《仙门种田手册》 正文 第一章 太过真实的修真生活 “沈洋,杂霜谷三十钧,颗粒饱满,品相乙上,记四十勾每钧。” “赵四,杂霜谷五十钧,颗粒饱满,品相乙上,记四十勾每钧。” “...” 报价的是个凉棚底的青衣老人家,戴顶同色的员外帽,声音虽老却中气十足,吐字清晰洪亮。 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天空中间,天空晴朗澄澈看不见一丝云气,如果陆渊还在自己的小窝里,一定会给自己来杯冷茶,顺便赞一句今天的天气相当不错。 可惜并没有,他靠着斗笠硬顶着灼人的阳光,后边拉着辆载满布袋的板车,多动症一样的朝前打量,前面是长长的队伍,汗珠不断从脊背冒出。 热得快炸了。 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陆渊有些激动,虽然原身的记忆给了他不少负面影响,但这可是穿越啊! 一个平平无奇的现代人,魂穿到这个能够修仙问道的世界,从此长生有望,大道可期!这是什么样的运道!这就是天命! 毋庸置疑! 我!陆渊!天选之子! 接下来,膨胀起来的陆渊水到渠成一般地找山头,拜入涌泉界太华宗,过程十分顺利。 但是,现实并没有给他继续膨胀的机会,并给了他当头一棒。 入宗时测出的资质并不出色,属于比上不足,比下一般的那种中庸货色,于是被分到了太华宗的外门,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底层植耕。 植耕,顾名思义就是负责耕种的职务,耕种内容需要根据宗门当年确定的主营范畴来确定。譬如今年,太华宗向外销售的低端产品是杂霜米,因而这会陆渊板车上几乎都是没有脱壳的杂霜谷。 如果把修行者按照修为,资质,生活满足度等分出层次,那么外门植耕将毫无疑问地属于倒数第二层,近乎处于修真食物链的最低端。 近两年的时光,让这个曾经膨胀过的男人懂得了什么叫做现实,且教会了他如何做一名底层修真人。 低调说话多做事,苟住。 太华宗门风不错,普通弟子能安稳的生活,如果还能坚持做到以上几点,那么就算是资质不足以通过修炼进入内门,混个能养老的差事也是不成问题的。 “喂兄弟,到你了兄弟,喂兄弟?醒醒!” 被提醒声连着喊了三遍,陆渊才回过神来,发现不觉间已到了凉棚,前面的师兄弟早交完了产出,接下来便是自个儿了。 他朝后边出声提醒的同门道了声谢,拉着小板车三步并作两步,小跑到凉棚底下的阴影里,顿觉丝丝缕缕的凉意滋生,身上恼人的燥热为之一空。 哎,舒爽了,难得这大热的天儿里还有师兄弟愿意搭把手,挺有人情味,要搁穿越前那会,说不准已经被插队了。 凉棚底下穿青衣的老人家也没着急,笑着等陆渊乘着凉意搬下装有今岁谷物的布袋以后,才上前估价。 他是太华宗内的采办,姓赵,专职负责从外门收购谷物,并根据各人带来谷粒的品相来决定价格。自从放弃了在修为上更加精进的想法,成为采办以来已有十数个寒暑,眼光犀利老道,人品有口皆碑,因而报出的谷物价格受人认可。 也不见老者有什么动作,似只是简单地朝布袋里扫了一扫,但旋即眼中的光芒一闪,探手在谷粒间抄了几把,而后捻起一粒,两指搓去谷壳放在眼前,细细打量。 “这位师弟,你这谷子很不错啊,色泽纯正,晶莹澄澈,每一颗都十分饱满圆润,比普通谷粒沉了五成有余,更难得的是其中能韵充沛,便是放在整个以出产灵谷闻名的涌泉界也可列为上品。” 下到外门的采办,多是外门弟子中甄选出的,外门弟子大多是炼气期,若是觉得自己筑基无望,便可以申请担任宗门的各类固定差使,以履行职位的职责为主。 显然,老者就是其中一员,是以仍以师弟称呼。 “陆渊,杂霜谷五十钧,品相甲中,记六十勾每钧。” 旁边执笔的小厮听闻,蘸了白墨,将这些话写在一块黑色木质方牌上,而后将两指厚、巴掌大的方牌交给陆渊。 这方牌便是谷物典卖的明证,货款却不是当场发放,而是要凭借此牌去外门执事房领取,并留下记录。 三十斤合一钧,一百勾合一块标准单位的一品灵石,此次典卖共获三十块一品灵石,获益算是不错。 “陆师弟,既有这般手艺,何不向宗门申请,去摘块早春玉牌?” 如果想要成为宗门认可的灵植夫,便要去各宗门抽人手组建的‘灵植协会’进行认证。 玉牌代表各宗门对灵植夫能力的认可度,按照春夏秋冬四季分为八个等级,每个等级都对应一枚玉牌,早春玉牌便是灵植夫道路的开端。 涌泉界地脉繁多,纵横勾连,十分适合灵田的建造与灵植种植,界内各宗门也大多靠种植灵植与其他界域的势力交易盈利,是灵植夫的温床,是以评判灵植夫能力的‘灵植协会’就被放在涌泉界,各宗门灵植方面的权威人物都会在其中挂名。 “师兄说的不错,近日正要向宗门告假,试着摘块早春玉牌来。” 陆渊确实是这样想的,成为认证的灵植夫以后,就可以申请更加高级的职位,不必再做底层植耕,只能种植不入品阶的杂品灵植,以量盈利,十分劳累还赚不到许多灵石。 而且,他特殊的能力与灵植种植息息相关,所以绝对要在这条道路上接着走下去。 老者的笑容更加亲切:“以后如果陆师弟有什么需求,可以去外门执事房捎个信儿,师兄虽未入内门,可这张老脸也是有些用处的。” “多谢赵师兄!” 陆渊赶忙道谢,便不再耽误,把方牌揣进怀里,告辞朝外门执事房赶去。 太华宗种植杂霜谷这类不入阶灵植的灵田是在山脚下的平原,这类同样不入品阶的灵田开垦在涌泉界十分容易,是以数量同样不少,太华宗所据各峰下几乎都有此类灵田分布,面积极为广博。 其中产出的杂品灵谷,不仅能够满足外门近千弟子所需,还可以远销外界,为宗门带来一笔不菲的收入。 执事房也在山脚,刚好处在内门区域和外门区域的分界线上,离得不远,小板车也是在这借的。 陆渊顶着毒辣的太阳,拉着板车一路小跑,感受着自由的风带来的些微凉意,不一会就瞧见了执事房众多建筑的轮廓。 再离得近了,便瞅见三两人从执事房的院落内冲出,陆渊认得那是排队在前面的几位同门,却不知为何跑的火急火燎的,带起一遛淡淡的烟尘。 空气中隐约传来“孽徒!”、“你卖了甚么!”这样情绪激烈的字眼,还有啪、啪的声音不断回响。 只是虽然叫的颇为激烈,却没有斗法的灵气波动传出,看来事情并不简单。 啧,似乎有瓜可吃啊。 陆渊邪邪一笑,露出了狗仔般的表情,他朝着院落深吸一口气。 啊~是八卦的味道。 正文 第二章 青玉葫芦 毫不犹豫的丢下小板车,他踮着脚尖,矫健而迅疾的刷刷跑到一幢院落的大门前,这正是典卖方牌的兑换处,声音也是从这里传来的。 狗狗祟祟的伸头,两只眼睛滴溜溜的转,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目标十分明显,因为院里就这两个人。 一个身形壮硕,筋肉鼓凸的壮汉,跪在院子里,披着身明显不合身的外门弟子青色长衫,这让他本就发达的胸肌更显浮夸。 还有一个却是位花白头发却不显佝偻的长者模样,令人吃惊的是他的衣物,怎么看都像极了内门长老的服饰,可若是内门长老,地位极高,到外门执事房来干什么。 这位疑似长老的长者还拿着一根墨色手杖,在空气中舞的虎虎生风,分量十足,抽打在壮汉的身上,啪啪的声音就是从这里来的。 看着很吓人,但陆渊瞧出了一点不妥。 蔼?这是干嘛呢?老人家您要是真想打干嘛还收着劲儿呢,听声音是挺唬人的,呜呜的手杖破风声听着都害怕,像是随时能打爆那壮汉狗头的样子。 但是吧,每次快要打到人的时候,就慢了下来,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就是这种感觉。 油皮都没破,偏偏那大汉虽然跪着,但是腰背挺直,脑袋四十五度朝天,阳光照在他棱角分明极富男子气概却又颜值一般的路人脸上,竟有些刺眼。 嗯?虽然此时阳光酷烈,可照在人身上至多不过会显得亮一些,怎会刺眼? 仔细一看,啊,原来是个光头。 陆渊正要移开视线,却听这光头十分硬气的说道。 “四爷错了,下次还敢!” 合着您是真的不怕被打爆狗头啊。 牛批,看着像个狠人,惹不起惹不起。 赶紧溜了溜了。 ...... 金钱并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不管搁在哪,不管是现代社会还是修真世界,这句话都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啊~我的小宝贝儿,你可真美,我发誓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可人儿的小精灵,mua~” 避开疑似内门长老和光头的陆渊从外门执事房出来,捏住手里的淡蓝色立方体,嘴角咧开成夸张的弧度,眼睛眯成月牙的形状,醉人的愉悦填满了此刻的胸腔。 仿佛下一刻就能快活的飞起来,浑然不觉路上行人异样的眼光。 这就是辛苦耕耘的部分收获,一颗标准单位的一品灵石,在阳光下闪着蓝水晶般的色泽,呈正立方体,约有成年人拇指指甲盖那么宽。 哪怕只是轻轻触碰,也能感受到其中精纯绵密的充沛灵气,有种沁人心脾的清凉从接触的部分传过来,顿感神清气爽。 真是好东西啊! 而这样的好东西,老子的兜里还有二十九颗! 灵石作为一般等价物,除了可以当做一种奢侈的修炼资源以外,还完美的发挥着货币的作用,可以交换大部分商品。 换而言之,在现如今的情况下,三十颗一品灵石还是笔不小的财富,毕竟相当于半年的工资呢! 等到陆渊跳着回到房舍里,半边天空已经被夕阳染成暗红色,另一半的天空则显现出夜幕将至的昏暗。 太华宗是涌泉界数得上的老牌宗门,因而即便是看似十分劳碌的外门弟子,也能在山脚附近有幢独门独院的居所。 照陆渊的理解,这就相当于分配房,属于宗门福利,只要不是犯了叛宗之类的大罪,这一亩三分地儿就是自个儿的,随你怎么摆弄。 陆渊住的地方就像普通的农家小院,有三室一厅,还有篱笆围成的院子。 篱笆外有层薄薄的白色雾气,阻挡其他人窥探的视线,这是太华宗附赠的制式禁制,相当于给居所上了一道锁,只有居所主人可以自由出入。 挺人性化的,陆渊很喜欢这点,因为他的小秘密挺多。 譬如院子里那块真正入了品阶的一品灵田,就是不能展露在外人眼里的。 涌泉界的地脉脉络清晰,体量庞大,数目也并不少,是以此界地气浓郁,灵韵富足。地脉富集处,只需要经过稍稍打理,就能够垦出满足杂品灵植需求的杂牌灵田,太华宗能向外界输出巨量杂灵谷的原因,便是因为占对了地方。 可真正的灵田是不可能如此泛滥的,即便借着涌泉界得天独厚的环境便利,构筑灵田也是十分复杂而且费时费力的事情。 山脚下的那些不入阶杂牌灵田,只要外门弟子在宗内登记好,领块代表植耕身份的木牌,便可以租赁进行耕种,而宗内一品、二品乃至之上的灵田都有专门的高级植耕或农官进行打理,绝无可能出租。 陆渊近年来的盈余几乎都花在这上面,才有了小院里的灵田。 田里有数列整齐的植株,约齐腰高,只是都已经干枯,灰褐色的叶片都已飘落在地面,只剩下植株光秃秃的枝杈。 像是养死了。 “不错,看来都成熟了。” 陆渊摩拳擦掌,眼里露出兴奋的光彩,别看地里的植株一幅奄奄一息的模样,恰恰相反,这正是名为地铃的灵植的独特之处。 这种正儿八经的一品灵植,它们能够被利用的部位,正是深埋地下的珠粒状块茎,眼下的光景刚好是收割的好时候。 一品灵田中灵气富集,其它的有利元素同样充沛,但仅从外表上来看,和普通的田地并没有区别,都是黒褐色的泥土构成。 掏出小铲子,吭哧吭哧地挖了一会,就把一整株的地铃刨了出来。而后小心翼翼的拿猪鬆刷子把上面残留的泥土一点不剩的刷下来,既不能蹭破表皮儿,也得让泥土落回灵田。 这也是技术活,可惜没人来声“当赏!” 就在地铃脱离灵田的那一刻,氤氲的青色升腾而起,似小团的朦胧雾气般袅袅离开地面。 旁人看不见,摸不着,陆渊看得见,也摸不着。 只在顷刻间,翻涌不定的青雾便被莫名的吸力拉成丝缕,如长河汇海般没入陆渊颈间挂着的一颗青玉葫芦上,再没有存在的痕迹,连阵清风也没有留下。 这颗葫芦只小指头大小,通体青色,质似玉石,泛着极细微的光华,表面似乎十分顺滑。 陆渊本没有这样一颗玲珑小巧的葫芦挂坠儿,直到拜入了山门,才发觉自己脖子上多了个小玩意儿,拿不走,扔不掉,好像养大的小狗崽儿,就认准了一个人,走到哪都跟着,甩都甩不掉。 陆渊低头瞥了一眼,这小葫芦挺精致,看着光华,其实并不,它表面绘有极浅的线道,组成繁复而精致的图面。 葫芦上层是鸟兽虫鱼,四生十类;下层是星辰日月,林木山川。 宇内万象皆居于其上,细细观摩,便有天宽地阔,山河浩荡之感。陆渊初见时,如同鸣夏之蝉,得见四季,微渺尘埃,比于瀚海,耳边似有洪钟大吕,瓦釜雷鸣,内心震撼不知几何,胸中激荡好久才缓缓平息。 但是别人就没有这种感觉,就算把葫芦顶到眼前,旁人也只觉得是个挺不错的手捻葫芦,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感想,如果不是还有几分卖相,怕是连看第二眼也欠奉。 除此以外,葫芦内部也另有乾坤。 炼气期并无神识之说,只能察觉身体中缓缓流动的炁,但此刻,陆渊却觉得葫芦内部纤毫毕现。 那一团青色雾气,被葫芦吸纳以后凝成极小的一点青色光点,停留在葫芦上层一侧。而旁边还停有许多类似的青粒,它们体积相等,比这团刚出现的残缺青点大了许多。 葫芦上层的另一侧,则是孤零零的红色光点,颜色鲜红,数量比青点少了许多,因为只有收割自己灵田中品质极高的灵植时,才会有红雾出现。 至于葫芦下层,还处在一片昏沉中,没有任何光亮散发出来,也没有任何光线能够照进去,陆渊简直怀疑里面是不是放着个黑洞。 陆渊继续挖坑,在太阳下山之前把灵田里的地铃们都挖了出来。 这块灵田不大,分成四垄,按照太华宗内对地铃三尺一株的栽种方法,可以种下三十二株,但陆渊这里却是每四尺载一株,共只有二十四株。 这是一种栽种灵植的法门,叫做“纳盈”,得自葫芦,从成功步入练气期开始,再看葫芦时便有这样一种法门拓印进了脑海中,它最显著的作用,就是用超出灵植所需的灵田面积,来提高培育灵植的品质成色。 灵植可用作药用的部分,从大小,药性等方面来看,可分为甲乙丙丁四种不同的阶级,每阶级又可分上中下,共十二等。 按照陆渊的理解,丁是垃圾,丙勉强能用,乙就是很不错,甲就是棒极了。 今天收的地铃,除了刨的第一株处于乙等的范畴,其他的都属于棒极了那种,其中有十株处于甲上的范畴。 陆渊这些年的经验告诉他,只有自己种植的灵植达到甲上的顶尖标准,收割以后才会有红色雾气出现。 这十株甲上品质的地铃,也带来了十团红色的雾气,在葫芦里正好凝成了一个完整的红色光点。 每十团一品灵植的红色雾气,便可以凝成一颗完整的红色光点,若是红色雾气取自杂品灵植,则要更多。 那么问题来了,这两种光点儿凝成的时候,牌面挺大,可它们到底有什么用呢? 陆老师很快用实际行动解决了这个问题。 他做了两件事,掏出买了没舍得吃的丹药,并拿出测资质的三连石。 正文 第三章 小市 不完整的青色光点从葫芦口飘飞出来,缓缓落在掺杂着许多黑色的灰色丹丸上。 并没有什么炫目的特效出现,丹丸的颜色变得澄澈、单纯,从一颗裹着黑芝麻的灰团子褪成光溜溜的白丸子。 应该是里面对人体无益的杂质被清除了,陆渊暗自思忖。 丹药乃是不可或缺的修行资源,但在在炼丹的过程中,往往不可避免的会出现杂质,这些杂质可以来自丹师萃取的灵植药液,可以来自丹炉内过盛的火候,成丹以后留下的影响往往弊大于利。 如若长期服用丹药,便会有残毒留在体内,积累的多了便会对自身造成难祛除的损害。 一般人不会考虑这些事情,因为买不起长期服用的丹药,他们的态度就是有丹就嗑。 什么,你说嗑多了会对往后修行有影响? 拉倒吧,我这资质还谈往后呢,不嗑药连眼下的瓶颈都过不去,哪来的以后。 底层修真人现状.jpg 但陆渊不这么想,虽然表面上沉默寡言,遇到高阶修真者唯唯诺诺,苟的一笔,但是私下里... 我,陆渊,天命之子!大道可期! 所以嗑药前,都得先用青色光点净化一波,免得修炼到元婴化神,即将登顶天下的时候发现不妥。 把增炁的白丸子朝嘴里一丢,嚼了几下就咽了下去。 也不用打座行功,这玩意刚下口,还没消化呢,自个又没有高阶修真者快速炼化的本事,等到肚子里热乎的感觉上来再行功不迟。 陆渊拿出三连石,这是在如今完备的修真体系下,负责测资质的玩意儿。 那它为什么要叫三连石呢? 陆渊也想过这个问题,甚至想给它点赞关注收藏,后来才发现是因为在当下的时代,对不同类型的修真者都有特殊需求,因而不能单就灵根一概而论。 三连石的三连便是:灵根、悟性、体质。 顾名思义,灵根就是灵气亲和度,悟性就是理解能力,体质包含的东西比较多,一言难尽。 石头本身是透明的,里面包含三根细长的空心长圆柱,标着刻度和名称,有点像复杂化的水银温度计。 陆渊把手搭在上面,顿时有黑色从圆柱底端漫起,迅速攀升。 稳定以后,呈现的数值是这样的: 灵根:0.7 悟性:1 体质:0.3 资质并不是永恒不变的,步入新境界时,自身会得到长足的裨益,拓高资质上限,这是自身的升华,是步入下个境界的资本。 一般来说,本身底子越好,下个境界的资质也就越高。 但对陆渊来说,天赋不够,红点来凑。 一颗完整的红色光点飘摇而至,在半空中裂开成大小不等的两半,分别没入胸膛和丹田。 三连石上,刻度再涨! 不久,黑色便已溢满眼前的中空管道,这意味着陆渊的三围都已经达到了炼气期的满值,也即是灵根和体质也都达到了炼气期的顶点。 一颗完整的红色光点,刚好补足炼气期资质上的缺憾。 正三角形修真人,诞生! ...... “来各位师兄师弟,瞧一瞧看一看呐,上好的云顶银毫,一两只卖六十勾了啊...”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一品灵植寄生石斛,全须全尾,植株完整,还送灵植月娇红叶的种子!” “五颗灵石,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青平小碗,每个时辰可积灵泉水一碗...” 陆渊走在各色摊位间,只觉人声鼎沸,招徕顾客的广告词、砍价的争论同许许多多其它声音混杂在一起,好像回到了穿越前喧闹的菜市场。 这是太华宗内部的小市,每月一开,是专门用于弟子们之间相互交易的聚会,宗门特地在贴近执事房的地方专门划出一块地皮,作为小市固定的地点。 甭管是外门弟子还是内门精英,但凡你有想出售的东西,或是单纯地不想在宗门内部商铺购买商品,都可以来小市转转,这儿人多东西杂,不管是想出手还是想购买,都有更多的选择和议价空间。 “呦,师兄这茶挺不错啊,看着成色就好,闻着更香。” 这是刚刚吆喝云顶银毫的同门,见陆渊上来搭话,眼睛一亮,热情的推销自己的茶叶。 “可不是吗师弟,不瞒你说我这茶叶可是趁着出任务那会,专门从云毫宗那带回来的。云毫宗师弟知道吧,那可是远近闻名的大宗,主打的宗门特色就是这云顶银毫,只是闻着气儿都能觉着身体里的炁运行顺畅许多... 怎么样师弟,来几两?” “师兄这茶怎么卖?” “六十勾一两。” 迎着这位不知名师兄的殷切目光,陆渊脸上一抽,差点保持不住虚假的笑容。 “对不起打扰了,告辞!” 抢钱啊!我三十斤杂霜谷才卖六十勾,大半个灵石呢! 这谁买得起啊! 陆渊继续朝前走,这回来小市主要有两个目的,一是把地铃出手了,二是买一些材料,将灵田扩大,顺道还可以买些日用品和灵植种子。 把地铃卖给宗门是很不错的选择,可陆渊怕自个的灵田暴露后,会有人升起些大胆的想法。 毕竟只是个外门弟子,没人权呐,一品灵田又挺值钱的,虽说太华宗门风不错,仗势欺人作奸犯科几乎没听说过,可哪个宗门没有点龌龊的成分。 眼下还需苟着,等我筑基成功,进了内门,哼哼... 溜达到了无人的小巷里,陆渊换了身衣裳,佝偻起身子,用黑布将半张脸掩上,又戴了顶蒙黑纱的斗笠。 变装完成! 小市不远有个地方,叫做小黑屋,这地方可不一般,它存在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光明正大的‘销赃’。 如果手里有东西想出手,但又不想暴露,那该怎么办呢?当然是去小黑屋啦。小道消息传言小黑屋乃是以宗门名义设立,专门用来洗白弟子们手里不便处理的东西,背景大的很。 信誉同样有保障,多年以来没有什么强取豪夺的破事发生,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规矩只一条:凡通过偷窃,抢夺等不当手段从太华门下诸弟子手中得来的物品,不仅不收,还会集宗门之力彻查。 变装后的陆渊又沿着小巷走了会,拐了几个弯,才瞅见鼎鼎大名的小黑屋...的大门。 小黑屋是建在山里的,出入的洞口被两扇石质大门撑满,合上以后则同山体融为一体,不留痕迹。 现下处于营业时间,门是开着的。 陆渊走进去,挨着大门站住,朝里面瞅了一圈。 只见里面是条长长的巷道,十分昏暗,两侧由许多规格相近的木质房间组成,房门紧闭,上面标注牌号。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静悄悄的。 这时左侧的房间里突然有吱呀吱呀的摩擦声响起来,把陆渊吓了个激灵,定睛看时,原来是个小窗口,一枚标着‘八’的方木牌从里面递了出来。 随后传来喑哑的声音,应是做了伪装。 “到八号房内等候,轮到你交易时木牌会发光发亮,那时再出来,巷道尽头向左拐,交易完成后从出口离开。” 陆渊依言完成,在标着八号字样的房间里呆了会,里面不大,除了一张小板凳外啥也没有。 不多时,手里的木牌开始发亮,他走出来,沿着刚刚记住的指引走到深处,那里同样昏暗,除了两侧木板墙壁外只有一扇石头砌成的隔墙,隔墙上有扇能打开的黑色木窗,还有一扇标注‘出口’的木门。 “把东西放进窗里,关好。” 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不知为什么,陆渊总觉得这声音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忍着疑惑,把装有二十四颗地铃根茎膨球的玉盒拿出来,打开窗户,窗户后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空间,五面都是光滑的木板,看来是通过机关传送,不会和人接触。 放进玉盒,关好,等待结果。 没用几秒钟,那道声音就再度响起。 “就这?” 正文 第四章 我罩你 陆渊愣住。 小黑屋啊小黑屋,没想到你也是嫌贫爱富的主儿,居然明目张胆的嫌弃顾客。 罢了罢了,今天你对我爱搭不理,明天我教你高攀不起! 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莫欺少年... 没等陆渊的小剧场演完,那洪亮笃定,不带任何犹豫迟疑的声音就再次响起来。 “这地铃很新鲜,根须鲜活,生机旺盛,是你自己种的吧,是不是担心有人贪墨你的灵田?” “我见过几个和你一样的同门,我很负责任的告诉你,大可不必!我太华宗是这涌泉界数一数二的大宗,虽不免有些老鼠屎,绝大部分人却心性纯良。” “外门弟子有私产入阶灵田,放在别的宗门是小儿持金,遭人觊觎。但在我太华宗,只要你不是从同门手里夺来的,那就是你的本事!便是拿着九转金丹,也断然没有人敢贪!” “以后如果你砍了几个对你心生歹意的混球,拿了他们的法宝奇物,再到我这里洗白换钱。” “但今天,你这地铃我不会收,我给你一面令牌,现在就拿着它们去宗门兑换。要是有人敢说三道四,起了坏心眼,你就把这令牌抽他脸上,告诉他你是我顾纯垆罩的!” 陆渊呆若木鸡,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窗户又打开了,玉盒果然还在那里,上面多了枚其貌不扬的铁质令牌,正面刻一个‘顾’字,反面雕刻有符箓和丹炉的图形,多看几眼便觉得有奇异的漩涡吸住人的所有视线。 令牌是有用的真货没错,但这才更叫陆渊惊愕。 顾纯垆,这个名字在太华宗内是真真儿的如雷贯耳,在太华宗外也闻名遐迩。若是自称太华弟子而不记得这位,那定是实锤的假太华人。 太华宗符器阁主、太上长老、元婴真君、昆吾道宗客卿、蝶夫人暧昧对象...诸多名号,哪个不是声威赫赫! 随便拿出一个来,放在这涌泉界都是响当当的金招牌! 素闻顾长老性情豪迈,开口见胆,为人刚正,本以为都是吹出来的,今天碰上了才知道果然如此,传言是真实不虚的。 拿了令牌,收起玉盒,陆渊朝隔墙深鞠了一躬。 “多谢长老,这便去执事房换钱。” “别有顾虑,不管灵田多寡,这都是你的饭碗!在我太华宗内,你可以光明正大的端起这碗饭,堂而皇之的挣灵石!吃的再香,赚的再多,也没人敢抢! 今日老夫保了你,但若你品行不端,荼毒同门,来日也一定是我第一个将你押解到律令堂受罚!” 这句话震的木室嗡嗡作响,似有狮虎咆哮,雷霆炸起。 陆渊朝外走的脚步一顿。 “弟子受教了!” 来到这个世界后,陆渊第一次对拜入太华宗感到庆幸。 这当真是个不错的宗门,有很不错的人。 但他没有立刻去执事房,而是在小市里转悠起来。 起先揣着地铃来小市时,虽然看似和往常一样,但有灵田的事情摆在那里,他生怕有人瞧出地铃是自己种的,看谁都像抢灵田的小偷。 从小黑屋出来以后,这些顾虑尽数消去,整个人都轻松许多,笑容都发自内心,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不一样了。 不管是自身修行还是日常花销,都和灵田息息相关,扩大灵田规模势在必行。 那么开垦一品灵田需要什么呢? 一些具有五行属性,灵气浓郁的泥土、同样要求的数种矿物、浇灌和融合土质的灵泉水、镇压灵气的缚灵桩、梳理灵田土质的魔改版农具、以及圈定边界的隔离物。 非要算上的话还有灵植种子,当初是没得存款了,才买的低价地铃种子,成熟了卖出去赚的灵石不多,不是最优选择,再开灵田的话必定是要换一种灵植的。 杂霜谷和地铃均是一年一收,在去年,陆渊就已经依靠杂霜谷提供的红色雾气,把悟性加到了1,把灵根加到0.7,这才学了许多繁杂的技艺。 如今悟性、灵根、体质都已经达到1,红点虽有剩余却无法再加,恐怕是要到筑基以后,才能继续累加。 内门一定要进,所以除了上面提到的许多材料,还需要购买增炁的丹药,争取尽早筑基,进入内门,走上人生小高峰! 瞅了瞅兜里的三十颗灵石,陆渊皱起了眉头。三十颗一品灵石在普通外门弟子看来,已经是两年的收益,可眼下却难以满足花销。 想了想,陆渊先去买了个青平小碗,五颗灵石的那种,每个时辰可以产出一碗能够浇灌一品灵田的灵泉水,随后去了小市靠近中心的一家店铺里。 是的,虽然很多人在外面摆地摊,可小市里并不是没有商铺的。 有商铺,说明有较为稳定的生意以及渠道,做的久了不出差错,便有口碑,便会叫人觉得靠谱。 “瞿师兄好久不见,定是生意兴隆,财源广进了。” 陆渊脸上堆笑,对铺子里的瘦削青年拱手道。 这青年叫瞿向,头上一块皂色方巾包住发髻,面上总挂着让人生不出恶感的微笑,是此间商铺的主人,他的渠道比较多,只要不是太过火,基本上能满足绝大部分人的需求。 “陆师弟说笑了,混个温饱而已,不知陆师弟想要些什么。” 陆渊笑容真诚许多,他只不过一年前在这买过些材料和地铃种子,不想名字竟还被这青年记着,他伸手递出一页纸张,是原先考虑要买的。 “这次需求的东西有些多,我列了张清单,师兄可否帮忙看下店铺里有哪些?” “好说好说。” 瞿向接过清单,一边回想店内货物,一边轻声读了出来。 “五行属性,灵气浓郁的土壤三钧,易于融于灵田的五行矿物十斤,增炁丹十颗,白鄢木杆五条...” 越读,商品的总价值越高,他眼中精芒越盛,声音也愈发微小,读到了增炁丹的时候,他惊的轻呼一声,讶异的看了眼堆笑的陆渊,将店铺门窗合上,才继续下去。 读完以后,瘦削的瞿向思虑良久,才缓缓开口。 “陆师弟去年曾在我这买了土壤矿物,想来一品灵田是已经构筑成功了。如果陆师弟的资金充裕,土壤我推荐白金土、青木土、碧水土、炎火土、和黑玉土五种,矿物则是碧焰石粉...等五种。 这些土壤和矿物内部的五行气充裕,更加容易融进灵田中,许多取了暮春玉牌的灵植夫都曾来我这里买过,他们的搭配大抵如此。 至于这增炁丹...若是师弟打算以此增进修为,以求筑基,我却是建议师弟不要再买。” “师兄何出此言?”陆渊问道。 “一者,增炁丹并不是高明的丹药,甚至可以说十分低劣,吞服一颗能抵练气期半月苦修不假,然其中丹毒却易留下隐患,阻塞经脉。 二者,进入内门的条件是三十岁前筑基,师弟入门不过两年,骨龄不过二十,尚有许多时日准备,若是此时强行服用丹药,利用药力破境,便会根基不稳,日后便是入了内门,成就也是有限。 三者,筑基毕竟非同寻常,乃是修行路上第一关,吾等见识有限,不知其中奥秘,师弟若欲筑基,不妨多读古籍,请教前辈,以应对破境时遇到的问题。” 正文 第五章 出门 入夜,秋风起。 太华宗主峰,藏经阁静修室内。 一盏明灯将四四方方小室点亮,室中十分空荡,器物除燃灯之外仅有蒲团和矮桌,十分朴素。 “叶师姐。” 男声中藏着古怪的低沉,仿佛担心惊扰到面前的人,故而小心地压低了嗓音,让原本浑厚的声音收敛,在这本就沉静的静修室中也只能将将听见。 这低垂头颅,踞坐在蒲团上的男人,赫然就是今日午间给予陆渊建议的外门弟子瞿向。 在他对面是位正在翻阅经文的女性,面相不过双十年华,一根玲珑点翠梅花簪挽住青丝,披件桃花云雾烟罗衫,穿着散花如意云烟裙。 黛眉细长,凤眼深邃沉静。 本应是人间难见的美娇娘,可在瞿向眼里,这位师姐却透着令人心悸的威严。 若是有人抱着些并不光伟正的轻佻心思,只被她瞧一眼,便会如同落到隆冬寒潭里,心绪都被冻结。 “何事。” 她并不抬头,只是示意瞿向说下去。 “师姐,今日我遇见一个名为陆渊的外门弟子,他从我这里买了许多五行土矿,是要构筑灵田,已经有正式灵植夫的水平,另外他距离筑基不远了,进入内门是可以预见的,您看需不需要提前做些铺垫,把他拉到您这边?” “入门几年。” “两年。”瞿向答道。 “有些小手段,但资质一般。不过我也需要些奔走的拥趸,施些小恩惠,若是愿意来便来,若是不愿意,也是个无福之人。” “师弟明白了。” 瞿向行礼,轻手轻脚的告退,无声关好室门,离开了这间不大的静修室。 室内又安静下来,恢复到原本的模样,只剩下不时的翻页声。 这件事并不能引起叶姓女修的丝毫兴致,对于她来说,一个极其普通的外门弟子晋升内门,并不是件值得投入时间和精力的事情,因而她只是翻书,甚至并未抬头,给前来汇报的瞿向一些眼神和示意。 ...... “先拿了早春玉牌吧。” 摘了早春玉牌,在宗门那一备注,就能够辞了植耕这又累又没钱的苦差事,就能挑些高级植耕的好活儿,赚钱轻松些。 陆渊早就想这么干了。 植耕干的是又苦又累的活儿,只有没什么本事,层级又低的外门弟子没办法,才会选择成为宗门的植耕,租宗门的地种些杂品灵米。 植耕上面是高级植耕,有了早春玉牌,成为合格的灵植夫,便可以去宗门申请成为高级植耕,负责入了品阶的灵田打理,较为轻松,而且有固定工资,旱涝保收。 至于筑基的事儿,还得请教几位靠谱的前辈,问问情况才行。 练气七境,分别是锻骨、走穴、开脉、辟海、心动、响窍、照神,陆渊已经开了耳、舌、鼻、眼、喉这七窍,响窍圆满,只待开辟泥丸宫,入了练气的最后一境照神,巩固不久便可朝筑基迈进。 练气七境,照神最难以捉摸估量,若是入了,筑基便是板上钉钉,只需要炁的积累便可。 地铃卖了四十颗一品灵石,这半亩灵田的产出,抵得上一般植耕四五年的辛勤劳作。加上原本的三十颗一品灵石,再扣去买材料的五十六颗,如今陆渊身上,只剩下十四颗晶莹剔透的一品灵石了。 对了,增炁丹还是买了,等照神了就用青色光点洗洗吃掉。 只要青色光点和灵石足够,丹药当饭又有何妨。 “外门弟子陆渊,牌号98765,申请外出。” 太华宗弟子,离开宗门前皆需报备,并写明原因,内门的陆渊不清楚,但外门弟子是要去执事房报备的。 牌号则是代表入门顺序,陆渊是两年前最后一个入门的,去年宗里又没收新弟子,所以在这太华门下,是个弟子他都得喊师兄。 是实打实的弟弟。 “理由?” 执事房的老文书问道,他算是外门管事儿的,隶属律令堂,被下派到外门来管理各项事务,刑专、采办、辅教、执扇等虽然隶属单位有所不同,但在外门都以文书为大。 “参加灵植夫测评。” 老文书本来板着个脸,生气这个小弟子不知外界险恶,不到筑基就要出去乱跑,准备驳回,闻听此言面上才好看许多。 “挺好,批准了。鉴于你第一次出门,宗门内部会发布导引任务,所需皆由宗门包办。你拿着这个,等到有人接了任务,它会发亮,那时你再到这里来。” 老文书在一本簿子上写了陆渊的名儿,备注原因后在后面画了个勾,然后抛出一个长条状的东西。 陆渊接住了,发现是跟铅笔一样的长木条儿。 发亮,这不和小黑屋的通行证一样吗,果然小黑屋是宗门背书的。 但是炼气期的陆弟弟没走远,他转身就跑到了隔壁的传功室,找负责传功教学的册策去了。 册策是藏经阁的一种职务,因为比较低端,所以常有册策被分配到外门,负责教导外门弟子行功运炁,解决修行上的难题。 太华宗各主要部门都会下派一些低等执事来管理外门,外门执事房就是这样构成的。 册策看样子也不年轻,是中老年模样,看着像五十多岁的人,听到陆渊眼下情况后,他捋了捋花白的胡子,而后道, “照神是练气最后一境,也是最难的一境,进不了内门的外门弟子大多卡在这一关上。” “入照神,就要开辟泥丸宫,泥丸宫居于头部,乃九宫之首,对练气之后的修炼有着绝对性的意义。” “《修真十书》云:‘天脑者,一身之宗,百神之会,道合太玄,故曰泥丸。’” “《道枢·平都篇》云:‘天脑者,一身之灵也,百神之命窟,津液之山源,魂精之玉室也。夫能脑中园虚以灌真,万空真立,千孔生烟,德备天地,洞同大方,故曰泥丸。泥丸者,形之上神也。’” “我建议你先看些书,像我刚刚说的那两本,以及《类经》、《太平经》,等你看完了它们,有了自己的见解和行炁推理,对人体神和身外神等都有了了解,再来找我。我们一起讨论一下。” 可能是担心陆渊急功近利,导致不好的后果,中老年册策又补了一句, “你还年轻,入门才两年便已经响窍圆满,比很多人都强了,现下不要着急,泥丸宫是修行根基之一,读透这些书并不是仅仅帮你进入照神,对后来的修行更有裨益。” 陆渊道了谢,知晓是为了自己好。 “哈哈哈哈哈哈!” 借了书,正要往回走,却听闻隔壁老文书那里传来饱满有力却带着股不协调感的男人笑声,听着还很熟悉。 听着爽朗豪迈,可不知道为什么,陆渊听出了暗搓搓的猥琐意味。 等等,这股微妙的感觉...是那个光头狼灭! “实不相瞒,此次前来,正是为了帮助初次出门的师弟一把,我不知道什么导引任务奖励,也不知道什么宗门额外补贴,我只是想用心引导和保护我不谙世事的师弟,用微薄的力量为太华宗添砖加瓦!” “牌号98765,陆渊师弟是吧,这活儿,四爷接了!” 正文 第六章 宗门特招生 走是肯定不会走过去的,灵植协会离得远,靠两条腿完成这跨越无数山河的壮举那真是痴人说梦。 这波是宗门包办,性质立马从陆弟弟的私人活动变成公差,吃的喝的,住的用的都能报销。 这应该算是特殊人才福利吧,陆渊趴在飞舟的窗户边上打哈欠,旁边是捧着本册子看得津津有味的光头壮汉。 “可惜逛燕舞楼宗门不给报销。” 光头师兄合上册子,意犹未尽的咂咂嘴,这时陆渊刚好转过身来,瞧见了册子封面上的名字。 《芙蓉帐暖度春宵——体修与燕舞楼歌姬不得不说的故事》 艹! 我以为你在学习,努力修行,合着您一直在这看小皇叔呢! 您是怎么当上真传的?! 是的,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矣。这位光头并不是陆弟弟以为的外门弟子,而是得了太华宗长老悉心教导的真传弟子。 外门弟子往上爬,是普通内门弟子;普通内门弟子往上爬,是宗门着重培养的核心弟子;再往上,才是作为各位长老衣钵传人的真传弟子。 而光头的师傅,就是当初暴打他的老人家,也即是陆渊手上令牌的真正主人-太华宗符器阁阁主顾纯垆。 “小老弟,我看你有点面熟啊,咱俩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没有没有,师兄说笑了,我连内门都没去过,怎么可能见过师兄。” 此乃谎言! 我在你挨揍的时候见过你,虽然你挨揍的样子很衰,但梗着头不服的样子真的很动人。 “啊,我想起来了!” 光头佬一拍大腿,作恍然大悟状。 我去,不会是探头偷窥的时候被他发现了吧,陆渊惴惴不安。 “小老弟还记得典卖杂霜谷那天吗?我就排在你前面几个身位啊!当时我手头有点宗门发的谷子,寻思着让它发挥点剩余价值,就和你们一块卖掉了。 为了显得不那么突兀,我还特地换了身衣服。” emmmm...怎么评价这种行为呢? 绝了! 这位好像不怎么靠谱的样子,陆渊面皮一抽,回想了一下,发现采办喊的人名里,还真有这货。 “小老弟你放心,只要这趟你拿了早春玉牌,进内门就算是定了。我看人很准,觉得你不是个坏坯,玩不过那些心黑手狠的家伙,到时候如果有人找茬,就报四爷的名字,要真是欺负新人的缺德带冒烟的货色,四爷铁定抽他。” 光头佬甩过来一块袖珍木牌,除了上面的字换成了赵,体积也更加小以外,形制和顾字令牌几乎一模一样。 陆渊接到手里,还有点小感动,本来以为就是说说而已,可要给了信物,这就不是客套话,是比真金还真的诺言。 “多谢赵师兄。” “你要是真有这个心,就好好修炼,多赚点钱,等手头阔绰了,请四爷逛回燕舞楼,那我这也算回本儿了。” “......行叭。” 所乘飞舟乃是太华宗所制,有数种形制,乘着的这艘便是载人最多,也是最便宜的,好在此等法器本身就是种逼格的体现,没有人挤人的情景。 陆渊和光头师兄有单独的房间,房里用度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两碟瓜子以及休闲读物。 从窗户朝外看,便能见到飞速掠过的淡薄云气,云气似乎十分广阔,再往远处看,就只能被白色的云幕遮挡视线。 “赵师兄,内门是什么样子呢?” “内门啊,”光头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胡茬,思考了一会,煞有介事的说道,“人挺多的。” “没了?”陆渊瞪大眼睛。 这个回答短小无力,并且没有情报价值。 “开玩笑的啦。”光头师兄咧嘴一笑。 “内门有二堂五阁,二堂是律令堂和执法堂的合并叫法,负责维护宗门规章与律令执行,掌教直属,和五阁性质不同。” “五阁则分别是丹阁、藏经阁、演武阁、符器阁和铜臭阁,各自的方向听名字就能猜出十之八九,我们卖杂霜谷时看见的采办老头,就是铜臭阁的下级执事。” “初入的内门弟子会根据各自天赋与偏好,被分配进入其中。如果是被认定为具有值得培养的弟子,则会在进一步观察后,成为各阁的核心弟子。” “所以,要尽力表现出自己的优势啊小老弟,同样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的人,进了内门以后,未来的差距可能比人和狗还大。” 光头师兄拍了拍陆渊的肩膀,唏嘘不已。 是这样吗,陆渊皱起眉头。 存在竞争,还很激烈。 “内门似乎有弟子自发组成的小团体?听瞿向师兄说,有位柳师姐很有名望。” 陆渊问道,机会难得,寻常见不到内门的人,多问点。 “啊,柳余恨啊!挺漂亮的小娘皮,也有手段,能耐不小,宗门内部有很多人喜欢她呢,别家宗门的仰慕者也不少。 就是这里有点问题,整天想些有的没的。柳余恨,听这名字,你品,你细品。” 赵四指了自己的脑袋,继续说:“小团体有,多是以某个听起来牛皮哄哄的人为首,建立组成的小型利益共同体,天赋一般的可以考虑一下,吊炸天的都是自己修行,或是成为那个牛皮哄哄的人。” “这次你若是拿了早春玉牌,宗门会给你一个进入内门的机会,但仅限于多数灵植夫供职的铜臭阁,如果想要进入其它堂阁,便得放弃这次机会,等到真正筑基再做申请。” 啊这,不能给个机会,摘牌以后既能进内门,又能自己挑吗。 仿佛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赵四挑了挑眉毛。 “小老弟,可别以为早进了内门就是好事儿。假使你成了灵植夫,进了铜臭阁,于生计方面确实不错,酬薪会比现在高很多。” “但是在外门期间并无让人称道的成绩,却会成为你的弱项,潜力评价、供给资源都是一般,开放权限低,特殊渠道无,提拔核心弟子时也将排在后面。” “即使你资质真的不错,可没权限接触非凡的功法和实用的术法,无老师教诲,也难比得过资质平庸些的。更何况修真路上,一步差,步步差,就更要争个长短。” “所以四爷我给你个建议,在最近的外门大比里弄个好名次,即使不能,也要将你的优点百分之二百的展露出来,再筑基进内门。” 正文 第七章 打架前要买装备 一位帅气的青年将一枚青色三叶纹玉牌拢入袖中,跟着位全身肌肉精壮鼓凸的光头出了灵植协会的大门。 早春玉牌,手到擒来。 果然当初第一时间把悟性点满是正确的,考核的内容比陆渊设想中的还要浅显许多,应对起来十分容易。 甚至尝试再接再厉,把晚春玉牌也给拿下,可惜连考核条件都没有满足,人家告示牌上明确规定需要凝聚真元。 那是筑基以后才有的本事,陆渊门槛都没进。 事不可为,溜了溜了。 “小老弟,今儿个四爷带你开开眼。” 出了门,真传赵四是这样说的,然后带着陆弟弟来到了一幢重楼前。 这重楼飞檐斗拱,上铺各色琉璃竹瓦,设三间五座香厅,檐下大红黄穗灯笼高高,檐角雕镂飞燕展翅。 再仔细瞧,粉色幔帐迷人眼,莺歌声声惹人乱!未及入门便有香风阵阵迎面拂来,直叫人心痒难耐。 楼前门上,有深色描金牌面,上面鎏金大字龙飞凤舞,牢牢吸住过往人群视线。 燕舞楼! 啊这... 不了不了伤身体。 陆渊面色一正:“赵师兄,师弟突然想起家中尚有未过门的青梅竹马一位,我那青梅贤良温淑,苦苦等我数个寒暑,所以此事万万不可。 师兄自去,我去坊间看些商货。” “想不到陆师弟居然是个痴情人,是我看走眼了,不知你那青梅名姓?” ??? 看走眼了是什么鬼? 所以我在你眼里原本是个老渣男吗? “柚守,别名五姑娘。” 伴随姑娘们殷切的挽留,陆渊和这个被小厮称作‘四爷’的男人挥手暂别,要在这从未见过的修真界坊市中留下自己的初次观光体验。 若有急事,便向木牌中灌注炁。 “哪怕我在和姑娘们聊着琴棋书画,探讨修为进境,也可须臾之间赶到。” 这是四爷原话,鉴于他的真传身份,陆渊觉得...应该大概还是有几分可信的。 坊市间意外的热闹,人声鼎沸,人群熙熙攘攘,偶尔能听清几声特别响亮的吆喝,在众多混做一团的嘈声中显得独树一帜。 逛了一圈,几乎将坊市的每一个角落都看完,陆渊才满足。 许久没有看见这么有烟火气的地方,有点想念。 那么接下来就该考虑,买点什么了。 既然光头师兄已经将进内门的选择和利弊列的清楚,那么自然是要争一争的。 外门大比陆渊也曾听过,只是第一年修为尚浅,在台下当个呐喊助威的看客,如今照神在即,筑基也不远,得想想用什么办法在三个月后的外门大比上,从这近千外门弟子里脱颖而出。 好歹把炼气期能加的资质都加满了,总得露两手,让别人瞧瞧自个这脱胎换骨的三边形战士有何能耐才是。 “掌柜的,你这里的符箓怎么卖?” 其实购买符箓来增加胜算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打架不带装备,那能叫打架吗! 这家店是符箓专卖店,主营雷法符箓,门店外的幌子上明晃晃的写着几列字。 势如万钧雷霆倾落,声同穹空霹雳乍起。 下面还有列对称排列的小字:雷翎符箓店,千年老字号。 “客人是要适合何等境界的符箓?这里是些没入品阶的,适合炼气期使用;台上的是一品符箓,需要真元灌注,适合筑基境界使用。” 店主是位面貌儒雅的中年人,穿着青色长衣,气息凝实,看不出是什么境界。 “可以介绍一下吗?” 店主笑了笑,递过来一本黑色封皮的册子。 “本店所有符箓在上面皆有备注,效用威力、所用底纸笔墨、激发消耗均在其上。” 这就叫做专业,要不怎么是千年老字号呢!陆渊接过册子,仔细查看。 雷痹符:借用雷法麻痹对手,筑基及以上无效,采用青砂纸、棱台墨所书,消耗极小,三十勾每张。 金芒符:金系锐气,破敌最为有效,最远距离五丈,五张可破筑基境木盾术法,采用青砂纸、棱台墨所书,消耗极小,六十勾每张。 ...... 陆渊看的是没入品阶的部分,价位还行,可以承受。 宗门亦有符箓,需要用贡献点来换取,并不按照灵石标价,且品类并不丰富,不像这家专业的老店里齐全。 “清霜符、奔雷符、雷痹符、金芒符...各三张。” “承惠六颗一品灵石。” 好贵啊!陆渊心中哀嚎,平心而论这家店很良心,但架不住兜里只有十四颗灵石了,看什么都贵。 付钱,转身,准备走人。 就在即将跨出小店的时候,陆渊似乎想起来什么,回头朝店主问道:“您这收符箓吗?” “当然,但过于垃圾的不收。” 好嘞,回去得试试手,看自己那加到练气期满值的资质在这方面有没有作用。 又买了些灵植种子,鼓鼓囊囊的一小布袋,都没办法放在怀里,只好又买了挎着的小布包,将种子和怀里零碎的杂物件统统放进去。 别说什么乾坤袋空间戒,这玩意儿确实有,但很高端,是大能纳须弥于芥子的通天手段,不可能泛滥。 大城镇里有的卖,很贵很贵,买不起。 刚刚点满炼气期资质,还没来得及将其转化为生产力的陆渊只能在心里留个念想,想着有钱了一定要买两个储物法器,一个自己偷偷用,一个放出来臭显摆。 “师弟对符箓有兴趣?” 一转眼,光头师兄出现了,看来在燕舞楼的事情办完了。 陆渊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脂粉气,一看便知这不是什么正经光头。 “有啊,不仅是符箓,我对炼器其实也很感兴趣。” 如果样样都会,样样精通,岂不是能省下一大批买装备的灵石? “想学吗?” “想!”陆渊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光头师兄的脸上升起微笑,拍了他的肩膀。 “我教你啊。” “你资质不错,进筑基不难,先进照神,再来找我,往木牌里灌炁就行。”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关爱门中弟子,为太华做贡献。” “走,回去。” 正文 第八章 清泉流响 “泥丸宫,一身之祖宫,位居至尊无尚,是诸阳之会,万神总会之都。” 《紫青指玄集》上认为,头有九宫,有九神君栖息,各自有所司掌的事务,加起来便是人体生息。 而这九神君又听命于泥丸宫,总揽全身。 可人体中真的有神灵吗?为何说身体百节中有百神? 陆渊看着册策给他推荐的这些书,百思不得其解。 他也曾花费了些宗门贡献点请教入了照神境的同门,他们的表情和现在的自己是一样的,一脸懵逼。 我是照着前人的经验开辟泥丸宫,入照神的,成了就成了,我哪知道为什么? 直到揣着这几本书找到册策,才勉强理解。 这和悟性资质无关,实在是太抽象了,所谓身体神灵的理论,是经过许多先代修真者摸索,想象,猜测,推理出的一种产物,虽然非常抽象,却和修行实际十分贴合。 由此衍生的存思之法到现在都是修行中不可缺少的部分。 “首先,有两种神,一者身神,一者身外神。” “我们先说这个身神,《太平经》言五行精神进入体内则为五脏神,并说‘神长二尺五寸,随五行五藏服饰’。” 说到这里,册策老头喝了口水润润嗓子,继续道, “这是最早的身神构想,后来才有了三丹田神、八景神和全身上下都有身神的概念。” “通过存思之法,我们可以观想诸身神,并使其蓬勃壮大,自身的精气神也会随之节节攀升,从而达到强身健体,壮大己身的效果。” 陆渊发问了:“这种靠前人推测的东西真的靠谱吗?” 册策老头却笑了起来:“别说你我,就算是高高在上的化神们,修炼的功法也是前人经历一代代完善撰写的,不也是靠推测试错搞出来的,你看化神那种一缕气息就能压扁你的力量靠谱不。” “那这存思身神的法门,除了壮大己身以外还有什么效果吗?若是这样,那显得很鸡肋啊。” 陆渊为此感到疑惑,如果只是这样,那还不如体修的法门呢。 “当然不止,修真者御使万法、呼风喝电、乘云驾鹤的本事可都赖这身神,但这就得提到身外神了。” “据说身体外界的万事万物皆有诸神存在,这种我们称为身外神,掌管天地的运行。” “这些神并不是志怪小说中有独立意识的神,而是像事物的灵一样。我们修真者通过身神和炁、真元等拉动这些身外神,以激发术法,成就种种超出凡人想象的伟力。” 陆渊明白了,身神相当于杠杆,炁和真元就是人身施加在杠杆一端的力,以此撬动代表万物的身外神,如此修真者才能完成不可思议之事。 这时,老册策从桌上抽出一本书,推给陆渊。 “《甲子大岁秘讳》?” “你不是想画符箓吗,底纸和笔墨我都看到了。和术法什么的不一样,那得需要天地诸身外神的讳字才能施展,就相当于请假条,得我盖了章,同意了才会生效。” 老册策开始把陆渊往外推了:“赶紧修炼去吧,画符起码得照神境,得泥丸宫出,身神不昧以后,才能画,不然无法驱使身神,怎么可能画成功。” “欸,我也问了不少同门,他们明明已经进入照神境界了,怎么对身神什么的都不清楚?” “有前人经验,有专门的法诀和破境窍门,资质足够进入照神境像喝水一样,都忙着多运转功法,增加炁量去了,谁还会看这些书。” “再问最后一个问题,身外神也是杜撰想象推测出来的吗?” 面对这个问题,老册策却沉默了:“我不知道。” 没给陆渊再问的机会,老册策直接把他送了出去,似乎是怕他继续追问,又关紧了房门。 ...... 第二天,外门弟子居舍。 陆渊从五心朝天的打坐姿势中脱离出来,跳着蹦到自个儿的床上。 老册策说的没错,资质够了,哪怕不知道泥丸宫和身神的意义,照本宣科,进照神也像喝水一般易如反掌,逞论自己这吃透好多前人精华的知其所以然者。 如今陆渊已经到了练气境界的最后阶段,步入照神,只待浑身上下的炁充盈而盛,便可自然而然的筑基。 在此之前,得在外门大比里面亮个相,并留下深刻的印象。 而在大比之前,陆渊还要做些筹备,除了自己绘制符箓以外,其它的也不能落下。 从瞿向那里买来的五行土壤和矿石已经处理完毕,屋舍外的灵田已经拓展成三亩左右,耕耘完毕,只待种子落地。 还需要富有灵韵的泉水浇灌。 陆渊从水缸里拿出个小碗,主体是青白两色的釉。 足足五个灵石买的青平小碗,每个时辰积聚一碗灵泉水,陆渊将它扔到了空水缸里,如今缸里的灵泉水已经快要溢出来。 种子不止一种,有青莎草、蓝星龙须藤、以及茭枝。 蓝星龙须藤,分在一品灵植里,半年便可收割,价格相较地铃相差不多,只是周期短了一半,这意味着同等种植面积,获益将是原本的两倍。 青莎草和茭枝则是为筑基后的符箓作准备,皆为一品灵植。青莎草叶很宽大,叶片经过简单处理和切割,就能够用作一品符箓的底纸;而茭枝在燃烧充分以后,掺上灵泉水,便是极好的画符用墨。 三亩灵田,尽管成本在灵植夫看来可以算得上低廉,能产出的价值却将令任何一个外门弟子咋舌。 但侍弄起来也很费功夫,埋好种子浇上水,喘着粗气的陆渊思考着要不要买些灵兽来帮忙,或是请些杂役来。 “嗯?一滴都没了?” 缸里已经空了,陆渊把清平小碗倒扣,都没有一滴灵泉水流出来。 这...生产资料不太够啊! 难不成要多买几个青平小碗? 不行不行,实在是太贵了,陆渊赶紧摇头否决。 如今浑身上下的家当,也就堪堪抵得上一个半青平小碗,又哪里有钱再买一个? 他握紧钱包,目光凶狠,对它斥责道:“爱卿你已虚弱至此,此事断然不可再提!” 就在这个时候,他察觉到胸口似乎有微微的热度传过来,低头一看,青玉葫芦正在一闪一闪的放着光华和热量,似乎在引起某人的注意。 陆渊皱着眉头,两根手指捏着这个小玩意,实在搞不懂它要干什么。 少顷,他如福至心灵般开了窍,将葫芦口朝下,对着青平小碗。 两颗光点遥遥飞出,都是完整的,一颗青色,一颗红色,在下落的过程中聚在一块,滴在小碗中央。 一泓清澈的水流从小碗中汩汩溢出,满了之后,涓涓水流便从高到低地洒到土地上。 小小的白浪翻涌,似银花盛开;地面溅起水珠,晶莹剔透,折射出千般光彩。 淅沥沥,哗啦啦,两种声音交织在一块,似乎有泉水日夜不息从山峰中溢出,穿过草地,越过石丛,然后流淌进小碗的底部,再从里面流出来。 青平小碗不再是小碗,而是一眼清澈,饱含灵韵,昼夜不止的灵泉眼。 正文 第九章 如有神助 陆渊的居舍之外,禁制之内的平地上,多了深而广的坑洞。 曾经的青平小碗已经被单方面更名为玉泉眼,无时不刻不在流淌澄澈的灵泉水。虽是涓涓细流,但可以预见的是,如果没有什么能蓄水的器物,日积月累之下,泉水一定是会溢出去的。 区区三亩灵田,已经满足不了水量丰沛的玉泉眼了。 所以陆渊找人挖了个坑,将泉流导入,盘算着等积累到一定深度以后还可以买些灵鱼苗,养养鱼。 听说灵鱼烤起来挺香的。 “小老弟开开门!” 陆渊的整个修真界朋友圈里,这么称呼他的只有一个人。 “赵师兄怎么想起到我这里来了?真让师弟我受宠若惊。” 打开雾霭一样的禁制,果然是大肌霸四爷。 光头师兄今天只穿了背心一样的衣物,行走间身体各处的强健肌肉以一种极富力量感的方式运动,手臂稍稍用力,便可虬结暴起,聚合成充满金属质感的壮硕臂膀。 虽然不知这位是何等境界,但这画风不像修仙的,倒像是练北斗神拳的。 “呦,不错啊,昨天还是响窍,今儿个就入照神了,不错不错。你不是说想学练器画符吗,我来瞧瞧。” “赵师兄你就是这么走过来的?” 太华宗毕竟是有头脸的大宗门,门下子弟皆衣冠整洁,鲜有光头师兄这样只穿背心,大摇大摆从山上走到山下的。 “没错,路上挺多人看我,但穿这个舒服,他们看他们的,我走我的。” 对于旁人的眼光,四爷毫不在意! “听徐册策说,你买了底纸笔墨,还拿了《甲子大岁秘讳》,应该已经对画符的整个流程有了了解。 来,整两张。” 徐册策就是教授外门弟子行功的老册策,陆渊当然没拒绝,光头师兄行事不羁,却很厚道,这是帮自己来了。 宗门内兑换的底纸长六寸,宽两寸,一面光滑一面粗糙,通体黄色,材质为草莎,适用于炼气期符箓绘画。 将符纸摊平,有许多细微小点的粗糙一面朝上,上下各用薄而沉的镇纸压上,陆渊才将墨放到砚台里,兑水磨匀。 《甲子大岁秘讳》中含许多神明的讳字,这些讳字并无发音,可以看成是代表身外神的印章,印章绘在底纸上,以炁贯之,将代表身神的精气神封存其中,如此方可调动雷霆、木气、金锐、厚土等天地五行,以达到术法效果。 使用符箓时只需稍稍给点能量,就能生效。 陆渊提笔,蘸墨,而后照着心中所想讳字模样,在底纸上挥毫。 此讳字代表‘清静渊真玄虚顺化元君’,是诸多灵官中的的一位,写在这里,成功后便能使符箓中封存陆渊精气神与炁一同构建的术法。 (为便于区分,此后身外神称作神真,人身神称作身神。) 天地神真统御万物,按照陆渊的理解,祂们就是规则的另外一种称呼,这与存想出来,只存在于神识、识海中的身神不同。 神真的尊号、讳字,在陆渊读过的书中并没有提及是如何来的,每位神真皆有自己的司掌范围及从属关系。 神真有尊位等阶,炼气期的符箓,写灵官等阶的讳字就可以。 心中讳字确定时,陆渊只觉有清气灌顶,执笔的手鬼使神差般行动起来,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有股无形的力量握住自己的手,如推车般推动自己的动作、炁和精气神。 挥毫泼墨,一气呵成。 但陆渊不敢用如有神助这个词儿,刚刚的感觉就像是水从高处流到低处,自然而然的完成了,但自己的行动却像是被水推着的。 他看向自己的成果:一张金芒符。 是参照了所购买符箓其中一种,解析其中结构以后复刻的。 光头师兄没说话,他神情凝重,眉头蹙起,拈起这张墨迹未干的符箓,细细观察。 下一刻,他的动作却让陆渊骇然。 符箓上一道灵光闪过,这是被激发的标志,然后符箓中金芒绽出,直接撞在光头师兄的脸上! 五行中,金乃最锐、最利、最戾,金芒凝金气而成,洞穿山石,催折树木不再话下,逞论人体! “赵师兄!” 陆渊急的呼出声,欲将光头师兄推开,但已然来不及,金芒催动速度何等迅疾,甚至不用瞬息,便已经打在脸上。 那可是人体肉身啊!修真者驱雷策电靠的是身神、神识、炁或真元,若无特殊法门护持,身体也仍然相对脆弱,这就好比一个人用脸接飞刀,如何能成! 陆渊目眦欲裂,赵四这人虽然爱搞颜色,行事又不羁,颜值也平平无奇,膨胀装比时还喜欢自称四爷,但对自己是真的够意思。 一般真传哪个不是眼高于顶,哪会这样对人,多番提点,又跑到居所来帮忙,就好像自己真是邻家小老弟一样。 接触不多,但是个可交的朋友,第一眼见到时便已经确定,这是天生的直觉。 “锵!” 几点火花闪过,伴随着金石交击之声。 没有血液迸溅,没有血肉模糊,想象中的一切均没有出现。 赵四的大脸巍然不动,毫无变化,刚刚那一道激起火花的金芒,连道浅浅的痕迹都没有留下,油皮都没擦破。 陆渊傻了,好久才倒吸一口冷气。 嘶! 此人面皮,竟恐怖如斯! “我发现,我好像并没有什么能教你的。” 用自己的身体测试这张符箓后,赵四面色古怪,他刚硬的面庞上出现纠结的表情。 谁都有好为人师的时候,但四爷教无可教,不仅没法装比,还有点尴尬。 陆渊绘写姿势、精气神与炁的输出、术法构建皆无错漏,且用时极短,十分完美。而作为成品,这一道金芒符品质极高,各个方面都属于上上之选。 这就是祖师爷赏饭吃,天生就是干这块的料。 “小老弟,要来符器阁吗?我跟你讲,我们符器阁福利多多,任务轻松报酬极高,特别适合你这样的有志青年!” “我师父和丹阁阁主蝶夫人关系又好,经常搞到一些成本价的丹药,进来就相当于同时享受两阁的福利,很赚很划算!” “我甚至可以开后门,让你马上成为我们符器阁的内门弟子,核心待遇...算了这样容易被打...” “你还在等什么,小老弟,快作出选择啊!大比以后一定要选我们符器阁,不然你这天赋就明珠暗投了啊!” 正文 第十章 无情的符箓打印机 一叠底纸,一支玉笔,一画就是一整天。 这是陆渊过去几天的生活状态。 半个月前,他辞去了植耕的职务,在内门铜臭阁挂了高级植耕的名,自此每月也有微薄的津贴了。 不多,五十勾每月,也就半颗一品灵石,但却意味着已经跨入了人生的新阶段,不再是苦于繁杂劳务的外门泥腿子,实现了阶级的跨越。 其实际意义大概相当于从农民到白领,活儿更轻松,环境更好,收入更高。 然后就是拒绝铜臭阁的邀请,放弃作为灵植夫这类特殊人才进入内门。 在明眼人的眼中,这样抉择的原因昭然若揭,目标直指不久后的外门大比! 再就是清空了几乎所有的宗门贡献,将这两年所有记录在册的功绩都换了《存思法》,这本书在藏经阁吃灰好多年了,老册策推荐给他,以存思身神,壮大己身,增益精气神。 其后就是买足了底纸茭墨,缩在屋里画符。 “一勾、两勾、三勾...五十勾。” 胡子拉碴的陆渊仔细的数着仅剩的现金,越数,面色越难看,悲苦一点一点占据了他所有的面部表情。 “啊!我好穷啊!” 惨叫和哀嚎从屋舍中传出,被雾霭状的禁制挡住,没有传到外面,保住了陆弟弟作为穷比的尊严。 辛辛苦苦满两年,一夜回到入宗前。 仅剩的家产,买了几尾鱼苗和纸墨以后,就只剩下这么点了。 唯一的成果就是桌上几叠厚薄不均的黄纸,没有流光溢彩,没有逼人灵气,只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威胁感,粗看上去像裁剪好的普通纸张,外观上没有任何不寻常的地方。 但这些都是符箓,是封着修真者的精气神,撰绘神真秘讳,一旦激发便可勾连五行,以人造器物演天地之变的符箓。 凡一十八种,共两百六十四张。 光头师兄真没食言,给了许多符箓的绘制方法,甚至连筑基以后才能绘制的也教了一些。 现下陆渊绘出的均是不入品阶的,只拣了常用的符箓绘制,因为从一品符箓起,就需要能量密度更大的真元才能绘制。 炁是普通人到修真者过渡阶段的产物,这个过渡阶段就是炼气期,唯有到了筑基,才凝真元,而灌注真元的符箓,才入品阶。 “不知那店主吃不吃得下。” 为什么要找外面坊市卖掉符箓呢?因为宗门不收。 炼气期弟子多是外门,皆有职责,很少有时间去外面,宗门环境又相对平和,所以适用于炼气期的符箓一直很少有人从宗门换取,自然收的也少。 陆渊并没怀疑自己的符箓能不能卖出去,他能够以比较客观的眼光评价自己,既不把尾巴翘到天上,觉得自己这符天上地下少有,符箓店必定全收;也不妄自菲薄,觉得画的都是垃圾。 那么怎么去坊市呢? “师兄好,我是外门陆渊,牌号98765,请问有去灵植协会的票吗?” 陆渊来到飞舟整备起落的广场,咨询卖票的师兄。宗门飞舟当然不是无偿乘坐,还是需要一点点代价的。 “三等飞舟每票十颗一品灵石,二等飞舟...” “好的谢谢师兄,师兄再见。” 陆渊扭头就走,毫不犹豫。 对不起,你要的,我给不起。 灵植协会及所在坊市远在百里之外,不坐飞舟怎么去? 这个时候就要找专业的人了。 “瞿师兄?瞿师兄在吗?” 陆渊挎着小包,跑到了外门弟子居舍区域,朝着一处禁制喊道。 没等多久,有部分雾气散开,形成了能够让人出入的方状门户,里面的人正是很有门道的外门卖货郎瞿向。 陆渊解释了一番,才让瞿向明白他的意图。 “想不到陆师弟也要参加外门大比,之前我就觉得陆师弟必定是要进内门的,只是没想到你会拒绝铜臭阁的邀约。” 瞿向还是笑吟吟的模样,只是话语中透出来的信息却不小。 “瞿师兄如何得知?” 陆渊只说了要卖灵符,却没说没去内门的经过和原因,因而感到疑惑。 “陆师弟莫不是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何况我也有志在此次外门大比中争些名分,自然要对竞争者多加关注。” “一般来说,如果有机会,很少会有同门拒绝灵植夫这种特别的上升渠道,陆师弟的决定可是让很多人吃了一惊呢,如今已经在外门里传开了。” 太华宗外门弟子近千,盯着外门大比,想以一个好名次作为进身之阶的,不是只陆渊一个。 “就是上去露露脸,都是后话。瞿师兄有办法去坊市吗?等我回来必定携礼物登门道谢。” 得,碰上一竞争对手,这事儿怕是麻烦了。 陆渊面上笑嘻嘻,心里这么想着。 只是瞿向的回答却十分爽快,让人诧异。 “陆师弟大可不必,我也正要去坊市间采购些商货,不介意的话就和我一起吧。” 瞿向让陆渊稍待片刻,而后赶出一辆马车,一起去了。 拉车的是匹膘壮的黑马,神骏异常,也不是凡物,不到半日便到了坊市。 对有能力的修真者来说,距离并不能成为太大的问题,因而各宗距离远。作为不同宗修真者集会的固定场所,必定夹在许多宗门的交通道路上,所以坊市也不会太近。 “陆师弟,我有个不情之请,可否取张符箓与我一观。” 两人要去的地方不同,分别的时候,瞿向似是想起什么,朝陆渊问道。 “瞿师兄客气了,这几张符箓便赠予瞿师兄。” 取了几张最为趁手的金芒符递过去,陆渊便挥手道别,朝着符箓店的方向走过去。 丝毫没有发现瞿向停留在原地,持着符箓若有所思。 ...... “老板,收符不?” 此时店里客人很多,完全不是上次来的冷清模样,别看店里铺面不算很大,生意却意外的红火。 小二们忙着为客人介绍,那位青衣店主却捏着一张符,迈步朝后堂走去。 听闻陆渊的询问,店主停住了脚步:“客人且随我来。” 陆渊到了后堂,按照店主的示意,便一叠叠的将符箓摊在红漆桌面上。 “金芒符、青藤符、疾风符...” 只看表面墨迹,店主便将这一十八种符箓的名称如数家珍般念了出来,而后将手里原本持着的符箓仍在一旁的垃圾桶里。 陆渊瞪大了眼睛,那明明是张能够激发使用的符箓,观探之下更是认出那是张二品符箓! 不要可以给我啊! 店主察觉到他的诧异,解释了一下:“本店不收垃圾,店里伙计打眼,收了。” 所以就扔了??? 再差劲也得几块二品灵石吧!那就是几百一品灵石啊! 陆渊牢牢盯住垃圾桶,眼睛都绿了。 而后心里却莫名的惴惴不安,我的道祖啊!这二品符箓都被一声不响的扔了,我的没品级符箓不会被直接扫进垃圾堆吧... 紧张地把视线转回来,放在店主身上,看他拈起一张符,咽了口唾沫。 这单生意要是黄了,接下来几个月就得吃土了。 正文 第十一章 你这符箓还蛮不错的 “您扔的那张符到底差在哪了?” 青衣店主在那静静的看符,陆渊猛不呤叮的问出这个一直憋在心里的问题。 明明是可以激发的二品符箓,价格不菲,怎么说扔就扔呢? 难不成真是有钱就能为所欲为? 店主却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慢条斯理的问道:“这些符都是你的手笔?” “是的没错。”陆渊点头。 “你也是绘符的,能画到如今这个地步,必定是经历了诸多失败,而后针对自己绘制符箓的缺陷慢慢改进才能有这般完美的成果,又怎么会不清楚一张失败的符箓有哪些缺陷?” 青衣店主的话不疾不徐,手里点符的动作行云流水,十分熟稔顺畅,自觉将道理说得十分通透。 问题是陆渊确实不知有哪些缺陷,因为他绘符从来就是一气呵成,提笔就是圆满。 “额...晚辈愚钝,还望前辈告知。” 青衣中年店主点符的动作蓦地停了下来,皱起眉头:“这符真是你画的?” 未等陆渊回答,店主放下手中的符箓,直起身。 “我们这里虽然收购符箓,却并不是洗白销赃的地方。客人口口声声说这符箓乃自己绘制,但又不知绘符最基本的问题,实在令人升疑。总不能是有天地神真相助,在绘符一道上一步登天。 如客人不能提供切实证据或是符箓来源,请恕本店不能继续本次交易。” 啊这! 不过是问了两句,就要对簿公堂? 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能让这位店主如此谨慎? “客人请勿见怪,实在是如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我这里虽只是一处分店,却也同样摆着千年的老招牌,口碑坏不得。 但若是客人所说属实,鄙人愿意以门市价买下这批符箓,其中抽成分文不取。”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看来店主也是吃过亏的。 符箓收购价格通常比卖价低一些,因为绘符者需要借用商家的销售渠道,而商家也正是靠赚取其中差价挣钱。 以门市价格购买,意味着符箓店在这批符箓上不会有哪怕一勾的收益。 于是陆渊当场要来底纸笔墨,表演了什么叫做下笔如有神。 青衣店主仍然谨慎地拿着陆渊新绘制的符箓与旧的进行对比,直至得出结论。 完全一致! 结合前面的谈话,青衣店主古井不波的眼神终于出现波澜,他望向眼前小伙子的目光变得惊异,而后很快掩盖下去。 “客人果真是信人,这批符箓就如之前所说,由本店以门市价购入,这是其一。” “其二,鄙人丢弃那张符箓,是因为它虽能激发,内里却不稳定,随时可能失效,如果此符售卖出去,于本店声誉有损。” “其三,客人所绘符箓品质极高,如愿意与本店进行长期合作,本店将在柜台为客人独设一栏。” 独设一栏,意味着更深层次的合作和拉拢。 籍籍无名的绘符师主动找符箓店卖符,功成名就的符箓师被符箓店请着卖符。 如果陆渊答应,他的名字或者笔名将会从这间符箓店开始一点点的积攒名气,如果后续能够保证符箓质量,那么大概率能够声名远播,不再担心销路。 这波是双赢。 所以当青衣店主拟好了定契,推到陆渊面前时,他毫不犹豫的按下了指印,并留下‘渊’的笔名。 ...... 耶! 回到居舍的陆渊双手紧握,以平复激荡的血液。 符箓赠予瞿师兄四张,卖出两百六十张,此次收益达到惊人的一百八十颗一品灵石! 有钱了!有钱了! 这微凉的触感,这令人沉醉的勃勃灵气,这叫人爱煞的坠手分量,陆渊只觉得整个人从里到外都经受了一番彻底的洗礼。 比去发廊洗头发还舒爽! 陆渊甚至萌生了抛弃其它一切,专心画符的可怕想法,幸好在下一秒就被打消,不然关于他的故事就要更名成符帝了。 陆渊的绘符速度确实很快,这要得益于他如有神助的下笔,以及远超常人的持久。 应该是炼气期的体质被点满的缘故,精气神格外旺盛,加上修行了《存思法》,更是如虎添翼。 寻常人绘符,绘制一段时间就要休息,因为这是极其耗费精神和炁的工作,绝无可能像陆渊一般,在短短几天内肝出数百张符箓。 一般人这么干是会折寿的,但开挂的表示毛毛雨啦。 陆渊自忖一身根本都落在种地上,不说青玉葫芦带来的裨益,只谈灵田,现今也只是因为数量尚还不多,收益同卖符比起来并不突出,但一旦完成前期资本的积累,就能带来不菲的收益。 故而种地才是主业,画符炼器都是副业。 有了这足足一百八十颗灵石的超级巨款,陆弟弟第一时间就想把灵田再次扩大。 在将青平小碗升格为玉泉眼后,青玉葫芦里提升资质的红色光点已经告罄,如果不扩大灵田,培养高品质的灵植,筑基以后自身资质的提升将十分缓慢。 但禁制内部的空间已经没有拓展的余地,三亩灵田与一汪灵泉水湖占据了九成的空间。 所以只能将用于灵田的灵石先存起来,待入内门,有了新的地盘即可用出。再取些购买底纸茭墨,为两个半月后的大比攒些符箓。 考虑到如今灵田已经达到三亩,照顾起来并不轻松,为了不影响正常的修炼,买些会松土、有灵性的兽宠也需要提上日程。 核算了一会各项开支花销,正准备嗑下一粒净化后的增炁丹,行功运炁,却猛然发觉一个十分要命,足以将他从外门大比获利者行列中踢出的严峻问题。 “我没有主修习的术法,也没有趁手的兵器!” 这就很尴尬了,难不成全靠符箓? 上台一叠纸,胜负全靠扔? 这可一点儿都不靠谱! 激发符箓需要一点点时间,在擂台那种胜负决于顷刻之间的地方,这一点点的激发时间,便足以将胜负逆转。 太华宗今岁外门弟子九百八十七名,抱着重在参与想法的人不少,却并不都是吃素的。 真遇见有两把刷子的能人,说不得在符箓掏出来的那一刻已经被KO了。 正文 第十二章 我不信你这么牛比 每个修真者的修行道路都有不同,它们之间的唯一共性就是并不平坦。 绝大多数人限于天资、资源等条件,终其一生也无法突破桎梏,进入下一个境界,只能沦为基数庞大的分母。 但人类天生对力量有强烈的渴望和追求,不能晋阶?那就另辟蹊径! 于是,原本空乏的修真者世界中,多了丹药、飞剑、符箓,后来又在这些外物的基础上,构建了繁杂浩瀚如漫天星辰的道路和体系。 “修真者的手段比想象的要多很多,即便只是炼气期,可用的手段依然不少。” 陆渊带了些礼物,跑光头师兄这里求教,他来这里时间尚短,平时接触不高,在经验和见识上远远不足。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他觉得有必要针对可能遇见的阻挠,作出必要的预防和解决方法。 “小老弟,你算是找对人了。” 光头师兄抬头挺胸,傲然一笑:“要说手段,四爷这里有的是。” 如今的修真者已经很难靠单纯的术法压过他人,因为除了本身,开发到令人目不暇接的外物同样是不可忽视的力量。 “来,小老弟,带你看看我的手艺。” 光头师兄的一身肌肉太具有迷惑性,陆渊差点忘了他是符器阁的真传,也是靠画符炼器吃饭的。 光看外表的话,可一点都想不到原来四爷您也是个手艺人呢。 跟着光头师兄跨过象征着内外门分界线的山脚,一路向上,直到山腰。 算起来这还是陆渊第一次跑到宗门内部这么高的地方,平时只在山脚附近跑跑,纵使因事进内门,也只是在底下走两圈,看不见上面是什么样的景色。 太华宗占据的山峰乃灵韵充沛之地,钟天地之神秀,参阴阳之造化,远远不是前世的山峰能比拟的。 举个例子,高耸入云,接天连地在前世是夸张的形容词,但在这个世界里,这俩词儿却是十分实诚的写实派言语。 太华宗所占诸峰连绵一片,横不知其深,纵不知其广,遥遥不知绵延了多远,便是飞到天上,以从上到下的视野来观,也难以窥其全貌。 更别群山间皆有云雾笼罩,冥冥乎乎,渺渺远远,看不真切,难以得见其中盛景。 越朝上走,便觉灵韵越发令人舒爽,是适合修炼的好地方。 许是路途太过遥远,光头师兄挥手招来一团朦胧雾气,和陆渊坐在上面,往半山腰飞去。 轻飘飘,软乎乎,很舒服。 陆渊好奇的朝下看这团能和筋斗云一样能载人的云雾,只见它即便载了人,也是半透明的雾气模样,可以延展和变换形状,表面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抬举着二人。 他记起前世古籍中提及的仙人描写,其中最令人神往的是一句“可乘烟云上下”。 如今可不就是吗? “这也是我符器阁的手笔,叫做水玉散,是采摘黎明破晓时分,晨间雾气所做成。宗门居于山上,极高极广,所以内门弟子皆用此来上山下山。” 想想也有道理,毕竟这么广袤的群山,又高,如果只靠两条腿也不是不行,只是花费的时间要多出许多。 不多时,陆渊便到了一处洞府前。 山上难走,洞府却也修的精致,亭台楼榭... 等等?这么奢靡的吗? 这可是不知道多高的山上啊!眼前城堡花园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一个人住的过来吗? “别见怪,等你进了内门,分到的地方也不差。我们太华宗可不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宗门,福利是肯定满满的。 这些建筑皆是请了以建筑为业务的宗门修建的,期间不似凡人那般艰难,洞府的打理可以依靠设下的术法,也可以请仆役帮忙打理,当然后者是要收钱的。 平时闲来无事,可以叫几个朋友来看看风景喝喝酒,不喜欢这种风格,也可以选朴素点的。” 接着光头师兄便带着陆渊进入,到了一间十分宽广的木质方状屋子前。 瞧着像仓库。 推开以后,陆渊发现自己的猜测没错,但这时他已经没心思想着这个了,眼前的景象让人只觉得震撼。 里面有许多规整的木架,贴在两侧的墙壁上,将左右墙壁铺满,一眼看去俱是密密麻麻的规整木格,上面摆放各类物品,几乎不带重样。 有的流光溢彩,有的朴素异常,有的庞大,有的娇小,有的朦胧,有的凝实... 其中物件包括但不限于飞剑、丹鼎、炮台、飞针、弓箭、罗网... 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 “这...这是...” 此间种种,俱有灵光包裹其上,与凡物不同,和自己画的符箓有相似的感觉。 “闲来无事做的小玩意,不限于本门传承,见到喜欢的器物或者有自己点子,我都会尝试着做点出来。” 陆渊一时想不出别的表达方式,只得比了个大拇指,以示尊敬。 怪不得是真传呢,四爷是真的牛比! 这些物件,可不是有手就行。 得有心,有闲,有钱,有脑子,有修为,缺一样都不行。 “炼气期不能御剑,千八百米之外袭人,因此符箓、器物和身手就成了关键。” “符箓我不多说,炼气期的符箓你比谁都明白,但要谨防对手用一品二品的入阶符箓。身手好的多半是体修,擅长近战,武器专破修士护盾,有钱点的还会穿盔披甲。” “每年都会有一群贴在筑基边缘的掺在里面,他们的术法和飞剑需要提防。” “还有这些,弩箭飞针之类的零碎,经过特殊的方法,它们的威胁同样不可小觑。” “外边有专门的演示场地,你可以去那试试适用于炼气期的东西,评估它们的威力,也好应对。” “小老弟,等你起来了,可得多请四爷去几趟燕舞楼,要是能介绍几个走心的妹子就更好了。” 前边陆渊听着还挺感动,光头师兄待自己确实不薄,将来有机会定要报答。 后边就变味了,走心的妹子,还几个? 四爷您可真够博爱的啊。 陆渊撇过脸:“下次一定!” 转身跑去陈列器物的木格前,瞅瞅这个,摸摸那个。 光头师兄是个细致人,不仅器物排列的规整,更有便签贴在木格上,标注名称,功用,威力,损耗等等细项,十分详尽,几乎将所有一切都说的清楚明白。 看着眼前的甲具、飞剑、弓弩、符箓、符文小炮、玉佩等法器,陆渊心底那点理工男的小火苗一下子冒了出来,心底痒痒的。 赌上理工男的浪漫,俺也想干这个! 他溜回光头师兄跟前,眼中精光灼灼,亮闪闪的。 “赵师兄,我能学练器吗?!” “能倒是能,只是你现在还未筑基,大比在即,又得照顾灵田,绘制符箓,还得学点术法以策万全,精力怕是不够。” “够的够的,我全都要!” 这是实话,照顾灵田可以买些翻土的兽宠减轻负担,符箓画的更是飞快,精力恢复异常迅速。更别说陆渊体质点满,炁量浩瀚,精神饱满,哪怕累了,回复速度也比常人快上许多。 “小孩子才全都要,大人都知道受不了!” 正文 第十三章 师弟,搭搭手? 陆渊对炼器小有研究。 开垦灵田需要很多材料和准备,其中最不可或缺的不是五行土,而是灵田落成以后打在田里的缚灵桩。 灵田能培育外界难出的奇花异草、药植木属,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能量密度比外界高很多,又因为不是天生的灵物,故而若不采用缚灵桩来留住沉绵的灵韵,便会在栽种几轮后变回凡土。 缚灵桩自然也不是天生就有的,是器的一种,由有炼器法门的修真者做成,外形就如普通的楔子,有留存灵韵的功用。 陆渊如今有三亩灵田,所用缚灵桩主材皆是用从瞿向那淘的白蜡木。 成品挺贵的,所以自己做。 得益于炼气期的满悟性,从老册策那借的许多关于炼器的书籍都琢磨的通,真有想不明白的,就花些贡献点,去执事房问问符器阁的器辅造,这么一碰,也就懂了。 事关灵石,不学也得学。 但这不过是小手段,刚刚入门而已。 有多大本事吹多大的牛皮,但凡能做出来光头师兄仓库里的一件,陆渊就敢把小有研究四个字改成炼器专精。 两个半月以后,就是外门大比,得把自己的闪光点尽可能的铺出来,正好自个儿也缺趁手的家伙,可不得趁机会学两手本事? “小老弟,你现在未入筑基,丹田中没法承载火种,做各类器具的时候会很不方便。” “如果你想做些武器防具在大比上用的话,就多采用组装式的结构,这样单个组件难度低,整体容错高,有想要改动的地方也更容易施行。” 光头师兄把他的想法说了出来,面上神色认真,不像平时那样面上正经实际七分吊儿郎当。 在谈及擅长领域的时候,他还是挺靠谱的。 “像金铁,木器这些材料,如果不好处理,可以花些灵石,在执事房发布定制的任务,让擅长的人帮你处理成想要的样子。” 说到这里,他从木架上抽出一本册子,翻开指给陆渊看。 册子也是木质的,书页是宽大而薄的方正木片,合页的地方用巧妙的方式粘合,使它能够灵活的开合。 陆渊看过去,上面什么都没有。 这是拿错书了? “这东西是和宗门的任务板配套的,任务板在宗门任务发布处,记录所有宗门任务,一旦出现任务变更,或者有新的任务,都会在这木牍上显现。” “这是我依托宗门阵法做的,出了宗门就没用了,待会你走的时候带上一块,找任务的时候就不用和其他人一样专程去执事房问了。” “四爷独家制造,仿冒必究啊。” “瞅啥呢瞅,摸上去,用炁和意识去感知!看看就得了,你发布任务还得跑去执事房,再由执事房递交宗门任务处。” 陆渊尴尬的应了两声,把手搭了上去,照着光头师兄说的方法发力,很快便觉出有许多信息陈列。 这木牍就像是一U盘,能够储存信息,和U盘不一样的是,它内里的信息还能和宗门任务处的同步更新。 储存信息不稀罕,修真者常用的玉简就有这个功能,但同步更新就十分的六了,即使只能看看,也是了不起的成就。 我的道祖啊,其实四爷您也是个穿越者吧?! 正把宗门发布的任务一条条看过去,借此熟悉太华门下的生活方式,却突然瞧见了熟悉的俩字。 倒回去检查一遍,真没看错,他陆渊的大名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其中一个任务里。 “有师兄师姐们知道陆渊师兄的居舍具体位置吗?有些关于灵植夫的问题想请教他。” 嘶~我陆某人已经是个名人儿了吗?居然还有点名找我的! 自打进太华宗以来,就没碰上过这样的事情,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看来瞿向瞿师兄说的不错,拒绝以灵植夫的身份成为内门弟子这件事情,很少见,并且我陆某人的名字也跟着在外门间传开了。 再往下看。 “发布人:外门弟子桐舒,牌号98766;” “任务酬金:六十勾。” 今年太华宗终于招新弟子了,陆渊如是想到。 ...... 从山上下来时,陆渊手里不仅拿着四爷独家制造的木牍,还有其他一些炼器基础和材料方面的书籍,是四爷根据现状给他挑的。 毕竟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陆渊在仓库外边试了许多法器的效用,甚至连身为消耗品的入阶符箓也用了几张,大致了解了筑基和炼气这两个境界能发挥的力量区间。 这让他心里终于有了底,能够坦然面对即将到来的大比。 接下来的时间,得想想自己需要什么样的家伙,是武器还是防具,确定以后再开工,试着给自己加装备。 也可以都有。 到时候上台,先穿一身防护用甲,包里揣满满一袋符箓,手上再提着大盾。 如果甲和盾做的好,根据刚刚测试的结果,完全可以指着所有参赛人的鼻子开嘲讽:你能秒我? 秒不掉我就等着被符箓淹没吧。 这个念头在陆渊脑子里一闪而过,并且留下了特别深刻的印象。 乘水玉散从山上下来,在山脚附近步行,这时太阳已经挂在西方,很快就将落下。 没走几步,就见面前多了一个人影,挡在前方的道路上。 他下意识的就要绕开,那人却冷不丁的出声了。 “陆渊师弟,我找你好久了。” 陆渊这时才看清那人的形体和模样:身高和自己相差不多,穿外门弟子的青衫,面貌平平无奇,是不认识的人。 但总有若有如无的威胁感从那人身上散发出来,唯有实力相差不远的情况下,才会出现类似的感觉。 对面显然也已经照神了。 陆渊吃不准这位不速之客的路数,开声问道:“这位师兄怎会认得我。” 那人露出微笑:“是我唐突了,我叫唐荼,外门弟子。师弟可能不认识我,但如今整个外门却没有几个认不出你的。” 外门弟子数目众多,各有所司,太华宗地方又大,便是居舍也有几千所,同为外门弟子却互不认识是很常见的。 似陆某人这般几乎人人都能认得,才是怪事。 “那唐师兄此番寻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唐荼面上微笑不变:“师弟必定要在大比上崭露头角,但我等外门弟子实战经验极少,为解此弊端,可否请师弟与我去演武台搭个手?” 搭手有很多种意思,放在这里,便只剩下互相较量,比试功力高低的一种了。 正文 第十四章 内定 “你居然不是一个灵植夫的对手?” 薄雾禁制里,一间外门居舍中,瞿向讶然看向坐在方桌对面的男人。 男人正是临近傍晚时,向陆渊切磋的外门弟子唐荼。 唐荼嘴角抽动,别过脸,不去看瞿向一脸的惊异。 “其实一开始我是压着他打的...只是后来...” 瞿向立马打断他:“别扯这些虚的了,赶紧把前因后果都清楚的说一遍,最好不要有遗漏。 柳师姐受黄长老所托,要尽力让黄松在这次大比中拿到更高的名次,才让你去试试陆渊,本以为十拿九稳,只是竟如此出人意料,居然连你都输了。” 唐荼和陆渊虽同为外门弟子,所任职务却大相庭径。 普通植耕的职能就是种田,所修术法,采用器具多与之相关,每天勤勤恳恳只在岁末赚些温饱钱,战力、人脉、资源皆无,进境缓慢。 除了为数众多的仆役,就数这部分弟子最落魄。 但唐荼不事耕种,他所属乃是外门狩妖队,平时在宗门所属地域巡游,搏杀未成气候的妖怪,跨越宗门管辖地域出任务也是常有的事。 能接触的人多,赚的灵石外快也不少,战斗能力更是外门翘楚。 只要表现不是太差,这部分人都是被宗门当做值得培养的种子,会受到特殊关注。 不管是从哪个方面来讲,狩妖队和植耕的差距都极其巨大,他们未来的人生将判若云泥。 毕竟从起跑线开始就不一样。 “最开始的时候,确实和你我推测的一样。以前是植耕嘛,战斗经验无,术法没有亮点,更连一件称得上是武器的器物都没有,当时我就在想,这波稳了。” 唐荼深吸了一口气,似乎还没从骨感的现实中走出来。 “但是在打到一半的时候,情况就反转了!” “原先我打他,只需七分力便能轻松化解攻势,还能游刃有余,并给他指出破绽。” “等等,”瞿向开口了,“你平时都这么打架的吗,一边打一边教?” “当然不是!” 唐荼断然否认:“这不是同门师弟吗,内门也进定了,我想着咱也没啥冲突,干脆拉近下感情,以后到了内门也多个朋友。”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没听过吗?” “然后呢?”瞿向喝了口茶,不想看他。 “然后这个人就很特么的诡异,我就随口一说,没想到很快他的破绽就少了很多。要是这样倒也罢了,我能应付,但他的术法威力也不同寻常的大,似乎注入的炁很多。” “到这个时候我还能压着他,寻思着初入照神,炁量能有多大,这么不知节制的挥霍肯定很快就浪没了。” 瞿向听得专心,他抬起头来盯着面色纠结的唐荼,心知反转要来了。 “但是,等我打的炁都快耗完了,这家伙还生龙活虎!把他会的术法都用上了几轮,用的时候也恰到好处,磨合的越来越好。” “就好像这人的炁跟体力不要钱似的!” “可我唐荼岂是易与之辈,眼看战况焦灼,持续下去于我不利,便当机立断,要用出我的成名绝技来轻松利落的击败他,好教他知晓差距。” “但是,他当场掏出一叠符来,我本不想认输,但那叠符箓实在是太厚了!” 瞿向叹了口气:“丢人。” 闻听此言,唐荼涨红了脸:“同门切磋的事情,能叫丢人吗!只是...” 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呐如蚊蝇,只隐隐约约有‘氪灵石’、‘非人哉’、‘没带装备’几个词传出。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都得向柳师姐禀报一下,以免生出波折。” 瞿向说着,便整理衣冠准备去一趟内门,却被唐荼一把拉住。 “我说兄弟,你以为谁都跟我一样是你好哥们,能跟你磨叽到这么晚呐。天都这么晚了还想去找柳师姐,你怕在想屁吃!” “更何况那黄松,眼睛平时都是长在头顶的,和藏经阁的黄长老有些关系,便恨不得跩到天上,平素更是心胸狭隘,不少人被他坑过,要不是怕柳师姐为难,我非得把他脸都打肿。” 瞿向一愣,少顷才坐回原位,淡淡地说:“师姐不会违背宗门律法,所以只能是会想办法增强黄松的实力,如今你可能还真没办法打得过黄松。” “这不是还有你吗,”唐荼一把勾过瞿向的脖颈,“好兄弟,我们并肩子上,定能杀得那贼子倒戈卸甲,以礼来降!” “打了之后呢,你就不怕黄长老给我们穿小鞋?” “又不是太上长老,顶天了是个金丹而已,柳师姐肯定会护着我们的。” 瞿向嫌弃的看向唐荼,筑基之后是归真境,归真境以后才是金丹,身为区区练气期的修真者,这家伙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 “金丹,还而已,你怕不是白日梦做多,醒不过来了。” ...... 陆渊回到居舍中,只觉心中舒畅。 今天那位叫唐荼的师兄真是好人呐,帮自己熟悉战斗过程,还讲了不少战斗经验,虽然前期被打的很惨,但后边术法磨合得好,打架的时候总有种酣畅淋漓之感。 积攒许久的精力终于释放一空,无处安放的躁动也得以平息。 爽就完事了。 虽然掏出符箓后,唐荼师兄就干脆利落的认输跑掉了,看得出应该还有后招,自己不算赢,但这要是到了大比的时候,也能像模像样的打上几百回合了吧。 这么想着,陆渊往灵田里瞄了一眼。 灵田才是根基,灵石和资质都靠它了,可不能出现差错。 但就这一眼,让他面色大变,而后愤怒让他的面孔涨得通红,看起来有些扭曲。 “是谁动了我的灵植?!” 原本整整齐齐的植株,如今赫然出现几块斑秃,有好几株蓝星龙须藤已经被咬断初生根茎,只剩下一小截白生生的断茬! 眼看是不活了。 这蓝星龙须藤半年便可收割,一株便可卖出两颗一品灵石的高价!是经济价值极高的作物,如今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好几株! 可恨!猖獗! 断人财路如杀人全家,岂能姑息! 是人的话脸给你打肿,是兽的话当场给你扔锅里煲汤喝! 陆渊红着眼,拎着锄头,包里塞满符箓,围着灵田打转,细细观察可疑的痕迹。 禁制完好无损,这可真是奇怪了。太华宗外门的禁制虽然如同薄雾,却真真切切的有用,上能阻隔飞鸟蚊虫,下能挡住不轨之人,防护的严严实实,半点纰漏都没有。 那么事实就显而易见了,糟蹋蓝星龙须藤幼苗的凶手,还在禁制之内! 可这附近的地表都搜遍了,没看到有什么活物存在啊? 陆渊心中一动,把视线转给填了一半水的大坑。 正文 第十五章 终于有师妹了 当初为了蓄收玉泉眼中流出的灵泉水而挖出的大坑,此时里面已经蓄了不少清澈的泉水,积成一汪。 水深只达坑深的一半,陆渊下去却也可以没顶。 池底许多颜色各异的圆润卵石清晰可见,时不时有小小的鱼儿甩着尾巴,在平静的池面溅起圈圈涟漪。 已经变成玉色的碗状玉泉眼静静地呆在池心底部,兀自绵绵不绝的朝外涌出泉水。 除了这些,陆渊并没有从池子里发现什么可疑的物体。 真的不在这里吗? 陆渊皱着眉头,直觉告诉他,这里头肯定有问题,可愣是找不出来问题所在。 正在他仔细思索哪里疏漏的时候,禁制出入口的雾气出现轻微却很容易被视线捕捉到的波动。 有客人来了。 陆渊再看一眼池底,仍是无获,才转身走向出口。 在他转身离开以后,池底玉色小碗的底部冒出一串儿细小密集的小泡泡,一只带有棕灰色鳞片的迷你小爪子从小碗投下的阴影里探了出来。 临近出口,也不用法诀,食指中指并做一处,轻轻一划,便云开雾散。 外面站着个眼生的女孩子,穿的是外门弟子独有的青色道袍,不施粉黛,头发也只用一根玉簪简单地挽起,这让发梢末端显得有些散乱,却让她整个人显得更有活力。 站直了也堪堪只到陆渊鼻尖,挺可爱的。 “陆渊师兄好,我叫桐舒,入门不久,牌号98766,久闻师兄大名,特来拜访。” 这位未曾谋面的师妹大大方方的作了自我介绍,干净利落的拱手作揖。 听得此言,陆渊知道这位师妹是谁了。 不就是宗门任务处那里悬赏自己居舍位置的那位吗! “桐师妹里边请,不知师妹深夜到访,有何见教?” 这就是睁眼说瞎话了,人家任务上明明白白地写清楚了,要请教些灵植夫方面的知识。 “陆渊师兄在炼气期便已经摘得早春玉牌,并且婉拒借此进入内门,本领过人,志向高远。我此来一是想请陆师兄在构筑灵田上给予些许指点,二是想见见传闻中的陆师兄本人。” “当然,不管最后能否成功,都绝不会让师兄白跑一趟的。” 言下之意就是不管怎样都有灵石赚。 陆渊面上的营业性微笑立刻真诚许多,有的赚,又是面对此前从未有过的师妹,身上凭空生出股和蔼慈祥的感觉。 “师妹谬赞,些许小事不足挂齿,需要何种支持尽管说。” 桐舒笑笑:“我已备齐基本材料,只是尝试构建的结果却都是失败,因此想请师兄有空的时候,能去我居舍指点。” 啊这,算上前世,这还是第一次有女生邀请我去她家里看看。 陆渊应下了这桩差事,而后这位叫做桐舒的师妹留下居舍方位,便告辞离去,甚至没进去坐坐。 正如她所说,只是前来拜会。 这事儿不大,当务之急是要先把灵田里只剩下嫩茬的幼株清除,重新点种,再稍稍用纳盈之法,从没希望抵达甲上品质的植株那里分些养分给种子,应该还来得及补足。 把田里的斑秃补上种子以后,陆渊看似不经意往挖出的半截根茎上呵了口气,看了一眼,而后将它们丢在池子里。 第二天早上。 陆渊起床时,原本该漂浮在池水边上的根茎已经消失不见。 见此,他嘴角掀起夸张的弧度,显得残酷而狰狞。 昨晚,挖出来的白生生断裂根茎上,已经被做了手脚,不管是什么吃掉或是带走,都能察觉到最终的方位。 他闭上眼睛,好让泥丸紫府中孕育的感知更加敏锐。 在感知的视野中,不远处有一点亮光,并不庞大,却灼灼如火,与灰暗的四周格格不入。 在池心底部。 一切都在计算之中,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可以煲汤了。 陆渊睁开眼,转向池子的方向,嘴角的弧度越发张扬。 ...... “唐荼输了。” 声音沉稳,虽是女声,却并无娇柔的意味,反而内敛平和,比寻常男子更加稳重大气。 出声女子单手握着卷经书,视线停留在书卷的字文上,似乎两人切磋结果如何于她并无影响。 然而让唐荼试试陆渊本领的正是她,此处也是唯一的藏经阁真传洞府。 与赵四的的洞府一样,名为洞府,实则连庄园都难堪比拟。 除她之外,还有三人,俱都规规矩矩的坐在楼亭中的石桌旁。远处草木丰茂,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许多田垄与场地,其间皆有人影闪动。 “柳师姐不必多虑,不过是个走好运的植耕,哪里会有什么影响,有了师姐您的支持,大比第一定然已在我囊中。” 坐在唐荼、瞿向旁边的同样是个穿外门青衫的年轻弟子,明明坐着同样高度的石凳,他却头颅微微扬起,居高临下的朝唐荼瞥了一眼。 “嗤!” 唐荼只回以嗤笑,连话都懒得搭。 “柳师姐,之前赵四赵师兄同陆师弟走的较近,我便没尝试普通的拉拢方法,仍在观望。” “按现在的情形,您看是否需要我们私下里向陆师弟讲明其中利害,并许以利益,以免横生波折?” 没有在意这些小插曲,瞿向将自己近日所见所想说了出来,他做久了商人,更看得清形势,手段也更怀柔。 “何须如此!陆渊只不过区区植耕,哪有这般能耐。能打败唐荼已经是顶了天了,如若和我对上,不需用师姐赐下的法器,也定会一刻内就将他打下擂台。” “如果师姐还不放心,我这就去把他打成重伤,让他参加不了大比,自然也不需师姐劳心!” 叫嚣的是黄松,只是他没察觉到,这番言论出口以后,瞿向的眉头便皱了起来,唐荼看向他的眼神中更是深恶痛绝。 柳余恨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但她的视线终于从书卷上挪开,清冷的眼神变得温和,饶有兴趣的投往瞿向。 “那个陆渊,他和赵师兄经常见面吗?” 瞿向心中一颤,眼前的女子平素虽待人有礼,却始终有种淡淡的疏离,不排斥别人也同样不亲近。 明明近在眼前,给人的感觉也是远在天边,触不可及,她的身周始终裹着一层名为理性的轻纱,不自觉的令人尊重,守礼。 在座所有人的记忆里,她的眼神从未变化过,瞳孔深处永远是理智和利弊,这让她总能作出对的选择。 而现在,春风化冻,晴来破空。 瞿向低下头,拇指指盖紧紧抵住食指肚,这是他的惯用动作,利用痛感使人清醒。 “是的,赵师兄和陆师弟经常去对方的居所。” 眼角余光扫过身旁二人,却见唐荼也低下头,手中动作与自己如出一辙;另一边的黄松则眼珠子乱转,多次借斟茶的动作把视线往不该看的地方瞟。 瞿向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暗暗考虑昨晚唐荼意见的可行性。 “不用做什么,按照唐师弟的表述,那位陆师弟虽然不错,却仍不能在大比中打败现在的黄师弟,至于拉拢...先探探他的口风。” 柳余恨一锤定音。 正文 第十六章 龟甲缚 陆渊的方桌上有一只龟。 这龟和一般龟不同,在具备普通乌龟环保颜色的同时,还兼具十三块棱角分明的正六边形背甲。 甲色鲜明,背甲规则,一看就知不是凡龟。 但陆渊觉得它不是只正经龟,正经龟谁偷吃药植啊! 下贱! 现在,这只祸害蓝星龙须藤幼苗元凶的龟甲,被一根纤细但紧实的麻绳捆缚,吊在房梁上。 麻绳勒进背甲缝隙,牢牢捆住,断绝所有逃脱的可能。 “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早已在暗中标好价码。早在偷吃幼苗的时候,你就应当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但我仍然愿意向你这渺小的生灵展现仁慈,所以在你生命蜡烛闪烁光芒的最后几秒,你可以有两个选择。” “清蒸或者红烧。” 确实是渺小的生灵,完美符合古人‘囊里灵龟小似钱’的描述,算上探出的头和尾巴,也只有两个铜钱那么大。 不够一口吞的,若是换个嘴巴大的,吃到嘴里还要嫌不够塞牙缝。 小龟的头一下子从龟甲里冒了出来,比绿豆还小的一双眼睛里,透露出人性化的惊惶。 小小的眼睛,大大的惊恐。 见状,陆渊倒是一乐:“能听得懂我的话吗,听得懂扣1...呸,就点点头。” 话音未落,小绿龟的头就上下晃动,和小鸡啄米有的一拼。 “还真能听得懂...” 已经把锅碗瓢盆都备好的陆渊摸了摸光滑的下巴,很是为难。 是个有灵智的,不好下口啊。 “咳咳,本来呢,你偷吃了我园圃里的灵植,我该拿你的身子抵债。” “但是呢,书上又说,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你以后就为我卖命还债,同意就点点头,不同意就自己爬到锅里。” 小龟的头再次可怜兮兮的点点。 陆渊满意的颔首,对小龟的选择报以赞许的目光,然后把它从吊着的状态解放。 吃了我的灵植,就是我的龟了。 “既为吾龟,有何能耐?” 小龟的小爪子抓了抓脑袋,困惑从它黑溜溜的小眼睛里透出来。 听不懂。 “就是说你有什么本事,没有的话我就一口吃掉你!” 陆渊拽词儿结果人家没听懂,很是尴尬,于是作凶神恶煞状。 小龟四只爪子猛地往里一缩,陆渊以为它怂了,结果没多久,这家伙的爪子就又伸了出来。 带着一大堆零碎,植物根茎、草叶、藤须等,甚至还有几颗瓜子。 这些东西加在一起,本身的体积远远超过小龟,也不知它怎么塞到壳儿里的。 “哪儿弄来的。” 里面的零碎有的是蓝星龙须藤的,但更多的却是来自别的灵植,尤其是那瓜子儿,陆渊这是绝计没有的。 小龟慢吞吞的爬到桌子边上,朝雾气外面伸出一只前爪。 “外面弄来的?你能穿过禁制?” 得到的是小龟肯定的点头。 啧啧啧,果然不是一般龟啊,这回算是捡到宝了。 “你呢以后就叫小绿了,别跑,我养着你。” 陆渊觉得不太严谨,又补了一句:“想吃什么告诉我,但院子里的没长成的灵植别吃。” ...... “想不到桐师妹这么早就能构筑灵田,不久以后就能拿到早春玉牌,成为灵植夫了吧?” 陆渊很意外,这位小师妹才来不久,就已经备好材料,自己只不过稍稍分享了一些经验,她的灵田便已经构筑成功。 这和自个入门时的一穷二白比,简直就是天堂开局。 “多亏师兄帮忙,不然不知道还要耽搁多少时日。” 桐舒很认真的朝陆渊作了个揖,才继续:“材料是在入门之前家族帮我备好的,本以为进了外门便能成功,刚好赶得上这一季的灵植播种,想不到出了意外。” 哦~ 陆渊明白了,怪不得开局差这么多,感情人家起跑线和咱就不一样。 在太华宗所属区域内,不仅有许许多多的普通人类,还有依附太华宗的修真家族。 或是开创者曾为太华门下,或是与太华宗相交甚密。 这些修真家族的后辈,拜入太华宗前便熟知修行道理,哪像陆渊这般懵懂清白。 “我观陆师兄灵田广博,又要参加今年大比,便想着应当是需要一些帮助,以免灵田疏于打理。” 说着,桐舒从屋舍中取了一只笼子,里面有只红首朱喙的鸟儿,双眼清亮,羽毛泛光。 “此鸟名为朱鹮,据传是崇明鸟后裔,能驱赶害虫、祛除灵植病变根源。我族里做的就是这些买卖,刚好有批朱鹮培育出来,因而选了此鸟带来送给陆师兄。” “使不得使不得!” 陆渊口上连连拒绝,再三推脱,双手却很诚实的接了过来。 “既然师妹坚持,师兄我就却之不恭了,若是师妹以后有事,尽管告知。” 想了想,正要功成身退的陆渊突然停了下来,朝这位家中有生意的小师妹问道, “不知师妹族里可有于灵田有益的其它灵兽,师兄愿出灵石购买。” 桐师妹说的不错,如今居舍中的灵田确实有些多了,不久又要参加大比,最近的时间还是有些紧张的,如果能够有些灵兽帮着,也轻松些。 桐舒思索了一会,道:“不知师兄需要什么类型的,是帮助清除杂草,或是祛除病害,又或者是能松土通气?” “有没有全能的?” 人心啊,自古以来就是贪多的,不管放在哪里都没变过。 正在陆渊鄙夷自己的时候,桐舒却扑哧一笑,终于显露出少女本该有的活泼:“小孩子才全都要,大人都知道没得选。” “师兄要的确实没有,但按照师兄的思路,我有一个推荐,那就是岷山红蚁。” “这类蚂蚁本身只是杂品灵兽,多群居在灵植附近。只需收获后不用的灵植部分,既能为灵田松土通气,也能指使它们开垦沟渠,若是灵田有需要清除的杂草,也可一并交给它们。” “通常以蚁塔的形式进行售卖,作价五十块一品灵石,若是师兄有意,我便即刻联系族中,尽早送来。” 陆渊甚至没多考虑,就答应下来。 听起来很划算,正是自己需要的加上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桐师妹也没有坑自己的理由。 就是有点肉疼。 “那就拜托师妹了。” 正文 第十七章 这个人有问题 桐师妹的效率很高。 只不过隔了一天,陆渊订购的岷山红蚁蚁塔就已经到了。 时代背景和身份摆在这里,要在短短两天内将货送到不是件轻松的事情,恐怕桐师妹私下里也费了些心力。 陆渊付钱的时候嘴上没有说什么,却将这份善意记在心底。 蚁塔是蚂蚁们利用泥土、砂砾、石块等粘合成的巢穴,这座岷山红蚁蚁塔高约半米,表面粗糙,看上去就是有许多细小坑洞的风化岩石,很难想象里面居住有数以千计的岷山红蚁。 “师兄,这是御兽牌,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驱使岷山红蚁,圈定活动范围等,您拿好嘞!” 聊熟了以后,桐舒小妹子活泼的天性展露,在陆渊这个熟人面前再也不一板一眼的遵照家族培养的礼仪。 以前是被束缚在高阁内的牡丹,现在像在坡上迎着光的烂漫山花。 毕竟是年方二八的少女,正当天真烂漫的年纪,一举一动都要端足架势真是辛苦她了。 陆渊拿了轻便小巧的白玉御兽牌,笑着对小师妹挥挥手,托着蚁塔回去了。 还挺重,应该借辆板车来拉的。 回到居舍,给蚁塔找了块地方安置下来,才用御兽牌唤醒其内沉睡的蚁后与诸工蚁,划分了活动范围和日常工作。 岷山红蚁们的吃食也很好解决,前期用杂霜米垫着就行,再就点灵泉水。 虽然贵,但物有所值,而且养起来便宜。 再然后,就又到了喜闻乐见的肝符环节。 没办法,手头还是有点紧。 买完蚁塔,还剩下一百三十多颗灵石,要在以前,这是能让陆渊眼珠子发绿的巨款;但时代变了,炼器材料、辅助用具、院里要添新灵植、乃至大比准备等都需要钱。 那这就有点不够花了。 还能怎么办?接着画符呗。 灵田里的蓝星龙须藤成熟还有小半年,炼器又没起步,眼下能赚钱的,也就只剩下画符了。 不仅要把缺少的部分凑出来,还要留下足够的符箓留待应付大比。 ...... 两周以后,坊市中,雷翎符箓店里。 “欸,老板!对,又是我,我又来了!” 揣着鼓鼓囊囊的包裹,陆渊贼兮兮的溜到店主跟前。 “您这还收符不?没入品的。” 店主仍穿着那身青衣,好像从来没换过,他目光转朝下,瞄了眼陆渊腰间的小包裹,眼中起了波澜。 “呦,这都是自个儿画的?” “可不是吗,费了老大劲儿了。” 店主起身,抄了块算盘,照例把陆渊引向后堂,一边点符算价格,一边道, “您这速度可一点不慢啊,要不是后边还有总部,本店都不敢再要您这符,吃不下。我做生意也跑了不少地方,愣是没见过手速这么快的。” “不过客人您可得注意点,虽然别说这一袋,再多上个几十倍本店都能收,可我这店里是准备把你的符箓给捧成高档货色的,太多的话可就显不出身价了。” 人都有两幅模样,给外人看的和给自己人看的。 刚见面的时候,店主多高冷,讲的话都是按字儿算的,看一眼货就能报价,合作以后不仅话多了,连算盘都用上了。 按店主自己个儿的话讲,心算太耗心力,不如算盘用的顺手,也就给刚来的客人表演一下,显得专业老到。 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一兜的符箓很快清点完毕,店主瞅了眼算盘,开始报价, “本次交易符箓共六百四十三张,包括金芒符两百张...” “总价值四百五十颗一品灵石,本店抽利三成,应付客人三百一十五颗。” 上次来,起了些小麻烦,店主为表歉意,免了店里的抽成,让陆渊白赚三成抽利,这次就不行了,得按店里的规矩办。 “客人有疑议吗?” “没有没有!” 又有了笔巨款进账,陆渊面带微笑,心脏却砰砰直跳。 果然,领钱的时候才是最让人心绪澎湃的,什么初恋、什么燕舞楼,都不及灵石远矣! 没让店主把货款主体兑成三颗二品灵石加十五颗普通灵石,陆渊直接把三百多颗沁着凉意的灵石块扫进小兜里,行走的时候甚至能感受到它们之间的摩擦、碰撞。 别提多爽了! 坊市由附近宗门联合管辖,治安很好。更何况太华门下向来注重同门,若是出了事,一定会从头捋到尾。 便是许多盗匪也已经达成绝不招惹太华门下的共识,所以哪怕带着这样一笔令人心动的巨款,陆渊的安全仍然非常有保障。 拜别店主,开始扫货。 能长出龙牙兵的龙牙?买了!柔韧纤细的冰蚕丝?买了!铭刻符纹的大篆笔?买了... 陆渊在坊市间,挑选自己可能用到的商货。 只要觉得最近有用,俱都收入囊中! 有灵石的快乐,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正在他扫货扫的开心的时候,后面却冷不丁传来句带刺儿的言语。 “这不是我太华宗的外门植耕,陆渊吗,身为区区植耕,怎么会有灵石买这些东西?该不会是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吧,我就知道,这群操持贱业的没几个好东西。” 听口气就知道,老阴阳人了。 陆渊转过脸来一看,一个同样穿外门青衫的青年男子站在后面,双手抱胸,脑袋微微后仰,明明比自己矮一些,却强行作出居高临下的姿态。 面部就不说了,路人脸,放在人堆里分不出来。 他眼睛里的蕴含的意味,是将自身置于高阶级,再由此俯视低层的藐视。 总之不像个好人。 既然这样,那陆渊也不客气了,如果是个金丹说这话,那也罢了。可眼前这个显然并未筑基,灵觉虽然感到一丝丝危险,却并不致命。 按照以往的例子,这应当是会给自己带点小麻烦的程度,哪怕有后续,也不会有很多波折。 我直觉一向很准,所以... 那你说尼玛呢! “虽然我不知道也不用知道您是个什么玩意儿,但就凭这两句,我也知道站面前的这坨不是啥好货色,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是你这番作态。 且不说灵石都是我自己清清白白挣得,您这张口区区植耕,闭口见不得人,是对我们灵植夫有歧视呢吧,您是不是斧头被人偷了,看谁都像贼。 就您这模样也敢自称‘我太华宗’?谁给你的勇气,烦请您看看周身上下,扪心自问,除了衣服,您到底是哪一点配得上这四个字? 做人贵有自知之明,想来自知之明这词儿您也是不认得的,还请您有空的时候翻翻词典,把这词儿给认全了。 站都站不直,还得把头仰着,怎么,您平时都用鼻孔看人吗? 呸,反正就俩字,恶心!” 正文 第十八章 缺少一顿毒打 “你!你...” 不知名姓的外门弟子黄松手臂都在发抖,这不正常的律动当然不是源自经常做针线活导致的体虚,而是在怒火与激愤灼烧下,已经不能保持平常心。 他的路人脸上蓄起鲜明的红色,指向陆渊的指头随着呼吸剧烈起伏。 显然心中的怒火已经抵达峰值。 “好狗胆!我黄松乃狩妖队精英、藏经阁功行黄长老的子侄、柳师姐的亲信!你这做下贱营生的怎么敢...怎么敢如此辱我!” 咆哮而出的声调有些变形,到了最后一句更是显得尖利。 于此同时,黄松眼角有条条青筋崩起,形容扭曲,右手已然死死紧握剑柄,捏得指节青白,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拔剑出鞘,暴起伤人。 陆渊了然,这人一看就是常被奉承的,没被这样挤兑过,心理承受能力极弱,才稍微展露了些得自祖安的遣词造句本领,理智的弦便要绷不住了。 这位嘴上带刺的,心态不行你出来找什么骂? 只是他言语中透露的信息却让人不得不在意。 各阁除阁主外,另有诸多执事,根据地位、经验、境界等可分为主职与辅职,像文书、册策便处于辅职范畴,再往上是主职。 功行便是藏经阁的主职,名义上是册策的上级职务。 各阁执事,但凡能做到到主职这一步,便可称长老,多是金丹真人担任,有举荐核心弟子、培养真传弟子、总揽本阁事务之能效。 虽远不能和顾纯垆顾长老这般的太上长老相比,在本阁内也算的上位高权重。 但太华宗以律法为重,尤其同门是最动不得的逆鳞,所以即便这黄松真的和黄长老叔侄情深,只要陆渊不犯大错,也不必过分担忧。 何况我陆渊一来不去藏经阁做内门弟子,二来我好歹也是有挂的,平素虽然苟一些,但不代表没有光明的未来。 说到底,陆渊对本身未来有信心,且泥人尚有三分火气,如今差点被人指着鼻子泼脏水,这人还是个和自个一样的炼气期修真者,且阴阳怪气,一看便是存心找茬,不是讲道理的,难道还要笑脸相迎? 那就不是苟了,是脑袋有问题。 只是...传闻中柳师姐,她的亲信居然是这样的人吗?瞿向瞿师兄对其推崇备至,如今看来倒有些让人失望。 陆渊心下早已拿定主意,故而并不胆怯,反而还想再说上几句祖安语录。 只是看这情形,再说下去,眼前的路人脸恐怕会原地爆炸,彻底失去理智,陆某人虽不惧单挑,可这毕竟是在坊市间,又同出太华,闹出纠纷事小,堕了宗门的声名可就不太妙了。 “你这人也是有毛病,无缘无故跑我这里挑衅,被骂了又暴跳如雷。如果你是金丹真人,那我今儿肯定一声都不会坑,只等以后找回场子。 可你瞧瞧你自己,还没筑基也敢用下巴对人,是比我们这些植耕多只眼睛呢,还是某个部位镶钻呢?真当自己是天潢贵胄,高人一等啦。 这是在坊市,若你还记得自己是太华门下,便该住手,不让别人看了笑话,日后大比再动手;若是记不得,我也不介意和你过两招。” 不是一路人,看着生厌,陆渊便连惯常用的师兄都不说了。 此次绘符不仅仅是为了卖灵石,还是为大比加些筹码,纵然卖出六百余张符箓,可省下的只多不少。 若是路人脸真敢动手,打得过他当然更好,若是打不过,也有脱身的法子。 金芒符五张便可破筑基护盾,若是几十张符箓一齐砸将出去,纵使路人脸有些厉害的法器,也未必能抗住。 “好!好!好!” 黄松连说三声,已然愤怒至极。 于陆渊而言,前面所述的话语只不过是信手拈来的小事一桩,可于黄松,这便是从未有过的屈辱,其间言语闻所未闻,却能让他感受难以承受的怒意。 浑身上下被旁人目光盯着,更让他如同被烈火灼烧一般煎熬,此等苦痛,便是拜眼前人物所赐! 只不过是操持贱业的低等人物,竟也敢出言辱骂我?! 黄松按剑的手松了又紧,恨不得一剑把眼前人斩开,以泄心头忿恨。 就如之前破开妖兽肚腹般破开他的胸腔,让他鲜血流尽,在他该待的尘土间哀嚎! 也不知在煎熬中作了几多思量,黄松按在剑柄上的大手终于彻底移开,转而紧握成拳,骨节攥的发白。 面上神色也渐渐平息下来,蜕成和平时相同的表象,只是本来眼中的不屑和厌恶已然转为狠戾。 只有尚未完全消退的潮红,才表明黄松的内心绝不是和表面一样平和。 “看来只是打败了唐荼那样的货色,就已经让你不晓得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 “我听说为了这次大比,你连铜臭阁都没进,是不是觉得自己还有机会,能在大比中得个不错的名次?甚至还做着拿到大比第一的美梦?” “可惜你那卑微孱弱的白日梦是绝不会成真的。” 他眼里带着俯视的快意与阴狠,期身近前,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逐字从牙缝间挤出阴郁冰寒的言语。 “我有背景,又有柳师姐帮助,大比第一已经是我囊中之物。” “像你这样挤破脑袋以博筑基的垃圾,怎么跟我比?!” “大比开始,我会亲手毁掉你。” 而后再也不看陆渊,扬长而去。 陆渊倒没多说话,朝他的背影唾了口唾沫。 这种人就是缺少社会的毒打,爱谁惯谁惯,反正在这讨不了好。 还威胁我,等到大比那天,脸给你打肿。 敬人者,人亦敬之;不敬人者,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当然,既然路人脸有相当的自信,那么实力或许不容小觑,待回去以后,定然得再三思虑他可能的依仗,然后想办法应对。 陆渊并未立刻回宗,虽然这时,扫货的兴致已经被去了大半,但仍有材料需要采买。 尤其是为炼器准备的原材料,一定得买齐了。 对于自己大比使用的器具,陆渊心中已经有了雏形,但能否成功,还要亲手尝试一下,方才能了解。 正文 第十九章 龙牙兵 十颗增炁丹已经被消耗完了。 自从照神以后,体内运行的炁就在昼夜不停的运转、壮大,加上增炁丹的催化和填充,如今陆渊体内的炁已经快达到满而不溢的状态,这也就意味着筑基将近。 在和唐荼的切磋中,陆渊看得出自己的炁量应该比他大很多。在那场切磋快要结束的时候,唐荼的炁已经所剩无几,难以施展术法,而自己的炁消耗还不到一半。 这应当是体质的原因,毕竟资质和灵根是没有办法决定一个人的炁量的。 在炼气期,人的身体相当于容器,体质就是一种评判容器容积大小的标准。 测出来的体质数值高,意味着容器的容积大,行于河车的炁便愈发饱满,能支撑的消耗便愈多,反之也是相同的道理。 在青玉葫芦划定的界限、以及修真界的共识里,采用如今使用的标准单位,炼气期体质的满值就应该是1。 这大抵就是体质在这个境界的上限,在陆渊读过的记载里,在炼气期体质满值的人虽然十分稀少,和凤毛麟角有的一拼,可却是真正存在的。 但达到这个界限以后,除非突破境界,否则不管用怎样的手段,也无法让体质再提升丝毫。 就连灵根、悟性也是如此,似乎有一把无形无质的大锁,抵在每个境界的上限那里,对体质、灵根、和悟性进行绝对性的限制,只有突破,才能解锁。 这也就导致了,大部分低境界的同境修真者之间虽有差距,但从硬实力上来讲,却也差不了太多。 起码没有那种,不依靠外力就能打十个的。 所以在任何境界,除非积累上的差距过大,否则取得压倒性的优势十分困难。 毕竟修真者是有极限的。 所以这个时候就要靠外力了,陆渊就是这么打算的。 纵然陆某人三项全满,如今更是抵近筑基,只等炁再满一些,达到有饱胀的感觉,便可以凝聚真元,进入筑基境界,可要是空手和别人带装备的打,也未必讨的了好。 这就像阴阳师中,带御魂和不带御魂的区别。 “符箓、法器,还有什么呢?” 陆渊把自己已经拥有和有能力得到的东西,把其中能和外物两个字搭得上边的筛选了下,发现除了上述两种,只剩下一种符合条件的物品。 那就是龙牙兵。 龙牙兵的由来是有渊源可循的,相传在上古时期,有孽龙作祟,掀起腥风血雨,后来这条为祸世间的孽龙被杀掉了,其口中的牙齿,被埋进土地里,不久后长出许多全副武装的战士。 记载中,这些土地中生长出来的战士因为自相残杀灭绝了,但他们的故事却保存下来。 于是有修真界的大佬根据这个故事,采用了灵植、炼器等方面的知识与能力,成功培育出类似的东西,形成了现在的龙牙兵。 “这玩意看起来没啥用啊,听说培养出来的龙牙兵没一个能打的。” 陆渊手里捏住一颗白生生的骨质事物,约有两指宽,样子和断裂的兽牙并无二致。 看着像兽牙,实际却是颗种子,等阶为二品。 把它种在灵田中,便会生长出一名貌似人类,能接受简单指令的木人,只是这木人的能力不强,故而不能当做战斗兵器来用。 研究意义重大,但实际应用能力堪忧。 这也是导致这种奇特的灵植一直坐冷板凳的原因,加上培育所需成本不高,以至于区区五颗一品灵石,就能将这种堪称神异的造物收入囊中。 但陆渊觉得,这玩意或许大有可为。 然后就是目前还尚在构思的法器。 炼气期的炁同真元比起来,较为薄弱,所发挥的能量也较低,御使不了什么像样的东西。 所以若不是手中武器,甲胄之类能手持身披的物件,便只能摆弄些轻便的东西。 飞剑是搞不成了,飞针倒是勉强行得通。 陆渊心中思索,已经有了决断。 他跑去外门执事房,发布了任务。 “将冰蚕丝编制成软甲,尺码与价格面议。” 炼器不是把原材料一放,用火烤烤就能成的,以这件软甲为例,它需要专人将冰蚕丝细密编织,直到成为甲的形状,才算是合格的胚子。 再然后,用特殊手段处理,使其在保留原本韧性的同时,具有对抗锐器的硬度,接下来才是铭刻符纹,增幅属性,添加功能。 陆渊不会织甲,只能请人来做。 任务挂出去了,不知多久才会有回信,趁这段时间做点别的事儿。 “徐师,这里有关于灵石动力的器物实体和符纹图吗?” 徐师,就是外门执事房的老册策,陆渊曾上这儿来问了许多问题,老册策也很仗义的帮忙了,所以尊称为师。 平时外门弟子需用的书册都存放在老册策这,也算是尽了所属部门--藏经阁的本职。 只是这回见了陆渊,老册策却报以苦笑。 “小家伙,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陆渊一向与人为善,因为友善的人确实不少,要说得上得罪,近期就只有一个了。 那个自称有黄长老背景的路人脸,黄松。 这么一想也就顺畅了,黄长老乃是藏经阁的实权人物,位列主职功行,而老册策刚好隶属藏经阁,被人家管着。 原因捋清,那老册策面上的苦笑也可以猜得出缘由了。 “行吧,惹了个有点权势的,徐师不必为难,我走了。” 想要学习符纹,锻造自己的法器,并不是只有这一条道路,条条大路通罗马,办法总比困难多。 不管是光头师兄那,还是坊市间,都能有解决办法。 作了揖,陆渊正要往外走,却听得老册策讲道, “别走别走,到外门已经是顶差的差事了,再没有比这更不受待见的工作。再说不管什么人,表面上都得遵循宗门法规,所以就算你得罪的人迁怒,也没法把我怎么样了。” “这样,你赶紧挑两本走,这次我不留你的借阅记录,两本书也会记到与我熟识的人名下。” 陆渊对老册策鞠了一躬,别的场面话一句也没说,挑了自己想要的书,藏好,出了执事房。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 即便自身处于逆境,还仍然愿意对你伸出援助之手的,都是好人。 值得一交。 同时,陆渊心里盘算着,怎么在擂台上,把那张路人脸给打的更让自己舒服一些。 正文 第二十章 推测 陆渊觉得,黄松的刁难很幼稚,幼稚到选择了智商正常的成年人都不会作的选择。 藏经阁方面的刁难其实并无实际意义。 世人皆畏惧强权,这情有可原。 因为反抗对弱势者来说,就意味着被盘根错节的势力步步紧逼,直到退无可退,跌进再也不能翻身的泥潭。 但在太华宗,不会存在表面上的强权,身为涌泉界有数的大宗门之一,这儿明里暗里的规矩,都是、也只能是宗门律法。 如有违反,一经查实,必定严惩不怠。 太华宗存在了多久,它钢铁般的宗门律法也就硬了多久。 自开宗至今以来,宗中弟子、执事换了一茬又一茬,就连掌门也更迭不知几代,唯有宗门律法的权威长盛不衰。 严谨、冰冷、且不可触碰,是宗内成员的禁区,是违法乱纪者的深渊。 从来如此,不曾改变。 犯了事儿,别说是金丹,便是元婴真君也少不得吃些挂落。 “这件事应该是黄松借了他叔叔的名头,自己在背后瞎鼓捣的。” 瞿向语气肯定,以势压人在违规和不违规的交界线上反复横跳,判定比较模糊;但是意图通过私人手段侵害同门利益是肯定过了线的。 只要往朝律令堂一报,经过核实,执法堂就会出动,陆渊此刻的小小窘迫能顺理成章的解决,而背后指使的人也会遭受处罚。 黄长老毕竟已经在太华宗待了很久,习惯了太华式的作风,知晓宗内哪些区域可以伸手,哪些红线不能踩。 所以他不会用这样阴私而明显的手段来刁难陆渊。 “万一黄长老是个混不吝呢?” 瞿向居舍中,唐荼懒洋洋地斜躺,身下是带软垫的斜背椅,翘着二郎腿,一幅咸鱼相。 很是舒爽。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个德行!” 瞿向刚结束打坐运气,闻言没好气的瞪了眼这懒散的家伙。 “和我一样有什么不好,英武不凡风度翩翩,又本钱雄厚,世上很难再找到我这般的奇男子哩!” 不仅经常蹭吃蹭喝,还喜欢自吹自擂,这个人真是有够逊的。 瞿向叹了口气:“我觉得陆师弟说的挺对,有些人呐就是得翻翻书,以免不认得‘自知之明’这几个字。” 屋子里寂静了许久,正当屋主人以为躺在椅子上的家伙已经睡着的时候,冷不防又听到他的言语,只是话题转得有些突兀。 “不过陆师弟居然没有上报律令堂,排骨你脑子转的快,觉得是为什么?” 外门的伙食并不差,倒买倒卖又是有些小赚的生意,平时用度绝无问题。但令人奇怪的是,瞿向却从来就没胖过,属于那种放开肚子吃,身上也没有二两肉的类型。 故而在关系较近的同门中,得了个排骨的外号。 “应该是不想牵连徐册策吧,这事儿要是报上去,徐册策可就不好过了,黄松那玩意阴损又小气,恐怕会把他和陆师弟一起记恨上,再暗地里使些龌龊的手段报复。” “好棒一小伙!” 躺在软垫上的唐荼突然一拍大腿,跳将起来,再比起大拇指:“当初听到陆师弟对黄松的评价时,我就觉得他很不错,如今来看确实如此! 我真是越看陆师弟越顺眼了!” 一本褐色封皮的《五行术法简编》砸过来,被正要再躺下的唐荼一把接住,抛书人的正是已经修炼完毕的瞿向。 “你可长点心吧!再过不久就是大比,旁人都在加紧修行锻炼,你倒好,一点儿不担心,白天还有时间睡觉。” “点心?什么点心?”唐荼眼前一亮,而后反应过来,意识到并没有可口的小点心,刚提起的精神又蔫儿了,无精打采的应道, “修炼就能大比第一吗?大比第一就能成为核心弟子吗?成为核心弟子就一定能成真传吗?成为真传就一定能入金丹吗?入金丹就能走上人生巅峰,躺着也能大赚灵石吗? 既然都是没谱的事儿,那为什么还要修炼呢?” 言毕,放好书,又躺下了。 不久以后,屋里响起轻微的鼾声,这次是真睡着了。 但瞿向没有被影响和同化,只是抽了条床单给他盖上,而后对着蒲团前方摆放的符箓思索。 符箓上神真讳字笔画工整,有股子难以言喻的通畅感,写的很好看。 不仅是好看,实用性也极高。 符箓共三张,是陆渊为了感谢他帮忙送的。本该还有一张,被用掉了,是为了测试符箓的威力。 测试的结果不必多言,瞿向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这位陆师弟在绘制符箓上有得天独厚的天赋。 但他能有多少符箓呢? 修炼、照顾灵植、听说最近又在学练器,又能有多少时间用来绘制符箓。 在瞿向最大胆的推测里,加上唐荼之前见过的那些,大比之前,陆渊手里应该有不下于两百张各色不入阶符箓。 黄松虽然令绝大多数外门弟子不齿,却经过柳师姐教导,又有自己的信息供应,对大部分有能力的竞争者了如指掌,极大概率是能赢到最后的。 反观陆师弟,虽有为数众多的符箓,可在大比中的消耗速度同样也很快,一旦消耗完毕,威胁将大大减弱,很难走到最后。 “唉。” 形势有些不同了,今年的大比将不再是擂台单挑,而是进入早已选定的地域中,逐个淘汰,以此来判定名次。 陆渊与黄松已经水火不容,肯定会在比试中打上一架,纵然瞿向对黄松多有不喜,却也不得不为陆渊捏把汗。 柳师姐与黄长老并无深交,是有另外与柳师姐有旧的真传弟子拜托,才勉强答应相帮黄松,所以尽管瞿向并不情愿,却还是照着她的意思,将许多人的情报给了黄松。 该尽的义务尽了,接下来,在大比上,便只需要凭借自己的喜恶。 若是在大比中碰见陆师弟,便帮一帮吧。 瞿向这么想着。 ...... “八百百八十一、八百八十二...阿嚏!” 于此同时,被惦记的陆渊打了个喷嚏,环视四顾发现周围没有人以后,继续清点手中沉甸甸的符箓。 他推掉铜臭阁的邀约,可不是为了在大比上落在别人后面的,自然要把该准备的都准备了,好在遇上强敌时,有充分的应对才是。 正文 第二十一章 世界 天光渐暗,弦月初显。 建安峰上,符器阁后殿。 许久不见的光头师兄正和一位头发花白的长者推杯换盏。 “您老人家对这回的外门大比有想法吗?” 光头师兄紧挨平时堆材料的长桌,双手捧住小巧的青铜酒壶,给坐对面的长者杯中斟满清亮的酒水。 五阁是太华宗的最上列的机构,各占灵气最足、灵韵最浓的山峰,居于太华山诸峰之上,地位超然。 阁主皆为元婴真君,神通手段等闲修真者都不敢想象,是神仙一流的人物,修为稍稍浅一些,都担不起五阁阁主的名头。 五阁的作用无可替代,因而坐落于诸峰顶部的本部也是宗门重地,平日里弟子和执事们如果想要进入五阁本部,首先需要具备一定资格,否则非要事不得进。 各阁后殿,更是重中之重,因为阁主坐镇本部期间,偶尔会到后殿歇息,属于半私人空间。 那么坐在光头师兄对面的那位长者,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正是给了陆渊令牌的符器阁阁主、太华宗太上长老顾纯垆! 但此时,他看上去就是普普通通的中老年,处于刚过了知天命年纪的阶段,身上没有半点元婴真君的气势和威严,仰头一口闷掉了刚满上的玉杯中酒。 这一杯可不是二十一世纪用的小酒盅,里面盛的酒,能倒满一个一次性纸杯。 “小四儿啊,旁人眼中我好歹也算个厉害角色,能对一群筑基都没到的孩子有啥想法?” 顾老头儿眼里已有朦胧的意思,手中空了的玉杯一掷,杯底和桌面碰得叮当作响:“再给你师傅我满上!” 赵四脸上堆笑,跟朵儿大菊花似的,一边倒酒,一边对着师傅笑。 手中酒壶小巧精致,看起来装不下二两酒,可里面的醇香的酒液愣是源源不绝,已经倒上几轮了仍没有喝完的兆头,容量不像酒壶,倒是像酒桶。 顾老头斜着眼,靠在椅背上盯着自个儿大徒弟有些诡异的笑容,意识到情况不对。 “怎么,你还真有什么想法不成?大老爷们别肚里存些弯弯绕绕的,有事捋直了肠子说!” 光头师兄笑的更加灿烂, “欸!师傅,您看您还缺个徒弟吗?” 符器阁的教学资料大多由阁主编纂,理论上,每个符器阁的弟子,见着顾老头都得叫声顾师,可真论起来,能称得上徒弟的,也就是赵四。 这个徒弟,就是衣钵传人的意思,传的是师傅的道法、关系、理念、还有位子。 这才是真传,师傅和徒弟的关系,同凡间的父子也差不了多少了。 太华宗建立至今,从没见过真传劝着自个师傅收徒弟的,这算是第一遭。 顾老头倒也没惊着,只是身上酒气蒸腾,是用了力,将体内酒液醉人的部分迫了出来,眼中恢复清明。 “今儿个我可算是开眼了啊,我还是第一回看到怂恿师傅收徒弟的,这不给自己找个分家产的兄弟吗,正常人谁干的出来。” “就是可惜这上好的青白酿,刚咂摸出点滋味,就被你小子给败坏了品酒的兴致。” “说说吧,到底怎么想的。” 见顾老头散了酒气,赵四僵着笑脸,蹭到自个儿师傅身后,两手握拳轻轻捶背,作乖巧状, “那啥...四爷我...呸呸呸,小四儿我前几天在外门发现了个好苗子,天赋顶棒,尤其是那符画的,嗬!那叫一个棒!” “如有神助您知道吗,就是那么夸张,我都没教他多少,都是他看书自己学的。” “我就想着,这不能错过了啊,这么好的苗子,得给我师傅留着啊。以后小家伙牛起来了,旁人不得朝我师傅比大拇指吗!” “听起来像个有良心的,还有呢?一次讲完!下次再磨蹭把你腿给打断!哎对,就是这儿,再朝下一点。”顾老头闭上眼睛,感受背后的力道。 “还有就是...我遇着瓶颈了,等我把那小家伙基础教好了,想出去溜溜,找找破境的机缘。” 只是听完这句,顾老头的背一下子挺了起来,坐的笔直:“不准!” 赵四愣住,手里的活动也停留下来:“哪条不准?” “都不准!” “为啥呀老头,你说前一条不符合宗门规定也就算了,怎么我出去跑跑还不行呐?” 顾老头察觉到这逆徒的称呼立马变了,也不给自己捶背了,吹鼻子瞪眼地哼了一声,无果,才继续说, “先讲前一条收徒的事儿,既然是外门的,又能画符,那就是今年进内门。” “所谓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那小家伙有没有资格进我这还得再考察考察,宗门的规矩不能废,我相信你的眼光,但别人未必相信。” “还有后一条,小四儿啊,今时不同往日了。” 说道这里,顾老头的面上竟浮现出担忧和凝重,赵四心里咯噔一声,自个师傅便在元婴真君中也是了不得的人物,能让他现出这样的神情,恐怕要出事。 “今次大比取消擂台制,改为淘汰制,是我、小蝶和掌教那几个老不死的一同决定的,奖励也是我从珍藏里抠出来的,相比以往丰厚不少,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们需要能打的弟子!青都界、盘圆界等地方,妖族蠢蠢欲动,人妖摩擦频频发生,眼下还控制的住,但妖族不知何时就会发难,到那时候,就算涌泉界不是前线,也相差不远!” “就是现在,青都界东海诸岛的妖族也有异动,你步陀师叔已经去勘明情况,这个当口出去,非常危险!” “假如你去了别的界域,战端一开,不仅回来成问题,自身安全也没有保障!诚然我很想看到你突破晋升元婴,但你没突破之前,虽然是盘菜,但想除掉也很容易!” “尤其是现在,一旦韶薇宗在外面发现你的踪迹,很可能借妖族之手害你!” “我们的意思是,以你们这帮真传为主心骨,在宗门原本战军外添加编制,组建新一代的战军,不久以后正式谕令就会颁布,你就老实在宗门待着,准备练兵吧。” 此间由诸多界域组成,诸界都是完整的世界,有浩渺星辰,有日月经天,有山河湖海,有人烟生息。 世界并不完全一样,天圆地方的有,大地圆融的也有,百态千姿不外如是,但世界外层皆有天幕隔绝,和其它界域联系就需要用界门。 世界之外是虚渊,空荡死寂,常人不能生存。 诸界在虚渊中,就如同星辰在天幕里。 人与妖各分一半的世界,没有划江而治,只有几个既能联通修真者控制范围,也能联通妖族控制范围的世界当做缓冲。 青都界、盘圆界就是这样,其中既有妖族,又有修真者,一旦开战,这几界便会瞬间变成前线。 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生灵涂炭,饱受战火肆虐,这就是它们的结果。 而涌泉界好一些,但若是真的发生战争,而前线又没顶住,那么涌泉界就会变为新的战场。 正文 第二十二章 伏地魔 暗流涌动的大局,和小人物是没什么直接的关系的。 即使有敏锐的弟子,通过这次大比形式的改变,见微知著的推测出一些蛛丝马迹,却也很难还原出事物的本来面貌,究出改变的根源。 陆渊便同属此列,然而层次的限制让他很难知道发生了什么。 什么事情发生了?什么时候发生的?这些都不明朗,即便是站在太华宗顶端、在整个修真界中都据有一席之地的几位太上长老也不能肯定。 然而他很清楚的知道,有些事情确实发生了。 从修为上讲,陆渊现在确实是不起眼的小人物,很难改变什么,在这晦暗不明的局势里,小人物能做的,只能是如风暴中的蝴蝶那样扇一扇翅膀,掀起一缕细微到不足道的风流。 所以需要变得更强。 而眼前恰好有那样一个符合他要求的机会,那就是这次大比。 赢了,会有更多的资源倾斜,更多的灵石、便利、权限等,会更快的提升阶级,突破。 奖励也很不错。 陆渊不喜欢毫无反抗的被卷进漩涡,也不喜欢对将要发生的改变一无所知,所以... 要拿第一。 ...... 陆渊现下躲在草丛中,四下无人,视野中是茂盛的树林。 这就是今次大比的地点,小岩谷。 参与外门弟子共九百五十四名,都被投放进地形多变的小岩谷,身上除了检查后允许携带的装备,还有一块显示当前人数的木牌。 这块木牌同样具备判定弟子淘汰与否的功能,同时也能及时将被淘汰的弟子送出小岩谷。 很高明的手段,其中涉及的道理陆渊看不明白,但却很熟悉木牌的炼制手法。 和光头师兄仓库里的那些器物如出一辙。 尤其是木牌顶部的侧面有一个小小的‘四’字,旁人可能不了解代表什么,但陆渊却清楚的明白,这是光头师兄的手笔。 可惜只是认得,这在大比中并不能帮到自己。 对老阴比来说,草丛就是故乡。 他在此地已经潜伏多时,天然的地形屏障和特制的匿迹符箓让他能够安然苟住,坐看木牌上代表未被淘汰弟子的数字不断变小。 直到木牌上的数字变成一百。 ......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小家伙?看着有点怪。” 顾老头坐在符器阁里,面前是一面半人高的镜子,漂浮在半空中,让人不需抬头或者低头就能看清楚镜子正面的每个角落。 镜子里呈现的,正是贴了符箓的陆渊趴在草丛里的景象,明明陆渊上方空无一物,也不知这般的上帝视角是怎么来的。 顾老头的评价很中肯。 可不是怪吗,旁人几乎没有躲的,因为外门大比的名次,只有排在前列才有价值,稍稍往后一点,都几乎完全没有裨益。 宗门没有奖励,也并不会因为名次靠近前列便给些优待,唯一的用处大概就是充当茶余饭后的谈姿。 所以参加大比的人,大多是借着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和众多同辈切磋交流,增益手段,广博见闻,这样对自身修行和未来的道路都有很大的帮助。 鲜有陆渊这样,趴在一个地方不动弹,从令牌上显示数字九百五十四,一直趴到令牌上显示数字一百的。 老伏地魔了。 赵四没慌,老神在在的回道:“这也是避祸的一种手段嘛,苟的住才有未来可言,况且他还有有些手段的,您就瞧好吧。” “瞧个屁,我都瞧了两个时辰了!就知道不该信你小子的连篇鬼话!” 话是这么说,但顾老头仍是把脸转过去,盯住镜子里的景象。 毕竟看都看了,再看一会也无妨。 ...... 耳边有嗡嗡的蚊蝇振翅声。 陆渊觉得不对是在察觉到这细微的声音很持久的时候。 趴了两个时辰,都没有蚊蝇过来捣乱,偏偏这时候有了,还一直围在身边。 身体上的气息用匿迹符消去不少,旁边又没有明显能吸引蚊蝇的事物,如果有,那它们早该来了。 正在这时,陆渊心中警兆顿生,身子猛地朝旁边一侧。 一道色泽金黄的弧形劲气挨着他的衣服,没进地里,而后炸起一捧细碎的草叶与稀碎的泥土,弥散在半空中。 “呸呸呸!” 陆渊吐出躲闪不及,吸进嘴里的碎草叶,而后看向袭击的来源。 这样的攻击方式他很熟悉,是金芒符。 虽说有令牌护着,安全无虞,但这位同门出手也着实果断和霸道了些。 悄无声息的就出手,换了别人,只怕是还没见到偷袭的人是谁,就已经被淘汰了。 烟尘散去,露出了偷袭者的面貌。 穿男性外门青色道袍,高高瘦瘦,眼神中没有想象中的阴戾,而是谨慎和慎重。 是个不认识的同门。 “这位师兄,能说说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吗?” 那人没有搭话,只是抬起右手的青锋,左手又拈起一道黄色符箓,作好战斗态势,而后冲了过来。 然后他就被吊了起来。 吊起他的是一道极细极细的蛛丝,细微到在空气中甚至难以见到它的形体,难以发觉,但这蛛丝极为坚韧,且能粘住衣物、木头等诸多事物,所以这位同门才会如此轻易的被吊在树上。 陆渊不是在这里白趴的,这些蛛丝被他的炁引动,分散在这片树林中。 炼器期不能御使飞剑,但照神以后,紫府开辟,身神有寄居之所,有了神识的种子,浑身的炁也充盈,已经可以操纵一些轻便小巧的器物。 他确实不准备挪窝,因为这片树林和草地,已经作了许多布置,是理想的地方。 理想的、淘汰所有人的地方。 那位沉默的同门,反应极快,脚踝上刚有异动时,便要持剑朝下方斩去。 蛛丝虽韧,光滑的快剑却刚好克它,一旦斩中,便会断裂,失去原本限制的作用。 与此同时,他左手也捻动符箓,只顷刻间,黄色符纸便成飞灰,内里的金芒被激发出来,目标直对陆渊。 可惜陆渊的反应不比他慢,更是玩未入阶符箓的带行家。 另外几道蛛丝缠住那人握剑的手、腰间的衣物等地方,阻止了他挥斩的动作,只慢了一瞬,他便来不及斩断缠在靴上的蛛丝,被倒吊起来。 而后他的视野里就被耀眼而熟悉的金色占据。 陆渊没动,只也捻了一道金芒符,唤出一道更加凝实,更加鲜艳的金芒。 陆渊的金芒摧枯拉朽的击垮对面形制相同的金色劲气,而后余势不减,径直朝向那人飞过去。 ‘叮’的一声,是那种刀刃切到铁钉的声响。 一道不甚耀眼的光芒闪过,那位同门不见了,原地只留下他来过的痕迹。 于此同时,木牌上的数字,也从一百,跳动到九十九。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差点被送走 对外门弟子来说,这次大比是难得的与旁人交流切磋的机会,平时可没有这许多弟子聚在一块各展长短。 展示道法,印证所学,但凡有些上进心,便绝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修真者的手段并非只有飞剑、丹药、和简单的法器,这在炼气这样的低阶段表现得尤为明显。 而在本次大比中,只要能在小岩谷中待住,就能亲身同掌握这些手段的同阶修真者交手,这将是非常宝贵的经验与知识。 陆渊捏着一只既像苍蝇又像蚊子的飞虫,表面黑色鳞甲细密,仔细观察下有淡淡的灵韵波动,刚刚听到的声响就是它发出的。 眼前的奇怪虫类,应当就是刚刚那位沉默同门豢养的,借此才发现隐藏在草丛里的自己。 陆渊这样想着,两指一动,把它弹了出去。 只要还没瞎,路过这儿的时候就会发现战斗的痕迹,如果仔细观察四周,就算有匿迹符也会被发现,就算它是刚刚那位同门的灵宠,也已经没了作用,杀不杀它都无所谓了。 之所以能在草里蹲这么久,是因为这里很普通,没有人能对路过的所有毫无特色地方都仔仔细细的探查一遍。 现在这里不再普通。 陆渊不准备离开这里,所以不必再躲了。 “陆师弟果然是有些底气的,无怪会选择推掉铜臭阁的晋升渠道。” 伴随着粗粝的摩擦声,远远的,一个浑身上下被甲具覆盖的人从树后走了出来。 老实讲,没以灵植夫的身份直接成为内门弟子这事,已经被许多人明里暗里的说过了,陆渊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 以至于现在,认识他的人不少,他认识的人不多。 眼前的这位就是不认识的。 眼前这人的甲胄覆盖全身,只在眼睛部分开了条视物的窄小缝隙,在他走动之间,甲胄上浮现许多繁复的纹理,一闪而逝。 是体修。 体修也是修真的一条途径,但和一般修真者略有不同,体修的修炼方向更侧重于肉身,精于防御与近身搏杀。 如果说修真者的招牌是飞剑,那么体修的招牌就是一身的甲胄。 没有人能用脸接住同境界修者的飞剑,所以体修需要甲胄。 “敢问师兄名讳?” “廖原。” “搭手?” “黄松身边簇拥数十人,正在寻你,即便这样,陆师弟还要与我交手吗?” “试试无妨。” 这回廖原的语调出现了变化,显得有些惊异:“这都不怕,那可是几十人呢!” “我更怕廖师兄在一旁当渔夫,只待鹬蚌相争,两败俱伤以后收割。” 陆渊观这位廖师兄气息沉凝,加之甲胄护持,难以看出深浅,更何况体修不是主流,遇上的机会不多,不如趁这个机会了解一下体修的优缺点,下次如果对上不至于手忙脚乱。 廖原反而笑了,他迈开步:“陆师弟可真是狂妄,你孤身一人,如何与黄松一伙两败俱伤?就让我看看,陆师弟是否真有说这话的分量。” 那幅沉重的铠甲初时随着人身的动作,只如常人奔跑,但廖原的步子迈得不大,却很频繁。 于是在短短数十步内,铠甲便如同破风的箭矢,带着数百斤质量,凌厉的分开挡在前方的空气,身侧由此带起两道迅猛的气流,拨乱身侧颀长的草叶。 来势极快,极凶。 只过了几个眨眼的时间,披着重甲的廖原便已经以汹汹态势,迫近了数十步,而他的速度仍未到极限,仍有加速的余力。 空中早有几缕微不可见的细丝垂下,要勾住甲胄的棱起,缠绕在他身上。 蛛丝没能成功,连阻拦瞬间都没能做到,他甲胄的棱角凸起处弹出雪亮的刀锋,加以极快的去势,将垂下的蛛丝尽数斩断。 身畔的空气流动的更快,将断裂的丝线荡开。 青藤符!惊雷符!陆渊连续抽出数张符箓,扔在他来势的地上,几条青藤迅速从地面攀升,藤鞭密集坚韧,伸在空中摇摆,有意识一般挡在廖原前方。 虽是五行木气凝成的假象,效用却比真实的青藤更加强力,前方的路皆被摇摆的藤蔓占据,经过便会被缠住,定在原地。 更有一束跃动的雷光以人眼捕捉不到的速度越过中间的距离,击中那身褐色的盔甲! 可这仍然不能让冲锋的廖原慢下来。 雷光只闪烁了瞬息,便爆成一团无害的电光,逸散在空中消失不见。 体修甲具皆有对抗术法之能,其上铭刻的纹理亮起运转,即有避雷功效! 屈膝,弹起,不需蓄势,廖原携重甲便貌似轻盈的弹起,灵活的在黑沉而粗壮的树干上纵起、跳跃。 明明前一刻还犀牛般沉重笨壮,下一刻就如狡兔轻盈。 作为灵活的代价,他屈膝蹬踏的大地上,留下草木摧折的土坑和爆起的尘灰。 灵巧越过升腾的青藤,廖原余势不减,继续以极快的速度和迅烈的威势奔跑,目标直指陆渊! 他的体魄极为强大,一身甲胄便不是采用金属,只是不知名动物的坚韧皮革织成,也足有数百斤的重量。 在山间穿这样的重甲,犹能让人有灵活迅捷的感觉,这样的体魄已经将许多人远远的甩在后面。 但体修并不只是会体魄强大,他们同样是修真者。 越过地上青藤的同时,仍在空中的廖原已经抽出数道符箓,一并激发,朝不远处的陆渊扔去,数道符箓上燃起火焰,而后膨胀成灼人的火球,直奔前方的目标。 前有烈火,后缀体修!情势对陆渊极为不利。 转身逃跑不可取,普通修真者绝难快过体修,正面硬钢更不行,观此刻廖原冲锋的势头,只一拳打中,就能把他当场送走。 赵四都帮不了他! 火团炽烈燃烧的热量已经铺面而来,后面廖原踏地奔跑的风也卷过发梢,不需几秒便会被这团火焰吞没,再被紧随其后带起烟尘长龙的体修击垮。 陆渊的视线越过蓬勃燃烧的火焰,透过间隙盯着以骇人声势冲来的那副甲,手中甩出十数道符箓,未敢停顿又从包里抽出数张,即刻激发。 十数道水流凭空生成于空野之中,一部分同燃烧的火团相撞,瞬间激起漫天白色水汽,更多的部分却朝滚滚烟尘前的廖原当头罩下。 廖原在极短的时间里判断出是水流符,并不具备攻击的能力,而陆渊就在眼前,只需要不到三秒,就可以将他送出大比场地。 所以他没有闪避,任凭水流打湿甲具和内里的衣衫,以此来保持移动的高速。 他的判断是正确的,前几道符箓确实只是制造些水流,并无伤害。 但他的判断也是错的。 数道激雷绽出,转瞬即逝,人的眼睛只能捕捉到它消失前的残影。 惊雷忽破地,起视已无迹。 没用的...廖原心下升起轻视之意,刚才已经证明,不入阶的雷法根本不能透过甲具伤害到自己,这位陆师弟却仍然用了雷符,显然是病急乱投医了。 但他突然觉得一阵酥麻从身体的每个部位传来,而后便是雷击般的痛楚。 再然后,木牌的灵光亮起。 这位体魄强悍的体修和他厚重的甲具消失在眼前,他的拳头距离陆渊的面部只差一尺,但这一尺的距离却比天渊更为遥远。 残留的劲风掠过陆渊面庞,将他漆黑的头发吹起。 木牌上的数字又小了一个数,陆渊的前方也已空无一人。 甲具的避雷效果在空气中确有其效,因为雷电在空气中的传导系数很小,但在水里可就不一样了。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围堵 陆渊此前未曾有过许多战斗经验,但却知晓很多能让一个人失去战斗力的办法。 在廖真落败,被木牌上亮起的光芒送走以后,这片紧挨着草地与隆起岩石组成风口的小树林里又先后来了几个人。 有御使灵植的灵植夫,有借机关法器之利的同门,有剑法精妙、剑气凛然的狩妖队精英,但他们给陆渊的威胁感都不如廖原。 远远不如。 廖原的打法刚猛,认定目标便一往无前,近身以后更是普通修真者的噩梦。 陆渊甚至没来得及动用林中仍然留存的器物与手段,只差一点便只能靠肉身硬抗。 好在廖原近身前被淘汰了。 后来的几人,其实并不弱,他们的身手利落,炁也饱满充盈,与自身的辅助战力也配合的很好,在外门中也算翘楚,不然也无法留在小岩谷直到现在。 可惜陆渊从没想过单挑硬钢,而他们没廖原那么强,灵植法器剑气等都无法突进陆渊身前。 所以陆渊甚至没动用多少林子里的布置,总共只用了七十张符箓,便将这些后来人尽数淘汰。 金芒符的有效距离远,激发迅速,起效快,如果敌人远距百步,十张金芒符足以封住他的闪避空间,辅以其它类型的符箓,更为有效。 只要不是廖原那样的高手,就躲不开,只能硬抗。 十张不能将对手淘汰,就再来十张。 而陆渊手中符箓何止数百。 木牌上的数字减至三十,再生变化。 木牌上不再显示跳动的数字,而是呈现出圆润的小白点。 这些小小的白色光点,许多兀自在游移,也有数颗停滞原地,静止不动。 “白色光点为未被淘汰弟子位置。” 木牌上传来这样一句话,并不机械,有种漫不经心的味道,听着耳熟。 这果然是四爷的手笔。 但旋即,陆渊的面色就变得不怎么好看。 因为有二十五粒白点,都聚在一处,而后分出十粒,朝落单的四粒白点方向靠拢。 而剩下的十五粒白点,则并非分散,而是朝着最后一粒静止不动的白点移动。 仍在场上的弟子,静止不动的便只有陆渊。 他想起廖原的话,明白了缘由,只是不明白,场上落单的人仍有五个,为何黄松一伙能够确定哪粒白点是自己? ...... 符器阁后殿里,一道声音响起。 “他该直接捏死那只小虫子的。” 镜子里呈现的画面之外,光头师兄点评了一句。 言语中提及的小虫子便是陆渊在小岩谷中遇见的第一个人持有的灵宠,那只有着黑色细密鳞甲,既像苍蝇又像蚊子的昆虫。 陆渊在淘汰那个沉默同门以后,只将蚊蝇弹出,并没有两指一搓,直接碾死。 现在想来,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被淘汰的那个人,应当也是黄松笼络的外门弟子,借着那只侥幸未死的蚊蝇,将陆渊的地点透露给了黄松。 “经历的少,情有可原。他脑筋转的很快,林中的布置也让人觉得新颖,只是姓黄的小家伙与他有隙,居然带了这许多人寻他。” 顾老头话说的平淡,对黄松聚集了数十人的行为并无评判。 赵四却坐不住了,瞪大眼睛问自个师傅:“从没见过这样无耻的,这不算违规?” “不算。” “凭啥呀!这就是作弊!” 顾老头掏掏耳朵:“别吼那么大声,震得我耳朵痒痒。” “老头你就不管管?这有人拉帮结伙的在欺负你未来徒弟呢!”赵四眼睛瞪得像铜铃,拉着顾老头的宽大袍袖不放。 “宗门机构各有所司,不得僭越,我一符器阁的,怎么管这档子事? 要是你推荐的那小陆,再碰上刁难的事儿,我倒是能向掌教禀明,对触犯宗门律法的施以严惩。 但这回大比,比的就是输赢,有天赋的靠天赋,有灵石的靠灵石,人家能笼络这么多人,甭管怎么来的,那就是本事! 再说了,看了这么久,你心里也清楚,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赵四安生下来:“也是,我那小老弟挺好,不一定输。” 过了一会,顾老头瞄一眼自己的徒弟,眼中神色变得促狭:“听说那个姓黄的,挺招摇的那小家伙,能带这么多人借的是小柳的势,你就不去问问她?” 赵光头面色如常,安静如鸡,眼睛专注的盯着镜中影像,像是没有听到自家师傅的话。 ...... 与此同时,藏经阁中,也有一片水幕悬浮,呈现出小岩谷内各地的场景。 “师姐!这个黄松真的是太过分了!他明明服了师姐的丹药,取了师姐的法器,却还私下里假借师姐的声名招了这么多人帮忙!更堂而皇之的在大比中昭示,坏师姐的名声...” 生气着说话的是一个看上去只有二八年华的小姑娘,满头青丝在左侧扎成斜马尾,发带上系着几颗银白色的小铃铛,脆生生的声音里带着气愤和恼怒。 藏经阁的女性不多,年纪这么小的只有一个,是最小的核心弟子流莺,平时和柳余恨最是亲昵。 即便还小,却也是明些事理的,知晓黄松所做何为,所以气愤。 她觉得黄松做的过分,事实上也确实过分。 她知道柳师姐帮忙并不是喜欢黄长老送来的灵石书卷,而是受人所托,那人是铜臭阁真传崔华,师姐欠过他一个人情,故而答应下来。 答应的也并非黄松宣扬的内定第一,而是尽力把这个惹人厌的家伙往更高的名次送一送。 黄松不知道这些,他并不清楚柳余恨这样的真传意味着什么,只以为是自家叔叔黄长老的面子,所以觉得自己有资格额外要求些什么。 甚至有些更加大胆、更加旖旎的想法。 于是他在柳余恨所作的努力之外,还假借着她的声名招了许多人助拳。 狐假虎威,却一呼百应。 这才有了木牌上二十五粒白点聚在一处的景况。 “他为什么这么做!” 流莺撅着小嘴,急的小脸通红。 这样的行为已经可以算是踩在宗门规章的红线上,如果宗门决意要查,那么师姐一定会受牵连。 “因为胆怯,即便经由训练,又有我的法器,他仍然对自己能否达成目标感到怀疑,可又贪恋大比第一的好处。” 一身素白的柳余恨面上并未见恼,只拍拍流莺的小脑袋,蹲下身来,使视线与流莺的眼睛齐平, “小流莺,帮个忙,给符器阁的赵师兄带个口信。” “师姐为什么不自己去?”流莺眨眨眼睛。 “因为我有些东西需要还给黄长老。”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彼消此涨 小岩谷内,陆渊面前。 树林里,草地上绽出朵朵紫色的小花。 花开的突然,却又很不起眼,很好的融进环境里,看不出一点突兀。 仿佛原本这一片就开着星星点点拇指大的紫色小花。 这花在修真界的学名叫汲灵紫阳花,出现的突然,当然不是自然生长的。 大比前,陆渊买了种子,在别处又构筑了一亩灵田,专门用以温养数百颗汲灵紫阳花的种子,趴在草丛前,便已经将欲要破壳的催熟种子撒在附近,现在终于开了。 为了能今天用上,这亩灵田已经化为凡土,彻底不能用。 这花儿平素见的少,只在一些特殊用途会用到,繁衍却容易,所以卖的不是很贵。 它的最大用途便是汲取四周的灵气,此刻树林周围的灵气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变得淡薄,再过不久,便会形成短暂的灵气真空。 这样的环境会让修真者有种天然的不喜,陆渊也一样,但也就仅此而已。他身体中的炁如滔滔大江,汹涌而连绵,在这里不会受到很多掣肘。 可对即将赶来的黄松一伙,却是绝不容忽视的巨大限制。 彼消,此涨。 这波就稳了许多。 毕竟与凡人不同,小岩谷又非囊括千里方圆,花儿刚开没多久,远处树后已经有幢幢人影闪烁。 这帮人到了。 十五个人以黄松为首,散列两侧,从林间走出。 大摇大摆,不加掩饰。 这一十五人,俱都神精饱满,又给人若有若无的丝缕威胁感,都是有些本事的。 巨大的人数差距摆在这里,境界又几无相差,任谁都不会畏首畏尾,隐没在暗处。 即便此地灵气淡薄,近乎于无,也不能让占据优势的他们退却。 黄松朝前踱出一步,面上不复阴狠,而是大仇将报的快意,与尽在掌握的自得陶醉。 局势完全被操之于手,再没有任何悬念,似乎挥一挥手,便能随心所欲。 他不屑再将注意力放在陆渊身上,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在这般强弱极为悬殊的境况下,只剩下被碾压的选择。 黄松甚至后悔,为何要兴师动众地过来,仅仅是为了羞辱淘汰这样一个弱小粗贱的小老鼠,便分出大部分人来此,还不如分出多一些人解决其余落单的四人。 想到前些日子还为眼前不值一提的人物而愤怒,他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伏地之蝼蚁,怎配令翔天鸿鹄置气? “跪...” 黄松志得意满,本想只叫眼前蝼蚁磕上几个响头赔罪,便可将其淘汰,以显示自身的宽容大度。 但这只存在于脑中的戏码,却还没有开始便就被打断,宣告终结。 “无非就是放狠话,再装一波比。相信我,别这么干,嘴上功夫你再练个一百年兴许能和我对两句,现在只能被我喷个狗血淋头,所以别整些没用的了,直接亮干货吧。” 陆渊的视线早已落在对面的人墙上,仔细观察,在确定没有灵植夫后松了口气,心头大石落地之余,顺便开了两句嘲讽。 黄松面上的神情变得阴翳,不再多说话,只将手举起,朝前一挥,示意进攻。 余下十四人虽有人皱眉,却也依着他的意思,欲要出手将前方的同门淘汰。 更有两枚细小的针状器物,在黄松手掌尚未落下之际,便已经悄无声息的贴地掠行,在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它存在的情况下,从背后袭向陆渊。 照神以后便可以御使轻便的器物,但这两枚飞针不仅极快,快到超出所有人的想象,上面亦有微微的蓝光反射出来,是擦了毒素的。 只需擦出一点伤口,就意味着占据了先机。 但这并不是外门精英们唯一的进攻方式。 数道金芒连同青色雷光先后由远及近的袭来,将沿途树枝草木削平,击成粉碎!几只嗡嗡作响的带刺红蜂紧随其后。 在低阶修真者的战斗中,快人一步往往意味着优势的建立,先发制人几乎是所有久经磋磨者的对阵本能。 更有数名持剑者俯身疾跑,越过林木枝杈,朝陆渊奔来! 唯一没有动作的,便是黄松,在手掌挥下以后,他便不再移动,也没尝试出手,只静静的看着,等待陆渊被木牌的黄光送走。 在他的视线中,陆渊似乎完全来不及应对,呆愣愣的立在原地。 下一刻,青色雷光电闪而至,准确的命中,激起道道明亮的电弧,弧形金芒也在瞬息间斩到同样的人影,炸裂开来。 成了!黄松嘴角勾起轻蔑的笑意,果然是只会嘴上逞能的蝼蚁,不堪一击! “不对!” 留在原地的数人中传出一道惊喝:“他不在那里!” 代表被淘汰的黄色传送光芒并未亮起。 金光与雷电激起的尘埃散尽,原地只有焦黑的木块同青色的淋漓汁液,却哪有半点陆渊的踪影。 无数微不可见的透明蛛丝蔓延而出,从草叶底,从枝杈间,从任何有隐蔽阴影的地方探出,接连不断的黏上所触及的人身。 一旦被一缕蛛丝黏住,动作稍稍迟缓,便有成百上千道蛛丝接踵不断,直至将人裹得不能动弹! “这般挥霍炁量,他体内定然已经空荡,找到他!” 蛛丝细微,然数量庞大,同时引动的消耗极大,按照常人的体质,这一动,便能将全身的炁消耗得七七八八,再无余力作战。 但陆渊已不是常人,不能再以普通人的标准来衡量。 几名持剑者的反应极快,未等被蛛丝缠上,即已挥剑,利用剑刃的锋利将飘来的蛛丝割裂,毫不受阻。 真正的陆渊在暗处看得真切,除黄松外的十四名修者,只有包括御使红蜂的寥寥五人被缚,捆得严严实实,其它人或用利刃,或用火行道法,将身畔蛛丝清理干净。 只消耗了一些炁,就已快要将陆渊布置的蛛丝清理干净。动作快的,甚至已经准备向被缚住的五人伸出援手。 但陆渊毫不容易营造的些微优势,怎么能这么草草收尾。 十数道符箓扬起,激发! 无数细长坚韧的青藤从地下冒出,阻拦了救援者的行动,将那五人同其他人区隔开来。 又是十数道符箓扬起,激发! 密集的金芒在眨眼之间倾泻进被捆缚住的五人间,伴随条条稀碎的青藤重新化作五行木气消散,五团黄色的光芒闪烁,原地已经没有他们的踪迹。 眼前能打的,还剩十个!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团灭 寄生植物有一种特点,在寄生生物的时候,会悄无声息,就连被寄生的对象也很难再第一时间发现。 道理就像蚊子吸血,初时不觉得痒,等到察觉的时候,已经吸了一肚子的血。 从陆渊发动蛛丝的时候起,一批极细极小的孢子也从地面上升腾而起,形成肉眼看不见的尘雾,将除陆渊以外的在场所有人,都笼罩进去。 同样也是提前做了蕴养和准备的,孢子来自于小菟丝子,内里储备充分,沾染到宿主便会以极快的速度发芽,成长,抽丝。 它们成长的养分便是修真者的血和炁。 但小菟丝子这种寄生生物做的并不会太绝,等宿主陷入极为虚弱的境地时,便会暂缓吸食养分,祛除起来也容易。 战场上,陆渊激发符箓掀起的波动让他的位置暴露出来。 “他在那里!” 黄松面色难看,口中发出一声尖啸,手指向陆渊藏身的方向。 但这个时候,正是残余的蛛丝仍在飘飞,地面青藤扭曲乱舞,孢子寄生成功的微妙瞬间。 除了黄松,他的身周显出一套自生豪光的符甲,瞬间将蛛丝、青藤荡开,品阶不低,至少不是他这个阶段该有的东西。 和廖原的重甲不同,这符甲轻薄便利,穿在身上如小马甲,丝毫不影响移动,所起作用也仅是防护。 但鲜有人看向已经暴露的陆渊那边,因为有强烈的危机感自身后传来。 小树林里,不知何时多了许多人影,而这些人影绝不是黄松一伙分出去的那十个人。 木牌上,仅剩下十九颗白点,落单的四人已经被淘汰,顺便带走了敌对的两人,加上陆渊刚淘汰的五个,一共十一人出局。 八颗分出去的白点正在靠拢,但还有段距离,绝不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在小树林的人影里。 “有埋伏!快躲开!” 不知是谁最先发现后方的树林里,显出许多人影,迫在眉睫的危机感并没让他来的及思考陆渊怎么会有帮手和什么样的帮手,只短促而响亮的示警。 但对大部分人来说,已经来不及了。 蛛丝、青藤吸引了很多人大部分的注意力,无灵的环境又给他们加了许多负担,五名被送走的同伴更让他们觉得惊愕。 在战斗中惊愕并不是件好事,这意味着短暂的分神,分神便来不及应对突如其来的变化。 铮铮铮铮铮铮! 空气中,密集的弦震声连绵不断地响起,每一声弦震都低沉、有力,似是野兽压在喉咙里的怒吼!似是磅礴黑云里咆哮的闷雷! 弓发如骤雨,弦弹如霹雳! 紧随而来的便是无数尖锐的破风声,稠密的箭矢洞穿空气,其锋刃上有点点寒光闪过,在半空拉出道道令人遍体生寒的清晰轨迹。 笃! 有箭矢命中树干,在一声昭示沉重与锋锐的沉闷撞击声后,半截短箭没入其中,只留下兀自嗡嗡颤动的箭杆与黑色尾翼。 道道土灰色光芒从正在与蛛丝青藤斗争的人身上亮起,却显得稀薄而黯淡。 这是他们才发现,不知何时自身的炁已经所剩无几,欲要强行吸纳灵气来弥补炁的流失,却吸了个寂寞。 勉强施展的土行防御术法自然远不如平常,怎么能挡得住凶利密集的箭雨?所以刚刚升起的土灰色护盾便如被戳破的气泡,眨眼间便已经彻底碎裂。 林间不断有黄色亮光升起,木牌上不断有白色光点消失。 直到只剩下攒成一团的八颗,和隔着不远,遥遥相对的两颗。 小树林畔,只剩下黄松与陆渊,余者皆已经被淘汰! “龙牙兵!” 黄松的面目重又变得狰狞,在虚假的自得和掌控被打破后,他心中的愤怒、嫉恨、憎恶再次升腾而起,如黑色不熄的灼灼阴火,舔舐他残存的理智,更甚当初。 他符甲上的灵光黯淡至极,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就会熄灭,但本身却毫发无损,并认出了林间的人影。 都是龙牙兵,是龙牙形种子孕育出的木人,种子在坊间卖到五颗一品灵石的价格。 它们手中皆持有黑沉的弩,弩上镶嵌的灵石已然黯淡无光。 龙牙兵战斗力自是弱鸡的不行,但只瞄准,扣扳机的话,还是能够胜任的。 林间,已经有些狂躁的声音响起。 “你以为这样就能胜过我吗?!你以为这样就赢了吗?!不可能!你在做梦!第一是我的!奖励是我的!柳师姐是我的!未来的拔擢也是我的!” 黄松的面上再看不出寻常神色,只剩下丑陋的疯狂。 他从怀里掏出两枚包纸的丹丸,也不揭开,直接张口吞下,他的皮肤在吞服丹丸后变得通红,眼中血丝道道生出,直到瞳孔附近一片殷红。 刚猛的药力如大江,硬灌进他本身只能容纳小溪的经脉。 随后惊人的能韵波动从他身上传出,令原处的陆渊感觉胸口突然出现压迫,呼吸都有些困难。 那是高于炁的能级,比炁更加凝练,更加坚韧,更加磅礴,蕴含的能量以及能够引发的破坏也远超炁所能及。 修真界对这样的人体能量的称呼是真元。 陆渊察觉到,黄松身上本已经生长的小菟丝子已经承受不了真元的冲击,纷纷枯死,那两枚丹丸不仅暂时将他身上的炁凝成真元,还蕴含许多灵气,补全了损失。 更有一声清越的剑鸣传出,一把青色小巧,偏向女式的玲珑小剑浮起,倏忽出现在空中,划出带着锋芒的青色剑芒。 修真者的标准配置、招牌象征——飞剑。 但唯有筑基以后才能轻松御使。 眼睛通红的黄松不再言语,飞剑蓄能,加速,出击。 剑身小巧,但带起的威势却是练气期修真者难以企及的,陆渊盯着那道青色的轨迹,身体似乎被猛兽牢牢锁定,寒毛竖起,根根倒立。 他的身体僵硬,似乎跌进储藏满冰块的寒窖里。 但他的动作只停了一下,而后顶着迫人的压力,将一面早已经放好的厚重宽盾举起。 这盾以精铁为骨,蒙上七层特殊处理过、以坚韧著称的铜牛牛皮,又篆刻许多增益的符纹,其防御力几乎已经达到使用材料的极限。 弩箭穿不透,但能否防住飞剑犹未可知。 正文 第二十七章 等风来 “真是日了狗了!” 执事房前,唐荼气的跳脚。 执事房的一间院子外面,一大片外门弟子仰头盯着临时架起的寒酸布幕,上面显示的正是小岩谷中的情形。 布幕自然比不得藏经阁的水镜术与符器阁的银镜,因而只有不甚清晰的画面,没有声音。 在被淘汰以后,令牌便会将人送到这儿,被淘汰的弟子可以留下观战,也可以进执事房疗伤,要是实在有要紧事,不能呆在这儿,回去也无妨。 但离开的人屈指可数,几乎所有的外门弟子都聚在这片广场上,坐着小马扎,聚精会神地盯着现场直播的布幕。 唐荼被淘汰的晚,和瞿向一样是那四个游离的白点之一,所以只能挨在广场边缘,隔着密集的人群远远的望向布幕。 他此刻愤怒的原因不是因为被淘汰,而是因为淘汰他和瞿向的那帮人里不少都是他狩妖队的队友。 如果是正常流程,唐荼不会有半句抱怨,但这帮人居然是为了帮黄松取得大比第一,那就不能忍了! “你们脑袋是被狗吃了吗,那狗崽子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他说柳师姐让你们帮他你就信啊!” 这里的狗崽子指的是黄松。 而此刻唐荼喷的对象,则是大比中,黄松一伙分出围攻他的十个白点之一,也是狩妖队相熟的成员。 围攻唐荼与瞿向的十个人,被打出场地的有两个,仍有八个人在小岩谷中。 那被喷的人也不甘示弱:“黄松有柳师姐赠的丹丸法器,你也瞧的真切,有此为信物,怎么就不信?” “我信你个大西瓜!瞿向大比前日还找过柳师姐询问,根本就没有这档子事! 师姐是何等人你不知道吗!怎会冒天下之大不讳,私下里叫人做这等事!何况此举已摸到宗门律法的红线! 若是宗门有意追查,不仅仅你们这些脑袋不灵光的得被狠罚,柳师姐也得被你们牵连!” 唐荼狠狠唾了口唾沫,差点溅到那人脸上,那人思考完毕,自知理亏,讷讷不吭声,但他仍不满意,继续喷道: “我唐某人任职狩妖队,狠击狗腿子,屡次做客藏经阁真传洞府,也不枉叫做柳师姐亲信,黄松一个腌臜货色,狗一般的东西,也敢自称亲信!” 确是气的急了,也不顾旁边有人,直接低吼出来。 瞿向按住他肩膀,以防他挽起袖子动手:“少说两句,他们也是受过柳师姐恩惠的人,师姐又不曾叫他们做些事来回报,自然想找报答的机会,这回也是被黄松钻了空子,才被诓骗。” 唐荼这才安静下来,犹自愤愤地瞪一眼那人,而后转向布幕,不再转回看他。 ...... 小岩谷中。 剑光闪烁后,陆渊倒飞几步,摔在草地后的风口前。 “咳咳...真吉尔痛,甘霖娘!” 胸口衣衫上浸了许多血迹,渗进棉布里,将外门青衫染成红色。 那面能扛住龙牙兵弩箭的大盾早已脱手而出,被崩开,落在一旁,上面赫然有一道巨大的豁口,穿透了七层铜牛皮轧制的盾层,破损的切面如同一叠被小刀切开的灰纸。 眼看是不能用了。 陆渊仰躺在风口下的斜坡上,胸口不断传来远比灼烧更加难忍的痛感,几乎将他的所有行动能力都剥夺。 他感受风口吹来的风正一点一点变得更有力,更快,吹到身上凉丝丝的,似乎这样可以带走胸口火辣辣的、难以言喻的痛。 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挨这样的毒打。 不知道断了几根骨头,这样想着,陆渊又咳出一口血。 筑基修士和炼气期修士的差距比想象中还要稍微大那么一点,即使面对的只是靠丹药,强行暂时提升的水货,造成的伤势仍然有些严重。 但不会死,否则令牌早已经将他传送走。 本来这一剑应该能直接把他送回外门,但在外门青衫里,还有一件天蚕丝织成、又经过后天加工的软甲,挡住了那枚小巧的青色飞剑,吸收了大部分冲击力,这才侥幸躺在风口下。 但也并不是一败涂地。 陆渊忍住疼,左手从小包里掏出疗伤的丹丸,吞了下去。 而右手则是牢牢的抓住一个巨大的蓝色包裹,里面犹自翻腾不休,似乎有什么活物在里面挣扎,旋转跳跃。 黄松没有趁陆渊被打飞后爬不起来的时间进攻,因为他很清楚蓝色布囊里是什么。 是他的最大依仗——柳师姐借给他的那柄小巧青色飞剑。 “你是怎么做到的。” 出乎意料,黄松居然没有继续朝前,而是用阴狠的眼神盯着躺在地上的陆渊,开口问道。 陆渊喘了几口气,感受到体力的药力已经开始缓缓发挥作用,艰难的想要挺起身体,却被风口越来越急的气流吹了一个踉跄。 站稳以后,将布囊里的飞剑缠紧,放进小包,才回答道, “在你非常笃定的放出第一非你莫属的狂妄言语后,我便对你的依仗有所猜想,究竟是什么才能让一个看起来很垃圾的弟子有如此之大的信心,以至于相信自己可以击败任何对手。” “我有几个推测,首当其冲的就是飞剑,毕竟对炼气期的修真者来说,这几乎是无法反抗的武器,咳,能在胜利的天平上压下绝对性的砝码。” “修真者能远隔空间御使飞剑,靠的不过是神识和真元,所以我专门做了这张能够有效隔绝部分神识和真元的蓝色茭布,刚好我的灵田种着原材料茭枝,所以连买的灵石都省下来了。” 刚刚那柄飞剑穿透牛皮盾,将陆渊击飞的时候,也正是这柄飞剑动能最低的几个呼吸,趁着它的速度低,赶在加速前把这柄飞剑裹进了茭布中,这才擒获。 陆渊话音刚落,就听对面的黄松狞笑。 “粗贱的鄙夫不管怎样都是下等人,脑子转不起来,你以为我真的是向你询问? 你的手段已经使尽了吧,拿什么来挡住提升至筑基的我和八个照神境修者! 我在等打手过来!你在等什么?等死吗!” 木牌上的白点果然已经靠的非常近了,没过几个呼吸,代表木牌上仅剩白点的参赛者都已经聚集在这片地方。 看到黄松和剩余的八人站在一块,陆渊反而笑的很开心。 “当然是在等风来。” 他说了一句不明所以的话。 而后从包里抽出一叠符箓,一叠很厚很厚的符箓,即刻激发,而后扔在空中。 风口的风此时已经很迅猛了,这叠符箓刚出手,便已经被吹散。 密密麻麻的六寸长两寸宽的符箓一瞬间铺满了所有在场者的视野,飘飘扬扬的飞向下风口的黄松等人。 其数目之多,景象之盛,令陆渊想起高考过后,纷纷扬扬的纸片雪花般从高处漫下的场景。 黄松等九人来不及闪躲,因为这些黄纸笼罩的范围太大了。 随后接连不断的爆鸣声与火焰一并升腾而起,火焰和雷霆席卷,毫无约束的在方圆数百米的范围内肆虐。 泄出的白色气浪袭向八方,所过之处树干摧垮,茎叶纷飞,剧烈的冲击毫不费力地把陆渊掀起,扔到风口另一侧。 偌大的小岩谷,被噬舔的燎天火焰染成赤红。 木牌上只余一颗孤零零的白点。 陆渊赢了。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 “小老弟,你醒啦。” 似曾相识的言语,总觉得耳熟,应当在某些地方听过。 发声之人的腔调也并不陌生,经常能够听见,这人的措辞很正常,却总带着股子懒洋洋的味道。 陆渊眼皮抬起一道缝隙,随即被有些刺目的反光晃了眼。 八百爆炎符与雷浆符起效以后,他便被甩在风口另一侧,硬撑到木牌只剩代表自己的白点才昏厥过去,直到现在。 等到熟悉了外界的光线之后,再张开眼时才发现一张杵在咫尺之遥的大脸,有炫目的光从他头顶发出来,让微光黯淡的室内都显得有些亮堂。 太华只有一人如此特殊,其他人并未绝顶,无法达成这样的境界与效果。 “赵师兄,你怎么来了。” 躺在床上的陆渊揉了揉眼睛,晕乎乎的答了句,才发觉这里不是自己在外门的居舍,而是执事房,自身的伤势也恢复的七七八八。 来的不仅仅是坐在床边的光头师兄,还有瞿向与唐荼,恭谨地站在后边。其他人都在屋外,几张熟面孔在门边伸头探脑,更远处则是挤成一团的人群,都是些不认识的同门。 他们的神情中包含佩服、敬畏、崇敬等复杂的感情,杂糅一块,而他们的目光则是毫无动摇地指向刚醒来的陆某人。 当眼尖的人发现屋舍内的陆渊已经坐起,门外人的情绪似乎在一瞬间找到了宣泄途径,轰地一声沸腾起来。 安静的环境被打破,叽叽喳喳的嘈杂淹没了屋舍的每一个角落。 “陆师兄醒了!” “陆师兄牛比!” “陆师兄干的漂亮!” “陆师兄何日有空?师弟诚邀师兄改日一聚!” ...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甚至有娇俏的稚嫩女声,在沸开的嘈声中高呼执子之手与子白头。 像极了明星们的狂热粉丝。 但人类的悲欢并不相同,屋外沸反盈天,情绪狂热亢奋,陆渊只觉得疑惑:今年宗门收了这么多外门弟子吗? 当然没有,外面有许多人陆渊还曾称过师兄。 屋里最懂他的人是赵四,见他面上表情,便知心里在想什么, “当然是来祝贺小老弟豪取大比第一。 顺便,序次称呼这玩意其实挺模糊的,尤其是像你这样刚表演了一波华丽反转的时候。力量总能让人敬畏,加上你之后必定会入内门,所以他们称你为师兄也并无不妥。” 不管入门次序如何,入了内门,外门弟子便要称呼师兄。 地位的差距,往往取决于力量。 陆渊在小岩谷中展现了他的手段与力量,于是外界也相应地改变了对待他的态度。 从无人问津,到门庭若市。 “真有你的,”光头师兄咧开大嘴,笑着给了陆渊一拳,痛的他龇牙咧嘴,“看到最后我都替你捏把汗,幸亏我没看错人,不然得把底裤都输掉。” 是有这么个针对大比输赢的赌局,牵涉范围极广,太华宗上至长老下到仆役皆可下注。 赌局中,陆渊是冷门中的冷门,压他的人除了赵四几乎没有。 所以...大赚! ??? 我在谷里打生打死,你居然用我赚钱? 陆渊的目光顿时变得不善,想不到光头师兄你居然是这种人! “分你一成。”赵四挑眉。 “师兄于我如伯乐于千里马,自有识人慧眼,赢的利落,赢得应当!”陆渊立刻改了口风,面上柔和许多。 顿了一顿,他目光往外飘:“外面这是...” “都是看了小岩谷中,你和黄松他们战斗影像的。你可不知道,如今陆渊的声名,在外门是怎样的煊赫!” 赵四一拍大腿:“小老弟,你可真是干了件了不得的事情!” 是的,虽然正面对敌的部分很少,但战绩就摆在那,单挑同阶二十三名,并战而胜之,这就是不容置疑的强大。 什么叫牛比?就是能人所不能! 杵在后边的唐荼也神色激动,虽是候着,也朝陆渊比了个大拇指,瞿向未有动作,眼中却是一样的敬佩。 “我来还有一件事,便是为你颁发宗门奖励,仔细查验,如有不妥便来找我。” 光头师兄不知从哪抽出一格暗黑色的木盒,上面有波浪形的深黑条纹,约莫两掌宽,一掌厚,并不臃肿,反而有些精巧。 等陆渊收下,他就站了起来:“接下来赶紧破入筑基,来我们符器阁,或者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和我说。 瞧你今天恐怕是会很忙,我就先走了。” 陆渊跳下床,送他离开。 当了半天背景的唐荼瞿向赶忙从门旁闪开,作揖,目送这位符器阁真传远去。 但光头师兄仍是艰难的从人群里挤出去的,他很少以符器阁真传的身份出现,知名度稍低,唐荼他们认得,但普通外门弟子可认不得。 要不当初也不能轻易的混进外门植耕卖粮的队伍里。 而陆渊,则完全暴露在聚集人群的灼灼目光下。 他吞了口唾沫,有点慌。 这场面他真没见过,许多道灼热的目光一齐投来,只觉得浑身燥热,面上通红。 强自镇定后:“那个...各位同门,感谢大家的支持,陆某重伤未愈,大伙...散了吧。” 然后一溜烟跑回房中,并关上了门。 太难了,陆渊哀叹,画符炼器他很在行,但谈及接人待物可就有些麻烦了,尤其是眼下的情况。要是以后天天如此,那和过街老鼠有什么两样? 冷不防,一双有力而粗糙的大手握住他双手,吓得他一个激灵,就要抽符砍人。 那双手的主人是唐荼,此刻他的表现也和外面的弟子没有两样,脸颊泛起代表激动的红色,嘴上滔滔不绝, “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呐!陆师弟,不,陆师兄!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榜样!以后万一黄松再来,动手时请务必把我叫上!” 赵四走了以后,原本木雕一样的唐荼就满血复活了,他深知柳师姐与赵四这样的真传代表什么,故而虽然赵四看着和老家游手好闲的二愣子差不多,却一直保持恭敬谨慎。 直到光头师兄走了,他才热情的靠近陆渊。 他眼中饱含热忱,望向陆渊的目光中带着敬意:不愧是陆师兄,轻易做到了我们做不到的事情! 他早就想把黄松按在地上打一顿了!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新生的微渺世界 “事情就是这样。” 陆渊的居舍内,瞿向解释道。 并未隐瞒,将事情从崔华拜托柳余恨帮忙,到黄松假借真传名义招揽帮手,都捋了个清楚。 “柳师姐不会因为权势或者财富而对人加以区别对待,反而更愿意帮一些没有任何背景的清白弟子,提携后辈。” “这些你有意的打听,很快便能得到验证。” “我之所以解释这么多,便是不想你误会柳师姐,也是不想你觉得所有人都与黄松是一丘之貉。” 瞿向与唐荼能够到来本身就表明某种态度,肯解释这么多确实出乎陆渊预料。 他抽出一柄青色的小剑。 小剑的样式很是秀气,无有剑格,前后线条流畅,仅有手掌那么长,除了刃口,再看不出有锋芒。 从外表而言,它更接近两面开刃的水果刀,而非取人性命于瞬息间的凶器。 但就是这样一柄玲珑娇小的器物,在一个伪筑基手中,便能击碎厚岩符的护体效果,贯穿厚而坚韧的牛皮盾,又余势不减撞断陆渊几根胸骨,将他抛飞出去。 如果不是赵四搞来几枚品质上佳、对外伤有奇效的疗伤丹丸,他现在能不能站起来都是问题。 陆渊此时拿出缴获的飞剑,便是想着瞿向有可能是抱着带走它的目的而来。 这毕竟是一把飞剑,且构思精妙,锻造手法高超,比寻常飞剑能够发挥的效用大上许多。 更可贵的是,练气期也能够轻松御使,威力只比在筑基手中稍稍差些,是一柄特定条件下的‘神器’。 换句话说,很有价值。 所以应当不会被轻易放弃。 才怪。 “柳师姐说,这柄青影本是借与黄松,但既然落在你手,便送你了。” 见陆渊惊愕,瞿向笑着说:“此剑虽巧,却只在练气筑基二境使用最合适,师姐早已将其束之高阁,落在你手里也算缘分,便赠予你,也算结个善缘。” 说完,瞿向也不多做叨扰,带着依依不舍的唐荼告辞离开了。 白得一柄飞剑的陆渊笑容灿烂,送走二人,把视线转向光头师兄带来的木盒。 接下来就是令人激动的开箱环节了! 他本就是奔着奖励来的。 挂在颈间的青玉葫芦已经变得有些热,木盒里有它迫切渴求的、绝不容错过的东西。 自打有了这个挂坠起,青玉葫芦从未对任何事物表现过需要,直到陆渊看见大比第一奖励的描述。 所以陆渊才会不辞劳苦的准备,并对第一志在必得。 按下木盒侧面的机关触发按钮,盒盖便缓缓向上打开。内里空间很是空旷,只有一枚黑沉沉的戒指凭空悬浮在中央。 戒指样式简单粗糙,像是一截粗铁丝拼起来的廉价货色。 但只有真正珍贵的事物,才值得采用华丽的装饰和容器来盛装。 戒指看起来普通,陆渊却是有些眼力的,学过炼器的他很快看出一丝端倪,有股肉眼看不见的沉重意味始终萦绕其上,似乎有千万钧的重量覆压,凝聚。 这枚戒指的名字,叫做江山戒。 纳江河湖泊,山岳峰岭于内的江山戒。 此间界域如繁星,生在虚渊中,但有时新生的界域并没有成功成长,便会失去光芒,从繁星中坠落,坠进幽深的虚渊。 这样的夭折世界,便是江山戒的前身。 内里是什么样,陆渊没法看。练气期的修为实在拉胯,识海尚未开辟,仅凭紫府中一点神识种子不能窥见戒内,无法得知江山戒中到底是怎样的一番光景,才能配得上这般气魄的名字。 但是不要紧,修为上有限制,但青玉葫芦同样有对策。 陆渊轻轻将这枚朴拙的黑色戒指拈起,却并不戴在手上,而是用另一只手拽出葫芦,再将这枚戒指贴近。 有莹莹光华从戒指接触的地方冒出,极其细小的、极其稠密的光点组成了这些氤氲的光华。 如烟雾般袅袅,又如流水般汩汩。 光流泻在空中,在气中曼舞,回流,似乎有无形的河道存在,导引这细碎的光的河流。 并不落地,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光不与尘同和,仙不与凡同流。 而后河积成江,江汇成海。 浮游的光点越来越多,光流从高盘旋卷曲到低处,涨出小屋,漫至云雾,禁制之内宛如起了一场尘暴,只是尘暴的组成从砂砾换成了细小的流荧。 就在云雾禁制即将被完全占据之时,尘暴不再膨胀。 流荧聚积的海洋似乎终于找到宣泄的余地,蜂拥般涌入。 那余地就是陆渊两指捏住的青玉葫芦。 数以百计,亿计,兆计的光点涌入葫芦嘴儿,而后穿过青色的光点,沉淀在葫芦的底层,凝聚成不见边际的汪洋! 原本葫芦下层尽是黑暗,既无三寸方圆,也无半缕光线,此刻陆渊却清晰的感受到,有什么沉重而繁密、令人敬畏的事物,正在缓缓地在汪洋中开辟。 那恢弘的开辟缓慢却坚定,深沉而浩瀚。 是道生一,是从无到有。 是从空虚到充实,从死静到雷鸣,从寂寂到包罗万象! 是开天辟地! 陆渊听到了声音,这声音广纳百里,由无数天地间的欢呼汇集而成,雷声、风声、水声,乃至种子发芽破土,砂砾互相摩擦,火焰批驳作响,种种声响聚在一道声音里,宏大而壮阔。 这是存在的圣歌,是万物初生的交响曲,是世界诞生的前奏! 然后声音戛然而止。 不再扩张,不再高歌,不再诞生,不再前进。 万籁俱寂。 陆渊沉浸的心神也在千分之一个刹那中醒来,才发现身边尽是黑暗。 光的海洋已经消失,被葫芦彻底吸纳,与之相对,戒指上那股沉重至极的意味也已经彻底消散。 青玉葫芦二层多了些实际的质感,多了些东西。 陆渊能够看到葫芦里的任何角落,于是他带着远没有消散的震撼与满足,将好奇的目光投了过去。 他看见了不敢想象,却又觉得理所当然的事物。 一个小小的,刚刚开辟的世界,安静的窝在金色的海洋中。 啵! 似乎有一层薄膜无声息的破碎了。 他体内的炁,进入了新的空间里,而后流经这体内新的空间被压缩,沉凝,提高,变成澎湃凝实的河流般的真元。 炁满任督自开。 筑基成矣。 正文 第三十章 覆灭 今日的衍涯宗有些热闹。 在素来宁静淡薄的修真者宗门中,热闹的场景是比较罕见的。虽然不是绝对没有,可除了开山收徒、门内大比这样动静较大的活动,便很少有场面能和热闹挂上钩。 而今天对衍涯宗来说是个大日子,非常非常值得纪念的大日子。 因为今天,居然有一位来自天门的特使,来到了这个籍籍无名的不起眼小宗门里! 衍涯宗处在青都界一角,宗内人数不过上百,靠着从赤蛟界温和妖族那里收购些稀罕的东西倒卖盈利,掌教修为是归真境界,只比筑基稍稍高一些,且离金丹境还有一百条街的距离。 名副其实的小门派。 而天门则是修真者的圣地——三大道宗之一,独占一界,门下弟子数以万计,是修真界毋庸置疑的龙头老大,声威滔天,言听行从,众望攸归。 离宗千里,便会有人没听过衍涯宗,但放眼整个修真界域,却不会有任何一名修真者不知天门。 其间差距,如大日与萤火,不可以道理计。 那么天门派出的特使,会引发衍涯宗全体高层的惊讶和震动便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了。 “把这里扫干净!” “都换上干净整洁的衣服!” “必须谨言慎行!务必进退致礼!唐突冒犯了客人,掌教也保不了你们!” 衍涯宗山门中,各位长老亲自出马,指挥门中弟子们张灯结彩,清扫门中各处,务求不出差错,给特使留下一个好印象。 “小明,快过来!驾着我的幻光梭,速去三笠坊市买几坛顶好的梨花白,用来招待客人。” 小明的全名是曹长明,乃是衍涯宗明煦长老的亲传,生的清秀,天赋也好。 年纪不到双十,便已经通了百脉,处于筑基顶端,离归真只差一步,被视作整个宗门最有潜力的弟子,也是将来衍涯宗最有力的支柱。 出声有些急切的老人正在朝他招手,身着崭新的道袍,须发皆白,面容和煦,正是他的师傅明煦长老。 “得嘞,师傅您就等着吧!” 曹长明麻利的接过一只装满灵石的百宝囊和一件梭形法器,而后快速从小道出了山门,轻车熟路地御使师傅的幻光梭,流光一般远去。 这熟练的操作,表明他早已不是第一次了。 他与师傅感情甚好,这般暂借法器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按照明煦长老的话讲,反正我就这点家底,等你境界到了都是你的。 待他的身形从山门上已经再也瞧不见以后,衍涯宗掌教陪同着那位传说中的天门特使从山顶的议事殿内走了出来。 “特使大人请随我来,本门为大人准备了场接风宴,虽比不得天门佳肴,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衍涯宗掌教微微躬身,以侍立的姿态在前方引路。 天门的威势滔天,声名如雷贯耳,此次派来的特使修为深厚,远高于他这个小宗门的掌教,令人敬畏。 加之又存了替衍涯宗搭上天门这条大腿的心思,掌教的行为便越发恭谨,无怪作出如此姿态。 那位特使倒显得很是平静,气定神闲地踱步,似乎本该如此。 明明性别为男,朝前缓步慢行的特使却有着光华白皙的肌肤与纤弱的身形,眼角更有一颗细小的痣,为整个人添上几分妖冶。 他状似无意的开口,声音很是阴柔:“本次来此乃是宗门密令,廖掌教不会将我的消息散出去了吧?” 虽是疑问,语气却平平,显得有些冰冷。 “大人恕罪,大人此前并未言明,为了迎接大人,我便将您的消息告知了门内长老精英,以便做出应对,但都已下了封口令,绝不会传出,为您添麻烦的。” 掌教的额角有汗珠滴落,眼前特使望了他一眼,便像有无穷压力担在身上,这让他心中沉重而惊惧。 这不是源自身份,而是单纯的修为碾压。 好在这股压力只存在了一瞬间,似乎只是巨龙不经意间散发的气势波及一旁的蚂蚁。 “这也无妨,冒昧的打听一下,贵门如今的成员俱都在山门内吗?” ...... 三笠坊市中,曹长明收了幻光梭,在坊中最有名的酒楼里停了下来。 “掌柜的,七坛顶好的梨花白,麻烦快点。” 掌柜的体态有些富态,那张平素笑盈盈的面上却是有些为难, “这位客人,梨花白乃是我们酒楼最好的酒,但价格昂贵,少有人点,因而储量不多。眼下只有三坛,若您能稍等片刻,我即刻遣人去酒窖取来补足。” 曹长明点头:“我在此等候,请您务必快些,有急用。” 待酒楼掌柜应允离开,他捡了张无人的桌子坐下,脑中浮现出今日门中那位天门客人的面貌,思索那位特使究竟是何等修为。 但旋即,他的注意力便被旁边人的谈话吸引了过去。 “兄弟你听说没有,通往赤蛟界的界门不见了。” 什么?!界门居然不见了!那往后宗门该怎么盈利?曹长明心中第一个想到的是宗门生计,这可是关乎生死的大事。 赤蛟界虽为妖族势力范围,却是少有的、较为亲和人类的妖族界域,因而只要是并不抱着杀妖取材的目的,便是修真者也能够进入其中,与众多妖族进行交易,各取所需。 不少青都界的小宗门,便是靠着从赤蛟界购进的货物,倒卖给外界缺少相应资源的区域,以此来赚取灵石,供应门派内部开支消耗。 衍涯宗便属其中,如果消息属实,那么门内将会出现严峻的经济危机,甚至濒临崩溃都不是虚言。 这怎么可以!想到师兄弟们将遇见的困苦,曹长明心中焦急,于是不顾唐突,冒昧上前, “这位兄台,敢问你刚刚所言是否是真的?通往赤蛟界的界门真的消失了吗?” 那人身材高大,修为内敛,看他的神情便猜出了些隐情,并未斥责,只是轻叹一声,摇头说道, “确实是真实的,而且不仅仅是青都界通向赤蛟界的界门,盘圆界、菱木界等原本通向赤蛟界的界门也都消失了,如今再没办法联系到里面。” 随后那人愁眉皱起,闷了一口酒:“赤蛟界有赤渊军主这位化神尊者坐镇,怎会出现这等问题,难不成...” 没等听完,掌柜的便提了四坛梨花白出来。 曹长明没了听下去的心思,面色沉郁地付了灵石,将七坛梨花白尽数塞进百宝囊,向那人道了一声谢,而后快步走出酒楼,跨上幻光梭。 全力催动下,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已经能隐隐的瞧见衍涯宗占据山峰外的云雾。 但稍稍离的近一些,幻光梭破开云雾,曹长明便看见了让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整个衍涯宗都成了废墟,还有仍在流淌的血液从残垣断瓦中渗出,入眼尽是大片大片的殷红。 正文 第三十一章 从此命理交缠,性命相依 真元澎湃,流转于河车与经脉中,周天圆融。 这就是筑基。 陆渊仍呆在黑暗里,保持捏住青玉葫芦的动作,慢慢感受身体里越加汹涌的暖流。 “做个交易怎么样?” 冷不防,一道幽幽的女声从背后传来,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女声并不难听,相反更有种令人沉醉的力量,让人喜欢,不自禁的想要再听上一会儿,落在居舍里,就似静海生潮,荡起道道绮丽涟漪。 可陆渊只觉得寒毛倒立,冷汗频出。 似乎有看不见的锋锐剑刃,带着寒意抵在后腰。 禁制是关着的,居舍的门也紧闭,进来的时候,房内明明空无一人,这是哪里来的女声! 他全身的肌肉皮肤都在非常短的时间里绷紧,整个人都显得僵硬。 “别紧张,我并无恶意,只是循着天然的求生直觉才会来到这里。就像你刚刚听到那样,想做个交易。” 陆渊喉咙耸动,却不敢依照言语放松半点,身体缓慢而艰涩地扭动,生怕突然有剑锋从前胸露出来,电影里的反派都擅长心口不一,嘴上讲着保你平安,却在背后毫不犹豫的下黑手。 所以他转身的动作很慢,似乎突然间那介于肥胖与皮包骨头之间的二两肉,突然间沉重了千万倍,需要用出全部的气力,才能挪动。 同时竭尽所能的感知身后,一旦有风吹草动,便会瞬息间远遁。 从心不是什么可耻的事儿,尤其是在面对无法力敌,难以揣测的未知时。 探知是修真者最重要的能力之一,如果在毫无所觉的情况下被人近身,最大的可能就是对方比你要厉害的多的多。 所以这并不是毫无道理的怂,而是怂的识明智审,怂的有理有据。 转身的每一秒,都像经历一个纪元。 陆渊的心是悬着的,在内心经过不知多久以后,终于把身子完全转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然后对上了一双清澈认真的好看眼眸。 眼神清亮,不带任何负面情绪的杂质,在黑暗中也能熠熠闪光。 一时间,陆渊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他的身体仍然保持警戒,可心神却在对上这样清澈的眼神时,便已经觉得安心。 于是他向桌上的花盆里递了块灵石,花盆里是一棵茎秆纤细弯曲,类似狗尾巴草的植物,只是要大一些,顶端的绒球也是白而圆润的。 这是株夜明草,在有充裕灵气的地方,顶端柔软的绒球便会亮起,如现在一样放出朦胧的光。 借着不甚明朗的光,他看清了椅子上那双眸子的主人。 女子生的极美,但她身上不是女子飘柔艳丽的装束,而是残破的黑色战甲,其上各类创痕密布,肩头连接的护肩更已经彻底断开,内里衣衫也被撕裂,露出底下琼脂凝露般的肌肤。 甲上受创严重,甚至有许多洞穿处,甲下的衣衫也是同样的缺损,染了许多红如残阳的血。 但本应伤痕累累的女子本体,却没有半道伤口。 那女子开口道:“做吗?” 陆渊:“啊?!真的吗?” 女子面上没有出现别的表情:“交易。” “哦哦,”陆渊清醒过来,恨不得给自己薄弱的意志一个狠狠的大嘴巴:“什么交易?” “我在被人追杀,伤势很重,需要一个难被追踪的地方疗养,如果你能提供,我可以教你很多东西,包括怎样让你的小世界补全缺失,更好的成长。” 陆渊手一抖,青玉葫芦以往从未被人看破,如今终于露底了吗:“你怎么知道?” 女子好看的细长眉毛微微皱起,似乎在忍受痛楚,但语调仍然平和, “猜的,现在确定了。不用担心,没人看得穿你的宝贝,我只是看见了刚才飞舞的光点,那是界河沙,只有世界初生时才会出现。 我需要在你的世界里养伤。” 陆渊了然,却没有一口答应下来,眼前的女子来历不明,立场未知,自然是不能轻易决断的, “抱歉,但我没法相信你。” “我也一样。但我有张契约,上面有唯一至高神真讳字,无法扭曲更改,契约达成后便是化神也无法毁弃。这可以成为我们信任的基础。” 穿着黑色残甲的女子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卷昏黄的纸,抛给了灯下的陆渊。 抛掷的动作为她带来更深的痛楚,细眉皱得更深。 神真乃是世间最无偏袒的立场,神真讳字除了用于符箓以外,同样可以作为特殊契约的公证,违背契约便会受到契约所书处罚。 惩罚的力度同作为公正的天地神真等阶有关,等阶越高,违约代价便越是难以避免。 而唯一至高神真的全称是‘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上帝’,在神真谱系上居于顶点,其讳字不容更改,不容扭曲,不容遮掩。 确如所说,是化神也无法毁弃的伟力。 “立约双方,共享寿命,性命交修,生死联系一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若违此约,神魂俱灭,徒留真灵。” 书写契约的黄纸并非凡物,足以勾连冥冥中的神真。 黄纸中央神真讳字昭然,陆渊确定以后,念出书写在卷上的大段文字,而后诧异的把视线转向女子那边。 确实能够成为双方信任的基础,因为这是生死与共的契约! 极少有双方会在铭刻神真讳字的空白契约中,拟定这样的内容,哪怕道侣也绝难会书写这样的契约文字。 “人族元婴寿不过千年,我是龙属,天生便能活两千年,契约达成后,我们元寿便会均分,且生死相连; 也无须顾虑追杀者,我养好伤便能解决。另外,在此之前,我已经将行踪痕迹消除,不必担心有人会追到你。” 女子的声音再次传来,清楚的陈列利弊,即便伤势已经如此沉重,仍然能够清晰陈说利害。 陆渊有些讶异她的身份,而后沉思片刻,便割破手指,在黄纸下方留下了一滴血液。 不管她立场如何,签了这张契约,陆渊便有能力对她将来的行为作出制约和影响,反之也一样。 而且,他确实很需要了解许多被引为秘密,被秘而不宣的知识。 非常需要。 然后将明确规定了契约内容的黄纸递了回去,看她同样割破手指,在上面滴了滴同样呈现红色的血液。 然后这张承载至高神真讳字,代表两个体从此密不可分的黄纸凭空生出灰色的火焰,只眨眼的功夫便燃烧殆尽,不留半点尘埃。 契约此刻生效。 陆渊刚刚割破的手指,在他惊讶的目光中恢复如初,再看女子那边,也是如此。 “我是陆渊。” “辰皎。” 陆渊对辰皎敞开了青玉葫芦二层小世界的入口,看着她步入那片光秃秃的荒芜大地,心底却不知为何回想起黄纸焚烧消散前刚好瞥见的,夹在大段文字中的两句话。 死生挈阔,与尔成说。 正文 第三十二章 洞府 既然已经成了筑基,过了修行上的第一个门槛儿,如愿以偿的进了内门,便该考虑考虑要在哪里落脚了。 五阁两堂里,总得找个最适合继续修行的地方不是? “嘿,小老弟你可算来了,来来来,挑一个吧,但我觉得,我们符器阁才是最适合你的。” 光头师兄赵四不知打哪听来的消息,早早地等在了执事房里,等待陆渊前来作升入内门的申报。 这个时候,他坐在申报室里的竹椅上,捧了一本介绍各机构优劣的册子,却不看,摊开放在一边,面前已经堆了一小堆瓜子壳。 见陆渊进来,乐呵呵地迎了上去,顺便塞给他一小把外壳晶莹的秘制葵花籽。 陆渊:“...” 不愧是光头师兄。 这儿没什么数阁互相争抢的场面,只有成熟的申报流程与嗑瓜子儿看热闹的四爷。 虽说陆渊的表现着实抢眼,但各阁所司掌的职责迥异,并不相同,甄选更侧重与司职的相性。 单纯要求战力的只有执法堂,但执法堂下执事这一职位,只有在五阁修行到一定地步,方可申请。 执法堂的执事多是要与人性命相拼的,初入筑基的境界自是不大够。 境界太低了,容易落地成盒。 “怎么样小老弟,想好了没,符器阁不拦着弟子学别的。要是你也想在灵植夫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也可跟我说说,我找些经验丰富的教你,但灵石你可得自己出啊。” 要搁以前,陆渊心里还有点犹豫,在符器阁和铜臭阁间摇摆不定,但深入了解五阁以后,发现铜臭阁其实是以经算盈利为主。 相比符器阁,想学的职业知识专业程度稍低,与花些贡献请教高级灵植夫差别不大。 果断弃了。 那还犹豫什么。 “赵师兄,我们走!” 赵四手里瓜子一扔:“就知道你会来我们这,洞府我都给你挑好了,地方宽敞,也适合修炼,走,带你看看去。” “耽误赵师兄修炼,实在是抱歉。” 陆渊挺疑惑的,光头师兄哪都好,就是喜欢在外边晃悠,顺便挣些小钱,难道不用修炼的吗? “卡瓶颈了,苦修无用,又没有做器物的灵感,只能卖卖灵米、下个注才能维持开支这样子。” 赵四一脸满不在乎,带着陆渊就上了山,水玉散没过多久,便在半山腰停了下来。 前方是一片平整宽阔的崖坪,向阳,坪上有浅白色圆石桌、一排整齐的同色石凳,还有些花圃篱园,却无植株,显得有些空旷。 明明山峰间有浩荡的云气,却不影响灿烂的阳光落下来,将这一小片雅致的空间照亮。 崖坪内侧则是一扇通往山体内的石门,光头师兄一个立定跳,就从平稳的水玉散上落在大门前,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块黑沉沉的黑色令牌,插进门旁一处凹槽。 伴随着一阵岩石摩擦的轰隆声,石门很快洞开,里面的景象也让陆渊情不自禁的哇了一声。 一只刚进内门的萌新发出了惊奇、震撼、满足的声音。 厚重的石门后,首当其冲的是一条开阔的走廊。 走廊下铺细致打磨的光滑规则木板,两侧明朗的岩灯一照,地上便有一抹水光泛起。 “两侧的岩灯是灵石供能,实在没钱,灵石碎屑捏成的玉勾也勉强可以。岩灯色彩和亮度都能调节。” “下面的木板上有简单的阵纹,能模拟池塘表层的景象,就像走在湖面上。” 赵四一点‘房卡’,木板所在地面在陆渊眼里立刻成了一汪池塘,他往前踏了一步,竟荡漾起层层水纹。 嗬,高端宿舍! “两侧及顶上也都是如此,可以模拟心仪的景色,绝对逼真,当然,换背景是要出钱的,我们符器阁有专门的施工小队,负责各个洞府的修缮大改,急速动工,效率一流!” “emmmm...”陆渊不想讲话了,这不就是装修公司吗? 现在去铜臭阁还来得及不,在线等,挺急的。 再往前走,才是这座洞府的真正面貌,往前走了几步,陆渊顿时生出几分豁然开朗的感觉。 走廊其实宽敞的很,可同内里的景光比起来,就远远不如了。 内部占据的地皮很是宽广,洞府边际遥遥的,似乎远在天边。 单从占地面积来说,这座洞府竟和光头师兄的相差不远。 不说别的,就这么大一块地皮,就能让前世饱受房价煎熬的陆渊雀跃,对宗门的认可度立马涨了数个百分点。 这辈子再也不用为买房发愁了,单位包房你敢信? 灵气也较山脚下充沛,适合修行,更别提洞府离地脉不远,地气充沛,是个构筑灵田的好地方! 完美!妙极! “赵师兄!牛比!仗义!” 如果不是光头师兄特地挑选,这座洞府怎么会如此契合自己的需要?但感谢的话陆渊实在说不出口了,生分,只能挺起大拇指,记在心里。 善待所有善待你的人,这是陆渊前世一直记得的话。 以直报怨也是。 光头师兄不以为意,挑眉:“那当然,小老弟你路走宽了!” 而后他把黑色的令牌,也就是这座洞府的房卡轻巧的甩手扔给陆渊,神色竟少见的泛起了些感慨, “别觉得自己受了特别的优待,内门弟子已经算是宗门的正式成员,每一个能在三十岁前进来的,都已经是修行界罕有的天赋,是宗门的种子和希望,将来是要担起整个太华的。” “洞府有专人开辟,灵气浓郁,居于太华山中,且福利优厚,许多门派的中坚人物以及散修做梦都想有同等待遇,却求而不得。” “但是每一个内门弟子,都值得宗门这般的付出,因为你们有更高的潜力,更值得托付的重任。” “好好修炼,小老弟,太华是我们所有人的,快变强才能护住它。” 陆渊接过那块黑色的令牌,令牌石质紧密细腻,十分坚实,拿在手上有些莫名的沉重。 “对了,还没介绍完,洞府内的穹顶啊,也是能够像走廊一般调换的,喜欢白天就调白天,喜欢夜晚就调夜晚。” “这边是仓库,这边是专门用于试验法器的场地,那边呢土质很不错,你不是喜欢种田?” “建筑这块我不太清楚你的口味,就整了套宗门常用的,有行功室,书房等等等等” “日后有想不通的地方,欢迎去找我,当然要是要去吃酒和听小姑娘唱曲儿,也千万要记得带上我一块。” “小老弟,快跟上啊!” 正文 第三十三章 不种地怎么进步 筑基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情,但陆渊的开心程度远远低于预期。 他遇见了麻烦。 对适用筑基的典籍,他理解的较为缓慢,并且不能像炼气期那样放肆地理解然后绘制同阶符箓了。 如果说炼气期的修行是流水般的顺畅,现在则是懒牛拉车一样磨蹭。 这种磨蹭表现在各个方面,对典籍的理解、吸纳灵气的速率都让他觉得心中别扭,好像身体某处本该圆融无缺的地方愣是留了个豁口。 让人极不舒适。 嘛,任谁在这个时候都肯定知道是出了问题的啊。 于是他买了测筑基资质的三连石,一测,果不其然。 灵根:7 悟性:6 体质:6~10 体质在6与10之间波动。 筑基期,每项的顶点应该是10,这便是普通人从炼气期晋升筑基以后,各项资质所能抵达的极限。 看着这列比预想中掉价的数据,陆渊明白了,青玉葫芦的资质加点功能就像整容,能在一个境界内把各项资质堆高,这是没错。 但一个人的本质就如同基因,单凭整容是无法改善的,所以在境界提升,三项资质都迎来升华的时候,陆渊本身的缺陷就暴露出来了。 每一次的境界提升,都是本质的升华,所以强行加上去的部分,自然没办法鸡犬升天。 刚进太华时的测出来的数据就表明了,他本身只是个资质平庸的人。 果然,只靠一些低等阶的灵植,要想在从炼气到化神的这条通天大道上走得顺畅实在有些勉强。 “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 但没关系,我还可以再加,陆渊安慰自己。 至于体质那行,应当是与辰皎签署共生契约以后得到的益处,在感知中现在应当是无缺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三连石的判定受到了影响,产生紊乱。 可能它也已经看穿了陆渊并不光彩的本质吧。 当务之急就是要补上缺憾。 得种地! 不管是从盈利的角度,还是从壮大己身的角度考虑,前进的方向都是如此明确。 陆渊先来到了外门的居舍。 这里有三亩一阶灵田、一汪已经蓄满的池水、一座蚁塔、一只朱鹮和小绿。 在进入内门以后,原本在外门的居舍仍然会被保留,直至居舍的主人不想再要,到执事房办理相关的手续才会被清空,留待其它新进外门弟子入住。 陆渊自然是不打算回来住了,在这波作物长成收割以后,他就会把灵田移走,办理退舍手续。 灵田中生长了许多已经半尺长的须藤,藤上已有深浅不一的星点生出。 按理说,蓝星龙须藤还有三个月才会成熟,长成能够卖到两颗灵石一株的价格,但今天,陆渊却得做些类似于揠苗助长的事情。 葫芦里青色光点在收割灵植的时候便会凝聚,通过这两年的经验来看,应当是严格按照灵植等阶来划分。 一百株不入阶的杂品灵植,亦或是十株一品灵植,都可以凝成一团完整的青色光点。 青色光点的作用不只是能够洗濯丹药,将药里的杂质、火毒等洗去,它还能够催熟未成熟的植株。 入门两年间,收割杂霜谷与地铃所得,减去用掉的,青玉葫芦内还剩下三十颗完整浑圆的请色光点。 可以催熟三十株未长成的蓝星龙须藤。 看着这些未长成的藤蔓,陆渊却停顿了一下,忽然觉得它们在心底的分量变得轻了许多。 原本这些有些价值的藤蔓在他心中十分重要,说是生活的保障也不为过。 外门就像一汪小池塘,上限再高也极其有限。这种有限表现在见识、武力、经验等很多方面。 可他已经进入了新的阶段,从池塘跃进了湖泊。 进入内门以后,翻阅了好些书籍,才知道世间有那么多真实存在、可以用玄奇来形容的灵植、财富和人。 巨大的庞然战舰、改变地势再造地脉的矮草、生在云中的细株、联通两界的通天长藤...都让他来自异界的灵魂觉得震撼而向往。 既然生在这样广阔而神异的天地,得到前世从不曾企及的机会,又怎么能视若无睹? 停驻在地上时,人类看到天空,便想飞上天空;拘囿于行星表面时,人类着眼星系,便想航向星辰大海。 “不管在哪个世界,对未知的探索才是人类真正本能的一种。” 开阔了眼界,便有了更高的追求,不再拘泥于手里的一亩三分地。 要让自身的实力配得上匆匆从书中窥的一角的天地,就要有更深厚、更全面的支撑。 比如资质。 陆渊选取了三十株蓝星龙须藤,这些被选中的藤蔓,按照灵植夫的眼光来看,它们是长势最好,也是最有可能爆出红雾,凝聚成改变资质的红色光点的。 三十颗浑圆的青色光点从葫芦口飞出,飘在散落在不同方向的绿色藤蔓上。 细微的咯吱声响起,不知是藤蔓与泥沙的摩擦,还是本身短时间吸取养分膨大所发出的声音。 在极短的时间里,选定的三十株蓝星龙须藤就已经过完了原本还需三个月的生长周期,达到了能够摘取换钱的成熟阶段。 这里共有八十九株蓝星龙须藤,按照收割地铃的经验来看,这选中的三十株,有不小的概率爆出许多红雾。 陆渊没有动作,田间却出现一列又一列渺小又整齐的队伍。 整齐划一,令行禁止,便比上真正训练有素的军队也不逞多让。 那是身体极小的、数量极多的岷山红蚁所组成的小小队伍,它们受到蚁塔中蚁后的直接控制,朝那三十株已经成熟的灵植迈进。 等队伍到达后,数千只红蚁沿着藤蔓的根系,用它们本身的口器啃噬起来,它们啃噬的速度很快,又是分工,所以没让陆渊等上多久,便已经将藤蔓从根部截断。 断口并不参差,相反还有些平整。 于此同时,有各三十团烟气一般的青雾与红雾弥散,被玉色的葫芦吸纳,转变为三颗青色光点与三颗红色光点。 “根系你们可以自行处理。” 这是对仍在蚁塔内的蚁后所说。岷山红蚁的工蚁确实只是杂品的灵兽,但蚁后不是,它的品阶更高,有成长的空间,也听得懂人类的语言。 然后每一队蚂蚁又分成两小队,一小队托举割下的藤蔓,运送到陆渊脚下;另一小队则开始将根系旁的土移开,欲要挖出灵植根部,送进蚁塔当做储备。 不远处,一只小巧的乌龟从池子里浮出,半趴在岸上,愤愤地盯住这些刨根的蚂蚁,小小的眼睛里水光盈然。 正文 第三十四章 踞坐孤峰三光起,剑击东海大潮生 青都界兼具修真宗门与妖府,是人族与妖族势力范围的重合点。 两族各占一片疆域,虽不时有些小摩擦,但大体上来说,总算把表面上的和平维持至今,已有数百年。 沿着东海的海岸线,青都界被割裂成所属势力不同的两部分。 人行陆地上,妖游东海中。 白璧青蝇,泾渭分明。 丰都城是一座紧贴海岸线的小城,地势卡的极好,两边是难以攀援的陡峭险峰绝壁,高耸到等闲修真者都难以攀爬。 如果东海不计其数的妖族想要蜂拥涌进大陆,丰都城将是最理想的,最首当其冲的目标。 它就像一根牢牢钉在地面上的钉子,风吹雷打不动地顶在前方。 数百年前的修真者或许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会在这里建立起这样一座能够充当堡垒的城池。 城中阵法不计其数,重弩、五行符纹炮等大型杀伤器物众多,只用极少的力量,便能发挥极强的效用。 随着局势稳定,此地沉寂百余年,然而在今天,这座沉眠的战争堡垒却重新苏醒过来。 城中许多平时不用的阵法开始运转,城楼上各防守重器表面纹理依次亮起,更有许多往日不见的生面孔登上城楼,带着或惊惶或凝重的表情,四处检查观望。 城中升起难言的紧张气氛。 “各部分散,按照驻扎区域进入岗位!将各处阵法、器物符纹都细致的检验一遍,务必不能出现纰漏!” “凡有破损、老化迹象全部上报!必要时可以申请试射!” 一道道不容拒绝的命令下达,然后被众多战兵毫无保留的执行。 天光暗淡,浓黑的乌云将阳光遮蔽,云层越来越厚重,黑沉沉地压下来,天显得越来越低。 像黑色的幕布缓缓拉下,要将整个天地卷进黑暗里。 风雨欲来。 “长梧真人,您看这妖族,真的要枉顾和约,进犯吾等界域了吗?” 城楼上,一个身穿锦衣的富态老者掏出一块白色的丝绢汗巾,擦拭额头不住渗出的汗珠,朝一旁干瘦的道袍中年男子问道。 “我也正在观望,宗门派我来探查形势。倒是你们尘海宗,生意都做到妖族那边了,难道没有听到一点风声吗?” 被称作长梧的男人面上有些焦虑,盯着远处靛黑色的大海,攥紧了拳头。 他的宗门就在青都界,如果说有哪些人是最不希望这场战争打起来的,这些生在青都界的修真者一定会其中。 其它界域的修真者还有喘息的机会,但他们却只能在迁宗和死扛到底这两个都很不友好的结果里选择。 “哪里还能做到妖族那边,赤蛟界都没了,还有哪方妖族界域允许我们修行者进入?这摊生意,算是彻底断了。” 说到这里,富态老者的神色更加凝重,眼神中甚至泛起恐惧的神情,似乎有冰冷蔓延到他的心脏,以至于他握住方巾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通往赤蛟界的界门彻底消失不见,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是整个界域被彻底摧毁,界门失去作用。 第二种可能则是作为界门基础的,各界定位联通的虚渊通道全部断裂。这样,界域便会失去同其他界域的相对位置,被放逐到虚渊深处。 这两种方法都极其难以实现,更何况赤蛟界中有着妖族最为善战的赤渊战军,以及已经居于修行顶点的赤渊军主! 那可是一位毋庸置疑的化神尊者! 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才能与化神尊者及其麾下战军相抗衡,并将整个界域的踪影都掩盖。 想到这里,即便老者已经踏入金丹境界,地位算的上尊崇,在不管哪个宗门中都会得到相当的礼遇,但仍然不免觉得有些害怕与恐惧。 这种情绪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他身上,尤其是破入金丹,自以为掌握了十分强横的力量以后。 一旁站着的长梧真人似乎也想到了这些,深吸了一口气,不敢再言语。 于是沉重的静默蔓延开来,城楼上很快便只剩下可怕的寂静。 许多人都是听从宗门派遣,前来此地探听情况的,在听了老者与长梧真人的交谈以后,纷纷扼制住自己的念头,不敢继续在这个问题上深究。 修行境界越深,其间的差距便越大,便越会知晓有些事情是不能够谈论的,连猜测也不能够,这是对真正力量的忌惮与敬畏。 只有不知无畏的愣头青,才会一追到底,大放厥词。 但正当城楼上陷入短暂沉寂的时候,远处的大海却出现了波澜。 腥咸的烈风从海上升起,碰过丰都城两侧光滑陡峭的岩壁,一股脑的涌进这座规模不大的小城,从高高的城楼上迅猛的掠过。 海风中,各宗战旗猎猎作响。 “快看那!” 长梧真人颤巍巍的指向海中,面色苍白。 海中有一道白线,从视野的最左边一直拉到最右边,似乎完全没有边际,就那样毫不掩饰地横亘在海面上。 缓缓地,以一种不可阻挡的态势,朝丰都城压过来。 汹涌的海浪下是密集的黑影,密密麻麻,重重叠叠。 “怎么会这么快!” 有人失声惊叫出来。 许多宗门都有人在此,但只是过来瞧一瞧,探听情况,却没有带来许多支援的战军,眼下城中,只有原本就负责守卫丰都城的青都界大焱宗独火军。 这支战军全员压上也只千人,境界参差,从筑基到金丹不等。 谁都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妖族,在第一时间发起进攻。 其中不知道藏着多少境界高深的妖修,纵然丰都城是铁打金铸,易守难攻,情势也不容乐观。 “有元婴境界的前辈吗!” 人群中突然有人叫喊。 敌我差距十分明显,如果说还有什么能够扭转局势,那么就只剩下拥有通天彻地之能的超高阶修真者——元婴真君了。 修行境界越高,威能便越是跨越式的变革。 及至金丹入元婴,便如金鲤跃龙门。 在这个化神屈指可数,隐匿不出只留传说与声名的年代,元婴便是实际上的修行顶点。 城楼上金丹真人数十,也不如一位哪怕只是初入的元婴真君来的更叫人安心。 也唯有这样等阶的修行者,才能让此刻的众修行者觉得有了依靠。 然而这些本身其实已经不弱,足以在修真界中占据一席之地的真人们四下探顾,却没有发现任何一位记忆中有着赫赫声威的面孔。 本来就只是探听,派人前来的宗门也未必就在青都界,也未必能供得起一位元婴真君,怎么可能只在有一点可能的情况下,就请可作为大宗支撑的元婴出山呢? 那富态的老人却双手重重拍在墙上,面上泛起喜悦的神色,汗巾掉落也不在意,因为他猛然想起,确实是有一位元婴真君到了此地的。 “有的!有的!太华宗步陀真君定然在城中!我在路上偶然得见,拜会过的!” 步陀是姓名而非道号,但富态老人已经顾不得这许多,高声叫喊起来。 似乎是回应他的呼喊,黑沉一片的环境起了变化。 天地间似乎有光亮升起,荡开这几乎浓重到化不开的黑暗。 三道挟着光焰的飞剑,从丰都城旁的一座孤峰上缓缓升起,洞穿乌云,破开风幕。 而后缓缓加速,带起三道极长,极细又极为灿烂的尾巴,从天际坠下,流星一般落在浪涛组成的白线上。 直到飞剑落下,才有雷霆一般的轰鸣从高远的空中传过来。 再然后,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东海生大潮。 正文 第三十五章 不合常理的撤退 东海的妖族退去了。 汹涌的妖潮甚至没有到丰都城下,只有靛蓝海面上翻涌不休的大浪与浪潮裹挟的妖族尸体才能证明刚刚发生的一切不是梦境。 在那三道飞剑落下,海面升腾起三簇高入云端的白色浪花以后,东海泛起此前未有的巨大浪潮。 一道又一道的潮水,越过深黑的礁石,宽阔的沙滩,有力的扑击到丰都城的城墙才算罢休。 潮水卷来许多种族不同的动物尸体,皆是被那三道飞剑所携的凌厉剑意震碎身体内部构造,显出本族面貌的妖。 城楼上,远远看着残存妖族退去的众人却没有欢呼。 此地俱是修士,有久经战阵的战军,有见识广远的真人,自然不会觉得泱泱东海的妖府,只遇着一位人族元婴便会退避三舍。 单说东海的妖族元婴,也不是一位两位。 如果妖族真正倾其所有的发起攻势,别说这里只有步陀现出身形,哪怕青都界所有人族真君尽皆在此,也将陷入苦战。 “这...妖族匆匆退去,有些蹊跷。” 长梧真人环顾周围,见无人出声,便打破了沉默。 “是很不对劲,但终究是退去了不是吗?” 旁边有人接过话头,言语中满是庆幸。 刚刚乌云与妖潮一起压过来的时候,所有人的心弦都紧紧绷着,在那样的妖潮中,就连逃脱也是件极其难以办到的事情。 若非妖族不明不白的退走,最好的结果恐怕就是丰都城上下近乎全灭,只把消息传递出去。 能有现在的结果,已经是十分幸运了。 所以即便许多修者心头仍然沉重,面上却隐隐透露出放松的神色。 “刚刚那三道剑光剑意凌厉,声势浩大,携雷霆之势斩杀诸多妖族,莫不是三位真君一同出手?” 有人敬仰地朝剑光升起的孤峰顶端看了一眼,但旋即就被身旁的人嘲笑了。 “鹿道兄,不要只是呆在洞府里闭关了,常出来走走,多见识些事物,以免下回再闹出这样的笑话。” 那富态老人摇了摇头,笑着继续道:“哪里是三位,从始至终,峰上便只有那一位俗家名为步陀的冲夷真君而已。 之所以会有三柄飞剑,是因为冲夷真君修行的道法独特,以一柄飞剑为本命,其余两柄同气连枝,作为辅器。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只有道兄你还惘然无知。” 修行者皆有姓名,但在修行日久以后,便可以为自己再取个道号,以免生出误会与尴尬。 冲夷便是太华宗太上长老步陀的道号,又因修行境界高深,故而又被称为冲夷真君。 那位鹿道兄面上泛起潮红,很是不好意思,引得众人善意哄笑。 他急忙寻了个话头,来避开眼下尴尬的处境:“那今天...也得有个说法啊,该怎么回去向宗门报备,各位心里都有想法了吗?” 这么一说,刚有些缓和的气氛便再次僵了下来。 青都界各宗的人聚在一块窃窃私语,其它界域过来的修者却面色纠结,沉默不言。 就在这个时候,人群中突然多了一位面色肃然,花白头发挽成道髻的中年道人,他身上没有压人的气势,似乎只是未曾修炼的普通人。 但哪有普通人,能在一群金丹真人都不察觉的情况下,出现在城楼上。 富态老者目光正在众人间逡巡,冷不防看见道人,心中一惊,而后大喜,赶忙推开挡在身前的诸位真人,恭敬地朝道人作揖。 “尘海宗赵通见过冲夷真君,谢真君出手护佑吾等!” 忽然听得此言,众人一愣,而后纷纷拱手弯腰。 “瀚海宗长梧见过冲夷真君,谢真君出手!” “青叶宗合山见过冲夷真君,谢真君出手!” “湣林宗思海见过冲夷真君,谢真君出手!” ... 步陀,也就是冲夷真君坦然受之,而后开口, “众位同道,相信大家也已经看出此次妖潮不同寻常,退去十分可疑。我在峰顶观望东海,发现东海深处妖气滚滚,直冲云霄。 其中必有元婴同级大妖压阵,但最后并未出手。 现在东海之上,妖潮虽然退去,但是并未解散,局势仍然危急。 请大家返回宗门,将此事上报,尽可能地增派些战军和资源来,以卫丰都。” 不管听了这番话以后,在场的修者心里是什么念头,但在表面上,所有人都垂首抱拳,齐声道, “谨遵真君法旨!” 接着,面貌正值壮年,青丝却已经掺了许多白发的步陀走向第一个出声的富态老者:“赵通小友,我有一事相求。” 一个看着只是中年的男人,却对明显已经有些衰老的老者口称小友,似乎有些不太和谐。 但事实上,不管是境界还是年纪,步陀都长富态老人许多,这声小友叫的其实恰如其分。 “真君但说无妨,只要我赵通力所能及,一定倾尽全力。” 赵通面色坚毅,心中打定主意,不管面前这位提了什么要求,都必定尽全力满足。 有元婴的宗门已经可称大宗,城楼上的众人涉及宗门虽多,却少有能担得起大宗称呼的。 尘海宗便在其中,门中境界最高者即是金丹。 能和一位元婴真君搭上关系,是许多这样的宗门梦寐以求的。 “赵通小友,我想请你把此地消息与信物带回我太华,如你答应,必有回报。” 以元婴之能,也无法跨越界域与人通信,散出的神识都会被界门挡住。 “自是愿意,但...难道真君不回宗门吗?”赵通愕然。 步陀摇摇头:“此地并未其它元婴,若我离开,妖潮再起,凭大焱宗的战军是绝对无法撑到援军到来的。 我在此玉牌中已经将形势与判断建议都理清,你将它带给我太华掌教便可。” 他拿出一枚两指宽的玉牌,与一方小印:“这方小印适合金丹使用,便赠予小友。” 赵通却只拿了玉牌,然后躬身一礼:“真君高义,我赵通虽是生意人,却也不是眼中只有灵石的逐利之辈。 前辈冒着身陨的危险,只为护住丰都城,守住前列战线,若是帮您传个信儿还收礼,那我这面皮也算白长了。 前辈放心,我定将玉牌送到!”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妖府退散 妖府,是与修真宗门相对应的妖族组织。 不同的是,修真宗门招收成员并无偏好,妖府却以血脉为纽带,成员多血脉相近。 比如,鬣狗与狼成妖后常居于一府,浮藻和水草修成精怪后也可在一块修行。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青都界东海共存妖府一百六十五座,但其中供养元婴境界大妖,可称为大妖府的不过区区三座。 能够修成大妖的,如果不刻意压住周身的气势,便会自然而然的勾动自然气象,使天地声色随心变化。 喜悦时惠风和畅,愤怒时雷鸣电闪。 若是用特殊的望气技巧观望,更有极易辨识的滚滚烟尘从身上升腾而起,直入霄汉。 丰都城上,许多修士仍在为逃过一劫而庆幸,可如果有人深入东海,在海域面积最大,灵韵最足的岛上,运起这样的望气法门,就会发现令人惊怖的一幕。 岛上乌云铅垂,绵延不知多远,厚重的漆黑云团里不时有红色的霹雳一闪而没,显得十分妖异。 浓密粗犷的烟尘沸腾,覆盖了整座岛屿,犹在升腾,沸滚不息,庞然的烟尘天柱直接与乌黑的云层相接,雄伟而壮丽。 却令每一个知其意义的修者胆战心惊,骨寒毛竖。 那分明是为数众多的大妖聚集在此,才会生出的异象! 此等规模,夷平此界也只在反掌之间! 但青都界大妖一只手可以数的过来,决然撑不起这样的景象。 ...... “这段时间叫大家来这里呢,是想开个会。” 青都界最大妖府的一处会议大厅之中,许许多多的生灵整齐地围绕一张黑石造成的长桌坐落。 这些生灵形态各异,有与常人无异的,有披毛戴角的,也有完全是以本形现身的。 但无一例外,俱都有凛然的威势于无形中散发。 大厅的每一处角落,都充塞气势无声的交击铮鸣。 如果这时候进来一个金丹境界的修者,将会在瞬间被压迫至肝胆俱裂。 烟尘的起点是这间大厅。 满座皆是大妖。 长桌上有一面水镜,视角是从丰都城上空投下,将整座城池笼罩在内。 水镜的视角高,显得那座城池十分微小,但并不妨碍在座的所有人看清城上人类劫后余生的表情。 坐在长桌上首的却是一位给人阴柔感觉的修者,他的模样维持在青年,眼角有颗极小的痣,脸上挂着轻佻的笑容,似乎坐在这里的只是寻常修者,并不值得在意。 整间大厅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从今天起,回到你们该回的地方,再等召唤。” 妖与人的相同点在于,有的个体能够审时度势,作出正确的判断,有的却不能。 于是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就有一条以青蛇本形来此的大妖,尾巴重重抽在桌面上,将有阵纹护持的长桌拍出密集的漆黑裂纹。 “吾等从不同界域,不顾损耗,听从你的召集,携带众多儿孙来此,就是为了杀进人族的疆界,如今你这小儿一句话,就让我们回去?” “什么劳什子特使,如果不是我族化神遣你来此,你也只不过是乳臭未干的人族血食!” “在座的诸位,难道你们要听他的话,放下唾手可夺的青都界,灰溜溜的滚回老巢吗?!” 和刚刚青年出声时一样,大厅中只有这条缩小身形青蛇的叫嚣,但这其中包含的意义却是天差地别。 脑袋不灵光的出头鸟,一个就够了。 眼角有颗小痣的特使眯起眼睛,面上没有半分冷意,反而浮现出和煦的笑容。 看起来并没有半点被冒犯到的意思。 “不知这是...” 一旁与人族无异,看不出本来种族的大妖压低声音提醒道:“特使,是阴锋界的碧鳞府君。” 青年带着笑点头:“还有和这位碧鳞府君有相同想法的妖吗?机会难得,有的话可要一同提出来哦。” 静默无声,过了一会,坐在青蛇旁边,身上遍布鳞甲,以半人半妖的形态出席会议的大妖开口了, “吾也以为这个时候返回原本界域不妥,吾等并不是独身来此,而是带着许多小辈,单单远来的损耗,就已经不是小数目。” “况且修者现在没有足够的防御力量,只一伸手,青都界就会被吾等吞掉。” “方才突然间退却便不是个好主意,怎能一退再退。” 然后又有一位大妖发表了同样的观点。 这三位出声的大妖隐隐以碧鳞府君为首,坐在一处,都有意将气势完全展露,压向被称为特使的青年。 刚刚那位完全化作人形书生模样的大妖还欲低声报出后来反对的两位大妖名号,却被青年挥手制止。 “妙极!妙极!” 青年面上的笑意更加灿烂,甚至两手轻拍、颔首,似乎遇见了十分令人开心的事情。 “那么我们接下来讨论一个新的问题吧,在这三位神魂俱灭以后,有没有对他们的遗产感兴趣的呢?” 碧鳞府君大怒:“你...!” 他携威奋起,却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 之后便觉得有缕微风轻轻拂过,剩下的字便留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口了。 外界望气视野中的通天烟柱,蓦地少了三道,烟尘中出现了一块小小的缺口。 大厅中,刚刚出言反对的大妖,俱都僵住,而后身体里传来珠玉破碎的声音,推金山倒玉柱般倒在座椅上。 只一刹那,这三位能够移山倒海的大妖,便已经神魂俱灭,魄落九幽。 妖婴都没有逃出来。 妖冶青年的手上多了一柄巴掌大的黑色小剑,正被他用白色的绢布擦拭, “我呢,是有几句话想对三位说的。” “一是不要在别人讨论的时候随意开口;” “二是在上司发布决定的时候,只需要说‘好’,然后照做就可以了,不要说一些多余的话。” 然后他用讥讽而悲悯的语气,发出感慨, “不知死期将至,真是可怜。”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视线透过水镜,落在丰都城上那些仿佛蚂蚁一般的、正在庆幸的修者中。 于是唇角的弧度更大了些。 正文 第三十七章 仍处于雏形的小世界 陆渊兜里没灵石了。 花钱如流水,赚钱如抽丝,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么不易。 起先陆渊只打算在大比中投入有限的灵石,但后来却几乎把全身家当都投了进去。 大盾,龙牙兵手中的劲弩,以及符箓在这些开销中占比不算太大,都是自己做的,也就成本价。 但后来又买的龙牙兵种子与汲灵紫阳花种子,就要了老命了。 单个倒不贵,架不住数量多。 别人打架拼修为,陆渊打架不仅要拼修为,还要烧灵石。 后来陆渊又可怜巴巴的回了小岩谷,把还凑活能用的弩箭、蛛丝都给捡了回来。 兴许还能再用。 汲灵紫阳花是强制催熟的,只开一段时间便会枯死,所以也不能用灵植夫的手段催生种子;龙牙兵就更衰了,只能活动短短几个时辰,就会失去神韵等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只留下木质躯壳。 真就纯支出。 要不是后来卖了催熟的蓝星龙须藤,连小绿都要养不起了。 好在后来借着新得的红色光点,把悟性堆上了九,这才快速学了些一阶符箓的绘制,临时补了亏空,才有灵石在洞府里垦了些灵田,种上了种子。 唯一能够让他觉得有些安慰的,就是外门居舍的三亩灵田里,青莎草叶和茭枝能用了,不必再专门购买绘制一品符箓的底纸和墨。 不知为什么,自从悟性不再是满值以后,画符的状态就没了,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挥毫就是一张,即便身躯之内真元与精气神丰盈,仍然无用。 所以陆渊狠下心,割了一茬茭枝,把原本还能继续从断口长出新枝的根也刨了,硬生生又得了几团红雾,才把悟性这一行堆满,到达了筑基期的上限十。 状态回来了。 但陆渊并不准备马上开肝符箓,而是往小世界里瞅了一眼。 辰皎已经暂时结束了疗伤,她似乎能够隐约察觉陆渊的视线,抬头望向天空。 “进来吧,正好我也有些事情需要告诉你。” 她的伤势很重,不在肉身表面。 自从进入小世界以后,就寻了一处贴近界河沙的地方打坐,再无其它动作。 如果不是和她签订契约的自己还活着,且有金色的界河沙缓缓被她吸纳,陆渊真要怀疑她的神魂是不是已经消散了。 至于现在,这么一位修行境界高深,有颜值又能打的女性发出邀请,能拒绝吗? 爱谁拒绝谁拒绝,反正我不拒。 这么想着,陆渊打开了小世界的入口,在离辰皎两步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虽然在外面研究了无数次,可这还是他第一次进来。 灵气很充盈,但大地上一片荒芜,只有褐黑色的土壤。地脉极小,且现在只有一道。 没有植株生灵,没有山川湖海,没有云雨风雷,也没有昼夜四季。 一片寂静。 像是假的小世界。 “别怀疑,是真的。” 辰皎的面色有些过分的苍白,眉头却不再因伤痛蹙起,比起刚见面时多了些轻松与从容。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陆渊一惊,难不成签了契约以后还能感知别人的心思不成? “你修行的时间还短,很容易看穿,再加上面部表情等的细微变化,就能大致猜测出在想什么。” 辰皎的回应让陆渊松了口气。 他最近刚觉得牙口不好,想吃些软饭。 这个念头很有吸引力的只出现了一会儿,就被他强行压下去了。 我,陆渊,天命之子,大道可期,不吃软饭! 辰皎接着刚刚的话,解释道, “这方小世界处于雏形,自然不能同你生活的界域相比,但只要时间和条件足够,未来可期。但是...” 陆渊前世有句老话,‘但是’之前的话都没意义,所以他的心思顿时提了起来,有些忐忑。 “但是,作为这方小世界的前身,你得到的那枚江山戒有些问题。” “江山戒本身是以虚渊中陨落世界为核心打造,但这些陨落的,尚未在虚渊中生成的世界往往先天不足,与正常的界域相比缺少一些东西。” “以那样的陨落世界为基础而生的这方小世界,自然也有些缺陷。” 陆渊没开口,静静的听身边这位黑甲残破的女子娓娓道来。 她忽的抬起手,伸出食指,指向天空。 真是奇怪,明明看着像经常操持兵器的,双手怎还能这般好看,陆渊的视线顺着指向偏移,在青葱般纤细白嫩的手指上顿了一顿。 “正常来说,世界在诞生之初就应该有日月星辰,在天轨往复运行,但你这里没有。” “也没有四季。” “地脉与世界息息相关,是大地的脉理,世界的经络,有孕生灵秀,促进世界成长的功用,山川湖海皆由此而来。” “这里的地脉十分微薄,只够支持种些不是很高等阶的灵田。” “那应该也有解决的方法吧?”听了上述分析,陆渊的心凉了一半,带着些恳切问道。 辰皎的手臂落下,撑在背后的土地上,回应道:“自然是有的。” “是什么?” 听着陆渊有些紧张的语气,自称龙属的美人儿终于不再看黯淡的天空和荒芜的大地,她偏过头来,看向陆渊,似笑非笑, “一些衣物和一间你不能窥探的建筑。” “有这些就行了嘛?可这些明明就和世界没什么关联啊?”陆渊愣愣的问道。 “不,是我需要这些,不管有什么解决的方法,现在都是没法做到的,而我总不能就这样。” 在不经意的瞥见战甲破损处下方玉脂般的肌肤时,陆渊飞快地挪开视线,装作打量自己的小世界,明白了‘就这样’的含义。 “我的锅,我的锅,马上配齐。” 陆渊身边出现离开小世界的入口,就要离开,却突然想起什么,停了一下。 “你...额,没有揭你伤疤的意思,但咱们契约都签了,我总得了解下契约对象吧。” 一股轻柔的力量把他从入口推了出来,但回答也随之而至。 “等你配齐了,再来讲讲你我的故事。” 陆渊琢磨了一下,本来觉着这位受了这么重的伤,应该早就黑化的,现在看来也不是想象中那样抱着苦大仇深的生活态度。 正文 第三十八章 陵刑军开拔 陆渊没钱,连身配得上辰皎的衣服都买不起。 无端的,他心里浮现出‘贫贱夫妻百事哀’这句话。 这感觉真是糟透了。 那还能怎样,肝符呗。 但肝符得来的灵石只能解一时之需,并非长久之计。 在闭门绘制符箓长达半天之久以后,陆渊带着符去了雷翎符箓店那里,卖出两百张符箓,换了两千颗一品灵石。 合二十颗二品灵石。 太华外门植耕,一年生计所需至多三十颗一品灵石,二十颗二品灵石对炼气期的修者来说几乎是笔此生难及的巨款。 除非家里有矿有人有背景。 但陆渊已经是名筑基修者,消耗甚大,这些灵石已经不能满足所有开销。 虽然对陆渊这么快就入了筑基,绘出一品符箓,能够篆写星君级神真的讳字表达了祝贺,但青衣店主也明确表示了嫌弃。 你太快了,名气还没打出去,这批符卖完之前少来。 从坊市买了些适合辰皎身形的衣物,建造所用傀儡,布阵材料,以及一些生活用品。 但就在挑衣物的时候,陆渊却发觉周围突然变暗了。 阳光似乎被什么东西遮蔽住。 他三步并做两步,从成衣店中跑出来,才发现四周都处于大片大片的阴影中。 大片的阴影成群结队,在坊市间移动,前进,奔流。 坊市间雅雀无声,人们仰头注视天空,他们流露出的神色,几乎都掺杂着震撼和敬畏。 陆渊朝天空看去,发现了遮蔽住阳光、令人们面上出现那样神情的事物。 一整支杀气凛然的庞然舰队。 纵然隔了不知多远,陆渊仍觉得有微微的寒意生出,那是在面对足以轻易毁灭眼前一切的力量之时,身体自发的紧张所致。 在这个时期,各宗对战舰体型等并没有明确的划分,称呼也不尽相同,陆渊不能分辨出天空中缓缓加速的战舰型号,却也知道了这支舰队的归属。 各战舰上,都有太华的红色战旗迎风招展,如同燃烧不熄的火焰。 共有九艘较大的巨舰,侧面开了许多洞口,表层覆盖暗色挡板。 暗色挡板下,都是威力惊人的舰炮,战端一开,这些挡板就会收拢挂起,然后内里的舰炮喷吐出密集而强力的攻击。 陆渊初入内门,对战舰的了解仅限于此。 只有真正直面过大规模战争的人,才会明白这是怎样可怕的力量。 还有数以百计不同形制的小一些的舰只,漂浮在巨舰的各个方位,为这九艘看似缓慢沉重,实则快逾飞鸟、排出云浪的巨舰护航。 黑沉沉的阴影投在坊市中,众人心底像是压了块大石般沉重,却又混杂许多欣喜。 沉重源自令人胆寒的力量,欣喜却是因为太华会保护所辖区域,这股令人胆寒的力量是用于庇护自身的。 坊间有许多太华门下成员,这个时候,无一例外,心中都充溢着自豪与骄傲。 涌泉界大宗比青都界多上一些,但能轻易派出这样一支战军的,只太华一家。 ...... “那是陵刑军,是步陀师叔麾下的战军,前几日步陀师叔托人传了玉简,说是和大焱宗达成协约,调派陵刑军去帮助驻守丰都城。” 陆渊回到洞府以后,就在崖坪上发现了四爷坐在石凳上喝茶的身影。 这回真是有正事儿。 四爷道明那支战军的身份,然后拍了拍陆渊的肩膀:“小老弟,最近活儿可能比较多,比较忙,作好知识和心理准备,宗门整了个大项目。” 进内门以后,便能参与真正的门内事务,也会被要求作一些有偿劳动,就比如眼下。 “啥项目啊四爷。” “看见刚刚天上飞的战舰了吗,咱符器阁就是整这个的。” 光头师兄指了指舰队运去的方向,又拍拍胸脯:“我,四爷,要支棱起一支战军了!缺舰!” 然后又说了一些话,陆渊听完总结了一下。 一:四爷我牛比,元婴有望,大道可期! 二:宗门要以五阁的首席真传为核心,分别组建战军。 宗门长老的亲传弟子皆可称真传,但首席真传还在其上,他们的授业恩师正是五阁阁主,即太华的太上长老。 除了光头师兄以外,藏经阁首席真传柳余恨,铜臭阁首席真传崔华,演武阁首席真传琼墉皆要组建战军,按照各阁职司,侧重各有不同。 “丹阁呢?”陆渊好奇的问道。 “丹阁还没有首席真传,师娘没有收徒的意向。”赵四面上露出隐约而猥琐的笑意,“所以丹阁争取的资源有一半都划给我了。” 好家伙,名分还没出来,师娘就先叫上了! 但不得不说,叫的真是太值了! “这下就得打造新的战舰,修筑军港,招募后勤了。所以所有的符器阁成员,都会参与进去,对有志在炼器上发展的修者来说,这是次非常难得的机会。” 确实如赵四所说,是极为难得的经历。 修真界域虽有摩擦,却远没有到达要出动战舰的地步,太华战军中,正在服役的战舰本就充足,又有后备舰只,如果不是要筹备新的战军,再隔百年也未必能有幸能亲身参与这等大事。 这次要筹备的器物太多,连进入内门不久的弟子们,也要用上。 虽然以陆渊如今的修为,只能打打下手,做做边角不值一提的小部件,却也是寻常宗门的成员苦求不得的。 “既然都要成为一军统领了,赵师兄您怎么还有暇余到我这里?” 光头师兄眉毛一拧,攒在一块,竟有些许愁绪:“我这...还是光杆司令,正想着是在门内招人,还是去附近的修真家族和利益一致的小宗门里揽些客卿来,充当战兵呢。” 啊,搞半天,是纸上谈兵啊! 战兵都没有一个,说个吉尔。 “但战军的名字我已经取好了,就叫做大道战军!寓意我等修者心中所向,小老弟你说这个名字好不好?” 陆渊:“我觉得吧...并不是很好。” 修真界的龙头宗门才敢称道宗,这等张扬的名字要是挂出去,只怕... “四爷您还是给自家班底取个别的名字吧。” 正文 第三十九章 代日 女子的衣物样式十分繁多,陆渊捡了些素色的,感觉适合辰皎的衣物买了下来。 虽然衣物的织丝罕有,更附着许多有小功能的阵法,并不便宜,可陆渊却总觉得层次有些低了,衬不上那位自己签了契约的。 除了衣物,还有负责建造居舍的傀儡,以及用来隔绝视线的布阵材料,还有些生活用具,被褥之类的。 也不知她需要些什么,便都买齐了。 外面人多眼杂,陆渊雇了辆马车把东西送到外门居舍那里,才打开小世界的入口,将东西都送了进去。 辰皎仍在打坐养伤,察觉陆渊进来以后,睁开眼睛。 经过这些时日的修养,她已经可以较为轻松地站起来走动,因为伤势极重而来的僵硬与些许急迫都已经消失,眉眼间多了些温润,原本也该是个性格温和美好的女子。 这般娴静的人,怎么会卷进那样凶险的境地中去。 “我买了些障目阵法的材料,在小屋建好以后,会将它布设在周围,到时候你可以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疏漏。” “对了,你对建筑有研究么?” 辰皎缓步靠近各类东西堆放的地点,微微颔首:“有一些,是需要我指挥傀儡建些建筑吗?” “是的没错。” 陆渊有点不好意思,前世玩过一款叫做‘别人的世界’的游戏,里面可以用不同的方块堆积成各式风格的建筑,但从始至终,他都只会把方块拼成火柴盒。 美感与实用性皆无。 所以不太方便自己动手。 他这次来不仅是要搭建能让人住得舒服的居舍,还要把玉泉眼带进来,种些养眼的花草。 这里的灵气充裕,又在唯一的地脉上方,垦一品灵田的话有些可惜,适合构建二品灵田,可材料比较贵,还没准备好,所以先种些植株,让这方世界多点色彩。 还有就是把小绿这个暂时没什么用但能吃的蒜头王八丢进来。 它一只龟,吃的比整个蚁塔的红蚁都多! 这方世界在青玉葫芦中,陆渊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小规模的改变地形地势,所以他在离辰皎屋舍的选址附近,做了个坑,然后把玉泉眼,灵鱼,小绿和灵植墨莲的种子丢了进去。 没舍得用青色光点催熟,还得用来洗丹药,就让墨莲慢慢长吧。 “你伤好以后,会杀很多人吗?” 不远处,辰皎靠在一块宗里兑换的石材上,正以神识指挥木傀儡搭建屋舍,冷不防的听到了陆渊的询问。 她眉头蹙起,眼中的神采未明,似有微澜升起,而后缓缓平静,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会有一些,不多。” “太华有人在其中吗?” “没有。” 陆渊呼出一口气,心里那点小忐忑放了下来:“还需要什么吗?我尽量给你配齐。” “暂时不需要了。” 过了一会儿,辰皎缓缓开口:“你觉得妖和人能共存吗?” 陆渊想也没想:“我觉得总会打起来,就当前的大众观念来看,这应该是不可避免的,除非两边各出一个谁也打不过的至强者,达成共识,压着下边的人,再经过长期的观念改变,制定规章制度约束两边才有可能吧。 要不干脆把人妖两边的来往都给断了,谁也不见谁。 我就随口这么一说啊。” 但辰皎却认真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说不定真的可以。” 陆渊看她认真的模样,乐了:“那成,我抓紧时间修炼,早日成为人类至强者,拳打化神,脚踢一界;你呢养好伤,再修炼,争取早点成为妖族至强者。 这样我们联手,就妥了。” 说到这里,陆渊自己都笑了出来,区区筑基还要拳打化神,这比螳臂当车更有想象力。 无异于挟泰山以超北海,诚不可为也。 没想到辰皎朝自己瞥了一眼,清亮的目光让他再也笑不出来:“嗯。” 陆渊一滞,刚想说自己是开玩笑的,人生目标仅限于缩在角落里种地赚钱修炼,等修为高了以后再去看看世界,辰皎却已经将视线转了过去。 于是解释的话便像卡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了。 “日月盈仄,星宿列张本是世界必有的景象,能够调和阴阳,造就四时变化,阴阳之气交合,才会有生命,它们对世界和你的作用比你想象中更加巨大。” 不远处两只木傀儡仍在干活,却不能分散辰皎的心神,她樱唇微动,开始讲述, “首先是太阳,有光暗才有昼夜,既然没有就需要再造。” 听到这里,陆渊差点绷不住,又要笑出来。 我要是能再造太阳,还至于是个筑基吗? 辰皎好看的眼睛瞥他一眼,他便不吱声了。 “不是一瞬间就竟其全功,而是慢慢养着,一点一点的壮大,这样的办法行得通。” “那要怎么养呢?”陆渊又问了。 “你是灵植夫,可以培养一种能够有很高成长性的至阳灵植,栽种在此界,使其成为此界的阳,在天轨运行,以此代替太阳,我有个推荐,即是扶桑树。” “此界的阴也能够用同样的方法,推荐是月桂。” 扶桑树和月桂确实是极致的阴和阳属性实质代表,相传是同此间第一个世界诞生的神树,太华典籍上有关于它们的记载。 但如今已经消失在历史的故纸堆里,再无踪影。 这怎么破? “我以前喜欢侍弄花草,因而对灵植也有些研究,曾经搜罗了不少感兴趣的灵植,可惜现如今几乎全都遗失了。” “高阶的灵植夫,可以纯化灵植中的一些因子,使其达到返祖的效果,我身上还有一颗种子,据传是扶桑树不知多少代的后裔,仍保留一些特性,改日你境界深了,便可以尝试一下。” 辰皎一口气说了这许多,眉宇间有些倦意:“你先转过身去。” 陆渊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身后有重物坠落,砸在地面上的声音,然后又传来悉悉索索的细微声响。 “可以转过来了。” 再回头看时,地面上有解开的黑甲,砸出几处浅坑。 辰皎身上多了件青色的大氅,遮住了令人产生遐思的内衫。 她的左手从里伸了出来,握着一团炽烈的火焰。 正文 第四十章 见一些人 灵植的生长需要地脉滋养和足够丰沛的灵气,特殊些的灵植对环境也有相当程度的要求。 从很以前起,修真界域便已经少有天然便能供养灵植的地域,即使偶尔出现,也是只鳞片爪,零星的很,难以成规模。 所以灵田这种能够锁定灵气浓度,大批种植一些普适性高的作物的人造灵地,便应运而生。 但灵田能培养的,也仅限于市场上经过验证的,对环境和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条件,没有特殊要求的灵植。 像辰皎给的这颗等阶不明的种子,一般灵田是没法种的。 陆渊亲测无误。 起初陆渊以为它是团凭空燃烧的火焰,仔细看过以后才发现,确实是源源不断散发光焰的火团。 里面有较为凝实的圆形核心,应当是种子本体了。 这咋种? 辰皎有些疲累,在指挥木傀儡造出一所雅致的小院儿后,便要了枚玉简,把一些灵植方面的知识渡到里面,交给陆渊以后,便进屋歇息去了。 屋里的生活用具一应俱全,床和被褥陆渊也早早和障目阵法一起铺设完。 这是小世界内的第一所落脚之处,意义重大,以后陆渊来小世界里耕耘,就不用直接坐在石块或者土垄上了。 做完这些,他朝小院看了一眼,带着玉简回到了宗门,准备去洞府里开田。 却发现洞府前的崖坪上多了三个人,在石桌上喝茶。 合着崖坪上的石桌主要功能是留客人喝茶。 “陆师弟...呸,陆师兄!” 刚进崖坪,喝茶的人已经瞧见了他,其中一个身形宽大些的,跳起来,兴奋地朝他挥手。 “你们也来了?” 什么是惊喜? 在崭新的环境中看见熟人,陆渊就觉得就觉得很惊喜。 虽然内门外门都是太华一份子,但分属内外门的弟子们,毕竟是不同的。 有种微妙的、类似于游子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跳起来打招呼的是切磋过,印象里有些情绪化的唐荼,旁边坐着的是老相识瞿向和小师妹桐舒。 他们身上已经没有了外门弟子标志性的青衫。 “是的陆师兄,我们都已经进了内门,正好碰见闲逛的赵师兄,就打听了你的洞府位置,然后过来了。” 唐荼一遛小跑就溜了过来,很自觉地帮陆渊分担了手里提的小物件。 普通内门弟子的排列次序是按照入内门先后的时间算的,因而如今,陆渊又多了俩师弟和一个师妹。 瞿向笑着迎上来:“听了陆师兄筑基的消息以后,唐荼就一改以前的懒散,加紧修炼,近两日终于也进了内门。” 桐舒跟在后面,有些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没想到陆师兄进境这么快,本来我还想着能翻身做一回师姐呢。” 她本身就不是普通人,进外门时已经有了不浅的修为,这么快进内门也在情理之中。 陆渊心中欣喜,掏出黑色房卡:“来了就好,都进来坐坐,我这还有些茶点,正好配茶吃掉。” 不知道别的修者是怎样招待客人的,但这儿只有些茶点。 过于磕碜。 好在进了洞府的三人没有嫌弃的意思。 “近日赵师兄和柳师姐他们都要招募战兵,陆师兄和桐师妹对此有什么想法吗?” 互相了解近况的时候,瞿向问起这个问题。 新建战军的事情已经传开,各位首席真传都已经在紧锣密鼓地招揽人手,为未来的班底作准备,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联想到还在闲逛的光头师兄,陆渊忍不住摇头叹息。 “没什么想法,况且我还准备多开些灵田,又要参与舰船的建造,没有太多空余的时间。你们呢?” 桐舒也摇头:“我选的铜臭阁,做些家族生意便可,打架是不行的。” 见陆渊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唐荼嘿嘿一笑,搭上瞿向肩膀, “我和排骨...就是旁边这个,都选了藏经阁,但修为有点低,所以在柳师姐的战军里挂了名,等境界再高一些,就去报到。 柳师姐还赠了我们些丹药,让我们好好修行。” 陆渊有些倒是有些惊讶,自打筑基以后,各类外物的物价就随着本境界的需求变更了许多。 筑基能御使飞剑,同阶符箓的用武之地就小了些,故而符箓的价格相对较低;相对的,丹药和各类同阶器物的价格倒是水涨船高。 柳余恨这位师姐居然能赠两个刚进筑基的内门弟子丹药,倒让人高看一眼。 “对了,黄松呢?” 陆渊突然想起还有这个人存在,似乎已经很久没听到消息了。 唐荼耸耸肩,面上倒也没什么幸灾乐祸的表情,虽然很讨厌黄松,但对同门落井下石的事情他也做不来。 “他被黄长老打了一顿,现在应该在盘圆界对抗妖族,以磨炼心志吧。” “黄长老看来也是正直不阿的人啊!这样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真的很少了。”桐舒顿时对这位素未谋面的黄长老心生敬仰。 唐荼飞快的摆了摆手, “想多了桐师妹,他和黄松是一丘之貉,上梁不正下梁歪。” “柳师姐在大比时找他的时候,他还想把这事儿压下来,后来柳师姐把当初他赠予的东西放在洞府门前,对黄长老发起了切磋的请求。” 太华有专门的切磋场地,并有特殊的保护措施,上至金丹,下到筑基,都能在里互相交流战斗经验。 “然后呢?”桐舒听得很专注,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唐荼,等下文。 “一剑秒了呗,有什么好说的。” 唐荼眉毛一抖一抖,一讲到这个,他就兴致高昂:“柳师姐平日里不怎么展示修为,那黄长老见她年纪不大,以为可欺,但柳师姐是何等的天赋卓绝,早就已经跨进了极深的境界! 只一剑,便将那黄姓长老斩出场地,丢了好大的面子!” 而后他啧啧叹息,像极了茶馆的说书先生:“这人与人啊,当真是不同的,自知之明还是得有。” 看着他摇头晃脑的样子,桐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唐荼又道:柳师姐胸怀宽广,若换了我,定然是要继续追究的。” 胸怀宽广? 桐舒下意识低头朝下观望,而后笑容消失。 小伙子,你路走窄了!陆渊把这一切瞧了个清楚,赶忙转了话题, “桐师妹,上回那样的岷山红蚁蚁塔还有货吗?我要开些灵田,想再买一些。”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定一个小目标 “闲逛!闲逛!一天到晚就知道乱跑!一点正经事不干!” 雷鸣般响亮的咆哮从符器阁后殿传出来,震得房梁微微颤动,余声回响不绝,绕梁三匝。 后殿里,赵四垂头丧气,缩在角落的小板凳上。 他去外边放松心情的时候,又一次被自个儿师傅逮了个正着。 顾老头手杖都抽了出来,挥舞地虎虎生风,点坏了好几块地砖,但终究还是没落在徒弟身上。 剧烈地喘了几口气,他暂时把心头的那点火气压下去,苦口婆心的对眼前这个无所事事的大弟子说教, “小四儿啊,你都已经快独当一面了,更马上就要成为一整支战军的统领,怎么能每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呢!” 坐在角落的光头小声嘀咕:“去燕舞楼怎么能叫不务正业呢?我去听小曲儿也算陶冶情操,提升心境啊。” 咯吱咯吱-- 极其细微的声响从手杖上传出来,像是杖生即将结束的宣告。 赵四觉得不对,有些过于安静了,抬眼一看。 顾老头不再挥舞手杖做假动作了,他捋起了袍袖,原本不显山不露水的手臂鼓起虬结的筋肉,充溢着暴虐的美感。 手杖发出的咯吱声,是承受不住这股施加于身力量的哀鸣。 眼角似有条条青筋绽出,跳动。 后殿中,沉重的压力逐渐生出,有风从殿里起,吹向殿外。 这是要真的开打了。 危! 赵四像被烫到的青蛙,飞快的从板凳上弹起来,以一种非常规矩的姿态,跪在顾老头身前, “师傅听我解释!我本来是去招战兵的,只是路上辛苦才偷闲去了趟。” “哦?那如今有几个修者肯为你的战军出力的?” 顾老头的声音缥缈,似在天边,听不出喜怒。 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四爷,额头上除了些汗,喉头动了动,有些艰涩的开了口,嗫嚅着道:“这...大概...是...两个?” 你一个我一个,可不就是两个。 顾老头怒极而笑:“你知不知道小柳已经招了数百人,麾下编制都满了,人家知道你的情况,还特地来找过你,要帮你打出声名,招些人! 亏小蝶还把一半的资源给你扒拉过去,你就是这么干事儿的?!” “这怎么能怪我!” 赵四好像受了莫大的冤枉,一脸的委屈:“柳师妹...她手段高明,早就有很多人追随,我这事业刚刚起步,举步维艰才正常...更何况...” 他瞥了一眼自个师傅:“我以前闭关做器物,不理身外事的时候,您还不觉得挺欣慰的,怎么这会又要怪我?” “我呸!你这个...你这个孽畜!逆徒!还敢顶嘴!我今儿非得教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手杖终于又动了,带着股呜咽的风声,就要朝赵四臀部招呼。 却还是没落下。 被一只纤纤素手捏住了。 “师娘救我!” 赵四本来已经闭上眼睛认命了,甚至还想扔两句体现自己坚贞不屈的狠话,诸如,四爷没错之类的。 左右不过一顿打,既然逃不掉,那就要体面的面对。 但杖没落下来,他睁眼一瞅,看见了来人,顿时像找到救星,嗖地一下躲到来人身后。 素手的主人,是位有着成熟风韵的女性,穿一身既不华贵,也不鲜艳的淡色衣裙,自显娴雅。 她身周同样没有半点气势,却轻而易举的捏住了手杖。 “你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 顾老头的面色一下子缓和下来,面上甚至泛起十分阳光的笑意。 坊间传言,太华宗元婴真君顾纯垆,同丹阁阁主蝶夫人有些难以言说的往事。 众所周知,传言必定是事实。 这位捏住龙头手杖的成熟女性,便是当今太华宗丹阁阁主,钟离秋蝶,人称蝶夫人。 听着赵四的称呼,蝶夫人面上泛起微红,而后转向顾老头, “不过是些小事,怎么就动起手了,你要是打这孩子不心疼,我马上把他带回丹阁。” “哼!”顾老头放下手杖,重重地哼了一声,“这臭小子一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你这般护着他,是成不了气候的。” 似乎觉得语气有些重,他放缓了言语,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温顺些:“他整日游手好闲,是得教训一下。” 而后怒视躲在后面的赵四:“你给我过来!” 赵四得了依仗,自然是不肯去的:“啧啧啧,老头你这明显两幅面孔啊,这不行,做人呐,得表里如一,这还是我五岁的时候你教我的呢。” 顾老头手都气的发抖,他从桌上捡了本做工考究的册子,避开蝶夫人,重重拍在赵四锃亮的脑门上, “你去,把这个给那小陆,陆渊!再给我滚去招兵!” 赵四呲牙咧嘴,揉揉被打疼的头,接过册子就跑。 “老头你不是说不收的吗?怎么又像有别的想法了?” 顾老头理都不理他,温声对身边的丽人道:“这徒弟废了,不能指着他养老,我打算再找一个,已经看好了人选,你也多帮衬着点。” “嗯。”蝶夫人面上带笑。 ...... 灵田千顷。 这是陆渊的小目标之一。 一顷不大,也就一百亩,前世的时候,顷这个单位已经不用了,取而代之的是国际通用单位公顷,只十五亩左右。 现在这个小目标实现了千分之一。 如今洞府里,占了大半面积的,是他整整一百亩的入阶灵田。 大批量的灵田构筑,比一亩一亩的单独构筑要便宜很多,陆渊在灵植夫上的造诣也强了不少,所以每亩灵田的成本都被压在八颗一品灵石左右。 与之相配的,还有十座岷山红蚁蚁塔,一百条金环蚯蚓,以及四座蜂巢。 红蚁能帮忙照料灵田,蚯蚓松土,使灵田不至于板结凝滞,进而掉级。 针对附近坊市和宗门最近几年收购的灵植种类,陆渊细细计算了这百亩灵田应该培养的灵植种类和种植面积。 各种灵植在一段时间内收购的数量是有限的,如果一种作物种的过多,便有可能卖不出去。 和卖符箓的道理差不多。 这蜂巢内的蜜蜂也不是凡物,唤作青山蜂,等阶与红蚁相仿,能够采集灵植的花粉酿蜜,价格不菲,更能驱逐野兽与害虫。 有这些灵兽帮衬,打理百亩灵田也不是非常辛苦。 正当陆渊指挥木傀儡往灵田里撒种子的时候,黑色房卡忽的震动了两下。 有客来访。 正文 第四十二章 无题 来的自然是刚从符器阁后殿跑出来的赵四。 “小老弟你这里打理的很不错嘛,看着舒适,又能赚灵石,挺好。” 进了洞府以后,他往建筑周边的广阔田地望了一眼,很是羡慕。 他的洞府虽然也挺大,但疏于打理,舍不得花灵石请仆役打扫,自己又懒得动,就撂在那儿,阵法管不到的地方长了不少荒草。 “赵师兄来喝杯茶,刚好买了些上好的云顶银毫,挺香的。” 为了避免客人再来却没有东西招待的窘迫境况,陆渊特地花了些灵石,买了点当初只敢问价格的茶叶。 这不,就有客人上门了。 光头师兄却摆摆手,婉拒了陆渊的邀约, “我这次来就是带点东西给你,之后得去招募些修者,时间还是蛮紧的。” 他把顾老头拍过来的册子从戒指里抽出来,塞进陆渊手里。 像光头师兄这样精于炼器的金丹真人,储物器具都是自己做的,完全不用像寻常修真者一样去大些的城镇里购买。 甚至那些价值不菲的储物器具,很有可能就是他们的手笔。 “这是...?” 陆渊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册子上写着‘炼器要诀’几个字,有些潦草,不是印刷本,而是有人蘸了浓墨,执笔书写的。 内里还夹着一枚玉简。 “这是一个很会炼器的老头托我带给你的,册子里写的是他从筑基到现在的炼器笔记和一些心得,玉简里是对缺漏处的补充,以及常用的材料性质、变化等。” “总之很有用,没事看看有好处,有很难理解的地方可以等我忙完,再找我一起讨论。” 赵四回想了一下遗漏的地方,接着说:“筑基以后,用的便都是真元,册子里的知识,你也不必拘泥在筑基一境,如果觉得犹有余力,涉猎其它境界的也无妨。 只是偶尔会有些高阶材料与符纹,以你现在的境界难以处理罢了。” 说完,光头师兄就挥手道别,要离开去干正经事情去了。 但陆渊这次没遂他的意,而是朝着他的背影喊道, “赵师兄,需要我加入你的战军吗?” 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光头师兄如果手下一个能用的战兵都没有,那可真是十分尴尬了。 加上他曾帮自己许多,灵田又不需耗费很多时间,因而有些想予以回报。 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受了人的恩惠,便会想着报答。 赵四却转身嘿嘿朝他笑, “小老弟,我能看出你的兴趣和意向都不在此,而且战军的环境不适合你,你的舞台应该在更远更广大的地方,那才是我对你的期许。” “四爷我也不是招不着人,只是突然觉得身上的担子重了很多,这些天在思考该怎样应对当前和将来的变化。” “太华宗真传的招牌还是很受人认可的,就算从附近修真家族和门内弟子招募的数目不够,还可以去后山,那里有许多受天赋所限,境界固定,难以提升的宗门成员。” 光头师兄走近了,拍拍陆渊的肩膀, “还有就是,永远不要以自身的委屈为代价,迎合别人,按照自己的意愿过活不是件丢人的事情。 尤其是涉及未来发展的时候,这个世界本质上还是弱肉强食的,唯有拥有力量,才能真正帮助你想帮助的人。 就像今天如果你是个化神,我就不用被我家老头追着打了。” “你又被打了?” 陆渊脑海中马上浮现出当初执事房外光头师兄被打的场景,不禁脱口而出。 “又?”赵四挠了挠脑门,想了片刻,而后恍然大悟, “感情你就是那时候门外偷看的人啊!当时没在意,没想到居然是你。” 在外门被顾老头打的糗事,就发生过那么一次。 “不...这种事被别人瞧见,师兄你就不感觉有点生气和尴尬吗?”陆渊干笑着问道。 如果异位相处,换了自己,肯定还是不想叫别人知道的。 “有什么好生气的呢,人这一辈子,不就是被别人笑笑,再笑笑别人。” 赵四还是那副不在乎的模样,迎着不远处的陆渊招招手:“这回真走了,别送。” ...... “平日不见你对那孩子如此苛责,今天这是怎么了。” 符器阁后殿中,赵四刚溜走不久,蝶夫人的双手搭在顾纯垆面颊上方的穴道,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揉捏,替他缓解血气激流造成的头痛。 纵使修得元婴,位列真君,仍然是血肉之躯的人类,而非长存于世,不受肉身苦痛的神真。 “我也是有些急了,小四虽然看似和元婴只差毫厘,但要踏出这一步,要有怎样的福缘和付出你也明了。 加上最近的局势并不明朗,我想让他快些成长起来,手里存些有分量的势力,独当一面。” 他手掌贴近那双极柔软的、在为自身纾解痛感的手,以极轻的力道握住,像是对待易碎的珍宝。 “步陀师弟那边,自陵刑军抵达以后,便再没有妖族进犯的消息,这固然是件好事,但处处透着股不同常理的味道。 我总担心,有些了不得的事情正在发生,现在隐没在冰层之下,暗中积蓄力量,一旦破冰,便是天崩地裂,那时候我等元婴,也未必能脱开干系。” 蝶夫人没有宽慰,因为面前这个值得托付一生的男人境界比自己高出很多,甚至隐隐的摸到了那道不可言说的屏障边缘。 而这样等阶的修者,不会无缘无故的产生毫无根据的预感。 修行到了深处,偶尔的心血来潮便往往代表着某些事情的预兆。 所以她只是轻叹一声,握紧了爱人的手。 他们俩尚未结为道侣,但彼此间的感情,已经断断续续的绵延了数百年,本身就是对方最坚实的后盾。 感受到双掌上的温热,顾纯垆脸上浮现内心得到完全满足的温柔微笑,接着却变得有些苦涩, “何必守着一个老头子呢,你还有数百年的元寿,不要都浪费在我的身上。” 蝶夫人只是将手握地更紧:“若不是当年你为我挡下那一箭,又怎么会损耗数百年的寿元?我讲这些不是因为内疚,而是想要你明白,除了你,世间再没有愿意为我作出这样牺牲的笨蛋了。” 正文 第四十三章 本是同根生 有光的地方,就会有阴影。 世界怎么可能只有光鲜亮丽的一面? 在常人的视线无法深入的角落里,必定会存在深沉而难以寻觅的黑暗,以藏纳世间不为公理所容的罪恶。 相比于其它界域,涌泉界的普通人数量不算多,可仍占了此界人口的大头。 坊市,镇子,城池中,没能踏过练气门槛的普通人永远比修者多得多。 在太华附近的坊市中,便有间专做倒卖营生的铺子,铺子老板及帮工伙计,看着都是浑身上下没有半点修为的。 货架上放着底纸笔墨,货架旁是碗筷杯壶,虽沾了点灵气,却都是些在修者看来上不得台面的小物件。 本钱小,利润薄,实在很难引起旁人的注意。 但老板实诚,伙计麻利热情,长久了就有些熟客愿意常来光顾,如此一来,铺子生意倒也过得下去。 这一开就是几十年。 修者的世界里有句话,叫做山中无岁月,世上已千年。这当然是夸张的说法,但只要踏上了修行的道路,哪怕只是入门,寿命便会绵长许多。 熟客还是那些熟客,但当年还是青涩小伙的老板,如今已经白发苍苍。 “这是您的砚台,昨个儿莫家工坊才产的新样式...您这话说得,就是赚点糊口钱...哎,好嘞,您请走好。” 送走一位熟客以后,铺子里来了个青年模样的面生男人,老板虽然上了年纪,记忆力却是极好,认出是位从没来过的生客。 面孔神态也有些生硬,若是仔细看了就会觉得微微的不协调,好像茶盏中配鸡汤,大锅里熬人参,莫名的不搭。 看久了,便会生出些异样的想法:这人本不该是这模样。 “这位客人您看想要点什么?您给报个名儿,我估估店里有没有存货。” 老板似乎是没法注意到这人掩饰很好的异样,他面上带着使人生不出反感的笑容,热情地招呼着。 “我找英招。” 那人无动于衷,半点没被这股热情感染,只是生硬的吐出几个字,钉子似的钉在原地,直勾勾的盯着老板。 没有寒暄,没有接话,只有冷冰冰的四个字与略显阴沉的面孔。 除此以外再无言语。 目的明确,说的话却与铺子半点不搭,更显怪异。 老板面上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惊讶,笑容仍然不减,出声道:“客人莫不是找错了地方,我这里没有叫这名字的,铺子里也只卖些小物件,没有寻人的渠道。” “我找英招。” 那人仍是这一句,将老板的话置若罔闻,口吻语气没有缓和,僵硬且生冷。 只是这回,他翻出面表面光滑的金属材质令牌,表面光滑,呈白色,上面印有一道圆圈,圆圈涌动起一股叫人不适的阴冷。 再凑近些,圆圈上绘着密集的鳞片。 这哪里是圆圈,分明是条细长的衔尾蛇。 老板神情显得有些讶异:“客人拿出的铁牌并非凡品,不知是虚铁做的,还是铅铸的,又或者只是层表皮,不需用到上述两样。”(这是试探的切口,黑话) “虚铁。” 老板终于露出了然的神情,他招来理货的伙计,嘱咐他看好铺子,而后手臂伸出,向后一引, “客人您要的货比较紧俏,请随我到后堂细议。” 那人不吭声,只跟在老板后面,来到店铺后一间青瓦砖房里。 到了房里,老板关上木门,从内部插上门栓。 在房内的感觉便立时和外边不一样了,有层无形无质,难以发觉的膜,将门两侧分成两个互不干扰的世界。 原本门外的蛙鸣在屋里也听得见,现在则什么声音都没有,屋内落针可闻。 是极高明的障目阵法,若不是亲眼所见,定然不会相信在堆积货物与杂物的房舍之间,竟有这样一间看起来毫无异状的特殊房间。 “客人既点了英招的名,便应当知道我们的规矩。” “衔尾蛇是大名鼎鼎的刺杀组织,规矩自然懂,这是定金。” 房门关上,青年终于肯多说几句,从囊中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黑檀木盒,放在桌上,朝老板推了过去。 老板面上仍然带着热情的笑容,似乎眼下做的买卖,和卖底纸笔墨是一样的。 他打开黑色的盒盖,里面是一颗浑圆的紫色珍珠,朝外放着熠熠的豪光。 “黑海百年紫珍珠,作价一百颗二品灵石,客人的定金似乎有些多了,敢问客人的目标是谁。” “太华宗,陆渊。” 老板面上神色终于维持不住,看似热情的笑容渐渐凝固,而后细雪般消褪殆尽,只余陌生和冰冷。 他合上盒盖,将木盒缓缓推回原处, “客人莫不是在为难我们,事关太华的生意,我们是不接的,客人请回吧。” 那青年却动也不动,他看向那位已经送客的店主:“难道你就不想听听我付出的报酬?” 老态尽生的老板摇摇头:“客人的出价确实丰厚,从这颗紫珍珠便能探知一二,但行有行规,太华的人我们若是动了,可不止是在此界的生意再做不下去。” “不是你们,是你,英招。”那青年终于表露出来意, “衔尾蛇自然不会为我的报酬触太华的虎须,但你会。” 青年的语气笃定,似乎能够肯定自己的报酬贵重到足以打动眼前这位看似普通的老人。 “哦?客人竟认得出我?不知客人能付出的代价是何等高昂,竟能让我这个老头子背叛组织,冒着被太华和衔尾蛇同时追杀的危险,豁出命也要得到呢?” 老板的面上少有的生出讥诮,并不觉得这种犹如失了智一般的行为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但是,等到青年下一句话出口的瞬间,他便完全推翻了之前的所有想法,手掌不觉间紧握成拳。 “若是我有破入金丹境界的方法呢?” 轻轻一言,落在人耳中便似惊雷炸开。 金丹境界,便可称真人,寿八百,可凭肉身御六气以游无穷。 修真有三难:入门难,成丹难,化婴难。 化神正常人不会提及,因为那不是睡醒的时候该想的。 不知有多少在归真境界抵达尽头的人,都卡在这道门前,苦修而不得入,最后空耗寿元坐化。 老板,也就是英招,他的神色变得慎重而认真,这报酬之贵重罕有已经超出他的想象,恰恰是他最为需要,却绝不可得的。 这等条件,已经值得他在心中进行权衡。 “我既知你为英招,便也知晓你当前的困境,你曾受过重伤,此后便绝了进阶的可能,卡在归真境界,再无寸进。 更可怕的是,你的寿元精血都因为重伤流失许多,衰老速度与凡人无异。 虽仍执行委托,但你在衔尾蛇所有功勋,不够换取解决的方法,若是再无变故,最多不过十年,你就将寿元耗尽。” “凡人一样枯燥的生活,凡人般的短暂寿命,最后如凡人一般老死病榻,这是你想要的吗?” 这一席话,成了压在骆驼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在老者心中的天平一端压下了重重的砝码,他的眼神不再犹疑,变得认真而坚决。 那是豁出一切的决勇。 若是自知死期将近,又怎会吝于舍命一搏。 他作出了选择。 “可以,但我们需要签订契约。另外,用的时间可能会比较久,我需要等他单独外出。”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小世界的开发预备 对外界威胁,陆渊浑然不觉。 但他接下来却得待在宗门很长一段时间了。 因为再过两天,符器阁弟子就需要集合,去专门的工坊里进行一轮简单的培训,再真正参与舰船的构建拼装。 尤其是新进的内门弟子,这轮培训主要针对的,就是对炼器的了解不深的他们。 陆渊自忖这个过程中不会出现,理论知识接收不能的情景,这点小自信还是有的。 如果连悟性点满的陆某人都会在这道坎上栽跟头,别人也一定会。 一个人尴尬是真的尴尬,但是一群人尴尬就叫做共患难。 这将直接把彼此间的关系升温到友情的层次。 何况那本《炼器要诀》他这两日也看了看,内容之丰富,内涵之精彩都让人眼界大开。 涉及的问题和道理,有许多都是从他之前想也没有想到过的角度出发,令人拍案叫绝。 愈读愈觉得是本宝藏书籍,能挖掘的东西沛如河海。 限于修为和财力的原因,书中读过部分里,处理材料的方法,制作器具的次序,陆渊不能一一动手实践,来加深自身的理解,但已经让他获益良多。 与其说是本教材,倒不如说是段书写一位高等级炼器师数百年沉淀的历史。 似乎有一位看不清面貌的炼器师,将他从青涩到成熟的过程,用自身的一次次成功与失败,对初入炼器门槛的陆渊言传身教。 这种笔记,珍贵而深奥,凝聚着作者的一生心血,是不会轻易传下的。 除非... 陆渊隐隐的有些猜测,却因为这个馅饼有些过于巨大而犹疑,不敢相信。 如果这猜测属实,那么在炼器一道上,自己将有源源不断的支撑,并能少走很多弯路。 非要打个比方,就是从小学开始就保送顶级学府。 学习知识的道路,对自己来说将是一片坦途。 在这个信息不发达,传承靠口口相传的时代,这样的待遇更显得罕有而珍贵。 足以让许多局限在低境界,却不得门入的炼器师,羡慕到眼睛发红。 什么叫一步登天,什么叫一步到胃。 这就是! 所以直到进入小世界的时候,陆渊的面上都是带着期待的潮红,与读书之后的满足余韵。 “你...怀春了?” 小世界里,辰皎坐在小院里的木椅上。自有了居舍以后,她便很少踏上荒凉而空寂的土地,只是待在院里。 她喜欢看陆渊种下的种子缓缓发芽,喜欢听游鱼溅起的水声。 于她而言,站起来仍然是件会加剧痛苦与耗费体力的事情,便常坐在木椅上,静静地看,静静地听。 伤势是在一点一点好转的,最有力的证明,就是慢慢地有些活力回到了身体中,她的脸颊出现了淡淡的血色,不再如冰雪般苍白。 就像一抹胭脂,在水里缓缓晕开,给整个池塘都踱上一层惊心动魄的色彩。 也更愿意和陆渊说说话了。 陆某人现下的模样,唇角带笑,眉目含春,同仍憧憬浪漫、坠入爱河的少年少女毫无二致。 任谁看到,都会以为这人是怀春了。 陆渊只是笑:“确实是怀春了。” 他扬起手中的那本《炼器要诀》,眼中有说不明的璀璨神采,来自前世的理工男火苗在心头燃起,而后灼灼不息, “我老家有句话,钢铁与火焰才是男人的浪漫!” 辰皎眼中映出青年那一刻的神采,她抿起嘴角,神情更温和了些, “虽然不是很明白,但听你的语气,好像很有些道理。” 来自家乡的东西得到认可,是一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情。 陆渊珍而重之的收好手中的书,而后找了个小板凳,朝辰皎凑近了些。 他忍不住看她清亮的眼睛,而后顺着她的视线把目光投向池塘里。 池塘积满了水,水面上有尖尖的小角探出。 旁边有一只长满鳞片的小爪子在扒拉它。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小绿立上头。 似乎是察觉到陆渊的视线,爪子停止了动作,而后连头带尾缩进龟壳,妄图装作石头,坠入塘底以求逃脱。 但没能如愿。 陆渊比它快,在从水面消失的时候,就用两根手指捏住了它的背甲和腹甲。 像捏着块随时可吃的小蛋糕。 小绿察觉出不妥,探出头,黑黑的小眼睛可怜巴巴的盯着陆渊。 陆渊一乐,这不老实的小乌龟。 把爷给整笑了。 塞给它一块散发诱人甜香的蜜糖,放生到池塘边,他开始研究这株前几日还是莲子的墨莲。 生长的速度有些过于快了,像打了生长激素。 小世界尽在掌握中,陆渊很明白不是时间流速产生差异的原因,这里的时间和外界是一样快的。 “这里没有许多生灵植株同它争养分,灵气浓度又远超它所需,生长比在外界快也在情理中。” 辰皎帮他解决了这个疑惑。 小世界的体积还小,又缺日月阴阳,地脉更是微薄,但毕竟初开,灵气浓度是不低的。 据传此间诸界,起先的灵气也是十分充盈,后来生灵众多,修炼兴起,才渐渐淡了。 “其实我今天来,是想和你讨教一下小世界的打理,我虽是灵植夫,却只拿了早春玉牌,境界也低,所以不能很好的把握深度,万一种的灵植过多,反坏了小世界的根基,那就太悲伤了。” 这种自身未经历过的事情,还得先问问眼前这位大佬。 “那个。” 辰皎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把视线投到小绿那里。 小绿的爪子里,抱着块和它一样大的金黄色澄澈蜜糖。 是从桐舒师妹那里购买蜂巢时,她赠的蜜糖。 陆渊渐渐明白了辰皎的习惯,她每次想要东西时,都会等自己开口有所求,再以此做些小小的交易。 她要的都是些既不值钱,也不起眼的小玩意。 “你会对我出手吗?” 陆渊也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并得到了预料中的答案。 修者的世界中,虽有共生契约,却也能通过封印等手段,勉强算是能绕过契约惩罚。 “不会,那张契约是特别的,签订以后,你和我都无法对彼此出手。” 辰皎的视线并未从小龟爪子间挪开,语气却毫无波澜。 陆渊笑了笑:“那我们以后,就是天然要站在一个立场的,是天生的小团体,所以你以后有什么需要,都可以直接和我说,而不必等到我有问题时才交换所需。” 他掏出一包用青色的纸裹了的蜜糖,第一次走近辰皎五步以内,把这包蜜糖放在她面前的石桌上,伸伸手就可以拿到的地方。 “你以前没吃过这些吗?” 辰皎未有动作,纸包便已经自动飞起,到了她的手中。 她的神识也恢复了不少,至少可以用了。 “境界不够高的时候,带兵打仗,没心情;境界高了以后,也有很多麻烦的事情处理,没时间。” “现在呢?”陆渊坐在小板凳上,坐在辰皎旁边问道。 “现在我的部下们都安全了,我不担心,有心情;没有很多事情处理,也有时间。” 正文 第四十五章 纳一界之盈 “这里虽有种种不足,但毕竟是一方能够成长补完的世界,若是你希望在这栽培灵植,便有天生的优势。” 辰皎拿了蜜糖,却没动,只捧在手里,回答着陆渊的问题, “地脉虽不够广远,却是一界之祖脉,地气深厚凝实,能孕灵秀,不会轻易被破坏,滋养整个界域自是不成的,但如果是部分土地,满足你的要求足够。” “灵田的本质是模拟灵植适合生长的环境,而你这里,得天独厚。” 除面积和材料以外,灵田形制不一,有厚些的,也有薄些的。 薄些的田适合种主根浅的灵植,杂霜谷、蓝星龙须藤就是其中代表,它们的主根系浅,不会越过灵田范围,深入灵气稀薄的大地。 但若是种些灌木类的灵植,就需要厚些的灵田,不然灵植根系深入大地,品质会受到影响。 可要是乔木类的高大灵株,就得花些功夫。 要么舍弃面积,增加厚度以满足根系需要,要么灵株就得委曲求全,把根系盘在浅田里。 而小世界中,地脉附近的小片区域中,却是真正的天生宝地,不必担忧深浅的问题。 灵田本就是为了补上天生福地不够的缺口,才人为制造的。 陆渊探查过附近,培养二品灵植有余,若是想提到三品,就得把地脉短小的问题解决了。 短小总是不受欢迎的。 综上,在这附近开田并没有什么问题,所需材料也不多,以陆某人如今的流动资金,完全可以负担的起。 在外界,构筑一亩二品灵田约需十颗二品灵石,而在这附近,直接垦田就可以。 反过来想,就是间接赚了一大笔。 美滋滋。 小世界外是浩瀚的金色汪洋,那是界河沙,世界从中汲取养分而成长。 世界越是完善壮大,可用的地域便越多。 除了耕种地脉附近小块区域的相关事宜以外,还有青红两色光点也需要被纳入考量的范围。 按照目前的经验来说,自身境界每高一阶,三项资质便会十倍增加,元婴时便会达到以万计的庞大数字。 届时需要的红色光点堪称海量,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聚集齐全的。 在破入筑基以后,感受到资质不足所带来的的困扰,陆渊打算尽可能多的收集两色光点,以免下次破境时,再碰上这样的窘迫情形。 他的灵根至今尚未补齐至筑基最佳,修行速度尚有提升空间。 至于两色光点的用途也有些朦胧。 青色光点如今的作用仅限于将丹药中对人不利的那些成分洗去、催熟两项,对不同等阶的丹药,灵植影响还需要进一步的试验。 但是将青平小碗升格为玉泉眼的过程,陆渊虽然亲身经历,却也讲不出所以然来,只能等两色光点充裕以后再做讨论。 他现下真是要啥啥没有,葫芦里仅余三颗青色光点。 用来洗筑基期合用的丹药,就是一口的事儿;用来催熟,也只能提前收获三株一品灵植。 总之就是无甚大用。 没什么用处。 “房舍附近准备种些什么?” 辰皎捧着青色的蜜糖纸包,问起了沉思中的陆渊。 “具体灵植种类还需我翻阅宗内书籍,并去市场打听后才能确定。” 陆渊揉着眉心,视线停留在居舍外光秃秃的地表上,心里闪过许多灵植的名目功用。 “至少不能仅仅栽种些用于售卖的药植了。” 陆渊以往在灵田中栽种的灵植,包括杂霜谷、地铃、蓝星龙须草在内,都仅是为售卖,以获取作为货币的灵石。 对他本身而言,曾经亲手栽种过的灵植品类只具备经济价值,除了茭枝和莎草能用来画符外,其它灵植的另外作用一概皆无。 最近想在在炼器方面上朝前走一走,炼器常用的材料肯定是要一些的,得需要些能产炼器材料的灵植。 再就是能对地脉起良性作用,使自家这条短小祖脉更快发育的,也是不可或缺的。 太华虽强,却也不是没人敢对其门下弟子下黑手,出门在外仍需谨慎,所以像汲灵紫阳花那样可直接用于战斗的也需要被列在栽植名目里。 这样一算,需要灵植种类还挺多。 “灵植的品级升到二品,一年就能收获的灵植品类就很少了,大多位居二品的,都需要不短的时间来完成生长的过程。” 陆渊喃喃自语,这是他的小习惯。 在潜意识觉得安全的地方,他会用语言将自身的思虑讲述出来,以帮助捋清思路。 这里是他所掌控的世界,身边是天然的伙伴,所以下意识的,这里被当做安全的地方。 二品灵植生长所需时间确实有些长了,也许很多较高等阶的灵植夫习惯了三五年一收,甚至是十来年才收获田里灵植,但陆渊有些难以忍受,他修道至今也不过两年。 然后他想到了生长迅速的墨莲,以及从葫芦上得来的名为‘纳盈’的种植方法。 纳盈的效果是,用多于植株本身需要的土地来培养植株,以此来提高植株的品质。 在晋升进入筑基以后,纳盈这此前从未出现的妙法便又有了变化,除了提高灵植品质外,还能够减少灵植生长到成熟所需的时间。 他田里诸多甲上等级的作物便是这么来的。 在外界的时候,灵田的面积是有限的,需要兼顾作物的数量与质量,计算出最适合的每株灵植种植面积,以达成最高的售价。 但在这儿,不需要计算了,这是一整个初生的世界,在祖脉以外仍有许多细微的,未成形的地气脉络,能够为纳盈这法门提供充裕的条件,而需要培养灵植的土地,就那么一点。 陆渊的纳盈范围虽有限制,但应该够用了。 足以把许多二品灵植生长所需的时间,压缩到他能够接受的范围。 就像那株墨莲一样,在极短的时日内,便呈现出外界几个月的生长状态。 姑且就试试吧。 纳一界之盈余于一地,定然会生出世间难寻的奇迹来。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开荒 小叶牛筋草,性韧,无茎秆,草叶细长。 在《灵植小录》中位居二品。 是罕有的,能在这个位阶保持半年生长期的灵植,也是陆渊准备在小世界里种来卖钱的灵植之一。 “欸,好,别动,就这样。” 小世界中,陆渊在离辰皎小屋不远的地方洒杂霜米做的小糕点,面前灵兽按照各自物种分为四堆,乖巧地围成一圈,等他投食。 这些小糕点是在外买的,只不过指头大小,玲珑可爱。 兼具口感,味道和能量,比生啃杂霜谷好很多。 现在被陆渊用来做饲料。 最开始买的那座蚁塔被搬过来了,还有十数条金环蚯蚓,几只朱鹮,以及新购来的圆滚滚的谷地仓鼠。 这些共同组成了陆渊麾下的苦力团体。 小绿也把爪里握着的几粒杂霜米一丢,飞快地爬过来,趴在一只谷地仓鼠的头上,巴巴的看着陆渊手里的小糕点。 好在谷地仓鼠的体型比小奶猫大些,头顶勉强容的下这只能跑能跳还能吃的小乌龟。 “你们都记住,吃完了是要干活的。” 陆渊把这些小团队挨个点名:“红蚁朱鹮照常就行,金环蚯蚓在那片地方松土,谷地仓鼠们耕地,至于小绿你...就当个监工吧,要是有听不懂的灵兽你就教教它。” 虽然小绿又馋又喜欢搞事情,但也是有优点的。它通晓各类兽语,哪怕是金环蚯蚓这种没脑子的灵兽,它也能把陆渊的意思准确地传达到位。 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从今天起,小绿正式成为了陆渊的小狗腿儿,管着手下的一帮小弟。 投喂完小糕点以后,陆渊把谷地仓鼠们叫到选好的地方,再把显得有点袖珍的小拉犁给它们套上。 然后正式宣布:小世界开荒的第一步,正式开始了! 谷地仓鼠也是没入品的灵兽,血脉驳杂,却比人间的小牛犊还好用些,购买就送一幅特制的小拉犁,不需要人扶着也能照常使用,垦田的速度不慢。 至于他自个儿,则捧着那本从门内借阅的《灵植小录》,以及当初光头师兄送他,用以查看宗门任务的两页木牍,悠哉悠哉的踱到小院里。 又一个被资本主义同化的大资本家诞生了。 辰皎旁边的石桌上,平放着一张叠好的青色油纸。 那是原本用来包蜜糖用的。 等陆渊进了小院,在石桌上摊开书卷和木牍,才发觉她已用黑白分明的眼睛盯了自己好一会儿了。 “还要。” 仍坐在木椅上的辰皎,看他终于发觉了自己的凝视,于是把视线投向那张青色油纸,示意分量不够。 “emmm...” 陆渊本来只以为这位大姥(是的,就是大姥)只是想尝尝鲜,却没想到那包蜜糖不到一天就被没了。 果然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 要是换了他,肯定一块都吃不下,甜的腻人。 所幸蜜糖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还有些存货。 他回了趟洞府,搬来了整整一小箱蜜糖,放在石凳上。 都是桐舒送的。 毕竟在她那下了那么多灵宠订单,从红蚁到仓鼠都包圆儿了,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熟客,给点赠品也是应当。 “怎么不回洞府看书。” 这回辰皎没看他,视线落到了装蜜糖的小箱子上,随着她的神念变化,箱子上的包装层层脱落,露出真容。 “那么大的洞府里就我一人,虽然现在景致比这好点,但挺渗人的。何况我在挑其它适合种植的灵植,在这有什么问题也方便问。” 陆渊翻了一页,一边筛选灵植种类,一边回答。 他如今已经锁定了几种,用来换钱的灵植,除了小叶牛筋草外,还有雾流苏树。 这两种灵植的产物是如今太华正在大力收购的。 小叶牛筋草韧性极佳,草叶在经过处理以后,编织成绳,就是很好的捆缚法器胚子,雾流苏的枝条颀长纤细,树皮也是捆缚类法器的原材料之一。 现如今太华兴建新军,一些舰只上需要配备罗网,负责限制、捆缚敌人,是战斗中常常用到的,故而需要这两类灵植,且需求量并不小。 市面上这两种材料货量不多,再行耕种也需要不短的时间,一时之间凑不齐,所以太华打算长期收购。 剩下的就是自己需要用到的一些灵植。 负责供应炼器材料的灵植也已经选好,分别是南阳杉、铁砂草与狐尾藻。 南阳杉主材是最常见的二品炼器材料,铁砂草则是喂养食铁兽,以获得一些珍稀金属的饲料,最后的狐尾藻能够用来配置淬火液,用于在金属器物胚子刚刚锻造成形时进行淬火。 还有一些其它用途的灵植需要和大姥商榷一下。 “你看这种,盈野草,介绍上说它有起山峦,培地气之能,能对我这的地脉起正面作用吗?” 陆渊的手指点在书页中一株草的插画上,朝木椅凑得近了点,指给辰皎看。 “可以的,种多了以后,能够把外面的地气脉络慢慢聚拢,让它们渐渐凝实。 外界的地气脉络不是已经被岁月固化成地脉,就是被人抽走用于修炼,也只有在你这里,才能发挥作用了。” “还有这种,”陆渊的手指又点在另一处,问道, “这玉甘蔗,种在池边,据说能有清理水垢的作用,我见你经常看池塘那,怕坏了景致,特来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吃起来挺甜的。”他补充道。 “好。”辰皎微微颔首,表示欣赏。 她现在行动不便,在陆渊的脑补里,颔首已经是等同于非常同意,举双手赞成这样的程度了。 于是陆渊继续翻页,寻找另外对自己有用的灵植。 “停一下。” 在他翻过几页的时候,辰皎突然叫住他。 依着她的示意,陆渊把书又翻回来一页,这一页里没有别的灵植,只画了棵枝杈间迸溅火花的粗壮大树。 旁边注释里有大树的名字,叫做辰日火树。 “我推测过小扶桑树种子的发芽条件之一,应当是需要火行之气富集的地方,辰日火树能够聚拢火行之气,改造周围的环境,可以试试。” 小扶桑树种子,是他们俩给辰皎拿出的那团火焰起的名字,据传是扶桑树不知道多少代的后裔,所以在前面加了个小字。 陆渊考量了附近土地的布置,而后把辰日火树也加进了采购清单里。 正文 第四十七章 东海无战事 身为青都界抵御妖族的屏障之一,如今的丰都城可谓今非昔比。 近百年来,这里从来都只有大焱宗独火军驻扎在此,城中上下不过千人,一军上下,修为最高者也不过只是金丹。 金丹修为,本不算低,但若是镇守丰都城这般的要地,就显得远远不足了。 东海有大妖,而大焱宗无元婴。 两军对垒,若无境界相当的修者压阵,过程便会如同摧枯拉朽一般单调。 在大妖所率妖军面前,丰都城这道屏障,不比一层膜坚固多少。 如果不是赤渊军主的约束,大妖攻城的场景早该上演。 看似相安无事,实则危如累卵。 这样危险的形势,居然维持了近百年。 但没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在前些日子,脆弱的和平局面终于崩盘,丰都城的形势也随之改变。 改变是自从那日妖军压境后开始的。 陆续开始有来自各宗的支援入驻丰都。 起先只是些零散的小股战军,连坐骑也没有,更无舰只;其后是小有规模的战部,集结在一块,成建制的赶来。 再然后,就是层层叠叠的战舰,开到了丰都上空,补全缺失的空中防线。 在这之中,太华占了半边天。 来此的战军多归属于青都界本地宗门,其它界域来的支援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多。 但令来此的修者们疑惑的是,妖军的进攻再没有发生,连试探都没有。 正当各路援兵猜测频出的时候,却有一位书生模样的人,从东海涉水而来,独身站在丰都城下。 准确的说,他不是人,而是一个化作人形的妖。 “我乃使者,为和谈而来。” 声震四野,传及丰都城的每一个角落。 ...... 堂上是各宗元婴,堂下是那位书生模样的妖。 在他开声不久,便在一列军士的看护下,被引进丰都城。 化形不需要太过高深的境界,这位独身来此的妖族使者修为仅仅相当于人族的归真。 但他面对两侧成堆的金丹真人,以及堂上的元婴真君,神情上却并没有一丝一毫的胆怯与害怕。 纵然这殿中任何一人,都有轻易让他肉身成灰,神魂泯灭的力量,他仍是顶着众多不带善意的气势压迫,挺直身体,不曾后退一寸。 金丹与归真差距已是悬殊,若是有意以势压人,更是难以承受。 何况这殿中真人何止数十。 但这名妖族,却硬将这些承受下来,面上不显异色。 不仅如此,他甚至率先开口,侃侃而谈。 “各位不必紧张,我族并未有出兵意向,前些日子若给诸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还请见谅。” 身处险地,却好像他才是掌握局势的一方。 侧方有真人开口斥道:“如果大军压境也算不必要的麻烦,那莫非要等化神亲身前来,才算开战?!” 受此问责,那妖族神情自若,似乎真是个不出恶言的书生, “我等与你们各占界域,彼此相安已有数百年,我族化神赤渊军主更是倡导和平,若是想要开战,战事早在百年前便该发生,又怎会蹉跎至今!” 他环顾四周,扫视两侧林立的真人们,言语掷地有声:“更何况,若是我族有意,这丰都城如今在是谁的手里还是两说。” “狂妄!” “荒谬!” “贼子竟如此张狂!” 大殿内斥责声此起彼伏,多是修为有成者,声动便带起阵阵无形气浪,俱向这开口放出狂妄言语的妖族涌去。 但没人正面反驳,亲眼见过那道白线的真人们,都明白这并非虚言。 在那样的战争中,个人的力量也显得无比渺小,即便修为已达金丹,也不过是在那道滔天的白潮中,激起一点微不足道的浪花。 那妖颇有胆气,即便修为尚浅,面上已经被迫至苍白,仍然站直身体,不肯露出半分示弱的神情。 今天他是代表整个族群而来,即便无妖观望,也不愿丢了本族的脸面。 “噤声。” 堂上有平和的声音响起,将层层气浪抚平,压下殿中嘈杂的人声。 于是殿里一时平静下来,无有人敢违逆。 因为出言的是步陀。 亲眼见过他出剑的威势,便不会再敢有其它的念头。 “空口无凭,如何取信于人,你们既然想要和谈,就得给出切实可信的依据。” “自是有的。”妖使向步陀一礼,而后从腰间解下一个黑色布囊。 正欲打开,却被旁边一个富态的老者喝止了动作。 “慢着!”老者正是尘海宗的赵通,他从妖使手中接过布囊,“兹事体大,需探查一番,免生意外,见谅。” 赵通在传了个信儿以后,带着援军又回来了,此刻大殿内真君真人俱在,怕这百宝囊里生出变故,便拿了过来,让周围的真人警戒,自己以神念探查。 但神念甫一探入,他脸上便呈显出震惊与骇然交织的神情,身躯微颤,黑色的百宝囊掂起来轻盈,可在手掌中居然要托不住,几乎要掉在地面上。 “这是...这是...” 妖使从容地把百宝囊拿回来,轻轻一抖,便有三口棺材从里面掉落出来。 他推开其中一口的棺盖,将里面的情景呈现在大庭广众之下, “碧鳞府君、蓝屠府君、龙虬府君携部将来此,意图吞并我青都妖府,掀起战争,如此行事丧心病狂,为天地所不容,于是我青都界妖府的大妖出手,将其格杀! 这个依据,够不够!” 满殿哗然。 一位大妖,便可等同于人族真君,已然能够充当大宗的支柱,对任何一个宗门来说,都相当于擎天玉柱,架海金梁。 每一位元婴的诞生与陨落,都会伴随煊赫的声名与周边势力的改变,都是足以传遍本界的大事。 而如今,三具等同于元婴真君的大妖尸体就摆放在这里。 怎能让人不惊? 便是步陀也神情微动,同阶强者就这么无声无息的陨落了,让人心中寒意顿生。 妖使却不肯让人有喘息的机会,进而道:“和谈的诚意我族已经拿出,是和是战,就看在座的诸位了,请早做决断。” 殿中人声似乎被断了源头,在这句话出口的瞬间便已经消失。 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代替青都界修者作出任何一种决定。 良久,步陀遍顾四周,见无人出声,摇了摇头,而后看着眼前的妖使, “这个理由我并不相信,但足够充分,所以和谈的提议,我们接受,从今往后人与妖仍井水不犯河水。” 旁边传来几声惊呼, “冲夷道兄!” “真君怎可...?!” ... 步陀并没理会:“此间事了,陵刑军便会随我退回涌泉界,如果你们不接受和谈,请率自家战军深入东海,和妖族酣畅淋漓的打上一仗。” 他转向刚刚出声的几位修者,神情淡漠,目光挨个在他们面孔上逡巡:“箜通道友,你们轮沙宗要打?还是李恒小友的燕璃宗?亦或是你们离尘宗?” 那几位修者闻言皆低下头颅,不敢与他对视。 不出声,便是不敢。 步陀看向那位妖使:“你可以走了,但在你走之前,我想问问你的名字。” 妖使向他再行一礼:“我本为青藤,化形后便取了青檐的名。此番冲夷真君解围,我记在心中,他日再见必有报答。 就此拜别真君。” 他深鞠一躬,而后不再看周围修士一眼,大步踏出,朝东海而去。 身形挺拔,一如来时。 正文 第四十八章 排云,入峰 不是每一种在册灵植的种子或幼株都能在市面上见到。 因为就算有了坊市,城镇这些用于交流的场所,修者能够接触的方面和层次仍然是很有限的。 有些灵植过于罕见,没等出现在大众视野便被某些势力隐秘地捷足先登,这是很常见的事情,唯有修为、人脉和所处阶级到了一定的层次,才会接触到相应的事物。 “这样看来,在有柳师姐作为对比的情况下,赵师兄简直是反面教材啊...” 在修为境界上,光头师兄确实牛比,但要是谈及渠道这类同外界有关联的事情,他就歇菜了。 四爷的生活基本上是在宗门、燕舞楼与小型炼器同好交流聚会之间徘徊,在外界已经不只是声名不显,而是到了听过赵四这个名字的人都没几个的程度。 就算在太华宗里,外门弟子也同样不知这位符器阁首席真传的真实信息。 他们只知道符器阁确实是有位首席真传的,却不知这位真传是个有着健美身材的光头。 不然光头师兄也不会现在都招不满麾下战兵的编制。 陆渊叹了口气,既是为光头师兄,也是为一脉相承的自己。 明明顶着个灵植夫的身份,却没积极构建自己的小圈子,现如今连雾流苏树的幼株都买不到。 没钱的时候买不起,心疼;有钱的时候没得买,肝疼。 所以还得找专业的人。 “瞿师弟~外门做过的生意,还继续做吗?” 趁着瞿向还没去战军报到,符器阁的培训没开始,还有些空闲日子,陆渊摸到了瞿向的洞府前,就当碰碰运气。 瞿向在第一时间开了洞府大门,迎出来,闻言之后笑道, “当然是做的,我在军中任的也是和军需相关的职位,生意的范围还广了些,师兄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是这样的,我想买些雾流苏的树种或幼株,有活性的断枝也可以,但宗门里没得兑,坊市间以前也没见到过卖的,所以到你这里来看看。” 雾流苏是高大的树木类灵植,一般的灵田难以供它生长,有能力和意愿栽种的修者本就很少,所以市面上少有流通。 瞿向却有些不解:“师兄不是已经摘了灵植夫的玉牌,为何不去灵植协会?那里的灵植种类较为齐全,听说内部人员购买还有优惠。” “这不是离你比较近嘛,就先来问问...”陆渊干巴巴的笑了笑。 他如今还没有赶路用的法器和坐骑,去的话就得乘宗门飞舟,最低的价钱是来回二十颗一品灵石。 能不去就不去。 “原来如此,”瞿向点点头,而后稍一思索, “前几日确实有人透露出想要售卖已成材雾流苏树的意思,但当时我觉得没人会接手,便拒绝了。师兄若是需要,我再与他联系。” “那就麻烦瞿师弟了。” ...... 过了几天,雾流苏树的交易定了下来,但陆渊暂时没时间去取了。 因为符器阁的培训将在今日开始。 陆渊踏在一朵水玉散上,穿云越雾,随风上行。 太华峰峦极多,高度以其中五座山峰为最,五阁总部便建在这五峰的峰顶。 山体入云,五峰的上半部分犹在云层之上。 陆渊的洞府在临近半山腰的位置,稍稍有些靠下,被深厚但不显沉重的飘逸云层遮掩,处在漫卷的山雾之中。 出了门,在云雾中独自穿行的时候,尚不觉得如何。 及至冲破雾层,凌然立在翻涌不定的云海上时,陆渊才对太华这个身处的宗门有了些直观的印象。 眼前所立只是上半峰,却仍然高的看不见顶端,宽广的峰身将视线牢牢挡住,陆渊离山体靠的不近,眼中所见却还是延伸到远处的平整山壁。 若是把视线投到另一侧,便会看见几乎无边无际的云海,厚厚的白色云层积聚在下方,不时有风卷过一角云端,激起几道云涡。 其间有若隐若现的巨大轮廓,隐没在云海中,缓缓而行,但离得太远了,又极缥缈,看不清是宗门的战舰飞舟,还是本就生活在此的巨大生物。 山上有许多高踞险处的雄伟建筑,零零落落地散在各处,有许多横在空中的廊桥连接。 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复道行空,不霁何虹? 身边也不止是他一人。 不断有黑色的小点从底下的云层钻出,那是同属符器阁的同门,离得远,只能看见小点。 不只是下方,陆渊两侧,上方皆有人影,乍一看,数之不尽。 有如他一般乘坐宽大软趴的水玉散上行的,也有御剑直飞、速度极快、在空中拖出长长的尾影的。 这两种方式最是寻常。 更有同门坐在专制的方木盒中,经过陆渊,挥手打了个招呼。 还有身负木色双翅者,迎风展翼;大袖飘然者,凭虚御空。 当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而他们的方向,不约而同地指向天空,指向那似乎只离天半尺的峰顶。 这是陆渊自入内门来,第一次参加真正的集体活动,也是第一次看见这般景象。 蓦地,有人贴近了,然后水玉散上传来轻微的震颤。 “哟,小老弟来了,飞的有点累,蹭蹭你的水玉散。” 陆渊转身,眼前正是光头师兄那张大脸。 这会他已经上来了,并且舒舒服服的躺在了旁边,两手垫在脑后,翘起了二郎腿:“这样在风里飘着,又不用自己动,真是舒爽。” 以金丹之能,御风只是等闲,光陆渊所见,就有数位同门着宽袍大袖,不凭借任何外物飘飞许久,也不显困乏。 这光头他不是乏累,只是懒病犯了。 “师兄不是招兵去了,怎么也来?” 赵四嘴唇朝旁边一努:“喏,这不就是吗?今儿个算是大日子,我也得来露个面,不然以后符器阁弟子见了我都不认识,多尴尬。” 呦,您还知道尴尬,陆渊不自觉的把光头师兄和其它首席真传放一块对比了下。 啧,不行,人是挺好,但排面属实拉胯。 往光头师兄努嘴的方向看了眼,差点没吓得从水玉散上掉下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有许多人围在他这水玉散附近,保持与他水玉散匀速而行,都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都是同门师兄弟,别围在我这了,赶紧上去吧。” 赵四姿势没变,抽出一只手摆了摆,这些人才躬身一礼,而后越过陆渊的水云散,朝上飞去。 “他们入了我的肆野军,因而有些拘礼,毕竟军中是只讲军规将令的地方,但其实都是符器阁的后辈,虽然不熟,可寻常也叫我一声师兄,很快就会随我去战军驻地。 但人不够,我等会还得去后山招些。”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培训 “赵师兄,我们太华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 水玉散上,陆渊问了这个让他有些疑惑的问题。 太华宗外门不过千人,本以为加上内门的弟子、执事和长老们,宗门人数也不会超过一定的数目。 在陆渊心里,这个数目应该是两千左右。 若是再把仆役加进去,想必也只堪堪五千。 可是直到乘坐水玉散来到云层之上,眼见远处数不清的同门乳燕归巢般朝峰顶进发,他才晓得曾经的推测离事实相差有多远。 简直是谬以千里! 单单当前目之所及,便有不下千名修者,或抟风、或御剑、或利用其它的一些外物在云海上穿行。 仍有许多小黑点源源不断地破开云层,稳定匀速地朝上运行。 似乎无穷无尽一般。 而这只是太华五阁二堂之一。 “要说具体的人数,我肯定是难以知晓的,但太华内门修者应该不会低于万人。” “我太华自开宗立派以来,便没有使其衰落的事情发生,每年招收弟子皆数以百计。” “入门需要严格筛选,尤其是资质这一关,拦住了许多人,但凡能入门,必定是有可能筑基,踏上修行道路的好胚子。” “这样日积月累,内门弟子便有不少,何况晋阶以后,寿元更长,弟子们的数量就显得更多。” 赵四没有陆渊这般的惊讶与震撼,他早已司空见惯,反不觉的有什么奇怪。 但其实确实很奇怪,这等规模,实在是太大了一些。 因为内门修者,境界修为几乎都在炼气之上。 联想到太华近乎严苛的、在三十岁前完成筑基方能入内门的规定,这实在是很了不得的比例。 “三十岁后,没能入内门的外门弟子,有的回家自己搞事业、建立修真家族,有的去了后山潜修,也有较少的一部分,靠着各种关系在内门做了低级执事。” 说到这里,光头师兄两手一撑,坐了起来,沉沉的呼出一口气,似乎在为那些未能达标而黯然离开的外门弟子可惜。 “那赵师兄你去后山招纳战兵,岂不是...” 光头师兄没出声,而是直接抛出一个小巧的玉色石质方盒,方盒上下连接处有小扣子扣着,不会被随手的动作轻易打开。 “既然选择留下来,那便还是我太华人,留在后山潜修的同门不少,不只是没进内门的弟子,归真境界的客卿等也不在少数。 这是我用功勋兑换的洗髓丹,对他们的资质提升多少有些用处,也算解决我战军潜力不足问题的一种方式。” 若是一支战军内,许多战兵限于资质,难以提升境界,这支战军便会显得后劲不足,战力提升将十分缓慢。 洗髓丹是一种能够少许提升资质的丹药,只对天生不那么出色的人有用。 对赵四这样的人而言,是没有任何效力的。 却能成为他招揽战兵与提升战军潜力的好臂助。 “要不要?” 这是对着陆渊说的,指的是那颗洗髓丹。 陆渊摇了摇头,把装着丹药的小方盒还了回去。 即便效用有限,但这样的丹药也十分珍贵,若不是自己有更好的选择,说不定就动心了。 “你果然有些秘密的手段,小老弟。” 光头师兄接过丹药笑了一笑,却让陆渊心头一惊。 “别担心,谁还没有点小秘密,大家都一样。你的履历有些问题,入门的时候测出的资质平庸,却在两年内就进了内门,很容易叫人看出来。” “我已经将你的履历改动了下,乍一看不会出问题,这次和你说明白,是希望你以后能够注意一些,因为我不能常在这边了,很多事情是顾不到的。” “如果下次出现了类似的问题,而你没法解决,得学会找人。找我,找我师傅都没问题。” 说话间,已经到了峰顶,眼前出现一条平整宽敞的大道,水玉散也在大道旁边停了下来。 光头师兄蹦跶一下,就跳在地上,然后挥了挥手以示告别。 他要去的地方,和陆渊是不一样的。 看着他的背影,陆渊心绪一时有些复杂。 ...... 符器阁初入内门的弟子培训在峰顶下方一间宽敞的偏殿里。 陆渊到峰顶时,便有人对了牌号与面孔,引到这里来。 殿里陈设和前世的课堂有些像,前方一座稍高的讲台,正对下面整齐摆放的石桌。 只是课堂中,桌上是堆叠的书籍文具,而这里放的则是一本封面写着《基础》的蓝皮书。 还有些看不出取自何种灵植的木块、刻刀以及其它一些小工具。 台上有位梳着道髻,穿有宽大袍袖的道袍的讲师,他头发花白,面上没有皱纹,神情和善,即使没有什么表情也会让人觉得亲近,似乎天生就是好打交道的人。 陆渊上来的时候见过他,是那些凭虚御空的同门之一。 一位实打实的金丹真人。 眼看殿中石桌前陆陆续续都有人落座,那位真人才开了口,言语间并无对低境界修者的轻视不屑,十分温和, “诸位同门,我的名字叫做景岩,任符器阁银牌主职器师,今天由我来为诸位讲解炼器这门手艺需要做的一些准备和基础,最后还会做一个小测试,请仔细听,仔细看。” 符器阁的主职有两种,分别是符师和器师,相应的辅职为符辅造与器辅造, 辅职的概念,就和学徒、下级的意思有些相像,更类似于中世纪的骑士侍从。 骑士侍从都是骑士的预备役。 辅职也是一个道理。 但主职还有分别,这是陆渊之前没有想到的。 也不知被柳师姐打的那位黄长老,是个什么牌色的主职功行。 “想必大家在入内门前,都是有些炼器经验的,只是当时限于体内流动的是炁,才难以对筑基层级的法器有清晰的了解。” “没经验也没关系,我们从头开始,首先是火焰。” 景岩真人将手抬起,而后食指中指相贴,并指如剑。 没有多余的动作,他的指头上就燃起一簇乳白色的小火苗。 正文 第五十章 三昧 “在我们需要锻造金属,或是对其它材料作一些特殊处理的时候,必然会用到火焰,但是寻常火焰往往不能满足我们的需要。” “天地间的异种火焰,又没有那么多,不可能每位修者都分到一朵合适的火种。” “所以这个时候,我们就得从别的方面想办法。” 景岩真人将那簇纯白火苗晃了一晃,以展示给下方的同门,道, “修真者吞纳天地之灵秀,本身已非凡物,精、气、神自然也非比寻常,将其凝在一处,聚而为火,散则为气,升降循环有周天之道。” “这就是三昧真火。” “它以人体为炉灶,以精气神为薪柴,乃是修者天生便有的法宝,只是需要一步步修炼,才能越加完善。” 这时台下有人举起手臂,示意有问题需要解答。 景岩伸手一招:“各位若是有问题,可以像这位同门一样,举手发言。我将在此讲足一月,如有问题,请及时提出,日后若是修行上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也可来聚在一块,邀我论道。” 这种小型的、自发的论道方式,就像导师私下开了个小补习班,免费的。 相当于从自己的修行时间中,割出一块来解决同门的问题。 这在太华内很常见,但在外界却是难以想象的。 刚刚举起手臂的人微微躬身一礼:“景师所持,便是三昧真火吗?我从书上读过,三昧真火呈紫色,觉得不解,所以才有此问。” “好,很好,”景岩真人看着他点头, “有不懂的地方,就要及时问出来。我指尖的火焰确实还不能称为三昧真火。” “人体精气神,三项皆可成火,分别为下昧气火、中昧精火、上昧神火,三火俱全,凝在一块,才可称三昧真火。” “其中以下昧气火凝聚最为容易,此刻我手中便是气火。” 景岩真人不见动作,指尖火焰却蓦地变了颜色。 从牛奶色的纯白,变得灰蒙蒙,如雾气一般。 “这是精火。” 焰色再变,呈金色。 “这是神火。” 按照顺序,接下来就该是紫色的三昧真火,但真人手中的火焰颜色不再变动了。 陆渊一愣,怎么不变了,真火呢? “我知道大家都好奇真火的模样,但很遗憾,我还没能把精气神三火融在一起,脱胎成真。” 景岩真人一摊手,示意自己也很无奈。 “这东西玄的很,有人天生福缘深厚,很容易就能完成,但是像我,就得天天琢磨,还不一定能成。这和修为境界也有些关联,但这种关联不是很大。” “这个时候,就得提到一个家伙了,他是我们符器阁的首席真传,很气人!” “符器阁中凝成真火的不多,基本都是勤恳修炼,求人指点才成功的,但这家伙不一样,平时惫懒,又喜欢听歌唱曲儿,就这样,他在归真境界的时候,居然做到了我一直想做的事情。” 啊这...陆渊注意到台上真人捏紧的拳头,面上认认真真听讲,心里却有点想笑。 他很理解这种感受,就像是斥资两百万买彩票没中,旁边只花了两块钱的却赢了特等奖。 扎铁了老心。 “所以说,在有三火的基础上,凝真火是看运气的,说不定在座的各位,燃起精气神三火以后,当天晚上就福至心灵,得偿所愿也说不定。” 景岩真人喟叹一声,似乎没了刚开始的兴致, “咱们不提这茬,还是说说别的吧,比如三火各适用于何种性质的材料...” 正当他要转移话题的时候,刚刚举手的那位同门又一次示意要发言。 “你问。” “敢问景师,我符器阁首席真传是何许人也?听景师所言,必是惊才艳绝之人,丰神俊朗,弟子不禁心生向往。” “额...”景岩真人的神情变得有些奇怪,似乎在斟酌用词。 “惊才艳绝...是有那么一些,他名为赵四,是阁主的弟子...这个,下面我们来讲一下三火的凝聚...” 关于四爷他自然是说不下去了,丰神俊朗翩翩如玉是没有的,不知道这位心生向往的弟子,日后亲眼见了赵四以后,还能不能把向往继续维持下去。 “最常用的是气火,它也是几种火焰当中最易点燃的,既能作引火,又能锻冶一些常用金属。” “一般来说,筑基就能够用于实际操作中,精火则多在归真,但若是体质好一些,精气充盈,不到归真也可以试一下。” 等他的讲述告一段落,台下连续问询两次的弟子又举起了手臂。 “...说吧。” “景师,可否将赵师兄的相貌描述一下,以后遇上也不至于认不出,那样有些失礼。此前极少听说他的事迹,因而有些好奇,请景师见谅。” 这要求不算过分,在讲演之时拓展至其他方面是常有的事情,有些话多的讲师还会向这些初入内门的弟子普及内门的风云人物。 陆渊暗中为这位同门捏了把汗,这位问询的同门很不会看气氛,看来是个直脾性,和人交流也少。 讲些看场合的话呀兄弟! 景岩真人没生气,反而笑眯眯地回答了, “你们的赵师兄,他身高八尺,昂扬有男子气,为人风流潇洒,自认玉树临风,所到之处常有莺歌燕舞,额头更是似有湛湛神光护佑,令人目眩,为之心折。” 这谁啊? 陆渊先是疑惑,而后仔细品了品。 这些描述,同光头师兄确实对的上,可听着怎么那么不对劲儿呢。 “趁这个机会,大家可以照着册子里的方法,试着点燃气火,若是出现行功不畅或是其它问题,有我在的话,多少可以提些建议,效率比独自苦修高一点。” 接下来便是沉默,众弟子翻阅石桌上每人一本的册子,而景岩真人则从高台下来,四处走动,时不时停下,观看某弟子的成效,不忘指点两句。 陆渊得到的笔记中,多是实例以及各种材料的性质变化,还真没有像三昧真火这般的修行法门。 他翻了几页书册,将各要点记熟,然后自然而然的,手中就燃起一点火焰。 色同冰雪,幽幽如豆。 正文 第五十一章 留堂 筑基凝出气火不是件极其困难的事情,只要行功路线不出岔子,一些要点不记错,就能顺理成章的成功。 只是需要多花些时间。 陆渊的悟性高,又记得仔细,所以这个过程比其他人快上许多。 如果是在别的事情上,争一争可能还有些必要,但这里只是启蒙,陆渊不愿无谓地吸引旁人目光,得一些同样无谓的赞叹或是嫉妒。 所以他手掌一合,那朵纯白的气火便化成气,散了。 并未让其他人发现。 于是在旁人尝试的时间里,他捧着册子,作出仔细观看的样子,心里却在想该怎样对即将到手的雾流苏进行处理。 旁人不肯接手的原因,多是因为灵田太浅、没有多余的地方种植,有些灵植夫的灵田虽然足够厚,却也大多栽种其它紧要的灵植,不能因为一株雾流苏便改了格局。 若是剥了树皮卖给太华,也很亏,远不及卖掉灵植本身来的赚。 雾流苏树皮一般取自细长而密的枝条,枝条千丝万缕从树冠垂下,柔软而细密,宛如流苏。 枝杈又生长地快,靠着源源不断的收割盈利才是它的正确利用方式,如果杀鸡取卵,就有些浪费。 这种灵植若是种的多了,聚在一块,林间还会生出朦胧的雾气,作为观赏植物也相当不错。 作为灵植夫,光会种田,照顾灵植是不行的,还需要有其它的本领,比如分株。 陆渊记得前世就有‘组织种植法’,生物课上就有介绍,是把植物的叶片或是其它身体组织,放在培养皿中,在无菌环境下培养,往往能得到完整的植物幼株。 灵植夫给灵植分株,也同这种方法有些相似。 借着雾流苏的枝条,在小世界里种片小树林,还能借着林中的雾气,养一些对雾气有需求的灵植或是灵兽。 譬如可用作丹药主材的雾萝,以及采集雾萝的小松鼠们。 一份土地,数份价值,也算是深度利用了。 正在慢慢规划着那些灵气充盈的土地,还能有些什么用途,眼前却突然显得有些暗。 有黑色的阴影投下,一个并不算高,却将脊背挺得笔直的身影挡住了殿外已经有些昏黄的光线。 “你在看什么?” 声音很近,就在不远处响起。 沉浸在自己思虑中的陆渊,被这突然的问询惊到一瞬间,脸上却作出看书入迷,刚被从书中知识里惊醒的模样,无辜的抬头看向发声之人。 正是景岩真人。 余光往旁边一扫,才发觉殿中已经没有旁人,门外的阳光也变得橘红。 已经是傍晚了。 最后一位前来被培训的同门背影,也在刚才消失在门后。 面对这位讲师的问询,陆渊放下手中的册子,坦然道, “我在学习。” 理不直,气也壮。 景岩真人却很是无奈的笑笑,从旁边拖了条石凳坐下:“你知不知道我们这些靠手艺吃饭的,干这行久了以后,对火种很是敏感? 在你手心气火出现的时候,我已经察觉到了。后来想着你可能有什么特别的考虑,便没说穿,也正是因为你已经完成今天的课程,我也才没有打扰。” “多谢真人,那您这是...”陆渊看着已经坐下,看似不像要离开的景岩真人,心底有些打鼓。 这可是高自己足足两个大境界的大佬,此前又不熟,所以不由得有些忐忑。 景岩真人却拿起桌上的册子,翻了两页,然后把册子递到陆渊面前, “来,看看,我觉得你能行。” 翻过页的册子上,呈现的内容在今天的课程中没有讲过。 是精火篇。 陆渊苦着脸:“真人怎么会以为我能行?” 是谁走漏了我其实是个不世出天才这秘密的风声? 景岩把册子往他手里一塞:“早上我是见了赵四那色胚和你躺在一块的,这个人虽然既气人,又常去烟花之地,看人的本事我却很信服。 所以我也对你抱些期望,试试无妨。” 只得接过册子,陆渊细看了一遍精火篇的内容,然后如法行功,这次他觉得比聚气火的时候困难一点,需要调集五成左右的精力,才能行得通。 灰色的火焰很快在掌心凭空燃起,却不像气火那般有灼灼的热量散溢出来。 “嗯,果然如我所料,你的悟性比较高,体质同样不低。”景岩真人点头。 在对入门资质便有不低要求的太华宗里,得到这样的评价,真是可以当做极高的赞誉了。 “筑基分八景、十二经和储海这三层小境界,记录上,你现在只是处在八景小境界里,就能点燃精火,精气神想来很是充沛,除了本身体质外,还修行了《存思法》?” “是的真人。” 景岩拍着陆渊肩膀:“不错,不错,我当时贪图修为进境,练气时就没修行这法门,现在想来很是后悔。 不过如今已经筑基,便可以换更高等的存思身神的法门了。 我推荐门内的《大洞真经》,不要吝惜那些贡献点,它可以很好的帮你打下基础。” “很感谢真人的指点,但我有一个疑问,请真人解惑。” “你说。”景岩收回手,微笑允了。 “涌泉界修者都如您和赵师兄这般宽和待人吗?” 景岩嘴角的弧度大了几分:“这个你就真的是想多了。” “谈及各宗,当然不能一概而论。但到现在为止,同见过的其它宗门比起来,我太华的门风仍是独树一帜,氛围要好上很多。” “别宗的人怎么想,我不清楚,但在我看来,你我不论境界,都是太华的一份子。更何况你的天资非同寻常,能使你少走些弯路,太华便能更壮大一些。” “宗内的很多人,都是我这般的想法。” “而我们太华又很强,有承载这想法的实力与基础。你在宗门待的时间长了,才会有刚刚的错觉。其实外面的世界,还是很残酷的。” 陆渊有些失落,因为这并不是存在于理想中的美好世界;他又觉得庆幸,因为穿越过来以后,进的是太华而非别的宗门。 “那三大道宗也是如我太华一般吗?” 太华很大,很强,却既不是最大,也不是最强。 此间繁星般的界域中,能够称为最强的势力,便是三大道宗与三大神府。 它们强于其他势力的地方有很多,但最根本的原因是拥有化神作为后盾。 从前还有赤渊军,现在消失了。 修真者这边,以天门、昆吾、沧海三大道宗为首,就连顾纯垆,都在昆吾挂了个客卿的名头。 可当陆渊问起道宗是否如太华一般令人向往时,景岩却没有正面回答。 夕阳的光将桌椅的影子拉的很长,景岩真人把视线投向门外的天空, “不可说,到外面以后,不要说这种容易引起误会的话。”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就种地 “陆师兄,这是您要的雾流苏,承惠三百六十颗一品灵石。” 从峰顶下来后没多久,瞿向就来送货了,陆渊尚没进洞府,就远远地瞧见他和一棵高大树木在水玉散上的身形。 雾流苏这种灵植,如果没有合适的买家,很容易砸在手里。买下这棵树,也是担了些风险,如果是不熟的其它同门,瞿向绝不会答应这桩生意。 “辛苦瞿师弟。” 陆渊从兜里点了三颗二品灵石,与六十颗一品灵石,交给了瞿向,一番寒暄后把他送走了。 这才有时间细看这棵体积庞大的灵植。 树根黝黑粗壮,大多用泥土与缠布包住,以保持活性,从末端的断茬看,是被砍去了一截以便运输。 这很常见,不碍事,在地里种下以后就能很快恢复。 断口出分泌出粘稠的透明液体,已经覆盖住创口,慢慢变硬。 它的树身同样粗壮,正常成年男人张开双臂不能合抱,但棕色树皮上有许多青色的苔藓,皲裂的棕色树皮间有许多细小的蓝须透出来。 看到这里,陆渊大概能推测出,为什么这株雾流苏会被卖掉了。 那些须并不是树本身的,而是陆渊曾经用过的一种叫做小菟丝子的寄生灵植,而树皮上的厚厚苔藓也表明这颗灵植的原主人疏于打理。 大概是原主人有其它的事情要做,没有时间照看。 树身下还有辆简易木车,便于运输拉动,瞿向把它一并留在了崖坪上。 真是个细心人儿,生意做的那么红火不奇怪。 陆渊拉着车进了洞府,关上石门,闭上禁制,才张开小世界的入口,把小车和上面粗壮的树木拖了进去。 雾流苏成林以后,生成的雾气不能用于修炼,所以得种得离小屋远一点,小屋旁边在以后要种些能清心、聚灵的高品阶灵植。 “你看这株雾流苏种在哪儿比较好。” 大姥的意见比自己这小筑基的看法更具有参考性,问问总没错。 “等你的地脉丰盈起来后,我会指导你布置阵法,在这一小块土地上暂时模拟天轨,以达成小范围阴阳交替的效果,详情以后再谈。 雾流苏成林后也可勉强暂代阴的位置,你准备把阴地放在哪边,雾流苏就可以种在哪边。” 辰皎现下是站着的,靠在墙边,似乎是想在周围走走,但最终还是力有不逮,只得靠在小屋的墙上喘息。 短短几步,就耗去了几日蓄养的体力。 她两靥浮起薄薄的粉色,虽明知是血气翻涌而起,却依旧极为动人。 陆渊把小车放在一边,擦擦手,上前两步,准备扶她回屋,却被阻止。 “不用,”辰皎双手撑住墙面,不肯伏身低头,“我也是领过战军,降过巨兽的,不假外力,也能跨过任何障碍与阻拦,没有什么能够挡住我!” 她最后那句,罕有的带上了些难以察觉的情绪。 陆渊看得见她的背影,却分辨不出那样的情绪,因为他不曾先志得意满,又跌落深渊。 他更不知道面前的辰皎曾站得有多高,有过多少坚持,又是怎样落到现在的境况。 但陆渊听着愈加急促的喘息,却觉得袖手旁观,并不是个好主意。 若是强行扶她,照她的性格来看,恐怕也只会适得其反。 于是他进了小院子,一把捞起石凳,再两步走出来,到辰皎旁边,把石凳放在地上。 “我不是外力,我们签过共生契约的,从那一刻起就得站在一块,再说有很多事情不能一蹴而就,休息一下不代表全盘失败。” 辰皎的视线转过来,她的目光里透出陆渊从未见过的凌厉,直直地盯住面前男人的双眼。 陆渊不闪不避,任她评判。 良久,她的眼神终于软化,显露出和平时一样的温润。 然后接受了这份好意,艰难地再挪了一步,坐在石凳上。 “是我太偏执,让你见笑了。” 陆渊又搬来一个石凳,在她旁边坐下, “当初你邀我签契约时,可不是这般模样,刚见到你的时候,我还以为你虽然身处险境,却还留有余力。” 辰皎闭上眼睛,额上有几根被汗打湿的鬓发, “在谈判的时候是不能露怯的,不然对方只会得寸进尺。 我那时其实已经油尽灯枯,只靠一口气强撑,若不是凭借往常经验作出那般姿态,遇上个贪心的,讨价还价费上一些时间,便真的晚了。” “那你要是没成功自救,我岂不是命悬一线?”陆渊嘿嘿一笑,却一点不觉得后怕。 毕竟现在还不是活的好好地。 “不会,你答应,我就能自救,我们就都能活着,这点没有骗你。” “如果我当初没签那张契约呢?”陆渊问道。 “我是龙属,夭亡会生出异象,追杀我的人会发现你,我们会一起死。” “还真是同生共死呢...” ...... 用了几个晚上,陆渊在小屋右侧很远的地方,将几十根雾流苏的枝条培育生根,栽在主株的附近,稍稍长大一些,便能生出适宜雾萝生长的雾气。 到时候还得买两只通人性的小松鼠,负责采摘在雾气间浮沉的雾萝。 真正的农场主善于利用条件,要是所有采摘耕种的小事都亲自下场,不仅掉价,还会很累。 陆渊洞府里还有百亩一品灵田,如果没有众多灵兽帮忙,决计是打理不完的。 在小屋左侧,与雾流苏对称的地方,也圈出一块用于栽种辰日火树的地皮,正好与雾流苏呼应,辰皎所说阵法落成以后就能暂代阴阳。 有阴阳才有生息。 目前的小世界,生物是没有办法繁衍的,在这里培育的灵植虽然会照常开花结果,生出的果实却不能生根发芽,只能靠着外来的种子暂时耕种。 小世界里垦出的田大概有十来亩,都能够作为二品灵田使用,栽种一些根深的灵植也不在话下。 得益于纳盈的法门,如今这些田中,均有嫩绿的芽儿冒出,比在外界的生长快了些,但具体要多久才能收割还需要进一步的观察。 但不管怎么说,原本荒芜的小世界,已经展现出勃勃的生机。 唯一对此感到不满的可能就是小绿了。 它不喜欢池塘里的狐尾藻。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声名 太华百里外,坊市间。 雷翎符箓店前来了两名衣衫样式相近的青年,一名高些,一名矮些,看服色应当是太华附近小宗门的弟子。 太华附近没有大宗,都是些修者境界上限不是很高的宗门,这些宗门或直接,或间接的托庇于太华。 它们门中要紧的生意、主要依仗的职业都不尽相同。 有的如太华外门一样,主要靠种植灵植盈利;有的靠则是依仗调教、贩卖一些灵兽;有的依仗画符炼器。 上述是主流,除了主流以外,还存在一些从事建筑、风水、园艺等特殊职业的宗门。 而这两名青年,便是出自以画符为主要盈利手段的青墟宗。 青墟宗的掌门是金丹境界,门中学着太华设了几位同为金丹境界的太上长老,在太华所辖的广阔区域内,也是个稍稍有些名气的宗门。 “子良,这里距太华宗已经不远,送完符箓以后,我们要不要前去瞻望,瞧瞧那般的大宗是什么模样?” 矮些的青年唇红齿白,模样秀气,很有几分奶油小生的气质,言语间征询着高个儿青年的意愿,像是讨要糖果的小孩子。 “这...曲裳师妹,我青墟宗以太华为标杆,自然是该去的,但不知我等出身是否会招来白眼。” 名为子良的高个青年,他的阅历是有的,但也正因为如此,见过一些并不叫人愉快的场景,反而有些踟蹰。 他曾经碰见过几个大宗里出外游历的弟子,言语间虽没有对略小的宗门多有贬低,却仍然从骨子里散发着矜傲的意味。 在那些来自大宗的年轻人面前,金丹宗门的弟子们也都显得拘谨,尴尬,卑微,还有藏匿极好的丝丝恼怒。 毕竟没有谁喜欢别人在自己面前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 比起之前听闻过的大宗,太华威名更甚,所以这名高个青年,下意识的将曾见过的矜傲套在了太华弟子的形象上。 “先交完符箓再说。听说上次交来的符箓里,有一张二品的不合格,被店主挑了出来,虽未言明,可这次的审查一定会严格许多。 若是再出些差池,恐怕师妹你也不会有去的兴致了。” 青墟宗中,绘符的盈利占据很重的比例,由于已经打下的名声和其它的利益牵扯,青墟宗会定期派弟子送些符箓到一些有名的符箓店中售卖。 雷翎符箓店的买卖做得很大,而且传承得久,有超过千年的好口碑,所以即便在此坊市间的不过是分店,也仍有很多人愿意多跑些路途,把符箓送来这里。 而全名为季子良的高个青年,就承担了这次送符的任务。 二人进了店中,很快辨别出管事儿的,而后走到青衣店主那里,很有礼貌的执晚辈礼。 “青墟宗的?来后堂吧。” 店主从身穿的衣服瞧出了他们的来历,便引着进了后堂。 季子良从囊中抽出长方盒,这方盒坚实、防水,是专门为存放符箓定制的。 揭了盖子,便能清楚瞧见盒中分成数十叠的符纸。 青衣店主照着往常惯例,很快校验完符箓,校验过程中,他从中抽出了九张,推了回去。 “这几张差些火候,不收,其它的还成。” 过于垃圾的不收,老规矩了。 然后按照店主校验的数目种类及品质,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店主,我见外面铺子里新添了特别柜台,专门陈列一位绘符师的作品,不知那是哪位前辈的手笔。” 店主却只笑笑:“你也是画符的,不妨瞧瞧,给他涨些销量,最近局势比较稳,很少有人愿意花钱买比寻常贵些的符。” 季子良本来只是问问,听店主说了以后,却有了些好奇。 一般修者各有专长,在自己的领域里混的风生水起,其它领域就差点意思,所以若是不会绘符的修者,很难看出符箓的好坏。 所以陆渊符箓品质虽高,可认得的不多,又没有长期的口碑积累,销量不高理所应当。 季子良所言的专柜,正是为陆渊设立的。 “既然店主都这么说了,晚辈自然是要遵从。” 这里虽只是分店,可从不入品阶的符箓到金丹适用的三品符箓,在这里都能找得见,所以将一些低于二品的符箓单独列出来,放在专门的展柜里,这件事情本身便有些不同寻常。 捧人不是这样捧的,所以如果不是店主抽风,就只能说明,那些符箓确实具有非同一般的优点。 存着这样的心思,季子良到了专柜后面,从柜台开口处拈起其中一张,将神念探入,细细体会。 起先他的面上是疑惑,而后变得震惊,最后是如梦初醒的恍然。 “子良,怎么样?” 穿着男装的曲裳问道,面前男子的神情确实容易让人生出担忧,她有些担心。 “没事。” 季子良攥紧另一只手的拳头,转而朝向店主:“我觉得这张符不该是这个价位。” 顿了顿,他有些嫌弃地指了指比寻常高了一成的标价:“这个价格,配不上这张符。” 店主露出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我也这么觉得,可这不是没人买吗,就标的低了一点。怎么样小伙子,要不要来几张?” “要!” 季子良毫不犹豫地回应。 这种品相极好的符箓,即使不用于争斗,也是非常好的描摹素材。 通过临摹,和神念探知其中结构的模仿,再加上用心的学习,可以有效提升绘符的水准。 更是可以当做符箓爱好者的收藏。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讲,只比寻常高一成的价格,买到这些符箓,都是暴赚。 “店主,请将这位渊前辈不同种类的作品,都给我三张!不,五张!” “成,小二,快过来,给这位客人包上。” 这小二不是酒楼的小二,而是他的本名,是雷翎符箓店的伙计。 “多谢店主指点,不然今天怕是要错过这等珍贵的作品。” 季子良揖手一礼,以示对店主的感谢。 店主摆摆手:“若是你真的有心,就多宣传一下这符,反正渊就一个人,画的符再多,也影响不到你们青墟的生意。 况且渊的背景也是有的,你们交好他,绝不会吃亏。” “对了还有,刚你们说话我都听见了,想去太华就去。在那儿,给你们白眼的人或许会有,但能亲和待人的只会更多。” 正文 第五十四章 灯火 今天是个不同寻常的日子。 天上的月亮很圆,很亮。 太华峰间的云雾变得极淡,极清,月光能从上边通透的撒下来,清朗地照在大地上。 众多的水玉散较为朦胧,颜色比淡淡的云气深一些,若是从符器阁所在的那座峰顶朝下看,就会觉得峰间的云雾澄澈如水,积在一块,便像极了大海。 而水玉散就是海里来来回回的小鱼儿,有成群结队的,也有踽踽独行的。 那上面都坐着看不清面孔的人影,聚在一块儿的说明亲戚朋友多,热闹;单独一个,孤独地在这水一样月色里前行的,未必是没朋友,也可能是离家太远,就留在门中修习。 此间也有节日,而代表今天的日期,在诸界通用的历法上,就有个叫做明霄节的好听名字。 明霄节四年一过,普通人会在今天备足酒肉饭菜,推下一些能推掉的琐事,高高兴兴回家过节。 修者也会。 修行之路漫长,没有点人间烟火,如何捱得过千百年孤寂。 是以今晚,太华宗除了一些重要的岗位仍有人坚守,别的执事弟子都放了个小假。 修者过节的氛围没有人间热烈,如果说人间是鸳鸯锅里的鲜艳红汤,那修者这里就是显得有些寡淡的白汤。 挂几盏蒙了红布的透亮灯笼,拉三五好友喝点小酒,已经是修者们最大限度的庆祝。 但即便是这样,也足够给这寂寥的山间,添上一丝人气儿。 “真好看。” 唐荼抿了口酒,坐在一座无有建筑的峰顶,朝山间闪烁的灯火看去。 在他旁边是席地而坐的瞿向。 峰间有许多红色的灯火闪烁,那是挂在各洞府崖坪上的灯笼。 或许某几盏灯笼下,也有人拉了好友,一边喝酒,一边看漫山灯火互相辉映。 “万盏灯火,看的太多,只会更寂寞。” 瞿向也朝山间看了几眼,感想却与唐荼背道而驰。 “你这人真奇怪,好好的明霄节,却说这种话。” 唐荼对他翻了个白眼:“我早就发现你这个人很有问题,明明看着是很好说话,很易亲近的,但实际上,细细的数下来还真没几个朋友。 除了我以外,你也就和柳师姐,还有陆师兄关系较近了。” 瞿向本想饮一杯酒,听了这些话,却一顿,慢慢将白瓷酒杯放回桌上:“陆渊...陆师兄也算的吗?” “那可不!”唐荼没发觉瞿向语气中的异常,重重拍在他肩膀上,“我跟你讲,陆师兄这人其实很好说话,而且只要你诚心对他,他也不会辜负你。” “哦?看不出你这莽夫还有识人的本事,我们同陆师兄只不过打了几次交道,怎能如此肯定?”瞿向反问道。 “徐册策你还记得吧,从前听说也是帮了陆师兄不少的。陆师兄进了内门以后,常趁闲隙,送点一些补气的小礼物给他,这我可是亲眼见到的,可不是什么道听途说。” 唐荼继续道:“陆师兄现在朋友少,是因为诚心待他好的不多,和你这一幅笑面孔却天生疏冷心性的不一样。” 瞿向冷着脸:“哦,原来我这么不堪,那你还找我作甚。” 正作势欲走,却被一只强壮的臂膀搂住脖颈。 “欸,你是挺融不进去旁人小团体的,可咱俩什么关系,还讲这个!” “那你倒是说说,咱俩什么关系。” “咱们俩当然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唐荼说的一本正经,很是认真。 瞿向把他的蹄子扒拉开,重新坐下,倒了一杯酒,斟满后一饮而尽。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们来作个假设,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太华弟子,被一群同门追杀,那个时候,你帮谁?” “这...这不可能,你别整天拿这些有的没的来难为我,就知道欺负老实人。”唐荼吃饱喝足,往地上一躺,浑然没把这当做一回事。 “我就刁难你了,快作出选择!” 唐荼想了一会,正色道:“那我会按照学的那些道理作出评断。 要是你做错了,我就把你抓回来,再陪你一块受罚;要是宗门错了,我就偷偷地把你放跑。” 听了这番回答,瞿向似乎是喝醉了,垂下头,让唐荼看不清他的此刻的表情:“那你可真是狡猾呢。” “切,这还用你说,我唐荼大爷是什么人,义薄云天,又讲道理,世间很难找到我这般的奇男子哩!” 唐荼突然爬起来,跑到瞿向跟前:“给我一盏红灯笼!” “干什么,你讲的好像我是个卖货郎一样,真以为什么零碎的小东西都有啊。” “那你到底有没有!” “有...”瞿向叹着气,从腰间的百宝囊中抽出一盏没点亮的灯笼,“你要这个干什么,各峰灯火还不够你看的吗?” 百宝囊是挺贵的,瞿向本不该有,但他接触的渠道多,又攒了些灵石,居然真的买到了。 这是他对外的说辞。 “你看,今晚整个太华,几乎所有有人的地方都挂了红灯笼,我们身为太华的一份子,怎么能不加入!” 唐荼打了个响指,让一撮红色的火苗维持在指尖,小心地把灯笼里的蜡烛点亮。 他没凝气火,使的是火系术法。 “锵锵锵锵!” 烛光透过纱布照出来,便成了红色,照在唐荼瞿向的身上,也照在山间,和其它闪烁的红色光点一起,照亮整个太华。 “你看,果然还是很漂亮!” ...... 小世界里,陆渊端了几叠小点心,放在石桌上。 “这是我老家的一种点心,叫做月饼,正好听同门说了今天似乎是明霄节,就做了点,你吃吃看,合不合胃口。” 辰皎已经坐回了小院里的木椅,她嗅嗅空气里传来的香气,点点头,表示很满意。 “对了,这是特别加料的,很甜。” 陆渊把月饼做的很小,这样方便食用。 一颗食指指头大小的月饼,凭空飞起,进了辰皎的薄唇间。 陆渊也捡了几块,扔进嘴里,嚼嚼吃掉。 过了一会儿,他耳边传来辰皎的回应。 “很好吃。” 正文 第五十五章 过往与如今 水玉散不能离开太华,在诸峰间通行却可以。 在漫山灯火的掩映中,有一朵小小的水玉散,从藏经阁所在主峰悄悄地越过极淡薄的雾气和月光,落到了符器阁主峰半山腰一座洞府的崖坪间。 一个纤细小巧的人影从水玉散上轻盈地跳下来,身形灵动如兔,带起一阵并不响亮,却很清脆的铃声。 她两步跑到洞府门前,单手托着不大的方盒,另一只手将石门拍地砰砰作响。 “赵师兄!我来找你啦!” 正是藏经阁的核心弟子、柳余恨的小尾巴——流莺。 石门很快打开了,光头师兄乐呵呵地迎出来, “小流莺怎么来我这里了,这个日子不和你柳师姐一块吗?” “就是师姐让我来的,喏,师姐做的点心,叫我给送来的。”流莺把左手朝前一推,把方盒递到赵四面前。 “这...”赵四的笑容变得干巴巴的,双手搓动,在犹豫要不要接过来。 “唉,真是磨叽,男人就应该果断一点嘛!” 流莺小手再往前推,方盒几乎顶到赵四衣衫,“赵师兄赶紧拿去,我手都酸了。” 赵四平时是没什么不好脾气的,流莺这样的半大孩子,很容易对他心生亲近之意。 加上她经常往来于两峰之间,长久下来,跟眼前的这位首席真传也混的熟了。 赵四无奈,只得把外表颇为精致的方盒接了过来,就要转身回洞府。 “喂,赵师兄,你都不请我进去坐坐的吗?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花了好长好长的时间,才送到的。” 流莺扯住他的背后的衣服布料,将他拉住,皱着小鼻子,有些愤愤地质问,似乎遭受了很大的委屈:“当你们俩的传声筒,我也很辛苦的好吧! 现在倒好,连杯茶都不给我喝!” “可我这里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招待,难道请你进来一起喝西北风吗?” “你们男人不是常说,故事配酒,越喝越有吗?我不喝酒,就蹭点茶,听你说说话。” 流莺抓着赵四衣服,就是不放手。 “行吧,” 赵四伸出手,在这个小姑娘头顶轻拍两下:“你这性情,倒是很像我很久以前遇见的一个小女孩,一点不安分,却又叫人没办法。 进来吧,不过先说好,我这里只有些从师傅那顺来的茶,给小孩子吃的零嘴儿可没有。” 流莺身形小巧,面对的又是身高八尺的昂藏大汉,得踮着脚才能勉强同赵四的肩膀平齐,修行的时日也短,在光头师兄看来就是妥妥的小孩子。 “哼,你才小孩子。” 发辫间绑了许多小铃铛的小流莺撇嘴,小声嘟囔一句,而后跟在后面大声问道:“那你很久以前遇见的那个小女孩现在怎么样了?” 赵四仍捧着盒子朝前走,呼出微不可查的叹息,言语中多了几分萧索和遗憾, “不知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 ...... “金丹九名、归真九十七、筑基九十四...筑基竟如此之多。” 藏经阁主峰,首席真传洞府中,柳余恨对着一卷写满文字与符号的册子,纤眉蹙起。 上面记载此次几支新组战军的信息,战军成员名字、修为境界、各项潜力等不论巨细,均被记载在册上。 但此时册上呈现的,并不是她自身的战军,而是四爷的肆野军。 太华此次组建的战军,以各阁首席真传为首,满编暂定为一营,有两百修者的编制。 战军内部,有伍、什、营、曲、部的划分,一营两百人,一曲六百人,一部更是可纳修者三千。 以眼下的情况来看,筑基是加入战军的最低标准,其它首席真传麾下,极少有筑基境界的修者存在,在柳余恨自身战队中,筑基修者就不足十人。 然而这一营的肆野军,居然有近半都只是筑基境界修者。 同军兵士境界过低,将极大影响战军的实力;多生掣肘,也难以让高境界的修者充分发挥价值。 但这仍只是近期的问题。 更严峻的是,肆野军有相当一部分战兵是从后山征召,各项资质不如意者,比比皆是。 战军实力,虽不是完全由战兵素质决定,却也相当依赖,这一营两百修者的肆野军,不仅先天比其它战军差上一筹,后劲同样堪忧。 如果不是赵四自身境界在诸真传中最为莫测,兼又手段繁多,便可直截了当地,将肆野军排在这几支新组建战军的末等。 这不行。 “流莺?” 柳余恨唤了声小师妹的名字,却久久没有如往常一般得到回应。 她才想起,流莺已经被她托着去赵四洞府送点心了。 于是她从桌上捡起一枚黑色玉牌,轻敲两下。 不久便有一名身穿黑色绸衣的老者推开房门,匆匆而来,沉默着垂首立在案前。 黑色绸衣是太华仆役的标准配置,这名老者正是一名仆役,他善于经算,为人谨慎,又有家眷在太华,所以被柳余恨看中,调来洞府做管事。 柳余恨手下生意颇多,盈利巨大,却仍被理得井井有条,错漏稀少,很大程度上便是因为有这名老者的的辅助。 “我账上所有流动资金,能购多少颗洗髓丹。” 洗髓丹是二品丹药,寻常二品丹药只不过值三四颗二品灵石,但它不一样。 它能洗髓伐筋,在一定程度上提高归真境界修者的资质,兼之所用材料珍贵,所以要贵得多。 贵到寻常金丹,一般情况下都不愿为旁系子侄购买。 “批量购买,再以利益交换,压一压价,总共大概可得一百五十颗。” 老者筹算片刻,便给出答案。 “购一百颗,留存二十颗,其余尽给赵四送去。” 柳余恨干净利落的做了决定,好像这不是能堆积成山的灵石,而只是不足道的些微利益。 将这笔足以使元婴动容的财富拱手送出,甚至不能让她的神色有丝毫的变化。 “可...”黑衣管事有些犹豫,他知道不应该拂逆面前这位女子的意思,但最终还是将难处及后果说了出来, “您的战军还需配备各项额外武器装备,更兼战军饷粮需要置备,资金怕是...不太够,更何况底下的生意需要资金周转,若是一下抽空怕是会有不少商铺倒闭。” “那就把有可能倒闭的商铺提前卖掉,青墟宗不是想要在坊间的那些铺子吗,卖给他们。” 柳余恨眼中清明,思虑清晰,迅速将各处关节捋清,点了些名字给管事。 “唉,”管事沉沉叹息,一想到即将支出的灵石以及随之而来的各项损失,便是做惯了账目的他也觉得心惊。 这笔财富,实在是过于庞大,若是真如柳余恨所言那般执行,必定会给她带来沉重的后续损失以及麻烦。 所以他还是想要尝试一下,试试真正的东家能否收回成命。 “这...有些不值。” 柳余恨的视线已经重新转向写满符号与文字的簿子,闻言并未抬头:“这些东西,怎么配跟他比。” 管事又是一叹,便转过身躯,准备执行。 “等等。” 管家欣喜地回头,他以为自己的这位东家终于还是准备改变主意。 “从留存的二十颗洗髓丹里,再取一颗,送给符器阁的陆渊。” 正文 第五十六章 加点 “嘶~” 陆渊倒吸一口氮气、氧气和二氧化碳等的集合体,心下震撼,一时竟不能言语。 他的面前放着一方精致的小玉盒。 柳余恨的管事做事效率很高,没过多长时间,便已经将事情办妥,并亲自将一颗包装完好的洗髓丹送到陆渊这里。 陆渊如今仍算个小透明,但关于他的各项信息仍被记录在那本写满文字与符号的册子里。 这种情报搜集的手段,是赵四远不能比的。 在资料上,陆渊筑基后的灵根是七,仍能通过洗髓丹进行些许的改善。 洗髓丹的效用因人而异,天赋越高,它能起到的作用越低。 小世界中一部分生长期短的灵植已经可以收割,应当能够补足灵根上的缺陷,所以这颗洗髓丹对陆渊的实际效用约等于零。 更何况洗髓丹他也曾在四爷那儿见过,算不得稀罕。 他本来是这样想然后准备婉拒的。 但后来看见了玉盒上的标价。 三十颗三品灵石。 每颗三品灵石,论购买价值都比得上一百颗二品灵石,这就是三千颗二品灵石了。 陆渊的两百张一品符箓,曾在符箓店换了二十颗二品灵石。 也就是说,在原材料充足、不考虑猝死的情况下,陆渊得不眠不休的画上三个月,其间不能有其它开支,才能买得起这颗‘平平无奇’的洗髓丹。 陆渊想用这双微微颤抖的手点上一根烟。 各等阶修者的盈利能力和花销本就天差地别,刚入内门的灵植夫一年不过二三百一品灵石,这也是太华大部分肯干的筑基修士的收入水平。 但若是入了归真,掌握了本境界的各项能力,努努力,年收入便能达到同等数量的二品灵石。 初入金丹者,便能有上百三品灵石的年薪。 当然如果懒得动,不想干活就另当别论了,代表人物为某光头。 也就是柳余恨,能力手段境界俱足,又有太华首席真传的身份便利,加上一些特别的原因,才能从无到有地创建偌大的基业。 陆渊顿时觉得面前这玉盒玲珑剔透,入眼可爱。 它似乎发着光,从顶盖到底部,无一处不覆盖着令人心动的魅惑。 那是金钱的气息。 这哪里是洗髓丹和玉盒?分明是成堆的灵石! 眼前有些花,陆渊不得不闭上眼睛,将这东西隔绝在视线之外,才能稍稍冷静地思考。 是什么蒙蔽了我的双眼?他扪心自问。 是富足与豪横! “不不不,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他涩着嗓子,闭着眼睛,同管事说道。 诱惑不诱惑的无所谓,主要怕被晃花眼。 冷静分析,柳师姐虽然和自己并无交恶,但也并没有什么实际上的情谊,那这波重礼就显得很有问题。 虽然不清楚具体是什么原因,但不管从哪方面来说,收下这颗洗髓丹似乎都不是好的选择。 “陆小哥可不要难为我,这是我们东家决定的。一来呢是上次外门大比上,那些阻您的弟子们大多是东家看好的人,二来是看好您的前途,提前结些善缘。 您要是不想收,也得她发话我才敢拿回去。” 黑衣管事笑着回应:“您要是用不到,最终转送给需要的人或是卖掉也都可以,但现在我的任务,就是将它交给您。 我还得去四爷那一趟,您就先收着,有什么问题,以后可以和我们东家说。” 说完致了一礼,不管陆渊怎样挽留,仍是走掉了。 陆渊只得把丹药和疑惑一起先放着,听了管事的话,决定等以后找四爷打听一下再做处置。 他再瞄一眼桌子上的玉盒,关注重点仍是标价。 虽然远超大部分筑基的收入,可以同太华的归真比一比,但金丹资产一般为归真百倍,自己这点小财富仍然不值一提。 积财尚未成功,仍需努力。 然后他关上洞府大门,进入了小世界中。 此时距离小世界中田地的开垦已经有一段时间,二品灵植还不能收获,但这里并不是只有二品的灵植,还有一些适应性较强、生长期短的一品灵植。 即便二品的小叶牛筋草在外界只需半年便能收割,经由小世界的灵气滋润与纳盈的滋养,能将这过程缩短至两个月左右,对陆渊来说却也有些迟。 他的灵根至今停留在七,虽已经不低,却仍无法满足需要。 筑基境界分八景、十二经、储海三个小阶段,八景即是将真元贯通奇经八脉,十二经则指人体的十二正经。 储海小境界,便意味着真元贯通全身百脉,储满周天。 随着境界的深入或者提升,真元的量会逐步增加,行功路线也会复杂许多,生出更多变化。 任督为奇经八脉中的部分,陆渊自入内门来,勤加修习,已一月有余,但仍然停留在八景小境界,距离十二经还有很长的距离。 资质的问题需要尽早解决,所以早在开垦田地之前,陆渊便找了些生长期短的一品灵植,同规划好的各种灵植一同种在小世界中。 它们能提供的红点有限,却能解燃眉之急。 陆渊来到离小院较远的地方,这里仍是纳盈滋养的部分,却长着一蓬蓬极细小的密集草叶,攒成一团,远看像是缩小版的地肤草。 它们名为饲兽草,顾名思义,便是喂养牲畜的草料,名称不雅,听着也俗,却位列一品。 经济价值不高,无甚用处,却占了这里灵气浓厚的好地方。 能得到如此优待的唯一原因,便是因为它长得快,只需三月,便能从种子长至成熟能收割的状态。 在小世界中,它的生长过程被压缩在三十天左右,因为灵地品级超过所需的原因,甚至长得比预计更快些。 叫上红蚁和谷地仓鼠帮忙,这些饲兽草很快被收割完毕,堆在一旁。 熟悉的两色雾气生出,被青玉葫芦吸纳,凝成浑圆的光点。 这景象已然很久没有看见,而这次的红点又出乎意料的多,所以更是难得。 约莫是占的地方好,甲上品质的植株比预想的多一些,共达百株,竟提供了整整十颗完整的红色光点。 青色光点也有二十五颗。 然后又是加点环节。 心念一动,三颗红色光点便倏忽从葫芦里飞出,落在胸前,转瞬间便没入,消失不见。 至此,陆渊的灵根也抵达了筑基境界的顶点。 但他忽然眉头一挑,因为似乎,体质一项仍有进步之空间。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吃鱼吗 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 这就是灵植夫。 陆渊有灵气浓郁的灵地,也有纳盈这种取彼之长补己之短的神妙法门,却也难出窠臼,不能从这种职业现状中脱离出来。 田地中的各类二品灵植已经生出许多茎叶,但距离能够采摘的程度还差一些,得再等些时日。 大概一个月左右,那时候景岩真人的授课也已经完成,陆渊也可以参与一些战舰上辅助器件的制作了。 再之后,熟悉了炼器的手法和流程,就能借着参与过战舰制作的名头,找个好点的、做法器生意的商家合作,卖些器物敛财了。 平时虽然喜欢灵石,可手头的灵石也算够用,就没动过这些心思,但那颗仍旧摆放在洞府桌上的洗髓丹却让他重新体验了一把穷逼的感觉。 陆渊出去的少,同那些高阶修者私下的接触也不多,所以并不知道,原来各个境界差距最大的不是实力,而是财力。 个人的财富和所在宗门也有一定联系,因为对同境界的修者来说,不同的宗门能提供的待遇也是不同的。 底子就不一样。 像太华,根基雄厚,实力强大,所以战舰说造就造,战军说组就组,很是豪气。 要搁在别的大宗,是需要长久筹谋和调集资源的,从意见被提出,到真正开始施行起码得等上好几年。 再小一些的宗门,底子薄,连自己制作战舰的本事都没有,只能靠买。 这些陆渊之前了解,但直到见了洗髓丹的标价,才深切的明白其中差距。 这就像听过很多道理,但惟有体现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才会有强烈的认同与感触。 “贫穷才是唯一的原罪啊...” 所以陆渊在灵植夫的本职之外,还打起了符箓和法器的主意,甚至连丹药都想沾一沾。 不为别的,就为了那颗洗髓丹的标价。 那价格实在是太让人心动了。 但敛财的事,是急不来的,一夜暴富是每个人的梦想,却不切实际。 因为客观现实不会随个人意志而发生改变。 于是陆渊把注意力放在其它灵植上,放眼望去,评估它们的生长状态。 雾流苏的分株都已经成活,并且长高了许多。 已经有淡淡的雾霭生出,缭绕在垂下的枝条间,初生的小树林也因此变得有些朦胧。 这意味着可以购些雾萝的种子播撒在雾中了。 铁砂草也将长到半人高,它的叶子已经变得坚硬,泛着土色,一簇簇地聚在根部,叶子尖端直指上方,形貌很像铁蒺藜。 种植的铁砂草并无直接作用,既不能直接卖了换钱,也不能作为炼器或是符箓的材料。 但它在生长过程中,会凝结一些特殊的成分,喂养给食铁兽,便能将这些成分聚集,提纯,以毛发的形式覆盖在食铁兽表面。 剃下后,稍稍熔炼,便是极好的金属材料。 这种金属仍在二品的范畴内,却用途广泛,价值不菲,有好些宗门都收。 所以还得想办法搞些钱,买几只食铁兽回来。 “小绿?” 陆渊走到池塘边,叫了几声,过了几分钟也没有小龟露头,从水下浮出。 不知道跑哪鬼混去了。 倒是有几条个头不算小的鱼儿吐了泡泡,它们黑色的背鳍划过塘面,留下几道涟漪。 当初外门买的灵鱼也长大了。 陆渊盯着水中灵活游弋的那些鱼儿,不自觉的抿了抿嘴唇。 好一会才移开视线。 青色的狐尾藻厚而繁密,占据了池塘底部,盖住了玉泉眼。 它的外表是纤细均匀的长丝绞作一团,随着水流而颤动,显得蓬松而柔软。 主要功用是磨碎了,融进水里,当做淬火液,能够对胚子有些增益作用 陆渊想为自己做一件法器,能带自己飞的那种。 字面意思。 这件法器的许多部件都需要用金属打造,淬火时需要用到狐尾藻,所以才种了许多。 一般筑基和归真,多采用梭、翅翼的形象作为辅助飞行法器的模样,再由此延伸,增添些功能,便成了能够带他们离开地面的器物。 去符器阁主峰峰顶的时候,陆渊便发现有许多同门,便是采用了这两种法器。 但陆渊不一样,他想做个特别的。 因为不管是翅膀形式的法器还是梭形式的法器,都不便携带,不用的时候都会收在百宝囊中,若是遇到些紧急情况,没办法立刻跑路。 他很中意希腊神话里赫尔墨斯的飞靴,所以准备将法器做成类似的模样。 在对灵植们作了评估和后续处理的方案以后,他走到小院里,朝木椅上的辰皎问道, “吃鱼吗?蜂蜜烤鱼,很香的。” ...... “我不能收。” 光头师兄将装满洗髓丹玉盒的方盒缓缓推回,站在他对面的正是柳余恨麾下那名黑衣管事。 他同丹阁关系密切,自然知道这些丹药意味着什么。 是巨量的财富、隐没在背后的亏损和付出。 是不能承受之重。 这整整八十枚洗髓丹,在赵四眼里如真火一般滚烫。 “我知道,即便是以柳余恨的底蕴,这也是相当沉重的负担,你把这些带回去,兴许还能挽回一些损失。” 赵四把目光转向一边,头颅微微垂下,不看这方盒,也不与黑衣管事对视。 “赵首席,我们东家说了,送不送是她的事情,送出了便是送出,不会收回;收不收却是您的事情,若是您不愿收,扔在山脚也与她无关。” 管事躬身以对,礼节很到位,只是面上却并无在陆渊那儿的笑意。 似乎只是公事公办。 “那你等等我,我和你一同去她洞府,将这丹药送还。” 赵四起身,捧起方盒,就要随管事一块走。 但管事欲走的步子却停了下来,他转身面对这位符器阁首席,用合乎礼仪尊卑,却带着些冷意的语气道, “赵首席,我是在东家那儿做惯差事的,也大概知晓东家是怎样的一个人。我敢用性命保证,您若是把这箱洗髓丹送回,也绝不会挽回任何一点损失。 东家说一不二,送出便不收回,您若是坚持,也只能让这些丹药白白喂鱼,让这份礼物与情谊显得更加没有价值。” 管事继续道:“我劝赵首席收下丹药,不仅是因为这是东家的交代,还因为若您送还,这便是直白而明确的拒绝与伤害。 东家待我不薄,我自是不能当做看不见的。 如果赵首席仍然觉得,这份礼物过于贵重,请放在心里,日后有机会再还了这份人情。” 管事对赵四深深一躬:“我知晓您一直觉得东家精于谋算,难探深浅,但请您这次站在东家的角度想一想;也请您收下这盒丹药,别让她的一番心思与付出白费。” 正文 第五十八章 路子宽了 辰日火树的种子和幼株至今没买到。 这种灵植对环境有着非一般的要求,就像苔藓生长离不开阴暗潮湿,辰日火树也需要种在温度较高的地方。 植物的天性难以用人力强行改变,所以种的人就少。 起码太华宗内没得卖。 所以还得等景岩真人的课程结束,再去灵植协会那儿碰碰运气。 顺便还能换换更高等阶的灵植夫玉牌。 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人盯上的陆渊是这么打算的。 这会儿他还在用于培训的大殿中,台上台下仍是只剩了他和景岩真人。 天空弦月初现,门户间透进来的光线已稍显晦暗,殿内灯火都未燃起,本该昏暗无光的殿内却很通明。 因为有白色的火焰灼灼,于无凭依的空中燃烧。 不知是看在赵四的面子,还是觉得此子天赋不错,是可造之材,景岩真人经常在每天的培训结束时,把陆渊留下考校。 殿内的火焰,便是陆渊凝成的气火,纯白火焰中央有黑色的剑形轮廓浮沉。 “差不多了。”见剑形轮廓上已有道道纹理浮现,景岩真人出声提醒道。 陆渊停下输入,那团隔着老远也烫人的气火便在瞬间消失,化作清气逸散。 三火各有效用,气火同普通火焰相似,修为越深,温度越高。 一柄材质底色纯黑的小剑悬在空中,剑身呈现道道细密的纹理,似是白色的光络附在上面。 这就是陆渊今天的成果,一柄能够御使的训练用飞剑。 飞剑没用金属,材质是南阳杉木。上踱一层透明薄膜,是取自它界的一种奇异树胶,在经过高温煅烧后能够变得晶亮而坚韧,还能将木材的性质提升,使其硬度不输钢铁。 纹理是在木剑胚子雕刻完成后,一点点刻上去的,纹理间填了些导通神识的珍贵材料,经由气火煅烧以后熠熠闪光。 这柄剑是陆渊练手之作,也是今天培训的任务。 旁人刚学到铭刻阵纹那步,景岩真人却要他今日出成品。 “还不错。” 景岩真人的神识接管了那柄新鲜出炉的木剑,御使它在殿中飘忽地飞了几个来回,直至木剑陡闪,带出破空的鸣啸,才作出评价。 木剑减速,平稳地落在他手中。 “可以当成筑基的训练用剑,这一项算你合格。” “那合格有什么好处吗真人?”陆渊挑着眉毛问道。 混熟了以后,交流也顺畅很多。 “有个吉尔,内门弟子小陆渊,请你不要整天想一些有的没的,专注炼器它不香吗?你天资明显超过这批弟子一大截,不每天研究十二个时辰都对不起你的天赋!” 景岩不是道号,他姓景名岩,许多同门都以为景岩就是他的道号,所以也懒得取了。 反正指的是我,你随便叫。 “当初赵四可比你上进得多,废寝忘食那是,看得我都佩服,多学着点。” 想不到光头师兄还有过这样勤恳的一面,虽然如今是一点都看不出来了。 陆渊对他话里透出的内容有些好奇,接着问道:“真人贵庚啊,您也教过赵师兄吗?” 景岩嗟叹一声,摸了把胡须:“老朽如今也有五百余岁了,何止是教过赵四那小色胚,根本就是看着他长大的。” 这个时候,这位金丹真人似乎是回忆起从前,感慨良多,话匣子一打开就止不住了。 “赵四是顾阁主五十多年前带回来的,据说是故人遗孤,反正是当儿子一样养着。这小子也争气,天赋高,又肯努力,遇到不懂的就到处问,当年符器阁有点专长的主职,都被他追着问过。 但也没多长时间,他就不问了,因为我们的拿手本事,都被他吃透,掏空了。 那时大家都挺喜欢这小家伙,宠他,没有藏着掖着的。 你要是有他当时一半努力,现在都能越过培训,参与一些正经的炼器项目了。 再后来,我们就看他一步步出任务、提升境界,像坐着水玉散朝上飞,到现在,我都看不清他的深浅了。” “就是一点不好,喜欢去烟花之地,看姑娘们听歌唱曲儿,也不知道被哪个混蛋教的。” “啧,”陆渊咂咂嘴,“只是听歌唱曲儿吗?” “难不成你还想干点别的?”景岩真人露出了然的神情,对他挤挤眼睛,“你也到了年纪了,若是想做些年轻人喜欢做的,我也有几个好去处,这就与你说道说道...” 陆渊眨眨眼,有点没反应过来。 这不是贼喊捉贼吗! ...... 陆渊拜别景岩真人时,天色已晚。 万籁俱寂,只有群星在纯黑的天幕上闪烁光芒。 悠悠地乘水玉散回到崖坪上,却发现回到石门前,充当门卡的黑色令牌却微微颤动。 这意味着有信件到了。 把门卡放在石门左侧,这里的岩石很快落下,出现一个干净平滑的暗室,体积大概一米见方,里面放着封信,上面贴了表示经检验安全的纸签。 是谁会给自己写信呢? 太华有专门接收信件的机构,从各处带来的玉简、信件、物品等,都要通过一定程度的检测,才能进到宗里。 这些物品通过检测后,便会有专人送至各相关人士的洞府,堆放在洞府左侧的暗室中。 这暗室除了送信的机构成员,便只有洞府所对应的令牌方能打开。 带着疑惑,陆渊关上暗室,拿着信进了洞府,点亮灯盏,才拆开信封,读出里面的内容。 “陆渊小友,见字如晤。” “鄙人程许,雷翎符箓店四喜坊市分店店主,小友曾来典卖过符箓,便是本人接待。” 哦,原来是那位青衣店主。 上次将两百张绘了星君级神真讳字的一品符箓卖掉以后,陆渊便再没去过那里。 接着往下看。 “小友的符箓,已在附近有些名气,颇受欢迎,如今历次典卖符箓即将售尽,如有暇余,请再带些过来。” “若有更高品级符箓,也可一并带上,若是质量一如往常,鄙人便能将小友作品推荐至总店,届时小友便能与本店开展更进一步的合作。” 再下面就是日期与签名。 练气后的境界,用的便都是真元,陆渊尚未尝试过二品符箓的绘制,不过料想应该没什么大的问题。 瞧,道路是越走越宽的。 正文 第五十九章 英招 四喜坊市距离太华不远,是个极平和的坊市。 太华的声名远播诸界,是靠着不容动摇的铁则与强大到不可测的实力,但凡稍稍有些见识,都不会敢于在它眼皮子底下闹事。 正是因为有这样一层原因存在,从坊市落成至现在,竟几乎没有发生过十分激烈的纠纷。 在这里生事的人极少,偶有几个,也是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的憨货,翻不出几朵水花便会被轻易地按下。 真正有本事的修者和势力,是绝不会这么干的。 因为越是强大,接触的层次与渠道越广,便越能感受到太华这两个字究竟是何等地沉重、何等地令人敬畏。 然而就在这座平稳了数百年的坊市中,如今却藏着一位有着泼天胆量、正在谋划太华门下性命的真正亡命之徒。 这些日子,坊市中那间极小的杂货铺子照常开着,只是管事儿的一直是伙计,掌柜却不常露面了。 有人说掌柜毕竟是凡人之躯,已准备退休;也有人说他觉得乏累,想要丢了铺子,换个活法。 倘若叫那位本名英招的掌柜听了这话,心里兴许会有几分惊异,因为这些猜测,居然同事实有几分贴合,出入并不大。 他即将要做的事情若是成了,可不就是换了活法?若是不成,以他杀手的身份来说,也算退休。 铺子后方,是有隐秘阵法的小屋。 此刻屋内有昏黄的灯光,一点豆粒大小的火焰在油灯上不紧不慢地燃烧。 模样和善的掌柜坐在灯下,面前是一块玉简与几页已写了许多文字的纸张。 若有人将神念探入其中,激发玉简,便会赫然发现,那正是陆渊在小岩谷中使用各种手段,在大比中获得优胜的那些场景。 而那些写满文字的纸张上面,也记录着陆渊的入太华后的一些经历。 关于陆渊经历的记载详尽,外人是绝无可能弄到手的。 偏偏这些发生在太华内部,绝不可能被外人知晓的经过,却被整理在纸上,放在英招这位和太华没有半分关系的杀手桌上。 背后所代表的意味,不由得让人心生寒意。 英招对着昏暗的灯光,逐字逐句阅读,通过这些文字将陆渊生平了解大半。 尤其是他所用手段,更是牢牢记在心中。 狮象搏兔,皆用全力。 即便英招的境界已经处在归真境界最高的那一撮人里,即便伏杀的对象只是初入筑基,他也仍然持着谨慎的态度,仔细研究猎物的特长与习惯,并由此作出针对性的措施。 多少年来,正是靠着这份隐忍与谨慎,这间铺子的掌柜才没有换人。 那些单纯地凭借修为与暗杀手段的杀手,早在职业生涯开始的阶段,便已经过完了一生,安心入土了。 英招盯着陆渊卖地铃的那段介绍,反复诵读,揣摩了许久,仍是不愿将目光移开。 因为这在他对过往遇见宗门的认知中,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一个人最大的不幸就是拥有了他不该拥有的东西。 他早年的境遇与陆渊相差不多,只是结局却迥异。 后来不得已,才进了衔尾蛇,从最底层的刺客做起,一直到现在。 从那时开始,英招这个名字,便隐没在黑暗中,与光明彻底绝缘。 没有谁愿意这样过完一生。 他也不愿。 英招不觉间用的力大了些,将泛黄的平整纸张捏出几条褶皱。 若是当初进的是太华,之后的道路是不是也会像陆渊这般充满光明,充溢着被人期待的幸福。 “原来世上还有太华这般的宗门。” 他放下纸张,喟然叹道。 但目光旋即触及那块玉简,与桌上零落的纸张,原本因为心情有些激动而有了些光彩的双眼却再次黯淡下来。 “原来即便是太华这般的宗门,底下也有令人不齿的黑暗和龃龉。” 有的人深陷困境,却愿意祝福他人;而有的人身陷囹圄,却要将不相干的旁人也拉到相同的黑洞里。 英招勉强算的上是前者,因为若不是处在当前的境地,他很愿意给陆渊一些真正诚恳的祝福。 可惜他不能,并且要亲手将这令人羡慕的青年亲手送进地狱。 玉简与纸张上的信息他都已经记住,铭刻在脑海中,并且已经有了初步的行动方案与其它针对性极强的预备手段。 那么这些与那买凶青年牵涉极深的物件自然也应当销毁。 他拈起玉简,叠好纸张,正欲用术法将它们彻底摧毁。 却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没有动手,将这两样物件收进囊中。 桌上还有一块石质方牌,也是那买凶的青年给的,只要陆渊独身下山,便会发出提示。 “可惜了。” ...... “真人,宗里有没有那种能控制多种目标的法门或是器物?” 培训的大殿里,陆渊朝景岩真人问道。 这时候,殿里比往日多了一个人,是培训之初,连举三次手,对光头师兄很是推崇的那位师弟。 他名为李理,除了貌似不太会看气氛,也有几分机灵劲儿。 自发现陆渊常常留堂以后,便也跟着不走了。 景岩真人对他的主动留下也没表示过反感,反而鼓励了他几句。 但饶是如此,给他们俩布置的任务也是不同的。 天资是这世上最难越过的天堑之一。 能进太华内门,便也是有不俗的资质。 但普通人怎么和开挂的比?平民玩家还妄图反超软妹币精英吗? 所以李理的进度要比陆渊慢上一大截。 这会儿就是陆渊做完了件法器,突发奇想地向景岩真人发问。 因为他很好奇,寻常所见修者都用一柄飞剑,那么此间是否存在能同时御使多样法器,甚至达到万剑归宗那种夸张程度的。 “当然有啊,藏经阁步阁主就是同用三柄飞剑。小陆渊你是不是很想要这种法门?” “是啊是啊。”陆渊不住点头。 等我万剑归宗有所成,哪怕用来装比,也是极好的。 “啧啧啧,”景岩咂咂嘴,而后道,“你配钥匙吗?” “配!” “你配个蛋蛋!” 正文 第六十章 褐神香 “但如果只是想多搞几柄剑玩玩,而不是作为本命一直蕴养,也不是没办法。” 景岩真人看出陆渊的小心思,从陆渊桌面的剑架上抽出五柄黑色小剑。 这些小剑长不过三寸,材质不同,却皆显黑色,上面依稀可见繁密的异色纹理,很是小巧精致。 都出自陆渊之手。 比起第一柄小剑,这些后来做的小剑品质更高,所用的时间也更短。 倘若按照问世顺序的先后摆在一列,稍稍对比,便能瞧出陆渊的精进。 其中最出彩的,是最新的一柄,景岩曾试用多次,并和许多其它的飞剑比较,直至得出结论。 那之后,培训的弟子们就没再听到过‘熟能生巧’、“多做才可能让器物挑不出毛病”之类的道理了。 这时,景岩真人将五柄袖珍小剑摊在手掌上,一柄一柄地排好,使它们互相平行,且对着同一方向。 排列整齐以后,他朝陆渊和李理招了招手:“来瞧瞧,我要开始了” 等二人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景岩才一眨不眨的盯着手掌,将神识与真元灌注其上。 五柄模样几乎没有差别的小剑微微震颤,传出极低的嗡鸣,似乎有蝉在耳边以极快地频率振翅。 手掌落了下去,被厚实宽大的袍袖掩盖,小剑们却仍停在原本的位置。 正当陆渊以为整活儿结束的时候,飞剑动了。 此时殿内的灯火是燃着的,每一处角落都被光亮占据,如同白昼,所以能将殿内各事物都看的清楚仔细。 包括这几柄飞剑的行迹。 只一眨眼,它们便拖起纤长的黑色尾影,出现在大殿另一侧。 和往常的测试一样,这些小剑在景岩的操纵下盘旋、拐弯、打转,由于数目比以往多了不少,殿内居然卷起一团小小的淡黑色流风。 黑色极淡,比即将没墨的毛笔在宣纸上留的痕迹还要虚缈些。 但确实是有迹可循的。 没过一会儿,那团流风就消失了,五柄小剑也一起飞回到陆渊跟前。 去的时候整整齐齐,回来的时候却歪扭到连高度都不能保持一致。 本来还有些对称的美感,现在只剩下参差不齐的阵型。 落差极大。 “首先,这不是一心五用,我没那个本事。” 景岩真人一把将五柄小剑抓在手里,声明道。 剑锋都未开刃,并不锋利,故而可以放心的用肉身触碰。 “我们平时御剑,都将神识集中在一柄飞剑上,它便会灵活可控,再经练习,就能如臂使指地操纵,就像这样。” 景岩捏着一柄剑,在陆渊面前来回晃荡,让他看得更明白些。 “但我刚刚,却差不多是这样。” 景岩再用一只手握住全部小剑,就那么抓着,把那只手从左侧平移到右侧。 “你把我这只手当做神识来看,刚刚我将神识均分在五柄小剑上,虽能操纵,却已经不能如往常一样精准,剑的速度也慢上许多。” “而且这些小剑只能朝向同一方向,若是想生出变化,使它们各自朝不同的方向飞,各自行不同的轨迹,那是不行的。” “因为我就一股神识,只不过将这几柄剑穿连在一起,以神识捆缚,才能勉强保证各剑能够动起来。” 景岩真人又取了几根作为飞剑原料的南阳杉木棒,一同塞进握住小剑的手中。 但这回实在是有些多,所以他没能全部握住,有一柄小剑与数根木棒从掌中脱出来,掉落在石桌上。 “神识能够控制的法器同样有限,不能没有限制地叠加。以寻常筑基的神识水平,能让五十柄飞剑同时浮起来,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成绩了。” 只是浮起来这样简单的要求,数目一多便难以做到。 “步阁主是真正的一心三用,能够同时对敌三位元婴,而不是把法器以神识强行捆缚在一起。” “那我们啥时候能学?”陆渊有些期待地问道。 景岩真人没好气地看他一眼:“等你为门内作了相应的贡献,再成真传,就能借那法门一观。” “小陆渊,我知道你悟性高,但修行那法门的要求十分苛刻,需要体质、灵根、悟性三项皆十分出色才能入门槛,往后修习更需要巨量珍稀资源进行蕴养,你还是趁早断了念想。” “行叭。”陆渊撇撇嘴,只能等以后有机会再瞧瞧了,“那有能够对神识进行增益的器物吗?” 他仍是对万剑归宗存了点念想,就算是以神识强行捆缚的水货也行啊! 啪嗒! 一个表面光滑的黑色正四面体被扔到石桌上,在轻响后稳稳停下。以陆渊如今掌握的知识,一时也难以辨别是什么材料做成的。 “喏,这就是。你把神识渗进去,再透过它御使飞剑,便能有些增益。” 景岩又从兜里掏出一个同样的,塞给李理:“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也难为你们听我这老头子叨叨,一人一个。” 陆渊拈起石桌上的黑四面体,入手有些重,有些微微的凉意从接触的肌肤传来, 它表面十分光滑,质感细腻,很容易被误认成石材。 但其实并不是,它的主材仍是木质,是一种叫做褐神香的灵植制成,陆渊拿到手里后观察了一番,才辨认出来。 《灵植小录》、《药植纲要》、《奇花异草》...等与灵植有关的书他看了不少,当初是想找点合适的灵植种了换钱,现在却成了他阅历与知识的一部分。 太华的藏书很多,记载很是详实,所以即便从没接触过此类灵植,陆渊也能根据一些特性辨别出来。 “效用如何?”陆渊问道。 “鸡肋,增益不多,还需要分心思在它身上,用它控剑和脱裤子放屁没什么区别。但你要是找些年份深的、效用高的褐神香做一个,还是有些成效的。” 好了,需要栽种的灵植又多一种。 “对了,明日授课便将结束,后面就是真正参与实际项目了。你的水平已经不算低,有什么想法吗?” “李理呢?”陆渊看向旁边老实人模样的师弟。 “李理以后会跟着我学练器。”景岩真人的神情有些满意,“虽然不能和你比,李理天资也算出众,以后慢慢积攒资历功勋,被选入核心以后我就收他为徒。” 卧槽?明明是我先来的! 这都能行? 陆渊瞪大了眼睛: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景岩真人摆摆手,“炼器这门手艺和境界的关系不是特别深,你跟赵四那小子一样,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把我的那点东西掏空,我收你为徒只会限制你的发展。” 正文 第六十一章 丙中 饲兽草曾经生长过的土地,已经被撒上褐神香的种子。 褐神香除了可以用作那种叫做‘菱念’的黑色正四面体主材,还有许多其它效用,当做丹药辅料或是制作熏香都可以。 它是一种低矮却粗壮的二品灵植,有几片纤细的绿色长叶。长到百年后,褐神香才会逐渐增高,那时它的效用会大大增强,主干会被划分至三品之列。 市面上大部分褐神香年份都不高,因为一百年的时光实在是太过漫长,偶有一些年份够的,也会被迅速抢购。 主管太华财政的铜臭阁,就常年收购百年份褐神香,供给丹阁与符器阁二次加工。 若是有能力种出来,就很有些赚头。 正常情况下,陆渊是不愿赚这份灵石的,因为即便有小世界和纳盈存在,也只能将这个过程缩短至三十年。 对修士来说,三十年已不再代表半生,却仍然是非常让人难以接收的等待。 但对陆渊而言,能力不够,有挂来凑。 青色光点具有催熟效用,等褐神香种子发芽以后,便能试试具体的成效。 嗯,就这样。 陆渊点点头,表示肯定。 “陆渊!” 大殿中有人以洪亮清晰的嗓音唤他的名字,震得他心神微颤,迅速将注意力从小世界中拉了回来。 “到!” 陆渊下意识地挺直身体,端正坐姿,中气十足地回应。 打小养成的习惯了,就算修仙也没改掉。 大殿前方的高台上,景岩真人捧着份早拟好的文书,正在宣读各弟子的去处,见陆渊醒过神来,瞪他一眼才继续。 “明日起你便去丙中房,协助制作战舰配备法器!” 听了这话,陆渊才惊觉,这已经是培训的最后一天,过了今天,就得去别的地方了。 符器阁按照炼器的手艺与修为,把正在进行的各类项目分为十二房。 和灵植品质的划分一致,分甲乙丙丁四阶,每阶又有上中下三等。 从丁下到甲上,需要的境界和技艺逐步递增。 分房的评判严格,结果也是非同一般的准确,分到哪一房,就大致代表自身能力处于哪一阶段。 若是有弟子觉得自身技艺足够纯熟,便能申请升房。 丁房大多是筑基,主要业务是制备些一品及一品以下法器与符箓,而丙房的各项目成果主要聚集在二品范畴。 这殿中除陆渊与李理以外,其余人皆被分至丁阶三房。 对自己的去处,昨晚陆渊就已经知晓。 是他自己选的。 新进内门弟子经过培训后,可由讲师根据表现分配至各房,但如果不愿,也能够向讲师提出申请。 以陆渊如今的技艺,已经能够单独接单。在符器阁中找一位金牌主职作师傅也很容易,景岩给他推荐了好几位合适的人选。 但陆渊想起四爷给自己的那本笔记,摇摇头婉拒了景岩真人的好意。 笔记本身就代表一种意愿,在事情明朗之前,他不愿作出能够确定未来道路的抉择。 此间真正确立的师徒名分,意义和影响都远比前世来的更加深远。 深远到能够伴随一位有着漫长寿元修者的一生。 ...... “怎么还是你?!” 符器阁甲阶以下的各房均有一位主职,以总揽一房事务,调度各项目的实施进度与资源配给。 丙中房的主职,正是景岩。 “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景岩在门前笑眯眯地挥手迎接:“你自己选的嘛小陆渊,什么叫做缘分?这就是缘分!” 太华门规并不严苛,执法力度却非常强,即便景岩是金丹真人,也不会故意在分房之际,在对门中弟子的评判上做手脚。 只能说明陆渊本身的能力,就是能进丙中房。 但恰巧,丙中房中调度各项事宜的主职,就是景岩。 “为了让我们的再次会面显得更加具有震撼力度与仪式感,前天晚上特地没有告诉你。” 确实是挺震撼的,我谢谢你啊。 符器阁各房不在一处,各房所占面积都很不小,越往上便越是广大。 不仅是因为有容放用料的仓库,还有考虑到安全因素的原因。 有一些法器的制作过程很危险,等阶越高,这种威胁就愈发巨大,因而需要额外的场地来布置应对的器物与措施。 “不过到了这里,就需遵从各项调派。这一点一定要记住,尽量别出岔子,尤其是宗门律法,绝对不要触碰,否则就算我给你说情,执法堂的也不会听。” 景岩真人这会儿手中持着把拂尘,同一身道袍很衬,很有些仙风道骨的风范。 雪白纤长的拂尘丝垂落在他大袖一侧,忽而一闪。 原来是景岩挥动拂尘,示意陆渊跟上。 “你刚来,我带你了解一下丙中房各处布置以及主要工作。” 陆渊快走两步跟上,有些疑惑:“李理呢?” “他学到的东西不多,分去丙下房了。师傅的作用是传道解惑,我能给他讲经验道理,也能帮他解开一些疑问,但更具体的修行是要靠自己的。” “这是仓库,有许多材料都被放在这里,我每个月作一次统计,以向上报备,一些保存时间极短的珍稀事物更需要提前预定,月初便会有铜臭阁弟子将材料运来。” “这是...” 陆渊跟在他后面,将各处建筑及作用牢牢记住。 “真人,您这都已经授课一月了,丙中房不会出些岔子吗?” “能出什么岔子?”景岩真人停都没停,继续迈步朝前,“太华本身的系统已经很完善,只要不出大问题,别说我暂离一月,就算一年,丙中房也能继续运行下去。” “其它各机构也是如此,除非你的作用足够产生极深的影响,不然有你没你差别不大。” “何况各房调度,本就是闲差,需要做的事情不多,是给我们这些破境无望,寿元又不是很多的人养老的差事。” “您不才五百岁吗?金丹寿元可有八百年啊” 所以寿元无多指的是还能坐看人间三百年吗? “哪有那么多,都说金丹寿八百,可人有不同,你以后可以翻翻门中各寿终正寝的金丹境界修者记载,就会明白寿数不是定死的。” 嘴里说着寿元无多,景岩真人的神情却没有半点阴沉沮丧:“我努力活得久一些,说不定还能看到李理入金丹呢。” 正文 第六十二章 铸甲 兴许是此间各宗门的势力分布过于纷乱复杂,直到现在,这里还没出现专营运送信件的邮局类商家。 前世古代尚且有传递官文的邮驿,可这儿真就啥都没有。 若是隔了些距离,却又想要将自己想说的话传达给远方的亲朋故旧,要么用些修士间罕见的手段,要么就得请路过的行人商旅捎上一程。 青衣店主的那封信,就是相熟的商旅捎来的。 陆渊境界尚还低弱,也没掌握那些隐秘罕见的术法,所以也是托了同门将回信带去坊市,才算把本身的情况和意愿同店主说清楚。 首先,近日会多绘些符箓,再寻个日子下山,将符箓送到。 其次就是,多用于归真境界的二品符箓能够绘制,但品质比一品的将会低一些。所以关于更深入的合作还需要见面以后详谈。 陆渊试着绘制过二品符箓,但在篆绘十方天尊的神真讳字时却不如往常圆融,只能归结于境界和资质都还有些差距。 绘出来二品符箓的质量不如一品的好,但按照陆渊从店主那学的标准来看,仍然是品质极高的那一类。 “你的境界有些低了。” 陆渊伏在石桌上绘符时,旁边木椅上的辰皎突然轻声说道。 “这你不早就知道了吗?” 筑基算是修行入门,他刚补完资质没几天,仍停在八景小境界。 相对整个修真体系而言,这样的境界确实极低;但他修行至今只不过两年,这便已经是许多人都难以达到的水准了。 显然,即便已经是不俗的修行速度,也难入大姥的眼。 “不是贬低你,而是觉得相对资质,你的境界提升太过缓慢。” 辰皎纤细的手指在一张墨迹未干的二品符箓上点了点, “你常来这里,很少修炼,可体内真元和技艺都与日俱增,可见你悟性与灵根两项,皆与如今的体质相差不多,资质之优秀是我平生罕见。” 准确来说,应该是生平未见,因为从没有人能像陆渊这样,将三项资质全都加满,达到当前境界的天花板。 陆渊手中的大篆笔终于停下,他歪着脑袋想了想,发现最近确实有些怠惰,每每侍弄完灵植,就会跑到这里,和辰皎说些小话。 灵根加满以后,灵气的吸纳变得毫无阻碍,真元在周天运行的速度便快了许多。 以前修行慢如老牛拉磨,现在则是快逾疾风。 正因如此,陆渊也就有意无意地将修行时间缩减了。 “你应该多用些时间修炼,以免危险到来的时候难以应对。” “为什么这么说?”陆渊有些不解。 如今局势还算稳定,陵刑军早在半月之前便已经回返,青都界休战的消息更是在这之前就已经传了回来。 这是较为平和的外部环境,反观太华宗内,除了已经身在盘圆界的黄松,自己就再没有其它结怨的对头。 加上身处太华所辖区域,故而在理论上,遇到危险的可能性很是微小,约等于零。 所以就算修为境界短时间内提升的缓慢一些,料想也并无大碍。 辰皎指尖从符箓上收回,缩进淡青色的袖中,相比于大红大紫的浓艳服色,她更喜欢清淡些的, “太华挺好,在修者界域中独树一帜。但越是让人向往,也就越是会招人嫉恨,尤其是掺杂了利益冲突以后,这种嫉恨便会愈发强烈。 我虽久居它界,却也听闻过关于太华的一些事情,包括同它对立的许多宗门。 你已经表现出不俗的天资,又曾在外门留下极出彩的履历,叫旁人盯上的可能极大。” 太华的强大并非止于一时战力,还有各类人才与财富的深厚储备。 生意牵涉极广,规模又大,本就叫人眼红。 做到这个地步,不免让许多利益相关的宗门觉得自身利益被侵占挤压,长久如此,更是难免树立一些敌人。 堆高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声名大了,就免不了树敌。 太华也一样。 辰皎从袖里拈出一块黑亮的方形小块,放在符箓旁边。 陆渊看了两眼,觉得有点眼熟:“这是啥?” “甲胄的碎片,我的甲已经碎了,不能再用。但它本身材料品级不低,将这块碎片融进你的甲具,能提升某些性质。” “我还没有甲具...” “但你应该有,”辰皎神色认真,“你要小心些,世上的坏人很多。” 她的语气和口吻,都有些像在给小孩子分享经验。但她本身的年龄就不是很大,所以越是认真,陆渊就越觉得有趣,甚至把大篆笔搁在一旁,专心看她的神情。 “好的,等我修行再精进一些,便照你说的做件贴身甲具,将这块残片融进去。我现在的气火强度不足以熔炼它。” 陆渊应下来。 眼前残片的品秩极高,气火暂时奈何不了它。 丙中房里,有特别的熔炉,内置各类天地间的特殊火焰,专门用于不易处理金属的熔炼。 也可以捡个没人的时候试着熔炼。 石桌上的符箓已有砖头那么厚,约莫两三百张的样子。 品阶不等,最高二品。 再攒一攒,过些时日就跟景岩真人请个假,到坊市间跟青衣店主面谈。 “你养伤还需要什么吗?” 辰皎的伤势虽然不在肉身表面,却极重,到现在为止,也只能稍动神识,难以活动自如。 听了这话,她却微微摇头:“一般的药物对我无用,只能靠慢慢将养。” “至少说些吧,说不定能碰上呢?”陆渊这回不依不饶。 辰皎闻言,稍稍思索了一段时间,又将目光投在门外繁茂的灵植间:“百年份的褐神香能够被评为三品,千年份的效用更好,能列到四品,对我有些作用。 若是你恰好得了,我可以用一些秘法交换。” 陆渊大袖一挥:“你我这等关系,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用得着交换?” 这是拉近关系的好机会! 大腿就在眼前,此时不抱,更待何时? 门外的褐神香已经萌芽,陆渊准备再画几张符,然后随机选一株幸运的嫩芽,试试青点的催熟效果。 正文 第六十三章 小家伙们,动起来! 世界在扩张,以一种缓慢却不可遏制的势头。 平坦而肥沃的黑色荒原上开始生出星星落落的绿意,这些绿意往往是零散的几片稀疏草叶,在这一成不变的死寂平原上顶开土屑与砂石,向整个世界宣告此处有了生机。 这些刚从胚芽状态脱离的草叶似乎没能汲取到充足的养分,显得十分瘦小。 它们叶片极薄,薄到让人以为只是两层极细的草叶纤毛聚合而成,里面甚至没有肥厚多汁的叶肉;它们的叶片也极小,呈极标准的天然圆形,只比长长的茎秆宽一些。 这样瘦小到不起眼的植物,却牢牢扎根在此,将根茎与一生都寄托在这无人涉足的初生大地上。 稍稍有阵风来,就能把它们细弱的茎秆摧折,风力再大一些,便能轻易地掳走这些刚伸出芽与叶的小东西,连同白色的浅根一同拔起,掀到天上。 但这样的事情终究没有发生。 这里没有风。 不只是没有风,阳光、雨露、山岭、丘壑也一概都无。 整片地域,空荡的只剩下土壤与寂静。 现在多了它们——这些孱弱却鲜活的精灵。 它们在无人的荒野上萌芽,将要如鲜花一般怒放,将要似奔涌的江河一般肆意地宣泄勃勃生机,为这新生的世界带来生命的高歌与希望。 那时这里会隆起山脉,流出清泉,升腾云雨,凝结霜露。 绿色的圆叶将出现在荒原的每一个角落,漫过山腰,遍及四野。 它们叫做盈野草,有清淤塞、通地脉、培地气、起山峦之能效。 咯吱咯吱... 有土壤被挤压的细微声响扩散。 声音极微小,但放在此处却不啻于惊雷。 草叶的生长绝不会发出这样的声响,而这里除了盈野草就再无活着的生命。 蓦地,声音的制造者出现了。 一只圆滚滚的,大如兔的灰色仓鼠贴近了薄薄的圆叶,滴溜溜地转着小眼睛打量四下里的草叶。 它的头顶绿意盎然。 凑近了看,才能发现那盎然的绿色是一只体型玲珑的小龟,它那比绿豆更小一些的眼睛中却泛着人性化的神采。 咯吱咯吱的声音变得频繁而密集,在这只领头的谷地仓鼠背后,有十数只大小颜色一致的仓鼠跟了上来,在仓鼠头目后方停住,用粉嫩的鼻子吸嗅陌生环境的味道。 小绿没管它们,将小爪子伸出来,轻轻一撑,便落在一株盈野草旁边。 好奇地扒拉了一下,却将一片本就幼嫩的绿叶拨落。 小小的绿龟猛地朝后缩了两步,一双小眼睛惊惶地左顾右探。 直到发现附近没人,才又凑上前去。 一只前爪夹住掉落下来的圆形草叶,往已经断掉的茎秆上接。 徒劳无功,半天无果。 所以它放弃了,两只小爪子搭在一块,尾巴不住甩动,在地上留下半圆形状的浅痕,眼睛里透露出思索的神色。 过了一会,它终于得出了结论。 于是它拍拍地面,将群鼠召集过来,在一番爪子挥舞后,给各个仓鼠下达了指令。 谷地仓鼠群哄地散开,在黑色的荒原上挖掘。 黑色的土粒被刨出,随着仓鼠们的动作飞向空中,再坠回地面,却没压到任何一株盈野草。 谷地仓鼠的效率极高,没多久,便已经将小绿交代的任务完成,重新聚拢在一块。 而这个时候,在附近这一小片区域中,已经出现了许多细长的迷你沟渠,被贯通在一起。 这些沟渠挨着孱弱的盈野草幼苗,极其纤长,在荒野上像是浅浅的线道,这些线道互相连通,而起始的一条就在小绿旁边。 在这条沟渠的末端,还有一个碗状的小坑洞。 在这些准备工作做完以后,小绿的爪子缩进壳里,再出来的时候却带出件远比它本身大的碗状器物。 晶莹澄澈,颜色温润。 正在兀自汩汩地朝外涌出清澈的水流。 正是玉泉眼。 小绿把玉泉眼推进土坑里,然后趴在坑边一眨不眨的注视。 小坑不大,玉泉眼便能填下一小半,所以没用多长时间,水流便溢满小坑,然后顺着纤细的沟渠,朝远方流淌。 在见到水流平稳地朝远处流淌以后,小绿满意地握爪,而后才慢慢重新爬上仓鼠头目的头顶。 小爪一挥,这十来只谷地仓鼠便如得到指令,朝着来时的方向返回。 原地只剩下平稳流淌的水流和颜色更加鲜明的草叶。 ...... “收获的时候到了!” 陆渊站在田间,摩拳擦掌,欣喜的神情已然掩盖不住。 田里的小叶牛筋草已长到一人高,茁壮而蓬勃,已经能够收割。 陆渊种了四亩左右,谷地仓鼠耕耘的地方是他划定的,很规整,从天上朝下看,就能看见这堆鲜明而方正的田亩。 高瘦细长的小叶牛筋草排列整齐,连绵成片,如果有风吹过来,能在这几亩田间瞧见汹涌的绿色草浪。 远处的雾流苏林里,分出的幼株也已经能抵到陆渊腰间。 林中的雾气更加浓郁,等收割完小叶牛筋草,就能买些雾萝种子,在其间播种。 而那颗雾流苏的母株,在一群小树里显得格外高大,它已经恢复健康,被伐去的细密枝条全数生长出来。 纤长的枝条垂在虚淡的雾里,层层叠叠,自发组成厚实的树幕。 很不错,也能收割卖钱了。 在陆渊朴素的价值观里,能卖钱的都很不错。 “小的们,干活儿啦!” 数目繁多的红蚁排成整齐的队形,分列陆渊两侧,很有章法。 听到陆渊饱含喜悦的嚎叫以后,它们阵型丝毫不乱,有条不紊地朝田里进发。 目标明确,指向清晰。 但田里的动静却比这只红蚁大军开拔更早发生。 小叶牛筋草根茎附近的土地开始翻涌。 是的,翻涌。 在草叶茎秆与地面相接的地方,表层板结的土块被一股来自地下的力量顶开,露出地下湿润而柔软的土层。 那股力量来自于金环蚯蚓,它们各找一株草,在草茎附近的泥土里掀起土浪,使草叶的根茎在土中浮沉。 即使小叶牛筋草以纤维坚韧出名,也难以与专业松土的金环蚯蚓抗衡。 不一会儿,便有十数株一人高的巨草倒下,连同交错纠缠的白色根茎一同暴露在空气中。 分成小队的红蚁紧跟其后,将倒下的植株从田间运出来。 然后熟极而流地啃下根茎,把草叶与根茎分成两份,堆在陆渊身前。 陆渊自己则搬了个小板凳,坐在辰皎跟前,很自豪的介绍, “这就叫做全自动农业生产!” 正文 第六十四章 消耗品 等到最后一株小叶牛筋草倒下,小院前的草堆已经积得很高,远远地看着像青色的小山包。 这类灵植的茎秆极短,也无法在处理后用于绞索类法器的编织。 所以草堆里只有完整度极高的细长叶片。 短小却多汁的茎秆被咬下来,和根茎堆放在一处。 这些不能售卖的植物组织,就是岷山红蚁与谷地仓鼠的储备粮。 相对它们一般食用的东西,小叶牛筋草的根茎所含的能量更加充裕,品质也更高,能有效促进这两种不入阶灵兽的生长发育,并能有效诱发一些更深层次的改变。 如果常年食用高品质的灵植,对它们自身未来的道路有更大的益处。 以前陆渊用杂霜米喂养麾下的灵兽,对它们来说,杂霜米这种层次的食物虽能充饥和满足平时需要,吃久了却也难以在原本的基础上进步。 现在捱到了收获的日子,当然也得让‘元老’们也跟着喝点汤。 “这些草叶不能用于炼丹,没有丹药便难以将自身的力量血脉等进行提升,放在妖域便没有多少价值,至多当些小妖的吃食。” 辰皎瞧着蚂蚁们列队搬运草叶与根茎,有些微微的感慨:“可放在你们这,经过腐化提取、拧结、编织和一些特殊的炮制手段,却能变成效用极强的法器。 而这种将天地间原有资源充分利用的情况在修者中并不是个例,就更会让一些妖觉得难以相信。” 修者更擅于借外物之利,而妖族则更倾向于自身的提升。 以当前陆渊了解的情况来看,这两种方式似乎没有绝对的高下之分。 至少在有记载的历史上,从未出现了一方占据大优势的情况。 “别你们你们的了,现在我们俩才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我希望我们都能为我们俩共同的利益多考虑一些。” 陆渊从小板凳上跳起来:“你以前应该是位很好的领袖,因为你经常从整个族群而不是个人的角度来看待事物,想必也为此作出过许多牺牲与妥协。 但现在都伤成这样了,就把自己单纯地当做在我这养伤的病号就行,权当退休,那些你所担忧的事情会有别人接手。” 辰皎思虑片刻,蹙起眉头,似乎回忆起不舒畅的过往,良久才舒展开来,赞同道:“你说的对。” 挑了挑眉毛,陆渊有点诧异,没想到她居然真的能够听进去。 一般来说,作为掌舵者的人有自己的一套思维方式,可以听取旁人的建议,但在这种关于立场的问题上,却绝不会作出任何让步。 除非她经历过一些难以容忍的变故。 陆渊一边思考,一边走到草堆前。 接下来是他的活儿了。 带资本家终于要亲自下场了! 这么大一堆不好搬运,所以得先处理一下,扎起来。 岷山红蚁堆放的时候,就已经把草叶堆砌地非常规整,所以陆渊只需要在草叶两端系上布条,保证搬运过程不会对草叶造成太多损坏,已经不会散开就行。 小叶牛筋草的种植面积有四亩大小,共两百株。 一株二品灵植能为青玉葫芦提供一颗完整青点,品相达到甲上的,更能额外提供一颗完整红点。 所以算上之前的,陆渊可支配二百三十八颗青色光点与五十七颗红色光点。 接下来,就有足够的资源仔细研究一下青红两点的用法了。 他先瞄了一眼地上忙碌的红蚁们,觉得不妥,随后盯上了刚发芽的褐神香。 “就决定是你了!” 正常来说,十颗青色光点能催熟一株二品灵植,使其生长到成熟的形态。 于是陆渊取了十颗,注视它们融进地上小小的黄色胚芽中。 然后地上的胚芽不见了,留在原地的是矮小而粗壮的成体,外形和短些的木桩很像。 褐神香的成体只需要两只手掌就能合抱,高度只比脚踝高些,呈黑色,外边伸展几枝细小的黑色枝杈,犹如牙签。 枝杈上还有许多同样微小的五角形叶片,同样浓黑,稍不注意便会忽略掉。 从头黑到尾。 这就是褐神香成熟后能采摘的模样,因效用被分在二品灵植的范畴。 而成熟后百年,便能步入三品,是少见的对灵气浓度要求不高的灵植。 陆渊觉得这肯定是拿时间换的,它晋入三品所需要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 这还要再继续加点吗? 按照推测,催熟三品灵植需要一百颗青色光点。 陆渊没有犹豫,又从青玉葫芦里调出一百颗青色光点,一边往这株褐神香上加点,一边注意它的变化。 从第一颗青色光点落在褐神香上,被它吸纳开始,到第九十九颗为止,褐神香没有任何变化。 一丁点的变化都没有。 加到后来陆渊的手都有点抖。 这可是整整一百颗青色光点,转手催熟一品灵植就能赚个几百颗一品灵石,能买不少好东西了。 调出来的青点仅剩一颗,陆渊嘬着牙,犹豫了一下。 正常来看,及时止损才是正道! 然后他反手就把这颗光点送了进去。 加都加了,不差这一颗! 然后眼前出现了与刚刚雷同的一幕。 眼前的褐神香突然就抵到了陆渊的膝盖,顶了他一个踉跄,差点没倒下来。 褐神香似乎完全没有生长的过程,而是在眼皮子底下被掉包了一样。 加完点以后,呈现在陆渊面前的,正是百年份的褐神香,同书籍上的描述完全相符。 陆渊挺想继续加点的,但青点不够了。 一些关于青点的小猜测被证实,更肯定了一些想法。 不出意外的话,继续加点将需要一千颗青色光点,才能让这株褐神香成长到四品。 唯有四品的褐神香,才能对大姥养伤有点作用。 可惜陆渊葫芦里的青点完全不够,照小叶牛筋草的这种规模,至少得再收上三轮,才足够催熟一棵四品褐神香。 眼前褐神香的生长状态很不错,没有病患,也没有强行催熟后的虚弱现象,很是健康。 挺安全的感觉。 所以陆渊转过身来,准备随机寻找一只幸运的灵兽,来试试光点的其它效用。 正文 第六十五章 蚁后 “你,过来,别往旁边看,对,就是你!” 陆渊指着一只正在往蚁塔里搬草根的蚂蚁,勾了勾手指头。 蚂蚁能够搬起比自身重上几倍的物体,堪称动物界的‘大力士’,岷山红蚁作为一种杂品灵兽,更是将这种怪力发扬光大。 只需要二十只左右的岷山红蚁,就能抬着半斤重的小叶牛筋草根茎健步如飞,比散步的陆渊还快上几分。 只可惜没蚁听他的。 半晌都没有一只岷山红蚁主动过来,它们各忙各的,完全把名义上的主人视若无物。 很是尴尬。 “这些只是工蚁,等阶低,灵智也不够,想让它们过来,得找蚁后。” 辰皎远远地提醒道,声音虽不大,却清晰地传进陆渊耳朵里,让他听得清楚。 刚刚那株褐神香几度变换的过程,她都看在眼里,但却只字不提。 小世界已经是难以想象的造化,那么这奇迹的拥有者再多一些寻常难见的手段也不显得奇怪。 陆渊想说,她就听着;不想说,她也不会问。 岷山红蚁以蚁塔方式售卖,其中的红蚁却分五类。 这些在外搜寻食物的,属于工蚁,它们的体型最小,数目最多,平时搜集甚至种植食物,为整个蚁塔提供生存资料与养分。 平时出来帮陆渊干活的,都是工蚁。 蚁塔中数目第二多的就是兵蚁,这类蚂蚁体型大,性格凶悍,平时不出现在外面。只有在蚁塔遇上敌人的时候才会出击,平时田中若是出现一些害虫,兵蚁也会受蚁后的命令出来清理。 再就是雄蚁和雌蚁,这两类是为了繁衍族群。 最后才是蚁塔的最高统治者蚁后,从雌蚁变化而来,不但体型最为巨大,而且它的等阶也比其它红蚁更高,达到了一品,真正进入灵兽的行列。 桐舒曾给陆渊一块玉牌,用以指挥红蚁群,那其实就是直接同蚁后沟通的道具,然后再由蚁后指挥红蚁完成任务。 陆渊略一思索,要是找蚁后沟通,再由它单独指挥一只工蚁过来,中间跨了个环节,显得很麻烦。 所以为什么不直接找蚁后呢? 于是他避开地上运粮的红蚁们,蹭蹭跑到一座蚁塔前。 这座蚁塔资格很老,是还在外门时就买的,它甚至比小绿更早出现在陆渊的田里。 是陆家集团重量级的元老。 邦邦邦! 陆渊蹲下来,屈指敲在玉牌上:“老铁,我有个加点的项目想跟你谈一下!你出来撒!” 总之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不管蚁后理解成啥样,只要传达到就好。 蚁塔约半米高,外表粗糙,搀着许多不规整的光滑砂砾,能反射光线,仔细看就能发现蚁塔上下微弱的闪光。 蚁塔外表有很多细小的孔洞,看不见深处,供工蚁进出。 但出口并非只有这些孔洞,它的下方有一个拳头大的小门,平时用大块的砂岩封住,搬运食物的时候才会洞开。 此刻,蚁塔的小门就是开着的,许多工蚁抬着白色的根茎,排成长列,规规矩矩地朝内运送。 等到陆渊邦邦敲了几下以后,这座蚁塔前的队列却蓦地停滞了。 所有的蚂蚁都停在当前方位,不再移动。 像是玩具小火车突然被掐掉电源。 而后挤在小门旁边的蚂蚁们朝蚁塔一侧运动,以留出充足的空间。 接着,砂砾搭建的小门里,一只足有小绿那么大的巨蚁慢慢挪了出来。 它浑身覆有红色的皮肤,表面光滑洁净,隐隐有一种通透的感觉,这给颜值加了许多分,让它看起来像一件精雕细琢的工艺品。 尽管已经拥有蚁塔十多座,但这还是陆渊第一次见到蚁后。 陆渊将手掌平放在蚁后旁边的黑土,示意它上来。 拥有澄透红色皮肤的蚁后似在踌躇,停顿片刻,才攀上面前的巨掌,缩在掌心位置再也不动弹。 “别怕~一会就好。” 蚁后是一品灵兽的一种,只能模糊地通过陆渊的神识理解指令的大概意思,远不如小绿那样通人性。 小绿才是真正成精似的乌龟,要不是不能说话,它跟陆渊聊天都毫无障碍。 调出几粒青色光点,使其缓缓落在蚁后身上。 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饱满的青色光点毫无滞涩地穿过了红蚁的身体,没有半点融合的迹象,如果有人站在陆渊的视角,便会觉得红蚁和青点,必有一个是虚假的幻像。 但这并不是问题,接下来还有后续。 又有数颗红色光点,轻盈地从葫芦口飞出,其中一颗和青点凑在一块,共同朝蚁后落去。 青点仍然漏了下来,但红点却被红蚁的身体吸收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红点压上,直接莽! 每两个月都能收割一波,不差这一点儿。 到第十颗红点加满以后,红蚁的身体便对红点有了抗拒,不再吸纳。 和陆渊资质点满以后的情况非常相似。 红蚁的外观并没生出什么异常,还是老老实实地缩在原地。 这啥也看不出来啊! 又得靠大姥了。 陆渊小步跑到辰皎旁边,许是跑得有些快,还带起一道空气湍流。站定以后,这股不强的流风将她垂下的发丝荡起几缕,搭在褐色的椅背上。 她微微眯起眼睛,细长浓密的睫毛垂下,挡住吹来的风:“怎么跑得这么急。” “急着见你,帮我看看这小家伙有什么不同。” 辰皎抿了抿唇,才仔细观察已经置于眼前的蚁后。 没用多长时间,她便开口了:“岷山红蚁的蚁后本来只堪堪达到一品,很难再有更进一步的可能,但它有所不同,上限不止于此。 只要资源足够,它可以很快进入二品行列。” 啧啧啧,果然不出我所料,陆渊给大姥比了个大拇指,而后施施然把加点完成的蚁后送回去。 那么还有什么东西能加点的? 摸摸口袋,陆渊开始从里朝外掏东西。 试手用的小飞剑五柄、南阳杉木两块、刻刀三把、树胶一团...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材料,均为炼器所用,被他一股脑儿从兜里掏出来,摊平放在石桌上。 蓦地,他手指触到了一点滑滑的凉意。 该不会摸到瓷瓶儿了吧? 陆渊捏住那个表面滑腻冰凉的东西,用两根手指夹了出来。 是一颗龙牙兵的种子。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工具人预定 如果龙牙兵没有持久力拉胯的毛病,它将成为最棒的劳动力。 有模糊的自主意识,又不会感到劳累,简直是带资本家最理想的长工。 可惜持续时间太短了。 陆渊大比时催熟的龙牙兵,只维持了短短几个时辰。在扣下扳机后不久,便化成等身木雕,不能再继续压榨价值。 这让陆大资本家觉得很遗憾。 若是它们还在,如今割雾流苏枝条的活儿肯定早就安排地明明白白,哪用得着自己亲自下场。 小世界的工作肯定会越来越多,麾下的小家伙们很能干,可有些活计还得靠人。 得靠自己人。 太华仆役众多,花些不算多的灵石就能雇佣,可惜这儿太特殊,显然是用不上他们的。 “这玩意棒是真的棒,就是太短了。当初培育出它的大佬真是惊才艳绝,要是能稍稍改进一下,那可真是...啧啧啧。” 陆渊把石桌上的零碎收拾干净,扫进兜里,只把龙牙兵的种子留了下来,捏在食指拇指间,放在眼前。 他曾亲手栽种过许多这断牙一般的种子,已不算陌生,却仍然不能做到对它司空见惯。 即使已经是位有些造诣的炼器师,手里捏着的种子仍然显得神秘,难以探究其本质与缘由。 趁着手头两色光点宽松,陆渊本想着也给这颗种子加两粒,但没成功,只好悻悻放弃。 但秉承‘失败是成功之母’、‘每一次失败都离成功更近’的原则,他准备先种出个龙牙兵,再作尝试。 “你该准备些材料,为这片地域建造小天轨了,等到辰日火树种下,这里就能繁衍生息,和外界的灵地无异。” 辰日火树的消息,仍是没有的。 许多灵植虽被太华典籍记录在册,按照品级分册,却并不都如小叶牛筋草一般普及。 有些对环境要求十分严苛的灵植,只在特定的地区生长,很难流通到外界。 辰日火树也在其列。 “过几天去灵植协会碰碰运气,有什么合用的材料也一并买了,需要哪些你说,我记着。” 小天轨的建设很有必要。 这是个并不完善的世界,植株与灵兽虽能凭此生长,却难育种。 每次蚁塔中需繁衍族群,都须得挪到洞府,直至蚁卵孵化成功,方能再入。 对小叶牛筋草、南阳杉等灵植,也难用手段使其结出种子,对外依赖的程度很高。 若维持现有状态不变,日后市场上不再有种子售卖时,也就没什么可种的了。 想着以后这里有了日月经天,便可以坦荡荡地指着天上说:那是我一手带出来的! 甫一想象,便有满满的自豪感。 “嘿嘿嘿嘿...” 陆渊沉在幻想里,不知又想到什么,突然咧嘴笑了出来。 幻想远比现实受欢迎,因为你想要的,梦里都有。 左手衣襟传来一股很轻的拉扯力道,将他从美梦里唤醒。 他低下头,目光却只博捉到缩回去的好看指尖。 “潮生石一钧、地肤九片、甲上品质烛台白螺五颗...” 许多没听过的物件名儿被辰皎一字一顿的说出来,为了让陆渊听得清楚,她刻意放缓了语速,同时注意陆渊的面部神情。 一旦出现迷茫,便会停下,将方才的材料名再说一遍。 旁边陆渊早抄起笔,将这些材料记在纸上。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这是有道理的。 ...... ...... 太华山脚下的小黑屋迎来了一笔生意。 这笔生意不算大,交易物品止于二品,因而总量虽不少,成交后的价格却不是很高。 这等规模的生意,小黑屋里每天都有数十桩,实在没什么稀奇的。 可今天的客人却让小黑屋里的鉴定者有些好奇。 因为他拿来换灵石的是小叶牛筋草叶与雾流苏枝条,而这两样材料正是宗门目前大力收购的,完全不必特意来小黑屋走一趟。 于是趁着评判材料品质的暇余,鉴定者决定跟同事交流交流,征求老员工的看法。 “老余,你看这...” 那位被称为老余的,在这里工作已经有些年头,而发问的鉴定者,才刚来不久。 外界的流言没错,小黑屋确实算是太华的半官方机构,其中的鉴定者一般有两位,分别来自符器阁与铜臭阁。 一般人还不行,起码得是个主职。 因为小黑屋每天交易的货物类别十分广博,品阶不一,从不入阶到四品的灵植器物都常出现,没点见识和功底很难胜任鉴定工作。 那叫老余的却没回应,而是把食指竖放在唇间,示意新同事不要发出多余的响动。 接着按照正常流程给这些草叶枝条等材料估价,再把等价的灵石放在密室中,合上机关送出去。 等到交易的客人走后,老余才摇摇头,对着刚来的同事说明原因, “周掌柜,你以往常在外界为宗门做事,初做这活儿可能有些不太适应,这儿定的规矩就是别问。 不管外边是谁,拿出了什么,都和咱们无关,只管估价交换便是。” “可...万一是赃物该怎么办?” 周掌柜仍有些疑惑,他往日是铜臭阁外派的掌柜,这职位尚未革去,以掩盖来小黑屋任职的事实,所以仍被称作掌柜。 小黑屋算是灰色地带,来此工作的必是值得宗门信任的人选,但这份工作毕竟不好宣之于口,所以需要一层伪装来遮掩。 “是赃物便会在外界留下蛛丝马迹,那时会有执法堂的那些人出动,专门调查。你我只是此处鉴定者,又没有验证信息的渠道,如果过问反而会弄巧成拙。 再说,我太华弟子的品行难道不值得信任吗?” 这种事情,他在小黑屋待得时间久,见得多了,才会有如上的经验之谈。 得益于太华的培养环境,这么些年,小黑屋里收来的货物,几乎没出现过周掌柜担心的破事。 停顿片刻,老余接着问道:“周掌柜如何会觉得方才的材料来由蹊跷?” “是这样的,宗门刚发布收购这两样灵植的消息不久,这段时间完全不够重新种植然后长成收获。若是以正常手段培植,也完全不用来这里换钱。 所以那位客人若不是走些阴暗的路子得来的,便极有可能有些可用的催熟手段,而这类手段对铜臭阁用处极大。 方才出于多年养成的习惯,便下意识地想探究竟,多亏老余你提醒,才没犯错。” 周掌柜做了个揖,以示感谢。 老余赶紧避开:“干的是一个锅里吃饭的活儿,还讲这些虚礼?照你这性子,若是早些天阁主替的是你,你岂不是得五体投地地拜谢?” 老余是符器阁的,阁主自然只有一位。 早些天,指的是约五个月以前,那时小黑屋的另一人被调往别的地方,而老余又突然有些急事,需要向上级请假离开。 小黑屋自然就空了,暂时从别处调派人手来还需要些时间,但刚好顾老头来外门抓他无所事事的大弟子,听了这事儿便直接跨级批了老余的假。 但来小黑屋的人常有,故而顾老头索性顶了老余的活儿,在小黑屋里坐了段时间。 搁在别处,这是万万不能够想象的,但能教出光头师兄,自然本身也非常人。 老余受宠若惊,之后对待工作也更上心。 周掌柜便是在那之后调来的。 “听说当时还有个能构筑灵田的外门弟子,过来卖自己种的地铃,把阁主都给整笑了。刚刚那位客人应当也是抱着和那外门弟子一样的心理,不想让自己的某些长处暴露在所有人眼里吧。” “我猜也是,不过这小黑屋建立的初衷之一,便是为了应对这种状况,让那些有机遇,有长处却不愿为人所知的弟子们,能够有将长处变现的渠道,不得追根究底的规矩也是由此而来。” 老余挺起胸膛,面上是与有荣焉的神情:“得了机缘,那是他们自己的福气,我太华宗,岂是觊觎门下弟子机缘的匪类!” 正文 第六十七章 加点到一半 “真人,明天我想请个假。” 丙中房里,陆渊握着一把三寸长的尖头小匕,沿着深褐色的纹理,将台上的圆木段切开,再轻缓剜出树芯,丢在一旁盛装紫色液体的水槽里。 他的动作流畅,很有几分行云流水的味道。 但这份需要常人全神贯注的工作却半点不影响他跟一旁指导的景岩真人说话。 丙中房内有许多室,陆渊所处的房间属于处理室,负责铜臭阁送来的原材料的初步处理加工。 某位丙中房调度不时借着职务之便,进行一番名为指导,实则闲聊的畅谈。 “怎么,干不下去了?” 景岩真人有点意外:“你可不像耐不住性子的,而且我之前也跟你讲过,最好从头到尾把所有程序都理一遍,这样才能对炼器流程有更加深入的理解。” 炼器的过程大多繁琐,陆渊试做的小剑算是非常简单易做。 既不用对原材料做一些耗时长久的处理,也没有许多繁琐的流程。 但丙中房生产的,却是真正要经历实战的法器,过程之严谨,程序之多都不是那些小剑能比的。 陆渊初来,便按照惯例分到处理室,等熟练掌握了许多原材料处理的方式,才会进入下一个阶段。 然而这过程往往枯燥无趣,对炼器的水平暂时也看不到直接提升。 原材料处理对炼器而言,是弊在当下,功在千秋的活计,明白这道理的人其实不少,可真正愿意在上面花时间的不多。 景岩真人是怕陆渊耐不住性子,不好好打基础,才有此问。 “这倒不是,只不过我得去坊市里把灵植夫的玉牌换了,再卖些符箓挣钱,最后采买些需要的材料。” 手上符箓已经积攒不少,其中二品符箓质量差些,同一品的符箓在质量上有质的差别,可放在店里,也算精品。 筑基以后,由于飞剑的存在,符箓的用武之地少了许多,尤其是那些无法远距离释放的符箓,使用条件苛刻,就显得有些冷门。 可即便如此,符箓仍是修士不可或缺的防身器物之一。 有市场,就有得赚。 所以青衣店主那里还是要经常去。 “啊,早说啊,我还担心了几个呼吸,你这样的好苗子要是折我手上,我自个儿都有负罪感。” 景岩真人把陆渊肩膀拍的啪啪作响,老脸上满是欣慰:“准了!” “对了,只能去四喜坊市,再远的话需要就上报宗门。” 四喜坊市距太华不远,是最近的修者坊市,有太华的修者驻守,相对安全,历年来都没发生出格的事情。 “怎么突然间变得怎么严格?” 陆渊揉揉酸痛的肩膀问道。 以前出于对门下弟子的保护,虽然对外出也有限制,可也没到如今的地步。 “是这样的,最近涌泉界来了些韶薇宗的人,这个宗门呢,由于历史原因,一直跟我们太华不对付,又不弱,你这种刚筑基的小屁孩,碰上他们的人会有点麻烦。 所以为防你们出事,宗门暂时加强了约束。” “哦~” 陆渊点着头,表示明白了。 树大招风,太华也有对头。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端,修真界域从来就不是铁板一块。 也就是这些年形势较平稳,才让矛盾显得不那么激烈。 “今天新到了一批小叶牛筋草和雾流苏枝条,用于制作战舰上的二品缚索,待会你学着处理下,涨些经验,完了以后到我那登记一下就行。” 景岩真人说完以后,便出去调动物资,而陆渊的面上却升起微妙的神情。 该不会就是自己昨天去小黑屋换灵石用的那批吧? ...... ...... 当陆渊完成今日份的工作,回到小世界中的时候,发现小院前多了个人影。 浑身上下都呈现健康的绿色,静静地站在田里,一动不动。 人影的头顶和肩膀甚至还有些残留的泥土,干燥以后紧贴在身体表面。 对此陆渊并不意外,他两天前亲手在田里种下龙牙兵种子,如今长成了。 龙牙兵的种子虽位居二品,却多是因为它的难以剖析揣测,实际功用与生长时间都远不如普通二品灵植。 一枚龙牙兵种子,放在外界也只五天便能长成,然后发挥一下三个时辰的余热,就得GG,变成等身大手办。 充电两小时,使用五分钟是这种灵植的真实写照。 但陆渊这次不是为了让龙牙兵轻易狗带的。 他从葫芦里调出青色光点,起手就是百颗压上。 但毫无作用。 所有的光点,都尽数穿过龙牙兵的身体,落了下来,没有哪怕一颗融进他的身体。 青点的作用是催熟,能够将褐神香催熟至成体,再催熟至百年。 但显然,龙牙兵并没有催熟这一选项,和青色光点的相性极差。 那就换呗。 陆渊把青色光点收进葫芦里,转而调了颗红色光点出来。 然后就被龙牙兵吸收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渊觉得本来呆板无神的龙牙兵,眸子里居然比刚刚多了些灵动。 但这丝变化极其微小,稍不注意便会被忽略掉,陆渊甚至一度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但红色光点这种能够提升资质的奇物,确实是被龙牙兵吸收了。 陆渊瞅着葫芦余下的四十六颗红点,有点犹豫。 比起青点来说,红点本就稀少,又是日后需求极大的资源,投在一个龙牙兵上是不是有点亏? 但万一能点出来好助力呢? 赌了! 就这一次! 抱有侥幸心理的陆渊把红点都调了出来,尽数放在面前僵直的龙牙兵身上。 但赌狗的下场一般都不怎么好。 任陆渊百般期望,用殷切而炽热的眼神盯着龙牙兵,把他从头顶的泥土碎屑到脚底板都来回扫视了几百遍,但所期望的事情始终没有发生。 毫无变化,似乎那投入的四十多颗红点全无效用,伫立在田间的仍只是刻板的死物。 “唉,今天以后谁再跟我讲大力出奇迹,我能锤爆他狗头!” 失望的陆渊撇着嘴,蹲在地上画圈圈,以泄出心中的失落和沮丧。 这波马失前蹄,赔了颗龙牙兵种子还有剩下的所有红点。 他要裂开了。 但就在陆渊还在心疼的时候,却突然有声音从上方传来。 “我...替你...大力...锤...爆...狗头...” 磕磕绊绊,又显得呆板艰涩,出声者似乎不太聪明的样子。 等等,这是谁的声音! 陆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浑身汗毛竖起,满面惊悚的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澄澈迷茫的绿色眼眸。 “夭寿啦!龙牙兵活了!” 正文 第六十八章 窥伺 大春,是陆渊给这位吸收了四十多颗红点的龙牙兵特意取的名字。 在意识到他已经拥有初步的自我意识,并且没变成等身大手办以后,陆某人就给他取了个很合适的名儿。 按理来讲,等阶达到二品,再想有质的变化,需要用到的光点都得数以百计。 到了大春这儿,陆渊囊中羞涩,拿不出那么多,就只用了需求量的一半。 所以大春看起来确实不太聪明。 “大...春,大...春...大春!” 他念着自己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从结结巴巴、磕磕绊绊到讲话勉强顺畅,整整花了一个时辰。 尽管如此,大春开口仍有改不掉的大舌头和遇上生词时偶尔的磕巴。 陆渊给他整了件衣服,看他老老实实的穿上。 “阿大,不太...舒服。” 阿大指的是陆渊,指代的意思很是模糊,据陆渊自身推断,应当同父亲、领导者有些相似。 穿上衣服的大春显得更加僵硬,很不习惯这些布料裁剪的衣物,他思考了一会,脑海里终于冒出‘舒服’这个陌生的词儿。 记忆中仍残留刚从土里冒出来的模糊记忆,那个时候这个词语对自己毫无意义。 但在看到阿大以后,似乎可以用在自己身上了。 大春这里摸摸,那里揪揪,不时抓住衣襟或者袖子往外拉扯,似乎是想推开这些让他觉得不喜欢的东西。 “别动,这个叫衣服,是一个人的体面,得穿着。” 陆渊赶忙阻止大春的动作,再晚点,衣服就得被撕裂成布条,那时就不能穿了。 “体...面。” 有些憨的龙牙兵复述了一遍,想从天生的意识和记忆里搜寻到它,但无果。 于是他睁大极清澈的绿色眼睛,朝陆渊问道:“阿大,体面是什么?” “啊这...”陆渊觉得头疼,大春就像世界观没成型的孩子,知道些零碎的知识,但不懂的更多。 这要是解释了,恐怕还会迎来更多的为什么。 本来想随口胡诌几句搪塞过去,可对上大春绿宝石一样的澄透瞳孔,陆渊胡扯的心思就熄了。 这可能会对大春以后的价值观产生极深远的影响。 一想到这里,陆渊便觉得肩上沉重很多。 这不行,得甩锅。 所以他指着一旁的辰皎,理直气壮地对大春说道:“问她!她也是阿大!” 话音刚落,就有一颗蜜糖从天上落下来,砸在他头顶。 像极了正义的制裁。 这里能用蜜糖砸人的只有一个,陆渊正欲控诉,看见辰皎瞥他一眼,便销声了。 这不算出手,没有违背契约。 正当陆渊以为这表示拒绝的时候,却听见辰皎以平时不急不缓的语气,认真给大春解释, “体面是身为生灵的尊严......” 哦豁,身体这不是很诚实吗? ...... ...... 在涌泉界,太华这两个字便是响当当的招牌。 既有信誉,交付的商货质量也过硬,最重要的是,实力在附近的界域里也首屈一指。 既有实力,同它交往又能互惠互利。 这样的宗门,自然是易受到爱戴与追捧的。 尤其是一些规模小的宗门与势力,在同其他宗门交易时往往会吃些暗亏,便更对太华有着期盼与向往。 哪怕有些宗门,其实并不在涌泉界,也会借着偶有的机会,多到太华走动走动。 而近日,便有一支从韶光界青芒宗过来的小队伍,不辞劳苦地来到太华,进行为期半年的培训与交流。 半年时光,对修者来说已不算很长。 青芒宗是韶光界的归真宗门,规模不小,掌教境界却不高,算是个不起眼的门派。 此番同太华的交流,也是筹谋许久,先同太华在韶光界的负责人攀上关系,搭上了商货交易的线,再经过长时间的努力逐步取得认同与信任。 直到去年,青芒宗才终于被太华列在可亲近的名单里,进而趁着这段两宗和谐的蜜月期争取了这次交流的机会。 这支小队人不多,除了带队的青芒宗长老,其余的均是三四十岁的年轻修士,境界在响窍、照神与筑基不等,据说是青芒宗最好的一批苗子。 他们来此已有两个多月,平素居住在太华山脚下专门用于接待其它宗门住宿的居舍中,与外门弟子的居舍毗邻。 再往内,便是缭绕的云雾与掩在云雾中的伟力。 若无特殊情况,太华不会将外宗人员安排在庇护整座太华山的浩瀚法阵中住宿,故而在山脚专门建设了接待的居舍。 这些留宿居舍外围用的也是不如何强力的云雾禁制。 若想上山参观也可以,但须得经过太华方面的查验,并且有人陪同方才能行。 这些规章不是大宗的骄矜所成就,而是出于经历过沧桑风雨的谨慎。 山门重地,从来都是宗门的壁垒与门户,决不能出现任何闪失。即使有些时候显得失礼,在这方面也绝对不会出现哪怕一丁点儿的让步。 “鹿道兄,今儿个又来听我们闲聊啊?” 说话的是太华外门植耕,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曾与陆渊共事,有过几面之缘,在陆渊以外门大比第一的名次晋入内门以后,这段不算深交的过往变成了他最值得一说的谈资。 而他话中所提及的鹿道兄,便是此番前来的青芒宗菁英。 既然留宿居舍与外门弟子的居舍毗邻,那么两宗弟子混个脸熟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尤其是青芒宗有所求的情况下,两宗弟子从见面到熟络的过程便更显得短暂。 其中尤以这位鹿道兄表现得最为热情,并且在听闻了陆渊的事迹以后,对这位传奇般的植耕更是大为钦佩。 每每有人谈论陆渊过往如何,他便会上前加入到闲聊中,再作出推崇的态度,多加问询。 这本不奇怪,在过往也曾出现过这样的场景。 一些精明的人听闻后,都会把这当做青芒宗与太华贴近的手段。 这样一想,他的行为便合理很多。 “是啊各位道兄。” 鹿性年轻人笑着回应,与往常并无不同。 微风吹过,将他腰间坠的令牌摇得一晃一晃。 正文 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sbiquge.com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六十九章 摘牌 很不巧,请假的这天,宗门的飞舟业务刚好整顿停业。 这让好不容易有次机会充大头的陆渊很生气。 没钱的时候坐不起,有钱了你搞整顿。 反正就是不想让我拉风一回呗! 三等飞舟的座儿,坐上一回也得十颗一品灵石,以往来这探听价格时自然是坐不起的。 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陆大资本家刚卖了产出,得了笔小财,已然不将这点小钱放在眼里,不再是当年坐不起飞舟的困顿植耕! 富贵不乘舟,如锦衣夜行! 揣着灵石,心中有底的陆渊顿觉索然无味。 如果不能装比,那这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欸!这位同门请止步,可是要去四喜坊市?载我一程呗...不不不,哪能白嫖?我陆某岂是行这等事的人?照三等飞舟的价格给!” 陆渊在外门拽住一辆马车的后厢,就要死皮赖脸的跟着。 马车颠簸,远不如坐飞舟来的平稳舒畅,短时间不会觉得有什么,但距离一长,就难受了。 除了四喜坊市,其它的修士聚集地距离外门极远,乘马车的体验极差。 所以这辆马车,极有可能和自己顺路。 陆渊的飞靴到现在还只停留在图纸上,还准备等成品图出来,让景岩老头掌掌眼再动手。 所以遁器是没有的,只能蹭一蹭同门的马车才能过得下去。 “您这话说的,难不成我就是见钱眼开的?无需灵石,赶紧上来吧,我正要去买些东西,正好一道,还能聊聊天,以免无聊。” 声音脆生生的,竟如银铃迎风作响,很叫人舒畅。 原来是位女同门来着。 前面两匹青瓒马没跑起来,被赶车的指挥停下了。 马车还没停稳,便有一个小脑袋从马车前帘左侧伸出来,水汪汪的眼睛瞪大了往后瞧,似乎是想招呼这位搭顺风车的同门上来。 可瞥见了陆渊的模样,她便张圆了小嘴儿。 两手都指着陆渊,似乎很是欣喜与震惊,后来大概是觉得用食指对人不太礼貌,便攥成小拳头,握紧了,不住比划。 很有些可爱。 “陆师兄!” 她终于惊喜地叫出声来。 即使隔了两月,陆渊的热度还没降下来,毕竟他大比时的战绩,属实离谱。 直到现在,外门间对他这位曾经的植耕,仍是津津乐道,各种话题长盛不衰。 看样子还能讲好些年。 指不定有没进内门回老家的,在垂暮之时还能抱着孙子吹上一波:我当年可是和那位陆渊一届的,还借过他几十勾呢。 从称呼推断,这位不知名姓的同门,应当也是外门弟子,并且家底殷实,不是一般人。 因为单这两匹拉车的马,就已经是油水最足的狩妖队精英都买不起的好货色。 跟当年的桐舒一个样。 目光略微朝下移了移,果然一样。 陆渊打量这位师妹,看着看着,却觉得有点熟悉。 欸?这很眼熟啊,好像在哪见过。 正在想着是不是在哪见到过这位师妹,那小姑娘却从车上跳了下来,动作灵巧轻盈,欢快得像飞翔的百灵鸟, “陆师兄,我叫桐青,是桐舒的妹妹,早听过你的大名,很是敬仰。” “别的不说,座位管够,陆师兄快上车!” 就这样,陆渊被拉上车,平稳的到了坊市,还和小姑娘聊了一路。 修真家族以血缘关系为纽带,但限于许多人天资并不是很适合修行等原因,往往规模较小,上限也不高。 所以资质差些的,便留在家族里延续血脉,资质好些的便送进名声不错的宗门,以作家族的后盾。 桐舒桐青姐妹,就是后者。 因此入宗前便有修为,也知礼。 “陆师兄想必也有事做,便不留师兄了,待会师兄忙完了事情,若无回去的法子,在附近歇息片刻,等我就是。” 回去是肯定能回去的,筑基已经迈进真正道途,又有练气期攒下的好体魄,跑回去也不是不行。 就是累。 陆渊道了谢,从袖里摸出几张符,递了过去:“你载我一程,又是好友的妹妹,这就当是见面礼,可别推辞。” 见他认真,小姑娘也不矫情,收下了,然后使劲挥着小手,跟陆渊道别。 这几张符是陆渊画的最好的几张二品符箓,用来防身很不错。 他身上从来没有什么适合女生的小玩意,只能硬着头皮,拿符箓当见面礼。 接下来陆渊先去了青衣店主那里,卖掉符箓,再敲定将陆渊符箓推荐至总店的结果。 又是笔不小的进项。 其后才是去灵植协会。 早在响窍小境界,前来摘早春玉牌的时候,陆渊便觉得自己也能试试暮春玉牌,可惜当时没到筑基,不符合要求才作罢。 如今已经过去了五个月,自然不能只摘一块玉牌。 灵植夫摘牌,考较的是阅历,照顾灵植的方法,以及遇上病害等的应对等等,包揽各层次的知识和实际能力检验。 能摘牌的灵植夫,必定是能照顾好对应等阶灵植的。 “这是您的玉牌,请收好。恭喜您,从今往后,您就是持有盛夏玉牌的灵植夫了。” 灵植协会的小姐姐很有礼貌,在陆渊通过测试以后,还道了喜。 夏级玉牌也分两种,分别是初夏玉牌与盛夏玉牌,对应现下市场上能以灵田大批栽培的二品灵植。 陆渊其实还想往下试试,因为越高等的灵植夫等阶,在灵植协会买商货就能享受更大力度的折扣。 但规定不允许了,许多较高品阶的灵植,是有可能对修为不到位的修者产生伤害的,所以灵植夫摘牌的过程,对修为也作了限制。 陆渊站在柜台前,目光游移,想在小姐姐后方的种子货柜中找到辰日火树的名字。 灵植协会的种子货柜分成许多格,每格都做成抽屉结构,轻轻一拉就能打开。 上面贴着标签,标明名称,种类等信息。 灵植协会的家底果然殷实,这儿的货柜密密麻麻挨在一起,乍一看根本数不清有多少个,只层层叠叠地压在一起,堆得广远且高。 像是前世电视剧里看到的老药房的药柜。 陆渊飞速扫着各类灵植的名目,他找了这种灵植好久,都没消息,这儿若是还找不到,就只能去往辰日火树在炎焱(yan)界的原产地。 但还真的没找到。 “谢谢,这里有辰日火树的种子或是植株吗?我想买一些。” 但作为灵植协会接待人员的小姐姐却露出抱歉的神情:“您要是在一刻前来,也是有的,可现在已经被人买走了。” “唉。”陆渊叹了口气,真就时不我待呗,“那协会里啥时候还有,您说个大概日子就成,我到时候来早点。” “这位先生,恕我不知。您要的辰日火树树种,呈深红,表面炽热,保存起来麻烦,而且有效期并不长,平时需求极少,所以备的本就不多。 刚刚被人买走的那颗已经是协会中的最后一份,如今炎焱界又出了些事端,短时间内难以再购,所以我无法给您准确的日期。” 她说的是实话,陆渊也在典籍中见到过这些介绍。 没戏了,这咋整,要不问问大姥能不能用别的灵植替代? 陆渊没精打采的出了灵植协会大门,却听不远处一阵嘈杂。 “这颗辰日火树的种子,乃是小老儿为陆庄主所购!岂能交给你们这些人!” 嗯? 陆渊来劲了,支起了耳朵,朝嘈杂发生的地方看去。 那里已经站了好些人。 一位浑身无炁与真元波动的老人紧握只深青色昂贵玉盒,面目涨得通红,大声斥退站在对面的几个花臂壮汉。 正文 第七十章 局 陆渊没急着动,先在稀零的围观者里听了会儿来龙去脉。 那位买了树种的老人,是坊间一家杂货铺的老掌柜,在此经营已有数十年。这次来协会这儿是老朋友陆庄主托他买下辰日火树的树种,带回去培植。 而那几个花臂壮汉的背景就很简单。 老泼皮了。 据人群里的商客讲,这些泼皮原本是在其他坊市混的,不知怎的竟来了这里。 在协会内部瞧见老掌柜花了几块二品灵石买了树种,又是个普通人,便动了歪心思,遂在出协会后堵住了去路。 眼下正是老掌柜怒斥泼皮的场景。 这会儿动静还不大,不然这几个泼皮早被闻声赶来的治安维持人员按倒在地上摩擦。 “他们怎么敢的啊!” 旁边站着的群众里,有人摇头,想不明白这几个泼皮的胆气来自何处,居然敢在四喜坊市里闹事。 这要是被逮到了,可不会像其它坊市那样,关上几天就放出来。 为首的花臂壮汉不清楚其中的道理,眼见人越来越多,将牙一咬,便露出狠色,放出气势,朝老掌柜冲了过去,想仗着自己即将入响窍的修为,硬从眼前这个没修为的老人手里抢下树种。 入了二品等阶的灵植,即便是种子,也足够换上几十颗一品灵石。 这笔钱,在止步练气期的几个泼皮看来,已经是笔相当巨大的财富。 太华外门植耕的活计,虽在宗里酬薪最为微薄,可要同外界的许多散修比起来,那就是不折不扣的肥差。 但陆渊当年的出产已经是其中的佼佼者,一年下来也才三十颗一品灵石。 这些泼皮并没宗门依附,收入可见一斑。 花臂壮汉不动手还好,大家都看着,等治安维持人员过来收拾,但这一动手,可就不一样了。 “呦呵,这几个瘪三还真敢动手,吃了几颗豹子胆呐?” 旁边已经有人挽起袖子,准备让这几个没眼力的货色尝尝正义的铁拳。 若是之前对这几个花臂壮汉动手,那就是寻衅滋事,多少得担些干系;而现在动手,则是见义勇为! 但陆渊比其他人更快一步。 一柄盘着银络的黑色小剑倏地飞出,剑脊一横,直接将动手的泼皮拍晕过去。 旁人只看见一个穿青袍的青年一步踏出,护在老掌柜身前,然后空中似有一抹黑色掠过,对面的人就倒下了。 “这帮人当街滋事,被我拍晕了,各位都是亲眼见了始末的,烦请各位在执法队来时说几句公道话。” 陆渊朝周围的人拱了拱手。 这里的执法队隶属太华执法堂,他是太华弟子,就更得守规矩。 如果打了人就跑,不管后续事宜,被查出来也得被训斥。 “多谢这位...小哥出手相助,等事情过去,一定得去我铺子里喝喝茶。” 陆渊身后,那位看似没修为的老者郑重地行了一礼:“如果不是您和大伙在这,我恐怕就无颜面对老友了。” 太华内门对服饰的要求放宽许多,不必再穿统一制服,所以老掌柜看不出他来历,只得以小哥称呼。 “老丈客气了,路见不平自该拔刀相助。” 陆渊的目光转向他手中的玉盒:“事实上,对您手里的树种,我也有些想法。” 眼见旁边路人面色都变了,他意识到不对,补充道:“我和这些花臂不是一丘之貉啊!我愿意出两倍的价格购买!” “这...”老掌柜的神色一变再变,最后叹了口气:“若这树种是我的,今天必当答应小哥,但我只是帮老友代购,所以做不得主,还请小哥见谅。” “不知老丈老友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陆渊仍没放弃,协会不知还有多久才能再购树种,今天要是错过,就很可惜。 来坊市里主要还是为了布置小天轨的材料与辰日火树,只有二者齐备,才能让小世界有进一步的发展,逐渐摆脱对外界的依赖。 青玉葫芦中的光点和小世界乃是安身立命之本,决然不能枯等。 机会不可能自己上门。 老掌柜还在犹豫,陆渊已经翻出太华内门弟子充当房卡的令牌:“老丈无须担心,我是太华门下,不会起歹意生事端,待会执法队来了同样能够证实我的身份。” 得益于千百年如一的好口碑,在这方圆百里内,太华这两个字就是打不烂砸不坏的金招牌。 只一块小小的令牌,却比拔刀相助更能取信于人。 “既是太华高徒,自无不信之理。”老掌柜的神情缓和下来,“那这样,我就要将树种送去,地点就在陆家庄附近。小哥如果得闲,就跟我一道,同我那老友谈谈。 如果实在抽不出身,也可由我代为传达,您有空时去西巷的杂货铺询问结果便是。” “我选择同老丈一起。” 陆渊估量了一下那位陆庄主所在到坊市的距离,没多加考量,就作出了选择。 ...... ...... 陆渊又坐上了马车,但不是来的那辆。 这回他搭的是老掌柜的顺风车。 这辆马车显得很旧,车轮上遍布新旧刮痕,帘布的颜色也被清洗地极淡,隐约可见从前的颜色,却不复鲜明。 论价值远不能及得上桐青那架,可胜在赶车平稳,坐着舒服。 执法队来的时候,不仅将几个花臂收押,也同时证明了陆渊和老掌柜的身份。 算是做了明证。 陆渊自不必说,正儿八经的太华正宗,内门精英;而老掌柜在这做了几十年生意,执法队也认得出来。 出了坊市,首先要越过的不是高山峻岭,而是沙漠。 车厢外是裹挟细砂的劲风,将压紧的门帘吹得鼓胀如战旗。 不时有余声极长的凄厉风声同细砂并了,从门帘与车厢的夹缝间渗进来,扑打到陆渊衣衫。 马车与太华背道而驰。 老掌柜笑吟吟地同陆渊聊天,谈生活,谈志趣,谈太华。 他似乎对太华有种说不明白的倾慕和向往。 但当陆渊要为他介绍些可当朋友的太华人时,他却毫无犹疑的拒绝了。 “我这种人,能苟活已是不易,我很清楚的知道在面对现实的时候,该选些什么。” “只是心里始终存了点不该有的奢望,想着当初要是进了太华,今天该会是个什么模样,至少应该比现在要好的多吧。” 对这话里蕴藏的意味,陆渊并不能很深刻的理解。 但他听完这番话后,同样作出了反应。 临战反应。 因为风的声音变了。 陆渊听过许多风声,搀着薰衣草香的春风、凛冽迫人的寒风、灼灼的夏风...还有小世界初开时的一界之风。 但从没有听过此刻的风声。 迅猛、冷冽、决绝,缠满淋漓而锋利的杀意。 沙漠的风能掀起砂石,再造地形,可论起冲击与锋锐不及此风万一。 因为这是一柄灌注了归真境界神识与真元的飞剑,刺破原有的风幕,击散其中尘沙,裹挟着难以想象的激烈气流而生的剑风。 若从马车外看,便会清晰的看见急速延展的白线,那是以带起的湍流瞬间洞穿沙漠尘风的剑轨。 白线指向,便是那架已经停下的马车。 陆渊对面的老掌柜已褪下维持了几十年的微笑,谁也没有想到,那副微笑的面具后居然是这样冷漠而孤决的神情。 他浑身开始有真元涌动的声息,在全身百脉诸穴间翻涌回荡,鼓出令人心悸的波动。 “喜欢太华,是因为它是我年少时不可企及的梦,但我始终承受着落在我身上的现实。” “所以对不起了,陆小哥。” 正文 第七十一章 青影 陆家庄是真实存在的,里面确实有位陆庄主,而那位陆庄主也如所说一般喜欢收集灵植。 老掌柜的本名叫做英招,他对陆渊所讲述的一切几乎都是真实的,禁得住查证。 唯一的谎言,就是那位陆庄主从始至终都没有托他代买辰日火树的树种。 这片沙漠很广阔,有密集的尘沙、风和灵气的紊流。 天生就是躲避探查的好地方,更何况又被提前刻下许多隐匿真元波动的阵纹,作了许多精巧隐秘,但却实用的布置。 这些布置,能够有效的将被发现的时刻延后,以便他在完成目标以后,能有那么一点时间赶到最近的界门,再几经辗转,逃往太华触之不及的界域。 陈旧的马车已有一半被飞剑裹挟的湍流击成零落的小块,无数木片、布屑被激在空中,再被沙漠的劲风吹散带走。 而一直用真元压制陆渊的英招本人,也在极短的时间里换上了一整套深青色札甲,任凭那些极具冲击力的铁质零件溅射到自己身上,崩出点点火星。 体修甲胄有对抗术法与符箓之能,能够大幅减小所受到的伤害。 单凭肉体接下这一剑而不死的,至少得是金丹境界,在英招的预估中,没能作好准备的陆渊本无幸免之理。 “咳咳...” 但陆渊没死,甚至还有余力把嘴角的鲜血擦干净。 辰皎曾给了他一块黑甲碎片,叫他融进内甲里,他借着丙中房的熔炼室照做了。 凭着这件融了极高阶材料的坚固内甲,陆渊才没被凌厉的剑势绞成碎屑。 他被那柄裹满力量与杀意的飞剑在极短的时间内撞飞,体表无恙,但已然受了极重的内伤。 而那柄终于显露身形的血色飞剑,却只在空中顿了几个瞬间,便再次加速,朝陆渊没有防具的头部袭去。 血液似乎停止流动,陆渊眼中的视界似乎被刻意放缓了,在这决生死的时刻,他激起人体中的潜能,方能堪堪捕捉一抹血色的痕迹。 再来一次,真的会死的。 陆渊盯死那抹致命的剑光,在它的锋芒即将触身,带起的锐风在身体上激起细小鸡皮疙瘩的瞬间,终于打开了小世界的入口。 剑光一闪而逝,但却再也没出现在涌泉界。 小世界入口即刻关闭,那柄飞剑便与英招断了联系。 “你的秘密真的很多。” 英招的声音经过头盔与甲胄连接的缝隙,层层传递震荡后显得低沉粗大,却仍能传达他的震惊与讶异。 但随即,便又有一抹剑光腾起。 归真境界便能以真元神识和一些材料温养一柄常用的飞剑,使它能与修者的契合更好,威力更大。 到了金丹境界,如果有意,这柄飞剑便是顺理成章的本命法器。 但这并不代表不能御使其它飞剑。 英招新唤出的飞剑,并不是长期温养的,威势远不如刚才那柄。 陆渊的手段让人震惊,但英招仍然记着当前唯一的要务。 如果没有完成契约上规定的义务,就不能晋升为金丹。 那个时候,就会以当前的归真境界面临太华与衔尾蛇的双重绞杀。 十死无生,逃到哪里都没用。 只要敢稍稍在诸界露面,便会迎来最酷烈的打击,金丹真人尚可苟且,但归真境界修者却连被一些势力包庇的价值都没有。 所以英招没法逃走。 可这柄新的飞剑,已经不能让陆渊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 陆渊一闪身,进了小世界中。 “借我滴血用。” 陆渊极快的拔出几株茭枝,捻成碎屑,朝大姥说道。 茭枝能够有效干扰神识与真元,使飞剑难以按照既定的轨道飞行,陆渊曾用茭枝的表皮做成蓝色布包,在大比上成功拘住黄松的飞剑。 但它品级太低,难以对归真修者造成影响。 所以需要用一些手段,放大它的功用。 大姥没有半点迟疑,一滴金色的血液很快漂浮在陆渊面前,陆渊就着方才的伤势,狠拍胸口两下,吐了几口血,使自己的血液与大姥的血液相融。 修真者吞纳天地之神秀,连同自身都已经不再是凡物,血液自然也带灵性与威能,是可以用作材料的。 陆渊本身层级较低,所以用自身血液中和,借辰皎大姥的血来提高效能。 血液被他淋在茭枝碎屑上,运功行气后消失不见。 陆渊又从石桌上抽了叠二品符箓,急切地问道:“神识能御使飞剑吗?我必须得把他留下来,但如果我来御使飞剑,只能勉强破甲,难以击杀。” 英招已经发现小世界,且失去血色飞剑后已经不是无法力敌的存在,须得用尽全力把他留下来。 辰皎点了点头,于是陆渊将青影留下,匆匆又回到沙漠中。 青影是柳师姐赠送的那柄青色飞剑,品秩可达三品,也是陆渊手里唯一堪用的攻伐法器。 那些试手的黑色小剑,单纯御使只能给英招的甲胄添上几道白痕。 从他进小世界再到回来,其间只过了几个呼吸。 甫一探头,便有清冽却致命的剑光划过,削下陆渊几缕发丝。 若不是闪避及时,就已经凉了。 但与此同时,陆渊也察觉到自身的动作已经不如原本流畅。 低下头一看,却见到了熟悉的东西。 雪白、晶亮而韧的蛛丝。 是他在大比中用过,来束缚其它竞争者的。 果然天道好轮回。 远处掀起黄色的尘暴,这一片区域却突然显得风平浪静。 英招不知用什么手段停下了风,这些粘人的蛛丝才没被吹走,有了用武之地。 有了这些蛛丝掣肘,便是他再想返回小世界中,也已经没机会了。 飞剑调转方向,再次袭来! 另一侧,覆甲的英招也握住长剑,朝陆渊当头斩下! 牙关紧咬,手中茭枝碎屑挥洒而出,以真元鼓荡,形成一片范围极广的蓝色雾气,将那柄飞剑笼罩在内。 茭枝碎屑被陆渊以灵植夫的手段暂时提升了品阶与效用,这团蓝色雾气,已经能够有效妨碍神识与真元的输出与运转。 那柄飞剑的速度果然慢了下来,轨迹也显得有些飘忽。 但陆渊在洒出碎屑后就顾不上看了,长剑已经快要临身。 雪亮的剑身森白,其上寒光流转。 修者都是从炼气期过来的,只要与人争斗,便会有近身搏杀的经验,因而即便是以飞剑为重的修者,手上的功夫也并不弱,在与人交战的时候,并不完全依赖飞剑等外物。 抽出两张爆裂类符箓,激发后朝英招扔去。 于此同时,陆渊护住脸与要害,被符箓爆裂的波动与气流掀向后方。 青甲虽有对术法及符箓的抗性,却不能使其产生的影响消弭于无形,故而也被推开。 如此方有喘息之机! 符箓分远距离激发和近距离激发两种,前者代表为金芒符;后者威力更大,不易控制,代表则是陆渊大比最后使用的雷浆符与爆炎符。 陆渊将一张又一张二品符箓分别给几柄黑色小剑缠上,而后激发。 这是他留待备用的所有的二品符箓了,如果不能奏效,便只能趁着这短暂的空隙逃进小世界里,直到对面穿青甲的修士走了以后再出来。 激发后,距符箓生效还有一段极短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五柄小剑分别载着数张乃至数十张符箓,朝再次冲来的英招撞过去。 三柄小剑被劈开,其上符箓所含真元逸散。 但仍有两柄小剑成功抵到了甲胄外缘,剑锋卡在缝隙里! 其后便是震耳欲聋的爆炸,以及能够将附近沙域掀个底朝天的强烈冲击。 猛烈的气流瞬间打破设在这方沙漠下的阵法,声音与剧烈的灵气波动再也扼制不住,朝更加广阔的远方涌了过去。 火焰与雷光中,青甲的轮廓若隐若现。 “就是现在!靠你了!” 有不属于此界的‘门’在陆渊胸前打开,一道极其迅疾的青光从中激射而出,携着股堂皇大气,在火焰与雷霆中霸道地辟开笔直的通道,没进那身青甲里。 正文 第七十二章 韶薇宗 小世界的入口再次关闭。 “如果你不想小世界暴露在一位敌对金丹的眼里,有什么求救的手段,现在可以使了。若是没有,就进来保命。” 外面漫天烟尘尚未散尽,面色已苍白如纸的辰皎却勉力出了小院,靠在光滑的墙壁上望向天空,神色严肃。 陆渊能够窥探小世界中的任何地方,而纹刻了许多阵纹的小院就是为了避开这种可能的窥探而建造的。 所以出了小院后,辰皎的话,是可以被听到的。 敌对的金丹?!陆渊一凛。 大姥的境界比自己高的多,在方才出剑时,定然已经发现了些什么。 然而求救的手段,真没有。 不对!还是有的。 陆渊突然想起,自个儿身上,还有第一次见四爷时给的令牌,当时说的是能在须臾之间赶到。 但这里距太华数百里,若四爷不在近一些的四喜坊市里,赶过来还需要一些时间。 但终归应该是有点用的。 在小世界暴露人前和冒险等救援的选择中,陆渊犹豫了一秒,选择了后者。 共生契约为他带来了强大的恢复能力,在签订契约后,他的身体似乎共享了大姥的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特质,这些特质里包括效能极强的恢复速度。 也是他敢拖些时间的底气。 趁着沙漠中阵法被破坏掉,讯息能传出去,陆渊以极快的速度把真元灌注其中,只求四爷能及时赶过来救场。 这时,他才小心地打量四周,不知道那位敌对金丹藏在哪里。 对这场毫无预兆的伏杀,直到现在,陆渊心中仍然觉得十分突然。 毫无征兆。 他陆某人在太华时,十分低调,除了大比时出了回风头,便再没有可讲的事迹。 在大比前后,他做人可以用谨小微慎四个字来形容,更遑论与人结下死仇,甚至有可能牵涉到一位金丹! 金丹真人不是大白菜,更不是能随意驱使的存在。 他蓦地想到黄松和黄长老这两人,但旋即排除掉。 黄松背后并无家族,只和黄长老沾了些血缘,完全没有资本来雇佣一位归真境界的修者,至于鼓动一位金丹来对自己出手,更是绝无可能。 而黄长老确实是位金丹,任着藏经阁主职的高位,但正是因为如此,他做的事情便更显眼,更容易被执法队查出。 这就更让陆渊觉得疑惑,甚至还有些无辜。 这些杀手是不是找错人了? 我就是一人畜无害的小透明啊! 阵法既破,沙漠独有的劲风便再席卷了这片地域,将爆炸产生的尘埃吹尽。 那身青甲仍立在原地,只是这时已经不复刚出场时的整洁鲜亮。 除了被火焰熏染上一层黑色外,许多甲叶已蜷曲断裂,防护的功能大不如前。 而青影小剑在贯穿青甲的胸膛部位后,失去后续的动力,在远方的沙层里击出坑洞,被流沙所掩埋。 许多颜色鲜明的粘稠血液,从那身显得焦黑的甲胄缝隙中缓缓溢出,在已经没有黄沙的地面上留下迅速干涸的血痕。 英招仍未死去。 与青色札甲相称的头盔缓慢转动,在风里发出沉重粗糙的摩擦声。 但英招的视线并没有停在陆渊身上,而是投向更远的地方。 视线的尽头有座沙堆,而这时沙堆旁出现了旁人的身影。 那人走在尘沙中,飞舞的沙砾却完全不能近他的身,浑身衣衫纤尘不染。 明明看着不快,却在眨眼间便来到陆渊身畔。 他面庞普通,没有什么表情,随后朝英招落在地上的小剑一招,那柄小剑便要挣扎着飞起,落入这位不速之客的掌控里。 但最终没有成功,那柄差点斩中陆渊的飞剑晃晃悠悠地飞起,来到了英招旁边。 这些用以对敌的飞剑,都会被主人打上烙印,不经许可,绝难被剥夺掌控权。 即便来人已是真人,一时间也难以将剑上烙印全部抹除。 “用这柄剑杀了他,我可以给你个痛快。” 那人终于开口了,全然没把二人放在眼里。 “原来是这样。” 英招虚弱的话语透过甲胄,变成带有嗡鸣的古怪声音,他似乎想通了一些事情,“你是韶薇宗的,那个与我签订契约、给我资料的也是你们的人。” 英招的言语中透着笃定。 如果他按照这个陌生金丹的意思去做了,明日传出的消息便是衔尾蛇成员袭杀太华门下。 英招再死,便无对证。 所谓帮他晋入金丹的契约,只是诱他出手入局的钓饵。 多年以来,衔尾蛇从不接涉及太华的生意,而这个消息一旦被证实且传开,便会激化衔尾蛇同太华的矛盾。 不管事实真相如何,终究会产生极深隔阂。 若再有人推波助澜,便极易将原本井水不犯河水的两个势力,推向对立。 正如陆渊所想,他在太华确实没有被排斥的理由。 那么威胁就只能来自外面。 看不惯太华的宗门有很多,但敢在暗地里真正下死手的,只有韶薇宗一家。 因为在同太华有世仇的宗门里,能与太华勉强扳扳手腕的只有它。 以往韶薇宗在韶光界,太华在涌泉界,中间有其它界域缓冲,方才没有过于剧烈的冲突。 而如今,局势似乎要产生一些微妙的改变。 那柄被打上英招神识烙印的飞剑在他身边盘旋,轨迹飘忽。 “但是我拒绝。” “不管听多少遍,你们这些太华外的高门子弟,语气都恶心到令人厌憎。” 飞剑颤鸣,刹那带起不输血色飞剑的湍流。 目标却不是陆渊,而是直指韶薇宗金丹。 与此同时,一柄极高品阶的梭样法器从青甲中被抛掷在陆渊面前。陆渊认得出这件法器,是高等的幻光梭,催动后能挡下伤害,并载人以极快的速度远离。 做完这两件事,青黑的甲胄中,猝然喷出如注血流,溅落在四周。 英招本就被青影贯穿心脏,已无幸免之理,靠着提前含在口中的丹药才勉力支撑。如今又把余下的一切都强行灌注在飞剑中,便再无转圜余地。 甲胄中再无声息,只剩那柄已然无主的飞剑余势不减地发起最后的冲锋。 但金丹与归真之间,终究横着不知边际的鸿沟。 那是生命层次的跃迁与本质的改变。 虽奋余勇,也改变不了客观事实。 那柄飞剑在距离韶薇宗金丹半丈远的地方,去势便显艰涩,似乎四周的空气突然变得极其粘稠,一点一点消磨着残留的力量。 额前三尺,便是这柄飞剑的终点。 “愚蠢。” 韶薇宗金丹眼底掠过不屑,便要接管这柄神识与真元耗尽的飞剑。 之后抹除所有自己留下的痕迹,等待混进太华的谍子回合,便可以回返韶光界。 此处动静已然暴露,需得快些。 那柄飞剑很快便调转了方向,模拟方才的速度,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袭向陆渊。 叮! 有细微的火花迸溅。 这柄足以削金断石的飞剑猝然止住了所有动作。 它已经被捏在某个人的两指之间,动弹不得。 一个裸着双臂、头顶闪光的高大背影挡在陆渊身前,像是堵厚实可靠的墙壁。 “小老弟没事吧,幸好我今天去了坊市,不然估计够呛。” 正文 第七十三章 大难不死,庆祝一下 “这人...挺复杂的,咱要不在太华附近找个好地方把他葬了?” 光头师兄提及英招,在了解情况后,征询受害人的意见。 同一大境界的修者,若是天资、修为等各方面差距都很大,战局便会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 金丹有四个小境界,分别是虚丹、铅丹、金丹和最后的裂丹小境界。 四爷距元婴只差临门一脚,而韶薇宗此次前来的金丹修者只刚刚凝聚虚丹,纵使十分擅长隐匿与逃遁,也在极短的时间内被擒下,封了百脉与诸窍,以缚索捆起来。 低头看了眼仍握在手中的幻光梭,陆渊点了点头。 确实是个有些复杂的人。 各有平生而已,人死如灯灭,便再没什么好计较的。 “没事就好。” 光头师兄伸出手臂,想拍拍小老弟的肩膀以示宽慰,但旋即注意到陆渊被剑芒绞裂的外衫与仍留存的斑斑血迹。 于是收回半举的手臂,探到腰间,解开百宝囊,捏了枚雪色的浑圆丹药出来,塞到陆渊手里。 “调息片刻,我去查一下他的百宝囊,找找可能存在的线索。” 单从成色上来讲,这颗丹药已经是陆渊只听过没见过的那种,和用青色光点洗过的有得一拼。 馥郁的丹香也昭示着它不低的品秩。 这就意味着它很值钱。 但有内甲承受冲击,再加上得自契约的强悍恢复能力,陆渊的伤势其实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再用这类丹药就有些暴殄天物。 何况四爷的灵石基本都花在炼器上,没多少余头。 “这枚丹药我是真的用不到,您给收回去吧,平时就多受四爷照拂,这回更离谱,直接欠了条命。” 陆渊走近光头师兄,把丹药塞了回去。 “本就是应有之义,任何一个接到求救讯息的太华弟子,都不会无动于衷。” 青玉葫芦带来的增益不可能瞒过所有人,光头师兄早有察觉,却并没点破。 对一个能在接到求救讯息后,马不停蹄地赶来救你的人,再展露一些无伤大雅的特质也无妨。 这时,光头师兄的手中已经多了些东西,均是从英招囊中取出。 玉简、小卷、一些瓶瓶罐罐、灵石、还有几柄飞剑,这些就是囊中的全部了。 光头师兄的眉头皱起,将小卷铺开,与玉简一起递给陆渊:“这件事情得向掌教和师傅他们汇报,可能会问你些细节。 待会儿一起过去?” “嗯。”这是很合理的流程,因为宗门内部信息的泄露,还有这次伏杀的根本目的,都已经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 “对了,”光头师兄抽出一面令牌,灌了点真元进去,“要是有人问及你如何能与归真周旋,推到我身上便是,他们也不会多问。” 过了好一会,才有几道身形御风而来。 他们会给靠近的人带来心理上的寒意,与寻常太华门下并不相同。 是执法堂的主职掌令与辅助刑专。 到来之后他们先对光头师兄微微颔首,才四下观察查验。 整个过程沉默而流畅。 没用多久,其中为首的便沉默着走过来,贴近了陆渊。 正当以为他要问些什么的时候,他却拍了拍陆渊肩膀,那张看起来阴沉的面孔挤出生硬却真实的宽慰笑意, “做的不错。” 他平时一定不怎么笑。 陆渊注意到这位掌令笑容的僵硬,心里这样想着,并回以礼貌的微笑。 ...... ...... 后来的事情并没耽搁多长时间,在例行公事的问询后,陆渊便回到自己的洞府中。 剩下的工作就是执法堂的了。 那件幻光梭,也在确认没有危害以后,留在陆渊这。 里面还有件让人意向不到的东西——那颗辰日火树的树种。 “都收着吧,反正他最后是把这东西给你的,旁人想拿也没这个资格。” 赵四当着执法堂主职掌令的面是这么说的,然后这些东西的归属便没有人再有异议。 刚回到洞府,正准备进入小世界里,门外便有砰砰的粗犷敲门声传过来。 “小老弟开开门!” 果然还是光头师兄。 他这会的心情似乎比白天好了一些,这从敲门的动静可以看出来。 “嗨小老弟,我有两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洞府石门刚刚打开,视野中呈现的便是光头师兄不羁的笑容,他甚至还挑了挑眉。 他左手拎着几块油纸包,右手提个小酒壶,两只手都没闲着,也不知方才怎么拍的门。 估计是用了术法,这类小术法对一位金丹真人来说,比吃饭喝水还要简单一些。 吃饭还得动手和咀嚼,但这类小术法只需心念一动。 “来就来,还带那么多东西,四爷您快进来说。” 洞府中除了居所建筑以外,还有亭台,有座凉亭建在灵田附近,里面被陆渊设了个饭桌,正好用得上。 陆渊没花多少灵石在洞府内部的景象上,眼下洞府穹顶上映出来的,仍是最初版本的外界天象投影。 等到两个人都坐定了,光头师兄把几坨油纸包和小酒壶往桌上一顿,话匣子就打开了, “唉我跟你讲,执法堂那伙儿人是真麻利,今天还没过,就把渗进来的谍子给查到了,是掺在青芒宗的交流队伍里过来的,这些时日装成你的小迷弟,到处搜寻你的消息。” “虽然他早就跑了,但到底不是我太华弟子对你有歹意,这就值得当个好消息,待会多喝点酒庆祝一下。” “四爷停一下!”陆渊赶紧止住他话头,“您不是说还有一个坏消息吗?我先听听那个。” 听到这话,光头师兄的笑容却平白添了许多幸灾乐祸的味道:“这坏消息,就是你已经上了韶薇宗的黑名单,以后外出得注意点。 我当年就没少被下绊子,后来回宗里潜心修行,才没再碰上这档子事儿。 这其实也不算个坏消息,因为那帮人是照着评估的潜力来编黑名单的,这说明在旁人眼中,小老弟你也有大好前程。” 陆渊听着,手却没停,从饭桌底下抽出两幅碗筷,又伸手掏出两个小酒盅,分摊在石桌两侧。 但光头师兄却很嫌弃,捏起酒盅放回去:“拿下去拿下去!这么点小酒盅够谁喝的,连润嗓子我都不用它!上个大的!” 陆渊瞥了眼他带来的小酒壶,里面盛的酒怕是全倒出来也只够碗底。 “这才是真爷们该用的!” 光头师兄从底下放餐具的地方拿了两个海碗,撂在陆渊位子前:“这第二个好消息,就是我给你带的这点东西。 大补!是我从师傅那刚偷...呸,拿的!” 油纸包有两个,一个裹得紧实,透出汪汪的清油来,是荤的;另一个稀松些,油纸被压出许多凸起的轮廓,看不出是什么。 摊开一看,被油浸了的纸包里叠着许多切成薄片的焦黄肉片,这在陆渊预料之中。 但有着凸起的纸包里,放的东西可就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这是...珍珠?” 油纸包中有许多颗粒,洁白圆润,表面晶莹,在亭中的灯下反射出柔和的白光。 可不就是珍珠吗! “这可不是普通货色,是青都界大焱宗的特产流白蚌珠,步陀师叔在他们驻守的丰都城帮过忙,大焱宗才掏空家底儿,凑了一斛送了过来。 这是用了许多我都买不起的材料调成酱液,再泡过的,软化后既脆又糯,不仅味道棒,还对修行有许多裨益。也就是今儿个看你受惊,才带过来给你尝尝鲜,不然早就到四爷肚子里了。” 光头师兄咽了口唾沫,显然已经尝过了。 他提起小酒壶,就要朝陆渊碗里倒。 “别别别,四爷你这我受不住。”陆渊赶紧夺下酒壶,给光头师兄的海碗倒上,“搁我老家那边,小辈让年纪大的人倒酒,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前世酒桌上的习俗,就是这样。 何况人家今天还救了自己的小命,倒酒的活儿怎么也不能让四爷来啊。 正文 第七十四章 种树 小小的酒壶,大大的容量。 光头师兄带来的酒壶曲线匀称,瓶颈修长,从外表看顶多盛装二两酒。 可愣是倒满了两只能把陆渊小脸塞进去的大海碗。 看样子还能续杯。 酒液是令人迷醉的琥珀色,澄透空明,陆渊小啜一口,便觉得有股热流顺着喉管沉下,沁入四肢百骸中,全身都涌着温和的暖流。 脑袋里也清明许多,原本的杂念如积尘般被一扫而尽。 灵台干干净净,不惹尘埃。 陆渊是个识货的,没等细细体验其它裨益,便沉默着放下海碗:“四爷您明天不会被打死吧。” 这酒哪是一般人能喝的。 灵气浓郁,只这一口所藏的,就足够凝聚陆渊的小半真元。 陆渊不是一般筑基,他的体质已经点到筑基的满值。 在景岩真人培训的时候,他偷偷估量过和李理的差距,结果发现,同为八景小境界的修者,自己的真元起码是李理的三倍。 这些药性缓慢挥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服用者的修行效率都会有不同程度的提升。 普通人吃多补药会流鼻血,修者补过头的危害更加严重。 但这酒不一样,它的能量平稳的逸散在全身百脉中,多余的聚在丹田,稳稳地待着,随时能够调用。 药效极温和,不会伤到修者。 四爷把灵石都花在炼器上,没有许多盈余,这样的酒,他是买不起的。 那就只可能是从顾阁主那‘拿’来的。 “都是小事,不必在意。” 四爷吨吨吨喝完一碗,舒爽地长出一口气:“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多喝点,这酒不伤身,好处多多,千万不要错过。” 一番推杯换碗后,陆渊突然记起来自个儿手里还有颗柳师姐送的洗髓丹,得问问缘由。 他从口袋里掏出装着洗髓丹的玉盒,搁在饭桌靠里的位置:“四爷,这是柳师姐前些天遣人送来的洗髓丹。它来的突然,很叫人摸不着头脑。” 光头师兄的筷子蓦地停了下来,搁在油纸边,苦着脸,瘫坐在椅背上,浑然不见方才大口豪饮的酣畅:“既是她送的,你便留着吧。” “你知道的四爷,我留着它毫无卵用,”陆渊嘴角勾起微微的弧度,八卦之魂有些按捺不住,“要不您解释一下?” 他把玉盒推到光头师兄那侧,意思很明显。 四爷也没跟他客气,拿着就揣兜里了,但解释是一句没给。 “赶紧的,吃完喝完我还得回去给给麾下的弟兄们赶制些用得上的器物。” 太华会为各支战军配备常用的法器与后勤,但如果有额外的需求,还得自己琢磨。 太华宗符器阁本就是诸界炼器中排前列的,所以若是什么需要的法器,更愿意自己动手。 ...... ...... 光头师兄走了以后,陆渊才掂着装有辰日火树树种的玉盒进了小世界。 如今布置小天轨的材料还差些贵的,但树种却可以先栽种。 “《百类怪谈》中曾提到辰日火树的外形:通体深红,灼烫逼人,高可十余丈,两人不能环抱;无叶,但树冠极宽而密,有火星迸溅如烟火。 也不知真正种出来是个什么模样。” 虽然见过插图,但仅凭此间写意却不写实的画风,陆渊很难想象这种灵植长成以后的模样。 辰日火树的种植需要满足两个条件:灵气浓度足够与拥有炽热岩浆或地火。 而随着小世界逐步吸纳界河沙进行生长,在雾流苏的对面,已经有一块区域逐渐朝着类似的环境转变。 现在表面上仍无异常,但那里的温度已然很高,灵气的表现形式也偏向火焰。 可以试着种一下。 雾流苏林里,生出的雾气已经变得有些浓。 树林外侧仍显得淡薄,中心那颗母株附近却已经呈现出很有实感的奶白色。 树林中有一些细小而圆润的东西挂在雾流苏的纸条上,穿上一身青色衣衫的大春正从篮子里取出同样的东西,固定在众多枝条间。 那是雾萝的种子,等到稍稍长大一些,雾萝的幼株便会离开雾流苏的枝条,飘摇在雾气里。 朱鹮、蚯蚓、红蚁、谷地仓鼠都难以采摘,因此等雾萝快成熟的时候,还得买两只有些灵性的小松鼠,专门用于采摘雾萝。 陆渊注意到,站在雾气边缘的大春,肤色已经变得有些淡,绿意开始从他身上缓缓褪下,但体内生机反而更加郁勃。 “挺神奇的,我从没听说过龙牙兵还能够以这样的姿态存在于世界上,他正朝着贴近修者的方向缓缓改变。” 辰皎坐在墙外的石凳上,这石凳还是陆渊为她搬来的,之后便没有挪过地方。 她面色苍白,唇角的血色也显得十分淡,将英招穿胸而过的那一剑已然耗费了许多气力与神识,这段时间修养所积蓄的力量,有一大半都消耗掉。 “我会快些弄来千年褐神香的,另外,不知道这个能不能对你养伤有些帮助。” 陆渊摸出一只玉瓶,里面盛装的正是四爷带来的不知名酒液,是特地讨来的。 这只玉瓶就是简简单单的玉瓶,不像那只好像能把一翁酒都装进去的小酒壶,这里面没有特殊拓展后的空间。 所见即真实,看着多大,就能盛多少酒。 酒液的品秩不低,可能会对大姥有些帮助。 “嗯。” 石凳没有椅背,辰皎便倚在小院儿的外墙上,微微颔首。 陆渊拔开木塞,取了只玉杯,将酒液倒了半满,轻放在大姥置于膝上的双手中:“我先去把辰日火树的树种种下,玉瓶放在地上有些脏,我就先放在院里的石桌上,等你喝完,我回来再给你倒。” 辰皎点点头,她眉头一直蹙着,这样的神情只在她刚来的时候出现过。 等到陆渊走远了,她才用有些微颤的双手捧起玉杯,小口小口地啜饮酒液。 1603380090 正文 第七十五章 高丘 小世界的扩张趋势暂时止住了。 环绕四方的界河沙虽不够它蜕变成真正的世界,眼下却还够用,之所以不再扩张,是因为陆渊的有意控制。 之前,小世界的面积扩张很快,但灵气浓度,地脉等重要的因素并没有因之提升,所吸纳的养分大多被用于膨大体积。 大姥的建议是,先将吸纳的界河沙用在提升世界品质上,等到小天轨成型,并将此界尽纳其中,补足缺陷,再考虑界域范围的扩大。 陆渊欣然采纳,现在的地方宽敞够用。 纳盈的范围已经达到他现在的极限,却仍占不到整个界域的百分之一。 也正是因为改变了提升的方向,如今的小世界里,开始生出了一些可喜的变化。 陆渊要载种辰日火树的那片地域,就是其中之一。 “嗯?什么玩意?” 除了盈野草漫开的地面,已经呈显出微微的隆起,其它的地方仍然和桐舒的曲线一样,毫无起伏。 但在那片颜色深红的土地上,赫然有几个极矮极陡的土丘。 盈野草会使所在地域隆起山脉,与地脉相和,但那种趋势极缓,断不可能生造几个小而陡峭的土丘来。 走近了,便有一股热浪铺面迎来。 那种感觉就像在阳光酷烈的夏天走出空调房,倍儿爽。 刷拉! 有羽翼骤开的声响由远及近地传来。 几道橘红色的矫健身姿,凭翅翼辗转而起,又匆匆落下。 是朱鹮,它们原本白色的羽毛被赭红色的地面映地沾上了些色彩,才让陆渊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 几只朱鹮远远地看到陆渊,细长的双腿踩上小碎步,一点不慢地迎上来,很快便将他圈起来,围着他啾啾叫。 这是要食儿来了。 它们不吃小叶牛筋草的根茎,目前种植的其它灵植也不在它们食谱里,所以每次都需要专门喂养。 分配给各类灵兽的饲料都储藏在小绿那儿,平时装在甲壳里,到饭点儿了再由它进行分配。 “也不知道它有没有中饱私囊。” 陆渊掏出一把杂霜谷,想了想又收回去,重新抓了把红晶似的小草籽儿撒在地上。 朱鹮喜火,天天吃杂霜谷有些不妥,不利于发展,以后都得换成这种位列一品又便宜的草籽儿。 “真真儿的热啊,下回得跟景岩真人要点维持身体恒温的器具。” 越往里走,温度就越高,到了这片地域的中心,就跟进了桑拿房一样。 而旁边的几个小丘,全貌也展现在眼前。 小土丘上有许多谷地仓鼠的绒毛,而土丘侧面竟有洞口,里面是一些铺整齐的草叶和脱落的羽毛。 还有一只看起来比较呆的朱鹮,看到陆渊不仅没有迎上去,反而朝洞穴里缩了缩,支起些干草撒在身上,似乎觉得这能挡住自己。 感情这些土丘,是朱鹮筑在地面的巢穴。 陆渊好奇地凑近那只呆朱鹮,在洞口撒了点草籽,等它被吸引走,再把干草扒拉开。 “呦呵,下蛋了。” 呆朱鹮身下,赫然是几颗普通鸡蛋大小,通体橙红如玛瑙的鸟蛋。 “可惜了,孵化不出来。” 小天轨尚未构建,朱鹮确实可以生蛋,但在这样的环境里生下的蛋,其中完全没有生机,只是团蛋白质,根本没法孵出小朱鹮来。 可惜可惜,不过这样也好,可以做炒蛋了。 伸手连掏,把几枚仍然温热的朱鹮蛋塞进兜里,陆渊才找地方,掏出玉盒,准备按照所学的手段,把辰日火树的树种种在几个土丘中央。 即使隔着玉盒,仍能感受到树种的灼热与其中蕴藏的生机。 就算铭刻了许多隔热的纹理,拿在手中的玉盒仍然烫手。 这逼格就天然比陆渊种的其它二品灵植高上许多。 噼啪! 刚打开玉盒,便有一簇小小的火星迸溅出来,在衣衫上噼剥炸开。 “带劲儿!” 陆渊以手挡住面孔,从指尖的缝隙里窥去。 一枚纺锤形、二指宽的半透明树种,缓缓从玉盒底座浮起,如烧成通红的烙铁,不时有细碎的火星腾起,又簌簌落下。 ...... ...... 一只小巧的绿色乌龟泡在同样不大的池子里,底下垫着只玉色的碗。 旁边有几只谷地仓鼠,正在挖掘新的沟渠。 这正是当初放玉泉眼的地方。 小小的坑洞大了一些,已经有两个玉泉眼宽,沟渠的数量也明显变得多了。 但这些细微变化都并不值得一提。 真正能叫人一眼发现的改变是地形。 迷你池塘所在的区域,已经比原本高了许多。 同远处的地面相比,这片区域的绿意要浓郁许多,盈野草已经随处可见,连绵成稀疏的草甸。 盈野草的蔓延并不需要种子,它有许多浮根,在生长到一定阶段以后,浮根便会朝远处蔓延,找到适合扎根的好地方,沉进去,不久后便又有许多茎叶生出。 有些草丛看着十分茂盛,青翠欲滴的圆形草叶铺开一片,其实本质上仍然只是一株。 许是泡的乏了,小绿翻身,爬上岸。 这片明显更有生机的地域,已经在平整的地面上鼓出一个弧度很小的大丘,而玉泉眼所在,就在大丘的中心。 小绿所在,几乎可以说是整个小世界的最高点了。 许多道清澈而欢快的细小水流,从高丘的顶端流下,沿着谷地仓鼠开挖的沟渠,流向更远的远方。 远方是有着黝黑沃土的平整旷野和细小微薄的点点绿意。 但与高丘相对,不远处还有一处深坑。 这深坑却并不是自然形成的,而似是被流星砸中后留下的深坑,四周仍留有放射形的痕迹与散落的泥土。 如今里面已经蓄满了水。 水面有被绞得稀碎的草叶碎末,已经有些发白。 小绿没下去过,因为这大水坑形成时的景象太过骇龟。 成吨的泥土被极烈的力道掀起,再被激起的冲击席卷至四面八方,这样的场面对体积渺小的生物来说,无异于天崩地裂。 谷地仓鼠倒没什么感觉,大坑形成以后就在坑洞边缘反复横跳,甚至还特意导了一道水流进去。 但小绿则心有余悸,离得远远地,半点不敢靠近。 它比谷地仓鼠这些大块头们要敏感得多,直到深坑中裹挟的锋锐剑意与残留神识完全消失,才敢从高丘的小池子里下来,凑近了看。 小绿在砸出的深坑边缘绕了几圈,试探地将小爪子伸进水里。 轻浅一探,便倏地收回。 直到确认里面已经没有什么威胁,它才纵身一跃,跳进水里,溅起一圈水珠后,便没在里头,消失不见。 别问一只乌龟怎么纵身一跃,小绿就是可以。 没过多久,两只长有细密鳞片的小龟爪就搭上岸边,小绿探查完毕,浮了上来。 与之前不同的是,它的嘴里咬了一柄比它本身更长更大的赤红色小剑。 1603466201 正文 第七十六章 菱念 太华仍在收购雾流苏枝条与小叶牛筋草,所以空出来的田地仍然播撒了小叶牛筋草的种子。 眼下,能够耕种的地域不算太多,等到提升至十二经小境界,陆渊才能将纳盈范围拓展,使其胖上一圈,好种植一些能够用到的其它灵植。 如今这片土地上,除去还未萌芽的辰日火树,已有南阳杉、小叶牛筋草、雾流苏、褐神香、铁砂草这几类,池塘里还有些狐尾藻、以及几经枯荣的满池墨莲。 墨莲的品级低,所以在这段时间里,已经开落数回。 结出的墨莲子不能发芽,剥开来吃却很鲜甜,所以每逢莲蓬成熟,墨莲子便会被小绿扒拉进龟壳里。 但它自从被某资本家搜刮一次后,便会在收获完毕时,识趣地匀出两份,用淡紫色的荷叶包了,推到辰皎跟前。 “我觉得我离十二经小境界不远了。” 刚从那片灼热地域中回来的陆渊给辰皎倒了半杯琥珀色的酒液,他早搬来个小马扎,坐在旁边。 察觉到辰皎仍不能保持稳定的双手,陆渊才意识到强行御使青影给带给她的伤害有多大。 辰皎是极擅忍耐的那类女子,即便因痛楚连双手的稳定都难以保持,也难从神情上分辨出。 她曾跻身极高的境界,如今却连击穿一套二品的体修铠甲都需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 陆渊的心情突然有些烦闷,怨愤自己平日修炼的消极。 “不会死的。” 似乎察觉到身旁人类的低落心情,辰皎轻声说了一句,似是安慰,又像是在申明契约仍会如往常一般发挥效用,不会累及他。 青点仍是太少了,难以将褐神香这种对灵气浓度要求不高的奇异灵植,催熟到四品。 只有提升境界,才能将纳盈的滋养范围拓展地更加广阔,才能种植更多的灵植,收获更多的青红两点。 也唯有这样,才能尽早催熟褐神香,让辰皎的伤势恢复一些。 酒液的效果是极好的,连着饮完两杯,辰皎唇上的色泽便鲜艳许多。 “可以了,再多便于我无用,你境界尚浅,可以多喝点。” 她微微抬动手腕,想将玉杯送还,却在尚未举起时便被陆渊轻轻接过。 勉力挤了个微笑,才闭上眼睛,安神调息。 陆渊忍不住抬头,多看了两眼她两靥动人的薄红,才蹑手蹑脚地出了小世界,以免打扰到她。 接下来要用百年份的褐神香做枚效用较强的菱念,响动会不小,所以比较适合在洞府中进行材料的炮制加工。 菱念是景岩曾给他的那种黑色正四面体,有增益神识的效能,所采用的的褐神香年份越久,增益便愈加可观。 景岩真人所赠菱念不过以二品褐神香为主体,功用微小。 而陆渊手中,则刚好有前些天试着催熟的百年份褐神香,等阶可达三品,如果能够做出来,将能发挥不小的作用。 ...... ...... “欺人太甚!” 雷鸣与怒斥同起,在天地间掀起久久不息的回响。 符器阁所在主峰之上,有凝实而深沉的黑云积聚,乌压压地盖下来。 不时有流窜的电光在其中跃动,在阴沉的天色里放出短暂却犀利的光亮。 元婴真君已能以自身与天地相应和,一举一动皆上达天听,勾连冥冥神真,驱策五行。 怒时便会如这般,有奔雷乍起。 符器阁后殿中,顾老头须发皆张,一把将手中玉简掷在地面,摔个粉碎! “他韶薇宗如此欺我,焉能姑息!” 玉简中,正是关于陆渊遭遇伏杀的来龙去脉,在经过层层整理后,才递交到这位脾气并不如何好的符器阁主手里。 “别激动,嚎也没用,要是真能做点什么,我早就率陵刑军去给他们些教训了。” 此时符器阁后殿中并不只有顾老头一人,还有一位须发花白,中年模样的道人。 正是太华的太上长老、藏经阁主、冲夷真君步陀。 顾老头却余怒不止:“陆渊这孩子,本就是我看重的人,天赋与心性并重,是可造之材!将来是要成为我太华肱股的!退一步说,他也是我符器阁的一份子,岂能平白叫人欺负了去!” “青芒宗一行已经扣下,在未查清他们和韶薇宗的关系前,先安置在绝峰,不得出入。而那个鹿姓的谍子,也正在紧急搜寻。 还有一名韶薇宗的金丹修者,也被暂时拘禁,留待观察韶薇宗反应。 这已经是当前我们能做的一切,你先平静下来。” 步陀拍着顾老头的后背,给他顺顺气:“你这就叫无能狂怒,说两句气话也就得了,难不成还能真提着剑,率战军去韶光界跟人家硬怼? 且不说人家有天门罩着,韶光界可是他们的地盘,你都快老掉牙了,一个人去还不是送菜。” “你...你!”顾老头面色涨的通红,气的说不出话来,“你是来劝我的还是来气我的!” 这师弟从小就是这样,明明没存着坏心思,讲出的话却句句扎人心窝。 但事实也正如步陀所说,在明面上,韶薇宗也是有数的强大宗门,只比太华差一些。 韶薇宗在韶光界,便同太华在涌泉界的地位相若。 更何况,韶薇宗乃是三大道宗之一的天门的附庸,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掀起大规模战争的。 许久以来,修真界域能够维持一定程度的和平,演变成如今以商业利益为主的局面,不仅是因为有妖族窥伺,还是凭借了三大道宗的威势。 正因为他们愿意维系平和的局面,诸界方能多年不闻战事。 顾老头终于将散溢于外界的气息收回,天空云涡也随之消散。 提及天门,便连他也不得不暂时止了怒火:“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如果这名金丹没被抓到,当然拿他们没办法,但既然被拿了个现行,便可以要他们付出一些足够深刻的代价。” 步陀瞥了眼粉身碎骨的玉简,补了一句:“当然,也会让你那未过门的亲传弟子满意的。” 正文 第七十七章 大红 早些时候,吞了十颗红点的蚁后曾向陆渊要了几颗二品灵石。 陆渊自然是给了,但随即遭遇精心策划的伏杀,便将这档子事抛在了脑后。 究其根本,还是陆大爷手里阔绰了。 几颗二品灵石?那都不是事儿。 当一个人手里有了几百块的时候,就不会盯着一元硬币斤斤计较。 “卧槽你谁啊!” 所以当一只更加精致透亮,并且背负两片薄薄透明羽翼的大个红蚁飞到石桌前找他时,他是震惊的。 这只振翅而飞的红蚁,便是最早跟他的岷山红蚁蚁后。 在拖着几颗二品灵石沉寂了几天后,这只当初畏畏缩缩对加点抱有怀疑的的蚁后,华丽丽地变身了。 它的身形缩小了些,显得精练,原本给人的臃肿感已经荡然无存,。 全身的皮肤虽仍然是红色,却有了一种玻璃般的质感,澄明而坚硬。 “还挺硬。” 陆渊用手指指腹触了触这只蚁后的外表,所得的回馈也表明它皮肤十分紧密坚实。 拿那几把练手用的黑色小剑开了锋,硬戳都未必能戳破。 蚁后发出一阵不明意义的颤鸣,把身体从陆渊的魔爪里移开。 “又要出去了?啊?这次就你一个?” 通过那块御兽牌,陆渊可以通过神识,模糊地了解蚁后的想法。 出去,指的是出小世界,去洞府。 因为小世界尚还残缺,若在其中培育蚁卵,是不成的。 所以蚁巢在蚁后产卵前,都需要挪到洞府中,待上一段时间。 这并不是第一次了。 只是这回却与往常惯例有些出入,蚁后已经将原本蚁巢中的所有兵蚁、工蚁等,全分到了其它蚁塔中,资粮等也是如此。 它原本掌控的蚁塔,已经空无一蚁,徒留泥土与砂石积聚粘合的蚁塔。 “它原本就卡在一品的顶端,现在已经二品,却没有让麾下的红蚁们一同进化的本事,所以只能抛开原本的蚁塔,去构建全新的族群。” 辰皎已经回到小院里的木椅上,她身上盖了件淡色的大氅,将全身都裹在里面:“给她取个名字吧,好记。” 陆渊点点头,张口便来:“那你以后就叫大红吧。” 这名字,还挺喜庆的,不错不错,起名的功力又进步了。 陆渊自得地打开小世界入口,看大红振翅腾空,带着频率极高的低鸣飞向洞府的角落里。 接着他拿起大篆笔,在一张列满名目的青笺上勾画,青笺上本有许多工整清秀的小篆,其中的几行被浓厚的墨迹圈住。 “接下来还剩下潮生石、棘吻木这两种材料,可惜宗里没有,听说涌泉界的市面上它们也极少出现。” 青笺上是构建小天轨的材料清单,画圈的是仍未采购到的材料。 陆渊在坊市与宗门间跑了几趟,终将大部分需用的配上,可仍有两种毫无消息。 可惜瞿向已和唐荼一起,参与柳师姐战军的集中训练,不然还能托他找找路子。 “待会儿去宗门任务处发布关于这两种材料的委托试试,说不定有自它界归来的同门手中正好有实物或者讯息。” 好消息是,小天轨的构建重势不重形,所以需要的材料并不贵重,以陆渊的积蓄勉强能够承受,真正珍贵的是大姥了解的阵纹阵势。 单靠陆渊一个小筑基,只能蹉跎时光。 “要吃点什么吗?我给你带些回来。” 大春住在雾流苏林里,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某种天性,他更喜欢被雾气包裹的感觉,干脆就不走了,所以小院里仍然只有两个人。 这话自然是对辰皎所言。 自从强御青影后,她的状态便重又回到刚来不久,四爷带来的酒液也只稍稍起了些作用。 但却更喜欢吃一些甜食。 她犹豫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并不需要特意去买。 但陆渊也大致摸清了她并不喜欢劳烦别人的脾性,便扬起笑脸:“有想要的就赶紧说,趁现在多欠我些人情,以后我才好心安理得地抱你大腿。” 辰皎的唇角微微翘起:“我想喝些热的。” “包在我身上,银耳莲子羹怎么样,别看我一表人才,其实熬粥挺拿手的。”陆渊拍拍胸脯,将青笺符纸收拾整齐,却没立刻进入洞府,而是迈开步子,径直走到池塘边。 “小绿,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吧?” 生活在这样一种环境中的小乌龟很懂得察言观色,没等陆大资本家开口讨要,便从水底浮了上来。 接着包满墨莲子的紫色荷叶与一柄赤红色的小剑便从龟壳里被抓出来,推到他跟前。 ...... ...... 丙中房里,趁着暇余,陆渊将那柄赤红色的小剑抽出来,朝景岩真人那边递了递, “真人,您看这柄剑怎么样?” 景岩真人很早就来了,他听说陆渊出了些事情,便带了些慰问品,赶过来问个究竟。 这番心意陆渊是领的,所以纵然啥毛病都没有,慰问品也被一点不拉地收进囊中。 “这柄剑...品相不错,在三品中也算出众的那批,被温养地很好,就是因为主人的神识烙印崩溃受了些损伤,你要是想修,我可以给你打八折。” 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景岩真人分得很清。 毕竟生意和交情要是掺在一块,往往很叫人头疼。 三品的飞剑一般会采用三品材料,但也有少数采用些低阶材料,然后以工艺与纹理提升至三品的。 赤红色的小剑属于前者,而陆渊的气火由于修为限制,还难以熔炼能列为三品的金属,所以如果想将它修补完整,还得靠景岩真人。 若是他把修为提升到归真,或许也能勉强试试。 “不了不了,以后再说。” 陆渊摇头拒绝了。 对有背景的修者来说,筑基境界便能寻到柄好飞剑,进而用真元、精气神与一些材料温养,以提升控制力与飞剑威能。 陆渊手里能称得上好东西的器物,只有青影和这柄赤色飞剑。 他原想选其中一柄来温养,以充当金丹境界时的本命法器,但突然又觉得不妥。 在这种事情上,还需要根据自己的发展方向,慎重地考虑一下。 正文 第七十八章 二人组的集训 陆渊有一种疾病,是从那颗蔚蓝色的行星上带回来的。 这种疾病来由诡秘,无药可医。 它的名字叫做火力不足恐惧症。 尤其是经过仅有的几次战斗后,症状便愈发严重。 所以寻常修者以一柄飞剑为本命的修行方式,始终让他觉得有些膈应。 譬如英招,在失去赤红小剑以后,御剑的威力便大不如前,后来唤出的飞剑虽依然凌厉致命,却同之前有了本质区别。 而诸界能够暂时限制飞剑的方法虽然不多,且成本很高,但并不是没有。 有些需要用特殊手法与材料打造的幡类法器,就堪称飞剑克星,只是因为投入较大、手法独特难寻和实战价值不高等因素难以普及。 但陆渊苟惯了,觉得这样很不保险,但若同时蕴养两柄飞剑也并不现实,除非像藏经阁主步陀那样,采用一主二副,算成一件的法器。 本命法器同修者的精气神联系紧密,具有不可替代性,故而每名修者只能蕴养一件。 “真人,您看这个以后能当本命吗?” 陆渊掏出一颗菱念,是用催熟后的百年份褐神香做的那颗。 “啧啧啧,你这路子有点野啊!” 景岩真人接过这颗纯黑色正四面体,手指捏住一角,端详它的三角形侧面:“行啊,还是百年份的,不是缺钱的主儿,所以真不考虑修修那柄飞剑?” 陆渊摇摇头,自身几斤几两他还分得清:“真人就别笑话我了,也就在筑基修者里算是小有点资财,搁您眼里还不是毛毛雨?话说以前有人动过我这般心思的吗?” 做工精致的菱念被放在陆渊身旁的桌台上,景岩真人把手收回袖子里,想了一会, “有倒是有,可人家用的也大多是飞针、网罗这类能够直接使用的法器,哪有你这样直接把一辅助类的用具,当做本命的。 我们蕴养本命,有相当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养它的灵性,提高神识真元的使用效率,增大它的威力。 让飞剑更快更准、网罗更韧更强,但蕴养菱念,却于对敌并无许多直接益处,若御使未经蕴养的飞剑与人相搏杀,必定会落于下风。” “要是都想要呢?”陆渊缩缩头,问道。 菱念能够让他的神识起到的效用更大,御使的飞剑数目更多,而飞剑的质量他也不想放过,所以企盼在景岩真人这里得到肯定的答案。 “你配钥匙吗?” “...” 好在景岩真人最后还是给了个中肯的方法,那就是学着步陀步阁主的方式,找人将菱念与飞剑的阵纹改动至能够相互呼应,构成一套。 这样做的好处便是能够满足陆渊的需求,坏处就是所需要的资源愈加庞大。 并且当陆渊提出要求时,景岩真人直言以他的能力,也并不足以满足需求。 所以蕴养法器,留待以后作为本命这件事,还得朝后稍稍。 ...... ...... “唉,排骨,你说柳师姐这战军里,就咱们俩还在筑基,是不是挺尴尬的。” 距太华五座主峰较远的地方,有几座顶部平坦的小山,这里并未被纳入山门大阵的保护范围,却仍是太华的所辖区域。 其中一座山峰的顶部平台上,刚结束训练的唐荼趴在块大石头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儿,一把抹掉流到面上的汗珠,朝旁边的瞿向问道。 四支太华新组的战军,便在这几座小山附近进行操练。 太华为这些新生力量配备的战舰、防具、武器等法器均未备齐,还有很长一段时间需要等待。 但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各支战军的成员也没有闲着,在经过一段不短的召集期后,他们便被各位首席真传带到这里,做一些兼具增进修为与培养协同性的训练。 “我以为再过段时间,你才会意识到这个问题。” 瞿向躺在一旁的草地上,汗水浸湿了短打扮的衣衫,同样气喘如牛,嘴上却不饶人。 作为藏经阁首席真传,柳余恨的手段、声名与财力均比赵四高出许多,她麾下战军两百,只有唐荼瞿向二人处在筑基境界,余者皆在其上。 瞿向所任职位,偏向军需,所以受累还少一些,可唐荼是正儿八经的战斗人员,一经训练,便跟要了老命似的。 “这不行啊,我得赶紧把修为提升上去,不然以后真出点什么事儿,会拖累同伍的几位同门,平时要出点矛盾也是只能挨揍的份儿。” 唐荼一直觉得自己挺有自知之明的,认识很到位。 这一营两百修者,又可细分为伍与什,一伍有五名修者,一什有两伍,共十名修者。 伍是最小的战斗小队,平时执行任务往往一同出动,旁人都是归真,而唐荼只是筑基,那么以后战斗的时候,便不免会拖些后腿。 “别太急,你们伍的性质偏向后勤和文书,很少会遇见棘手的事端,何况战军的力量会在之后,随着个人修为的突破稳步提升,打好基础才能走远,千万别为一时的修行吃多了丹药。” 瞿向劝慰道,他自身就做过丹药买卖,见过许多修者为意气买了许多并不高等的丹药吃下去,后来才悔不当初的实例。 这些实例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道理我都懂,但这太急人了。” 朝旁边一扑腾,唐荼便从石头上滑下来,再骨碌碌滚到瞿向旁边,头枕上了他的肚腹:“唉,也不知道集训什么时候结束,我好像回去看看桐舒师妹和陆渊师兄啊。” 集训时间已经不算短,吃住全在这边,作为战军统领的首席真传也是如此。 除了赵四,他偶尔会去坊市带些吃食回来,给麾下的兄弟们打打牙祭。 “想看桐舒师妹就直说,干嘛还扯着陆师兄当幌子,承认吧,你就是馋她身子。” “粗鄙!”唐荼涨红了脸,脑袋抬起,又迅速落在瞿向肚腹上,“我那是...看她便心中欢喜!何况陆师兄也是值得结交的,等我回去就要去找他和桐师妹喝酒,把你这毒舌一个人扔在这里,让你看着我们好!” 正文 请假2 这篇小说上架前拖了那么久,更新拉胯,挺对不起各位和我的培根责编的。 最近挺颓废的,一天天的,过得浑浑噩噩,晚上才会想起自己还有本书,才会想起来更新。本来码字就慢,再一斟酌思虑,就更慢,一个晚上就只够一章。 而且我觉得笔力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这不行,得改啊。 第一本写的小说,本来想磨炼文笔,打打基础,弄个扑街的名头,然后随随便便写个故事糊弄过去,已经作好单机到百万完本的心理准备,谁知道培根小姐姐给了我那么多推荐,谁知道真有几位朋友在看这本书。 所以准备今明两天腾出来,把之后的人物事件捋一下,保证今后的稳定每天两章更新,字数到了后跟培根小姐姐说说,争取在下个月上架。 正文 第七十九章 九曜金枝 自那次遇袭至今,已有两个月。 在寻常修者的眼中,两个月稍纵即逝,是万万不能和漫长两个字搭边的短暂时光。 修行岁月以年计,这点时间在修者的生活里,便连激起些波澜也难。 但对陆渊而言,两个月已然不短。 足够做很多事情。 首先是修为的提高。 筑基境界的修行较简单,但筑基不过四月,便已经从八景小境界再次拔升,抵达十二经小境界仍然值得惊叹。 因为每一次修为的提升,都意味着足够丰厚的积累。 这需要漫长持久的修行方能成就。 以金丹为例,真人寿数可达八百年,而真正有足够进入这个境界天资的修者,大多数都会在三百到四百岁之间完成这项壮举。 少数有望进阶更高层次的会快些,目前陆渊已知破境最快的人,是光头师兄。 但这是特例,不能以常理衡量。 太华是诸界排的上号的大宗,五阁的首席真传,自然是第一流的天资。 而陆渊的修行速度,一点不慢。 毕竟是点满天赋的男人,划水也不妨碍修行。 而随着他修为的提升,小世界也随之发生了许多可喜的变化。 “它吸收界河沙的速度增加了,灵气密度增大的速度在加快。” 石质细腻的白色桌面上搁了一只青瓷碗,辰皎对加糖的银耳莲子羹很是偏爱,因而陆渊每天都抽时间来给她熬些。 耗时不多,步骤也简单,基本不费什么事。 石桌另一侧,则堆积有散乱的层叠符纸,底纸和符箓掺在一块,并不断有新符纸加入。直到陆渊觉得倦了,停下笔,才会将这些乱掉的符纸清理整齐。 “嗯,我能感觉到各地的地脉正在凝聚,脚下的祖脉也在缓慢壮大。” 得益于小绿和仓鼠兵工团的努力,盈野草族群大幅蔓延,各处的地气凝聚成脉络,并朝着真正沉淀积凝的地脉靠近。 环境在改善,但距离能够种植三品灵植还差一些。 “我想再种些灵植,你有什么推荐吗?” 纳盈这法门本就不凡,更能随着陆渊境界的提升而提升,如今到了十二经小境界,可纳盈的范围便更广远,能够滋养的田亩也更多。 是时候把谷地仓鼠叫回来,再垦一波田了。 正好小叶牛筋草也该收割,可以把这两件事情并在一块解决。 “没有。”辰皎窝在铺了厚实绒被的木椅上,身前披着原本的大氅,只有在想要喝银耳莲子羹的时候,才会从里面伸出手,捏勺捧碗。 她已经可以毫无滞涩与犹豫地同陆渊提一些并不过分的小要求,也可以坦然说出‘没有’这两个字。 陆渊有点小小的、邪恶的遗憾:要在以前,她会带着些不决的犹豫神情,抿一抿唇,才会同自己说这些。 唉,往者不可追,罢了罢了。 这样也挺好。 “那我再查查有什么是能用到的吧,争取早日自给自足,不用特地到外面买一些时常用到的材料。” 小叶牛筋草和雾流苏带来的收益也还行,在提供日常开销之余还有不少剩下的灵石,所以这两种作物的范围陆渊并不准备再扩大。 南阳杉还没成材,只长到两掌合抱粗细。这个时候其实已经可以投入使用,只是有点亏,所以才没动,由它继续长。 而铁砂草则已经趋近成熟,得趁早弄两只食铁兽过来。 “黑湘妃竹、清碳核桃、紫芦、雪柳、六纹木...” 陆渊捧着《灵植小录》挑拣合适的二品等阶灵植,这本书他特意花了点贡献点在宗门里取得拓印资格,再找人全本拓印下来。 里面记载的灵植较为齐全,介绍也详细。 对陆渊这样的大地主来说,极有用,很值。 “欸!有了,九曜金枝,这个还蛮不错的。” 目前小世界所能供给的资源,仅限于一些并不多的炼器材料、灵气、经济作物和雾萝这种丹药主材,而金属矿物方面却几乎没有。 然而陆渊本身就是符器阁弟子,需要采用的材料决不少,各类金属更是时常用到。 而这里的矿脉却还没有出现的苗头,所以只能用一些奇特的灵植代替。 而这九曜金枝,便是极符合的二品灵植。 “生九枝,枝枝不同,各结异果。” 它体型较小,成株后高不过两米左右,却不像灌木那样没有明显的主干,可以看做是一种小乔木。 繁盛时,金色的树叶能凑成一团繁盛的金色树冠,其下隐没着九根异色枝杈,每一枝都能结出果实。 将这果实融了,便是泛用性很高的金属材料,九种果实就意味着九种等阶可达二品的金属,在筑基境界应该够用了。 “你的飞靴呢?不是要做件遁走的法器?” 辰皎微微眯着眼,似乎很喜欢这种窝在柔软被褥里的感觉。 飞靴是陆渊刚入门时想的设计,但到现在也没有成品出现。 “要啥飞靴啊,幻光梭它不香吗?” 陆渊毫不犹豫地回答,三品法器,一般来说是金丹真人的标准配置,而得自英招的那件更是作了特殊的处理,即便是普通筑基,也能驾驭。 有了宝马,还要啥自行车? 陆渊的技艺增进许多,但限于修为等限制,还没做出过超过二品的器物。 别的不说,光三品的金属,他的气火就很难熔炼,而借用丙中房的熔炼设备,是要付出很多贡献点和灵石的。 现下有幻光梭,够用,飞靴就往后稍稍吧。 “哦,这可真不走运,”陆渊捧着四爷送他的木牍,在宗门任务处里翻阅,“我两个月之前发布的关于潮生石与荆吻木的任务,到现在都没人接。” 翻阅木牍是单向操作,只能看看,却不能委托或是取消任务。 这两种材料很少用得到,产地更偏远,去那至少要穿过五道界门,所以涌泉界的市面上,基本没有。 “这两种材料能用其它材料代替吗?”陆渊问道,“不能的话可能得出去跑一趟,我这小筑基很慌。” “显然不能。” 正文 第八十章 碧海潮生 潮生石,碧海界出产的特殊矿石,它界少见。 碧海界是偏僻的小界,属于天圆地方的世界,且只有一道界门,只能连接一界,处于世界链的末端。 典型表现为天象斗笠,地法复盘。 其中海域面积浩瀚,陆地相对它界极小,陆上有条走蛟江,是那里唯一的大江。 每年春分,便会起潮,若是正好赶上天空澄澈无云的好天气,又恰逢满月,就能得见一幕难得的盛景。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也唯有出现这样的情景,走蛟江的入海口才会生出一块并不大的紫红色潮生石。 一道界门,只能通往固定的一界,而从涌泉界到碧海界并没有直接的界门,需得辗转各界中,穿过五道界门,方能抵达。 界门又不是集中在一个地方,所以如果要去,还得在各界中穿行。 如果可以,陆渊不想去,因为他觉得有些危险。 毕竟他只是一个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小小筑基修者,低到尘埃里。 但凡韶薇宗再想搞点事情,只要派来两个归真,他就能拍着胸脯保证自己当场去世。 “这有点难搞哦。” 陆渊皱着眉头,轻点门卡。 洞府出口两侧的厚重青石大门缓缓打开,一缕晨光照了进来。 又到了该上班的时间。 早安!炼器人! 以前对符器阁弟子并没有较为严格的要求,管理还算宽松,但如今宗门不仅组建战军,抽调了相当一部分人手,还要保质保量地完成一些急需的战舰。 这样符器阁的担子便十分沉重,不得不以贡献点等作为酬薪,尽可能地召集仍留在宗内的弟子和执事,以尽早完成这个大项目。 这才搞得跟前世上班一样。 如果陆渊想要去碧海界,审批也比往常更加严格。 并有极大概率不会批准。 让一个刚刚筑基、未来远大的内门精英独身穿行五界,这不是正常宗门干得出来的事情。 那么怎样才能采用一种安全而便捷的方式得到潮生石呢? 怀揣着心思,陆渊招来了朵水玉散,踏上去,朝着靠近峰顶的地方慢慢悠悠地行进。 丙中房不在峰顶,却离得不是太远。 像往常一样越过雾白的云层,立在云与天之间时,却见有一道剑光自上而下,与众多乘风腾飞的同门相逆。 来势甚急,长剑与人在空中拖出曳尾与白芒,很快便离陆渊已经不远。 正当陆某人觉得自己要和这名逆行的同门擦肩而过时,那道白芒却蓦地消失了。 这自然不是这位同门突然打开了异世界通道然后一头扎了进去,也不是因为速度已经攀升至眼睛捕捉不到的水准。 只是因为那人停下了。 一只略显枯瘦的手掌拍上他右肩:“小陆渊,跟我走,阁主要见你。” 嗯??? 陆渊听出这是景岩真人的声音,但仍然有些搞不清状况。 这转变来的有点突然,就像普通职工打着哈欠走在上班路上,正着手准备完成千篇一律的工作,却突然被顶头上司抓着去见董事长。 似乎也察觉出不妥,景岩真人把他身子扳过来,正对自己,面上满是严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其它几位阁主也在。但你不用太过担心,他们都是令人敬仰、值得尊敬的修者。 放宽心,不要太拘谨,也不要太放肆。 不要担心诸位阁主会对你做什么,反正他们想做你也根本拦不住不是?” “...” 行吧,是这个理儿。 陆渊深吸两口气,好让自己平静一些,让自己胸腔那颗砰砰如战鼓的心脏跳得慢一些。 元婴真君,威能已不能以常理度之,是尚存人间的仙神一流的人物,认真起来,一举一动都有莫测之威。 这是他第一次面对这般的大修士,很有些紧张。 上次被刺后,只在执法堂那里做了些记录,并未面见诸位阁主,如今却突然地要去见一见了。 靠着青玉葫芦,陆渊有信心无波无折的跨入元婴,但那是在未来,而不是尚显孱弱的现在。 对强者,应当保持敬畏。 “准备好了吧,走!” 景岩真人见他急跳的心脏渐渐恢复正常,才揪着他纵身一跃,自不知多高的空中跃出水玉散,倏然毫无凭依地在这云与天之间落下。 “卧槽!救命!” 陆渊前世没玩过蹦极,想不到来到这里居然体验了一把。 太刺激了,刚平缓的血液循环又有些飚速的迹象。 幸而随即剑光便腾起,笼罩住他和景岩真人,随后这抹载了两名修者的剑光,以极快的速度,攀上了峰顶。 ...... ...... “欸?好像没人唉?” 陆渊洞府外面,出现了两名修者,一个背有些宽,另一个身形有些瘦削。 “陆师兄跑哪里去了?好不容易休息段时间,还想找他和桐师妹喝酒来着。” 这两人自然是唐荼和瞿向。 经过两月的集训后,战军成员获得了来之不易的假期。 眼下战舰设备都没有配齐,集训的意义只在于修炼与培养协同性,所以训练了一段时间后,成员还能有段不短的假期。 “我想起来了,符器阁在构建战舰等器物,陆师兄一定是去峰顶,参与炼器了。” “那我们怎么办?” 唐荼肩膀一垮,顺势趴在了崖坪的石桌上,把脸埋在袖子里:“好不容易放个假,特地起的这么早来找陆师兄他们玩的,结果不在,还不如回去睡觉。 啊!我不行了,不要打扰我,让我在阳光里睡一会。” 瞿向这回没嘲讽他,而是捡了个石凳,坐在对面。 唐荼的训练强度很大,他是亲眼见了的,在这里躺躺也无妨。 然后瞿向掏出两片串在一起的木牍翻阅。 这是得自柳师姐的法器,能够查看任务处的所有任务,只可惜只能单向操作,要委托任务还得去宗门任务处。 他本就是做生意的,常用木牍来翻阅任务以获得信息与资源。 纵然去训练,这些东西也没有放下。 蓦地,他将神识从木牍里退了出来:“潮生石和荆吻木吗?潮生石有些难办,但荆吻木似乎在附近界域有的卖。”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决议 “无须多礼,这次找你,是想听一些你的看法。” 这里是符器阁后殿,说话的是位貌不惊人的老者,身周的气息近乎于无,在陆渊的感知中呈现出完完全全的虚无。 就像辰皎刚来时那样。 但老者是曾见过的,初次看见四爷的时候,他就是梗着脖子满脸不服地跪在这位跟前。 那这位坐在首位的身份自然不用多说了。 如果只有这位顾阁主,陆渊还能镇定些,毕竟是光头师兄的师傅,并且极有可能是那本笔记的作者,想来不会对自己怎么样。 可问题是,旁边还另外坐了四位同样无法感知的人物。 这就大发了。 太华到底有几位真君,外界猜测纷纭,却始终不能得知除五位阁主外的真君数目,但能与顾纯垆并列,坐在一处的,便只有同为阁主的那几位。 陆渊绷着个脸,努力作出肃穆认真的表情,心跳如擂鼓。 辰皎曾告诉他,他修为浅,又没有丰富的待人经验,很容易被看穿心里所想。 面前几位均是长生久视的大修士,不绷着脸,只怕很快就会被看穿。 他葫芦里,还装着个辰皎呢。 符器阁殿宇巍峨,后殿内梁柱宽厚,整体却显得纤长,将殿顶撑得极高,让殿内显得极为宽广。 可这几位坐在这,给人的观感便似多了几尊巨人,这大殿便半点不显得空旷。凡有来人,视线与注意必定会全都被聚拢在他们身上。 即使他们都已经收了自然而生的异象与真元流转的波动,以免伤到陆渊,可那种天然的威势却仍然如山海一般压来。 陆渊身体僵直,不敢乱动。 直到他眼角余光瞥见半躲在左侧雕花木屏风后面朝他挤眉弄眼的四爷。 欸?四爷也在啊,那没事了。 即使这人平时很有些不靠谱,但该发挥作用的时候绝不含糊。 这个光头总能给身边的人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哼!” 顾大阁主怒哼一声,没等下一步动作,光头师兄便在眨眼的时间内缩了回去。 但有了这一打岔,陆渊放松许多,能够更加理性的对待所面临的事物。 “咳,内门弟子陆渊,这次叫你过来,是想听听你对那个伏杀你的韶薇宗金丹的想法。” 想法?我能有啥想法? “韶薇宗已经就此事与我们接触过,他们准备用一些利益来换取这名金丹,这其中包括宗门资源和对你的个人补偿,你要听听吗?” “劳烦阁主言明。”陆渊躬身施礼。 “无妨,韶薇宗承诺,将青都界一处墨玉矿及附带器物房舍转让给我宗,而于你,他们也将给出一些未定的补偿。 现在只等你开口,是接受赔偿然后将这名金丹放回去,还是拒绝。” 陆渊想了一下,问道:“敢问阁主,墨玉矿对我宗意义如何。” 顾纯垆眼中流露出满意的神色:“重要。涌泉界矿脉稀少,我宗在它界有些矿物资产,可仍不足满足需要,常常需要采买。 但你不必为此而动摇决断,若你并不想就此交换,直言无妨。我们会尊重你的意见,因为在太华,人比矿更加重要。” 那就清楚了,陆渊不再犹豫:“我选择接受赔偿,但这赔偿能否由我来定?” “可以,便是韶薇宗拿不出,我们也定会想办法满足你,你要什么?” “我要一块潮生石。” “可以,那么接下来若无别的事情,你便能回去了。” 陆渊再行一礼:“弟子告退。” 等到陆渊出了后殿,瞧不见身形,顾老头才嘿嘿笑起来:“你们几个看看,他怎么样,今天叫你们来主要还是为了让你们认认人,等他升至归真,成为核心弟子以后,就将成为我符器阁真传。” “不错,知道想着宗门。”黑发里掺了许多白色发丝的步陀点头,表示肯定。 “修行不过两年,便能到达筑基的十二经小境界,天赋很不错,有资格成为真传。” 说这话的是演武阁主羽铩真君,他气势最为凌厉,认真起来便有堪称暴戾的杀意,是诸位阁主中最擅搏杀的。 一身修为,俱是拼杀而来。 “还懂为自己索要资源,虽然我并不懂他要潮生石这种不常见的玩意干什么,但这样也至少不会因为无谓的脸面意气吃些亏,很不错。” 铜臭阁主承康真君是个富态的中年模样修者,也颔首表示同意。 铜臭阁本就总揽宗门财政,采买购进、产物卖出乃至利益交换均是职能,所以他对各类资源都很熟悉,在听闻潮生石后,就知晓宗门中并无储备,且不易取得。 丹阁阁主蝶夫人甚至不用开口,因为往常的无数事实所代表的惯例证明,不管顾老头作出什么样的决定,她都会无条件支持。 “那行,你们都同意了,那这事儿就算定了。这回我可是按照规章办事的,规章上写的明明白白:掌教闭关时,五名太上长老共同决议门中事务。等他出关,你们到时候可不要改口啊。” ...... ...... “哟真人,您还没走呢?” 陆渊出了后殿,却瞥见景岩真人还在外边等着。 自把陆渊送来以后,他一直就没走。 “五位阁主一起召见可不是小事儿,咱们也算有点小交情,又是我把你送过来的,总得关心一下。” 景岩真人把手笼在宽大的袖子里揣着,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看你这样子,应当不是什么坏事。” “能有什么坏事儿,我陆渊行得正坐得端,一身正气凛然,上对得起苍天,下对得起厚土,一心为我太华添砖加瓦...” 陆渊刚为解决了个大麻烦而开心,一开口就滔滔不绝。 不用特地辗转五界,专门跑到碧海界去蹲潮生石了,自然是值得高兴的。 “停停停,别扯淡了,跟赵四学成什么样了都,正好这段时间人手充裕许多,活儿少,你要是愿意,就给你放个假去玩几天。 参加战军的那些弟子们也都回来了,要是有相熟的,趁着这段时间多聚聚,以后这样的机会就少了。” 景岩真人带着他走到崖边:“我送送你?” “不!不需要!” 陆渊毫不犹豫地严词拒绝。 那种没有凭依,从天上掉下去的感觉,实在是有点恐怖。 正文 第八十二章 新的红蚁 陆渊的洞府里,仍有百亩一品灵田。 是刚筑基时,就花了大价钱构筑的,但品级毕竟较低,盈利微薄,最重要的是种植在其中的灵植生长比较缓慢,所以如今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迄今为止,田里灵植的唯一作用,便是开花后供蜜蜂酿蜜。 灵田附近布置了层禁制,同山下外门居舍的禁制相似,布置完成后就会有雾气升腾而起,掩盖里面的景象。 以此为掩饰,以后小世界的出产,便可光明正大地使用与售卖。 这类禁制本身并没有太强的效力,筑基境界的修者硬闯也能破开。 可防君子,不可防小人。 但这里是陆渊洞府,要先进来必得经过他同意方可。 嗡嗡嗡—— 空无一人的洞府里,猝然传来低沉的响动。 那是极薄的翅翼高速震动时,在空气中掀起一道又一道无形涟漪,如此才能发出的声响。 洞府内,一处灵田外围的褐色松软土壤上,悬浮着一只远比普通蚂蚁更加庞大的奇特红蚁,它全身的澄澈红色甲壳在昏暗的天光下十分显眼,但这并不是它最神奇的地方。 它的背部有一双透明的翅翼,由于翅脉颜色的原因,这双翅翼震动拍打所成的模糊影像,也呈现出淡淡的红色。 翅翼拍打的频率极高,令人看不真切,像是一团极淡的红雾。 而翅翼的主人,正是消失了两个月的大红。 如果能贴近观察,便能发现背甲缝隙间有点点湿润的泥土痕迹,很容易联想到它身下的湿润土壤。 下方的土地并不平整,褐色的土壤松软而湿润,显得蓬松,在地面上鼓起一个小土包。 土包的侧面有一个出口,并不大,只能容大红勉强进出。 就在大红振翅的声音响起不久,便有另外两只浑身晶莹的红色蚂蚁从其中慢腾腾地挤了出来,它们的体型不到大红一半,对这新奇的环境显得格外好奇,不停地在地面上游走徘徊。 但它们与普通的岷山红蚁也并不相同,因为它们背后都生有一双尚还柔软,皱在一团的蓬松翅翼。 接着是第三只,第四只...... 没有用上多久,地上便有数百只特别大个儿的红色蚂蚁,在土壤之间穿行。 大红飞的高了些,好把这些看得更清楚。 于此同时,一股古怪的微弱声波从它身上散出,传递到地面。 于是所有的大个红蚁,便自发地按照出来的时间列成工整的队形,直至组成一个整齐、均匀、方正的红蚁方队。 然后便停下了所有动作,似乎是在等待着某件必然发生的事情到来。 不知过了多久,第一只大个红蚁的身后,皱成一团的淡青色翅膀已经完全铺展开来,翅脉也呈现出代表成熟的红色。 然后这双已经成型的透明翅翼开始缓慢的拍动,开合。 动作越来越快,频率越来越高。 直至洞府中响起另一道振翅的嗡鸣。 这只新生的大个红蚁,笨拙、缓慢而滞涩的升上天空,同它的母亲一样,脱离了大地的束缚。 接着便是越来越密集的振翅声,在洞府中接连响起。 ...... ...... 陆渊从峰顶回来时,唐荼和瞿向已经离开,石桌上只余一张留言的纸笺。 上面留了他们假期的长短,以及是否有时间的询问。 “问就是有!” 陆渊哼起了小曲儿,这算是双喜临门吧。 宗门里,他也新近认识了许多不同的人,但相交大多淡如水,真正关系亲近的不多。 算起老朋友,也就唐荼瞿向这俩,还有许久不见的桐舒。 四爷的定位比朋友高一些,景岩真人那就是长辈。 最近两个月,陆渊老老实实地炼器、熬粥、照看灵田和小世界,已经好久没有出去透透气,趁着这波假期,不仅能放松一下,还能去外边打听打听有没有荆吻木的消息。 仔细算下来,真正熟的人其实并不多。 他既没有加入一些小圈子,也不像旁人出任务结识朋友,所以才会导致现下的局面。 由于修为尚低,所以就连大一些的修者聚居区也没有去过。 但有辰皎陪着,也不是很寂寞。 修者的生活并不只有修炼,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么此间诸界也不会如书上所写的那样多彩。 “该准备些什么呢?灵石是肯定要多带的,符箓也正好送点去青衣店主那儿,顺便问一下最近销售的近况...” 一边筹划接下来的准备,陆渊一边打开洞府的大门。 然后他就看见了洞府中密集却整齐的空中红蚁方阵,听见了连绵成片的翅翼震颤声。 “六啊!” ...... ...... 新生的带翅红蚁品阶清一色的达到了一品。 在等阶上,灵兽的一品已经与修者的筑基境界相当,但这并不意味着一只带翅红蚁能与一位筑基修者匹敌。 这里的相当,指的是本质和生命层次。 就像未入品阶的草药,对炼气期修者作用巨大,但对筑基修者的功用便极小。 所以便可以说未入品阶草药的生命层次,与修者的炼气境界相当。 但带翅红蚁却已经足够给筑基修者造成一些伤害与威胁,大红麾下的这股力量,已然不弱。 应大红的要求,这些带翅红蚁被尽数带往小世界中,构筑新的巢穴。 小世界中的灵气充盈,远比在洞府中更适合灵兽生活。 只是小天轨的落成尚还欠缺一些材料,迟迟无法落成,这才让大红不得不在洞府和小世界中辗转,以求族群繁衍。 “就那儿吧,那块地归你了。” 大红的习性变了很多,开始喜欢炎热些的地方,而因为品级提升,它表达的意思也清楚许多。 所以陆渊在种植辰日火树的那片区域里,拨给了它和它麾下的带翅红蚁一块土地,留作巢穴的构筑。 小绿趴在一只谷地仓鼠的头上,小眼睛盯着飞舞的带翅红蚁群许久才挪开视线。 它回头望了望自己麾下正在吭哧吭哧耕地的十来只谷地仓鼠,突然伸出两只爪子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似乎有些无法接受。 正文 第八十三章 给大春加点 “挺奇怪的,我们和韶薇的关系都差成啥样了,还能谈判。” 金环蚯蚓在松小叶牛筋草根系附近的泥土,岷山红蚁将作物根叶分离,带翅红蚁切割雾流苏枝条,谷地仓鼠在耕地。 而陆渊则泡了杯清茶,端在手里。 好不容易放回假,不得享受享受? “只要道宗愿意维系和平,那么两个大宗的战争就绝不会发生。韶薇宗对你下手,只能算是暗地里使绊子,被放在台面上后,若不想放弃那名金丹,便只有协商这条路可走。” 辰皎双手里捧着个碗儿,比陆渊手中的茶盏稍大,里面还有只带着微微弧度的白瓷小勺儿。 她似乎很懂的样子。 事实也确实如此,金丹已经可称真人,不管在哪里都可以算是高境界的修者,若是一位真人要在外界开宗立派,只需振臂一呼,必会有应者云集。 太华是底蕴极深的大宗,明面上符器阁主职便有过百之众,陆渊司空见惯,自然不觉得稀少难得。 但其实,每一位金丹真人,都珍贵而强大,在小一些的宗门堪为定海神针,在大宗中也可算得上砥柱中流。 这样的一名修者,只要还有被拯救的希望,那么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不会被放弃。 “我已向他们索要了潮生石作为赔偿,正好这东西我暂时没能力搞到,而韶薇宗所在韶光界同碧海界离得也不远,他们应该有些存货。 就剩下荆吻木没有了,凑齐以后,这边的小天轨就能开始构建。话说回来,天轨这么高级的东西我还是第一回接触。” 天轨无形,在其它界域,是日月星辰运行轨道的并称,是阴阳所系,昼夜之始。 一般来说,在界域刚成型的时候,天轨就已经完善。 只是小世界生来残缺,所以在健全界域中最为基础的一些东西,这里都没有。 辰皎却显得有些意外:“你不反感韶薇宗金丹被放走么?” “能换点真东西,不亏。再说了,修到金丹乃至更高的境界对我来说并不是件很难的事情,以后有的是机会把场子找回来。 到那时,如果不出意外,我一个人就能压着他打。” 这话放在太华外,会引来讽刺和嘲笑。归真到金丹的关隘,不知拦住了多少修者,无数人消耗完归真境界的五百年寿元,仍然不能窥到一丝门径。 在陆渊的话语中,却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可辰皎不会,她的眼力还在,因而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有道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像你一样?”陆渊问道。 “嗯,像我一样。” 就这样聊着聊着,小家伙们的活儿都干完了。 小叶牛筋草叶,与雾流苏枝条整齐地摆放在小院外,而青玉葫芦里也多了两百颗青色光点与五十六颗红色光点。 青色光点拢共已经有三百二十八颗,距离将褐神香催熟至千年水准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攒着呗,攒够了再催熟给大姥用。 至于红色光点,也暂时用不上,毕竟按照现在的修行速度,距离归真境界会是一段不短的时间,其间的收获,应当足以收获足够归真境界用的红点。 所以...... “大春,你过来一下。” 不如给大春拉满。 上次为他加点的时候,手中的光点不够,所以只加了四十七颗,这回趁着收割,加满看看会出现什么样的变化。 大春明显已经和普通的龙牙兵不再相同,能够长久的存在,动作、思想等特征也都更加丰富,已经可以看成是真正的生命,完全不再是只听命令的傀儡。 应当是因为点数不够,所以大春到现在都有些呆板。 这次补齐,不知道又会发生怎样的改变。 陆渊留下三颗红点,然后把剩下的,都灌注在大春绿色的身体上。 “阿大,我很困。” 大春绿色的眼皮似乎突然变得沉重,神情也变得困倦,他朝远处的雾流苏树林方向指了指:“我要去睡觉。” 陆渊点头应允,他才转身走近雾流苏林,不久后,他的身形便没在白色的薄雾之中,看不见了。 陆渊这才收回观探的目光,朝辰皎问道:“想要点啥,今天我要和几个朋友逛街去,正好能带点东西回来。” 这是每次外出前的例行一问。 先问后走,已成习惯。 “没有。” ...... ...... “店主我又来了!” 雷翎符箓店里,一如往常的人多。 陆渊先来了符箓店这里,他和唐荼瞿向约的是在晚上,地点也并不在四喜坊市,而是更远的修者城镇。 那里瞿向在外门时便常去,而在晋升内门弟子后,瞿向的渠道更加的隐秘而繁多,甚至有了许多固定的合作商家与几个下级小弟。 不知为何,太华针对门下弟子的门禁仍未解除,为此陆渊特地找景岩真人说明了一下情况,在确定那座城镇同样有太华修者驻守后,才取得许可。 青衣店主见陆渊来了,便将手中的活儿停下,迎了上来,照例引到后堂。 店里有些拥挤,人声嘈杂,不太适合谈生意。 后堂清静些,置了些隔音的法阵,那些嘈声传不到这里来。 “客人的符箓在总店的反响很好,以一品的为最佳,但毕竟符箓的数量不多,且没有真正高阶的成品,如果想真正地打响名气,还需要长时间的口碑积累与真正的高阶符箓成品供应。 当然,在一定数目内,您的符箓我们仍会全收。” 青衣店主所说的总店并不在涌泉界,雷翎符箓店的生意很广,据说赤蛟界没有消失前,连妖族那里都有它的分店。 可惜在赤蛟界消失以后,妖族的生意就再也做不得了。 即使如此,雷翎符箓店仍是诸界闻名,在繁荣些的地域,几乎都有分店。 原本四喜坊市这里,并没有达到开设分店的条件,但由于这里和太华贴的近,所以才额外开设了一家并不显眼的分店。 而分店向总店推荐的名额及符箓数目有限,陆渊画的二品符箓品质上又不如一品的好,售卖的时间也短,所以名声没起来。 这样一来,便限制了陆渊符箓的售卖数量,符箓的溢价也并不多。 所以陆渊在符箓方面的收入,还有些低。 正文 第八十四章 明谷 四喜坊市距太华山百里之遥。 这曾经是让陆渊叫苦不迭,不得不蹭旁人马车才能跨越的距离。 但在有了幻光梭以后,在坊市和宗门间的往返便不再是问题。 得自英招的幻光梭可列为三品,外表呈现梭形。 炼制的时候器师在体积上下了许多功夫,这让它平时不用的时候,能够握在手里,而真正御使时却能迎风就长,直至能容下一人。 这次和瞿向他们相约的城镇叫做明谷,处在太华和其它几个大宗的中心区域。 明谷可以看做是周边宗门共同组建的自由交易区,自从修真界域脱离战争,进入迄今为止已有百年的和平时代开始,这样的城镇和坊市便越来越多。 而这种城镇和坊市飞速增加的趋势,不止出现在涌泉界,其它大多掌控在修者手中的界域也是如此。 起先这里只是所有宗门作为公证的共同交易区,但在后来,就逐渐成为了修真家族、散修和宗门成员的一种另类聚居区。 如今明谷的意义,已经不仅仅局限于各宗做大笔交易的区域,它还有远近闻名的销金窟,有各种为不同层级修者服务的生意,有涌泉界商货种类最多,规模最大的市场。 每天,明谷都有数以万计的修者进入和离开。 甚至在明谷之外,都衍生出一圈生活与交易混杂的区域。 陆渊听说过一点消息,但由于圈子太小,兼之琐事缠身,得到的信息有限,并不能想象出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就连明谷在哪个方位,距离太华有多少步程,他都不知道。 所以在四喜坊市同青衣店主商讨了一些相关事宜、并且卖出一些符箓以后,他就又回了太华,等待唐荼起床。 这货回去睡了个回笼觉,到陆渊从坊市回来时都没醒。 “陆师兄!这里这里!” 飞舟站点的等候区里,有道略显娇小的身影举起手臂,朝陆渊挥手示意。 “桐师妹来得真早啊。” 陆渊走近了,在满地的小板凳、蒲团和小马扎间,挑了个离她比较近的蒲团坐下:“上次我遇着你妹妹了,还蹭了回马车,挺不好意思的。” 这道身影是入了铜臭阁的桐舒,也是桐青的亲姐姐,虽然已经进入内门,可她还是穿了些简单素净的服饰,头发简单的拢在背后,只用一根发带束起。 眉宇间自有股蓬勃的朝气。 桐舒搬了个小板凳来,面上带着笑意,坐在陆渊旁边:“是她占了便宜,那几张二品符箓够她忙活好些天才能赚到,我还该谢谢你呢。” 说完她向后张望了几眼,问道:“唐荼他们呢,还没来吗?” 外门四人组到了俩,结果作为组织者的唐荼瞿向反而没到。 “他们许是训练太累,而且我们来的也有些早。这些日子不见桐师妹,是去哪里做任务了吗?” 闲着也是闲着,在等待的时候,陆渊顺便起了个话头。 “嗯嗯!”桐舒飞快点了点头,掰着手指头数起来,“这些时日,我们跟随一位掌柜采购战军所需的材料资源,同时熟悉流程、了解宗门资产。 连着去了青都、双天、山棱等几界,最近才闲下来,陆师兄你呢?” 铜臭阁的主职名称就是掌柜,辅职有采办、行旅几种。有新的铜臭阁弟子前来报道,便会由一位经验丰富的掌柜带着他们了解各项事宜。 “我就按部就班的炼器种田呗,就等有法器和收成以后去你们铜臭阁换点灵石来花。” 陆渊耸耸肩。 确实没什么好讲的,也就差点被人砍死。 平平无奇,不值一提。 “不过师妹既然去了青都界,可知那里最近怎么样?” 陆渊突然问道,他不是为了聊天而聊天,青都界的态势确实让很多修者关心。 作为人与妖并存的界域,本身就已经很受关注,前些日子更是险些打起来,太华的战舰更是直接开到丰都城上,那时的态势已经十分紧急,后来虽然休战,却仍然令多数修者心有余悸。 除此以外,韶薇宗要换回被擒的金丹修者所用的墨玉矿,也在青都界,所以陆渊便更加好奇。 “怎么说呢...”桐舒眼睛一眯,回想着所见,“青都界现在有点乱,一部分原有的宗门在陆续迁宗到其它界域,也有其它界域的修者为了争取空余出来的利益跑到青都界来。 做成的生意不多,倒是有很多小宗门询问我们能否进涌泉界扎根。 连秩序都有些不稳,杀人夺宝,打家劫舍的行径比以往多了很多。反观东海那边,倒是相安无事。” “这样啊...” 陆渊皱着眉头,本以为风波已经过去,没想到并不是如此。 青都界是最为常见的普通界域,没有能够形成特色的出产,也没有特别有名的宗门,同碧海界一样都天圆地方,但因为是人妖两族的屏障,所以一些动静都格外地受关注。 而青都界的状况同太华也息息相关。 因为青都界界门直接联通的界域不多,其中就有涌泉界,不管是出了什么乱子,这里都会首当其冲地被波及。 “陆师兄!桐师妹!” 没等陆渊再往深处想,旁边便传来有些激动的招呼声。 扭头一看,果不其然正是唐荼,瞿向也在后边跟着。 几人约好在飞舟这边等候,因为明谷离得比较远,如果坐马车去,得大半天才能到达。 这么长的距离,马车坐起来也不是很舒服,只会白白消磨人的兴致。 陆渊有幻光梭,可以单飞直接去,但其他人没有。 幸而明谷这样的地方,都建设有飞舟的停靠场地与后勤,是太华飞舟的必经之地,所以花几块灵石乘舟去,便成了最好的选择。 唐荼一把握住陆渊手掌,眼里面上全是见到故友的兴奋:“陆师兄,桐师妹,我可想死你们了! 久等了!我们马上出发!” 瞿向摇了摇头,却笑着解释道:“集训的时候,很枯燥,就连我也很开心能放个假见你们,他现在的表现,已经比我预料中好很多了,勿怪。” 说着递过来几张票,票是用硬些的黄纸裁成,上有‘二等飞舟四座’字样的墨迹。 他早已经把这些准备好了。 正文 第八十五章 修者日常 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 屋下荧煌万点缀,丝竹笙歌彻晓闻。 明谷虽为修者所建,却更似人间。 更确切的来说,天上人间这个称呼,才是明谷的真实写照。 因为它本就不在地面上。 “哇!那到底是什么呀!” 飞舟上,唐荼张大嘴巴,右手指着前方巍峨又灯火通明的极大城落,左手抓住瞿向的胳膊使劲摇晃:“排骨你快看!它怎么是浮起来的!太夸张了,这怕不是假的吧!” 前方是一座山,高耸却不陡峭,从飞舟上看,它有点像倒扣的斗笠,轮廓却更加圆滑。 这时已过黄昏,占据了山体表面的各色高耸建筑都已点亮灯火。 在昏暗的天幕映衬下,这座城镇成为了天地间唯一的亮色。 陆渊前世是见过世面的,倘如只是如此,并不足以令他惊讶。 但他这会也瞪大了眼睛,一时有些不敢相信。 因为这座山,这座城,是巍然浮于云端的。 有的界域天生便有浮屿,但那是世界构造不同,而涌泉界是没有浮屿的,所以这明谷,只可能是用了大笔资源和莫大的神通手段,硬生生堆出来的。 陆渊也算是名器师,平时也会构思些飞舟模型,所以能比旁人更加清楚的意识到,这是花费了多大的代价,用了多少珍贵的材料才能实现的狂想。 能这么干的,不是疯子,就是极有野心与远见。 反正不是正常人。 如果有同样的条件和资源,陆渊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用来闷声发育,提升自身,断然是不会这么干的。 “这就是明谷。” 瞿向一掌拍掉挚友的爪子,望向窗外:“我在外门时,也常来这里置办商货,只是当时来的却不是明谷中,而是地面上的一些店铺市场,真正上来也是第一遭。” 明谷下方也有许多灯火亮起,瞿向指着那些较为寻常的聚落,解释道:“下方建筑都依托明谷而生,许多修为不高的修者不能取得在明谷常驻的资格,就来了下面做些利润不高的小生意。 我在其中也有几间铺子,这些时日没时间,交给了手下的伙计打理。” 桐舒打趣道:“我一早便瞧出瞿师兄是年少多金的类型,却不知家底竟如此丰厚。” 瞿向用胳膊肘捣了唐荼一下,才接口:“没办法,谁叫旁边有个家里阔绰的,虽然这货没来过,但他家里可是把酒楼都开到明谷了,我不努力些赚灵石,以后怕不是得给他打工才能维持生计。” 这话自然是开玩笑的,太华内门弟子,皆有大好前程。 桐舒抿嘴笑笑没说话,陆渊倒是目瞪口呆。 今儿个才知道,原来唐荼居然也不是出自普通人家。 瞿向背后依托柳师姐,唐荼和桐舒都出自修真家族。 合着外门四人组里,就自个儿一个毫无根基与背景的。 和四爷、景岩真人那是私交,不牵扯生意利益,算不得数,被陆渊自动忽略了。 谈话间,飞舟已飞进了明谷边缘的一处泊港里,停靠在地面划定的指定区域上。 整个过程中,陆渊只觉得微微一颤,接着飞舟便停稳了。 不等飞舟上的执事来催,四人出了房间,随着其它乘客一起踏上地面。 首先映入眼帘的并不是建筑和街道,而是一株开满晶莹花朵儿的高大树木。 辰日火树成株有数十丈高,而眼前这棵树虽然没那么夸张,但十丈也是有的。它高大的身躯在这片没有许多建筑的区域独树一帜,如鹤立鸡群。 花开的很密,一条枝上能数出数十朵,它们是这里的光源,每一朵花都朝外放着柔和的清光。 树叶也生的剔透,像是绿色的水晶雕刻而成,半点没挡着光,反而被映得莹莹生辉。 成千上万朵盛开的花积聚起来,这泊港便被照得通明。 “这是流明枝,其上花朵四季常开,是明谷主要的照明方式之一,咱们来得早,再晚些来,还会有蓝光翼蝶在枝条间飞舞穿梭,很好看的。” 瞿向从广场的一处小屋里领了四块圆形玉牌,上面画了两道指针。 他依次塞给唐荼、陆渊和桐舒:“这是指路玉牌,拿好,我们要是分开逛,可以靠这个保证不走散。黄色的指针会一直指向这处泊港,而绿色的指针会指向最近的玉牌。” “师兄们,你们要先吃点东西,还是先逛逛,我知道有几家酒楼还蛮不错的,很适合我们一块去?” 桐舒瞧了一眼唐荼,咯咯笑起来:“就是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唐师兄家族的产业。” 四个人里,唯一见过世面的,就是桐舒了。 她很早就参与家族生意,来明谷不是一次两次,可以说是轻车熟路。 唐荼闻言,摸着下巴,开始回忆自家的酒楼到底叫什么名字,他很早就进了太华,没怎么问过家里的生意。 陆渊干脆就闭嘴了,作为一名从来没有出过太华百里外的宅修,在修者的休闲娱乐方面当真是没有一点发言权。 于是气氛便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最后还是瞿向开了口:“你们有什么需要办的事情吗?要不咱们先把这些事儿办了,再一起逛逛,去桐师妹推荐的酒楼尝些酒食?” 唐荼与桐舒摇摇头,但陆渊举起手臂:“我想买些材料,炼器用。” 他最近想做些器具来用,刚好趁这会买些材料。 “那要不这样,桐师妹你带唐荼先去走走,我正好还有事情同陆师兄商议,顺便带陆师兄去售卖炼器材料的地方瞧瞧。 我虽然没有来过,可也是提前下足功夫的,知道大概的路线。” 瞿向转向陆渊:“陆师兄,我见你在宗门发布了关于潮生石和荆吻木的任务,潮生石我没有渠道,但荆吻木的消息倒是有些,不如咱们边走边说?” “好,咱们一块,再见!” 再见是对唐荼和桐舒说的,陆渊也咂摸出点滋味,促狭地朝唐荼挤了挤眼睛,挥挥手跟瞿向一块离开了。 “那唐师兄,我们也走吧,我跟你讲,这边的小吃和酒楼都很不错的...” 桐舒笑了笑,而后大大方方地同唐荼并肩,介绍各类明谷特色。 正文 第八十六章 好久不见,瞿向 “陆师兄,这儿的一些材料品相极好,但溢价也高,若是对材料的要求并不是很严格,那我还是建议回宗门兑换或者托商旅从其它地方带回来。” 明谷的街道十分宽阔整洁,与之相对的是入眼熙攘的人群,络绎不绝地走在两旁建筑檐下灯盏投下的微黯灯光里。 瞿向同陆渊并肩,一边避开迎面而来的修士们,一边留意两旁的商家建筑,介绍这里的行情。 明谷也分区域,而陆渊逛的这条街就是最下方,是最外围的区域。 修士最多,但商货品阶和平均修为也最低。 “我就过来看看,有感觉合适的就买,没有就当见见世面。” 对陆渊来说,这儿的一切都有些新奇,只是逛街也不觉得无趣。 许多建筑旁都浮着些照明的光源,形态色彩各异,构造方式也特别吸睛,专为招徕顾客设计,在太华山里是很难看见的。 而对炼器这门手艺,陆渊始终保持着旺盛的兴趣与好奇,从器师的角度来看,这里许多器物和布置十分新颖,能够开阔眼界,带来些新的点子和灵感。 更何况,不自觉点主动离开,还要留在那俩各有家世的男女间当电灯泡吗。 想到这里,陆渊不禁有些愤愤。 可恶!什么时候才能有妹子陪我逛街! 一旁的瞿向并没能领会到陆渊复杂的心情,见他皱眉,还以为是在为正经事烦心,开口安慰道: “陆师兄不必太过忧心,荆吻木在盘圆界有出产,我已托了几位相熟的同门和商人去探听情况,若是顺利,师兄只需要半月内准备好灵石便可。” 好兄弟!只有你才能在我失落的时候给我慰藉! 陆渊道了声谢,在心底给靠谱的瞿向比了个大拇指。 旁的不说,只要是和他挨着边,这类事情就会简单许多。 是很可靠的人呢。 “说起来赤蛟界到现在都没有确切的消息和定论,四个月前,几处原本通向那里的界门都已经关闭,当地的修者用尽手段,却始终无法打开,据说是界门所凭依的虚渊通道损毁了。” 看完几家装饰精美的炼器材料商店,可谈的话便越来越少,于是话题开始向更有深远意义的方向转变。 在街道旁的一间茶馆里坐下以后,瞿向将话头引到了时下最盛的谈资上。 纵然距离最初发现已隔四月,赤蛟界的消息却仍然炙手可热,任何一点最新的线索,都能掀起一场席卷诸界的热烈讨论。 因为这涉及的并非等闲,而是一界之生灭。 层出不穷的猜测揣度甚嚣尘上,明里暗里的讨论沸反盈天。 只有一些老牌的宗门对此讳莫如深,其中也包括太华。 此间界域虽如繁星,可自很久很久之前起,便没有类似的先例。 间隔数百年,或许会有新界于虚渊中诞生,联通到已有的界域链中,但关于一界如此突兀消失的记载却真的没有。 “四个月了...” 陆渊的嘴角忽然抽搐一下,幸而有举起的茶盏挡住瞿向的视线。 他的消息十分闭塞,之前只是隐约听到一些不能作为实际证据的传闻,直到这会儿,才算有了些眉目。 可联想的结果却让他心惊。 四个月前,陆渊得了外门大比第一,成就小世界。 也遇上了辰皎。 然而这并不是全部,青都界的事端以及陵刑军的调动,同样在这一时间段。 陆渊不敢再想下去,赶忙喝了口茶。 一来掩饰自己的异状,二来能压压惊。 暂时把发散的思维束起,压在心底,陆渊开口问道:“我听说赤蛟界曾同诸多宗门有过往来?” 这回他没绷着个脸,而是采用柔和些的方式,控制着自己的表情神态,好让自己显不出异常来。 “是的,尘海宗、大焱宗等同我们太华较为亲近的宗门,都曾有商旅常驻在赤蛟界,售卖修者的法器、丹药,换取其它界域罕见的异草奇珍等。 赤蛟界由赤渊军主掌控,那位化神是妖族唯一一位对我们修者表现出友善一面的尊者,赤蛟界也是唯一一个能够容忍修者商旅的妖族界域。 可惜随着赤蛟界消失,那位化神尊者也失去了所有踪影,便不再有妖域愿意同我们通商。” 瞿向将声音压得极低,低到只有陆渊和他自己才能听的清楚言语。 正当他维持原有的姿势和声音,欲要为陆渊继续讲下去的时候,他的声音却蓦地停滞住,像是被人卡住了脖子。 余下的话语和情绪,都梗在了喉咙里,化成干涩而意义不明的微声。 他的神情已然变得难以置信,紧随其后的是惊惶,其间夹杂有些微恐惧。 瞿向从未露出过这般的表情,在陆渊的记忆里,他待人亲和,遇事冷静,处理绝大部分工作都游刃有余。 有一种并不露于表面的成熟与自信。 和大大咧咧的唐荼比起来,他更加内敛,因而这些优秀的特质很少被人发现。 正因如此,能让他露出这幅表情的人或者事物,才更叫人难以想象。 “嗨,好久不见,瞿向。” 身后有看似热络的招呼声响起。 陆渊转身,朝后看去,发现一位极具阴柔之感的男子。 皮肤白皙如润玉,披了件蓬松水滑的黑色貂裘,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眼角一颗极淡却极妖异的小痣。 他注意到陆渊的视线,自然地勾出一抹微笑:“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我算是瞿向的朋友,你可以叫我羽十封。” 明明看着是极阳光极真挚的微笑,可不知怎的,陆渊却觉得有股莫名的寒意贴近了自己,甚至禁不住要打个寒颤。 回正身体,以探究的眼神望向瞿向,却发现他的神情又恢复正常,似乎刚刚所见的那些惊惶和恐惧,都是陆渊的幻觉一般。 “想不到您居然亲自来了,您请坐,您请坐。” 瞿向恢复了往日的热情,就要请那位羽姓男子落座。 但陆渊却敏锐的察觉,似乎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妥。 “不了,我只是路过,刚好看到你和这位很不同寻常的小兄弟坐在一起,过来看看而已。” 那位眼角有颗小痣的阴柔男子笑盈盈地转向陆渊:“你们最近有没有见到过一位极美的女子,是但凡见过就不会忘记的那种。 对了,她好像还受了些伤。” 正文 第八十七章 渎职 “这个还真没有,我见过最好看的女人就是燕舞楼的花魁,却也不能叫人瞧一眼就再也忘不掉。” 陆渊面带微笑,体内真元与血液平缓流转,没有半点异状。 但他的心神却在经历剧烈的震颤。 当面前这位突然出现的黑裘男子问询的时候,他便清楚的知道当下应该作出怎样的回应。 因为完美符合种种条件的女子,现下就藏在陆渊葫芦里。 他是来找辰皎的。 而且极大概率不会抱有善意。 辰皎并不是人族,而这里是修真界域。她一路被追杀至此,若不是凭着龙属天生的求生直觉找到陆渊,绝难活到现在。 陆渊甚至没敢探出神识,去探询面前男子的修为。 因为他心底有股极其危险的预警,似乎只要自己这样做了,就会发生一些绝对无法挽回的事情。 羽十封?陆渊默默记住这个名字,并将特征反复同一些成名的修者对比,却完全没有任何相似的对象。 但就当他在心底数次念叨这个名字的时候,那名阴柔男子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你似乎对我的名字,很感兴趣。” 陆渊手掌蓦地紧握成拳! 但在这种时候,展露出些许的惊异才显得正常。 修者境界越发高深,与世界的联系就会更加紧密,而对关于自身的一些东西,就更为敏感。 这些敏感可以表现在许多方面。 譬如,在一位元婴真君面前,在心底默念他的名字时,便极有可能被发现。 真君当面,不可念其名讳。 这是四爷告诉他的。 境界越是深厚,这种隐约的预感就越是明显。 所以当初在丰都城上,谈及赤蛟界与赤渊军主时,一众真人都缄口不言。 常人或许会因黑裘男子的敏锐而惊讶地握紧拳头,却并不会因为这一点小小的不寻常而断定这是位真君。 但只有作为当事人的陆渊,根据他表现的这种非同寻常的敏感,再同心底那种危险的预警以及男子所追寻的目标结合在一起,才能确定这是位确凿无疑的元婴境界修者。 幸好那黑裘男子只是看了他一眼,问询一句,便懒得再讲,没了下文。 虽然嘴上说着陆渊不同寻常,可他的注意力却显然都在瞿向身上。 “我也并没有见过,若是以后见了,定然知会您。” 瞿向也以并不显异常的口吻回应,只是语气中多了许多恭谨。 “行吧,我再问问旁人,下回见,瞿向。” 这位疑似元婴真君的黑裘男子挥了挥手,转身走了。 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 从旁人的视角来看,黑裘男子似乎只是为了打个招呼,同熟人寒暄两句,其它并无异常。 直到他的身影没进人群中,消失不见,陆渊的额头和背部才有大滴大滴的冷汗渗出。 这是身体的自然反应,修者可以凭心性手段扼制一时,却不能完全抹消。 “刚刚那人是...?”陆渊朝瞿向试探地问道。 瞿向却没立刻回应,而是将整杯冷茶都喝了个干净,才逐渐平息陡然沉重急促的呼吸,道:“以前跑商路认识的,不熟。” 陆渊沉默着,没有继续追问。 倘若不是那人要找的恰好是辰皎,倘若不是已经确定那人是元婴,这番解释原本是足够的。 ...... ...... 星辰渐起,月过高楼。 天色已经很晚,明谷的灯光却半盏都没暗下去,街道上的修者数目不减反增。 修者所需的睡眠时间本就不多,何况明谷是有名的不夜城。 夜夜都有灯轮千影合,金阙万重开的盛景。 明谷内环,一幢富丽堂皇的木质高楼中,身穿黑色貂裘的男子懒散地坐在一间房间的圆桌旁,用一柄黑色的小剑剔着指甲。 设计精巧的窗帘拉下,能够清晰地看见窗外的景色,但从外朝里看,却是一片黑影。 突然,房间的门被一股汹涌澎湃的气浪震得粉碎! “羽十封!你在干什么!难道你想让整个修真界域都知道我们在找赤渊...那位吗?!” 裹挟木屑的气浪将屋内器具冲散一地,却没能沾到黑裘男子身周三尺。 一座烛台在羽十封身前的圆桌上不紧不慢地燃烧,在其它灯具被震碎熄灭以后,微微的烛火便成了这间屋子唯一的亮光。 同时,没有半点声息传出高楼。 原本房门所在的地方,赫然站着一位面容枯瘦、满面怒容的老者。 方才那股劲风便是他的真元震荡而成。 而他愤怒的话语仍未停止:“你已经到此四月,该做的事情却半点没有完成,那位的踪影全无不说,你居然公然渎职,不去寻觅截杀,却流连明谷之中,甚至屡次公然在修者间问询! 若你继续如此,我将上报老祖,将你下狱问罪!” 然而圆桌旁的黑裘男子并没因此生出什么别样的情绪,甚至连转过身来,看这位老者一眼的兴致也没有。 但他不紧不慢的话语却毫无阻拦地传到那位老者耳边; “第一,我就是渎职。即使是一位濒死的化神,也有无数种方法将任何一名修者拖进地狱,我现在很怕死,所以就是在敷衍。” “第二,在什么地方,问什么人是我的喜好。我愿意,便问了,至于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应当以何种代价才能补救,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第三,我如今还很强,很有用,可以成为老祖手中最锋利的矛,所以不管你上报多少次,都是徒劳。” 他终于动起来,换了另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却仍未对门外的老者投以关注,就好像他与这满地的木屑碎盏并无不同。 又朝锉好的指甲吹了口气,上下看了看,指掌之间的黑剑已然无踪。 “你的疑惑我已经解答完了,那么接下来就谈谈我们之间的事情。” “我初来时,便有许多人阳奉阴违,这是你的授意。本来我想着除掉你会有一些麻烦,所以准备放你一条生路。” “可能你同门内的一些三流元婴有些匪浅的关系,便觉得可以跻身其中,这种愚蠢而莫名其妙的信心甚至让你看不清形势,胆敢对我出言不逊。” “这一点让我觉得很奇怪,因为你是那种连她的名讳都不敢提起的下三滥,怎么会有这种愚蠢的勇气。” “但不巧的是,我今天心情不太好。” 门外已经没有了生息,那名枯瘦老者的眉心已然裂开,流出粘稠的暗色血液来。 一柄沾血的黑色小剑飞回到羽十封手中,被他以一方白色丝绢捏着,擦拭剑身上的污渍。 正如他在青都界妖府做的那样。 正文 第八十八章 问题不大 红色的细小砂砾汇成一片小小的红色沙海,一株纤弱的幼苗被几座土丘环伺,根植在这片小沙海的中央。 四人组的集会早已散场,陆渊揣着并不轻松的心思,回到洞府,再来到这株幼苗的旁边。 这片区域就是朱鹮巢穴与栽种辰日火树的地方,上次来的时候,地面还都是板结的淡红土壤,现在已经彻底沙化。 温度也比之前高了许多。 陆渊曾带了些普通植物进来,这片区域本来也有几条常青藤,现在已经不见了踪影,它们原本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一些破碎的黑色碎屑。 曾经饱满而青翠的藤蔓,已经被砂砾与高温烘烤地脱水碳化了。 陆渊的脖子上有块火焰形状的红色玉坠,这是他自己做的法器,能够保持身体恒温,在这片与火焰同色的沙海里正好有用。 修者虽能御使五行,又有许多常人难测的手段,但身躯体魄还是会受到环境的影响。 除非到了四爷脸接金芒的境界,不然这里的环境仍然会灼伤陆渊。 器师需要丰富的经验和学识,才能针对各种不同的环境,做出合用的法器。这枚辟火玉坠是他自己做出以后,请教景岩真人,反复改了几次后才出的成品。 方便合用,对真元的消耗也很少。 “已经这么高了啊。” 身旁是辰日火树的树苗,已经可以触达腰间。 原本陆渊还担心,这片区域的沙化会对它的成长起到负面作用,但现在看来,不仅没有想象中的许多弊端,还很适合辰日火树的树苗生长。 这株树苗既没有枝条,也没有树叶,只有自下朝上逐渐纤细的主干,看上去光秃秃的,一点也看不出《灵植小录》里成体植株的繁硕模样。 也没有描述中迸溅的火花,但深红通透如烙铁的主干已经初步展露出这种灵植的不凡。 在神识的感知中,幼苗的温度甚至比沙海还高出不少。 噗呲—— 水雾蒸腾,一团小小的白色水汽自主干上腾起,然后消失。 陆渊从水壶里取了点水,以指尖弹出。这滴水珠飞到了辰日火树的主干上,只一瞬间就被蒸发殆尽。 “嘶——” 神识的感触并不如亲身感受的精准,陆渊想试试具体的温度,结果吓了一跳。 幸好没把手伸过去,不然得燎起个大泡。 怪不得灵植协会对摘牌还有修为要求,二品的辰日火树尚且如此,更高阶的一些灵植,没点修为打底,培养起来还真有些危险。 确定树苗生长态势良好以后,陆渊才从红色沙海里出来,径直进了辰皎的小院里,坐在石桌旁边。 “有心事?” 陆渊没再控制自己的心跳表情等,面色有些郁郁,耷拉个脸,很容易就被辰皎看出来心情不好。 “有点,我一朋友有点事瞒着我们,但具体是什么事还不太清楚。” 说到这儿,他突然住了嘴,而后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在这里直呼元婴修者的姓名,会被他察觉吗?” 这是被那个表情友好,但气场阴翳的黑裘男子吓出心理阴影了。 “不会,离得近了,才有可能被察觉。” 辰皎回应道。 “那化神呢?” “没试过,不太清楚,但你可以试试。” 陆渊当然不会真的试试,虽然有挂,也禁不住这么作死。 何况世间的化神尊者们,大多已经活了很久,除了赤渊军主外皆不显于人世,他们的事迹和声名早已随故去的历史一同湮灭。 只有在道宗或是一些极为久远的记载中,才能有一些关于他们的只言片语。 陆渊不知道他们的道号与姓名,想试试也是不成的。 “对了,你知道羽十封么,眼角有颗小痣,好像是个元婴,他在找你。” “嗯,我见过他,离他远一些。” 辰皎轻嗯了一声,捧起白瓷碗,喝了一勺莲子羹。 然后就没下文了。 看起来并不为这件事担心。 陆渊有些傻眼:“你就这点反应?” “不然呢?”辰皎很不理解的看了眼陆渊,“不主动暴露的话,你的小世界旁人没法发现,我是有一些类似的见识,又亲眼看见它诞生的过程,所以才能猜到。 这里可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了,为什么还要为这件事情担忧呢?” 她的眼睛黑白分明,满是认真:“如果你觉得自己会露出破绽,我会教给你一些能够极好掩饰自身的法门,你多练习一下,就万无一失了。 而且你是太华门下,他有时候虽显得疯癫,却是个聪明人,所以你的安全也是可以得到保证的。” “呃...是这样没错...” 陆渊托着下巴,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总觉得哪里不对:“那你以后不打算出去吗?” 辰皎秀眉蹙起,神情困惑,似乎在疑惑陆渊为什么会提出这种问题:“难道你们修者习惯在力量不足以对抗威胁的时候,就将自身置于险境吗? 何况这里很好,我想要的一些东西你都能带来,外界也已经没有值得留恋的事物,如果你不赶我走,我会在这里一直待到伤势恢复。” ...... ...... 随着修为提升至十二经小境界,纳盈的范围再次增大,所能耕种的田地又多了一些。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叶牛筋草这种二品灵植,太华也已经不再收购。 因为这些时日以来,太华所收的小叶牛筋草数量,已经足够符器阁所需。战舰所需的缚索以及类似的备用法器大半都已经炼制完毕。 所以如果还想继续盈利,就得种植新的灵植。 在明谷中,陆渊探听了一些灵植方面的情况,选中了数种价格较高的二品灵植,但具体要种哪一种,或者同时种植,还需要进一步地甄别。 这对陆渊来说影响不大,因为这些售卖价格较高的灵植,只是种来换灵石的,对自身和小世界的作用很小,种什么都一样。 而在新垦出的田里,许许多多九曜金枝的萌芽已经从土壤里冒出来,细细小小的,形状和豆芽菜有些神似,从顶端到根须都泛着金色,像是纯金打造的。 正文 第八十九章 红泥小火炉 “小绿,我又给你带了两个马仔。” 陆渊一手捏着一只兔子模样的小兽后颈,拎到趴在谷地仓鼠脑袋上的小乌龟前放下,让这两只新来的认认大哥。 两只小兽比谷地仓鼠大一些,有一双可以一把薅起来的长长耳朵和浓密纤长的粉色茸毛,外表有些像兔子,但体型跟小猪崽差别不大。 刚一放到地面,两只小兽就瑟缩着挤在一块,而后发生的却远远出乎陆渊意料,它们聚在一块以后,本来还在微颤的身躯立刻就不抖了,商量好一般朝远离陆渊的方向撒腿就跑。 它们比有些憨的谷地仓鼠聪明许多,居然还会示敌以弱,趁着对手放松的机会奔逃。 “不愧是位列一品的灵兽,居然还会伪装,不过小绿啊,你的两个新马仔好像不怎么听话啊。” 陆渊一点都不慌,还有心思调侃小乌龟。 因为这儿是他的小世界,不管这俩小兽朝哪个方向跑,到了哪儿,都脱离不了他的魔掌。 你尽管跑,能出去算我输。 但小绿只是一挥爪,十数只跟在身后的谷地仓鼠,就似得了将令的歩卒,嗖嗖地窜了出去。 谷地仓鼠能吃苦受累,适应能力强,不管是奔跑追逐,还是耕田都是一把好手,不过喝几口茶的功夫,就迎头赶上那两只新来的小兽,甚至列出环形阵列,将它们团团围住。 那两只小兽并不惧怕,因为不管是体型还是等阶,都是它们占据优势,所以只是暂时停下蓄力,看样子是准备硬冲。 但如果说它们的层次还停留在第二层,小绿却早已经是第五层了。 因为在远处的红色沙海里,已经飞出一排红色的流影,很快赶上谷地仓鼠们,协同围住了两只小兽。 正是进阶蚁后大红的带翅红蚁。 小绿不知道通过何种方法,居然能够通知到大红,更令人惊奇的是,大红和其它带翅红蚁居然肯听从这只小乌龟的调遣。 “它们也听你的吗?” 陆渊指了指那片红色沙海,面带惊异地朝小绿问道。 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大红的品阶已达二品,麾下更是有九百能入品阶的带翅红蚁,可即便如此,它们仍然愿意被小绿调动支配。 要么是大红失了智,要么就是小绿有点东西。 小乌龟上下点了点头,以示肯定,然后爪子又是一招,红蚁和谷地仓鼠,就将那两只小兽驱赶回来。 陆渊摸了摸下巴,当初让小世界内的各种灵兽听小绿的话,多多少少有些调戏玩笑的成分,现在看来,似乎一语成箴了。 这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坏事,如果每种灵兽都需要陆渊亲自指挥,那么耗费的精神和时间也将大幅增加。 因为小世界中的灵兽种类和数目,只会越来越多。 而现在,只需要将各类灵兽的能力特长告诉小绿,它就能在请示以后,自己安排。 “这两只呢叫做食铁兽,它们俩一雌一雄,待会你叫上金环蚯蚓和岷山红蚁,把铁砂草也给挖了,它们俩就吃这个。 挖完以后,再让谷地仓鼠把田平一平。 最后找个地方给它们做窝,吃完铁砂草,它们的毛发会增长,再断裂掉落,那些掉下去的毛发能够熔炼一种金属,对我很有用。” 这里的食铁兽并非前世黑白相间的活国宝,而是眼前这两只小兽的模样。 这就叫做文化差异。 小绿点了点头,示意收到,随后对回小院的陆渊挥爪道别。 ...... ...... 小绿的动作很麻利。 没过多久,青玉葫芦里,就多了两百颗青色光点和五十颗红色光点。 离将褐神香催熟到四品更近了一步。 这些天,几支新组的战军都给成员放了假,许多符器阁的弟子陆续回返峰上,让丙中房原本紧张的人手充裕许多。 陆渊也趁着这段时间,跟景岩真人请了个长假,要梳理一下自身所学。 炼器的本事他是有那么一些,现在得考虑一下怎么用才最好。 “那片沙海热的很快,现在我若不佩戴玉坠进去都会被灼伤。” 大篆笔上饱蘸浓墨,陆渊坐在石凳上,运笔如飞。 一张又一张黄底黑字的符纸从他笔下篆绘而出,携着未干的墨迹平摊在石桌上。 限制他卖符收入的从来不是绘符速度与质量,而是符箓店的收购数量。 雷翎符箓店的生意虽广,可市场就那么大,而提供符箓的绘符师来自各门各宗,许多都与雷翎符箓店存在一些符箓以外的利益牵涉。 若是陆渊全力绘符,而符箓店又全收,将会对另一些人和宗门的利益造成冲击,从而对雷翎符箓店造成一些损失。 而陆渊所能绘制的符箓止于二品,并没有真正高阶的代表作。他所带来的收益并不足以弥补这些损失。 所以这样的窘境还将持续一段时间。 但没事,多画几张攒起来备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到。 “嗯,而且这变化只是开始。” 辰皎换了件更加宽阔厚实的大氅,盖在身前。 大氅边缘的顺滑黑绒掩住脖颈,将身躯捂了个严实。 她最近愈发地畏寒。 小世界的温度应当是怡人的,可她加在木椅上的被褥越来越厚。 一些维持体温或是升温的法器也无用。 应当是伤势牵涉所造成的,陆渊也没办法,只能每天熬些加糖的莲子羹,等着青点积攒足够,好催熟褐神香疗伤。 陆渊停下绘制,将大篆笔搁在一旁的砚台上,有些担忧地问道:“你的境界虽高,可在三品中排前列的一些食材药物多多少少会起到一些效用,待会我去换些疗养神魂的三品药材,熬些汤药来。” 她的伤势不在体表,而在更深层次的某些方面,其中以神魂创伤最为严重。 “不用,”辰皎轻轻摇头,“那些东西对我的作用微乎其微,买来有些浪费,捱过这段时日便好。” “你若在意,可以多同我说说话。” “嗯,”陆渊起身,探看石桌旁的一个红泥小炉,里面烧着许多银色的清碳,没有半点烟气。 这是件看着与人间凡物没差别的法器,其中燃烧的清碳与火焰也并非寻常。 上面熬着一锅水汽蒸腾的银耳莲子羹。 正文 第九十章 刚刚开始的世界演化 “你刚刚说,辰日火树旁的那片区域,土地化为红沙只是开始?” 火炉上的锅子很小,更像是一只不大的瓦罐,陆渊戴上自制的手套,把锅盖取下来,放在一边,朝水汽腾起的地方看了看。 觉得火候到了,才取出些紫莹莹的小晶粒,均匀地撒在羹面上。 这些紫色的小晶体很甜,是一种灵植的衍生物,可以看做一种灵气充盈的糖粒,紫色是其中高等阶的灵气的一种呈现,下锅以后灵气逸在羹里,颜色就会消失。 陆渊一直觉得,或许对辰皎来说,银耳和莲子可以少放一些,但只有糖不能缺了。 “嗯,不止是那里,也有其它的区域会生出类似的变化。” 辰皎白皙小巧的鼻尖微微翕动,嗅嗅空气中的甜香,眼神中浮现出微微的满足感:“世界的成长中,总会有一些奇特的事物出现。 这类事物可以是地域,可以是灵植,也可以是一些天然的异宝材料等。 沙海那边还会继续这种变化,直到世界停止成长。” 陆渊想了一下,如果沙海中的温度还会继续升高,那么那些红色的细沙应该会融化吧。 “那我这里还有其它类似的地方吗?” 陆渊虽然能够以一种宏观的视角俯瞰小世界,但他本身只是筑基,所能接收的信息有限,无法细致地查探每一处地域。 如果是温度这种可以用神识模糊感知,却难以用肉眼观测的抽象事物,就更难把控。 他可以把整片界域的土地当地图看,也可以在某个指定的位置开启与外界相通的‘门’,却不能得知每一颗砂砾的形状、成分和结构,也不能感知每一块岩石的温度及其变化趋势。 那样所需的感知能力与信息储存能力,是刚刚晋升到十二经小境界的陆渊远远不能具备的。 “有的,雾流苏林附近,有一眼寒泉正在被孕育出来,再远的地方就得伤势恢复一些才能探知。” “这我倒是没怎么注意,只觉得林里的雾最近更浓了。” 陆渊盛出一碗晶莹清香的莲子羹,放在辰皎旁的石桌上,又给自己也盛了一碗。 小锅能容的东西不多,盛出两碗后就空了。 羹里的灵气浓郁,又经清碳燃起的异火熬制,其中的精粹便极易被修者的身体吸纳,稍稍行功,就能化为真元,对体魄也有些滋养的作用。 陆渊捧着小碗坐到石桌前,把符纸笔墨收拾了一下,才抽出两只小勺,一只放在辰皎碗里,一只自己用。 “我待会去瞧瞧那眼寒泉,顺便看看大春,他已经进去那么长时间了,不知道现在怎样。” 曾经的龙牙兵大春,再次加点,补足缺陷以后,就进了雾流苏林里沉睡,陆渊去看过几次,却不见他的踪影。 只在雾流苏母株的树冠中,有一团极为浓郁的雾。 很浓,即使站在旁边,也完全看不出里面的情形。 那团致密的雾气并不飘摇逸散,而是固定在一个地方,缓缓流转,从外表看像是白色的蛋壳,或是一只大茧。 大春就在茧里。 这样的情形大姥也没有见过,所以陆渊不敢妄动,只好听之任之。 也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大春才能破茧。 ...... ...... “排骨,你最近有些不对劲啊?” 水玉散自上而下地穿行,唐荼与瞿向坐在一处,瞿向的表情没什么异常,但唐荼还是轻轻戳了戳他肩膀,问出了心里积攒多时的疑惑。 他们俩刚从藏经阁偏殿中出来,正在回洞府的路上。 远处还有许多同样朝下平稳飞行的水玉散,数目多达上百。 而那些水玉散上的修者,二人都认识。 皆是柳师姐所辖战军中的同袍。 “没有啊,是你感觉错了吧。” 瞿向面上浮起阳光温和的微笑,他做生意面对顾客时,就常摆出这样使人觉得可以信赖的笑容。 但唐荼并不是客人。 所以他恼怒地锤了一下瞿向肩膀:“别拿做生意时的那幅模样来唬我,旁人吃你这一套,我可不吃! 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了,装什么样啊!你这笑在我眼里,假的都没边了!” 唐荼是瞿向在门中唯一的好友,在外门时就经常同吃同住,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一个比瞿向本身更加了解自身性格习惯的,那这个人只能是唐荼。 两人间极少有什么需要避讳的,所以唐荼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好友的伪装。 “唉,委婉点不行吗?我来太华最后悔的一件事情,就是摊上了你这么个憨货。” 瞿向的微笑像是好看的泡泡,一戳就破,转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凝在眉宇间的忧虑。 他皱着眉,反锤回去:“是有些事情,但不好告诉你,我不想骗你,所以别问。” “行吧,”唐荼挠了挠下巴,果真不再问了,“但你要是惹上了什么人,要揍人或者是被人揍,一定要叫上我。 我没什么其他优点,就是皮实,至不济还能帮你这小身板挡两下。” 瞿向听了,却只是瞥他一眼,接着沉郁地叹了口气。 “说起来,刚刚柳师姐召我们去偏殿,说要去青都界驻守一处矿产,可我们太华的声名摆在那里,就算需要一些人手,也不用把整支战军都调过去吧?” 唐荼瞅着别处的水玉散,问道。 瞿向却摇摇头:“别的界域自然无妨,但青都界有些特殊,一是与妖族毗邻,二是最近形势不稳,有些动荡,需要一些强大的力量来震慑宵小,护住我太华门下弟子。 何况战军初建,正好借此来磨砺,所以才会将整支战军调派过去。” 初建的战军谈不上什么战力,遇到实战,不各自为战就已经是侥天之幸,所以在真正成型前,都得经过许多磨合。 蓦地,他似乎突然想到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一拍唐荼:“把水玉散操控权给我。” “干嘛,我要回去做些准备哩!” 瞿向解释道:“我曾与陆师兄谈过关于荆吻木的事情,现如今已经有了眉目,得在柳师姐战军开拔之前将消息告知陆师兄才行。 你曾说他也是值得尽心相交的人,我相信你,加上荆吻木对他似乎十分重要,所以更要认真对待。 别磨蹭,搞快点。” 正文 第九十一章 战术指导 “麻烦瞿师弟了。” 洞府前,陆渊对瞿向拱手道谢。 荆吻木对他来说,确实重要。 这关系到小世界的第一次质变,其意义非同寻常。 成功以后,凡是小世界里已经有的灵植,就不再需要从外界购买种子或是幼株。 而岷山红蚁等需要繁衍的灵兽,也不需要再频繁地在洞府和小世界中换地方。 这就意味着,哪怕他在小世界中待上几百年,不与外界有任何往来,也能够很好的修炼和生存。 据瞿向所言,他已经托人从盘圆界拍得一根,目前这根荆吻木已经在从盘圆界往涌泉界来的商旅手中,并且已经指定太华宗符器阁陆渊为收货人。 拍卖所用灵石以及托运费用,瞿向也均已结清,陆渊只需要等着收货就行。 这事儿办得利落又漂亮,没的说。 若是让陆渊自己来办,耗费时间长不说,可能还会碰上些危险与麻烦。 荆吻木价格对普通筑基修士来说难以承受,瞿向这样做,需要担下不小的风险,只要稍稍出一点意外,他明谷外围的铺子便有倒闭的风险。 所以不管怎么样,这声谢,是真心实意的。 原本瞿向打算在货物送到以后再来结算,但陆渊坚持当场结清。 “都是同门,应有之义。” 瞿向踏上水玉散,同陆渊道别。 他与唐荼还得整理行装,同时多存些可能用上的法器或者丹药,以应对可能发生的紧急情况,不便多留。 ...... ...... “受了旁人的帮助,在我们那是要回礼的。” 小院的石桌上多了些金属与木块,还有晶石玉印堆放在侧面。 要谢的自然是瞿向。 早在外门,陆渊还只是响窍小境界植耕的时候,瞿向就已经多番善意地提醒,大比以后更是常来探望,经常往来。 到今天,更是为陆渊冒了很大的风险,放在旁人身上,这已经可以算是很铁的朋友了。 朋友帮你,自然是该谢的。 陆渊所种的灵植们对瞿向唐荼没有很明显的提升作用,所以只能换别的回礼。 除了种地和照顾植株以外,陆渊最自得的还有两方面。 那就是灵石、炼器和绘符。 在卖掉几轮小叶牛筋草、雾流苏以及符箓以后,陆渊的身家已经逼近门内混的不错的归真修者,平时所用的交易都能用二品灵石来作为基本单位。 修者之间最大的差距不在于境界,而在身家。境界越高,一般来说赚取灵石的能力就越强。 以符器阁为例,普通的筑基修者,根据自身的技艺,每年进项在十到二十颗二品灵石之间。 不修炼、不玩耍、不买符箓法器、不参加任何集体活动,只进不出,攒上个一百多年差不多就能买到一颗洗髓丹。 而陆渊的身家已经百倍于门内普通的筑基修者。 但送灵石太俗,零星的符箓在战场上作用也不大,所以送些法器对唐荼瞿向二人来说更有作用。 “啧,如今什么玩意都能摆放在坊市的铺子里了吗?这要能上,我也能上!” 陆渊手里捧的是一方玉印,从四喜坊市间的法器专卖商铺中买来,准备送人的。 主攻伐,等阶在二品中稍稍偏上,售价六颗二品灵石。 名字是极大气的,居然敢叫‘番天印’。 但陆渊有点瞧不上它。 在经过试用和纹理分析以后,越发觉得这六颗二品灵石花的不值。 在他眼里,玉印的纹理过于繁复、还有许多错漏,炼制的手法也很不到位,生生用一块好材料做出了十分平庸的成品。 朝玉印中灌注的真元,有许多都会平白消耗掉,这些被消耗掉的真元不能为战斗带来丝毫优势。 “其实这才符合大部分修者的实际情况。” 辰皎的目光落在这枚二品的‘番天印’上,这件东西似乎勾起了她某些很久远的记忆, “你很幸运,拜在太华宗里。太华的炼器手段源自昆吾道宗,在顾纯垆的推动和发扬下甚至在某些地方犹有过之,所以你得到的教导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诸界最好的。 但太华宗只有一个,所以这些在你看来可能连稀松平常都算不上的法器,其实已经是许多修士眼中的好货色。” “这样一说也没错,”陆渊点点头,但还是有点肉疼。 这可是足足六颗二品灵石呐! 门内一般筑基挣个半年才能有这么多赚头!就这么打水漂了! “怪我自个没好好查验就买了下来,这玉印自然是送不出手了,真送出去那是在丢我们符器阁的脸,我还是自己做两件吧,正好瞿向唐荼一人一件。 你给寻思寻思,战场上除了宗门配备的制式法器,还有哪些是有作用的。” “是众多修者连同大型法器协同作战,还是小队袭扰?”辰皎问道。 陆渊挠了挠下巴,有些惘然:“还有这些说法吗?” 顿了会儿,又道:“柳师姐一营战军两百人,战舰也并未完工,这算是哪一种?” “规模较小,作战时他们所面临的态势应当偏向于小队协同,这样可以做些便于侦查的法器,在不与制式法器生出干扰的情况下,主攻伐的一些法器同样很有用。” 辰皎没有停顿和犹豫,甚至不用思考,这些在实战中才会了解的要点就被她娓娓道来。 熟极而流,似乎成了一种本能反应。 陆渊细细听着,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意识到面前这位,曾经也是位身经百战的战军统领。 只是如今她的言语间只剩下平淡和虚弱,全然没了往日的警惕与杀气。 “我这里正有些褐神香,你看我要是把增益神识的法器做成木簪形状,可行么?” 陆渊思考了一会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让大姥参谋参谋。 然而被断然否决了。 “据我所知,太华战军一般都会覆甲,而头盔下没有木簪安身的空间,而这类法器若不贴身,在形势复杂的战场上便很难发挥作用。” “那...做成像我这坠子一样能行不?”陆渊捏住胸前辟火的坠子示意。 “可以。” 正文 第九十二章 临别赠礼 “完成!” 石桌旁的陆渊捏着两枚玉色的小圆片,脸色仍然健康红润,眼底却藏着些倦意。 一夜不眠对修者来说很容易,对精气神充盈的陆渊来说更是几乎没有影响,但这回不同。 整个晚上,陆渊都在构思这间法器的形状、功用和纹理搭配,并且不断试错,幸好他基础扎实,底子也好,才能在天明之前做完这两枚小圆片。 这类法器少见,陆渊又没有相应的模板和经验,所以整个过程极为耗神。 “等会我在预留的孔洞里穿上冰丝,再写俩字确定归属,就算完成了,鉴于这玩意之前似乎没人做过,我就给它们取个名儿,叫神识增幅器,怎样?” 陆渊觉得,不管是灵兽还是法器,名字都应该鲜明而富有特色,更要将本身的特征完全展露出来。 比如小绿,既小又绿;大红就是又大又红。 都是极形象而贴切的名儿。 而这两枚小圆片,它们的主材是褐神香,陆渊在做了一枚菱念之后,那株百年褐神香仍有剩余。 一部分碎屑被磨成粉,做成熏香卖去了小黑屋;还有较为完整的大块就用在了这里。 炼器大多是利用材料本身的性质,加以拓展与配合,使的原材料能够在经历一些处理以后,组合成具有特定能力的法器。 只要不给自己设下框架,那么炼器这门手艺就是任你驰骋的无疆之界域。 上至云雨风露,下到金石草木,都能够成为器师手中的工具和材料。 要想学好炼器,不仅要有扎实的功底,还要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以及足够丰厚的身家。 而这两枚小圆片,就是以褐神香本来对神识的增幅为主,利用纹理和其它材料,让这种增幅变得可控,同时也能使感知变得更加敏锐,感知的范围也更加广阔。 外面还套了一层玉壳包裹,以起到保护作用。 玉壳是把‘番天印’给拆了,取下还能用的部分刻出来的。 辰皎罕见的没有出声,只把停在陆渊身上的视线收了回来。 她的一些小小禀性已经被陆某人摸清,每当她摆出这种态度,所表达的意思大概就等同于“你开心就好”。 耸耸肩,就当她默认了。 提起大篆笔,注入适量真元,便有莹莹光华在柔软的笔尖亮起。 蘸上常用的浓墨,陆渊提笔,在两枚小圆片背面的青色玉壳上,写下两个工整小字。 一个是‘唐’,一个是‘瞿’。 这俩人天天走一块,索性都送一枚。 墨色深沉,玉色温润。 带了真元的墨色沁入玉壳里,留下极深极鲜明的笔画,难以抹除。 此后这墨迹,将伴随小圆片儿走过整个生涯。 ...... ...... “瞿师弟、唐师弟,你们这就要走了吗?” 陆渊径直坐水玉散来到藏经阁主峰,敲开唐荼洞府大门。 果不其然,唐荼瞿向都在里面。 在洞府的走廊中,还有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裹。 “当然不是,还没有那么急,我只是提前收拾好,这样走的时候也利索些。排骨有百宝囊,我就直接把他叫过来,准备把行李都装进去,省事。” 唐荼热情地拉着陆渊手臂,和就往洞府里拽:“正好陆师兄也来了,快进来喝口茶,吃点小点心。 排骨你也来帮忙!” 就这样,还没说明来意,陆渊就被两人一左一右地拉进洞府里。 当真是左右为男。 唐荼的洞府比陆渊的小一些,但也足够宽敞。 只是建筑外的土地疏于打理,长了许多齐腰深的细叶芒。 等到在唐荼的小屋里坐下以后,陆渊才掏出两枚‘神识增幅器’分别递给两人:“你们准备去青都界了,我寻思着这可能有点用,就做了出来,你们试试效用,有觉得不合理的地方就说出来,我还能改改。” 两枚小圆片儿都系上了冰丝,能直接戴在脖颈上,御使的时候也极为方便。 眼看二人戴上了,陆渊补充道:“我没上过战场,也就打过几次架,所以如果有没有考虑到的地方,要及早说出来。 青都界局势并不好,真碰上些悍匪,得保证身边的法器一定得不出纰漏才行。” 这不是危言耸听,青都界如今形势动荡,匪患猖獗,如果不是当时陵刑军的军威极盛,压住了许多人的心思,恐怕已经有人忍不住浑水摸鱼,对太华的一些资产出手了。 自丰都城妖军压境以后,青都界便与和平二字无缘,所有人都意识到其实它危如累卵。 赤渊军主在百年前平息战乱,修真界域与妖域才有了如此漫长的平稳生活。 但现在赤渊军主已经消失了。 没有人能保证眼下人妖脆弱的平衡能维持到什么时候。 妖军可以来一次,就能来第二次。 所以尽管东海并无异状,青都界的各宗却已经人心惶惶,加上一些利益的驱使,才造成如今的局面。 以往,这个时候,三大道宗应该会派些使者来调停,或是责令附属宗门前来查探。 但这次却鲜有消息传出。 这些隐藏在背后的东西,陆渊并不知晓,但青都界如今的态势,却是展露地明明白白。 “多谢陆师兄,想不到您的技艺竟然已经达到了这样的层次。” 说话的是瞿向,他的神情中既有一贯的严肃,也含着许多赞叹的意味。 他和唐荼不同,经手的法器、灵植和丹药等不计其数,是识货的,甫一注入真元,便知晓这件法器的功用与珍贵。 “别玩了,赶紧谢谢陆师兄!这法器帮助极大,是专为我们做的,在外边有灵石也难买到。” 唐荼还在闭眼感受,被瞿向一肘捣醒了。 但他这回并没露出嫌弃的神情,而是和瞿向一起对陆渊深深一躬。 陆渊当然是躲开了:“这就生分了不是,咱们什么关系,打在外门起就相识了,何况你和瞿师弟曾帮我许多,要谢也是我先谢你们才对。 再说这是自己做的,花的灵石少,便宜。以后你们要是还有什么法器上的需要,尽管说就是,这种法器做得多了,也能丰富我的经验和见闻。” 这番话没有半点虚假,陆渊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修者寿元虽然绵长,但真正的朋友仍然不多。 如果有可交的人,最好不要错过。 陆渊向来觉得朋友很重要,这和境界无关。 在危难的时候能互相支撑,在陷入困境的时候能拉对方一把,这种帮助在行为和精神上都能给人以力量。 而且从辰皎那里得知的些许信息,以及太华的诸多战军来看,修者间的单打独斗,并不是时代的主流。 在这样的环境里,有几个朋友就更显得重要许多。 正文 第九十三章 初鸣 小叶牛筋草是暂时不能种了。 太华的这波收购,让许多灵植夫都种上了小叶牛筋草,但这些新种的大多没等到能够收割的那一刻,溢价收购便已经停止。 接下来虽还会陆续收购一些,可价格就得由市场决定了。 按照生长期来讲,从开始收购那一天算起,迄今为止还有两个月,新种下的小叶牛筋草才能成长到能够作为合格材料的地步。 所以两个月以后,这种灵植的价格将会迎来一段低迷期。 “种点什么才好呢?” 从唐荼洞府回来以后,陆渊盖着层薄被,斜躺在自制的躺椅上,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最好是成长所需面积小,价格也居高不下的那种。 前者意味着更多的青红两点,后者意味着更充实的小金库。 他闭上眼睛回想在明谷探知的灵植价格,手里不忘把布料摸着粗糙却很暖和的黑绒被朝上拽拽。 虽说修者不盖被子也不会着凉,但盖着被子它舒服呀! 就像深夜里,不吃点东西其实也没什么,那点并不旺盛的食欲捱着捱着也就过去了,可要是有一碗热气腾腾、鲜香四溢的馄饨摆在面前,那岂不是更好? “你说我们种点香芦好不好?有了它,我们每过一段时间就能收点。 价格还挺高,明谷的许多酒楼一直在收购新鲜香芦充当食材,偶尔嘴馋的话还能自己熬汤喝。” 陆渊翻了个身,把脸转向辰皎那边,身下的普通躺椅不堪重负,发出‘吱呀吱呀’的细微呻吟。 他和辰皎就隔了面石柱撑起的石桌,从他这个角度,刚好能瞥见辰皎的好看侧脸。 这个好看,是陆渊的主观想法。 他觉得好看。 尽管这时她的肌肤因为受伤而显得格外苍白,尽管明知她曾是位强大悍勇的战军统领,但仍是叫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辰皎初来时,身上气势虽然敛去,可只是坐在椅上,便有令人心生敬畏的凛凛威势,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直面她的陆渊,如对刀锋,浑身上下都紧紧绷住,半点都不敢放松。 直到脱了残破的黑甲、小院落成后,她似乎才真正地放松下来,静静地坐在椅上看院里院外的景色,偶尔和陆渊说些话,娴静地像位大家闺秀。 “没什么问题。” 辰皎很快回应,她所说的没什么问题,是香芦不会对现有的各处灵植以及小世界的一些良性趋势造成破坏。 所以可以种。 在纳盈滋养的范围内,如非必要,除了池塘里的墨莲,陆渊不准备种植低于二品的灵植,否则,那将是对资源的极大浪费。 香芦自然也位列二品,是一种低矮的草本植物,模样同普通的野草相似,只多了颗生在茎处的草珠。 这草珠能够充当丹药辅材,也可以作为一种珍贵的食材食用,明谷中的药房和酒楼,对它的需求都很大。 恰好它生长的速度也在陆渊接受范围内,所以更适合作为小世界里,继小叶牛筋草之后的经济作物。 经大姥判断无害以后,就可以直接定下来了。 而新垦出的田,虽然大多用于种植九曜金枝,可仍留了块不大的地方,留作他用。 陆渊准备种点能够作为解毒丹药原材料的灵植。 雾萝是碧萝丹的主材,这种丹药多用于疗伤。 修者在战斗中所受的伤往往伴随着二次伤害,例如毒素和一些比较霸道的真元,它们会加重已有的伤势。 而碧萝丹能够有效遏制伤势的扩大,也能起到疗伤的作用,通常会在战场上大量消耗。 修炼类型的丹药,陆渊不需要。 以他的资质和身家,买得起的丹药大多已经对他无用,对他有用的丹药大多买不起。 就连以前同四爷喝的酒液,如今也只是化成致密而稳定的热流,存在丹田里,以供真元消耗过度时恢复所用。 这能够提高他工作和作战的持久性,却不能拔高真元质和量的上限。 陆渊的伤势恢复速度很快,如果同旁人战斗,他更需要的是解毒类丹药。 所以那块预留的空地,是为一种叫做“磷草”的灵植准备的。 磷草不管是直接服用,还是经过调制炼成丹药,都能够将侵入人体的毒素暂时凝结,压制,是很适合陆渊的一种灵植。 在宗里,磷草的种植会显得多余,可若是到了外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未雨绸缪,才能有备无患。 ...... ...... “不用跟陆师兄和桐师妹说一声吗?” 天色渐暗,天幕昏沉。 在一处洞府的崖坪上,唐荼和瞿向各挎了个不大的布包裹,正要踏上水玉散,去往峰上指定地点集结。 布包里是些方便随时取用的东西,存放在百宝囊中反而不便。 问这话的自然是唐荼。 “不必了,该交代的事情早就已经交代完,此去至少半年方能回返,特地告别只会徒增不舍。” 瞿向遥遥看了眼符器阁主峰的方位,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胸前有着微微温意的小圆片,而后收回视线,拉着唐荼上了水玉散。 然后水玉散便朝峰顶飞去。 “宗门这要磨炼五阁首席新组建的战军,柳师姐带我们去青都界,赵师兄不久也会去盘圆界,铜臭阁崔华和演武阁琼墉听说也要去其它的界域执行任务。” 水玉散飞的快,所以上方的空气在他们身边形成一圈流风,瞿向的声音听着也有些和往常不同。 “虽说各阁首席都是金丹修为,可战军现在并未形成战力,碰上一些很强的敌人该怎么办?” 唐荼皱着眉毛,很是担心。 瞿向却拍怕他肩膀:“不容易,你居然能想到这些,我很欣慰。” 不等好友炸毛,他又接着道:“你知道我们太华有几位真君吗?” “五位?” 瞿向朝他翻了个白眼:“柳师姐如今是金丹,战军中便有数位真人,你觉得诸位太上长老和掌教执掌的战军中,会没有元婴吗? 四支新组建的战军,乃是太华未来的擎天之柱,宗门自然不会放着不管,我猜在暗处,已经有至少一位真君时刻关注,所以你的担心全无必要。” 瞿向话音刚落,水玉散便载着二人冲破云层,来到了毫无遮拦的云海之上。 但与此同时,一道宽阔的黑影也顺着黯淡的天光落在他们身上。 同时耳边有气流的涡鸣响起,那是体积极大的事物高速飞驰时才会出现的风鸣。 一艘通体黑色的庞然巨物,同似是芝麻大小的瞿向他们一起从云海中跃出,携着尚未消散的缭绕云气,在无垠的空中荡起初次面世的清吟。 其上有一面鲜红如血的太华战旗! “是柳师姐麾下战军中的战舰之一!符器阁真的赶制出了一艘!” 正文 第九十四章 破茧 “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陆渊坐在雾流苏林外一块高出平地许多的土块上,摇头晃脑地背了这么一句。 前世课本上就有这句话,意思是君子的资质秉性和其它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善于借助外物罢了。 这句话放在此间也很有道理。 修者本身可仰仗的无非是一身真元,不借用法器、符箓、丹药和天地五行的话,能做的事情有限。 他没亲眼看见昨晚那艘赶制出的黑色战舰,却也知道些它是昨晚正式服役的。 符器阁十二房中,丙中房的地位算是中等偏下,不负责战舰主要部件的炼制和组装,但一些能够配备在战舰上的附加法器,却做的不少。 像缚索、袭扰所用的各式弩箭、还有一些探测所用法器,只要等阶不是太高,大多都由丙等三房完成。 丙上、丙中、丙下这三房中,大多是归真境界的同门,是以平时承接的任务多以二品法器和符箓为主。 再往上的乙等三房,便多是主职。 雾流苏林中还是和前些天一样毫无动静,大春所在的雾茧越来越大,越来越凝实,却始终没有其它动静。 算了,不看了。 陆渊站起身来,掸掉衣服上沾染的灰尘,开始朝小院的反方向溜达。 大姥说这儿附近有眼正在凝聚的寒泉,同红色沙海遥遥相对,今儿得找一下,看看具体情况以及能够发挥什么效用。 他胸前的玉坠多了一个,这回是蓝色的。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沙海那边不带辟火玉坠的话很难受,这边想来也是如此。 所以他提前做了个辟水辟寒的法器,做成了冰蓝色玉坠的模样。 “这儿的温度,似乎比别处低一些。” 走出没多远,陆渊的脚步就停了下来。 在神识的感知中,前方的温度似乎低于小世界的正常水平。 而前方是一座高丘,以及满丘的青绿色圆叶。 高丘并不高,最高点只与小院的墙壁齐平。陆渊叫它高丘完全是因为其它小丘太过低矮。 矮子里面选高个儿,全靠同行衬托。 避开茂盛的盈野草,陆渊三两步爬上丘顶,才发现高丘的另一侧其实没有多少植被,尤其是前方的平地上,更是一片草叶不见。 覆盖在黑色土壤表面的,是一层薄薄的银白色霜层。 再往前看,就会发现远近的霜层已经在盈野草丛中,留足了足够宽敞的圆形土地。 而在这片与其它地域迥然不同的白色中间,有一圈亮眼的冰蓝色。 走近了才发现,这圈冰蓝色是土壤的颜色。 原本黝黑的土壤,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半透明的冰蓝色,澄澈而无杂质,用火焰照射甚至能够隐隐地透出些光亮。 冰蓝色土壤的外围是凝结的寒冰,犹自冒着丝丝白雾。 而在里面,却是一汪清澈到几乎无法用肉眼辨认的寒潭。 “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 《小石潭记》里的这句话,是陆渊觉得最能够形容眼前这汪寒潭的描述。 区别只在于小石潭里有游鱼,而寒潭里没有。 和红色沙海一样,这处寒潭是承了小世界初生的造化,自然孕育的宝地。 这类宝地的用处很多,而对目前的陆渊来讲,最直接的利用方式,就是能够栽种一些对环境要求极为严苛,以至于只能在原产地才能生长的灵植。 一瞬间,陆渊脑海中就冒出了几种极其珍稀的喜寒灵植名称,这类灵植通常在市面上流通量不多,且价格高昂。 许多特殊法器、丹药和符箓的制作,也需要用到此地以及此地产出的灵植。 就连外侧这圈冰蓝色土壤,也能够单独作为一种可持续产出的材料售卖。 “可以养一些正儿八经的鱼儿了。” 之前玉泉眼造就的池塘,所含的泉水并不多么珍贵,狐尾藻是凭了祖脉的地气才能生长,品质却不好,没给陆渊提供半个红点。 之前养的鱼,也都是在外门就买的,便宜,等阶不高。 但这汪寒潭,却能够养一些喜欢适应寒冷环境的灵鱼。 ...... ...... 在陆渊探查寒潭,并想些利用法子的时候,雾流苏林里却生出了些变化。 本来林间的雾气已经达到十分浓郁的地步,入林以后,如果不凭借其它手段,只靠肉眼观察,最多也只能模糊地看见五步以外。 而在陆渊走后不久,雾气就隐隐有种变淡的趋势。 倘若有人在林中,定会惊讶地发现能够看得更远了些。 而这变化产生的原因,就在林子中央的母株那里。 氤氲的白色雾气被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吸力拖曳,源源不断地注入母株上的大茧中。 大茧里好似藏了个无底洞,似乎能够无穷无尽地吸纳滚滚而来的雾气。 林中的雾越来越淡,凝成大茧的雾气越变得越来越凝实。 越是往后,便越会给人一种粘稠的观感。 雾气被吸纳的速度越来越快,林间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有一些细嫩的幼小枝条,甚至被流卷的雾带起,被风吹动一般地贴近大茧的方向。 直到白色的大茧凝成真实不虚的固体。 这时候,雾流苏林的全貌再一次毫无遮掩地展露出来,林间那股缥缈的意味,也随着雾气的消失而褪去。 咔——咔—— 大茧如今更像一只硕大的蛋,一条又一条细小的裂纹自顶端绽开,一点一点地朝下推移,延伸,直到整个蛋壳上,都有着这样密集如纹理的间隙。 咔嚓! 这些细小的裂纹似乎商量好一般,同时渗进了壳的内部,然后在瞬间撕裂! 于是这只白色的蛋只用了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便崩碎成千万颗细小的碎屑。 碎屑落在一具蜷曲的,与人类近乎无异的身体上。 是大春。 他身体上的绿色已经消褪地差不多了,只剩一抹极淡的绿意表明着他的身份。 大春蜷曲的身体,动了起来,他摇摇晃晃地扶着一根枝杈站起来,似乎还并不能适应当前的身体。 直到完全站定以后,他才有些迷茫的睁开双眼。 他的瞳孔是绿色的,如宝石一般澄莹。 瞳孔中映着一个正在土丘上招手的身影,那是陆渊。 “阿大...” 正文 第九十五章 二红 “有股热流在身体各处流转,往复不休...” 不管是口齿、逻辑、还是行动,大春的表现都比以往好上许多。 他绿色的瞳孔清澈而灵动,哪有结茧前的半点呆板? 这大概才是龙牙兵加满点以后的正常状态。 眼下,他正朝陆渊讲述身体的感受。 破茧以后,他觉得身体中比以前多了些温和而强大的力量,蕴在四肢百骸中,如水流一般沿着既定的路线流动,循环往复,绵绵不绝。 “这听着有点像炁或者真元呐。” 陆渊摩挲着自己并没有胡茬的光洁下巴,陷入沉思。 龙牙兵这种存在本来就很不寻常,而青红两点也从没在诸界出现过,这两种难以捉摸的存在,结合以后,发生的变化任谁都没有亲自经历过,所以眼下的情况完全没有可参考的先例。 “大春,把手伸出来一下,我瞧瞧那些热流到底是不是真元。”陆渊从沉思中脱离,要更加深入地了解大春身体的状况。 搭脉在修者间,算是忌讳。 因为真元从丹田出,流经全身百脉,成周天循环,如此方能日益壮大。 若将经脉暴露人前,就意味着旁人随时可以截经断脉,这将使真元有溃散之危,而且之后的修炼,也将因为人体小周天的不完整而受到影响。 但大春听完,便捋开袍袖,直直将与人无异的手臂伸出,毫无犹豫与防备。 陆渊在他手腕经络处,搭上两根手指,向其中注入操控自如的真元及神识,随大春体内的热流一同运转。 良久,他收回手指以及注入大春身体中的真元与神识。 神情困惑。 “这是个啥?” 大春体内的热流确实存在,而不是受感官影响生出的妄想。 这股热流的本质也是能量,谈及品质应当同真元不相上下,但又与真元有些微不同。 反正陆渊是没见过。 “来看看?”他扭头对辰皎说道。 遇到困难的时候要自己先试着解决,解决不了再找大姥。 辰皎点点头,大春才依言走到石桌旁边,矮了矮身体,伸出手臂。 “是妖元。” 没过上两秒钟,陆渊就得到了答案。 陆渊愕然,不过仔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龙牙兵本来就不同人类一属,外表和身体构造虽然已经与正常人类并没有多大的区别,但终究是不一样的。 “这样啊,我以前没怎么接触过妖族,本来以为妖元和人体所生真元应当有极大的区别,没想到这二者的差异竟然如此微小,简直像是同源所生。” 在陆渊的设想中,妖元和真元应当是截然不同的,不说是水火不容,也该是大相庭径。 谁知道这二者像是一个妈生的,差别只有一点点。 怪不得修者的法器丹药能卖到妖域去。 “倘若你多看些这方面的书籍,了解了我们的历史和传承,便不会感到诧异了。” 辰皎让大春直起身来:“大春的妖元应当属于筑基水平,有提升的空间,而且这股妖元冥冥中同你相关,这大概也是对你如此依赖的原因。 你若有意让他修行,我可以教。” “那你教教呗。”陆渊对此倒是没什么感觉,大春是自己一手点出来的,算是自己人。 好好培养一下三观,未来可期。 “嗯。”辰皎答应下来。 “对了大春你以后想住哪?”陆渊问道,“我给你搭个小屋怎么样?” 大春指指雾流苏林的方位,脸上带着只有见到陆渊时才会萌生的欢欣:“阿大,我在林里就可以了。” 雾流苏林的雾气虽然被茧吸收一空,但只要还有一株雾流苏树在,仍会缓慢滋生,而大春的习性也没有改变,仍是喜欢林中的环境。 “那等会你跟我一起,带着这两只傀儡给你搭个小房子,老是在野外晃荡,没有栖身之地可不行。” 当初建小院的两只傀儡还在,这次正好用得上。 但正当陆渊准备领着两只傀儡和大春进行建设的时候,白玉所做的御兽牌上却生出些反应,一段比其它灵兽都清晰许多的信息传到他的脑海中。 他的御兽牌是后来自己改动的增强版,只这一块,就能同麾下的所有灵兽建立联系。 除了工蚁。 不是工蚁没蚁权,而是它们数目太多,且懵懂混沌,难以交流。 不管是大红那边,还是其它蚁塔,与御兽牌建立联系的只有蚁后。 发出这段较其它灵兽更清晰信息的是一只蚁后,从这段信息来看,它的灵性远超同侪。 而这段信息所表达的意思,更是让陆渊感到惊愕。 这只蚁后,表达了对大红如今状态的渴求,并询问陆渊能否再次给予类似的机缘。 大概意思就是这样。 并且,它现在已经出了蚁巢,停在小院外面。 这是一只懂得奋力为自己争取机会的蚁后。 陆渊只愣了一下,随后便走到门外,瞧见了这只特立独行的蚁后。 从外表上来,它与未蜕变前的大红并无不同。 但就是这样一只看上去平凡的蚁后,却表达出了那样充满灵性...不不不,陆渊摇头否定了自己的念头,那应当说是饱含情绪的渴求。 这觉悟,可比当初畏畏缩缩的大红要高得多。 陆渊离归真还早,手中五十三颗红点在他身上暂时没什么作用。 既然它想要,给一些也无妨。 十颗红点,并不算多。 陆渊心念一动,葫芦里便有十粒红点飞出,融进这只红蚁的身体中。 “从今天起,你就是二红了。” 但正当陆渊要给它几块灵石,并为它打开与洞府的通道时,它却只接受了灵石。 送它入洞府的建议,却被拒绝了。 大红当初加点后,遣散了所有工蚁兵蚁,去洞府中繁衍了新的族群,而二红的选择,似乎同前辈有所不同。 它并未遣散原本麾下的红蚁们,也并不需要入洞府。 一队小小的红蚁队列顷刻而至,搬走了陆渊给的几块二品灵石。这些岷山红蚁是二红叫来的,很快便踩着对它们来说并不平整的地面,回到了蚁塔中。 但二红没走。 它还有一个请求。 “你也要一块地?!” 正文 第九十六章 二缺一 “给,你要的东西到了。” 四爷手里托着个青石盒,递到陆渊面前。 每一种有独特功用的异宝,一般都会采用对应材质来制作盛放器具。 丹药通常以玉盒盛放,以免其中药性挥发流失,而四爷手中的事物,却是以带着淡淡灵韵的青石容纳,以养护其本来功效,使之不生变化。 石盒做工十分朴拙,六面皆明滑平整,装饰极少,只在顶面纹了几条浅浅的曲线,勾勒出几朵弄潮的浪花。 把耳朵贴近了仔细听,还隐隐能听到潮起潮落的水声。 这里面放的,正是韶薇宗给陆渊的补偿——潮生石。 终于等到你! 陆渊带着点喜意,搓搓手准备接下,却见四爷又把手缩了回去。 “还有这个。” 四爷朝陆渊扔了个不起眼的小布包,不过手掌大小,灰扑扑的,像是寻常百姓用的钱囊。 但四爷身为诸界炼器居于前列的太华符器阁首席真传,拿得出手的东西,怎么能是寻常物件。 “虽不知那枚江山戒被你用在何处,但寻常得有件储物的法器,不然到哪都有些不方便。” 这话一出口,陆渊便知道这是件什么东西了。 这个模样土掉渣,掉在地上都未必有人稀罕去捡的小布包,就是一般归真修士都未必买的起的百宝囊。 陆渊境界太低,这东西他做不出来,小世界又不好在人前展露,所以出门时,都会在怀里揣个绸袋,装些个头大分量足的材料。 许多普通人都对修者有些误解,只看见了修者乘风御剑,逍遥天地间的一面,便心生向往,以为这是常态,以为修士就该是这样的。 其实不然,有光鲜亮丽,就有尴尬埋汰。 陆渊好歹是个筑基,是正经踏进修真门槛的修者,用绸袋的时候却像个走街串巷的卖货郎。 磕碜,且掉价。 光头师兄约莫是不知从哪发现了,才做了个百宝囊。 陆渊叹了口气,接过小布包,再捧来青石盒,装进去:“要在以前我还会推脱一下,毕竟这玩意在外面卖的挺贵,现在的我还买不起。” “那你怎么不推让几回?”光头师兄揉揉鼻子,“跟顾老头一个德行,说一套做一套。” 陆渊摇摇头:“从上回被四爷英雄救英雄以后,我就看开了,这玩意虽然很有价值,又哪比得上小命珍贵。 一条命都欠了,还在乎这个?” 你说这光头长的大大咧咧的,心思倒挺细腻,又欠他一笔债。 炎黄子孙,有债必偿,将来有能力得找个机会,一股脑还回去。 把小布包揣在怀里,陆渊忍不住抬头,艳羡地盯着停泊在不远处的黑色战舰,视线从头打量到尾,再从尾溜达到头。 目光像粘上去一般,怎么都不肯挪下来。 这就不单是件大型组合法器,还是真理的代表!男人的浪漫! 我陆某人可以没有三妻四妾,但有生之年一定得开一回自己的战舰! 陆渊目光灼灼,眼睛盯着战舰不放,嘴里却朝旁边问道:“我能摸摸看吗?” 这儿不是总殿,不是洞府,也不是乙等三房,但符器阁这些日子加班加点赶制的成果之一,就停在这块面积极大的崖坪上。 这里是符器阁主峰上,肆野军集结专用的场地,居于云海之上,总殿之下。 这会儿肆野军尚未集结,坪上没什么多余响动,除了一个光头和一个较为纤弱的帅气青年外,就没有旁人了。 “嘿嘿嘿,小老弟,今个要不是想让你涨涨见识,又怎么会特意把你叫上这儿来!” 光头师兄眉飞色舞,不时朝眼热的陆某人抖两下眉毛。 我看你只是想装比,又没几个朋友,找不到观众! 陆渊撇着嘴,暗暗腹诽,视线却一直没从战舰上挪开。 这战舰体型在太华诸舰中居于中层,并不是灵活小巧的小舰,也不是巨硕庞然、专为攻伐护山大阵而生的巨舰。 浑身用能够适当改变颜色,避开侦测甚至隔绝神识的涂料漆满,呈黑色。 甲板离地一丈有余,比两个陆渊叠在一块更高,其上有一面鲜明的红色战旗,立在甲板中央的旗杆上。 此时无风,这面太华战旗垂下,却仍有股肃烈的气息。 陆渊忽然觉得领口一紧,后颈一轻,眼前光景一阵恍惚,再定下神来时,就已经到了甲板上。 原来是四爷单手拎着他的后颈衣物,一个起跳就跳到这艘战舰上:“在下面看有啥意思,来上面,你只要不开主炮随便动!” 他朝陆渊招招手:“来我给你讲讲,等你进乙等房的时候也不会觉得陌生。” 符器阁乙等房近期的主要职责,就是炼制战舰上一些较为重要的部件,其它的法器符箓都被延后制造。 等将来陆渊升至乙等三房,必然会接触这些。 “眼下战军的各项配置都尚不齐全,甲胄还好,宗门存货很多,可战舰就不行了,我们紧赶慢赶,也只在出发前为各支战军配了一艘。” “等等?出发?”陆渊察觉到了重点。 “是啊,忘了提前跟你说了,五阁的四支新组战军,都各有去处。你那两个好友昨夜已经去了青都界,驻守韶薇宗金丹换来的墨玉矿。 我要带肆野军去盘圆界支援一个同我太华亲近的宗门,麾下战兵准备和各项物资调配都需要些时间,所以出发地晚一点。” “这就直接上战场了?还有求援,我们不是已经和妖族停战了吗?”陆渊常年宅在太华这一亩三分地,圈子又不大,平日以炼器画符、种田修行为主,对外界的了解很少。 “是这样的,”光头师兄解释道,“盘圆界形势复杂,虽是个中等界域,大小与灵气浓度都不如涌泉界,却与青都界一样与妖族毗邻,且其中占据主导地位的是为数众多的兽类,既不属于妖族,也不属于修者。 但也因此,盘圆界成为了重要的妖兽材料出产界域,许多灵宠、骨骼、兽丹都产自那里。 所以盘圆界的局势一直不太稳定,来求援已经不是第一次。 别担心,妖兽的攻势远不如同等数量的修士那般可怕凌厉,这回支援,刚好能够磨合肆野军,涨些对敌经验,以免将来真正与人对峙处于劣势。” 正文 第九十七章 参观 “这是缚索,我记得这块就是丙等三房负责的,说不准哪一根就是你的手笔。” 舱室中,一面墙上挂满灰色的缚索,大多在二品等阶。 何止,这些法器的原材料也有我的份儿啊。 陆渊暗道,缚索的主要材料正是小叶牛筋草的叶脉纤维,将叶片的叶肉除去,再经过特殊处理、编织、炼制后才能完工。 而符器阁所用的小叶牛筋草,有相当部分都是自己卖掉的。 赵四带他进了武器舱,此舱专为存放各式单人法器所用。 存放在其中的法器,皆无神识烙印,一旦战兵登上战舰,便会分发,承担主要对敌职责的修者人手一根,通常在战事结束后返还。 除了缚索,还有手弩箭支,以木架固定,存放在划定区域。 陆渊外门时用过灵石动力的弩箭,但不管是威力还是功用都远不如眼前这些。 各类箭支根据类型存放在箱中,一箱一箱排成几行。 这类小型手弩同样是单人法器,可以在战舰接舷战前使用,也可以在离开舰船,出外行动时配备。 还有许多陆渊没见过的法器,将偌大的武器舱填地满满当当。 “以前修者讲究单打独斗的时候,拼的是修为高低、法器优劣;现在要是发生战争,那就不止靠修为和单件法器了,还得烧钱、拼底蕴!” 四爷大手一挥,像是在为陆渊展示他的江山:“这些东西没有门派支持,想都不敢想,你别看这儿储备似乎挺多,几场比较激烈的战斗下来,弩箭、符箓这等一次性的东西就全没了。 好在我军中多是我符器阁弟子,暇余在附近买些材料还能由后勤炼制,但若是同修者对垒,还得靠宗门供给。” 四爷出了舱,一边走,一边指点,给陆渊介绍:“刚才你所见的,都是宗门为战兵配的单人制式法器,是最常用到的几种,消耗完以后宗门会补齐。但再多就得自己张罗了。” “额,四爷我有个问题。”陆渊问道。 “这战军到底算是宗门的,还是私人的?怎么许多法器还要统领来配?” “嗯...”赵四沉吟了一会儿,又挠了两下光头,“这有点难说,算是兼有吧,偏向宗门一点。 像我们这些一手建立战军的,只要不叛宗,统领便不会更改,除非我哪天不小心挂了,宗门才会考虑重选一名统领。” 马上出征了,别给自己立旗啊四爷! “没有先例,所以我也没法说明白,看这看这。” 光头师兄打了个响指,几处门户都自动关上了,陆渊二人所在的地方瞬时变得昏黑一片。 他接着掏出了枚晶石,朝外放着熠熠的柔光。 光线落在船板和陈列的法器上,映出数之不尽的密集各色无形筋络,紧紧依附在船板法器上。 这些筋络粗细不一,弯直不同,所各自组成的图案、纹饰都不尽相同,如此众多的筋络层层叠叠,延伸至每一处目光所及。 乍一看密集混乱而无序,但在器师眼中,却有别样的美感。 “是纹理和法阵!” 陆渊有些惊奇,他在符器阁中已待了四月有余,却从没见过各类阵纹以及组成阵纹的纹理以如此清晰透彻的方式,呈现在眼前的情景。 而遍布战舰各处的密集阵纹更是让他有点眩晕。 这数不尽的纹理还是不同色的,红橙黄绿蓝靛紫都包在里面,瞧着像美术生的调色板打翻了,各种颜料堆在一起还没收拾的模样。 太多太杂了,其中涉及方面广而深,根本不是个位数器师能完成的活儿。 “这晶石叫明晰晶,自己做的,是四爷的独家小秘密啊,一般人我不告诉他。效果你也见了,能映出刻在材料上的法阵,叠起来的、夹在船板里的,都能给它照出来。 这些颜色,就是其中运转的灵力和真元,流经不同的法阵就有不同的表现形式,色泽因此会生出变化。 你看这道阵纹呈现红色,就代表它运转的表现形式会是火焰...” 陆渊读了不少书,他可以肯定,此前诸界并没有明晰晶这种玩意出现,不然要被全天下的器师抢破头,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四爷您可真是个鬼才!牛比! 再仔细看船板上的纹理,才晓得这艘战舰到底是花了多少心血和资源。 有遮掩神识的,有凭风借力的,有可辟五行术法的,还有增固、浮沉.... 这还是认识的,里面一大半的阵纹,莫说认识,陆渊见都没见过。 可能那本《炼器要诀》里有,但以陆渊的修为和技艺进境,还远远没有翻到后面观阅的资格。 “还有外面那些固定在船身上的符纹小炮,它们的作用主要是释放大型五行术法,可远战可近战,就是费灵石,最小的那门,一炮下去都够筑基挣个几年。 不是宗门挺着,我一发都不敢打。” “这下面就是主炮,可以用真元,也可以用灵石。这种我们一般都不用,强是真的强,碰上个不太强的金丹,采用缚索、阵法等将他困住,一炮就能送他见神真。” “甭管叠了几层护盾,用了多少符箓防护,都叫他变成飞灰!” “那消耗如何?”陆渊不禁问道。 “用真元的话,没怎么试过;但用灵石的话,可以打掉一名金丹的身家,所以这玩意又叫破产炮。” 这消耗...真有点吓人,陆渊不由自主地咋舌。 开炮前美女香车,开炮后下海干活。 “这艘战舰在太华不算高端,因为目前各新军修为都没有提上来,驾驭不了那些真正的杀器。” 赵四一抬手,把手里的明晰晶扔给陆渊:“眼下这艘算是我的旗舰,编制中余下的几艘,即使配备,也不如它。 这玩意你拿着,贼好使,我这还有。 对了,那本书你看到哪了?” 书就是《炼器要诀》,以前光头师兄还没组战军时,就特意送过来的。 “看到‘常见三品材料处理实例’了。” 陆渊应道,这本书简直是宝藏,解答了许多他疑惑的问题,同时教给他许多知识,介绍了许多实例。 他的技艺能达到今天的地步,满资质只能占功一半,另一半就要归功于这本笔记。 “还成,好好看,修炼也加快速度,等到了归真以后,有惊喜啊小老弟!” 正文 第九十八章 选种 光头师兄带陆渊初步了解了一艘五百料战舰的构造,讲解各类阵纹的功用和类型。 之后没几天,就同柳余恨前几个晚上所做的那样,召集了战军成员,乘战舰去了盘圆界。 料是当前修真界域对战舰的一种衡量单位,本是对五米左右长短、半径一米左右的木料称呼,后来逐渐演变成对战舰体量的一种描述单位。 五百料战船,就意味着用掉了整整五百料的木材。 这儿的长度计量单位是寸、尺、丈等,一料的长度和半径是他推测换算的。 肆野军的这艘战舰,所用大多是品相上好的南阳杉木,这种灵植陆渊也种了些。 “走得可真快啊。” 陆渊回想起来送别的场景,忍不住叹道。 半年对修者来说,并不算特别漫长,所以光头师兄就留下一句话,就挥挥手走了。 “四爷走啦!回见!” 口气像是去亲戚家串几天门,而不是要远赴它界六个月。 还有件值得一提的就是,连通盘圆界的界门离太华山不远,就在太华的辖区内,所以四爷不用像藏经阁战军那样,先穿行数千里,去往连通青都界的界门才能出界。 出门不远就行。 “真特么有钱!” 作为一名符器阁弟子,陆渊能大致估算出战舰武器舱里装的那些法器价值,结果差点没把下巴给惊掉。 那些法器适用于归真境界的修者,但那就不是正常归真修者团体能负担起的,光是手弩的箭支,在明谷都能卖出一枚二品灵石。 但在武器舱中,同等价格的箭支是按箱算的,数以千计。 而这些,按照光头师兄的话讲,只不过几场战斗就会消耗殆尽。 难怪明谷中的许多散修,修为不低,也抱成团组成小团体了,却始终低修真宗门一头。 这些供给、配备等代表着单个修者难以抗衡的力量,只有在体系完善的宗门才能得到提供和补充。 至于战舰本身,陆渊没敢估价。 它本身的存在就已经超出了他的见识范围,再者这等专为攻伐而生的利器,本来就不是用来卖的。 陆渊还特地去小世界看了几眼自个儿灵地里的南阳杉,发觉拢共加起来也才堪堪有一料那么多。 毕竟生长的时间还短,能用于一些小型法器,却难以满足制作战舰的需要。 中间还差个十万八千里。 本来陆渊已经觉得自己小有资产,除去各项用度,手里还有个几百二品灵石,相对以前可以称得上阔绰。 直到上了四爷的船,才晓得自己那点钱,连个毛都算不上。 放在这艘五百料战舰上,甚至开不了几炮。 唉,得,慢慢攒灵石,攒本钱呗。 只要大姥和自己不掉链子,总有一天,小世界里的资源,能够供出一支舰队来! 连船员怎么凑,陆渊都想好了,就往死里攒红点,统统给龙牙兵加上!加出二春、三春...一直到五百春! 想到这里,他瞄了眼葫芦里的红点。 四十三颗。 嗯,挺不错,能给半个龙牙兵加点,离一支舰队所需只差一点点了。 加油!陆渊!你与梦想只隔咫尺! ...... ...... “梦想有多丰满,现实就有多骨感。” 认清现实以后,陆渊丧兮兮地准备干点正事。 据估算,瞿向联系的商旅不日就将抵达,将在盘圆界所拍得的荆吻木送来。 到那时,就能在大姥指导下将小天轨真正构建出来。 那个时候,想必田里又会生出一些可喜的变化来。 所以先买些种子备着,即使这次可耕种的田地不会扩张,也能在进入储海小境界的时候用上。 他本来就对未来种植的灵植种类有些想法,在与大姥讨论后,才算敲定。 种来换钱的经济类灵植,分别有香芦、照桐树、结弦藤,这三类灵植,除了香芦是食材,后面两种均是较为重要的资源。 时下最受战军欢迎的几类手弩,均需用到照桐树上剥离的桐线,以及结弦藤的主筋络。 剥离后的部分,还能给大红二红当口粮。 而自个炼器所需的,还没确定,除了已有的南阳杉、九曜金枝、狐尾藻外,还需要的其它种类灵植,需要同景岩真人讨论以后,才能挑选。 食铁兽所产的砂金,产量比较少,留着自己用。 还有就是磷草这类能抑制毒素和解毒的灵植,也得来点。 “对了,你们这卖鱼吗?要是不卖,您知道哪有卖的吗?” 在四喜坊市一家做灵植生意的铺子里,陆渊突然想到小世界里还有个寒潭,养点鱼倒是很不错。 他没在灵植协会里买,虽然那样很方便,能把想要的灵植一股脑买下来,也会因为摘了盛夏玉牌,花的灵石少些,但却会留下记录。 得益于纳盈这法门,小世界植株的生长速度比别处快,所以旁人购买一次灵植种子或幼株的时间里,他得买三次。 自从四爷帮自己改了外门履历以后,陆渊就对记录看得有些重。 这东西有些隐患。 “有啊,客人您要什么样的鱼,可否描述一下?” 店里的伙计热情地询问,顺便扶了扶歪斜的头巾。 陆渊思考了一下:“二品的,灵性越低越好,能适应极寒冷的环境,肉质好一些。” 对,这就是买来吃的。 灵兽的评判标准有很多,位列二品的,未必都有大红、二红那样的灵性。 像其余的蚁后,虽然入了品,但终日碌碌庸庸,懵懵懂懂,远不及二红那样灵动,成不了大器。 而作为口粮,陆渊还是想要几尾灵性低的灵鱼,这样吃起来会少些负罪感。 “有啊,客人我先给您报个名儿,符合您要求的,我们这里有绿晶短鲷、黄金鲶、彩虹线鱼...它们的优劣分别是....还有配套的鱼食或者饲养灵植。 请您移步后院,当面挑选。” 成吧,明明是主做灵植生意的,在灵兽方面也很专业啊。 就冲这伙计的一套熟稔说辞,今儿个也得买几条。 最终,陆渊挑了数百条红莲灯鱼的鱼苗,连带一种可为饲料的铁线冠藻。 由于买的量较多,店家又附赠了许多小虾米,既能当做汤料,也能同红莲灯鱼一块养着。 齐活儿,陆渊把这些商货封好,塞进丑丑的百宝囊里。 接下来得回洞府了。 正文 第九十九章 迁徙 小世界中的灵植都经过筛选,用于换灵石的大部分都是半年可收的二品灵植,而陆渊本身所需灵植,也大多生长期不长。 之所以这样挑拣,是因为陆渊需要收割所得的青红二点。 而且小世界的灵气浓度正在缓慢攀升,这块祖脉旁的灵地,将来必会有更大的用处,哪怕有足够的田亩种植数十年乃至数百年才能生长的二品灵植,将来也会移到别处。 现在各处地气在日益蓬勃的盈野草梳拢下,已经渐渐有了明确的形体脉络,预计等到祖脉附近能够培育三品灵植的时候,就会成气候,凝成真正的地脉。 那时便是在祖脉以外,也有些能耕的土地了。 “你确定要这块地?” 将所买回来的红莲灯鱼放养在寒潭里,又在预留的土地上播种完磷草,陆渊才注意到趴在一座蚁塔顶端的二红。 上次加完点以后,二红提出了隐约的要求,想要同大红那样要一块用以容身的区域,但那时处在升阶的边缘,所以选定区域的事儿,一直拖到现在。 直到二红已经升入二品,才圈定了地方,来找陆渊请求。 如今的二红却并未背生双翅,仍然需要贴地而行,但它的体格却变得更为庞大,身躯更为晶莹。 全身上下都给人明透的观感,如同红色水晶雕琢而成的艺术品。 它现在,已经比小绿大了一圈,足足有陆渊张开的手掌那样宽大。 这些变化已经足够叫人觉得惊异,但其选择,却更让陆渊觉得吃惊。 它所求的,并不是祖脉附近灵地,也不是沙海和寒潭中的一处,而只是被纳盈的土地中并不起眼的一小片。 灵气并不如上述几处那样充裕,地气更是被纳盈所拢,没剩下多少。 地方是大了些,约有十丈方圆,但对灵兽来说,灵气浓度的重要性要比地域大小高的多,陆渊想不明白它为什么会这样选择。 “它要的是整个族群的发展,而不是自身单独的提升。” 辰皎伸出食指,朝几处蚁塔点了点:“这些蚁塔中,所有的工蚁、兵蚁,连同蚁后,都已经聚集在出口,只等你允许,就会倾巢而出,跟着二红去它选的土地中去。” “那二红为什么不同我要祖脉附近的土地。”陆渊有些疑惑。 “那你会给它吗?”辰皎语气平和的反问,“它比你想象的,更有智慧、担当与勇气。” 陆渊没有接话,因为若是二红在祖脉附近圈了如此广大的区域,他确实是不会同意的。 这关乎青红二点,关乎他在此间立足的根本。 所以没有回旋磋商的余地。 “那是你的了。” 陆渊指着二红想要的土地,允诺道。 同时真元涌进这片大地,将这片即将成为岷山红蚁聚落的地方,挪出纳盈汲取地气的范围。 地形没有丝毫改变,但此后这里的灵气,将能够缓慢存蓄。 蚁塔上的二红朝陆渊微鸣,即便不用御兽牌,陆渊也能够听出它的喜悦与感激。 它很快从蚁塔上下来,行到陆渊脚边,以两根透红的触须蹭蹭陆渊贴在地面的手指,而后朝着选定的区域前行。 之前二红趴着的那座蚁塔内,许多工蚁与略大一些的兵蚁陆续涌出,但不管体型相差多大,在陆渊眼中都是极其微小的。 这些渺小的生灵,连懵懂的意识都没有产生,却紧紧缀在二红后面,一步也不落下。 数千只极其微小的红蚁,排着并不齐整的队列,跟在一只大一些的红蚁后面,在地面上缓缓前行,像是黑色土壤上一道奋力前行的红色浪潮。 二红并未遣散任何一只麾下的红蚁,在抛弃蚁塔、朝向新家前进的过程中,它带上了每一个蚁塔成员。 不管是自己孵化的,还是大红过继来的,在它眼中并无区别。 都是族群的一份子。 所以在升阶以后,它带上了所有红蚁,给予每一个成员成就更好可能的机会。 它鼓起勇气两次向陆渊请求,本就是为了如此简单的原因。 所以它没有像大红一样选择自身的升华,而是继续蜷伏地面,带着红蚁们一同构建族群的更好未来。 它的蚁塔中,最后一只红蚁也已经离开,构成这道红色浪潮的潮尾。 但这并不是终结,相反,真正的迁徙才刚刚开始。 陆渊挪进小世界的蚁塔共一十二座,除去大红原本占据的那座空空的蚁塔,以及二红麾下刚刚抽出最后一只红蚁的这座,余下的还有整整十座。 就在那只本应成为潮尾的红蚁踏出蚁塔的同时,剩下的其它蚁塔中,都约定好一样,发生了同样的变化。 十座蚁塔的出口,都挤出来一只小绿那么大的红蚁,它们从原本的居所中脱离,移出,跟在‘潮尾’的后方。 它们身后,是同样数以千计的微小红蚁。 十道红色的蚁潮,在同一时间从剩下的十座蚁塔中涌出。 这十道新的红色浪潮,去势更急,它们似乎是害怕赶不上最前方的二红,携着汹涌的意味,挤进了最前方的蚁群中。 于是原本显得单薄的红浪并在一处,最开始的迁徙队伍变得十分壮大。 此刻的情景,就像凉白开兑进酒里,哪还分得清彼此。 水乳交融,密不可分。 后来的十支蚁潮毫无滞涩与别扭地融了进去,没有先后列次,没有纠纷,毫无违和之感。 就好像这原本十二座蚁塔中的所有红蚁,都在一个毫无距离的团体内。 就好像本来就应该是这样。 “从现在起,就不用分蚁塔了,所有仍在地面的红蚁,都凝成一股了。” 陆渊看着那道红蚁组成的,已经庞大许多的浪潮,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这一幕局囿于十丈方圆的狭小地域,却仍显得有些震撼与壮观。 “以后它们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陆渊禁不住朝辰皎问道。 没有得到回应。 他把头偏转过去,却见平时不怎么表露出情绪的她神情黯然,细长浓密的睫毛垂下,掩住了那双神采黯淡的眼睛。 正文 第一百章 急援 青都界有座并不出名的山,叫做芒山。 芒山坐落在无人问津的荒野之中,但从外观来看,并无任何奇异之处,同其它有名字的山峰相比,灵气稀薄许多。 人迹罕至,周遭莫说坊市,连人烟都极少见,是座名副其实的野山。 附近有许多山丘,草木虽盛,却无能入修者眼中的药植,灵气浓郁的修炼佳地和地脉也都没有。 这就意味着对修者来说,芒山没有多少开发价值。 因而以芒山为中心,方圆百里的地域内,都没有可堪一提的宗门。 可今天,却有整整一队来势很急的修者来到这里,穿行在各处丘岭之间,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还没有发现吗?” 为首一人面貌方正,浓眉大眼,体格也壮硕,他眉头紧蹙,朝身后的同门问询。 “没有,廖原师兄,我们仍未发现韶薇宗所说,可用此法器观察到的红色光柱。” 身后的修者修为要弱一些,从面容来看,他们的年纪都不大,甚至有几位还带着些未脱的稚气。 他们面孔上带着焦虑、紧张和急迫,手中都有块打磨成圆片的透明晶石,透过这特制的法器朝四周观测。 但到现在为止都一无所获。 “廖原师兄,早前来接管墨玉矿的同门,是不是已经...” 其中一名眉眼都没长开,仍有些孩童稚气的少年有些紧张地,朝为首的壮汉问道。 如果陆渊在这里,听了这些话,一定会认出那名为首壮汉的身份。 正是外门大比中,所遇见的体修,当时廖原全身覆甲,是除了黄松以外,唯一让陆渊差点来不及反应和布置的弟子。 如果不是廖原那身甲胄有缺陷,不能防水,以致符箓所发雷电触及身躯,谁是大比第一还不好说。 而此刻,廖原不知怎么的到了青都界,修为更是已经抵达筑基期的十二经小境界。 他在炼气期境界压制太狠,到了筑基之后厚积薄发,又专心修炼,进境居然隐隐比陆渊还快上一筹。 这种势头不能持久,却也足以让许多人羡慕。 此刻,在山岭之中,廖原皱眉沉思,并未回答,只是招来另一名修者:“将我太华战旗取出来,迎风挥舞。” 大比后,他升入筑基,拜进演武阁。 这次来此,是因为刚好出任务,在芒山不远,于是同其它刚好在附近的弟子一起,被紧急调派,在宗门战军未至的这段时间里,驻扎在芒山据点,以防流寇等歹人进袭。 这事件的始末,也在来时便被告知于他。 这处用韶薇宗金丹真人换来的墨玉矿,早在数日前便被宗门执事紧急接收,但太华在青都界的势力并不大,人手紧缺,所以那位执事只是孤身一人。 若在往常,太华的名号足以震慑许多宵小,又有此界尘海宗支持,护得一时平安,撑到战军前来并不是什么问题。 可今时不同往日,青都界的局势日渐糜烂,流寇强人众多,哪怕有太华这块铁打的招牌,也未必能够确保安全。 毕竟流寇已经是亡命之徒,没有什么好顾忌的,加上墨玉位列三品,价格居高不下,更是许多宗门必不可少的战略资源。 纵然许多小宗门和流寇要之无用,可倘若得到墨玉,一转手便能赚个盆满钵满。 财帛动人心,重利诱勇夫。 这便很危险了。 而眼下,能够确认墨玉矿矿洞,且只能用特定法器观测的红色光柱并未升起,这就更让他心中忧虑更浓。 只是眼前这些弟子们并不只是归属演武阁,修为心性都还需磨练,所以形势越是紧迫,他却越不能表露出担心。 因为他现在就是这队修者的主心骨。 “青华,毕勇两位师弟也持出战旗,并以真元鼓荡,让它展开!我们再绕一周,若是还没动静,就即刻退回尘海宗!” 韶薇宗本就是太华宿敌,虽是定下契约,在神真见证下签了各自的名讳,但契约并不是尽善尽美,能将所有点都考虑到的。 若是韶薇宗不动些手脚,那就不是韶薇宗了。 正这样想着,却听得刚刚问询的同门师弟欣喜的叫喊:“有了!廖原师兄有了!” 有个鸡毛! 廖原拳头瞬间捏紧,等局势稳定看我揍不揍你就完事了。 他拿出特制的镜片,透过它观察。 果然,在芒山脚下的地域,刚刚苦探无果的地方,已经腾起一道极为醒目的红色光柱。 嗬—— 廖原长出了口气,将担忧放下了部分。 这次调动本就突然,更与这位执事素未谋面,联系方式也没有一种,才会于此处迁延。 幸而来的及时,那位执事也谨慎,尚未暴露墨玉矿位置。 “三位师弟收起战旗,叫外围警戒的二位师弟在各处放些能给我们警示的法器,而后一并回返。 其它人随我去那里,与同门汇合!” 其他人依言语而行,三名持有战旗的弟子收拢战旗,朝着芒山区域的外围疾行而去。 剩下的则跟在廖原后面,奔跑向光柱腾起的地方。 刚一靠近,他便觉得不对。 并不是有埋伏和危险,而是已经能够感受到墨玉开采后的独特灵韵波动。 原本的墨玉矿不知为何不显神异,平淡地窝在这处极为寻常的区域,但开采以后,便会呈现出它应有的光彩。 凡可为修者用的物质材料,皆钟天地之灵秀,聚阴阳之造化,怎会同凡俗合流? 故而开矿破坏此地原有的微妙平衡以后,其内蕴藏的灵韵便会散溢出来,为修者所知。 正是因为如此,丹药、材料等还需要适当的器物盛装,陆渊曾见的洗髓丹就是以玉盒隔绝丹气药力,而潮生石也需以产地附近的青石辅以阵纹才能送来。 而眼下,据点内的灵韵虽然微弱,方才心急之下未能察觉,可如果是有心探知的修者,很容易就能找到此处。 “廖原师兄!廖原师兄!外围发现三个窥探的修者,身上同样带着我们观察光柱用的镜片!怎么办!” 与此同时,刚刚那位问询的师弟急速回返,朝瞿向汇报。 瞿向面色一沉,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处墨玉矿,可能已经暴露了!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围堵 红凌透镜,这是廖原所持镜片的名称。 这件法器是韶薇宗专擅,品秩极低,甚至没有被列为一品。 因为它使用时只需运起一点微不足道的真元,用处也仅限于观测特殊法器所发出的光线。 在签订契约时,红凌透镜的样本也被一并送入太华,于此同时,青都界内原本的韶薇宗驻军也依照协定将几副红凌透镜留下,由尘海宗代太华接收。 廖原等人所持有的,就是从尘海宗处得来。 而这种本为韶薇宗独有的法器,没有默许,旁人是不可能拿到手并堂而皇之的用上的。 此次韶薇宗与太华订下的契约上,所书乃是四御阶别神真的讳字,其效力之强,便连元婴真君也会被约束。 所以芒山外围的三人,定然不会来自韶薇宗。 但这三人的信息来源,也一定和韶薇宗脱不了关系。 而带有红凌透镜,前来窥伺的,又岂能是什么善类? “能看出他们修为吗?身后是否有同伙?” 廖原心思急转,眼下情况未明,同这三人一样的,不知还有多少修者。 方才瞬间的红光闪烁,也不知有没有被他们捕捉到。 “其中二人修为浅些,容易看穿,一名照神一名响窍,为首的气息凝实,看不真切,但应该与我相差不多。 我朝前探寻时,并未发现他们有同伙踪影,眼下他们正朝山中而来。” 青华回复道,他如今是八景小境界,与太华这一队弟子中的大部分相同。 外门成员未经通禀执事房便难出宗,故而青都界的太华弟子最低修为便是筑基的八景小境界。 这等修为在太华看来自然不值一提,但在外界,其实已经超过七成修者,足以独身执行一些并不危险的任务。 “你去与矿内同门汇合,其余人等随我一并将那三人擒拿,如非必要不可伤其性命,我们需要问清楚当前状况。” 廖原指派一名弟子继续前往矿洞,自身带着剩下的人,由青华带着,去往那窥伺三人的附近。 ...... ...... “凌头儿,您说这消息是真的吗?这芒山内部,真有一座几乎不设防的墨玉矿?” 芒山外围,三名手持红凌透镜四处查探的几人里,一名身形瘦小,神情有些畏缩的男人小心朝为首修者问道。 他年近五十,眼角已经生出细小的皱纹,但资质不佳,至今也只是响窍修为。 筑基后,修者寿元方能跃升至三百载,这于普通人而言已经是不敢想象的长寿。而在此之前,大部分练气境界修者都会夭折在八十至一百五十岁之间。 “你在怀疑我说的话吗?” 为首的筑基修者是干瘦的中年男人模样,两颊少肉,脸型较长,他冷哼一声,不满地逼视出声的矮小男人。 “怎么会呢,凌头儿,只是这样的消息实在是太惊人了,一时难以相信。” 矮小男人陪着笑,干巴巴地解释。 “哼,没见识的东西,这可是我兄弟亲口告诉我的,我那兄弟在韶薇宗门下当过差,他与我是过命的交情,还会诓我不成?这镜片就是他给我的! 韶薇宗你们知道吧,那可是老牌的大宗!有元婴真君坐镇的!” 中年模样的筑基修者提起韶薇宗和大宗的时候,加重了语气,让这两个词更加突出。 同时头颅微微扬起,很有些同他那兄弟与有荣焉的模样。 对于他这种散修来说,归真境界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修者,大宗更是挤破头都想进的圣地,仅仅是提上一提,就有种档次远高于身边二人的傲然。 “可凌头儿,我怎么听说这事儿在坊间都传开了,不少人都准备来试试,我们就是先到一步而已。” 三人中最后的照神境界修者身形肥硕,愣愣地出声:“还有这透明镜片,东市的那些人手里也都有。 这东西以前见都没见过,突然间就烂大街了。要我说啊,这里头肯定有点问题。” 中年男人两撇小胡子被气的一抖一抖,却又找不出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来辩驳,只好板起脸,厉声斥道:“你懂个屁!给我好好看,仔细看! 那可是墨玉矿啊!拿到两块,我们这辈子就不用愁了,指不定还能靠着这东西,拜进几个有名的金丹宗门,那时候才算有了凭依,不用整天提心吊胆的了!” “凌头儿,为什么不考虑拜进大宗啊?”胖修者又问道。 中年男人都要被气笑了:“你怎么不拿镜子照照,问问自己配吗?大宗的规矩可不是这两块墨玉就能打破的。 要是咱们拿下整个墨玉矿还有可能,可照你说的,那么多人都睁大眼睛在找,咱们这几棵葱,趁着没人拿两块走还行,稍微耗的时间长一点,说不定就不知道埋哪儿了。 快找!” “我刚刚好像看见那边红光闪了一下。” 矮小修者有些犹豫,不敢确定,因为时间太短,等他发现的时候光柱差不多就消失了,一度以为是错觉。 “在哪里!快指出来,兄弟们以后安身立命可就靠你了!” 凌头儿一巴掌拍在他肩上:“快点儿,我们赶时间!” 矮小修者伸出手指,语气有些不太确定:“大概是那里。” “那还等什么,我们走!”胖子也有些激动,撸起袖子就要过去。 “可是...要是里面有人怎么办,刚才红光一闪就没了,很有可能有修者在操控。” 矮小修者讷讷出声。 凌头儿考虑了一下,而后把牙一咬,手掌一招,唤出一柄飞剑悬浮在掌间:“富贵险中求!若是里面真有人,你们先试试他修为。 如果境界太高我们就跑,可要是能争上一争,就干了!我这柄飞剑也不是吃素的!” 余下两人看着悬在空中的飞剑,都有些畏惧和艳慕。 御使飞剑是筑基才能有的本事,同练气期已经有了本质的区别,近身缠斗、符箓、五行术法等在炼气期起决定性作用的本事,在筑基以后都要给飞剑让一让。 在单人搏杀中,飞剑才是公认最强的手段。 但正当他们用既敬且畏的目光盯住这柄飞剑的时候,周遭的空气却似乎突然变得粘稠起来,难以行动。 凌头儿的目光中透出惊骇,他看见一座小塔从空中坠下。 似是一座小山当头压下。 同地面越近,身边的束缚感就越重。 正欲强行御使飞剑,挑飞这座小塔,却已经有三四道金黄的绳索缠上的他的身躯,将神识真元一并封锁。 那柄他引以为傲的飞剑,也在同一时间被另一柄看不清轨迹的飞剑挑飞,落在全身着甲的人手里,神识烙印被锁。 “先带去据点,问明状况。”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陆渊的跨界任务 “可恨!” 青华双手紧握成拳,狠狠锤在据点内部的石壁上,由此而生的砰砰声同蕴藏激烈情绪的言语一起,在矿道里久久回响。 他白生生的小脸,因为气愤而血气上涌,显得潮红。 不单单是他一人,跟从廖原而来的其它弟子,也都十分愤慨。 因为这处用袭杀陆渊的韶薇宗金丹才换来的墨玉矿内,真的就差不多只剩下矿了。 “陈辅教,您看宗门的战军什么时候才能到?” 辅教是演武阁辅职的称呼,廖原扫了眼狼藉的据点各处,朝早早赶来的陈姓执事问道。 他的目光在散落石块表面的残缺阵纹上停留了会儿,捏紧了拳头。 不难看出,原本这里布置有相当完善的禁制,能够很好的隐匿据点的痕迹以及墨玉开采时出现的波动。 但眼下,这些前不久还完好无损、正常工作的禁制,已经伴随着它们的载体,被凌厉的剑痕或是金行术法斩成不规则的破片。 各类器具设施也是同样的状况。 这处据点,只剩下一堆开采完毕却没有盛装器物的墨玉、一件能够发出能被红凌透镜所捕捉光线的法器和并不算宽敞的石室空间。 而这些仅剩下的东西,也都藏有不小的隐患。 墨玉的灵韵源源不断地散发,影响周围的灵气波动,即便匆匆布置了简易禁制,也难以阻隔。这让这处本就没有多少力量的据点,在外界看来如夜空萤火一般醒目。 而那件法器,应当是早早就灌注了足够的能源,一直持续不断地朝外界发出特定的耀眼光芒。 若不是这位同样归属演武阁的陈辅教以真元压制,只怕早就有人找上门来。 至于如何将这件构造特殊繁复的法器停下,使其停止运转,则并不在诸人的认知范围内。 更刁钻的是,这件法器控制着出入的通道开启关闭,不能轻易毁去。 “我随身带着两只青雀,均已经放出。第一只应当已经回到宗门,请求调派符器阁弟子来此修缮,第二只是我发现红凌透镜流出后放出,它能找到此次前来的战军求援。 只是两只青雀现在还未回返,所以我也不太清楚援军具体何时能抵达,不过按照估算,也就在这两日。” 陈执事神情严肃,青雀虽为二品,速度却是罕见的快,常在驯养后用作送信的鸟儿。 从那三人口中可得知,眼下墨玉矿无人驻守的消息和位置都已经传了出去,范围极广,上至各宗门,下至散修,都已经得知。 有名有姓的宗门倒不是问题,陈执事担心的是猖獗的流匪和散修。 他也只不过是初入归真,加上廖原带的这点人,若是坚持据守,外面觊觎的修者一多,莫说守住,连脱身都成问题。 “这三人怎么处置?” 青华指指捆缚在角落的三人,朝廖原问道。 廖原望向陈执事:“几个毛贼而已,不知这是我太华属地,先押在这里,战军到了后略施惩戒,再放出去怎么样?” “我没意见。”陈执事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 ...... 高空中,有的不只是远看缥缈,凑近了却看不见的白云,还有同战舰速度成正比的迅猛气流。 战舰越快,气流越急。 一艘黑色的战舰穿行在云层中,越过下方的许多飞鸟,稳定而迅速地朝东方驶去。 黑色的甲板上,立着几个稀零的人影,皆着黑色甲胄。 是正常式样的甲胄,而不是廖原那种近乎全封闭,只露出两只眼睛来的。 两侧符纹小炮的炮位上,也有战兵全神贯注地操持。 “排骨,你看还有多久才能到?” 裹在甲里的唐荼一边通过甲板上的观测法器观察下方情形,一边朝旁边的瞿向问询。 瞿向也同他一般装束,腰间悬长剑、右侧携缚索,腰侧还有装满符箓的皮革容盒。 这是柳余恨麾下司昭军的统一装束。 “如果维持在目前的速度,六个时辰左右就能抵达。” 司昭军出发已经有两天,一日前刚跨过界门,抵达青都界的高空。 芒山偏远,距此仍有两千里之遥。 “你说韶薇宗真会老老实实地把矿交给我们吗?” 也不怪唐荼这样问,因为两宗的争端已经绵延不知多久,以往的经验就昭示了这次交接并不会无惊无险的完成。 “前期交接已经由我太华在此界执事完成,但具体后续还没有消息,不知道眼下那边是什么情况。” 瞿向盯住地面上的修者营地,并不移开目光:“这些时日,流匪就碰上了几股,更有不知死活的,居然敢仗着人多,借着法器飞到空中,妄图围堵战舰。 简直猖獗!看来青都界的局势,比我之前推测的还要严峻几分。” 直到远远越过地面那处修者营地,瞿向才送了口气,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但他接下来的话就让唐荼意想不到了。 “如果陆师兄也在就好了。” “为什么这么说?”唐荼不解。 瞿向环顾左右,见风声大,且无人注意这边,才贴着唐荼耳朵,以只有两人才能听清的声音说道:“流匪横生,各宗深受其害,但也正是需要各类法器符箓补充的时候。 陆师兄若在,以他的手艺和速度,加上我的人脉,可以赚笔大的。” 蓦地,他似乎听见了些熟悉的声音,耳朵微动。 “是青雀!” 瞿向辨认出了这声音的主人,快速搜寻,终于在船身一侧找到了飞翔的小小青色鸟儿。 “啾啾啾。” 瞿向伸出左臂,唤了几声,鸡蛋大小的青雀就冲过风幕,停在他手甲上。 翅翼一展,便有一枚小小的玉坠,从腹部的绒毛里落下。 再然后,这只青雀啄了几颗瞿向拿出的灵米粒儿,就再次跃出战舰范围外,顶着风,朝来时的方向返回。 它飞的比战舰快,需要将把玉坠传递到的消息尽快报给主人。 “好鸟儿。” 瞿向急走几步,把玉坠送入舱中,递送给居中坐镇的柳余恨。 不一会儿便得到指令。 “打开阻御罡风的法阵!不计真元消耗,不计灵石,全力加速赶往芒山!” ...... ...... 同一时间,一个外表青色的木质圆盒从盘圆界远行来此的商旅手中递进太华宗,并随着宗门内部信使的工作展开,被送进陆渊洞府门户侧面的空室。 而伴随着另一只青雀越过界门和数千里的路程,将玉坠送达太华,一件紧急派发的指名跨界任务,也随着名单传递到相关成员手中。 名单上林林总总列了数十个名字,陆渊二字赫然在内。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布设 小世界内所有的岷山红蚁,都随二红去了选定的地域。 它们不居于地表,而是在土壤中掘出一条条纵横交错、彼此相通的通道,在不知多深的地下构筑了新的巢穴。 地面上只留下些并不显眼的小洞和土壤堆积的小小土丘。 现在这些幽深曲折的小洞与土丘也被硕大的绿叶掩住。 绿叶的主株是种名为大叶蚁蕨的二品灵植,能与蚂蚁共生互利,陆渊就从别处买了些,栽种在二红选定区域的地表。 大叶蚁蕨的生长期较长,需要十年到二十年左右才能长成,所以这些成株都是移栽过来。 眼下这附近绿叶葱郁,生机勃然。 单看这片鲜明的绿色,谁也不会想到它的下方会是一座集聚了数万红蚁的庞大蚁巢。 “听二红说,蚁巢稳定下来,各项分工职责明确后,也会有几项产出,但具体能够达到何等品阶以及所起作用都比较含糊,可能它也不确定吧。” 石桌上放着只青色木质圆盒,里面正是久求不得的荆吻木。 构筑小天轨的各类材料终于备齐,这项工程的实施可以提上日程了。 但陆渊没急着打开圆盒,而是仔细读着关于自己调派的相关事宜。 他手中捏着两页黄笺。 一页是将自己临时调去青都界参与墨玉盛装器物制作以及其他工作的说明,同行的还有一整支符器阁弟子组成的小队。 这只小队正是四爷以前提过的专业团队,无事时的主要工作就是承担洞府各类缺损的修缮。 在这种紧要关头,他们同样能够承担重建据点设施的重任。 集结的时间就在一天之后。 明日黄昏前,这支小队以及陆渊等被指名的弟子,就得登上宗门飞舟,奔赴青都界芒山。 第二页写满人名,此次任务所遣成员的姓名都列在纸上。 “哎呀...出任务了,想不到四爷刚走,我也得跟着挪窝了。” 陆渊将两页黄笺折好收起,塞回信封。 明日集结,还需要以它和令牌验明正身,才能登船。 “你怎么看。” 陆渊把脸偏向石桌另一侧,朝大姥问道。 辰皎微微眯着眼,状似小寐,回应道:“凭你的造诣,一个昼夜足以将小天轨所需阵法按部就班地铺设完毕,很快的。” 小天轨涉及的阵法深奥玄奇,陆渊境界还低,理解不了其中的道理。 所以构筑的过程中,他充当的角色相当于有些经验和见识的苦力。 “那就开始吧。” 陆渊没犹豫,事情向来都是宜早不宜迟的。 干就完了。 “小绿~把你的马仔们都叫过来,我需要点辅助。” 开工! ...... ...... “廖师兄!怎么办啊!” 芒山的地下矿道内,涌动着不安的气息。 随廖原来的弟子共一十二名,有三名与他修为相若,剩下九名均在八景小境界。 而现在这些人的神情,俱都有些慌乱,其中夹杂的还有惊惶和恐惧。 被缚索捆缚,丢在角落的三名散修,更是面色苍白,无力地瘫坐在一块。 就连陈执事也拧紧了眉头,面孔阴沉,似能滴出水来。 因为此时芒山脚下已经积聚了数百名修者。 这些修者分成数个大小不等的团体,服色杂乱,有衣衫褴褛者,也有高冠博带者,绑着半片残甲在身上的也不再少数。 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带有红凌透镜,也亮出了杀伐用的法器。 于太华诸弟子来说,这自然是来者不善。 眼下这数百人离得较远,所以尚未发现散溢的墨玉灵韵,可只要有一个人稍稍挨近些,便能察觉此处的不凡。 到那时,离矿洞以及太华诸人被发现也就不远了。 “但凡此行有一个符器阁弟子,我们也不用面临此等危局!” 说话的是青华,他透过临时携带的观测法器,观察外界的情形,眼见外面修者离得越来越近,双拳攥紧,恨恨出声。 术业有专攻,各阁弟子所修习的偏向都有不同。 演武阁弟子所学多为战斗技巧与蕴养法器,战阵对敌才是主修,至于符箓法器,用用还可以,但要是涉及构造原理,那就两眼一抹黑了。 修行到深处,也能触类旁通,对符箓法器有些了解,但这里大多只是筑基境界的修士,故而拿这墨玉毫无办法。 只能布下简单的禁制,以削减墨玉牵动的灵气,却不能做出盛装器物,以完全隔绝它们的灵韵与气息。 陈辅教肩上停了一只青色的小鸟,正是将蕴有求救信息的玉坠传递给瞿向的那只。 “求救的青雀已经回返,宗门战军距此已经不远,若是我们能拖延一些时间,说不定能够撑到援兵到来。” 廖原面色沉凝,并未附和。 他环顾一周,这里没有可据守的建筑和法器,也没有可调配的宗门杀器。 同门加上自己,也不过十四名修者,而外面足有数百之众。 纵然法器和符箓品质上占优势,可在混战中,这点优势近乎于无。 拿什么拖延? 他大步走到三名散修面前,疾声问道:“你认得外面那些人吗?” 为首的干瘦男人惨然一笑:“外面几股,都是流寇,最大的一股首领叫做封聚,修为已经快要破入金丹,他劫掠过碧巍宗物资,那也是个大宗。 纵使你们是太华高徒,也未必能幸免。 不管是为了掩饰行迹,还是灭口,都没有将你们留下的道理。” 这时外面终于有人察觉此地的不同寻常,在外面高声呼唤朋党。 此处据点的门户,是一块极大的完整青石,厚度可达三丈,外面掩藏的极好。通过法器操纵与青石下的机关配合,沉入空室,便能让出一条通道来。 在青石后,本来还有一层能布满禁制,与据点阵纹呼应的石门,但随着据点的各处阵纹被毁,已经无用了。 光凭三丈厚的青石,是瞒不过,也挡不住这数百名流寇的。 形势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时候。 陈辅教重重地嘘出一口气,招出飞剑,顶起防御用的黄钟,从百宝囊中抽出许多符箓分给众人。 最后他携出一块通体刻满纹理的白色石头,神色反倒比先前安定许多。 “辅教不可!” 廖原紧紧抓住陈辅教双手,这块白色石头,实为一次性法器,威力极大,但使用条件苛刻,在外面那样的情况下,便只有使用者与周围修者同归于尽的下场。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抵达芒山 “他们已经发现了,青石挡不了多久的。” 廖原注视镜中陆续接近门户的流寇,眉头紧锁:“我去拖延些时间,如果仍不能等到宗门援兵,辅教再用此物,行玉石俱焚之举。” 接着他面对其余诸人,朗声说道:“我在接到宗门飞信之时,并未想到韶薇宗会如此作为,如今数百流寇当前,其中筑基归真数量众多,凭我们这些人是守不住矿的。 宗门有言在先,如果遭遇危险,当以门下弟子性命为先。 我出去拖些时间,如果不成,陈辅教会为你们争取机会,那时抓住机会,快些逃吧。” “请辅教开门。” 此时出去无疑意味着要以一人独自面对数百流寇,其中许多境界还在廖原之上。 最坏的一种情况是,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便被众多飞剑集火。 廖原身上甲胄已不是大比时那套未入品阶的,可即便如此,也仍挡不住同阶复数飞剑的攻伐。 此去风险极大,是在拿性命冒险。 “这...”陈辅教还要再说,却被廖原截住。 “辅教需控制门户,如我拖延不成,更要掩护各位师弟撤离,余下众人里我修为最高,又是体修,逃脱也容易些,所以非我不可。 辅教无须多言,开启门户便是。” 陈辅教不再言语,同众人朝廖原作揖,而后不再抑制法器中特殊光线的散发,打开了青石门户。 这个时候,再压制能透过红凌透镜发现的红色光芒已经没有用处,相反,或许还能给即将抵达的援兵报个信。 ...... ...... 不受真元压制以后,法器所释放特定的红色光芒再无拘束,毫无阻碍地冲出芒山。 其华极盛,有通天彻地之象。 这原本就是韶薇宗用来呼引同门的器物,自然极为醒目。 不只是依仗法器的山前流寇能清晰探知,就连数百里以外也能瞧的分明。 “不好,芒山出事了。” 战舰之上,所有执带红凌透镜的战兵都清晰地看见远方的红色光柱,而不久前接收到具体信息的柳余恨更是清楚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前期接收芒山墨玉矿的执事,已经不再维系压制那件完整法器的真元。 那里的情况已经到了极为危急的关头。 而战舰已经将速度加到极快的地步,距离抵达芒山却还需要一段时间, 但芒山已经等不到那时候了。 “曹如、司马年、典暗...” 一身黑甲的柳余恨一连点了七人姓名:“你们皆入金丹,且有品秩高的遁器,随我一同御使遁器,全力催动!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抵达红光升起的地方! 周瑾代我坐镇战舰中枢,路上若有阻拦,不必留手! 再晚一些,我太华成员便要少上几名了!” 说罢,便纵身跃起,而后一团柔和的光芒罩住她全身,化成一道远去的流光。 其后七道相似的流光不分先后地腾起,紧紧缀在最前方的柳余恨后面。 金丹真人全力催使的高品秩遁器,虽不能持久,却终究比载了许多人的战舰快上不少。 ...... ...... 芒山脚下,一块隐匿在岩壁中的青石缓缓落下。 于是原本由于红光出现,各股流寇间的气氛显得有些剑拔弩张,好不容易才暂时维持表面上的和平,各自抽了几名有经验的合力找到青石门户。 正当这些人带上符箓准备将青石炸开以后,青石却自动落了下去。 从里面走出一名浑身覆甲,且头顶悬着只黄铜钟的修者。 正是廖原。 所幸,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这不同分属的几百名流寇,并未对他群起而攻之。 “我乃是太华宗演武阁廖原,四个月前,丰都城上迫退妖军的冲夷真君便是演武阁阁主。 这里已经是我太华属地,是用了韶薇宗一名金丹真人换来,受我太华战军庇护,尔等若要再进,便是与我太华为敌!” 太华的声名远播诸界,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真正理解这两个字的分量。 譬如眼前这些一个金丹都没有的流寇。 他们自身的境界,局限了信息的来源,因而只知太华是大宗,却并不知晓它所蕴藏的真正含义。 但大宗这称呼,本身就是一种强大力量的象征。 旁边几股规模较小的流寇听得此言,有些犹豫,专门分出要炸开青石的几人停下脚步,朝各自首领方向回看,以期得到下一步行动的命令。 几百修者中,开始有隐约的嘈声响起。 “不要慌!” 廖原的目光迅速锁定了出声的络腮大汉,这便是三名散修所说,劫掠过大宗外出队伍的封聚。 也是这里势力最大的一股流匪。 “光凭一个大宗的名号,就想唬退我们这么多人吗?!”封聚穿的是一副完整的甲胄,并不遮面,在这群绑着甲片的流匪中鹤立鸡群。 他的皮肤因为常年在外奔逃而有些黑红,与其他人一样。 但他方脸上的狠戾和自信,却与旁人截然不同:“你们这些大宗弟子,就算死到临头,也要死鸭子嘴硬,把一分牛皮吹成十分。” 不见怎么动作,廖原便如投出的石子儿,被重重摔在岩壁上,生生砸出许多迸溅的石屑和凹坑裂纹。 黄铜小钟被连带着击飞,垂下的黄色护体光晕被撕裂、流散,如寻常器物一般卡在岩壁中,侧面已经出现几乎破开半个钟身的巨大裂纹。 封聚飞剑一击,便将这件护体的一品法器打成废铁。 “看到了吗?哪有什么战军,哪有什么足够挡住我们的力量!” 封聚站起身来,让他覆甲的魁梧身躯完全显露,他望向本来已经有些畏缩的流寇们,放声大笑,笑的愈加猖狂, “兄弟们!看清楚了吗!这处墨玉矿里,根本就没有几名修者,做完这一笔,哪怕我们几股加起来足有三百多人,也能半辈子不愁了! 难道你们还没有过够这种为了几颗灵石就要拿命去换的生活吗?难道你们不想拿着大笔的灵石去其它界域过上安稳的日子吗? 那就冲进去,将里面的修者杀完,把首尾处理干净! 太华想来也不过是一两名元婴,五六名金丹,他们绝不可能为了这些本事低微的弟子倾巢而出找我们的麻烦,等风声一过,我们就安全了!” “杀进去!杀进去!” 封聚的鼓动极有成效,畏葸不前的数百流匪如今全都嗷嗷地叫出声来,连队型也保持不了,争先恐后地往青石门户靠近。 哪怕并不是他属下的其它几股小流匪,也都一样。 “太华会!” 一声断喝在山前炸起,震得靠近流匪耳朵里嗡嗡作响。 有效止住了他们逼近的势头。 甲胄中有斑斑血迹渗出,廖原却努力挺直了脊梁,挡在门户前方。 他从腰间拽下一块已经生出裂纹的玉佩,将这块被封聚飞剑击穿护盾、无法再用的法器狠狠抛掷在地上。 “宗门会为我们报仇的!假使你们真这么做了!不管你们何等修为,不管你们逃到哪里,不管花费多大代价,我太华的战军都会一刻不停的追捕,直到你们中的每一个人都魂飞魄散! 没有人能够逃掉!” 封聚的笑容敛去,只余下嘲讽和残忍:“是吗,你说的战军在哪儿呢,让他们出来露个相啊,否则空口无凭,我的这些兄弟们怎么相信你,嗯? 我就喜欢看你这种脑袋不灵光的硬骨头直到死去也不瞑目的那种眼神,明明身边半个人没有,还相信宗门那套假的不能再假的许诺。” 廖原召出飞剑,抓出一把符箓,作出战斗态势:“我现在确实是一个人,但你又怎么知道,下一刻我身后不会有如云战舰。” “嘁。”封聚已经不屑置辩,在他看来,这种人已经是无可救药了。 他的飞剑在身边显露形迹,下一刻就要再次击出,将远处已经没有其他护身法器的廖原格杀当场。 但就在这时,一道凌厉的煌煌剑光突然出现,如初生朝阳般占据了他的整个视野,朝他当头压下。 廖原也被这耀眼至极的剑光所摄,闭上双眼。 等他再睁眼时,看见一道略显纤细的着甲背影挡在自己面前。 原本封聚的位置,已经被斩出百丈沟壑。 所有处在这道沟壑范围内的流匪,都被那道庞然的剑光斩成齑粉。 魂飞魄散。 “你做的很好,”一道透着平稳与赞赏的温声传来,“我是藏经阁柳余恨,有兴趣来我的司昭军中任职吗?” 正文 发烧,跟大伙请个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sbiquge.com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启程 “齐活儿!” 陆渊把临时组装的铁锹朝地上一插,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水。 活儿干完了。 依据大姥的亲身指导,他终于把这座东起红色沙海,西至寒泉的阵法布设完了。 由于范围太广,中间还特地做了几把铲土清地的工具,以方便阵纹的绘刻。 可把他累坏了,叉个腰。 “你已经是筑基修士,做些轻松的体力活不会累。” 辰皎一言道破虚实。 “可是我懒啊!” 陆渊理直气壮,而后环顾四周,有些疑惑:“欸?怎么什么改变都没有?” 周围并未因为阵法的落成生出不同寻常的异象,也没有当初小世界开辟之初的那般宏大壮阔的声与势。 地形温度,草木泉流,乃至明晦等都没有变化。 非要说的话,这里似乎真的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虽然没有具体的实例佐证,可陆渊总觉得四周透着股勃然向上的势头。 但陆渊心里还是有点犯嘀咕。 这不对啊,哪怕一颗小石子儿投进湖面都会激起几道涟漪,自个儿埋头干了一夜外加半个白天,怎么动静比吹皱湖水的春风还小些。 “在你本来的预估中,该有怎样的改变?” 听了大姥的话,陆渊摸着下巴,想了想:“怎么也得有个天生异象、地涌金莲,日月由我来一肩挑之的大场面吧。 而你我作为小天轨的策划和苦工,也得身边大放光芒,有庄严肃穆的梵唱响彻这片天地,然后天地感于你我功绩,赐下漫天功德,霎时间我一跃入化神,你伤势尽复、修为更上一层楼。 那时天下大可去得,我也能光明正大地用起小世界。 这才是正常的打开方式好吧!” 然后他对上了大姥的视线。 陆渊曾听说,如果两人对视超过五秒,就会有一些暧昧的火花迸溅。 现在他知道了,这是假的。 他只觉得尴尬。 大姥看他的神情,确实是有些微微的异样,但绝非如上面所述。 那种眼神,就和他看门里一位师兄养的呆鹅一样。 里面还透着极淡的惊异,似乎是第一次见到陆渊。 “你开始修行之前,是不是写志怪小说的?” 辰皎难得地问了一句。 陆渊以为大姥在调侃,但见了她眼中的认真,才知道这是真实想法。 她真的怀疑自己以前是个写志怪小说的落魄书生! “你就...嗯...当我是吧。” “哦,”辰皎应声,接着解释道:“虽然你想要的那些没有,但你可以仔细探看一下,除了生命可以繁衍外,还会有一些改变的。 至于日升月落和昼夜交替,让这个世界更加完善,还需要一段时间,因为当做阵眼的雾流苏和辰日火树,品阶太低,而且辰日火树更是幼苗,承不起这些。” “懂了。”陆渊点点头,假装听懂了的样子。 实际上他只听懂了皮毛,对深层次的缘由和必要并不知悉。 神识与真元开始透过青玉葫芦,仔细感知这方土地。 不多久,他朝轮椅上的辰皎比了个大拇指:“血赚!” 祖脉能够影响的地方,整整被扩大了一倍。 这是最直接的影响,还有一些更深层次的蜕变正在发酵、酝酿。 但仅仅是当前,就已经能够让他获得青红二点的速度大大加快,也能栽种更多种类的灵植。 单凭小世界中当前的灵植种类,并不足以支撑他的炼器需要,有许多主要的材料,这里都没有,需要去外界买。 “我先推你回小院吧,是时候去报到了。” 这时外界已经过了正午,得去宗门的飞舟泊港了。 “嗯,”辰皎没有拒绝,“还来得及收拾东西吗?这次任务似乎需要不短的时间。” 陆渊双手搭上轮椅的椅背:“没什么要收拾的,吃点东西走就行了。” “嗯?” “我全部家当基本都在这儿了,没什么好收拾的,说走就能走。” ...... ...... “我是符器阁陆渊,牌号98765,这是我的任务文书和弟子令牌。” 这次出行动用了三艘货用飞舟,还有整整两百战军及六艘小型护航战舰。 看战舰的体型,只有四爷旗舰的三分之一大小,应当是侧重于游击。 而飞舟前对各人员身份进行校验的宗门执事和战兵,也都看不出修为,只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心理上的压迫。 不知是从哪支战军中抽调出来的。 “校验无误,登舟吧。” 经过两次核对,陆渊才算验明正身,他接过自己的物件,朝其它飞舟里瞥了几眼。 有两艘飞舟上装载的是各类材料和半成品,只有当前自己脚下的这艘,才是载人的。 百宝囊内里的空间不算太大,这些器物没办法装在囊中,只能以飞舟托运。 里面已经来了不少人,只有零星的几个座位还空着。 有几个脸熟的,但更多的毫无印象。 陆渊干脆找了个偏僻的座位,趴上桌面,倒头就睡。 昨晚一宿不眠,得补补觉。 但他没睡着。 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跨界做任务,而且此去的目的地是青都界。 青都界的事情他多少听闻了一点,那里已经不是太平时节,不知道会有怎样的际遇和发展。 那里的局势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好转,反而有更多的阴暗势力涌进青都界,而原本的一些宗门或是破灭,或是迁宗,留下来的也都惶惶不安。 这并不是个好兆头。 而唐荼瞿向两人,似乎也都在芒山。 等到了以后得跟他们合计合计,看看有什么是能做的。 还有就是辰皎,青都界东海是妖族的范围,那里会有她的朋友或是敌人吗? 如果有的话,她会离开吗? 怀揣着这些心思,陆渊把目光投向了飞舟之外。 日头稍稍偏西,阳光正盛。 可远方的云层已经昏黑暗沉,那些涌动的乌云并没停留在原地,而是一点一点地朝这里逼近。 不多时,这里的阳光将被它遮蔽,只余阴郁。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再会 界门是连接两界的通道,在世界初具规模时便已经生成。 它们起到的作用,是在世界之外的虚渊中筑起一条虚渊通道。而作为两界连通根基的虚渊通道,不仅能够通行车马,还能维持两界相对距离。 以免某界脱离现有的世界链,坠入虚渊深处。 陆渊早听说过界门,但亲身见到还是第一次。 “这就是界门吗?” 倒是让人觉得很新鲜,这连通青都界的界门高达百丈,宽也相仿。 但只从表面上看,没有半点能够和门户联系起来的特征。 既没有门板,也没有两侧的框架。 单纯的是一道光幕而已。 从陆渊正对的这一面进,就能够入青都界;从青都界来涌泉界的修者,则会从光幕的反面跨出。 “陆师兄?陆师兄?” 应当不是喊自己的吧,陆渊头也没回,看着窗外的光幕发愣。 太华这么多人,同姓并不罕见。 姓陆的同门不少,这应当是在喊旁人吧。 毕竟我只是个小透明而已啊,陆渊这样想到。 但那声音并没有停止,反而贴的更近了。 “陆师兄!陆师兄!” 还有微弱的触感自肩膀生出,陆渊才如梦初醒的回过头来。 还真是叫自己的。 入眼是个面嫩的小胖子,脸颊胖嘟嘟的,憨态可掬。 有点面熟,但尴尬的是陆渊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陆师兄,方才我一眼就看到你,想不到您也要去青都界,敢问您接的任务是修缮壁垒还是其它?” 陆渊揉了揉鼻子,他不善于应对自来熟的陌生人:“这位同门,我接到的任务是制作墨玉盛装器物,其它的倒没指派。” “那可太好了!”小胖子拳掌相击,很有些激动,“忘了自我介绍了,我也是做买卖的,叫皇甫园,您可能没见过我,但我是知道您的。 我曾经还跟瞿向瞿师兄合作过,对了,您知道瞿向瞿师兄也在青都界芒山吧?” “嗯,对,他也在。” “这就对了,”小胖子悄悄挨近了些,低声道,“您可曾想过,在青都界赚些外快?” “想过。”陆渊很诚实的回答了,能多赚一点灵石,谁不愿意呢? 购买小世界不出产的材料,出行,修炼,采购丹药食膳,都需要灵石,还有若是麾下灵兽进阶,灵石也是必不可少的。 “但我没渠道。” 这是陆渊最大的问题,他出门的时间不多,自然没时间谈生意,承担一些制作法器盈利的活儿。 “您可能没有,但瞿师兄有啊!” 小胖子挤挤眼睛:“瞿师兄的人脉和头脑我是知晓的,别说青都界,其它界域他都有不少相熟的修者。 您同他的关系好,又精于炼器。我猜想,等抵达芒山后,瞿师兄定会叫上您一同做些生意,正好我也有此意,所以索性到您这儿,等他寻来。 您放心,若是瞿师兄不同意,我绝不纠缠,也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 他拍了拍胸脯,颇有豪气干云讲义气的架势。 “那成,可我们不是各有任务吗?又哪来的时间制作法器?” 陆渊有些不解,任务文书上写的清楚明白,这家伙该不会偷奸耍滑吧。 “陆师兄有所不知,这墨玉矿开采并不容易,所需盛装器具其实并不多。而且墨玉矿乃制作战舰不可或缺的材料,目前消耗较大。 但盛装器具却损耗的少,那些空出的也会顺着宗门商队送到这里。 所以我们的任务很轻松,又充足的时间做些畅销的法器。” 皇甫园耐心为陆渊讲解其中的门道:“您已经升至丙中房,完成规定的任务只会比我们更加轻松,但如果想把生意做大,仅凭您一个人是不够的。 瞿师兄想来也是一样的想法,所以我料定他在找完您合伙以后,还会拉上其它人作为制作寻常法器的主力。 所以我才会找过来,不瞒您说,本次前来的诸位同门里,有不少都是我相熟的。 若是瞿师兄有意,我可以很快把他们也拉进来。” 厉害啊!陆渊对眼前的小胖子刮目相看。 不仅对各人信息和性格了如指掌,还很有商业头脑。 胆子也不小。 青都界现在这么乱,敢在那儿做生意的,都称得上有胆识。 一旁的小胖子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您看啊,我们肯定不能同流匪做生意,不说信誉堪忧,做的事儿也未必是好事儿。 咱们的法器,肯定是要卖出高价的,要比和平时期多出不少溢价,这才有赚头。 所以像尘海宗,大焱宗这样同我们太华亲近的宗门,也不能坑。 一些深受流匪荼毒,却又同我们太华不熟的宗门和散修才是主要目标。” “这市场可不小啊!何况我看这青都界一时半会是稳定不下来了,这笔生意既有赚头,又能做的长久,断断不能放过!” 陆渊听他讲,偶尔插嘴,借此机会多了解外界信息。 就这样聊着聊着,天色就暗了下来。 月亮升上云端。 陆渊感受到一股轻微的震颤,从飞舟身上传来。 这表明飞舟已经停在了地面。 他们到了。 ...... ...... 芒山脚下,比之前多了许多茅舍。 这是司昭军特地为陆渊他们建造的临时居所,暂时作为安身之处。等到明天正式开工,将真正的居舍开辟出来,就会弃置不用。 陆渊被分到其中一间。 “陆师兄!” 月过中天的时候,门外响起敲门声。 是唐荼。 按照惯例,有唐荼的地方,就有瞿向。 陆渊听出声音来,给他开了门。 果不其然,瞿向就在唐荼后面。 “陆师兄!想不到你也来了!”唐荼欣喜地扑上来,给了陆渊一个熊抱,把他抱起来转了好几圈。 “我们俩刚巡查完毕,换了班,才有时间过来。”瞿向在后面笑吟吟地解释。 “停停停,快把我放下!”陆渊好不容易才挣脱,正要介绍房里的另外一人。 却见瞿向径直走进屋里,把皇甫园也拽了出来:“我就知道你也会过来。陆师兄,这家伙鼻子灵的很,是不是在刚进飞舟时就找到你了?” “对,你说的没错。”陆渊又揉了揉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瞿向何等精明,他朝陆渊解释道:“陆师兄不用为此觉得抱歉,就算他不跟着你,我也会把他揪过来。 我正要在青都界做笔法器符箓的生意,没他可不行。 陆师兄,一起来吧,咱们一块凑个伙儿。”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干活了 一个小作坊诞生了。 陆渊负责高端法器、符箓的制作以及部分材料的提供,瞿向联系合适的买家,并对各项法器进行定价,唐荼动用家族的一支商旅进行运送,皇甫园则等订单落定以后,招来其它同门。 各人职责暂定是这样,但中间的过程必定不会完全如预计一样,所以最后的利益划分需要在盈利后商榷。 送走了其它三人后,陆渊没有进入小世界。 此地的茅草屋仅能遮蔽风雨,却没布下禁制,若是旁人有意探看,那么屋里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陆渊躺在床上,思考着下一阶段该种些什么。 祖脉影响范围的扩大,让可耕的土地多了一倍,这些土地他已经让小绿带着谷地仓鼠们耕耘,但具体的作物种类还没有选定。 原本想种些正好需要用到的灵植,用青点催熟。 但这个想法在冒出来的一瞬间就被否决了。 青点远远不够,现有的这些连将褐神香催熟到四品都不足,倘若用了青点催熟,辰皎的伤势便要一直拖着。 这是绝不能够发生的。 之前所购的灵植种子,全种下去也只能占据新田的三分之一,还有一大半空着。 半年成材的灵植本就不多,对眼下境况有利的就更少,还是要仔细挑拣才行。 “唉。” 陆渊左思右想,愣是睡不着,干脆掏出一株栽在花盆里的夜明草,递了块灵石进去。 等夜明草开始朝外放出柔和的白光,他才抽出《灵植小录》,仔细翻看。 小世界中的作物,虽能以外界三倍的速度成长,可相对陆渊的需要来说,还是有些慢了。 不单得到的两色光点远不够用,所需的各项材料也大多未长成。 要改变现状,只能等到归真境界时,再瞧瞧纳盈会不会出现新的变化了。 ...... ...... “见过柳首席。” 出声的人名为周元,是此次前来的符器阁成员领头人。 名义上,在任务期间,陆渊、皇甫园等人都需受他调派。 此处是战舰中一处布上禁制的房间,而坐在他对面的则是藏经阁首席柳余恨,房间里再无其它人。 她战甲未褪,清冷的目光在周元身上逡巡:“你带来的人不对,各项器物也不对。” “据陈辅教所言,传往宗门的消息是据点建筑禁制以及墨玉盛装器物缺失,请求宗门战军支援以及符器阁修缮小队支援。 但我从未听说修缮一处矿山据点,便需要三十名主职和六十名归真巅峰的辅职。 而两艘飞舟所携器物,更有符纹炮、贯星弩这些杀伤力极大的法器,难道宗门的意思,是要把芒山打造成固若金汤的堡垒吗。” 乍逢质问,周元却并不紧张,他拱手道贺:“想不到柳首席修为又有精进,远超吾等,竟然能一眼看出虚实,可喜可贺。 原本我应该在飞舟落地时便向您禀呈,无奈您不在舰中,一时无法寻得,才拖到现在。” 他从囊中抽出一枚玉简,双手捧着:“其中始末,尽在其中,是冲夷真君亲自设的封,只有您能打开,柳首席阅后便知。” 那枚玉简轻灵地飘起,被柳余恨以神念摄取,落在一旁的木箱上。 她并不阅览,而是仍将注意力集中在周元身上:“你先说。” 周元并不见怪,他早就听过这位首席谨慎的性子:“柳首席说的不错,单单修缮此处据点,并不需要这般阵仗,我等接到的任务,并不是修缮芒山据点。 明日我会留下真正的修缮小队,而三十名器师和六十名器辅造都会随我去往别处。 宗门欲要在此界留下一座真正能够据守的堡垒,其中用意我并不知晓,也无心揣测,只知调派命令到了我手里,就得执行。 如果柳首席还有疑问,可等我走后,再将神念探入玉简,里面是冲夷真君为您留的解释。” 周元说完后,便住口不言。 房间里一时有些静。 “赵四他们那边,也有这等安排吗?” 这里的他们指的并不是赵四那支战军,而是赵四、琼墉、崔华这几位首席。 “命令中并无与之相关的消息,所以我并不知晓。”周元应道。 “你可以回住处去了。” 房门无风自开,周元作揖退出。 柳余恨才拈起那枚玉简,闭上眼睛,将神念探入。 等她睁开眼睛时,美眸中的震惊已经无法掩饰,那枚玉简被当即捏成齑粉,再不能容下丝毫神念探入。 “为求...自保?!” ...... ..... “欸?人怎么少了这么多?” 天亮后,再次聚集的时候,陆渊一眼发现,前来的同门少了许多。 昨天坐在一艘飞舟里还嫌挤,现在怕是只能占下一半的座位。 三艘飞舟和六艘护航战舰也不见了踪影。 “听说是宗门有新任务,把一半人急召回去了,不过不用担心,剩下的人手依旧充裕,所需材料也已经卸在据点的石室内。” 旁边,皇甫园这个小胖子拍拍陆渊肩膀解释道。 他起的早,从司昭军那里听了些消息。 “感觉有点突然啊,一觉醒来就大变样了。” 陆渊望着飞舟在地面上留下的凹痕感叹道。 “陆师兄这是见的少了,要是多参与几次任务,就习惯了。” 皇甫园不以为意,走到前面,略有些肉的手掌一挥:“走啊陆师兄,开始干活儿了!”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努力赚钱 “陆师兄,见了上批货后,东华宗又下了三百张二品符箓的订单,需要的各类符箓名目在笺里写了。 还有岚声宗、刻籁宗...等的提出的符箓和法器需求,也都写在里面。” 陆渊的居室中,瞿向递出一叠黄色笺纸,接着道:“若是陆师兄需要什么材料,也尽早开口,商队也好采购。” 陆渊接过笺纸,从上到下扫了几眼。 所列符箓法器,大多为二品,只有少量特殊标红的才是一品。 太华此次前来的符器阁成员,修缮小队的修为较高,但任务繁重,没有时间来赚这份外快。剩下的大多是筑基期。 所以皇甫园找来的同门们,水准大多处在丁等三房的水平,不入品阶和一品的符箓法器,主要由他们负责篆绘炼制。 陆渊则主要篆绘二品符箓,炼制二品法器。 那些特地标红的一品符箓,对品质有极高要求,顾客所出的价格令人动心,远远超出一品符箓应有的价位,所以也由陆渊出手。 “暂时没有,上次商队带回的材料只消耗了小半,还够用一段时间。” 陆渊盘算了所需用度,才作出回复。 黄笺上所列的法器,大多是目前修真界域最常见的几种,其炼制手法,所需注意的要点在太华典籍中都有细致的解析和剖分。 所以即便之前没有做过的经验,成品也仍然让人满意。 瞿向目中有异色闪过:“我是按照门中符辅造和器辅造的一般损耗来配的材料,看来陆师兄成品率很高。” “就那样吧,下次商队什么时候回来?这次的订单有点多,我得安排一下时间。” “一个月,以师兄你的能力,完成这些绰绰有余。唐荼家的商队另有生意,帮我们只是捎带。” 瞿向对这些事务烂熟于心,他开玩笑似的说道,“以后我们做大了,可以挂个商号,组几只自己的商队。” 说完他自己先摇了摇头:“想的太远了,眼下的小打小闹,也就赚些外快。 就不打扰陆师兄了,早些歇息。” “瞿师弟也早些歇息。” 陆渊将他送至居室外,目送他离开。 自到芒山至今,已经过去了整整一月。 芒山中已经开出不少居室,布足了禁制。而外围的防御工事、阵法还在构筑中,仍在加紧布置。 其余各项设施的优先度不高,等到外围各项布置完成后才会考虑。 芒山周边已经立起许多建筑,这些建筑并不全是修缮小队的成果,更多的是其它宗门所建。 有奔着大宗属地的名号过来求庇护的,也有亲眼见识过太华军容后来搭线的,一些商旅也因此将芒山加入了目的地中。 就这样,在芒山的护持阵法外,隐隐竟然有形成修士聚居区的趋向。 规模还不小。 当然,这些外围的变化,不是目前的陆渊需要考虑的。 自从居室的禁制布下后,他就很少再出芒山。 因为可以进小世界了。 “又来取材料?” 辰皎察觉到身边多了个人,偏过头,正好瞧见刚把小世界入口关闭的陆渊。 这些天来,陆渊常常取些雾流苏的枝条,砍几段南阳杉枝干,以前很少用到的狐尾藻也被捞上来不少。 拿完就走,去居室中完成订单,很少在小院里停留。 所以才有此问。 “这次不是,上批法器符箓刚刚交付,暂时没那么忙,过来熬点粥喝。” 陆渊熟练的点火加碳,在锅里加进灵泉水。 小院儿外郁郁葱葱,池塘南方则与众不同,生生在一片绿意中辟出鲜明的金色。 那是一株又一株的九曜金枝,已长出了片片金色的狭长叶片,挤在一团,看着可喜。 有时候小绿会好奇地啃上几口九曜金枝的主干,但最后只能悻悻而归,只留下微微摇晃的主干,以及如同生铁片摩擦的金叶碰撞声。 唯一遗憾的是,这些九曜金枝并未开花结实,离能够出产那九种常用的金属还有段时日。 “我想过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有棵千年份的褐神香了,到时应当能让你好过一点吧?” 陆渊一边掏出银耳,一边问道。 新垦出的田地已经在一个月之前就种满了,主要是结弦藤,这种材料在青都界很受欢迎,不管是自用还是售出,都是不错的选择。 再有一月,便能成熟,同其它灵植一起收割。 那个时候,葫芦中的青色光点将会超过千颗,足够将一株褐神香催熟到四品的范畴。 “嗯,谢谢。” 辰皎望着陆渊的背影,低声道。 陆渊却察觉似的回头,露出笑脸:“都进来这么久了,怎么还那么拘谨,咱们可是这辈子都绑一块了,你好就是我好。”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井底之蛙,不见此间偌大 云层间,有艘红色飞舟腾风而行。 和太华战旗肃烈的鲜红不同,覆于飞舟表面的是奢靡的艳红。 画栋雕梁、碧瓦朱檐,装饰极尽华美。 丝竹乐声不绝,从调绘精美的门户间飘出,使的云层上余音袅袅。 与其说是飞舟,倒不如说是座凌云的宫殿。 造型同人间的画舫有些相似,但豪奢层次皆远远胜出。 飞舟上印了朵醒目的兰花,线条颜色完美融进整体造型,让宫殿都增色几分。 但这朵兰花并不仅仅是装饰,更是青都界兰芷宗的标志。 作为青都界为数不多的几个大宗之一,兰芷宗标记足以令此界九成九的流匪退避三舍。 剩下的流匪,要么是上头的,要么是首领不会权衡利弊的。 纵然青都界匪患猖獗,甚至极少数走投无路的金丹真人也来此界落草为寇,可于大宗而言,也只不过是疥癣之疾,不值一提。 稍稍有些脑子的正常流匪,都不会对大宗门下出手。 “鹿道兄,我有一事不解,请道兄解惑。” 殿中主位的两张案几上,两个模样年轻的男人相对而坐。 一个锦衣华服,另一个衣着却略显得有些平凡。 但锦衣年轻男子,此刻却端着酒杯,朝那位衣着平凡的鹿道兄敬去。 倘若有外人瞧见这一幕,定会心下讶异。 因为敬酒的男子,正是兰芷宗首席真传弟子赵闻,修为更在不久前晋入金丹境界,成就真人,地位尊崇。 兰芷宗没有五阁的区分,所以首席真传仅此一位,他在兰芷宗中,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下任掌教。 这样的地位,放在整个青都界本土宗门,都没有几个人及得上,就算是其它几个大宗的掌教也要给他几分颜面。 这样的人物,居然动用自己的座驾,来接待一个貌不惊人的修者,更主动举杯敬酒,这简直是不能够想象的。 “赵兄但说无妨。” 那位鹿道兄却泰然处之,脸上也只挂了些客套的笑意。 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我听闻,贵宗在本界的商铺大多都已卖出,矿山也都或赠或卖,不剩几座,甚至还白白送了座墨玉矿给那太华宗。 如今韶薇在本界的财产,只剩几处房舍。 我本来还不相信,但直到今日,竟然连道兄你都要离开,难道贵宗得了些消息,才撤出本界? 此事困扰我多时,万望道兄告知。” 鹿姓修者却摆摆手,轻笑出来:“赵兄多虑了,有道宗在,此界安全无虞,只是最近宗中换了些人,方略有改变,才会从各界抽出人手和资源,不止青都一界是这样。 赵兄尽管把心放到肚子里,就算你信不过我,还信不过道宗吗?” 三大道宗是修真界域各界稳定的基石,明眼人都明白。 对赵闻这样还算年轻的修者来说,这道理更是从来如此,不曾变过。 所以闻听此言,他也放下心来,待鹿姓修者饮后,将杯中醇酒一饮而尽。 鹿姓修者忽有所觉,放下酒杯行至栏杆前,俯瞰下方的大地。 “道兄在看什么?” 赵闻跟了出来,循着他的目光,将视线投往飞舟之下。 “此地应当是承运江吧,那芒山应当就在东侧不远了。” 赵闻闻言,拍了拍手,唤来一名仆从:“改变航向,去芒山。” “那就谢过赵兄了,不过不必停留,从侧面行过便可,不要太过接近,我远远地看一眼就行。” 说完,他便又将视线投往芒山的方向。 “芒山不是被贵宗送给太华了吗?如今似乎有支战军驻扎在那里,领头者叫做柳余恨,听说姿色不错。” 讲到这里,赵闻面上浮起一种男人都懂的笑容:“鹿道兄若是有意,我便叫座驾直接落在芒山上,带你去一睹芳容。” 鹿道兄回过头来,眼中有些掩藏极好的怜悯:“我劝赵兄莫要如此,否则等到日后被击落,那时就已经悔之晚矣。” “我是兰芷宗首席真传,论身份论地位,都不是轻易能够摆弄的卒子,真如道兄所说,便等同于我兰芷宗宗结仇,那柳余恨只不过是太华诸多真传之一,怎敢对我动手?” 以鹿姓修者对太华的了解,此刻芒山上大概率正在布置小型护山大阵。 不曾了解对方的分量和底细,就擅闯它宗重地,居然还自恃身份,觉得对方不敢动手? 那是太华,不是能够等闲视之的阿猫阿狗! 鹿姓修者眼神中已多了些不屑和讥讽:“照我所说的来便是,不过贵宗久居青都界,少在它界行走,消息不通,恐是一大弊端。” 锦衣男人却摆摆手:“我兰芷宗虽不如你们韶薇宗那样势力遍布各界,但也是大宗,在这青都界偏安一隅,倒也有几分闲趣。” 鹿姓修者摇摇头,不再言语,连眼中讥讽之意都已经消失,注意力全集中在隐约可见的芒山上。 他已经懒得再同此人多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芒山隐隐被雾气环绕的轮廓,接着是已经连绵一片的外围建筑。 再然后,是地上那道仍然朝外放着锋锐之意的百丈裂谷。 裂谷所至,周遭植被活物,尽被森森剑意抹去生机,枯黄一片。也正是因为锋芒正盛,修缮小队才暂时没有顶着剑意把裂谷填平。 只在飞舟上看了,也让鹿姓修者身上凭空生出一股寒意。 赵闻已经惊呼出声:“这...这是何人所为?难不成是...” “是柳余恨,”鹿姓修者仔细观看剑痕,未等他说完便打断言语,“而且其中剑意纯粹,并非借了战舰和麾下军士的力,只是单人独骑一剑斩下。” 他双手捏紧栅栏:“如此威能,我不如她。” 赵闻惊容尚未褪去,强烈的不甘和震骇在心中翻涌,他急问道:“那这柳余恨,便是太华年轻一辈中第一等的人物了吧? “不是。”鹿姓修者摇头否决,“我并不知悉太华诸首席真传的具体信息如何,但我父亲曾与我说过,我这修为如果惹上她还可脱身,如若惹上另一人,就束手待擒吧。 父亲说我毕竟是韶薇掌教之子,就算被拿住,在眼下的局面里,太华也不会对我做什么,顶多是换些资源,不如少做些无用功,被抓时也好看些。” 他瞥了一眼旁边的赵闻:“说起来,那人倒还与你同姓,只是名字有些不雅,单名一个四字,不知是谁给起的名。” ...... ...... 远处招摇的红色飞舟,自然也被芒山上的太华诸弟子发现。 “那是个啥?花里胡哨的!” 战舰上,值守的唐荼对远处的飞舟不屑一顾:“不过这东西好像是冲咱们来的,咋办排骨,去跟柳师姐禀报一下呗。” “那是兰芷宗的飞舟,他们就爱搞这些没用的。师姐坐镇中枢,那艘飞舟如此招摇,你能看见,师姐也早就看见了。” 瞿向应道。 果然,不久就有战兵执令旗奔到甲板上。 “统领有令,全军戒备!先发信号,让前方红色飞舟避开,如果对方拒不改变航向,待进入未完成的护山大阵范围内便可击落!”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假想敌 兰芷宗的飞舟避开了芒山。 正如那位鹿姓修者要求的那样,飞舟远远地从侧面擦过,没有经过芒山护山大阵的范围。 “有些可惜。” 鹿姓修者叹道。 “鹿道兄何出此言?” 赵闻勉力压住心底翻涌的情绪,堆砌起笑意问道。 “只见到柳余恨一人的手段,却没机会试试她的战军,好瞧瞧她指挥才能,是否也同修为一般惊艳。” 这让鹿姓修者有些遗憾:“青都界眼下没有一股流匪能够让这支战军全力施为,只有许多股流匪加起来,才有同这支太华战军叫板的本钱。 若不是宗门急召我回去,定然是要收拢几股流匪来试试的。” 兰芷宗同韶薇宗关系密切,所以他没有丝毫遮掩的意思。 “只是青都界的局势变化如此之快,等到我回来,不知道这里会变成什么模样。” ...... ...... 外面的形势,陆渊并不是很了解,但他隐隐地有些预感。 所以在完成宗门任务和订单后的闲暇时间里,他也在琢磨着怎样才能让自己多几种对敌手段。 作为一名优秀的时间管理大师,他把一天分成数个时间段。 什么时候去矿洞附近做盛装器具,什么时候做订单中的符箓和法器,什么时候自己鼓捣些东西,都有明确的划分。 现在,就是缩在小世界里,和大姥讨论未来的时间段。 “我觉得这样下去是没有前途的。” 陆渊翘着二郎腿坐在石凳上,他抽出两柄小剑,拍在石桌上,依次排开。 这两柄小剑分别是柳师姐送的青影和英招留下的赤色小剑。 “我浑身上下,就三件三品的法器,两柄飞剑,一只飞梭,其中一柄飞剑还是坏的。” 陆渊朝那柄赤色小剑努努嘴:“虽然现在有宗门护着,可自身实力仍是短板,这让我很没有安全感。 保不准哪天又有刁民要谋害我,那时候光靠这些可不行。” 三品法器适用于金丹真人,金丹以下的修者很少能拥有一件。 其中原因很多,比较重要的一条是价格。 “你现在大致的炼器水平能说说吗?” 辰皎偏过脸来,问道。 陆渊摸摸下巴:“这其实挺难说的,因为炼器涉及的层面比较多,单论法器品阶的话,就过于偏颇。 我现在大概能熟练地做些常用二品法器,也能借着当前的知识储备,对其作出拓展和创新。 但对一些材料特殊的、需要环境苛刻的、还有使用未收录在书本中材料的二品法器,我就很难做出来。” 他又回想了片刻:“像一些不牵涉金丹威能,材质也能被气火精火熔炼的特殊三品法器,我大概也能试试,就是花的时间多些。” “当真不错。”辰皎难得地夸赞了一句。 即使依照她的眼光,这也依旧处于极为出色的范畴。 “那你有什么建议吗?”陆渊巴巴地看着她。 “至少得知道你的假想敌是谁,是零星的高境界修者,还是成建制的战军。” “都有!” 辰皎瞥他一眼:“你还真想过和一整支战军为敌啊。” 这比鸡蛋碰石头还离谱。 陆渊理直气壮:“怎么不能,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再说,我对当前局势总隐隐觉得不安,以后要是跟人家打起来,碰上别宗战军,我最不济也得能跑掉吧。” 他大手一挥,指向小院外:“看看,这都是朕的江山!将来只会更加的辽远完善。 战军怎么了,别人能有,我也能有;等我金丹有成,元婴在望,我也组一支。” 陆渊觉得这时候自己肯定是雄姿英发,神采英拔,顾盼之间有英雄气。 他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 但旋即他想到,小世界中,能作战舰主材的南阳杉至今不到一料,这点分量做一艘战舰的甲板都未必够。 于是他默默把手放下来:“当然,这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辰皎噙了抹笑意,她下意识地想要收束住轻松畅快的心绪,以保持冷静的思维。 却忽然意识到她已经不再是需要在部下面前维持威严的统领,这儿也不是整肃压抑的战军营地。 已经没有拘束自身情绪的必要了。 所以她唇角的弧度更大了些。 陆渊从小院外收回视线,对上的便是辰皎如甘醴般清冽的笑容。 小心脏不争气地一哆嗦,陆渊不敢多看,把目光移开,直直盯着自个儿的鞋尖。 心里却想着:别的主角是不是太监我不知道,反正我不是! 身体各器官正常的男人,怎么会对如玉佳人毫无感觉? “咱们还是说说怎么应对吧。”陆渊仍低着头,把话题引回原点。 “对高阶修者,你可以像上次那样,种些阻隔神识的灵植来应对。但那时的手法太过粗糙,茭枝粉末起效用的时间极短,稍有差池就有危险。 如果能单独设计一件法器,将灵植的特性完全发挥,且能长时间维持,那将成为你的最强臂助。” 辰皎收起笑意,认真的分析。 在对待重要的事情时,她向来谨慎而专注:“另外你的内甲虽然由于材质的原因,十分坚固,但其上没有铭刻符纹,只能以材质硬挡伤害,所以你还需再做件能够护持周身的护身法器。” 陆渊点点头,深以为然。 由于他能力所限,内甲只能靠材质挡住飞剑,并不能像廖原的黄铜钟一般,主动催发就能护持全身。 当初英招若是瞄准他头颅,说不定结果就不一样了。 但辰皎并没有停下,她所经历的战争和战斗,比陆渊想象的多的多,因而对此有许多切中要点的见解。 “还有隐匿方面,你应当绘制过不入品阶的匿迹符,可以参考其中的道理,再借鉴市面上常用的隐匿类法器,设计出针对归真境界乃至金丹境界神识五感的法器。 而归真境界和金丹境界五感的特点和差异,我待会再同你细说。 ......”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做法器 在大姥的帮助下,法器的类别暂时定下几种。 一件隐匿声息,一件保护识海,一件护持周身,还有一件搅乱敌人神识。 陆渊决定把暇余时间的重心放在这四件法器的构思和制作上。 其它类别的法器都往后稍稍,毕竟饭要一口一口吃。 尤其是武装自身这种大事,更得循序渐进不是? 说干就干,他这就准备出去,找几位有经验的同门,讨论一下制作护身法器时需要注意的问题和,顺便买几件能够隐匿声息的法器来研究一下。 但正当他打开小世界入口,准备进入居室的时候,御兽牌上却传来一股已然十分清晰的意念。 是二红的。 二红的蚁巢应当是初步建设完毕了。 在来到芒山的这一个月里,它几乎失去了音信,如果不是偶尔传个消息报告进度,陆渊还以为它被人篡位了。 “需要一些可培养的蘑菇孢子吗?” 陆渊念叨了一句。 二红曾说,筑成巢穴后,除了能够更好的打理田地,处理灵植,还会有一些特别的产出。 那么这些特别的产出,估计就是落在这些蘑菇孢子上面。 总之各类蘑菇孢子都买上一点,到时候让二红挑选就完事了。 芒山外围聚集了许多不同来路的修者,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交易区,那里的商货种类较多,颇有些兴盛的势头。 即便那里没有陆渊所需的事物,也能托唐荼家的商队从别处带回来。 ...... ...... 太华符器阁主峰。 符器阁后殿前,忽的多了道身形。 没有遁走时出现的流光,也没有可被捕捉的行进路线,这道微微有些富态的身形毫无预兆的出现在殿外。 但他的行踪并不鬼祟,反而显得正大光明。 他径直上前,推门进入, “顾师兄。” 顾老头本来正在喝酒,见到来者,便起身迎了上去,语气有些讶异:“陆师弟?你不在铜臭阁待着,跑我这里做什么?” 来者陆渊也见过,正是铜臭阁阁主承康真君。 但陆渊不知道的是,这位真君也是陆姓。 一直以来,五位阁主中,蝶夫人和冲夷真君同顾老头关系最近,来的次数多。 而剩下的两位一个忙于统筹宗内财政,一个经常埋头修炼,只有在需要五位阁主共同决议的时候才会齐聚一堂。 “顾师兄,掌教仍没有出关的迹象吗?” 承康真君面色有些凝重,平时事务,大多可以由五位阁主共同决议,但有些事情,却必须得由掌教来作决定。 “没有,发生了什么事情。” 顾老头意识到有些难以忽略的事情正在发生,否则也不必特地来这里,问询掌教何时出关。 承康真君眉头蹙地更紧:“是我的一些推测,本想告知掌教,可他不知还有多久才能出关。您在我们五个中资历最老,修为最深,所以来找您问问情况。” 太华最值得称道的,是符箓与法器,而一手将符器阁从默默无闻的机构变成如今五阁之首的人,正是顾老头。 顾老头修为精深,为太华付出的心血和贡献有目共睹,他甚至拒绝了昆吾道宗的入宗邀请,只任了个名誉客卿。 道宗的成员大多是从小培养,极少破例招收外界修者。所以入道宗这样的诱惑,放在任何一名元婴面前,都极具吸引力。 但顾老头拒绝了,才有了如今太华的符器阁。 所以不管各人关系如何,在掌教闭关,不能亲理事务后,五位阁主都隐隐以顾老头为首。 承康真君从怀中抽出一枚玉简,递了出来, “这里面是一些战略性物资的收购情况,还有韶薇宗最近的动作。 恢复丹药、解毒类药剂等战时必备药物的主材或是重要辅材,市面上突然少了许多,我们已经将收购价格提了两成,结果仍不太理想。 战舰所需的各类木材、金属,乃至贯星弩这类大型法器的填充弩箭也都面临相同的境况。” 他顿了顿,接道:“我怀疑有势力暗中在大量收购这类战略性物资,而有能力这么做的,林林总总也就那么几个。” “你觉得是韶薇宗?”顾老头将神念探进玉简,同时出声问询。 “是的。”承康真君毫不犹豫,“据各处商铺及暗线汇报,韶薇宗在各界的商铺被大量卖出,各处矿藏也在疯狂开采,许多不太重要的矿山更被直接放弃,转卖出手。 矿脉是一宗底蕴之一,即使不是一宗根基所系,也差不了多少,商铺更是赚取灵石最重要的来源。 两样事物是关系一宗盛衰的命脉,居然被如此轻易的放弃。 这绝不符合常理,不是他鹿骨香疯了,就是别有所图。” 鹿骨香是韶薇宗掌教的名讳,而韶薇宗的等级制度,比太华严苛的多,几乎所有权力都被鹿骨香握在手里,大小事务皆由他一言决断。 这样反常的行为,如果不是他允许,是绝无可能发生的。 “其中必有蹊跷,我正想将此事报告给掌教,这得他拿主意才行。可掌教已经闭关如此之久,迟迟不出关,根本无法对当前局面发出有效的命令。 顾师兄,您看应当如何应对? 还有小四儿他们的几支战军,为防意外,是否应当及时召回?我太华下一代的菁英,可大部分都在其中,容不得闪失啊。” 眼下的局势,确实有些不对劲。 顾老头将玉简递回,而后挥手将三只小剑放出。 这三只小剑并未开锋,浑身白色,有朦胧的质感。 它们是特殊的传信法器,材质是空中云气,一旦发出便难以通过寻常手段拦截。 三柄白色小剑浮了起来,而后化作不显眼的白痕,朝各主峰方向疾驰而去。 “陆师弟,你先在这等等,等会儿人齐了,我们再一起商量。”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各种蘑菇 (上架了) 三柄白色小剑不是常用的传信方式,只有在十分重要的事情发生的时候才会被使用。 速度极快,且痕迹难以被捕捉。 顾老头已经多年没有采用此种方式联络他人,但今天,承康真君所言确实需要慎重对待。 部分物资的短期缺失不是很严重的问题,两成的溢价不够,那就抬到三成、四成,在当前的形势下,只要价钱到位,总会有修者愿意卖。 太华作为历史最为悠久的大宗之一,这些灵石还是出得起的。 大宗乃是诸界中占据一方的庞然大物,于这些真正强大有底蕴的势力来说,凡是能够用灵石解决的问题,都不是真正的问题。 但若是和韶薇宗联系到一起,这件看似不起眼的小事,其重要等级就得往上提几个档次。 除道宗外,表面上有实力有理由同太华针锋相对的宗门,便只有韶薇宗了。 没过多久,殿中就再度出现了三道身形。 同承康真君一样,他们的移动轨迹完全不能被修为稍稍弱些的修者捕捉到,皎皎银月投下的月光里,也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掠过的飞影。 但飞剑出去没几息,他们就已经出现在殿内。 五阁阁主,在极短的时间内,再次汇聚一堂。 “大致情况在玉简中有描述,各位先了解一下,再作讨论。” 都是自家师兄弟,没什么好讲究的,五人捡了张圆桌坐下,承康真君才将玉简放在圆桌中央。 等到后来的蝶夫人、冲夷真君和羽铩真君都看过,才接着出声:“玉简中的讯息是我梳理最近财务时发现的。 结合各界传来的消息,可以判段出韶薇宗的商铺几乎全部出手,各处驻扎的人手也大部分退回韶光界,除了一些极重要的矿产还在扩大开采规模,有些修者把守外,其余的据点都已经人去楼空。” 不必再多说,这样异常的行径,足够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力。 哪怕是兰芷宗的赵闻也对韶薇宗的异常举动觉得不解? 遑论太华的几位掌舵人? “各界的眼线没有准确的消息传来吗?” 冲夷真君右手握拳? 抵在上唇,思考眼下情况出现的可能性。 稍稍有远见的宗门? 都会在自身能接触到的界域布下眼线? 太华也不例外。 这些眼线能够将各界的消息传回,作用巨大。 而掌管这些人的机构? 同样隶属铜臭阁,归承康真君管辖。 “玉简中的信息就是全部? 再无其它。” 于是殿中再次陷入沉默。 “我觉得? 有两种可能。” 最先打破沉默,讲出自身想法的是面目方正的羽铩真君:“一是韶薇宗内部出了问题,可能会出现大范围的权力更替; 二是他们从那里得了些消息,那些店铺和矿山的重要性? 在韶薇宗看来已经不如以前。” 说话时? 他指了指天上。 韶薇宗是天门的属宗,言语中的那里,就代表天门。 这层关系十分微妙。 “这还要派人调查以后再议。”冲夷真君皱眉应道。 眼下的情报还少,在事实并不明确的情况下,不宜作出太绝对的判断。 “那对新组建的四支战军? 各位怎么看,眼下形势迷蒙? 是否要将他们召回涌泉界?”承康真君再次提到这个问题。 这确实是个不容忽视的问题。 五阁菁华,不少都被吸纳进这四支战军中。 在老一辈的战军凋零以后? 他们就是太华真正意义上的保护者。 太华的未来,有一大半都落在他们肩上。 “我觉得不行。” 羽铩真君最先表明自身态度:“各支战军均有元婴暗中看护? 倘遇些风吹草动就召回? 也就失去了外派磨练的意义。 假如不经历真正的危难? 这样的战军,最后能不能挑起太华的大梁还是问题。” 冲夷真君也附和道:“有暗中的护持,保命不难,零星的单个敌方修者很难造成危害,但若是韶薇宗出动战军,那是无法阻止消息流出的,我们能够及时作出应对。 所以我也不赞同只凭些推测联想,就把他们召回。” 在对待同一件事情的时候,分歧是无法避免的。 哪怕是同门师兄弟也一样。 在决议中各执己见的情形,已经不是第一回发生。 于是他们不约而同地,把视线投向顾老头。 顾老头揉了揉眉心:“小四儿和小柳所在同涌泉界相邻,若要去盘圆青都二界,不绕远路的话必须得经过涌泉界,所以不必担忧韶薇宗对他们动手。 但琼墉,崔华他们处在修者界域的腹地,一旦出事,宗门很难马上救援,可以先召回,再另寻任务。 关于韶薇宗那边,还需要进一步的打探,同时继续溢价采购战时需用物资。 另外宗门内部的生产也向战时方向调整。 你们看怎么样?” 无人反对,于是这条决议正式通过。 ...... ...... 芒山外围确实有不少交易的修者,陆渊没怎么费力就搜罗了十几种等阶和效用都不同的蘑菇,带了回来。 “这堆蘑菇挺杂的,有的有毒,有的对人体有裨益,你过来挑一下,看看哪种适合。” 小世界内,陆渊把成熟的蘑菇,按照种类分开,在地面上摆放出来。 很少有单独卖孢子的,于是陆渊干脆从头到尾地把蘑菇打包带回来了。 看,甭说是孢子,成株都给你整回来了。 二红就在旁边,刚刚那些话,就是对它说的。 但它没上前,而是传回一段信息。 “要我来挑吗?” 陆渊捏着只没来得及放下的蘑菇,指了指自个儿:“合着你们蚁巢的产出还是可控的。” 趴在他前面的巨大红蚁点了点头,它本来是摇头顶的两根触须来表达同意或者否定的,后来跟了小绿这个老大,就变成点头了。 “那就这个红色的、这个绿色的,还有那种紫色的,这三种蘑菇对我有用,就整这些吧。” 陆渊按照效用,挑了几种。 这些蘑菇有的高达二品,有的不入阶,但听二红的意思,等阶到最后并不重要,蘑菇本身得特性才是关键。 所以陆渊挑的三种蘑菇,分别有致幻、剧毒、解毒的效果。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小扶桑(上架了) 小世界中,红色沙海边缘。 即使未曾涉足,仍有种贴近火焰的灼烤之感。 似乎比上次来的时候,又热了许多。 陆渊撩起衣衫下摆,蹲下去,双手鞠起一捧细沙。 这沙砾已经变得极其细小,吹口气,都有可能会如尘土一般飞起飘扬。 它的颜色像是外界夕阳落山时的赤红云霞,煞是好看。 没多久,这捧细沙就顺着他的指缝渗下去,很快陆渊手上就只剩下寥寥几颗小小的颗粒。 两手轻拍,把这些小颗粒也抖落,陆渊才站起身来,朝沙海内部走去。 他主要是来看辰日火树的,玩沙子只是顺带。 “好久没来过,也不知道它长成了什么样子。” 确实是很长时间没有关注辰日火树了,上次构筑小天轨,也只是在沙海边缘做了些布置,那样就已经足够将辰日火树暂时树立为此界的阳。 辰日火树的作用并非只是如此,它的枝干和果实,都有不错的效用,能当做陆渊炼器的材料。 但毕竟担着重任,母株是动不得的。 可陆渊是灵植夫啊,他这次来,就是想看看能不能给它分株,像雾流苏一般弄出个小树林来。 “嗯?怎么没了,我的那些朱鹮呢?” 陆渊的脚步停了下来,这片地方原本是朱鹮在地上的巢穴,上次来的时候,土地虽然沙化了,可那些巢穴仍然坚挺。 这会儿全没了。 原地只剩下几堆小小的沙丘。 住在这儿的朱鹮也不知去向。 啪嗒! 前方有重物坠地的声音响起,引得陆渊朝前观望。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不是制造出响声的东西,而是粗壮挺拔的赤红色树干。 两个陆渊合抱都未必能把这树干围起来。 老粗了。 “变化真大。” 陆渊惊喜地看着粗壮的树身。 三个月前,这还只是棵只抵到自己腰间的小幼苗,如今却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对比之下,现在两只手就能拢起来的南阳杉就显得很逊。 长得忒慢了。 辰日火树的树干变粗了,那么自然也更加的高大。 已经不比明谷中,十丈高的流明枝矮多少了。 抬头一敲? 才发现无叶的透亮枝杈间? 多了一颗硕大的岩球和十数个通红的鸟窝。 岩球的外表不规则,正当陆渊纳闷这是个啥玩意的时候? 一只背生双翅的大个红蚁从里面飞了出来? 伴随着嗡嗡的振翅声,停在陆渊肩头。 是大红。 这玩意? 是大红的蚁巢,它和它麾下的九百带翅红蚁? 就栖息在这颗粘合沙砾做成的岩球中。 这时? 繁密枝杈间的鸟窝里,也有几只朱鹮探头探脑地伸出脑袋,见是陆渊,也扑腾着翅膀? 从窝里跳出来? 用朱红色的鸟喙拱他的袍袖。 这不是在欢迎他,而是它们还记得眼前这只奇怪的两脚兽有好吃的草籽儿。 “哟,你们怎么还变色了?” 以前的朱鹮,红首朱喙;现在的朱鹮,全身上下都是朱红色? 除了眼睛还是黑瞳,其它的部位都和地上的沙子一个颜色。 也不知是掉了多少羽毛? 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刚刚发出响动的东西也找到了,是颗同样红色的朱鹮蛋。 陆渊下意识舔舔嘴唇? 上次掏的朱鹮蛋,水煮了味道还蛮不错的。 他上前两步? 把这颗从巢穴中漏下来的蛋捡起来揣兜里。 这蛋太调皮? 这样下去不行的? 带回去好好教育一下。 然后又洒了把上次的草籽儿,任朱鹮们在一边啄。 他本人则绕着辰日火树打转,看看从哪儿剪下几根枝条合适。 沙海的面积一直在朝外延伸,现在占的地方挺大,能分出不少幼株来。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觉得四爷送自己的百宝囊中,有微微的震动感传出。 这不对劲儿。 陆渊神念往里一探,发现震动的制造者,是一个严丝合缝的玉盒。 此刻,这只玉盒正在百宝囊内部的空间中,上下倒腾,像是得了癫痫。 这是个啥玩意儿来着? 陆渊有点记不清了,好一会才想起来玉盒中盛放的是什么。 是辰皎带来的小扶桑种子。 他用神识将这只玉盒从百宝囊中捞出来,握在手中。 但随着玉盒回到小世界中,震颤更加剧烈了,而且更有一股莫名的升力托着它,如果不是陆渊抓着,它恐怕就飘起来了。 现在,它只能徒劳地陆渊手里扑腾,像是被扼住咽喉的飞鸟。 于此同时,辰日火树上,传来一缕又一缕肉眼可见的赤色流明,盘旋在玉盒周围。 但陆渊的手艺自然是极好的,这玉盒的品质不错,严丝合缝,加上禁制,就如铜墙铁壁一般,彻底封死了能量的溢出。 所以这些赤色流明光是盘旋,就是进不去。 看这情景,像是好事儿啊。 陆渊即刻解开禁制,打开玉盒。 一团火焰腾地冲出,带着一道火星组成的拖尾,飞到辰日火树茂密而光滑的树冠上方。 一缕又一缕赤色流明,从辰日火树的树干上、枝杈间连绵不绝的升腾而出,似是天边的云霞,缥缈而明艳。 而后这些带着极高热量的流明,如烟尘般升向高空,如大川汇海般投入那团越来越耀眼的火焰中。 那就是小扶桑树种的本体。 但是这种变化,在小扶桑树种的亮度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就停滞了。 赤色的流明仍在投入,但那团火焰仍然维持原状。 似乎这株辰日火树,只能够让它维持现在的状态。 “这是不够吗?” 陆渊把玉盒擦擦,扣好塞回百宝囊。 勤俭节约是美德,扣扣搜搜不丢人。 他揉了揉被火光映地有些干涩的眼睛:“火力不够啊,还得分株,多种几棵辰日火树。” 辰日火树明显和小扶桑树种产生了一种奇妙的联系,这是当初没有发现的。 大概是因为以前的辰日火树太小了,树种不好意思吸。 可如今辰日火树勉强可算成材,所以才有了陆渊所见得这一幕幕。 又看了眼树冠上方,嘬赤色流明正起劲儿的小扶桑树种,陆渊撇撇嘴,从百宝囊里抽出一把特制的大剪刀。 剪枝条,分株!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水煮蛋 等到几日后,沙海里已经多了许多辰日火树的幼株。 灵植夫这块,他一直没放下,加上给雾流苏分株的经验,这回可谓是驾轻就熟。 没用半月,就利用闲暇时间,让沙海里多出一片小小的红色森林。 只要给予它们足够的时间,就能长成繁荣茂盛的辰日火树群落。 以前,辰日火树的母株没有长成,加上它所发挥的作用对小世界有极为重要的意义,所以不能够随便取用主干和果实为材料。 但今后不同了。 其主干和果实均能在关于火行的方面,发挥出难以替代的作用。 譬如,炎焱界中岩浆奔涌,地火横流,当地修者便会取用辰日火树主干,做出船或是封闭的梭形舱室,以此在熔岩流火中穿行。 果实则是许多丹药的辅材,价格不菲。 等这批幼株长成,陆渊的小金库和材料仓库都会更加充实。 “来,今儿晚上咱们吃水煮蛋。” 陆渊回到小院,摸出几枚外壳通红的小巧朱鹮蛋。 光掉下来的那枚怎么够?这儿可有两张嘴呢。 所以他去朱鹮们用掉落羽毛、沙土、不知名草叶粘合的窝里,又掏了几个。 “哪来的?” 辰皎睁开双眼,伤势加重后,她闭眼小寐的次数愈加频繁。 “路上捡的,挺好吃,等会你尝尝。” 确实是捡的,只不过一枚是红沙里捡的,而其余的是在鸟窝里捡的。 陆渊熟练地架锅烧水,把洗干净的几颗朱鹮蛋扔了进去。 味道很不错,可惜太小,朱鹮蛋的体型和鹌鹑蛋差不多,只能和大姥一起尝尝味道。 “你会爱上这滋味的,就是太少了,等其它的辰日火树长成,得帮着朱鹮把族群扩大一下,不然尝尝鲜就没了,就很吊人胃口。” 陆渊一共掏了九颗朱鹮蛋,加上捡到的那颗,共有十颗。 现在都泡在锅里。 食物不问出处,在锅子面前,不管是捡来的还是掏来的,都一视同仁。 锅底下异火旺盛,不一会儿,灵泉水就被煮沸,锅盖下冒出腾腾的白色雾气来。 但随着水沸的咕咚声而来的? 还有细微的咔嚓声。 夹在水声里? 很难辨认。 陆渊就没有留意到,他正笔走龙蛇? 进行日常的肝符。 但这瞒不过辰皎? 她的注意力落在锅里,随后笑意再次攀上她的唇角:“你会养雏鸟吗?” “嗯?还行吧? 应该不会养死。” 陆渊停笔,眼神茫然? 不太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 啪嗒! 就在这个时候? 紫砂锻成的厚实锅盖,似乎被一股自下而上的力量掀翻,从锅子里被顶了下来,摔在地上。 “喳喳——喳喳——” 嗯? 陆渊循声望去? 发现锅子里的晚饭? 已经变成散碎的红色蛋壳,还有十个小毛团儿。 小毛团儿有小小的翅膀,有圆滚滚的身躯,有两只纤细的小爪子。 它们身上长着细密的茸毛,覆盖住全身? 就连小翅膀上也是如此,并没有鸟类标志性的硬羽。 可能是刚出生? 所以才会覆着茸毛,等到以后会脱落? 换上羽毛。 十个金色的小毛团,在陆渊的锅里不住扑腾? 像是在游泳。 “咋回事啊?” 陆渊有点摸不着头脑? 正准备开饭呢? 怎么晚饭孵出小鸟儿来了。 上次可是直接变成水煮蛋的。 而且这毛色也不对啊,以前的朱鹮是白羽,现在换成了红羽,咋这几只是金色的呢? 这几只雏鸟,本来在尝试仰泳,锅盖掉下去以后,它们发现了陆渊和辰皎,于是齐齐瞪大黑亮的眼睛,看着这两个人。 “喳喳!” 短暂的停顿以后,雏鸟们动了,它们蹦跶起来,从沸水中攀上锅沿,朝石桌的方向跳了下去。 但它们毕竟刚刚出生,只有些茸毛的小翅膀无力地扑腾,不仅飞不起来,反而直直的朝下坠落。 眼看就要啪叽摔在地上。 但就在摔在地上的前一秒,这十个毛团子被一双手挨个捞住了。 “挺软,还很痒。” 接住雏鸟儿们的陆渊发表了感想。 十只小毛团子不安分地蹭来蹭去,感觉像被十根羽毛一起挠手心。 “要吃点啥,小东西们?” 陆渊把小鸟儿们放在石桌上,带着笑意低头问道。 “本来该咱们吃晚饭的,现在不仅吃不成,还要给它们准备晚饭。” “也就是你,得了便宜还卖乖。”辰皎回应道。 她看着这些喳喳叫的小鸟儿,似乎有些喜欢:“我知道你是从哪儿捡的了,那片红色沙漠是吧。” 陆渊点点头:“是的没错,可我怎么就得便宜了?” 辰皎慢慢伸出手指,贴在桌面,那几只小毛团就飞快地跑过来,用并不尖利的金色鸟喙磨蹭。 “这几只雏鸟,是应了世界的改变而生的,你看,它们不惧水火,身上的水分抖一抖就烘干了。 它们不是自然孕生,而是此界之阳的部分表现形式,所以才表现神异,而且外表等都和沙海里那些换上红羽的朱鹮不太一样。 沙海那边有几只朱鹮,想必是小天轨运转的那一刻,就得了造化,才生出这几只小鸟儿来。 先养在沙海那边,以后对你很有用的。” “哦!”陆渊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他还是不太懂。 像这些涉及根本道理的东西,一个筑基理解不了的。 所以听听就行,就当长见识了。 “那它们吃啥?灵石还是灵植?” 辰皎摇摇头:“它们不吃这些,但根据我的推测,辰日火树的枝杈间,常常会迸溅出明亮耀眼得火星,那应当才是这些金色小鸟儿的口粮。 对了,它们已经不再是纯粹的朱鹮,想好怎么称呼了吗?” “金乌!” 陆渊毫不犹豫,此间诸界,虽有扶桑树的传说,可没有金乌的说法。 锅里孵化的雏鸟正好十只,又金灿灿的,可不就是新时代的金乌吗! “嗯,这个名字很不错。”大姥表达了她的肯定。 但陆渊还没说完:“金乌是统称,单独的名字也不能少。 就叫小一、小二、小三...小十怎么样? 行,你不反对就是默认了,待会我做些标记,方便区分。”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快男陆渊 法器的威能并不是固定的。 哪怕是同一品阶的制式法器,也会因为所用材料、铭刻纹理、炼制手法等发挥不同的威能。 陆渊准备为自己做的四件法器,自然要做到最好。 他乃是太华符器阁成员,又同大姥请教了许多关于修者自身能力及局限的知识,所以对这四件法器应当具备的功能已经有了大体认知。 而当前修者界域盛行的那些法器,很难满足他的要求。 所以还得自己构思,然后一点点试着做。 笃笃笃! 居室的门上,响起叩门声。 陆渊做完了今日的宗门任务,赶完订单,正在居室中执笔,将能够作为四件法器的材料列出。 自从来到芒山后,他在小世界中待的时间少了很多,订单和法器一般都在居室中完成。 因为经常有人来居室找他,或是生意上的问题,或是同门前来请教。 自打皇甫园叫来一起完成订单的同门见了陆渊的手艺后,来请教的人便渐渐多了。 所以对突然响起的叩门声,陆渊已经习以为常。 他上前去,将禁制打开,推开石门。 “陆师弟近来可好?” 门口站着的国字脸热情地招呼道。 陆渊:“???” 这位同门,咱们以前见过吗? 这口气似乎是打过照面的,但陆渊实在是记不得了。 眼前的这张脸,着实有些眼生,根本没有一点印象。 “还好还好,不知您怎么称呼?” 陆渊脸上顿时浮起尴尬却不失礼貌的微笑。 那人一愣,国字脸上的表情变得哭笑不得:“陆师弟,我是廖原,大比时穿甲的体修。” “哦哦,廖师兄请进。” 陆渊如梦初醒,对这位曾在大比中差点淘汰自己的同门,他还是记得的。 对只差一点点就打到脸的那只覆甲拳头,更是记忆犹新。 但当时廖原是穿甲的,脸被挡了个严实,声音从甲中传出,更是变了调,所以这回见到甲里的活人了,陆渊反而认不出。 “廖师兄高义,您在芒山的事儿我听说了,真是了不起!” 陆渊挑起大拇指,危难时方能看出一个人的品行,这是真汉子,值得尊敬:“无事不登三宝殿,您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只要我做得到? 绝不推辞!” 同门间虽有叙旧? 但这时候找过来,不可能仅仅是为了见个面? 寒暄一番。 定然是有其他事情要谈。 廖原搓搓手:“是这样的陆师弟? 我想来找你做几件法器,我的法器在来芒山时被打坏了? 护身法器报废,就连甲也破损严重。 之前也找了些符器阁的同门? 但要么不擅长这类法器的制作和修补? 要么技艺还不纯熟,于是他们就让我过来找你,说是在芒山,这活儿非你不可。” 这话虽然夸张? 可也有几分道理。 如今的芒山? 修缮小队所擅长的,更偏向于禁制和大型阵法的布置排编,剩下的符器阁弟子,大多修为偏弱,技艺也只排在丙等三房的水准。 所以陆渊这儿? 就成了最佳选择。 陆渊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什么大事儿。 “那廖师兄? 您想要哪些法器,要市面上常有的还是私人订做?” 廖原有点懵? 他之前的法器大多是以贡献点兑换得来,哪晓得其中还有这么多说道。 陆渊解释道:“市面上常有的法器适合大多数修者? 但这类法器往往不能完美和修者契合? 而且由于太过泛滥? 很容易被针对。 而订做的,则能根据你想要的来,功能,模样等都可以自己定,能够和修者的习惯贴合。” 廖原两掌相击,似乎发现了稀罕物件,很有些兴奋:“陆师弟你这里果然同别处不一样,旁人给我的答复大多是问我要哪一种已经定型的法器,在市面上都有,没想到你这里居然还有订做的说法。 我想要订做几件,接下来需要做些什么?” 陆渊取了张纸递给他:“首先是法器的功用、期望品阶和品质、最大能承受多少真元等比较关键的信息; 其次是外表样式; 再次是催发方式,可以选择真元催发、灵石催发或者两者兼备,当然两者兼备的要贵一点; ......” “陆师弟,我要做的可有好几件呢,既有护身的,也有攻伐的,你这里都能做吗?”廖原有些好奇地问道。 因为大多数能够炼器的修者,都有所擅的法器和不擅长制作的法器。 譬如飞剑和黄钟,二者功用完全不同,其中的纹理、材料用量、经过何种炮制都有各自的考量。 但陆渊这里,却将这一点完全忽略,根本不问什么类型。 “都一样。”陆渊又抽出只笔递给廖原。 “只要把纹理基础学全,再对材料的处理方法和处理结果有大概认知,加上不落窠臼却又贴合实际的思维,自己做些合用的法器还是很简单的。” 那本《炼器要诀》扉页上,用极粗极浓的笔墨,写了行潦草但令人振聋发聩的话: 炼器最需要的不是资质境界这些玩意,而是有足够精彩想法的头脑! 陆渊深以为然。 这就像做菜,白菜萝卜等就放在案板上,但最后出锅得是难以入口的东西,还是色香味俱全的大菜,这得看人。 可能有些人认为不是这样,但一千个人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每个人对同一事物都有不同的看法。 陆渊就觉得,这话靠谱。 廖原不懂炼器,但他觉得面前的这位陆师弟,和其它符器阁弟子是不一样的。 所以他很快在纸上写下几件法器的功用以及其它信息。 陆渊接过来看了几眼,估算了下时间:“成,廖师兄七天后就能来取货,到时候可以现场使用,不满意不要钱。 到时候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也可以说出来,再改就成。” 廖原眨了眨眼睛:“陆师弟这么快吗?这上面可是足有三件法器,其中有件还是二品,旁人听了都让我直接回宗门兑换,不然要等很久。” “额,还行吧,总之廖师兄到时候来拿就可以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蓝色布条 “廖师兄来试试。” 芒山脚下的许多地段已经铺设上平整的石板,从前的散碎石砾和参差草木被移除,丢进不远处的百丈裂谷中。 不过这仅限山脚,因为大部分居室是在山脚被开凿而出,才特意弄得平整些,方便出入。 芒山整体仍少有人工痕迹,放眼望去,所见唯有青青草木与裸露的白色岩块。 还有压在峰顶上镇守整片地域的黑色战舰。 贴着山脚的一处平整空地上,陆渊正招呼廖原前来试甲。 七天已经过去,今儿就是交货的时间。 做生意就得讲信誉,说好七天就是七天,一天不能多,一天不能少。 “这件甲的破损主要在胸腹处,原本铭刻的纹理被震断,真元不能在其中流转,便失去了效用,对材料的增幅以及同各处呼应的作用都没了。 我没照搬原本的构造,而是在其基础上,添了些东西,廖师兄可自行体会。 另外面甲这里,我在原本没有纹理的地方加了层过滤用的小阵法,能够过滤大部分毒性明显的气体。” 那边廖原已经换好甲胄,陆渊伸出食指,点在刚刚所说的几个地方,好让他了解的更加清晰直观。 铮铮铮—— 廖原五指张开握紧,慢步朝前,仔细感受甲胄带来的感觉。 体修甲胄大多沉重,手、肩、肘等需要灵活开合旋转的部分多有坚硬的金属部件作为连接。 此刻连接固定的金属部件随甲胄内的强健体魄运动而咬合,于行走间发出缓慢低沉的摩擦声。 似是剑锋出鞘的铮鸣。 随着真元在纹理间流转,这些声音消失不见,廖原的步子越迈越大,抵达山脚岩壁时只脚尖一点,便轻盈地上了去。 “嗬!” 经由面甲缝隙传出道沉闷的惊呼,这套曾经熟悉的甲胄,廖原已经不再了如指掌。 但这并不是坏事。 甲胄仍是那套甲胄,但作用却远大于原本的作用。 随后便是腾跃、奔跑。 廖原顶着厚实粗犷的甲胄,在山谷、岩石、密林中穿行,速度越来越快,最后陆渊只能瞧的见人影,眼睛却跟不上动作。 直到廖原玩够了,才携着尘风和草叶,从高高的山岩上一跃而起,重重落在陆渊不远处。 激起一圈小小的气浪,地上铺的石板都被震碎许多。 “多谢陆师弟!” 平稳落地后,廖原快步走近? 双手抱拳? 朝陆渊躬身。 他原本只是想修补缺损,谁知道眼前这位陆师弟不仅将缺损补齐? 还顺便给整套甲胄都升了个级。 所耗的真元减少一成左右? 成效却不减反增。 无怪乎当初找符器阁同门时,许多都对他十分推崇。 “还没完呢? 这是廖师兄你要的二品护身腕带,体型不大? 而且基本不会脱落。我敢打包票? 你要再被归真巅峰的修者戳一剑,可能还会被打飞,但至多受些轻伤。 当然,他要是不依不饶? 再砍几剑? 这东西就得报废了。” 从丑丑的百宝囊里抽出条二指宽的玉色腕带,顿了顿,又掏出枚极细的针,陆老师继续他的讲解, “这枚飞针的材料取自食铁兽? 本身就已经极为坚固,其上铭刻的纹理? 使得它能够极好的隐匿真元波动和身形。 最重要的是,它在真元催动时? 本身纹理组成的势会对前方造成一些干扰,使得其它纹理中真元运行滞涩? 用来破甲有奇效。” 为了更好的构思自用的隐匿法器? 陆渊最近找了几件专精隐匿的法器? 用四爷给的明晰晶加上自身知识,将其中构造了解清楚。 在飞针上试了试,效果还不错。 “不需校验了,陆师弟的技艺高明,我很信服,剩下的几件也定然是品质很高的,我这就将灵石结算清楚。” 陆渊比起大拇指,咧开大嘴。 就喜欢爽快给钱的人。 收钱的时候,总有种难以言喻的愉悦感,沉甸甸的灵石入手的触感从来都让人陶醉。 “爽快,咱们也算老交情了,就抹个零,承惠三十颗二品灵石。” ...... ...... 阳光灿烂,云影无踪。 是少有的好天气。 光线明晃晃地从天空垂下来,将整座芒山和山间的绿意都映得更加明艳。 但阳光照不到的战船舱室内,亮着的仍是毫无明媚可言的人造光线。 那是灵石供能的灯具,发出的光并不刺眼,也不昏暗。 只是呆板的明亮。 不大的方状舱室中,柳余恨坐在案几前,清丽的面庞上看不见情绪。 周围除了些常用的杯盏,便再无其它,整间舱室极为空荡。 她眼神淡漠,面前放着两本册子。 其中一本铺开,内里记载青都界各宗的人数、实力等,中间夹着张有许多折痕的青都界地图,上面许多处都已经标记成红色。 那是流匪常引为据点的地方。 另一本上有明显的卷曲痕迹,靠的离她更近一些。 “师姐,尘海宗来使到了,他想邀请你去尘海宗做客,已经备下宴席,为您接风洗尘。” 说话的是名模样年轻的男子,他体貌端正,着一身制式黑甲,正躬身禀告。 并不像别人那样蓄有长发,而是将过长的头发剃了,只留一寸。 但别误会,他不是穿越者,只是嫌头发打理麻烦,争斗时也多有不便,顺势剪了而已。 他叫周瑾,是真正有资格略去师姐前面的柳姓,直呼她为师姐的人。 因为他是冲夷真君的记名弟子。 如果柳余恨不在,他便是唯一有资格接管战舰指挥权的人。 “宗门派我来芒山,不是为了交际应酬,而是为了守住这座矿,护着这些弟子,我不能轻易离开。 但尘海宗与我太华素来亲近,所以你代我去。” 柳余恨的语气并未因此生出波折,仍如往常一般平稳地叙述:“还有,在这里要叫我统领。” 周瑾肃然:“是!统领!” 战军中多是同门,所以更要规章明确,公私分明。 若是如在宗中一般,统领难以树立威严,真正战斗的时候,便易出现奉令不从的局面,这是大忌。 但周瑾应声后,并没有离开。 他仍保持躬身抱拳的姿势:“统领,司昭军的暂时编制已经满了,此刻允许扩编的命令还没下来,贸然招那名叫做廖原的同门进来是不是有些不妥?” 新建的四支战军,都暂时以一营为编,除却正副统领共两百修者。 司昭军人数已满,如果执意招廖原进来,严格上来讲是违反规定的。 “他很不错,在保护同门这件事情上有赵四的风范。虽然可能有点意气用事,但只要能够遵守命令,这样的人越多越好。 在我眼里,他和你一样,都是能让太华更好的那类人。 另外,我只是给了他一面令牌,以证明他是我选定的人,等到下次扩军时,才会真正将他招收为战兵。 还有疑问吗?” 柳余恨将展开的册子合上,拿起有卷痕的的另一本。 “没有了。” 周瑾应声,而后视线在那本卷痕明显的册子上停留了片刻,出了这间朴素的舱室。 那本册子是他亲手送来,自然知晓里面的内容是什么。 不是军机要务,也不是各种势力的境况描述。 只是一个人最近做了哪些事。 大到迎敌,小到食宿,从荦荦大端到鸡毛蒜皮,都被列在里面。 那个人周瑾并不熟悉,大多数的核心弟子和内门弟子也并不熟悉,他已经有许多年都没在新弟子中露面。 但他的名字周瑾听过很多次,从诸位长老那里,从各阁真传那里,从师傅师伯那里。 那个人叫赵四,符器阁首席真传。 ...... ...... 陆渊也有点想四爷。 四爷走了以后,生活就枯燥了很多。 如果每个人的生活都能剪成一部电影,那么四爷不在的这段日子,肯定是黑白的。 生活似乎失去色彩。 没人总想着拽自己去燕舞楼了,也没人偷摸着弄点好吃好喝的回来,碰上炼器的问题时也找不到交流对象。 要不,重逢时跟着四爷去听歌唱曲儿? 陆渊很认真的思考着这个问题。 这可不是为了个人私欲啊,这是为了照顾四爷的想法。 你想啊,四爷老是要带自己见世面,老是拒绝那不是伤人家的心吗?偶尔也得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不是? 所以下次...我请! “你能发现我吗?” 把心里头杂七杂八的念头给甩掉,陆渊手腕上系着块蓝色的布条,蹑手蹑脚进了小院,蹲在辰皎木椅旁边,小声问道。 他不是精神病发作了,而是在试自个做的隐匿法器效果如何。 腕上系的蓝色布条,就是那件集百家所长的隐匿法器。 “不能。” 辰皎的眼神有些无奈,看着蹲在面前的陆渊,叹了口气。 这已经是第八次了。 “不要屈从于现实啊,能发现就是能发现,干嘛要假装发现不了。” 陆渊单手扯下蓝色布条,有些丧气:“不行啊,还得再改,伤重如你都能发现,那我在外界用的时候,岂不是处处破绽?” “不是这样比的。” 辰皎摇摇头:“我同你讲的是归真与金丹的神识五感,到了元婴后,你这些小玩意做的再好也都没什么用。而且...” 她的语气中满是无奈:“就算试,你也要等我闭上眼睛再进来啊。你这样大摇大摆,旁人又不是瞎子,肯定会被发现的。” “我是觉得你看外面看的出神了,才趁你分神进来的,要是在外界,肯定会好好作伪装的。” 陆渊揪着蓝色布条,把它放在比较醒目的位置:“我改了好几次,你觉得它的性能比之前有提升吗?” “不知道,”辰皎干脆闭上眼睛,“在我的感知里,你的气息始终非常醒目。” “不应该啊,多多少少会起点作用吧。”陆渊挠着头,这件法器他构思许久,所起的作用他一清二楚。 可能是境界差得太大,有许多现在尚还察觉不到的地方掩饰不住吧。 陆渊下了结论,然后又把蓝布条系在手腕。 这回他要出去,找几位同门试试。 修为越高深越好。 进到居室中,陆渊打开禁制,推开石门。 一头短发映入他眼帘。 修者界域中,修者多蓄长发,以发簪或发冠束之。 那面前这个发型和前世板寸有得一拼的男人是怎么回事? 他惊得快要跳起来,以为碰上了老乡。 因为这人的发型,实在是眼熟。 那人并未出声,只是看着陆渊,目光审视。 留存在芒山的太华诸门人中,发型如此出众的,只有周瑾。 “你能发现我吗?” 良久,双手扶门的陆渊嘴里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乍听此言,周瑾的眉头蹙了起来,他仔细打量陆渊,从头到脚都没放过。 而后闭上眼睛。 正当陆渊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周瑾的眼睛再次睁开,目光里透着惊疑。 “气息几乎消失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刚开门那会儿,只觉得面前这个手腕缚有蓝色布条得人有些怪异,但具体哪里不对头却并没有被他发现。 直到这个人问了一句,他才闭上眼睛,用神识探知。 但探知的结果却让他十分讶异。 面前这位同门将自身的气息波动隐藏地极好,神识仔细观测尚能发现痕迹,若是稍稍大意一点,极大概率会将这些痕迹略过。 陆渊没回,试探着问了一句:“奇变偶不变?” “陆师弟,方才你说什么?” 周瑾面露疑惑,刚刚那句话他听得很清楚,但连在一起,就完全搞不懂是什么意思了。 “哦哦,没事没事,口误,敢问您是来做什么的?订做法器还是探讨交流?” “我是来修法器的,现在很多人都说芒山的陆渊陆师弟,炼器很有一手,有需要找他就对了。 所以我才找上你。” 周瑾从怀里抽出一只玉笛:“这只玉笛是我归真时用的法器,前不久坏掉了,我觉得不舍,所以到你这儿来瞧瞧,能否修复。” 这人挺念旧的,不错不错。 等等,刚刚他说什么?归真时用的? 那岂不是位金丹真人? 这说明布条还是有点用的。 陆渊不动声色,脑中转过几个想法,手上接过玉笛,将神识探入,仔细探知内部结构。 “小问题,很快就能修复,您什么时候过来拿?”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余孽 蓝色布条确实蛮好用的。 在送走周瑾以后,陆渊去别的同门那里试了试,效果杠杠的。 做足伪装后,归真境界的同门基本发现不了自己,而金丹境界的他还没敢找几位试试。 不太敢,因为不熟。 能作为参考的只有周瑾。 据他所言,不用眼睛看的情况下,稍稍疏忽一点,就很难察觉到系上布条以后的陆渊气息。 那这......还行啊。 勉强能让人满意吧。 陆渊本来的期望是,能够彻底瞒过金丹真人的感知,但现在来看,离目标还有点距离。 回去再跟大姥研究一下,看哪里出了问题。 ...... ...... 青都界,东海。 岛屿上妖声鼎沸,数道用望气之术才能感知的接天烟柱拔地而起。 上接云层,下连河山。 妖婴境界的大妖们,在这里丝毫没有掩饰的必要。 他们体内奔涌的海量妖元毫无遮掩地凝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势,同自然应和,同天地交感。 修行本身不分好坏,所以不管是人族真君还是妖族府君,均有这等气象。 但这种望气视野中的景象虽然仍旧令人畏惧,却已经不如几个月前那样令人震骇。 丰都城交战之前,这座岛屿几乎都被庞然而壮阔的烟尘掩住。 那样的景象,足以让丰都城上所有人丧胆,令任何一名化神以下的修者不战自溃,望风而逃。 来自其他妖域的烟柱同大妖都不见了。 他们按照命令,分别撤回了各自的地盘。 并不是所有大妖都能承受徒劳无功的巨大损耗,面对这样没有道理的命令,自然是有妖提出质疑的。 然后他们的尸体,就成为了休战的诚意,被送到修者那里。 此刻,这座东海最大的岛屿上,只剩下原本就存于此地的几位青都界本土大妖。 青檐走在一条僻静的小路上,这里没有其它人,显得很是空旷。 这是青都界最大的妖府,名字叫做踞海。 踞海妖府。 建筑和组织结构皆仿照人族所构建,是以在这里也有石砖铺成的道路、来往叫卖的商贩以及规规矩矩做生意的商铺。 这可能是好事吧,一个人走在路上的青檐这样想着。 但青檐并不喜欢热闹的环境,那让他很不适应。 妖们的喧嚣,让他浑身都像牵绊着什么无形的沉重事物,呼吸都更加困难。 同在丰都城谈判时,那些金丹境界修者给他的压力比起来,这些热闹的声音? 更让他觉得难以忍受。 所以在接到踞海府君要见他的命令时? 他并没有走大道,而是捡了这条两侧墙壁满是青苔与藤蔓的小路。 虽然不喜? 但青檐仍觉得那些热闹是好的? 作出这样判断的原因很简单。 军主在的时候,就喜欢放些修者入赤蛟界交易? 既然军主作出那样的决定,那就说明这一定是正确的。 青檐一脚踩进了水洼里。 前不久下了雨? 道路潮湿? 许多石板损坏缺失的路段,也会积起一汪浑浊的水洼。 毕竟不是修者,加上这里偏僻,少有人走? 所以至今无人修缮。 有水洼很正常。 但一位表面上是归真境界的妖族? 踩进水洼里,这件事情就有些不合逻辑。 因为青檐的思绪突然崩断。 军主...已经不在了。 他猛然想起这个事实,于是僵在原地。 他的装扮仍是丰都城里的那一套,青衣小帽,玉佩黑靴? 像极了人族的书生。 那双并不是法器的寻常黑靴,泡在肮脏浑浊的积水里? 任凭污水漫过脚踝,渗进内里。 但靴子的主人浑然不觉。 良久? 青檐才从积水中涉出,继续朝前走。 只是步履缓慢了许多? 每一步前行? 都像拖着千钧巨石。 思绪也浑噩? 同当初在丰都城中和谈时已是天壤之别。 他甚至记不清,自己是如何穿过小路,越过妖府,抵达踞海府君会客的厅堂前的。 直到厅堂前的卫士喝止住他,才渐渐从那种蹒跚的状态中脱离。 “青使君还是换双靴子吧,这样去见府君实在不妥。” 那卫士身着盔甲,面貌和身形同人类毫无区别。 他朝青檐后面抬了抬下巴,提醒道。 青使君,是对青檐的别称。 从他孤身一人,带着三位大妖的棺材,单人独骑地去丰都城里和谈以后,便多了个敬称。 妖族看重实力,也同样看重胆气,所以青檐在青都界的妖族中,声名鹊起。 就连踞海府君的卫士,也认得他。 “多谢提醒。” 青檐思绪恢复正常,转身看向后面,才发现这座雅致院落中的石板路上,留下许多褐色的湿润脚印。 这自然是源自他那双浸满泥水的靴子。 换做旁人,不等进来,就会被打出去。 青檐道了谢,就要出去找地方换下这双黑靴。 如此行径,已是大不敬。 若不是同踞海府君有些关系,又得了些薄名,这会应当已经被庭院的主人一巴掌拍扁了。 但此时,厅室的门开了。 一个苍老却强硬的声音从中传出,让人很难升起拂逆的勇气。 “别换了,直接进来吧!” 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可以看到厅室的矮桌前,踞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长者。 他就是踞海府君。 此刻这位老者朝青檐招手,示意赶快进来。 青檐犹豫了一个呼吸,但随即咬牙,踩着石阶进去了。 干燥的白色石阶上,留下一个极为显眼的,带着湿润泥土的鞋印。 他刚进门,两扇打开的门户就自动合上了。 外界的响动传不进来,里面的声音也无法被外界得知。 青檐看上去有些不安,进门后便站在原地,不敢多走一步。 任谁穿着一双拖泥带水的靴子,进到一位大妖待客的厅室中都会不安,青檐的表现已经算是镇定。 “上前来,坐下,不必拘礼。” 踞海府君示意他过来。 青檐只好依言照做,但他发现,靴子上的水分和泥土在未曾察觉到的时候,被无声无息地烘干了。 “你是军主点化的吧。” 简单一句,便在青檐心中掀起狂澜万丈。 他浑身妖元蓄势待发,全身紧绷,似乎下一刻就会弹起,同面前的老者殊死一搏。 虽然一个归真,连挡住踞海府君一指的资格都没有。 “果然,”须发皆白的老者并不为青檐的举动而生气,只是沏了杯茶,将羊脂玉般的茶盏朝青檐推了过去。 “你原本没有化形的资质,难以修行,是赤渊军主给了你一次机会,以灵物点化开窍,才能有现在的青使君,是也不是?” “是!” 这本就是板上钉钉,无可更改的事实,纵然暴露以后,如今的妖域再无他容身之处,但青檐绝不会否认那位的大恩。 任何时候都不会。 何况眼下已经暴露,否认已经没有意义。 “好,我再问你,赤渊军主已经是过去式,被我族余下的化神所不容,现下她的所有余党皆已经伏诛,只有些许杂鱼逃过一劫,若是再见赤蛟军余孽,你当如何?” 老者的气息逐渐沉凝,似滔滔东海,以万钧之势,朝青檐狠狠压了过去。 “原来还藏了一手,已经凝结出妖丹了。” 但全然无用。 纵使青檐早就凝结出妖丹,但在大妖面前,比只小猫也差不了多少。 妖丹境界和大妖的差别,就像土丘与高山。 他被如山般的压力死死压在地板上,重压几乎让他窒息,可即使催动全身真元,也难以挪动小指头。 唯一还在掌控中的,只有嘴巴。 还是被特意留下的。 “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者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放声大笑,直到很久才勉强止住。 “诸界哪还有你们的容身之处?你看看这些数目众多的界域,人族不会接纳你们,妖府也会赶尽杀绝。 你们还能去哪?” 踞海府君朝冒着腾腾热气的茶盏吹了口气,撇去茶沫:“不过眼下有个机会活命,毕竟是青使君,胆气和本事还是有的。 只要你以神真名讳立誓,此后完全忠于我,并且往后碰上赤渊军余孽,当即格杀,我就能把你的这条小命保下来。 怎么样,考虑一下?” 青檐口鼻已经渗出血丝,盖在身上的压力随着时间推移更加磅礴。 照这样的趋势,不用多长时间,就会连呼吸也做不到。 但青檐只是死死地盯着面前的老者,眼睛里除了愤怒,还有深沉的无力与悲哀。 不是为自己,而是为那个点化他的女性。 她百年来为妖族,为和平所做的努力,就换回这些。 就在他露出这样的神情时,踞海府君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而后那些压力一瞬间消失无踪,只剩下青檐嘴角的鲜血与身体中的各处瘀伤,才能证明它们确实存在过。 一枚称得上剔透的丹丸被塞进青檐嘴里,在津液中化成清气,迅速朝全身蔓延。 所过之处,伤势尽复。 没过多久,他浑身的伤势就已经彻底痊愈。 没等青檐探究踞海府君的用意,便再度被面前这个老头抛出的话语震得眩晕。 “军主没死,赤蛟界也没亡。” 踞海府君站起来,朝青檐弯腰行了一礼:“方才是为了试青使君是否变节,老朽在这里赔罪了。” 青檐捏紧了拳头,正要说话,踞海府君却制止了他。 “你先听我说,军主的下落没人知道,但我活了千年之久,又曾经跟随过军主征战,有一些办法确定军主仍未身陨。但军主在什么地方,我却不知。 另外,我曾穿过天幕,去虚渊中寻找赤蛟界的踪影,却并没有发现赤蛟界破碎的残骸,只有虚渊通道的碎片,所以赤蛟界大概率也没有损毁,而是坠入了虚渊深处。 再就是,我私下拢了些仍忠于军主的妖,他们大多数都在被通缉追杀,不能外出见人。 这是当下的情况。” 须发花白的老者从手上褪下一枚戒指,郑重地交于青檐, “这枚江山戒中,存着我千年以来积聚的所有一切,如今把它交付给你。我有个请求,请你带着他们,离开青都界,离开妖域。” 青檐并未就此答应,他很快从眩晕中清醒,神念探入戒指中,确认无误,而后捋了捋当前的境况,抬头问道:“为什么不能继续庇护他们?为什么是我?” 踞海府君手指微动,刚刚他所用的杯盏即被掀开。 里面放着一枚通体金黄,布满天然纹理的叶子。 “我本身并没有值得一提的血脉,能活千年已属侥幸。我的大限在两个月前就应该到了,如今只是靠这片万岁叶续着,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所以你们必须离开,否则一旦暴露,所有妖府都会扑上来,没有大妖庇护,是无法继续活下去的。 至于为什么是你。” “现在的境况下,还效忠军主的大多是一帮死脑筋,不能指望他们成事。” 踞海府君朝他比了个大拇指,“但你不一样,起码我凝成妖丹的时候,是万万不敢一个人面对一群元婴修者和金丹修者,最后竟还能全身而退的。” 这确实是了不得的壮举。 “唯有你这样的人带领,我们这些仍然期盼军主回来的,才能有些盼头。” 青檐再次确认了江山戒中那令人难以想象得财富,才躬身向眼前的老者表达敬意:“我愿意带他们走,但不保证他们全都能活着。” 他的眼中是郑重和理性:“我会带他们去盘圆界,会把他们练成一支可以依靠的力量,等军主回来。 但如果其中有任何人妨碍到这个目标,我也不会手软。” “要的就是你这个态度!有舍才能有得!” 踞海府君拍出一面令牌:“这是我的令牌,拿着它,去仓库。那些兄弟们,已经扮成我麾下兵士,藏在其中了。 你想去哪里,都能以我的商队作掩护。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旁人就没有胆子去查验!” 青檐收起令牌:“我要去盘圆界,那里的势力多,比较乱,又有许多资源。 什么时候可以走?” 老者拿起桌上茶盏,一饮而尽,连同那片万岁叶,也吞嚼入腹。 这样会少活些日子,却能一直保持状态。 “现在!” 正文 没有请假条的请假 昨天《怪物猎人》电影上映,看了影评不敢去了。 太惨了,歇一天。 悼念飞走的全勤,和我逝去的青春。 我反思了一下这本书如此惨淡的原因,大概就是更新辣鸡和最初定位有问题。 本来我想写个种田加主角被局势推动成长的故事,但后来才发现种田和慢热的剧情各有受众,(还有一部分是冲着爽和刺激的剧情来的,但这本书里确实不会有那种一直一直爽就完事的节奏和情节。)不管怎么写都会被骂,还有很多人教我写书。 当然这种情况在五十章以后就少了很多,因为大部分该弃书的都弃了,剩下的好兄弟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弃。 点个外卖,吃完捋情节,然后写啊写啊写,许愿能写好故事,许愿日万,许愿三个月后均订能过五百,让我吃一吃阅文的全勤。 有读者觉得开头十几章的文笔比较好,然后后面越来越差;但我自个觉得后面情节没什么起伏的,描述小世界的那部分,才是我最喜欢的。 当然,后者确实不如前十几章那样对一部分读者有吸引力。 再次许愿能写个让自己和大伙儿满意的故事。 感谢我的培根编辑,以及看我书的大伙。 扑街作者给你们比个心。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风 青檐的逃亡和陆渊并无太大干系。 至少目前看起来是这样。 一个是太华修者,一个是转战盘圆界的妖族青使君,两者从未照过面,可以说是风马牛不相及,根本连不到一块去。 就在青檐借由商队,去往盘圆界的时候,对此无知无觉的陆渊正忙着收割地里的灵植。 准确的说,是看着小绿的马仔们收割。 小绿很自觉,它的马仔觉悟也不低。 所以陆渊已经很久没有下地干过活儿,最多把已经分割开来的材料打个包。 “这香芦熟的不是时候,我可还在芒山呢,进不了小黑屋。都不敢找外围的小宗门或者是唐荼家的商队,让他们帮忙卖出去。 万一人家顺嘴问一句来源,我岂不是危险?” 香芦的草珠刚摘下时水嫩新鲜,但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失去那种新鲜劲儿,变得蔫达达的。 就算专门制作盛装器具,也保存不了太长时间。 这拿出去,稍稍有点经验都知道是刚摘下来的。 一起收割的结弦藤则没有这方面的顾虑。 因为这些结弦藤上剥离的弦线,刚好能够充当订单中货物的材料。 “来小绿,这些都给你了,看着分吧。” 陆渊留了一部分香芦草珠,用来熬汤,其余的全塞给小绿,让它分给谷地仓鼠、红蚁、金环蚯蚓和朱鹮。 别问亏不亏,问就是土财主财大气粗。 都是自家兽,分了也不可惜。 何况这种二品灵植,内里所蕴能量充沛,对它们作用巨大,兴许哪天就有几只灵兽,不用加点,自身就能晋阶。 这些是明面上的收益。 陆渊瞄了眼青玉葫芦里的光点,眉毛情不自禁地扬了扬。 他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幸福感所包裹,沉浸在直击心灵的喜悦中。 发达了! 由于小天轨的构建成功,可耕的土地拓展了一倍,而这些新的土地,都被用来种上了结弦藤。 结弦藤和香芦一样,在植株彻底被刨出来以后,能够为陆渊提供青红二点。 所以这回,整整有八百颗青色光点与两百颗红色光点,被吸进了葫芦上层。 “真的有这么开心吗?” 辰皎看着他,想不出他面上快要溢出的喜悦是从何而来。 之前不是没有收获过,可他似乎都不如这次高兴。 辰皎这样想着? 便看见面前的小男人蓦地转过身来? 朝自己露出贼兮兮的笑容:“大姥,多少四品褐神香才够疗伤?” “一棵足矣。”她回道。 大姥的称呼? 被选择性略过了。 四品与元婴境界相对? 但对她而言,终究还是差了许多。 一棵就足够了? 再多就像陆渊带来的酒液一样,并无裨益。 “好嘞? 你且在此等候? 我去买几个橘...呸,我去弄株褐神香来,很快的。” 小院不远,有一块单独划出的土地? 里面种满了褐神香。 不仅仅是为了做菱念? 也是为了今天。 如今地里的褐神香已经达到了二品的成株,如果没有意外,还要经过数十年的成长,药效才能突飞猛进,达到三品范畴。 但现在? 只需要一百颗青色光点,就能将这数十年时光略去。 通体乌黑的褐神香赫然变粗变高了些? 细小的黑色叶片却并未因此变得茂密,看上去更加容易被忽略。 这就是百年份褐神香? 上次陆渊做菱念就是用的它。 然后是一千颗青色光点,这些被投放出的光点挤成一道青流? 汇入褐神香黑色的躯干中。 那些黑色的叶片尽都消失不见了? 原地只剩下一根碗口粗细? 水杯那样高的黑色圆柱体。 体积不涨反缩,但陆渊清楚,这就是四品的褐神香。 直接连根刨出来,根系的泥土扒掉,陆渊一手提溜着新鲜出炉的褐神香就回了小院。 “你看这行不?” 辰皎仔细观察了几眼:“可以的。” 她目光稍稍往上一抬,看见了陆渊手背的泥痕。 半干没干,薄薄的贴在皮肤上,而当事人似乎一点都没察觉,应该是无意间擦到的。 “靠近些。” 陆渊听话地朝前走了两步,贴在她木椅旁。 然后便觉得有阵舒爽的暖意从手背传来,似乎是三月的春风,拂过肌肤,让人有微微的醺意。 眼见泥痕被自己呼出的气吹散,消失地干干净净,辰皎才满意的接过褐神香:“如果没有其它事情,你可以暂时出去,看看这里,同有小天轨之前相比,有了什么样的变化。” “成。” 陆渊缩了缩手,大步走出。 大姥这么说,一定有她的道理。 何况还有一堆结弦藤需要自己剥出弦线,这活儿比较精细,小绿它们做不来。 就连自己也是在丙中房的原材料处理室中,呆了段时间才能够做的熟练。 顺手捞了个小马扎,陆渊噔噔噔跑到田边,熟练地摸出把小匕首开始剥线。 弦线就是藤中的主筋络,包裹在汁水十足的重重纤维里。 一条藤蔓中,大多是需要剔除的部分。 小绿就趴在旁边,陆渊处理完一条藤蔓,它就把这条藤蔓被剔除的部分拢在一块,塞进小小的绿壳里。 龟龟从不挑食,它就好这口。 当初就是因为偷吃蓝星龙须藤的幼苗,它才会被逮到。 弦线被晾在一边光滑的木杆上,这些刚刚剥离,带着湿意的弦线还需要进一步的处理,才能作为手弩的弓弦。 有阵风吹过来,这些弦线便会如钟摆一般晃动。 陆渊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小世界本来是没有风的。 他嗅了嗅空气,里面有沙海独有的那种灼热气息,也有雾流苏林中的湿润意味。 并不明显。 前方有哗哗的金属碰撞声响起,陆渊抬起头,看见十步外的金色树叶,被无形的气流托起,同其它叶片碰撞、交击。 那不是谁带起的气流,而是货真价实的风。 沙海和雾林的气息,都是游离得风卷来的。 起先那种清脆的叶片撞击声,只局限在几株九曜金枝上,传不开多远。但不一会儿,那股渐起的风便卷过了整片田地,朝着更远的地方进发。 于是叮铃叮铃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密。 “怎样?” 耳边传来辰皎的声音,很温和,却不柔弱。 “很棒。” 这个世界正在一步一步变得更加完善。 陆渊转过头,看见辰皎站在自己旁边。 她已经能够安然无虞的行走。 辰皎也提了个小马扎,朝陆渊伸出手:“也给我一把小匕首,我们两个人一块做,会快一点。”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韶薇 不止是风而已。 许多其它的事物也在这个小小的世界中悄然孕育、生成,陆渊可以隐隐约约的察觉到,但却不能将这些改变一一用文字叙述出来。 这些悄然发生的改变,有的是因为陆渊的境界太低,不能明确的感知;有的则是还在酝酿,难见其形。 自从小天轨构筑完成后,这种势头便更加的明显与蓬勃。 只是相对的,世界外围环绕的金色汪洋也缩水了许多。 “界河沙不是无穷无尽的,总有一天会消耗完毕,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还能撑过一段不算短的时间。” 辰皎解释道:“你的小世界暂时还没有完善,达不到自成循环的地步,所以目前的所有消耗,都可算是坐吃山空,消耗全由界河沙补足。” 据她的推断,再经历一次较大的蜕变,界河沙就会所剩无几。 而那个时候的小世界,远远称不上完整。 “那等到这些消耗完毕,这里如果仍然需要仰仗外力,该怎么办?” 陆渊指着缓缓流转的金色汪洋,皱起眉头,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他站在世界边缘,像是站在无底的悬崖边上。 距离不远,有道透明的膜,包裹着这个世界,而膜的外面,便是金色的光流。 这层膜,就是畸形的天幕。 由于世界本身并不健全,本该缀满星辰的天幕,不再辽阔而深邃,只剩下一层能感知却看不到的屏障。 等到小天轨扩展到这世界的每一寸土地,天幕才会缓缓恢复成该有的模样。 “在我的识海中,有传承自祖先记忆中的画面,所以可以说,我曾见过世界初生,见证它们如星辰一般自虚渊中冉冉升起。 但这里的情况太过特殊,所以我并不确定建议是否有用。” 辰皎伸出两根纤细的手指:“我的建议如下:一,去虚渊;二,再找一枚江山戒。” “额...两个选择哪个难度大一些?” 陆渊呲着牙,这俩似乎都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完成的。 听着就很难。 “诸界外便是虚渊,理论上来讲,只要修为达到元婴,便能以肉身在其中穿行;而江山戒则是古时流传下的遗珍,我也不知道有多少枚,在哪些人的手里。 可能还有几枚失散在不同界域,但也有可能,诸界间只剩你用过那枚。 你可以自己比较一下二者优劣。” 言下之意,要么修为达到元婴,要么捡到另外的江山戒。 前者有点远,后者纯粹看脸。 对当下的陆渊来说,都不是很靠谱。 无奈,他只能悻悻离开世界边缘,同辰皎一起回了小院:“走一步看一步吧。” 古人云:车到山前必有路。 陆渊小声嘀咕:希望古人不要骗我。 ...... ...... 诸界之中,各宗体制各有不同。 有的宗门结构简单,粗暴将整个宗门的分成内外两部分;有的则稍稍讲究些,设下各有职能的堂阁,立下约束门内成员的规章。 太华有五堂二阁之分,异于主流,体制同太华相似的,只有一个宗门。 这个内部结构同太华高度相似的宗门,就是韶薇宗。 在韶薇宗中,五阁同样分列在五座山峰之上,各司所职。 但山峰之间没有飘散的云气,也没有往来不绝的水玉散,其间一切都可被一览无余地收入眼底。 那名曾经在兰芷宗飞舟上远远看了眼司昭军的鹿姓修者,此刻正坐着艘不显奢华的褐色飞舟,在山峰之间穿行。 但他眉头紧皱,目光在五峰间逡巡。 他已经是长生久视的金丹真人,感知敏锐,这五峰间紊乱的灵气及残余的气息,瞒不过他。 类似的现象,只有在剧烈的修者争斗中,才会出现。 但这里是韶薇宗护山大阵之内,这种等级的残留余波,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他嗅了嗅空气,有一股难以发觉的,铁锈一般的味道。 这说明有为数众多的修者,在这片土地上流过鲜血。 “五叔,”他唤来侍立在身后的灰色须髯老者,“宗内有何变故?” 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这种不安并不是自身陷于危险之中的预感,而是对宗门而发。 有些悖于常理人情,他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在这里发生过。 “少主,在您返回期间,掌教清洗了一批人,现在后山的牢狱也已经满了。” 这名灰髯老者恭敬地应道。 他身周并没有气势,是位元婴境界的大修者,但对待眼前只有金丹境界的鹿姓修者,却显得过分谦卑。 这种谦卑并不因为面前的鹿姓修者本身,而是因为他的父亲。 韶薇宗掌教,鹿骨香。 这是一个把曾经散碎的韶薇宗一手整合起来的男人,他的每一句话,都有着异乎寻常的分量。 话语的分量直接来源于力量。 就在前几天,灰髯老者亲眼见到,那位掌教亲手擒拿镇压了两位元婴。 轻松写意,像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等手段,让宗内的许多人都为之震撼,因为大多数人都没有想过,高高在上的元婴真君也能够被如此轻易的镇压。 鹿姓修者的眉头蹙地更紧,身边老者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之一,如今的态度,让他莫名地有些不舒服。 他不喜欢众星捧月,也不喜欢高高在上。 因为在真正的力量面前,这些东西都像兰芷宗的首席一样可笑。 美丽却脆弱,等同于一戳即破的泡泡。 他不再言语,等待飞舟停驻在最高的那座山峰上。 那是掌教以及掌教直属的二堂所处的地方。 一艘战船从飞舟侧畔掠过,甲板上站了几名披甲的修者,他们尚未归鞘的长剑上,有殷红的血液滴下。 他们看到了鹿姓修者,鹿姓修者自然也看到了他们。 起先这些人的眼神张扬而残忍,有种极强的侵略性,让人很不舒服。 鹿姓修者捏紧了拳头,他有些愤怒,想质问他的父亲,究竟是做了些什么,才让宗门变成这副模样。 那种眼神,他在青都界见了不少,很熟悉。 那是将生命视如草芥的冷漠和残忍,青都界嗜杀的流匪,便多有着类似的眼神。 可这里是韶薇宗,它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那些人的眼神在瞥见灰髯老者的时候,就已经变得惊惧而恭谨,老老实实地垂首行礼,但他们已经带给鹿姓修者的排斥感,却没有消失。 而在甲板的另一侧,却有一个眼神始终悠然戏谑的面生修者,见到鹿姓修者及他身后老者以后,不仅没有慌张,反而微笑着朝他们挥了挥手。 这名面生修者的眼角,有着一颗小痣。 他是羽十封。 被称作五叔的灰髯老者躬身行礼,并拉了拉鹿姓修者的衣襟,小声提醒:“少主,那位是天门特使。” 那又如何!鹿姓修者偏过头,只当没有看见那名阴柔的特使。 他能够断定,宗内的这些事情,和这所谓的特使脱不了干系。 很快,战舰便与飞舟分开。 之后没过多久,飞舟便停了下来。 已经到了。 这艘飞舟本次只为接送鹿姓修者一人,所以直接停在峰顶,距离韶薇宗掌教所在不远。 等到他踏上峰顶的时候,飞舟便腾起,退出峰顶,回到它该去的地方。 “父亲,宗内是怎么回事?” 他快步进了峰顶大殿,朝居于殿内中心主位的韶薇掌教问道。 殿中灯火并不明亮,他的父亲似乎是坐在黑暗里,只有一点刚硬的轮廓露出。 “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战争,我处理了一些人。” 声音在大殿内盘旋,震颤,在经由金属的重重反射以后,带上了冷硬的质感。 只有鹿姓修者,才能听得出其中隐含的疲惫。 “战争?和谁?” 但他被话语中蕴含的信息震住,下意识忽略了问候。 修真界域,已百年不闻战事。 上一次挑起争端的宗门,已经彻底消失了。 “太华。” 那冷硬的声音回应道。 “这不可能!且不说三大道宗根本不可能允许这场战争的发生,单说我们韶薇的各支力量加在一起,也绝不是太华的对手! 父亲,这个道理您应该比谁都明白才是! 请您改变方略,现在没有激起大的争端,后悔还不晚!” 但这次,主位上的身影却久久没有作出回应。 良久,那道刚硬的轮廓动了,离开了主座,一步一步走到鹿姓修者跟前。 但他看上去,甚至比自己的儿子,更加年轻和英俊。 唯一能够暴露他年纪的,只有满身的沧桑气息。 “鸣儿,如果我有的选,又怎会用如此激烈的手段,将反对的宗内成员尽数镇压?” 面貌年轻的鹿骨香眉宇间尽是郁气:“如今的诸界,那些关于和平的规矩,已然不复存在了。只是旁人还不知晓而已。 我何尝不知,宗内菁英就算倾巢而出,也根本不是太华的对手,可这不是我能够决定的。” 这位一手将韶薇从稍强一些的大宗发展成如今数一数二强盛宗门的掌教,指了指上方。 峰顶上方无云,唯有琼宇。 韶薇是天门的属宗,那么其中意义,便不言自明。 “为什么?!”鹿鸣的拳头握紧,其上青筋崩起,“难不成我们韶薇宗,真就是他们的一条狗吗!” 这是承载了他骄傲和希望的宗门,怎么能充当旁人手中无足轻重的棋子! 但下一刻,鹿骨香的回答却让他如坠冰窖。 “是的,鸣儿。”鹿骨香苦笑一声,“至少,当狗能让韶薇继续存在。” “我们不如太华,但更不及天门。何况天门已经对韶薇几乎了如指掌,完全没有隐秘可言。 这次战争,天门会给我们支持,同太华打,还有活路,可要是违逆,韶薇就会在顷刻间消亡。” 鹿鸣不敢置信的望向自己的父亲:“天门竟敢这么做?!为了如此简单的理由,就要覆灭我们韶薇这样的大宗,这般毫无道理,难道不怕激起整个修真界域的公愤吗?” 天门只是道宗之一,修真界域可还有昆吾和沧海这两个道宗呢! 鹿骨香摇了摇头:“你记住,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化神,一种是其他人。” 同类之间,更容易有共同语言。 拥有化神们的道宗,同其它宗门,便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一个道宗,不会因为一个他们眼中可有可无的宗门,去对另一个道宗宣战。 鹿鸣不是笨人,他很快从屈辱和忿恨的心情中跳出来。 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便不必再为此多虑。 他冷静地询问:“父亲,您知道,天门为什么要对太华动手,却又不直接下场吗?” 鹿骨香拉着鹿鸣,坐在一旁的列座上:“不直接下场的原因,我不能说明白,但其中有他们惜身,所以用我们做马前卒的原因。 动手的原因,则是怀疑太华已经触碰到道宗的底线。” “什么底线?” “化神。” 这两个字,只是提到,便会让任何人心生敬畏。即使是鹿骨香这般在元婴境界走了极远的修者,也不禁心旌神摇。 似乎只是简单的两个字,便有着难以承受的分量与笔墨难书的光华。 “太华掌教青阳真君,已经闭关数年。可在他闭关之前,便已经在元婴境界走到了顶点。那么这次闭关的意味,就并不难猜到了。 太华为此做了些掩饰,但又怎么能瞒得过天门。” “这世上的化神虽少,可新的化神,已经不能够被接纳了。” “所以这场战争是必然,它将持续到直到青阳真君身陨,或是一方彻底灭亡。” 鹿鸣想了想,问道:“那赤渊...” “慎言!” 话未出口,便被一声暴喝打断。 鹿骨香目光凌厉,将鹿鸣剩下的话堵了回去:“那位并未确定身陨,绝不可唤其名讳!这样的错误,以后不要再犯。” “是,父亲。” 鹿鸣低着头,刚才的行为,确实有些莽撞,若是唤及其他完好的化神,说不定已经... 他换了个话题:“父亲,这场战争将在什么时候开始?” “五年之内。”鹿骨香伸出手掌,正好是一掌之数。 “化神绝不是如此简单便能成就,天门只是想表现出一种对僭越行为惩戒的态度。 所以这场战争将会旷日持久,我们需要在这五年内抛弃外界不重要的产业,战争中它们一文不值。 还要大量收购,存储战略物资,开采重要的矿产,训练战兵,并尽快将宗门内部产业转化为适应战时的姿态。 唯有如此,才有更大的希望,将韶薇从战争中保存下来。”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给小绿加点 江山戒这东西,用处不大,噱头不小。 它内里的空间未必有多大,存储和取出物品也会受到许多限制,所以虽是古时遗留的法器,自身的价值却远没有想象中那样大。 顶多成为修炼有成者把玩的小物件,除了存储空间比寻常百宝囊大上许多,便再没有更多意义。 “哦,这样啊。” 听完辰皎解释的陆渊点点头。 怪不得大比时,顾阁主把这东西拿出来当奖品,可能也是觉得有些鸡肋吧。 也就青玉葫芦,能够将它们充分利用一下,将其中朽坏掉的夭折世界胚胎,还原成界河沙。 “大春的修炼如何了?” 陆渊问道。 他最近在小院的时间不长,大春又待在雾流苏林中修炼,所以已经有段时间,没见到大春了。 “不错,学的很快,修行速度也不慢,你再不加把劲儿,他就要赶上你了。” 这其中,自然是有陆渊忙于外物,疏于修炼的原因。 自从用了褐神香疗伤后,辰皎已经能够自如的下地行走,但陆渊不在的时间段内,她仍然喜欢坐在石桌旁,读一些陆渊为她带来的书籍。 她将一枚玉简推到陆渊面前:“我教给大春的东西都在里面,掌握情况和一些推测也被放了进去,你有空的话可以看看。” “你哪来的玉简?” 陆渊有些纳闷,他从没给过大姥玉简啊,难不成大姥还有虚空造物这样的能力? 陆渊算是个比较单纯的人,小院的环境让他觉得放松,所以很容易从表情上看出心里想些什么。 辰皎轻叩石桌,打断了他的幻想。 等到他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之后,朝墙角指了指:“用的是拆解番天印的余料。” 墙角是几个不封顶的木箱,里面盛装着一些散碎的小物件,炼器所用的材料,工具和废料,都放在里面。 说着,就有一团玉屑凭空浮起,飘到石桌前,然后一团灰蒙蒙的火焰凭空燃起,将散碎的玉石碎屑笼住。 火焰消失后,浮在空中的便是一枚体型纤长,边角圆润的玉简。 “精火?!” 陆渊有点楞,这分明就是精气神三火中的精火。 是以修者的精气神为薪柴的法门,符器阁启蒙课上,第一堂便教了点燃气火。 只是没想到辰皎也会。 “别吃惊,这是你们掌教教我的,以前他找我问了些东西,作为回报,他也回馈了许多事物,其中就有这三昧真火的修行法门。 我的伤势没好,所以平时可以用用气火和精火。” 辰皎解释了一下,声明这法门来路很正。 由于伤势的原因,她很少用神火。 三火之中,气火温度奇高,常用于锻冶金石,随修者修为变化;精火可影响形体虚渺的事物,水玉散就是运用精火锻造;而神火则能够在精神层面发挥效用。 三种火焰齐备,再融成一处,便是三昧真火。 这法门,堪称炼器必备。 陆渊现在,也只是学会气火和精火而已。 他收起桌上那枚玉简:“大春的修炼很快吗?” “嗯,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大春的资质,比大部分妖都好,唯一的缺陷,就是将来的成就可能会止步归真境界。 但我觉得,你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这样吗?”陆渊捏住自个儿的下巴,陷入沉思。 他不敢捏辰皎的,只能捏自己的。 红色光点一直都有打破自身桎梏的作用。 一直以来,他都靠着红点,在每个境界都将自身资质补足,才能走到现在。 而对于龙牙兵和大红二红的效用,似乎和自己有些细微的不同。 大红二红原本都是一品的灵兽,用了十颗红点后,便能晋升到二品,这是因为它们原本的上限就是一品。 十颗红点,就能将其上限拓宽到二品。 陆渊境界提升的时候,会将原本的资质数据算在里面,用红点补足到当前境界的满值,但大红二红似乎没有原本的数据,也没有悟性、灵根、体质的区分。 它们只需要对应当前境界的红点就足够了。 在将来,它们到了二品顶端,如果想再进一步,应当还是需要红色光点的帮助。 大春的情况和它们又有些不同,他原本只是颗种子,可能是因为这样,理论上能够将上限拓宽到金丹境界的百颗红点,却只能让脱离束缚的大春修行到归真巅峰。 但不管怎样,红点都是毋庸置疑的好东西。 陆渊往葫芦里探了一眼,里面的红色光点已经有两百多颗。 要不要给谁加个点呢? 他视线往外一转,投到了狐尾藻被捞光的池塘里。 ...... ...... 片刻之后,陆渊揪着小绿的小尾巴,把它从水里提了出来。 “靓仔,加个点伐。” 这小乌龟看样子就不简单,别看体积不够一口的,就连大红都比它大一圈,可不管是大红二红,还是余下的灵兽们,都对它心服口服。 堪称陆渊麾下灵兽中的扛把子。 要不是战斗力太菜,就是灵兽版的龙傲天啊。 小绿两只乌溜溜的眼睛中透露出惊恐,不知道眼前这只大个儿的两脚直立行走生物又发什么疯。 它把头和爪子都缩进壳里,就剩下被揪住的短尾巴还在外面。 “救命啊,杀龟啦!” 御兽牌中传来这样意思明确的神念,被陆渊自动翻译成如上版本。 神念能够表达灵兽的意愿,但又同言语给人的感觉不同。 “杀个鸡毛,今天陆爷给你一场大造化,你看看大红,手下九百飞蚁,何等风光;你再看看二红,红蚁国度的王者,哪个不比你有牌面? 就这,你还不想进步,思想觉悟不够高啊。” 陆渊对着小绿一阵叨叨,然后把它放在岸边的青石上。 片刻之后。 “你是猪吗?怎么这么能吞!” 两百多颗红点,全落在小绿身上了。 但令人遗憾的是,毫无反应。 小绿甚至表示还想吃颗蜜糖压压惊。 不过它的小眼睛瞥见了陆渊渐渐阴沉的脸色,果断停了神念输出。 然后趁着陆渊没注意,偷偷挪到池塘边,呲溜一下就入了水,没影儿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未来器师的武装思路 一只又一只大小不同,形态各异的蘑菇堆在小院门口,按照各自的品类摞成三个小小的蘑菇堆。 不同种蘑菇的体型存在差异,所以青石台阶上的蘑菇堆也不是同等高度。 小的只有陆渊掌宽那么高,大的则它高出一倍。 远处,仍有蘑菇源源不断的挪动过来,加入光滑干净石阶上的蘑菇包里。 蘑菇自然是没长脚的,它们下面各有数只岷山红蚁托举,从大叶蚁蕨宽大而密集的叶片间挤出,被运送到小院前。 “???” 陆渊朝御兽牌中发出表达疑惑的讯息。 有种贫穷中世纪平民对腐败奢靡的领主朝贡纳税的既视感。 “*&*&*&%&&&%¥¥...” 这支长长的渺小队伍是二红亲自带队,为了更显眼一点,它趴在最高的那摞白色蘑菇堆上。 万白丛中一点红,很是醒目。 那串天书一样的信息,就是它的回应。 御兽牌能够反馈灵兽们的意愿和感觉,但却不是以修者文字的形式,而是通过神识波动进行传递。 这串神识波动经过御兽牌,到陆渊那里,得稍稍感知和分辨,才能理解大概的意思。 二红发出的讯息比其它灵兽更清晰,不会出现十分模糊甚至缺失的情况出现。 小绿不一样,和修者比起来,它就是缺了张嘴。 如果说二红它们,跟陆渊的交流还处于感知层面,那么小绿跟陆渊的交流,就好像是操着不同语言的两个独立个体。 万一有一天,小绿能够说出修者的语言,陆渊觉得这家伙甚至能讲上几段顺口溜。 但此间并没有兽类炼化横骨便能口吐人言的说法,所以小绿想说修者的语言,得通过别的办法。 扯远了,二红传来的讯息,是关于这些蘑菇的。 蘑菇共分三种,是根据得自陆渊的三种蘑菇培育而来。 但又不完全一样。 似乎是二红和麾下红蚁的天赋,蘑菇本身最重要的特性被加强,产生了一些改变,所以形体上也与之前相差甚远。 除了特性上还能联系起来,同陆渊给予的原始版本相比,眼前这些几乎就是另外种类的蘑菇了。 “红色蘑菇剧毒,绿色蘑菇致幻,白色蘑菇解除毒性和幻觉,是这样吧?” 陆渊把意思复述了一遍,以免产生误会。 那就要命了。 红色蘑菇体积最小,只同栗子差不多,它的柄是深沉的暗色,入手稍沉,手感如同铅块;白色蘑菇最大,轻飘飘软绵绵,像是团棉花糖。 红色和绿色蘑菇的毒素,主要藏在成熟后的孢子中,夹在蘑菇伞面下细密的褶皱里。 不知被二红用什么办法封在里面,一般不会泄露出来,所以直接上手也无妨。 咔嚓咔嚓... 一阵像是嚼饼干的声音从底下传过来。 粗略一扫,竟发现不了来源。 直到陆渊垂下头,仔细辨认,才找到声源。 在红蘑菇堆的内部。 陆渊扒拉开几颗蘑菇,对上一双漆黑的小眼睛。 一点绿意在红黑之中尤为醒目。 是小绿,不知什么时候钻了进去。 它的爪子上,还抓着半朵有咬痕的红伞黑柄蘑菇。 看来已经用餐有一会儿了。 但它看起来屁事儿没有,甚至趁场面有些尴尬的时候,又拢了几朵蘑菇进壳,才咬着吃到一半的半朵蘑菇缩进了壳里。 这回尾巴也缩进去了。 陆渊把绿壳捡起来,揣进兜里。 这小王八品阶应该不低,今天晚上就喝王八蘑菇汤,正好给大姥补补身体。 ...... ...... 红色蘑菇自然是有毒性的,而且经过测试,毒性远比之前更烈。 但小绿吃着就没事。 “没有特别突出的味道,如果一般归真吃了,没有解毒药物的话,得用许多真元才能暂时压制,时间长了会死。 如果摄入的孢子粉末剂量足够,哪怕金丹真人,也会觉得棘手。” 辰皎打开封闭的蘑菇褶皱嗅了嗅,作出评价。 “下次别这么试了,很危险的。” 陆渊从她手里拿回蘑菇,埋怨道。 辰皎无声地笑了笑,这世间的毒物,已经罕有能够对她造成伤害的。如果红色蘑菇真的能够使她中毒,那么倚仗它在诸界横着走也不是难事。 “不过你怎么能了解得这么清楚?” 面对陆渊的疑问,辰皎坦然回道:“因为我曾用过许多手段,其中也包括各类毒物,所以略有了解。” “战军统领,需要考虑的方面很多,需要用的手段也要很多,这样才能在战争中占据有利局面。 在我弱小的时候,不得不倚仗这些,才能打败比我更强的敌人。” 陆渊点点头,表示理解。 他不会因为这些而对辰皎心生排斥,何况他本身也用过迥异于正面对抗的战斗方法。 大比上所用的菟丝子,就是其中一种。 克敌制胜的手段不分好坏,人才分善恶。 蘑菇们被陆渊收起来,留待日后研究利用方式,而小绿则被反复检查,直到确定啥事没有以后,才被放回池塘。 当然,它塞进壳里的红蘑菇被扣下来了。 对于偷吃的惯犯,就算不能真煮了,也绝不能姑息。 “你的法器做完了吗?” 辰皎想起那条蓝色布条,特地问询。 这些法器,是陆渊在外界的保命本钱,需要以极慎重的态度对待,在正式使用之前,必须得替他掌掌眼。 “隐匿用的蓝色布条已经完成了,前不久才和你讨论过,改动了一些,使用效用让人满意。” 陆渊从百宝囊中抽出一条宝蓝色的束带,放在石桌上,又从腰间解下一枚青白交织的玉佩,同样按在桌面。 “玉佩护持周身,内里辅以绘制符箓的手法封存了门内一位金丹的真元,效用比用我本身真元好上一些。 帮我瞧瞧实用性如何,我虽知晓法器长短,对更高层次修者能做到的地步却没有太多概念。” 真元是周瑾的,修完玉笛后,陆渊没要灵石,而是借用了他部分真元,以成就青白玉佩。 金丹境界的真元,其质量要比陆渊的高一些,这也是陆渊至今不能绘制三品符箓的原因之一。 但加上他在炼器上的造诣,便能在对方配合的情况下,将旁人的真元引为己用。 “剩下的两件还在构思中,保护识海的我暂时没能力,因为我的神火尚未点燃,很难锻造这类法器; 搅乱敌人神识的倒是有些眉目,我会划出一块田,专门种植青碑苔,它的效用比茭枝好上许多,能够作为法器的消耗性材料。”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漏网之鱼 芒山的护山大阵落成了。 当这座凝系方圆百里灵气,牵动周遭大小数十条地脉的阵法开始运转时,居于芒山的太华诸人彻底地松了一口气,心中的大石落回地面。 在不属于太华辖区的地方长久停留本就不安全,何况这里是青都界,就连陆渊心中也有一丝惶恐和不安。 直到大阵落成。 所有人便都觉得背后有了坚实的依靠,性命与尊严有了可靠的保障。 此后,在正面交锋的过程中,不动用战舰或是足够数量的金丹真人,就绝无可能撼动芒山,威胁到阵中修者的生命。 这座大阵的落成同样让外围的别宗修者欢呼雀跃,这些修者甚至比陆渊更觉得庆幸。 因为青都界,又朝秩序彻底崩毁的深渊跨近了一大步。 在其他界域难以存续的黑暗,都悄然涌入这已经无人愿意顾及的地方。 混乱和掠夺,在阴影中滋生、壮大。 现在的青都界,即便是大宗的外出成员,没有足够力量的护卫,也轻易不敢出门。 ...... ...... 距东海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小城。 这座城已经存在了很久,很是破败,甚至没有像样的城墙。 半截垮塌的石壁就是这个小城的边界,其上的阵纹被风霜与剑痕所侵蚀,只留下模糊而杂乱的刻痕。 像是荒废已久的废墟。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小城已经废弃数十年。在过往的几十年里,只有零星的野兽或流匪在这里休憩过。 但从半年前起,这里的修者突然多了起来,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 这些修者,大多不是正规宗门的成员。 他们是流匪、叛徒、刑徒、杀手...是绝不为明面秩序所容的存在。 这座小城,成为了一个半固定的聚居区,它的存在将持续到被各宗门合力扫除为止。 这意味着它将持续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因为青都界缺少真正强大的宗门作为领头羊,而单凭任意一个本地宗门,已经无法对抗积聚在此的力量。 砰! 小城边缘,一个勉强可以称为房间的地方里,一柄通体泛着紫色金属光泽的小剑被甩出,牢牢钉在有许多豁口的黄色原木板上。 “任务完成。” 嘶哑的言语从兜帽下传出,落在这间只有一名苍老修者和他本身的房间中。 面孔隐藏在兜帽底下的男子甩出那柄小剑后,便再没有发出别的声音,只等那名头发和长长胡须尽皆变白的老修者完成某些结算。 “玄鸟,完成领取任务,任务编号青一千三百六十,得贡献二十。” 屋子里没什么器具,只有四面坑坑洼洼的泛黄墙壁、一块充当长桌的木板以及几块垫起木板的方正砖石。 那老修者不急不缓地蘸墨,在册子上留下记录,并同时在玉简中备份。 但之后,老修者却并没有如兜帽修者所想的那样,拿出代表衔尾蛇的令牌,朝他本身持有的玄鸟令牌中注入他应得的功勋。 这不符合正常流程。 兜帽男子身躯中的每一块肌肉都开始绷紧,真元在其中涌动,他的神识开始朝四周探查,但一无所获。 房间本身就如同他的兜帽一样,是被特殊处理过的,对窥探的神识有着限制。 “我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事实。” 那位老修者慢条斯理地将册子翻到前页,点出几处用笔圏了的地方:“你数次所领的任务,对你当前的修为来说都可算行险,稍有不慎便会殒命。 这是为什么?是为了功勋,还是有另外的原因?” “功勋。” 回应的声音仍然嘶哑。 兜帽男子不知道当前的状况是因为什么,但他仍然作出了回应。 “那就是有所求,而且所求非同寻常,需要很多很多功勋才能够兑换。” 老修者合上册子,将它扔在一边:“这小半年以来,你接的任务等级越来越高,任务目标的境界也慢慢从筑基变成归真。 对某种特定的人群来说,厮杀和刻苦修行固然能够提升修行速度,可这仍然很难解释你提升的速度。那么只能是你的天赋同样很好,资质不错。” “像你这样天赋好的苗子,却来我们衔尾蛇的例子不多,可以用罕见来形容。因为这行做的是要命的买卖。要别人的命,也要自己的命。 而且同在大一些的宗门任职相比,做杀手的报酬太少,风险太大。 所以你一定也不方便透露原本的身份。” 兜帽男子只是立在原地,沉默着,并不接话,这些言语不能让他的心中激起太多波澜。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谁又会来衔尾蛇呢? “你如今共做了四十件任务,总贡献值为六百三十,但却从未动用过任何一点贡献值。所以你想要的东西,价值一定不低。 结合你的情况,我猜你想要这个。” 老修者从袖中抽出一枚玉简,捏在手中:“这是归真境界破入金丹的修行方法,想要它吗?” “你是谁,需要我做什么。”兜帽男子终于出声了。 他的眼神死死盯住那枚玉简,那就是他想要的。 许多修者即便资质足够,也无法破入金丹。这是因为他们本身所受的教导、对修行的理解不足以让他们推算出进入下一个境界的方法。 大多数人都是通过前辈总结下来的方法,来进行晋阶。 对他这样的修者而言,除了在衔尾蛇,其它的地方根本无法得到这样的修行方法。 但兑换这玉简所需要的功勋异常庞大,许多衔尾蛇成员终其一生,都无法攒够功勋。 老修者不答,他抽出一张纸:“听说你曾经寻找过一名眼角有小痣的修者,你看是他吗?” 纸上肖像虽勾画简单,却栩栩如生。 “是!你知道他是谁!” 兜帽男子的声音并不急切,因为他吐出的每一个字中,都压着刻骨的仇恨与愤怒。 语速稍快一些,他都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 他想要夺过这幅肖像,将那张面孔撕裂,碾碎! 老修者点点头,将那张肖像卷起收回:“他叫羽十封,看你的样子是同他有仇,我也一样。但以你如今的修为,想报仇比蚍蜉撼树更加可笑。”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拿着这枚玉简走,然后在这已经容不下你的修真界域中挣扎着前行。 这就当是我对同道者的馈赠。 二是同我签订神真契约,守我的规矩,我来教你修行,我不知道你最后能不能够打败他,但能保证,你至少将有能与他一战的能力。” 老修者将玉简放在桌上,等他的选择。 “什么规矩?” “做人的规矩。” “我选择二!”并没有太多犹豫,兜帽男子就作出选择。 “很好。”老修者将玉简重新拢入袖中,“等会我会给你契约,但在此之前,我们有必要加深了解。 我叫朝白,你叫什么。” “曹长明。”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泊港 芒山的护山大阵落成以后,第二项工程就是泊港的建设。 战舰和飞舟的起落与维修保养,都需要泊港和足够的人手和设施来保证。 大阵未落成前,司昭军的战舰不得不时刻保持悬空,维持对四方的威慑,始终保持随时能够出击的姿态。 纵然暂时没有外敌,每天的消耗在陆渊眼中也不是个小数目。 司昭军的这艘战舰十分沉重,并不以速度见长,故而维持每日的巡游都需要许多灵石。 但在大阵运转,庇护芒山主峰以后,这样的巡游便取消了。 “我是太华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墨玉的盛放器具暂时不缺,所以陆渊又成了建设泊港的一份子。 没办法,万金油嘛,什么都会。 陆渊读的书多,又有四爷带来的笔记,资质还被点满了,所以不管是大型阵法的布设,还是小型器具的纹理刻画,都敢说上一句略懂。 当然,略懂是谦辞。 在炼器绘符方面,他是没什么短板的。 “这泊港似乎有点大啊。” 陆渊瞟了眼远处打地基的傀儡,随口说道。 地基范围挺广,按照宗门的标准,放下十几艘战舰都绰绰有余。 “因为瞿向他们似乎要扩军,相应的战舰已经在构建了。而且听说,演武阁首席琼墉的战军也会在近日迁至此处。” 说话的是皇甫园,这小胖子在帮陆渊打下手。 对陆渊的技艺,他是服的。 抱着学手艺的心思,陆渊到哪,他就跟到哪。 陆渊却从他话里听出了点别的意思:“扩军有点仓促啊,仗还没打几次,当前的战军仍不成熟,还没有形成能够依靠的战力,就要扩军了吗? 而且两支新组的战军都调来守芒山,是不是太奢侈了些。” 战军再扩,便至少凑成一曲,满编六百人。 藏经阁与演武阁的新组战军,合起来就是一千二百名修者。而这一千二百名修者中,修为最弱的也是筑基,绝不会出现凑数的练气境界修者。 这样的力量,配合各式战舰,已然能够左右大部分战斗的战局。 若是单单在青都界驻守一处矿山,不值得如此大动干戈。 “大概宗门是想借青都界练兵吧,眼下局势一日不如一日,流匪盗寇日渐猖獗,正是磨练新生战军的机会。 只是原本琼墉师姐在双天界做任务,不知为何竟连同崔华一起被召回太华,重新划定了新的任务,才有了这等事。” 皇甫园一分神,操控的傀儡就停了下来,他赶忙集中精力续上神识,傀儡才接着干活。 眼下的青都界可以说是个大泥沼,埋满沼气的那种,只要出几件骇人听闻的大事儿,现有的局势就会彻底崩溃。 别说陆渊这样修行没几年的新生代修者,就算是赵四等几位首席,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局面。 因为他们也是在这较为和平的百年之中踏上修行道路的。 陆渊手下没停着,继续勾刻阵纹,但心头却想着另外的事情。 演武阁琼墉要来这里的消息,他早已知晓。 与之相对的,是铜臭阁首席崔华也会在不久后,带着战军,去盘圆界与四爷并在一处。 不知道四爷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他所面对的局势,也像青都界这般危险吗? “陆师兄!” 远远招呼的是瞿向,近日巡查改为小队形式,他也因此有了比往常更多的空余时间。 瞿向办事一向令人满意,但这次不同,他带来的不是好消息。 “我们的生意得停一停了。” 陆渊和皇甫园点点头,对这条消息并不觉得吃惊。 这是早已经预见到的结果。 唐荼家的商队已经快要完全撤出青都界,在这样的态势中,明哲保身才是大部分人的态度。 “唐荼家商队的撤出是一部分原因,还有就是其它的势力开始下场了,他们有我们没有的力量和渠道,生意的体量也不是我们能比的。 我们的法器和符箓质量虽好,数目却远不如别人,所以市场很快被挤占。” 临近的瞿向见附近人少,离得又远,才朝陆渊解释道:“不过我们已经赚得不少,稍后会将账本和分成递过来。” 战争财谁都想发,以前大的资本没有涉足,是因为盈利太少,而如今,这片市场已经随着局势,变成了香饽饽。 “还有一件事,”瞿向取了张卷在一起的笺纸,上面缚有红色丝带,“陆师兄,你们马上就要回宗门了。” 展开一看,笺纸上是调回陆渊这批符器阁弟子的命令,但施工小队不在此列。 宗门所派的飞舟与护航战舰也即将抵达。 下方是红色的宗门印信,散发着难以更改抹除的奇特光芒,神识稍稍探知便能轻易辨别真伪。 “这是怕我们出事吧。” 皇甫园彻底停下傀儡,揉了揉脸:“我们的修为都偏低,不像修缮小队中还有几位真人,万一打起来,就我们这几个单独的筑基,既不成队列,也没受过战前训练,完全就是拖后腿的。” 陆渊点点头,表示赞同。 他也是这么觉得的。 这次前来制作盛装器物和承担另外杂活儿的单独符器阁成员有二十名,修为都处在筑基的三个小境界中,连个归真都没有。 放眼望去,有过真正搏杀经历的,怕是只有自己了。 真打起来,这零散的二十名筑基不仅没啥用,还容易扯战军的后腿。 不过,应该没那么容易打起来吧,这百年来的和平,怎么会被如此轻易地打破呢? 陆渊又点点头,这很在理。 蓦地,阵外有道流光闪过,这道流光很快,快到止不住来势,狠狠撞在护山大阵外围的护盾上。 流光崩成颗颗光点,露出一个衣袍染血的陌生修者身形。 急切、紧张、担忧、害怕等等情绪拧在一块,呈现在他面孔上,有些骇人的狰狞。 而后他焦惶的声音如惊雷般传遍整个芒山。 “尘海宗遭流匪围攻,求柳首席出兵相助!” 这一嗓子惊动了所有人,也耗尽了他最后的真元。 而后这名修者的身躯,便似断了翅膀的鸟儿,携同一柄长剑,从半空中直直地朝下坠落。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未来可期 “尘海宗素来同我太华亲近,且生意上多有来往,更为来青都界的门中弟子提供帮助,所以如果这消息属实,我倾向于派人救援。” 方正的舱室中围了几道身影,正中是张方桌,铺有青都界部分地区的地图,尘海宗的位置以及周边地势一目了然。 刚刚发言的是周瑾,除了他以外,舱室内还有柳余恨和另外一名体型魁梧的男子。 只是这名男子虽然身着黑甲,甲胄款式却与司昭军并不相同。 在求救的修者被救下以后,经过短暂的核验,确认其身份之后,对当前芒山战军拥有指挥权的三人便聚在舱室内商议。 柳余恨将目光投向那名身材壮硕的修者:“郝营令怎么看。” 战军中统管一营两百修士者,可称营令。 各阁首席当前手下虽然也只两百战兵,但却是执掌一军的人物,他们帐下战军会不断扩充,并不止于一营,故而被称为统领。 而这位郝姓修者,便是出自陵刑军,归冲夷真君管辖。 他没有发表看法,只抱拳行了个尊奉的军礼:“我等虽为护送门内弟子返宗而来,但来之前,真君早有吩咐,若有意外,听柳首席号令便是。 不管柳首席作何决定,只管下令,我同底下两百兄弟必定奉令遵从。” 太华各阁首席的分量,比外界推测的还重上许多,每一位首席,如果不出意外,都会成为本阁阁主,成为太华真正的掌权者。 柳余恨蹙着双眉,这样的变故不在预料中,但她并不慌乱,身为一军统领,最忌讳的就是自乱阵脚。 当前有陵刑军的支援,护山大阵也已经布设完毕,这就意味着后顾无忧。 “据那名尘海宗执事掌握的情报来看,集结的流匪并不是无法应对,只是尘海宗的战舰本就品秩不高,兼之有损毁和外派,当前能出战的只有一艘,才会被围堵在他们的护山大阵之中。 值得一提的是,这股流匪单单已知的金丹修者便有六名,加上拥趸,更难应对。 所幸我们的力量并不弱,而司昭军尚未经过一场战争,这是次很好的机会,所以司昭军的每一名战兵都需要参与,芒山便请郝营令暂为坐镇,以防宵小。” “谨遵统领令!” “谨遵柳首席令!” 周瑾与郝营令神情肃然,以往在宗门中可以言语无忌,但在军中,就必须严格遵守各项军规法纪。 太华法纪严明,凡触犯法规且无可体谅者,皆重罚。 ...... ...... 陆渊待在小院里,他此刻无事可做。 为了确保芒山安定,归真境界及以下的所有修者,都被告知留在各自洞府中。 只有几名修缮小队的主职被请去协同防守。 如果真有敌人朝芒山来,那么在没有相应战舰器具辅助的情况下,金丹境界之下的单个修者,所能发挥的作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在军团作战中,修为不高、又不能配合作战的单独修者,不仅不能影响战局,反而会成为本方战军的掣肘。 在一声召集的号角吹响之后,唐荼瞿向以及众多司昭军战兵都已经全副武装地集结在战舰上,而后两百名陵刑军接管了芒山防务。 再然后,战舰便驶出了芒山。 这就是陆渊所了解到的全部。 他如今只是普通内门弟子,对更高层级的情报和决定无从得知,更无置喙余地,需要做的只是遵从命令,在洞府中等待。 “想不到局势变化如此之快。” 陆渊顺手抄起一枚玉简,来回转笔似的倒腾了几下,但这非但不能带来些许安宁,反而让心中烦躁更盛几分。 啪! 青色玉简摔在石桌上,碰撞的声音十分清脆。 但陆渊没有再把它捡起来的意思,而是浮躁地将它同底纸直接推到一边。 这种无能为力,将自己和朋友们的安全寄托在他人身上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这让他觉得自己就像在棺材里躺平等死的人,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我早就猜到,这里的战争并不是以单个修者为主体,但没想到,不成军伍的修者,在正面战场上发挥的作用竟然如此微小。” 陆渊盯着捏在手里的青影,这把飞剑品阶达到三品,可如果面对数百名修者,它的作用就无限接近于零。 在它斩中敌人的一刹那,也会有数百柄飞剑斩到自己身上。 面临那样的危局,什么护甲法器,都全无作用,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将死亡时间拖后几秒。 所以战场上才有了战舰这类能够充当坚实堡垒,又能够以少胜多的杀器。 他说着话,像是在同辰皎交流,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辰皎叹了口气,宽慰道:“不会有事的,听你的描述,你那柳师姐是聪明人,聪明人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何况司昭军虽然只是初建,可放在诸界之中,已经是一股不弱的力量,还有一艘太华为首席专门构建的战舰为依仗,这样的配合,即便对手是大宗,也不会被轻易拿捏。 所以别太担心。” 陆渊摇摇头:“我并不担心,虽然不知晓柳师姐手中的具体力量,但太华首席,怎么会栽在一群流匪手中。 我只是突然发觉,除了生产些军备,自己在战争中几乎毫无作用可言。别说保护珍视的同伴,连左右自身命运的能力都没有。 而以当下的态势,战争必定会愈演愈烈,我不想下次太华同别宗打起来时,还像今天这样缩在洞府里。” “听上去不是因自身无能而沮丧,而是因为不能保护他人而消沉。”辰皎起身,走到石桌另一侧,拍了拍陆渊肩膀,“这不是坏事。” “应该吧。”陆渊闻到一股清幽的香味,那是从辰皎身上传来的,他不禁多嗅了几口。 肩膀上传来的轻柔力道,像是垫着棉花,轻飘飘的,让人觉得很舒服,同时也像清凉的山泉,洗去他心里的浮躁和懊恼。 这是种无声的鼓励,能让畏怯者升起勇气,也能让消沉者重拾希望。 他环视周围,端正有些颓丧的心态,正视自己所拥有的本钱。 这是自己的小世界,也是自身壮大的资本,在不久的将来,他一定会培养出能够直面任何敌人的力量。 我!陆渊!天命之子!将来一定很牛比! 现在需要的,只是时间的慢慢积累,直到将知识、资源、和阅历转化为底蕴,那个时候,就不用如今天一般,躲藏在洞府里,而是有能力保护自己所珍视的一切。 多念两遍,催眠一下自己,心情突然好了很多。 “怎么感觉你像在哄闹脾气的小孩子?” 陆渊突然有了这样一种怪异的感觉,无端的从心里冒出来。 眼见他的心情好了不少,辰皎面上也升起淡淡的笑意:“你才修行几年,可不就是小孩子?”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师出同门 这次为救援尘海宗而与流匪发生的冲突,严格意义上来说,是百年来修真界域第一场需要动用战舰才能解决的战斗。 这场战斗集中了数十位金丹真人、六百余归真修者以及更多的筑基修者,其规模即便在以前动荡的时代中也罕有,却实实在在地发生在大半年之前还风平浪静的青都界中。 在法器存在代差,高阶修者数量悬殊的情况下,战斗的结果毫无悬念:仅有一营的太华司昭军,摧枯拉朽般,将围堵在尘海宗大阵外的流匪瓦解成溃散的零星修者。 在数百年以后所记录的历史中,它被比喻成一段掀起战争序幕的号角,昭示着和平的落幕。 但许多亲身参与其中的人,现在还没有这样的觉悟。 “就跟做梦一样。” 唐荼下了战舰,再次踏上芒山的土地时,还有些浑噩与茫然,如果不是战舰上残存的鲜血、同队战兵甲胄的破损以及空荡不少的武备舱,他真的不敢相信前几日的经历是真实的。 鲜血他见得并不少,早在外门狩妖队巡狩害人妖兽和敌对修者时,就已经有了相当的经验,但这几日的经历,却仍然让他觉得震撼和难以忘怀。 覆盖视野的大型术法、蜂拥成堆的飞剑、以及横飞的箭矢和符箓,这些都曾贴着他飞过,稍有不慎就会被波及,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那种场景,没有上过战场的人是无法想象身处其中是什么感觉的。 背后涌来一股推力,把他的身躯朝前推了几步。 “别傻站着了,陆师兄快回去了,正好我们刚打完仗,有时间去送送他。” 瞿向拉着已然清醒的唐荼朝山中居室前进:“幸亏你没在战斗中失神,不然难免出些岔子。也不用想太多,照当前的形式来看,以后这样的战事还会有,得早些习惯。” 听他的口气,似乎并没有任何的不适应。 像他一样经历这次战斗以后还能平静如常的人有,但不多。 如果不是神经粗大,那就只能说明他们的内心远比唐荼冷硬和强大。 “我们的高阶修士比流匪多,法器比流匪好,各项储备和分工合理都远超流匪,又有战舰,胜利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是我没想到,就算后来清理战场的时候,还会有流匪藏在角落偷袭,要不是有陆师兄给的侦测法器,就不只是损失件护身法器了。” 瞿向取下腰间黯淡的玉佩,在眼前晃了晃:“战斗时有舰体法阵护着,毫发无伤,没想到差点栽在战后,真要如此,那可真是阴沟里翻船了。” “那你受伤没有?” 唐荼一下子急了,视线反复在他身上探看,那枚玉佩的灵光已经完全消散,灵韵不再。能将护身法器打成这样,当时的状况一定不像瞿向说的一样云淡风轻。 在那样的战场上,稍稍不慎就会身死道消。 “自然没有。”瞿向脚步不停,拍掉唐荼揭开甲胄的手,他一边行走一边将战甲褪下,塞进百宝囊,“赶紧把战甲脱了,咱们简单沐浴一下,就去看看陆师兄,顺便请他做件新的护身法器。” “那就好,那就好。”唐荼被拍开左手,不仅没半点生气的意思,反而有些高兴,脸上的神情也褪去呆板,变得生动起来。 他想起战场上鲜明的血迹和僵硬发青的尸体,禁不住捏紧了拳头:“你没事就太好了。” 这又是废话,司昭军这次本就没折人,由于战舰的保护,就连受伤的也几乎没有。 瞿向刚想回怼唐荼,却突然看见他眼中流露出的喜悦和尚未散尽的惊慌,于是到嘴的话变成了:“看见你没事,我也很高兴。” 因为他知道,飞剑掠过身旁时,唐荼毫无惧色,直面流匪时,唐荼也不曾慌张。 直到看了他被打到失去灵光的护身玉佩,唐荼眼里才有了惊慌。 那是瞿向自出生以来就很少感受到的关心,能让人即便身处寒冬,心中也仍有暖阳。 ...... ...... “我们果然赢了。” 陆渊丝毫不觉得意外,他对太华有着非同一般的信心。 他的手里捏着两枚玉佩,是这几日做出的护身法器,也是为唐荼瞿向二人准备的。 在做完自己的护身法器后,便想着给那俩人也做一对,由于市面上常把护身法器做成玉佩的形制,他就顺大流,把两件法器也做成了玉佩模样。 效果虽不如自己用的,却也比市面上能买到的好上很多。 筑基通百脉,归真开诸窍,都属于真元的积累,所以这两个境界之间,除了真元的储量外差别不大。 而一二品法器之间的界限,也一直十分模糊。 一般来说,品质极高的那类法器,很少在市面流通。 所以陆渊拿来同这两枚玉佩比的,是所有曾听闻过的、市面上品阶在三品之下的护身法器。 “其实我蛮好奇的,你平时虽然花灵石也不少,但总有一种不太爽利的感觉,用你自己的话来讲,就是有些扣扣搜搜。 看不上的番天印也舍不得丢,花时间拆了当材料用,怎么送他们俩法器,倒是一点不心疼?” 辰皎伸出两根手指头,打趣道:“算上你自己取名的神识增幅器,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唉,这不一样。”陆渊收起玉佩,揉揉鼻子,“他们帮我挺多的,总不能看着他们上战场却无动于衷。 而且以前,四爷也是这么帮我的,当时我也问他为什么,他的回答是:都是同门,相帮是本分,你成长的快一些,太华就壮大一些,而且你小子很对我胃口,看着顺眼,不帮你帮谁。 这理由很充分,所以我也可以拿来用一用。” 四爷是陆渊的师兄,而陆渊也是唐荼和瞿向的师兄。 师出同门,一些习惯便会代代相承。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目标 将两枚玉佩收在百宝囊里,陆渊出了小院,朝田里走去。 不急着找那哥俩,他们刚从战场回来,需要点时间休息。 在司昭军回来之后,新的通知便传达到他手中。 明日傍晚前,登舟回太华。 同来芒山前的要求差不多,这给弟子们留了点时间准备,该打包行李的打包行李,该道别的道别。 有工作的移交工作,没工作的还能趁着没事睡上一觉。 陆渊的工作已经移交完成,修建泊港的活儿从此都归修缮小队了,眼下正是黄昏,所以他还有整整一天的可支配时间。 “又是四个月。” 陆渊入内门已经有八个月了,其中一半的时间都待在芒山,结弦藤在外界半年一熟,在小世界内只需两个月,所以此刻田里的结弦藤也都达到了能够收割的标准。 都不用他招呼,小绿从水里瞥见过来的陆渊,就很自觉地招呼上金环蚯蚓和二红麾下的无翅红蚁们,准备干活了。 田里的泥土开始翻涌,植株的根系显露出来,然后整个植株都被明显强壮了许多的红蚁搬出来,再被分割成两截。 可用的藤蔓被送到陆渊面前,根茎则一部分被小绿装进壳里,一部分被运送进大叶蚁蕨下的蚁巢中。 同时,青玉葫芦中也多了八百青点与二百四十颗红点。 但这回,陆渊没急着播种。 小世界中也有方向,它的磁场已经成型,诸界间有司南这种指明方向的器物,所以要辨别出小世界的东西南北不是件困难的事情。 小院正面的朝向就是南方,在稍稍偏西的地方,就是小绿栖身的池塘。 而在池塘南方,才是受祖脉直接影响,能够耕种的地域。 在这片地域之中,又被划分为三块。 最左边是郁郁葱葱的南阳杉林,中间是金枝金叶、按垄栽植的九曜金枝,右边才是陆渊用来种植作物的田地。 铁砂草、结弦藤、香芦等生长期不长的灵植,都会被种在这最右侧的田中。 陆渊走到一棵九曜金枝旁,观察它结出的果实。 九曜金枝有纤长的主干,在树冠那里分成九枝,均匀的朝外延伸。 树冠蓬松而美观,下面坠着九颗颜色各异的果实。 它们的树干、枝杈和叶子都泛着浓郁的金色,摸上去会得到冷硬的触感反馈,如果不是亲手种下种子,陆渊大概会把它们当做纯金打造的工艺品。 金色的叶子极轻薄,即使透着金属的质感,也会被不时生出的风吹起,互相碰撞,发出风铃一般清脆的声响。 连绵成片,很是好听。 九曜金枝树的顶端,只比陆渊稍稍高一些,一低头,就能避开树冠,瞅见挂在枝杈间那九颗拳头大小的果实。 果实长到这般大小,离成熟也就不远了。 成熟后的果实杂质极少,把梗柄和蒂去掉以后,就能够直接锻冶,用作炼器或是布设阵法的材料。 “五垄六十棵,结出的果实够用一阵子了。” 九曜金枝不是多年生的灵植,当成熟的果实被摘下以后,满树冠的金叶都会慢慢脱离枝杈,坠落到地面,空留光秃秃的枝干树杈,再也不能结出新的果实。 “怎么不播种?” 辰皎也从小院出来了,看着毫无动静,不打算立刻平整田地的谷地仓鼠们,有些意外。 因为往常收割完成后,它们就会以很快的速度将田地恢复平整,再由红蚁完成播种。 可这次却毫无动静。 她的身段高挑纤长,当她站起来,停在陆渊旁边的时候,也丝毫不显矮。 陆渊暗中踮脚,好让自己看上去比她高上那么一点点,这是他身为男人的一点小心思。 暗中比较了一下,发觉确实比辰皎高了一个指甲盖的高度后,才满意地答道:“我在想接下来该种些什么。 这回要种的,不再全是拿出去换灵石的经济作物,而得加上我需要用到的灵植。” 辰皎看着他的面庞,静静地听他说。 “我是个炼器的,虽然现在还没到金丹境界,称不上器师,可那也是迟早的事儿。炼器所需的材料很多很多,小世界不可能全都出产。 但我可以挑一些用量大的,难以用其它材料替换的灵植种在这里,这样对外界的依赖更低,久而久之就能够做到自给自足,不用再特意去市场花灵石购买,也不会有因为战争而断货的风险。 另外就是,我想要在金丹境界时,也组一支舰队,这舰队并不属于宗门,而是我独有的。 既然不属于宗门,那材料就需要自己筹办,需要早早准备才行,所以我才想种些能够充当战舰材料的灵植。” 各阁从来只有一位首席,也只有首席,才能组建属于自己的战军和舰队。 那么依靠宗门组建战军和舰队就不可能了,而且靠宗门组建的舰队,需要听从宗门的调派,掣肘很多。 陆渊想组一支舰队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这已经不是修者单打独斗的时代,如果想要变得更加强大,那么舰队是必不可少的。 “我以前总是得过且过,小富即安,即使是拥有小世界之后,也只是想慢慢修炼,将境界提升上去。 但青都界的局势以及前几天司昭军同流匪的战斗让我明白,太平日子可以说是一去不复返了,如果我想成为一个能够在困境中左右局势的人,就必须有强大的力量作为支撑。 这无关权势和虚荣,只是这两天无所事事的等待,让我觉得很难过。 面对流匪,我尚且没有对抗的资本,他日太华同比流匪强大十倍百倍的敌人打起来,我又怎么保护那些我所珍视的人和我自己呢?” 生活在和平年代,得过且过也无妨,可若是在乱世,就需要有成为强者的觉悟。 否则就只能随波逐流,像这两天一样,只能默默等待结果,却对战斗的过程毫无办法。 这番话,是陆渊憋在心里的,但他还没有说完。 “更何况,我同你签了契约,你的敌人一定很强,如果我不想办法让自己更有力量,等你伤好以后,又怎么同你一起面对那些敌人呢?”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场景复刻 拓展自身所拥有的的力量是较为长远的计划,这需要一点一滴的积累。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陆渊盘算着怎么在这条道路上狠狠迈出一大步。 一天进储海两天入归真是不可能了,那么要在短时间内增强本身所拥有的力量,就得仰仗外物。 什么外物性价比最高呢? 当然是加点。 上次加点对象还是小绿,把陆渊所有红点吞的一颗不剩,如果能有点增益也不算亏,但可惜吞下两百多颗红点的小乌龟毫无变化,不管是外表还是能力,都与往常毫无二致。 这就血亏。 所以这次,得整点有用的。 想到这儿,陆渊从兜里摸出两粒白净的断牙,顺手栽进谷地仓鼠刚平出来的地里。 龙牙兵是当前他遇到过的,唯一不能够用灵植夫的手段获取种子的灵植,但这不要紧,市面上的牙齿状种子可不少。 在点出大春以后,陆渊的口袋里就常年备着几百颗这样的断牙种子,只等红点到位,大春就会多出几位兄弟。 至于到底多出几位,就要看能够投入的红点数目了。 这波收割给了两百四十颗红点,最多只够点出两名龙牙兵。 “希望加点完的这俩兄弟,资质也不差。” 陆渊双手合十,默默祈祷了两句,随后扭头朝辰皎问道:“你觉得再多两个学生怎样?” 辰皎看着陆渊把种子埋下,猜到了后续,她对此并不排斥:“一个是教,三个也是教,不过一次最好不要太多。” 太多的话,教育的质量不免会下降,她毕竟重伤在身,学生一多,就很难照顾到方方面面。 陆渊耸了耸肩,他倒是想多搞点,奈何红点不够啊。 龙牙兵破土需要半天左右,在此之前,陆渊还有时间去看看沙海和寒泉。 单靠青玉葫芦,也能看到那两处的场景,可毕竟不如亲身观察。 但没去成。 因为居所的石门被外来的访客敲响了。 敲门声略显急促,这不是因为来访者的性子急躁,而是因为敲门的人有两个,错开的叩门声依次响起,才会显得短促频繁。 芒山这块地方,有心思在戒严刚刚解除时来找陆渊的不多,抱团来的就更少。 正是唐荼瞿向二人组。 陆渊开了门,把这形影不离的两人迎进屋里。 “陆师兄,账本和收益您都收到了吧,可有疑虑?” 瞿向首先开声,说的是先前做的法器生意。 虽然由于时局转变太快,这项生意不如预料中长久,却也带来了笔不小的收益。 瞿向本就是做生意的,心思细腻,为人圆滑,沉稳又老到,所以收益的分配由他来做,能使余下的人都服气。 倘若有不服气的,也可以将条条道道说个清楚,讲个明白。 “自然是没有的,嗯?瞿向你的护身法器怎么了?” 眼尖的陆渊一眼瞧见了不妥,这俩人的护身法器一同采买,形制功能都是一样的。 但如今,唐荼腰间的玉佩还在,瞿向的那块却已经没有了。 瞿向又是个极谨慎的人,做不出无故将玉佩取下的事情来。 “这...”瞿向罕见的有些吞吐。 他是来求新的护身法器的,如今距离返宗飞舟启程还有不到一天,就算陆师兄技艺高超,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一件法器来,也有些紧迫吧。 如今青都界商旅几乎绝迹,所以回宗做完再托商旅寄来的方法不大行得通。 在他看来,这请求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他玉佩在战场上被打没了,这回来除了来拜访,还想请您帮忙重新做件护身法器,毕竟外边卖的都不咋地,而在芒山就属您做的法器品质最好,所以咱们啊,第一时间就过来了。” 唐荼神色却很郑重,难得的有了几分正形,替瞿向说完了接下来的话,又朝陆渊拱手:“我知此举唐突,可青都界流匪猖獗,接下来不免有些摩擦,身为战兵怎能没有护身之物? 所以还请陆师兄出手相助,另外绝不会让您白忙一场的。” “从现在起做件护身法器,用不了一天,但你们请我当场制作法器的要求,我拒绝!”陆渊皮了一下,脸上浮现出得逞的笑意。 对上两双略略吃惊的眼神,陆渊故意板起脸:“我很生气,因为在这种紧要关头,关乎性命的事情上,你们居然还跟我谈钱? 合着我陆某人在你们眼里就是个死要钱的?” 这评价似乎也并没有没什么不对啊,陆渊暗自思忖。 “来,一人一个,谈钱多生分,以后多请我吃两顿好的!” 陆渊一手一枚青白玉佩,塞进了两人手里:“你们以后可以自己试试功能,瞿向是行家,眼光犀利,我就不多介绍了。 以后若有需求,直言即可,都是老朋友,忸怩个什么劲儿。” 瞿向唐荼对视一眼,他们看出了各自眼神中的感动意味,紧紧捏住青白玉佩。 二品法器可不是大白菜,更何况是出自陆渊之手。这些日子,他们亲眼见着这位陆师兄制作一件又一件法器,这些法器的品质皆为上上之选,哪怕放在太华,也鲜有器物能在同等品阶上胜出。 买卖是本分,赠礼是情分。 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说起来,我还有件事情想请你们帮忙呢。”陆渊歪头想了一下,出声道。 “陆师兄尽管说!您刚不是说了吗,直言即可,咱们之间不需要绕那么多弯!” 唐荼将胸脯拍得砰砰响:“只要能力所及,我跟排骨拼命也会出一份力!” 若在别处,面对别人,瞿向少不得要白他一眼,心里叨叨句实心眼,但这时他也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我说啦,我想见识见识修者间的战争是什么样的,能拷贝...呸,能请你们将当时所见复刻进玉简中么?” ...... ...... “其实你若是想对修者间的战争了解地更深一些,也可以来问我。” 辰皎将两根骨节均匀、纤细修长的手指从一枚玉简上挪开,静静地说道。 她在这方面,经验丰富。 玉简中正是从唐荼瞿向二人的视角,分别呈现出那场战斗场景的影像。 “这不一样,你的境界太高,我又对此了解不多,怕看不懂你所经历的战争,倒不如先熟悉熟悉,等到我对现状有了基本认知,再讨教讨教。”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曦光羽苔 唐荼瞿向二人没有停留太长时间。 同流匪的作战对两名筑基来说,不是能够一笔带过的经历,那意味着连日作战,意味着精气神与体内真元的极度耗损,他们实际上十分疲累。 所以在留下玉简之后就各自回居室休息了。 这才有了小院里,陆渊和辰皎讨论的那一幕。 “其实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陆渊的视线落在桌角的一坨橙色金属上,那是之前用剩下的材料。 距离龙牙兵破土还有一段时间,在这期间,他准备将自身的想法同大姥交流一波,以高阶修者的眼光来看它是否可行。 “在此之前,我就听说一些较小的宗门已经开始迁移到其它界域,这几日尘海宗被围的消息传出去以后,更是听说有许多宗门的长老来了芒山。 他们的来意差不多,都动了迁宗的心思。或是想借我太华的庇护,在涌泉界扎根,或是想请柳师姐麾下战军护送至它界。” 尘海宗是崛起不久的金丹宗门,虽说底蕴和高阶修者数目上,都同老牌的金丹宗门有些差距,但门中毕竟有真人坐镇。 金丹境界是个坎儿,青都界各宗门林林总总不知几何,称得上金丹宗门的只不到两成。 修者的结构类似金字塔,底层修者的数目庞大,与之相比,高阶修者的数目就稀少很多。 而区分的界限就是金丹境界。 修成真人,才可称为高阶修者,脱离金字塔的底层。 而有真人坐镇的宗门,才真正有了安身立命、传承不息的资本。 小宗门的建立和消亡时有发生,从修者的角度看算的上频繁。但到了金丹宗门这一步,就极少会解体或是被颠覆。 狂风能够轻易压低草木、扬起尘埃,却难摧折已经成材的大树。 这向来是修者的共识,即便在百年之前,也大致如此。 可就是这样一个能够称作一方霸主的金丹宗门,居然被集聚的流匪围住宗门,甚至连护山大阵都差一点被打破。 如果不是司昭军伸出援手,怕是此后都再无尘海宗。 金丹宗门尚且有覆灭之虞,更何况远不及尘海宗的小宗门们? 如果说,之前还因为种种缘由留在青都界,那么现在,大部分正经修者都已经顾不得这许多,纷纷动了迁宗的心思。 甚至于一些金丹宗门,也派出使者来芒山,言语间隐隐有甘为太华附庸以求庇护的意思。 “局势就是这么个局势,目前这事儿还没出结果,但此役过后,不管怎样,动了迁宗心思和将迁宗付诸实践的宗门都会增加不少。 那么问题就来了,那些迁移的宗门,固然能够带走灵石啊、法器啊、天材地宝之类的,但难以挪动的移动资产怎么办?要么放弃,要么卖出。 尤其是矿产,但是在流匪成患的形势下,如果接收矿产就意味着需要派修者驻扎。矿藏的分布又大多分散,不可能聚集在一个地方。所以每一座矿藏,都会削弱一部分接收宗门的力量。 这意味着行情不会太好,如果在这段时间想买下一座矿,能比平时少花很多灵石。” 讲到这里,陆渊有些兴奋,越说越觉得计划可行,他攥紧拳头:“流匪的行踪不定,不会长期盘踞在一个地方,又缺乏正规的开采器具,所以如果不是特别珍贵的矿藏,他们很少会关注,更不会留人驻守。 我的目标就是那些价格远低于市场价的矿藏,另外一些因为某些原因废弃的矿点,如果合适,我也会下手。” “即使价格被压低,以你如今的资产来看,也很难拿下数座品阶较低的矿藏,而且就算拿到了所有权,你又准备怎么利用它们牟利呢。” 辰皎并不怀疑这想法出了问题,只是有些好奇。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开始了解坐在石桌对面的陆渊。 她知晓陆渊不是喜欢夸夸其谈的人,能有这种想法,必定是有了相当完善的实施步骤。 “资产的问题我有办法,如果行不通,就用我现有的灵石盘下一处矿藏,再慢慢来;至于牟利,我曾在关于各类灵植的书籍中,发现过一些功能独特的灵植。 其中一种叫做曦光羽苔,位列二品,它培养至成株很不容易,但成株后,能够对扎根处岩石结构造成不可逆转的破坏,使开采变得容易很多。 曦光羽苔的这种能力,对矿藏间凝实很多的岩体也有效果。 当然,它的功用是让开采工作更易进行,还是需要矿工的。我的矿工们就是二红麾下的红蚁,红蚁挖掘出的原矿不需要冶炼,可以在小世界中专门划出一块地方来存放。 我有小世界,不管有多少原矿,在青都界来去很方便,遇到危险还可以直接躲进来。” 和百宝囊不同,陆渊可以在身边任何地方开启小世界的入口,而且并不消耗神念。 这就意味着,红蚁能采多少原矿,他就能搬回来多少。 如今的红蚁已不再是蚁塔结构时能够比拟的了,在蚁巢建立之后,原本的红蚁在二红的帮助下,变得更加庞大,能力和品阶都有不同程度的提升。 而且新的红蚁也在不断出生,这些新生的红蚁要比之前更完善,不管是身体构造还是别的方面都是如此,只要稍稍努力,在变为成体后就有很大希望跨进一品的行列。 不入品阶和一品,就如同练气与筑基,是本质上的不同,其中的巨大提升是全方位的。 一只蚁塔中的红蚁,不入品阶,都能够用下颚的口器啃噬岩石,如今二红的诸多部下们,已经有了许多长进,要开采矿藏不是难事。 辰皎点点头,没有再问。 从理论上来说,这是完全行得通的。 至于如何将曦光羽苔培养到成株的问题,也被选择性的略过。 陆渊有催熟灵植的本事,她猜得出,纵然有些微微地好奇,却从不追问。 这是对旁人隐私的尊重,她向来如此,并不因修为高而把自己摆在高人一等的位置上,继而刨根究底。 等到陆渊有一天愿意说,才会多问几句。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风尘吸张 涌泉界地脉丰富,但矿物资源就普通些,在同等体量的界域中不算出众。 论地域浩瀚和灵气浓度,青都界远不及涌泉界,但在矿藏上的差距就小的多。 所以这波很有搞头。 “前些天我听说演武阁的琼墉师姐也要来,我觉得吧,宗门应该不会让她来芒山,应该会重新买处矿作为新的据点。” 许多宗门对青都界避之不及,但其中不包括太华。 弱者随波逐流,强者激流勇进。 面对青都界的流匪,太华不缺底气。 “建造战舰的工作仍在进行,门内的各类金属本就有些吃紧,宗门应该和我一样,绝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我就搞些一二品的矿就差不多了,品阶再高,二红也没法开采。” 差不多就得了,咱可没把大部分矿藏吃下的本事。 陆渊耸耸肩,他觉得自己这个人好就好在有自知之明。 看了眼门外,田地里已经冒出两尊木人,浓郁的绿意覆盖全身。 种下的两颗龙牙兵种子已经成长到成株,长出龙牙兵来,该去加点了。 小天轨外围,细细的河流纵横交错,在黝黑的平原上流淌,沿岸盈野草青翠茂盛,以至于四处穿行的微风里,也带着水汽。 迎着湿润的小风,陆渊来到两尊木人前。 说来奇怪,每个龙牙兵的表情虽然都是一样呆板,但其五官和身板各不相同,有高有矮、有胖有瘦,不像傀儡那样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反而同修者一般很好辨认。 大春面孔清秀,身躯匀称,同陆渊差不多高,等身上绿意完全褪去,去燕舞楼当个小白脸也毫无违和感。 面前的两个龙牙兵则稍稍胖些,却又不至于圆润。他们的体格较为壮硕,这从膨起的木质肌肉上能够看出一二。 陆渊思索了一会,想到大春加满一百颗红点时的场面,于是把大春也叫了过来, “大春来,跟我一块把他们抬到雾流苏林里,马上你就要多俩兄弟了。” 大春一直在雾流苏林里修行,不知道是他个人的癖好,还是龙牙兵共同的倾向。 但不管修炼到什么程度,陆渊找他,他都会立刻出来。 大春瞅了两眼新龙牙兵,有些开心,抄起两尊木雕似的龙牙兵,一左一右夹在腋下:“阿大,他们叫什么?” 原生的龙牙兵动作迟缓,只有当主人下达命令时才会行动。 所以陆渊直接喊来大春,把他们搬进林里再加点。 “这个叫二春,”陆渊先指向脸比较方的那个,而后又指了指另一名,“这个叫三春,以后他们和你一起,找另外一个阿大学习修行。” 当场起名不是小菜一碟? 春夏秋冬、甲乙丙丁、天地玄黄,实在不行还有红橙黄绿蓝靛紫,名儿里带上这些字眼,那不是随便起? 够用到明年了。 很快,两尊木质龙牙兵被搬到雾流苏林里,大春还特意搬到了贴近母株的地方。 雾流苏林中的雾气迷蒙,曾经被吸收掉的那些都已经被补充回来,白色的雾气更加浓郁,单凭视线望不了多远。 “沙海那边已经有了更高品阶的小扶桑树种,雾流苏也就二品,以后若是跟不上,要不要也给母株加上一百颗红点?” 给两尊龙牙兵各加了一百颗红点以后,陆渊将手贴上雾流苏母株变得滑溜的树皮,陷入思索。 小扶桑树种的品阶未定,但绝对高于二品,以后它发芽生株了,能够代替辰日火树的位置,挑起此界之阳的担子。 反观阴这边,雾流苏止于二品,难以与小扶桑相比,到时就会造成阴阳失衡的败局,不仅无益,反而对小天轨有害。 阵法当场崩溃倒不至于,只是扩张会停滞不前,甚至有缩圈的可能。 接下来就需要寻找有成长性且上限较高的阴性灵植,如果长期无果,就要试着给雾流苏加点了。 丝缕的雾气开始朝二春三春聚拢,被直接吸纳进入绿色的身躯内。 看样子需要一段时间,才能从傀儡转变成有思想和行动能力的独立龙牙兵。 “大春,照看一下他们,醒了叫我。” “好的阿大!” 听着大春有些欢快的回答,陆渊拍了拍他肩膀:“以后就有伴儿了。” 雾流苏林里,除了后来买的两只小松鼠,就再没有别的生物,形单影只会觉得寂寞,再正常不过了。 接下来,陆渊并不准备去休息。 前世他就经常熬夜,如今成为了正儿八经的修者,所需的休憩时间大大减少,不眠就更是家常便饭。 除非精气神和真元大量消耗,否则他很难陷入疲惫的状态。 小世界已经很久没有本质上的改变,正如他的修为一般,暂时裹足不前。 真元鼓胀,填满奇经八脉和十二正经,让他体内有一种饱胀的感觉,然而这些真元却迟迟没有涌入其它经脉,成就储海。 只差毫厘,但终究还是缺了点什么。 这不该发生,因为陆渊在筑基期的资质已经点满,堪称圆融无缺。 筑基期本就是拓展经脉、积累真元,为后续积累奠基的境界,不存在特别难跨越的瓶颈,就算有,也无法挡住陆渊。 他的修行本该畅通无阻,直达归真。 “似乎同小世界有些关联,它似乎处在一个较为关键的时期,正在孕育着某种事物,而你又与小世界的发展有相当紧密的联系,所以它可能从你这里汲取了难以言喻的支撑。” 陆渊曾问过大姥,她的回复是这样的。 由于陆某人的情形太过特殊,诸界没有这样的先例,所以即便是辰皎,也难以将此种缘由剖析清楚。 “那就等等看呗,不行就买些丹药来嗑。” 修行不够,丹药来凑。 青点已经很久没有用在洗涤丹药上了。 经脉中鼓胀的感觉出现没有多久,故而陆渊并不心急。 他现在有要紧的事情需要做。 小世界并不只是平原,在小天轨建设完成后,小院的北方就有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应该说是裂谷比较贴切。 那里以东西为方向,黑沉的大地分隔,纵裂百余丈。 陆渊没下去过,所以不太清楚具体深度。站在大地上朝下看,只觉得崖壁陡峭,而崖壁的高度则大约与裂谷长度相当。 裂谷宽而长,因而界河沙的光芒能够照进谷底,这样一来,其内的空间也不显阴森晦暗。 这很不错。 陆渊很满意裂谷的环境,而后从百宝囊中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棕色布囊。 布囊表面如河流般翻涌不定,似乎有风尘吸张。 而内里,隐隐有横卷四方的风声传来。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风谷 布囊里是风。 云雨风露、火焰雷霆这些难以捉摸的存在变幻无常,但这里是修真界域,这些无法量化的事物都能被修者拘来,束缚在专有容器中。 这不科学,但很仙侠。 “买到了?” 辰皎从身后慢慢走过来,装满风的布袋落在她眼中,于是轻声问了句。 “嗯,是取自临风界的罡风。” 临风界有种特产,叫做风木,其性坚韧,且密度很低,同等体积下,比其它木材轻很多。 除此之外,风木适于篆刻大部分阵法,不仅不会对这些阵法的运行造成凝滞的后果,反而会有些增益。 所以是一种充当战舰主材的好料。 但风木对环境有苛刻的要求,灵气浓度足够自然不用说,还需要生长在极烈的风中。 不需要土壤,不需要凭依,只借着灵气和风中裹挟的一点点水汽,就能够一点点的壮大。 诸界少有培育风木的灵地,即使倾注许多资源、花上许多代价,生生打造出一个人工灵地来,也无法大规模种植。 故而这些年来,风木最主要的来源,还是临风界。 “我布设了一些阵法,可以将你手中的罡风拘束在谷内。小世界还有进步的空间,它将成为一枚种子,根植在这里,随着世界的成长以及裂谷的扩大而壮大。” 辰皎停在裂谷边上的岩石上,朝下望去。 除了嶙峋的岩石和深黑的土壤外空无一物,没有任何自然孕生的生灵和人工改造的痕迹。 裂谷也在小天轨的范围内,勉强算的上祖脉的辐射范围,等到小世界再次成长,便可以供应风木所需。 区区筑基自然没有这等生造特殊环境的气魄和坚实,当前的布置是辰皎根据他的想法定下的。 大姥不愧是大姥。 “那这里以后就叫大姥谷吧,等到成形之后,其它一些需要利用到罡风的灵植、器物等也可以搞一搞。”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还可领现金! 这处以后罡风横行的裂谷,其作用是多方面的,不单单是培育风木,其它的用途也很广泛。 譬如,之后陆渊若是想走体修的路子,也能够配合药物,在谷中淬体。 “大姥谷?”辰皎似乎是有些想笑,但大概觉得陆某人会难过,便忍住了,最后只是抿唇。 但笑意是藏不住的,紧抿的苍白唇瓣和漾起清波的清澈双眼出卖了她。 “你又在笑我了!” 陆渊立刻察觉到,有些愤愤:“小绿也因为大红二红的名字笑过我,难不成我取的名字真这么滑稽吗?!” 这里的设想和法阵都是大姥一手完成的,叫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妥! 如果小绿也在这里,少不得要腹诽一句。 当然也止于腹诽,通过御兽牌将嘲讽的情绪透露出来的结果,就是小绿的墨莲子都被洗劫干净,并且被扣下三天的口粮。 “要不你来给这道裂谷取个名字吧?” 陆渊思索了片刻,将命名权让给了辰皎。 如果一个人指出你的问题,那可以不必在意,但如果身边的人都指出同样的问题,那么就要反思自己了。 让出命名权后,陆渊小小的反思了几秒钟,觉得自己没错。 取名这锅他不背。 “就叫风谷吧。” 大姥一锤定音。 于是风谷的名字,就这么被定了下来。 “等等,有点麻烦,这玩意挺少见,我研究一下,避免内里的这道罡风跑了。” 陆渊一手托着布囊,另一只手不断蹭着下巴。 不知是因为修行后寿元延长,还是陆渊自身的原因,二十啷当岁的人了,下巴上一点胡子没有,很是光洁。 他蓄不出长长的胡子,于是只能把思考时捋须的动作换成蹭下巴。 罡风的拘束和利用确实少见,须由特殊的手法和容器才能达成,陆渊手中的这道罡风,便只能存在于这特殊的布囊中。 贸然打开布囊而不懂如何引出的话,内里所存罡风就会消散,更不用说作为种子,在裂谷中壮大了。 “我来吧。” 一只纤细匀称的手伸到苦思冥想的陆渊面前,素色衣袖稍稍下滑,露出一截霜雪般的皓腕。 陆渊立刻把布囊交了过去,这活儿他一时整不来。 勾画在布囊中的阵纹相当生僻,明晰晶又被落在小院里,要明确其中道理,需要花上一段时间。 那样可能就赶不上回返太华的飞舟了,所以不如直接交给大姥。 然后他待在一旁,看大姥操作。 辰皎解开布囊的缚带,一股极凛冽的冷风便似脱柙的猛兽,忽的从布囊中冲撞出来。 罡风通常生于高远的天空之中,比最轻薄的云更高,它们携着汹涌的气流,在天幕之下怒吼奔流。 雄鹰不能越,飞鸟不敢近。 因为凡俗生灵,不管覆着多厚的绒和羽,都会被真正罡风附近紊乱的气流切割成碎片。 不然在其中生长的风木,也难以成为修者用于战争的战舰主材。 罡风这类存在有很多,天生地养,不能被归类到天材地宝的范畴,所以便被取了一个共称,叫做瑰魄。 陆渊所知的瑰魄不止罡风,他毕竟是读了许多古籍的,其中最令他印象深刻的是四游气。 《尚书纬·考灵曜》中称:“地有四游,冬至地上北而西三万里,夏至地上南而东三万里,春秋二分其中矣。” 四游气便是人间四季之始,难以寻获,日后陆渊的小世界扩大后,若是并无四季,也可按照当下大姥的法子,徐徐培养。 辰皎手中的布囊一下子空了,同时巨大的风声从布囊附近传至四面八方。 如万兽嘶鸣,又似山呼海啸。 罡风破茧而带起的气流将陆渊的衣衫冲起,长衫下摆如旗帜般在风中飘荡。 也就是陆渊真元浑厚,远超同侪,才没出丑,换个别的筑基修者来,少不得要被吹个趔趄。 罡风没有颜色,不可见,但仍能通过神念感知。 在陆渊的感知中,有磅礴的力量在辰皎手掌的上方汇聚,其质感硬如钢铁,却又水流一般毫无定形。 那就是罡风,神识再靠近,便会感到刺痛。 虽然并不是高阶修者,甚至并无生命,却也仍对附近的修者有着天然的压迫感。 “你的神识太过薄弱,不要贴得太近。” 一股浩瀚不知边际,厚重难测其深浅的神念出现在陆渊神识侧畔,柔和地将他的神识朝外推开,那股刺痛感也随之消失。 陆渊猛然瞪大双眼,却一时不再敢直视辰皎。 那是低阶修者面对真正处于诸界顶端力量的本能退避,不受理性控制。 刚才的感觉,就像树上燕雀,得见鲲鹏高飞九万里。 燕雀与鲲鹏几乎绝无可能碰面,因为其中差距实在是难以衡量,中间横亘的鸿沟比天和地的距离更为宽广。 陆渊和辰皎本也该是这样。 但他们仍是站在了一起。 陆渊深呼了口气,将杂念抛出脑海,再望了眼眉眼含笑的辰皎,挺直了腰板。 那团如刀的罡风,被拘束在她手掌之上,再被轻轻掷向谷中。 不见绚丽的光华,也无其他动静,但一种势悄然升起,将罡风收入,压在裂谷里。 于是余风也停了,陆渊的长衫下摆落下,盖住脚踝。 他望向谷中,并无变化,但有呜咽般的风声传来。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返宗 “皇甫园!” “到!” 飞舟上,一名声音粗豪的大汉站在走廊正中点名。 是的,这次来的飞舟上有走廊。 上次来芒山时,运送的修者较多,物资数目也庞大,所以统一用的货运飞舟。 当时飞舟上的排排座椅,都是临时加上的。 而这回,需要护送的人数就少了很多,不算战军的话,总共也就二十来人。 所以这回来的是客运飞舟,以正中走廊为中心,两侧各有单独雅室,是陆渊当初想坐却没得做的那种。 “陆渊!” “到!” 陆渊站在人堆里,响亮地出声答到。 那大汉有黑色甲胄在身,头盔夹在咯吱窝下,双手拿着名单。 等到陆渊也出声,他就将名单卷在一块,塞进怀里:“你们可以选择任意舱室休息,大约两日便能抵达宗门。 另外飞舟上禁止斗殴争执,如有违反,自个儿去执法堂领罚。” 而后转身,朝外吼了一嗓子:“核验无误,启程!” 这嗓子喊格外响亮,不仅飞舟驾驶舱内能听到,另外两艘护航战舰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话音刚落,陆渊脚底就传来微微的震颤之感。 伴随着微微的震颤,飞舟离地,平稳地朝天空升起。 唐荼瞿向在各自的岗位上同时抬头,目送这艘载了陆渊的飞舟离去。 飞舟连同两艘战舰在视野中越来越小,最后变成几个黑点,没入云层消失不见。 除了他们俩以外,还有许多双眼睛望着飞舟远去。 这些目光不止来自于芒山内部的太华弟子,同样也来自于护山大阵之外。 “五叔,你看咱们若是在中途设伏,能留下那艘飞舟吗?” 芒山之外,已经筑成了一圈各色建筑,其中修者往来如潮。 一处茶楼的顶层茶室中,一老一少相对而坐。少的其貌不扬,衣着也简单普通,面相老一些的则留着长而密的灰色须髯。 正是鹿鸣和被他称为五叔的元婴修者。 从茶室大开的窗户中,刚好可以看见战舰直入云层的情景。 灰髯老者摇了摇头:“如果只有那两艘战舰护航,花上些力气是可以的,但我隐隐察觉到,似乎有股与我同阶的气息出现在飞舟附近。 我们这边没有带来战舰,一旦交手,纵然那道气息的主人比我稍弱,也能够压制你我。 而且芒山内必定有真君暗中护持新生战军,我至今没有察觉到他的气息,这说明他的修为多半在我之上。 若是我们设伏,将面对至少两名真君与两艘太华金丹阶别战舰,绝无胜理。” “可惜,可惜。” 鹿鸣神色间有些惋惜,随后端起茶壶,给灰髯老者的茶盏里添了些茶:“护航的乃是陵刑军精锐,我猜想那艘飞舟中必定有太华看重的人物,才生出些想法。” 他摇摇头,给自己也倒了碗茶:“我本以为其中只有普通真传,但现在看来,舟中人的重要性远远不止于此。 能够令太华特意增派一名真君护航,恐怕不远的将来,太华又要多出一名能与首席相提并论的人物。” 五叔却笑了笑:“少主不必多虑,近些时候没听说太华又出了不错的苗子,那名真君说不定只是顺路。 就算不是,舟中人的修为也必定不高,否则早有风声传出。 掌教定下的策略,是五年内起兵。就算那人的资质再好,区区五年又能做些什么?” 五年的时光,在他这种寿元千载的大修士眼中,确实算不上长。 闭上几次关,说不定就过去了。 “五年...”鹿鸣神情逐渐凝重:“大部分金丹修者,是在三百到四百岁之间跻身真人,但是这部分修者已经耗尽潜力,再也无法前行。 真正有希望继续修行下去的,多是在两百余岁时成功晋阶,但这些修者也将止步金丹,无法晋升元婴。 有望成为真君,鱼跃龙门的,会在两百岁前进入金丹境界。” 五叔抚髯,缓缓点头,这其中纵有例外,也属于特例,鹿鸣所言即为大部分高阶修者的共识,他自身就是在一百二十余岁时成为真人,而后又花了四百年才侥幸晋升至元婴。 “但在这之上,还有一些人。” “他们的资质世所罕见,不惑之年便能够一窥金丹之秘,柳余恨与我皆是如此。” 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 “并非自吹自擂,我也并不因此感到任何自满,只是在分析。我今年四十有七,相对真人的八百年寿元来说,只能算刚刚起步。” “我同柳余恨这般的资质很少见,至少在听闻和典籍记载中不多。但我清楚的知道,这等资质也称不上诸界最好,仍然会有人比我们更优秀。” 鹿鸣伸出手掌,视线落在张开的五指上:“五年时间,已经足够令这种人做出一番成绩,只希望飞舟里的那人不在此列,不然日后,我很有可能会为今天没有强行拦下那艘飞舟而后悔。” “少主多虑了,”五叔却并没有对此表示赞同,“五年之内战争便会爆发,对于一名修者来说,这段时间实在是过于短暂,修行上很难有大的跨越。 而且在这等体量的战争中,个人的力量十分微小,即便是多出一名元婴修者,也难以对战局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鹿鸣凝重的神色并没有因为这番话消解多少,反而增了许多沉重的意味:“这对我们韶薇来说,又何尝不是太过短暂。 同太华这般的庞然大物开战,纵使再积累百年我都嫌少,区区五年根本无法改变最后的结果。 如今我来青都界,一来是为了寻找衔尾蛇的首领,添些开战时的帮手;二来便是想要同流匪的首领进行合作,给太华找些麻烦,在这五年中分散他们的精力,多消耗他们的资源。 若是在此期间能将柳余恨的司昭军抹除,那就更好了。太华向来注重自家弟子,定会同流匪死磕,说不定还能将陵刑军等老牌战军的部分精锐拖在青都界,使他们难以回返。 被拖在这里的力量多一分,我们的机会便大一分。” “那依少主之见,我们韶薇的胜算有几成?” 鹿鸣不言,他垂下头,双手捂住面孔,良久才有疲惫的叹息声传出:“如果天门不出手,就毫无胜算。” 正文 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sbiquge.com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储海 陆渊并没有意识到有人在打自己的算盘,更没有察觉同行者中居然有一位元婴真君。 不管在哪里,天赋出色、未来远大的人总是更容易受到青睐,资源的分配也会随之倾斜。 在那场五阁阁主的见面会后,陆渊便被认定为顾老头的弟子,单从这一地位上来说,其实已经能够同各阁首席并列。 虽然他本身对此毫不知情。 因为陆渊的修为实在是有些低,仅仅筑基的境界,甚至连成为太华核心弟子的标准都没有达到。 从普通内门弟子越级提拔到首席是不可能的,没有与之匹配的力量和令人信服的技艺,强行提拔就如同揠苗助长,有害无益。 若是区区筑基修者就拥有与各阁首席同等的地位和权限,那才叫笑话。 不仅不合规章制度,其余弟子也不会服他。 这是来自宗门内部的压力,而在宗外,陆渊所需要面对的就不单单是压力,还有如影随形的危险。 太华的敌人们,很愿意将一位没有成长起来的未来太华首席,扼杀在摇篮中。 窗外是远处的朦胧云气,窗边是憨态可掬的小胖子。 经过一番亲切友好的交谈,皇甫园成功地争取到同陆渊共处一室的机会。 这会儿他倚在窗户边,目光越过防护的栏杆落在云层上,时不时从百宝囊中掏出些玉瓜子分给陆渊。 路途漫长,就靠百宝囊里存的吃食解闷了。 陆渊靠在软垫上,琢磨返宗以后,如何抽身回青都界买几处矿藏。 时不时拈起案桌上的玉瓜子,咔嚓咔嚓地嗑上几枚。 “还是很可惜啊!” 陆渊忍不住叹了口气,本钱越多,能赚取的利益就越大。 可惜陆某人只有点小钱,在这样的交易中完全不够看,以他现在的身家,全部压上也只够买处储量品相都一般的矿。 这并不是问题,因为太华允许门下弟子从铜臭阁借取灵石,铜臭阁借出的灵石不收利息,是急用钱的太华弟子首选。 当然,借款的数目也因人而异,额度存在上限,且要表明还款时间,拟定神真契约。 违反倒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顶多会上铜臭阁黑名单,在欠款还清之前不允许再次借取。 “借笔灵石,再去雷翎符箓店卖一波符箓,应该能再凑一处矿藏...” 陆渊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二红麾下红蚁大概过万,现在蚁巢建立的时间还短,晋升到一品的也就五百红蚁左右,实际开矿的能力应该不会太拉胯。 先盘两处矿藏,如果能在短时间内开采完,就把原矿或者冶炼后的金属卖掉,用赚的灵石再盘几处。 这波肯定血赚! “陆师兄你的笑声好瘆人啊...” 皇甫园缩了缩身子,挪远了些。 “啊?是吗?不小心笑出来了,我收敛点。” ...... ...... 一两日的时间不算长,陆渊篆绘了些符箓,再打了个盹儿,飞舟便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啊,还是宗门内的灵气充裕啊!” 小胖子从飞舟侧面延伸出的阶梯上跳下来,深深地吸入一大口空气,颇有些陶醉。 芒山偏远,灵气浓度不高,对太华门下来说,自然远远不及宗内。 如果长期住在芒山,且没有灵石或是其它器物辅助,修行便会极为缓慢,平日起居也多少会有些不便,总之远不及在宗门时。 陆渊神识一动,一朵朦胧宽阔的水玉散便从山雾中飞出,停在他身畔。 离宗已经有小半年,往日里见惯的水玉散看起来竟也觉得十分亲切。 “皇甫师弟,走了。” 接下来就到了各回各家的环节。 打了个招呼,陆渊扭头踏上水玉散,朝洞府赶去。 洞府中还有百亩一品灵田,灵田中有蜂巢、金环蚯蚓和几座蚁塔,早在出发前便已经将安顿好,如果没有意外,洞府里的灵田应该已经收割了一次。 到了洞府前,陆渊一跃而下,快步走到大门前。 在他离开期间,洞府外的这片小空间有专人打理,崖坪上十分整洁。 他熟练地从袖中抽出令牌,打开石门侧面存放信件的暗室,果然已经积了十数封信封相同的信件。 显然是同一人所写。 涌泉界中,陆渊的熟人不多,经常需要寄信的也只有一位,那就是雷翎符箓店的青衣店主。 陆渊离开的时候太过仓促,只来得及托人给他捎了简单的口信,却没有说明回来的日期。 因为陆渊也难以确定回返的日期。 就这样,没有具体消息的青衣店主在这小半年里陆陆续续地来信,但所有的信件都被积压在门侧的暗室之中,无人接收。 陆渊一把将所有信件抄起,捏在手中点了点。 共一十二封。 但他随即将信封收进百宝囊中,在洞府外拆开信封再一口气读完,并不是个好主意。 虽然没有撕开信封,阅读信件,但里面的内容陆渊也能猜到,不外乎是陆渊的符箓已经卖完,需要再次补充。 推开石门,穿过水波荡漾的走廊,沿着铺就的小路往左一拐,映入眼帘的便是雾霭般的禁制,禁制内便是百亩一品灵田。 这百亩灵田的出产并不是很大的数字,顶多也就能卖出一颗三品灵石的价格。 这点钱,对陆渊来说已经算不上是巨款,这些灵田的作用,更多的是用来混淆视听,遮掩小世界的各项出产。 禁制中,灵田中光秃秃的,啥也没有,而存放在田边的大号玉盒则装满了各类成熟灵植。 原生的岷山红蚁按照陆渊和二红的指令,在灵植成熟以后,将其收割,存放在玉盒里,但播种需要有灵植夫照看,所以这百亩一品灵田自收获起至今,都没有重新播种。 “完美。” 陆渊分发了些灵兽喜欢的小零食以示嘉奖,然后抱着玉盒从禁制中踏出,回到洞府。 这些低品灵植,等阶虽低,数目可不少,拿去小黑屋多多少少也能值些灵石。 蓦地,他抱着大号白色玉盒停在原地。 有一种莫名的呼唤从小世界中产生,经由青玉葫芦,传达到他意念中。 这呼唤充满蓬勃与朝气,令人不禁联想到二月春来,河堤老树上嫩枝萌发的景象。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建木 小世界中弥漫着难言的意味。 在进入的一刹那,陆渊莫名的联想起破茧和新生。 蝴蝶破茧,生命便被分割成截然不同的两段,自此以后,它将彻底与过去告别,迎来高昂的、崭新的生活。 它进入了生命的新阶段。 现在,小世界给陆渊的感觉,就与破茧后的蝴蝶十分相似。 “是否之后的小世界,也会与之前完全不一样呢?” 陆渊揣着这样的疑问,循着呼唤传来的方向走去。 无声的呼唤一直存在,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令人难以忽视。 似乎有一股牵引的力量萦绕在陆渊身周,拉着他朝前走。 青玉葫芦和小世界从没有过这样的事情,这还是第一遭。 但陆渊心中毫无忧虑,因为不管是不怎么靠谱的直觉,还是小世界此刻给传给他的感受,都表明此刻的变化并不是坏事。 “嗯?你也感受到了吗?” 陆渊看见了蹲下的辰皎,她所在的地方,正是终点。 “有些感觉,但我不是这里的主人,所以感受和你应该有些不同。” 辰皎的衣袍淡灰偏白,在周围一圈黑色的土壤中很显眼。 她朝陆渊招了招手:“过来看看。” 陆渊走到近处,才发现地上有一抹鲜嫩的颜色。 那是一截刚刚萌发的枝芽,通体紫色,就那么尖尖的一小段,略有些突兀地从平坦的湿润土壤中冒出来。 水嫩又小巧,像缩小到指头大小的牛角。 辰皎看的是它,那股吸引力的来源也是它。 “它是什么?” 作为一名灵植夫,陆渊熟知小世界内所有植物的形态,不管是种子还是开花结果,不管是灵植还是普通草木,他都能一眼认出来。 但这截紫色的嫩芽,他是真没见过。 “这里的植株都是从外界带进来后栽种的,可我不记得在这里种下过种子。 另外,我怎么说也算是过目不忘,看过那么多关于灵植的书,却很难有一种灵植能和眼前的紫色嫩芽联系起来。” 陆渊习惯性的捏住下巴,思索起来,想从读过的书里找出它的来源。 无果,悻然放弃。 但在他思索的这段时间里,嫩芽可一点没闲着。 随着小天轨影响地域的逐渐扩大,常有丝丝缕缕的微风生出,吹过地面,掠过山丘。 每有一丝风吹过紫色嫩芽,它就会长高一分,壮大一分。 等到陆渊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它已经变成笔直的茎秆,比腰间悬挂的玉佩更高,再也不能用嫩芽来称呼了。 而且它的成长仍在继续,并不因为陆渊的注视而中断。 “这就是迎风直长啊,今儿可算是涨见识了,这回我确定了,这东西我从来没整过。” 陆渊啧啧赞叹,又转向站起身来的大姥:“您给整的?” 不怪他这么想,到目前为止,小世界中的所有灵植,都是从外界获取,即使小天轨已经建立,灵植和动物都能够繁衍后代,可仍然没有例外。 辰皎摇了摇头:“不是,继续看。” 于是陆渊在一边盯着,直到茎秆从细细一圈变成碗口粗,再变成两个陆渊合抱那么粗。 而它的高度也随着变化,从及腰高,到超过陆渊头顶,再到五十多个陆渊那样高。 陆渊把自己当成了测量单位,这样比较直观。 然而直到这时,这株树木的生长仍然没有停止,只是由于体型变大,所以看起来像是生长停滞。 这株树木和陆渊以往见到的都不同,它并无枝杈,只有笔直挺拔的树干。 树干上有许多青色的叶子,一簇簇地攒在一起,颜色青翠。 整个树身还隐隐有光华流转,但和其它天材地宝的耀眼不同,它身边缠绕的光华是黑色的。 这很难用常理来解释,但陆渊的感觉就是如此。 看到这里,陆渊仍然不知道这是个啥。 “百仞无枝,青叶,紫茎,黑华,黄实,其下声无响,立无影也,居天地之中。” 辰皎语气笃定:“是建木。” 传说建木是沟通天地人神的桥梁,古籍中多有提及,但如今建木已经不可寻,所以修者更多的是把它当成传说,而不是实际存在的灵植。 因而陆渊所读关于灵植的书籍中,并没有建木。 “建木是传说中的神树,并不比扶桑树差,这些传说中的神树早已绝迹,想不到今天居然能在这里见到。” 辰皎语气中有些感触:“原来建木的本质,是世界所孕育的第一株树木。” 陆渊从外界带来的那些灵植,并不是小世界原生,它们是被移植过来,就像是菌类被移栽到培养皿中,但却不是培养皿的原生物种。 而眼前的这株建木,才是小世界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生命,第一株植物。 在那颗蔚蓝色的星球上,同样有着建木的传说。 它是连接天界和人间的通道,众神沿着建木上下,直到颛顼帝伐倒建木,人神杂居的时代才一去不复返。 这就是绝地天通。 而在此间诸界,建木又能连接到哪里呢? 陆渊不知道,他正准备研究一下,却忽然察觉到体内的真元在涌动。 比寻常十二经小境界筑基修者雄厚十数倍的真元在经脉中集聚,涌动,原本的经脉已经无法容纳下它们。 急需新的空间。 在小世界的建木被孕育出来以后,困住陆渊,使他迟迟不能进入储海小境界的枷锁也随着消失。 筑基分为八景、十二经和储海三个小境界,是以真元灌注通流的经脉区分。 先通奇经八脉,再通十二正经,最后便是全身百脉。 奇经八脉和十二正经是全身经络的节点,剩下经脉大多依附在其上,细枝末节而已。 所以陆渊的真元毫无滞涩地打通一个个关节,如奔涌的江河,在大地上开出一条条支流,而后余势不减,涌进丹田内,形成一片真元的汪洋。 百川异源,皆归于海。 陆渊甚至没有费上多少力气,整个过程便已经结束了。 水到渠成,不外如是。 他挠了挠头,将这一消息同辰皎分享:“我储海了。” 正文 搬家,断更两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sbiquge.com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新界 虚渊是诸界的诞生之地和最终归宿。 世界从虚渊中诞生,也在其中消亡,不管它们是半途夭亡,还是迟暮后消解,从没有例外。 这是常识。 对修者们来说,虚渊浩瀚无尽,但空无一物。 除了以界门和虚渊通道为纽带的世界链,以及没有凭依漂浮的世界残骸之外,便再也没有值得争取的事物。 但其实不然。 因为修者们从来不是一个整体,高阶修者和低阶修者之间更是有着断崖式的区别,从能力、眼光、可利用的资源等方面都有着极大的不同。 那么对同一事物的看法和观念,便自然而然的会有差异。 境界相差越大,这种差异便愈加明显。 但若是有机会接受高阶修者整理出的,系统而全面的教育,便能将认知上的差距缩小。 限于能力和见识,虚渊对绝大多数修者而言并无价值,但仍有部分高阶修者,在其中穿行寻觅,以攫取所需。 鹿清是其中之一。 鹿姓在修真界域中算是大姓,这里的大姓并不是指人数众多,而是高阶修者占据比例大。 修真界域中,最声名远播的鹿姓修者便是韶薇宗掌教,鹿骨香。 鹿清是他的弟子和心腹。 这份紧密的关系可以追溯到几百年之前,一直持续到鹿清晋升元婴后都不曾变更。 鹿清停在一块漂浮的干结土壤上,在他周围还有密密麻麻却大小不一的同类土块。 土壤由于水分的缺失已经凝结成坚实的板块,呈现出毫无生机的灰色,其中还夹杂着令人心悸的惨白斑点。 这样的土壤,绝无可能成为生命的养料。 其它土块也是一样。 这是虚渊的常态,假如不把世界计算在内,充斥它的只有寂静和死亡。 鹿清的心境并未因为土壤的异样而生出丝毫波澜,因为他已经在虚渊中待了两年,这等景象司空见惯。 在最初进入虚渊的时候,他还会生出一些感叹,脚下的板结土壤曾几何时也属于一个繁荣的世界,而如今只剩下崩灭的世界残骸。 可现在,他已经习惯这些灰白色的世界残骸,对它们的存在毫不动容。 因为见的太多了。 虚渊中没有重力,鹿清使了个术法,让自己可以踏上这块土壤,不至于脱离。 在虚渊中飘了这么久,踏上坚实可靠地面的感觉便成为了一种享受,他实在是想念那种有着凭依的感觉。 即便是元婴,也是五感俱全,有血有肉的人类,而非冷漠无觉的石头。 站定以后,鹿清抬头,仰视远方那层厚重宽广的天幕,有点点星光从其中透出,落在他眼睛里,为黑暗的虚渊添了些光明。 一种极为亲切的感觉从心中传来,那层天幕便是韶光界的,那是他出生成长,留下诸多痕迹的界域。 能够看见,便意味着已经不算太远了。 漫长枯燥孤寂的两年以后,他终于能够再次回到家乡。 视野中并不只是一道天幕,除了韶光界外,数个其它界域也落在他眼中。 在世界遥远的距离之间,有数道笔直而明净的光辉,完完全全由流溢的光所组成,这些光焰长度不一,有的短如陆渊(上章计量单位),有的横跨数个世界。 这些笔直的光流便是虚渊通道,它们将各个界域连接在一起,串在一块,形成复杂的世界链。 依靠这些虚渊通道,诸界方能交流通畅。 “在虚渊中寻觅了两年,这种景象我也见过不少,我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古井不波,但每次见到这亘古不变的壮观光流,还是会为之震撼。” 虚渊通道的历史同世界几乎一样悠久,打从虚渊中有复数界域以来便一直存在。 几乎没有什么能够摧毁它们。 除了世界崩灭和化神。 鹿清的话语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在这场长达两年的旅途中,他是唯一的旅者。 他随即把视线集中在另一道天幕上。 这道天幕浑圆,有一种圆融的意味在其中,令所有见到的修者都心生敬畏。 比之韶光界的天幕更加广阔。 它是涌泉界的天幕。 鹿清捏紧拳头,太华宗就在那道天幕之内。 对这个宗门,他既敬又畏。 敬它秉承的正直,敬它门内和睦,敬它的凝聚力,敬它真正强大的力量...但同时,鹿清同样畏惧太华。 因为韶薇和太华,有着难以解开的矛盾。 韶薇宗内的许多人都对太华怀有仇恨,这种来自老一辈的仇恨伴随新一代生长,渗进各个组织结构之中,难以清除。 他的师傅曾尝试过将这种矛盾消解,但即便是以韶薇掌教之尊,也难以做到。 鹿清的双手放松下来,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眼下最重要的,是回到韶薇。 他解除了术法,整个人在无垠的虚渊中漂浮起来。 正当要催动法器,朝韶光界飞行的时候,视野蓦地变亮了。 一点一点的光粒从虚无中凝结,金色的光辉随之而生。 这些比尘埃更加微小的光粒,慢慢地出现,聚集,形成一道又一道光流,向着远方延展。 长久以来,虚渊中的光亮便只是来自于诸界天幕的微弱星光与虚渊通道,然而它们的光泽都不是金色。 鹿清在虚渊中生活了这么久,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 在他眼中,那些闪耀的金色比起太阳更加的耀眼和醒目。 鹿清因为惊愕而短暂地停住,但光粒却没有。 仍有源源不断的光粒生成,加入到金色河流中去。 渐渐的,就连鹿清前后左右,都被这种数目极多的微渺光粒所占据,他的视野被满目金色占据。 鹿清尝试从中掬起一捧,但以他的肉身,居然也无法做到,就连盛放丹药的玉瓶也丝毫无法留住这些刺目的金沙。 于此同时,有笔直的光流慢慢凝聚,出现在涌泉界的天幕之外。 看那色泽,与虚渊通道一般无二。 “这...这...” 鹿清心中被巨大的震惊所充斥,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他茫然地伸出手,下意识朝那道崭新的,已经有了雏形的虚渊通道抓去。 他不认得环绕在身周的金色光海,但虚渊通道他一定不会认错。 “又有能够孕育生命的新生界域诞生了吗?” 鹿清喃喃自语,而后将视线投向新生虚渊通道的另一端。 那里应该有刚刚加入世界链的新生界域。 但所见一片虚无。 虚渊通道的指向,没有任何东西。 似乎是察觉到另一端毫无凭依,刚刚成型的虚渊通道只存在了几个呼吸,便闪烁了几下,而后崩散成迸溅的光粒,消失不见。 那片金色的海洋也随着虚渊通道的崩散而彻底隐没,消失在虚渊之中。 所有的一切都恢复原样,原地只剩下更加茫然的鹿清。 “新生的界域呢?”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真正的一百三十五章)你快走 “按照先辈记忆中的记载,这株建木的出现代表小世界已经能独立孕育生命,唯有进化到这一阶段的世界,才会连接进现有的世界链中。” 辰皎环视一周,将小世界的半边天幕尽收眼底:“如果小世界在虚渊中,这会应该已经有虚渊通道连接到其它界域,同时虚渊也会生成界河沙帮助小世界成长。 但你瞧,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界河沙的总量也并未增多。” 小世界的天幕是透明的,只有薄薄一层,金色的界河沙堆积在天幕之外,孜孜不倦地发出光亮。 这里仍然只有一些低矮的小丘,长满盈野草,并不能对视线起到阻碍的作用,所以只要稍稍飞得高一些,半片天幕便一览无余。 陆渊有青玉葫芦,对小世界当前的情况更加了解。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刚似乎有一股吸力从冥冥中传来,那股吸力不知所起,却又浩瀚无边,似乎要将整个小世界从葫芦里吸走。 但好在被青玉葫芦挡住了,持续一会之后,那股吸力便消失了。 这是陆渊的主观感受,但他所不知道的是,在青玉葫芦挡住吸力之后,涌泉界的天幕之外,几乎凝聚成形的崭新虚渊通道便崩碎成了光点。 而恰好身处虚渊,见证虚渊通道崩碎这一幕的,除了鹿清之外再无他人。 “照这个趋势,建木很快就能顶到天幕了,它会不会把天幕戳破啊?” 陆渊突发奇想。 “不会。” 辰皎当即作出回应:“离天三尺,就是建木的极限,你大可放心。建木本身就是世界所孕生,不会危及天幕。” 顿了顿,她微微皱起细眉,似乎在记忆中寻找着什么。 过了一会,才斟酌着出声:“建木会结出果实,据说能够当做指引方向的灯塔,有锚定世界坐标的作用,但具体如何我传承的记忆中没有记载,或许你以后可以试试。” “嗯。” 陆渊暗暗记在心里,留待日后验证。 这很明显适用于虚渊远行,等修为到了,肯定要去试试。 ...... ...... “顾老头,你这二徒弟,很难处理啊。” 符器阁后殿里,冲夷真君拿着页木牍,翻阅其中记载的各类任务,不时瞥一眼正在操持三昧真火煅烧法器胚具的此地主人。 倘若陆渊在这里,一定会觉得很眼熟。 那木牍,不就是四爷独家制作,用来翻阅宗门任务处所发布任务的法器吗? 合着四爷送出去的还不少。 “你看啊,这些任务,要么就是周期太长,对那小陆渊那样天赋好的苗子来说很不划算;要么就是太过危险,强行派他去,就是逼他变相自杀... 偶有几个看着适合他如今修为的任务,还都是在外界。 平时倒也无妨,可眼下是什么时候,这要离得远了,发生些变故,能不能回来都成问题。” 冲夷真君把木牍拍在小木桌上:“别炼了别炼了,这可是你徒弟,你把他从青都界召回来,就没给他想好以后的路吗?” 听他叨叨了很久的顾老头终于收起紫色的真火,将一颗紫光熠熠的珠子握进手里,坦然承认:“我还真没想好。” “误人子弟啊!”冲夷真君叹息着摇了摇头,似乎很是痛心,“顾老头你变了...想不到如今的你已经忘了初心,宁可叫好苗子在你门下虚度光阴,也不愿意...” 没等他说完,顾老头已经帮他续上了:“也不愿意让给你是吧。” “是的没错,还是老头你了解我。” “你可一边去吧,”顾老头对此嗤之以鼻,“你会教人?小柳那是自己肯学,肯吃苦,才有了如今的藏经阁首席,跟你有半块灵石的关系? 让给你才是对小陆渊的不负责。” “我至今对小陆渊没有安排,是因为他不同于普通弟子,他似乎对未来有着明确的计划,而且有将计划执行下去的能力。” “故而在修炼的大方向上,我能够将我的经验教给他,但具体的修行步骤和经历,我却不能替他安排。” 修行的路还得自己走,哪能全靠别人带。 冲夷真君点点头:“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总不能放着不管吧。” “是的,所以我想最近找他谈一谈。” “早就该这么干了!”冲夷真君两手一拍,“看你整天藏着掖着,还美其名曰磨炼他心性,我都替你堵得慌! 眼下这情形,韶薇宗已经明着蓄力了,不久以后怕是要动真格的,不趁着现在教教你二徒弟,怕是以后都没时间教他了。” 一枚紫色的珠子被掷出来,砸到他怀里,正是顾老头刚刚完成的器具。 珠子约莫成人拳头大小,极为圆润,几乎找不出一点不相称的弧度。 入手极沉,哪怕以他元婴修为,都觉得有些沉重。 “你也是太华的太上长老了,一惊一乍成何体统!也不嫌丢人!” 听着顾老头的话,头发花白的冲夷真君耸耸肩:“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儿,这辈子改不了,修为再高也还是这个样。 不过你放心吧师兄,我在外边可端正着呢,一举一动都有大宗范儿。 在丰都城那会儿,我可是喜怒不形于色,高深着呢! 欸师兄,这球是干嘛用的?” 修真界域中,球形的法器并不少,可眼前的这颗却和印象中的球形法器都对不上,即便是以冲夷真君的见识,一时也难以判断其功用。 “前段时间找了截千年份的褐神香,做了这个从菱念改进来的玩意,有了这个,你以前用的菱念就可以扔了。” 菱念主材便是褐神香,是能够对神识有着增益的法器,当操纵多柄法器的时候,它的优势便更为突出。 陆渊那儿至今还有颗百年份褐神香做成的菱念,但尚无用武之地。 “那它叫啥啊?” “刚做出来的,没名儿,自己回去取。你赶紧走,我要叫我徒弟上来了,让他看到你这幅模样,我担心太华在他心里的形象就崩了,快走快走!” 顾老头开始赶人了,冲夷真君无奈地站起来,把紫色的圆球揣进兜里,一边朝外走一边嘀咕, “要崩也是你叨叨崩的,跟我有啥关系。”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修行路上引路人 灵植协会不过百里之遥。 对陆渊来说,这曾经是难以跨越的距离,但如今已经不算太远。 修为越高,距离便越不能成为障碍。 他时刻记着去青都界狠狠赚上一笔,这会儿正要去灵植协会搞些曦光羽苔过来。 如往常一样打开禁制,推开洞府石门,陆渊的动作已经十分熟练,正待一步跨出,却见门口多了个人。 一个虽然穿了长衫,却依然掩盖不住爆炸肌肉的老头。 老头的胡子是白色的,头发也是白色的,似乎有些眼熟。 这人...似乎在哪里见过啊。 面对神情和蔼的老者,陆渊的动作停滞了一秒钟,脑海中快速搜索,想找出曾在哪里见过。 他的视线歪到一边,于是一柄黑色的龙头木杖映入眼帘。 某光头挨揍时,好像就是它打的。 那么这个老头... 陆渊一个激灵,瞬间立正站好:“内门陆渊,见过太上长老!” 如今的陆渊可不是刚穿越到这里的修行小白,他已经是一名储海小境界的修者。 而在修者的世界中,越是修行,便越能感受到与更高阶修者的差距,更能了解高境界所能拥有的力量。 差一个大境界,已经能算是云泥之别,而差上三个大境界,差不多就相当于正常人类面对单细胞生物。 毫无可比性。 “不必拘礼,不必拘礼。” 顾老头笑呵呵的,蓦地,他眼睛一眯,察觉到了陆渊的变化。 陆渊是在小世界中晋升至储海小境界的,这是他晋升后第一次出门,旁人自然无从得知。 历时八个月,连破两个小境界,哪怕以太华的标准,这也是极了不起的成就。 “好好好,真不错,”顾老头拍拍陆渊肩膀,更加满意,准备单刀直入。 “小伙子,考虑过当我徒弟吗?” 都是成年人,不需要那么多弯弯绕绕,直接点。 陆渊小小的震惊了一下,但随即恢复过来,他抽出一本书,正是四爷带给他的笔记:“这笔记...” “我写的,里面的内容看了没?” 陆渊老老实实点头:“看了。” “好!”顾老头心情很好,龙头手杖不由得朝地上点了几下。 就这简单的动作,直接把脚下三寸厚的青石板震出几道深深的裂纹,看得陆渊一阵咋舌。 想想四爷的待遇,再想想以后,若是这手杖落在自己身上,那可就不太妙了。 “既然看了,你就是我的二徒弟了!有疑议吗?” 前辈的笔记,本来就可以视为一种传承,那是半辈子的经验和教训,不会无缘无故地赠予旁人。 唯有传承衣钵的徒弟,才能够观阅。 早在接过这本笔记的时候,陆渊就有了准备,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本笔记,他才没有找一位符器阁的主职认作传道授业的恩师。 太华弟子对修行有疑问可以去咨询藏经阁的主职功行和辅职册策,也可以花些贡献点请教旁人。 但这不是师徒,此间师徒,不比父子差多少。 诸界对师徒名分看得极重,一旦应下,便是一生。 “没有,但请恕我斗胆,想问您一句,假如我日后永远到不了金丹境界,又当如何?”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陆渊想问,就直接问出来了。 能教出四爷的人,应该不会违背本心,对区区筑基撒谎。 修行的道路很多,但并不是每一条道路都适合陆渊,以当前展露出的天赋来看,炼器绘符才是陆渊最为拿手的。 在修行的道路上,陆渊确实需要一位领路人。 放眼此间诸界,眼前的这位无疑是最适合的人选。 哪怕是辰皎,在这方面也难以同太华符器阁阁主比拟,因为她境界虽高,炼器绘符却并不是专长。 面对这个问题,顾老头却反问:“你知道太华各阁首席和阁主徒弟的区别吗?” 陆渊摇摇头,他知道的首席唯有柳师姐和四爷,所以想当然地把各阁首席和阁主徒弟联系到一块。 大部分弟子也是如此。 “各阁首席,是宗内弟子的代表,下任阁主的候选人,同时也是太华的旗帜。他们享有极高的权限,有着宗门的资源支持,甚至有权调动部分宗门战军,是担负着太华未来的种子。 各阁阁主的弟子,唯有成为金丹真人,方有成为首席的资格。” 顾老头继续讲下去:“但首席的身份,更多的偏向于宗门,如果以后不能晋升至金丹境界,自然是无法成为首席的。 但师徒之间的关系就要简单些,那无关宗门,只存在于我们两个人之间。 你今天点了头,那么以后无论有过怎样的经历,只要你不叛宗,就永远是我顾纯垆的徒弟。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哪怕之后的你,沦落成凡人,一点点的修为都没有,你和赵四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也仍是相同的。” 顾老头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毫无犹疑。 斩钉截铁,字字铿锵,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发自内心。 相较于其他元婴真君,顾老头更好懂,因为他很倔,倔了一辈子。 当初别人都劝他留在昆吾,他在昆吾的朋友,求学时结交的好友,乃至当时太华的掌教都在劝他,但他就是不听,顶着重重压力和责难,放弃了对他自己而言的最好选择,硬是回到了太华。 他没有太深的心机,性子直,坐到这个位置,不只是因为贡献以及技艺,还有令几乎所有人都敬佩的一腔热忱。 顾纯垆这个名字,在外界那是响当当的,随便抓一个正常修者问起来,都会比着大拇指,赞一声好! 重情义,重信诺,有口皆碑。 这就是顾纯垆这三个字在修真界域里的意义。 这样的人,是不屑用谎言和搪塞来应付旁人的。 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手上就怎样做。 陆渊看着这位老者,虽显老态,可眼神清正坦荡,毫无阴霾,能够为自己认真时所说的每一句话负责。 这样的人来当自己的师傅,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 陆渊退后两步,一揖到底。 “陆渊拜见师傅。”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陈当 符器阁后殿中,一道厉声传出。 “你还要去青都界?” 顾老头眼睛一瞪,鼓如铜铃,自有一种迫人的威势。 看得陆渊一阵发憷,缩着脖子不敢抬头。 某光头可以梗着脖子喊出虽错还敢,但他不行。 四爷算是半个体修,抗揍;可陆某人不是,他这小鸡仔一样的身板,经受不住几棍。 但好在顾老头没动手,而是瞪着眼摆事实讲道理, “你可知道如今青都界是个什么局面?诸界无法容身的那些人,都在想办法往那去。小柳前几天打的那一仗,足足五个金丹修者被打成飞灰。 金丹修者成批陨落,这在诸界已经百年未有发生,消息甫一传出,就引发了一场震动。各宗纷纷为此事谴派来使,询问此战情形。 可即便已经到了眼下的境地,流匪仍然猖獗,青都界的任一个大宗已经无力单独制止,天门、沧海、昆吾坐视不理,青都界俨然已经成为法外之地。” 这几句话说的又急又快,顾老头喘了口气,才接着说道:“就算你短时间内再有精进,晋升至归真境界,出了护山大阵,在青都界也难称得上安全。 最近太华人手紧缺,也很难再抽出高阶修者护着你。” 言下之意,是想让陆渊老实待在门中修行,即使外出,也要捡个安全稳妥的地方。 陆渊有些纠结,他看得出顾老头的回护之意,可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有小世界和大姥保命吧,小世界暂且不提,单说大姥。 虽然辰皎说过,她与掌教有一层交换道法秘闻的关系在,可谁知道自个儿师傅对她是什么看法? 但凡有一点意外,后果就不是他一个小筑基能够兜住的。 顾老头和大姥,任意一个修为都把他甩的没影儿,真要有矛盾,他想掺和一脚都难。 寻常金丹想敲晕筑基,也只需要一个响指的功夫而已。 想了想,陆渊抽出蓝色布条,递给顾老头, “我看得出宗门正是用人之际,虽然师傅你没明说,但我也能感到,不久的未来会出现前所未有的变局。 所以需要尽快提升自身的实力和境界,我知道您老人家担心,可哪有不经历风雨就能翱翔的雏鹰? 我能拍着胸脯保证,在青都界一根汗毛都不会掉。” 顾老头皱着眉头,接过蓝色布条,捧在手里左右翻看,同时注入真元,以了解其功用。 慢慢的,他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瞧着还有几分满意。 但等他瞥见缩在一边的陆渊,又板起脸来:“一般般吧,勉强合格,可你打算就靠这个在青都界保命吗?” 陆渊一直偷偷打量顾老头脸色,听了这句话后,挑了挑眉。 有戏。 “当然不是,我另有保命秘技!” 顾老头没有追根究底的意思,对弟子的隐秘,太华向来会留出恰到好处的空间,小黑屋的设立,便多半出于此。 他只是有些犹豫。 有一点,陆渊说的很对,在不远的未来,太华所面临的局势必定十分严峻,届时,太华是否能够存在,都还未可知。 这一点他比谁都更加清楚。 对自己这个小徒弟来说,一味的埋头苦修,托庇于山门之中,反而是对他的限制。 但犹豫的时间并不长,他很快就作出了决定。 “你可以去,但在此之前,我需要考校一下你的本事。” “考校啥?”陆渊小心地问道。 “炼器绘符,神识真元,战斗和应变能力...各项合格之后,才能出发。” ...... ...... 正当师徒俩商议的时候,青都界的某个废城里,一场足以影响一界格局的谈话也正在进行。 “陈大当家请!” “少掌教请!” 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中,鹿鸣坐在张红漆小桌前,举一酒盏,与居于主位的中年男人遥遥相敬。 这是座废弃许久的小城,而宫殿却明净崭新,对比鲜明。 亭台轩榭一概不缺,奇石小塘次第分列,殿门两侧郁郁葱葱,奇花异卉夹道而开。 这些都不是普通货色,宫殿主体所用木料乃是入品的金丝楠,奇石小塘排列成阵,两侧花草皆是高品灵植。 更为难得的是,此处灵气浓郁,同普通灵地相比都不遑多让,远远超出青都界的平均水准。 这些东西,本不是废城该有,呈现在鹿鸣眼前的一切,都是居于宫殿主位的那个男人,利用掠夺的修者与财富,生生造就的。 其过程不知耗费多少资源,流过多少鲜血,才能在寸草不生的荒远之地,筑起这样一座穷奢极欲的宫殿。 他就是如今青都界流匪的实际头领,诸多大宗通缉令上常客,元婴境界的大修士陈当。 虽是元婴,却没有道号,他本就是山贼起家的散修,看不得修者间的规矩,于是一直沿用本名。 一盏酒饮罢,侍立身侧的小侍女便颤巍巍地走过来,替鹿鸣斟满。 鹿鸣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侍女的年龄未免太小了些,这样的年纪,应该在父母怀中撒娇才对。 他抬头一望,正对上小侍女掺杂小心和惊惧的眼神。 被他望着,小侍女不由得颤抖起来,然后强忍着即将溢出眼睛的泪花,硬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鹿鸣的心脏似乎被扎了一针,生出令人难以忍受的疼痛。 不是动心,而是不忍和愤怒。 他一直知道,这些豆蔻年华的侍女都是陈当从别处劫掠来的,只是不愿意面对这个问题,因为陈当这个流匪头子,在阻击太华的计划中担有重要的地位。 所以鹿鸣忍着心中的不适,同五叔一并坐进这座修筑在鲜血和骸骨上的宫殿中。 可眼前这个小侍女讨好的笑容,却深深刺痛了他,将他不愿意面对的那些肮脏与黑暗展露在眼前。 鹿鸣面色有些难看,捏着酒盏,在其上留下几道深深的凹痕。 以前的韶薇宗,虽然与太华敌对,可也算是有底线,针对太华弟子的事情时常发生,可那是由于阵营不同。 像今天这般同臭名昭著、恶贯满盈、喜怒无常的流匪合作,放在以前,是万万不可能的。 但这次是韶薇长老们和鹿骨香的共同决议,纵使心中百般不愿,鹿鸣也只能遵从。 这是第一次,他觉得韶薇宗同以前不一样了。 可他没想到的是,就是面色的瞬间变化,和手上的小动作,足以让身旁的小侍女坠入深渊。 “少掌教可是对这贱人不满意?”陈当状似后悔,摇了摇头,语气似乎颇为沉痛,“是了是了,我本以为我喜欢这个年纪的,就认为少掌教也会喜欢,才教这小贱人触怒了贵客。” 未等鹿鸣反应,面貌略有些方正,留有一头短发的陈当就挥挥明黄色的锦袍大袖:“来人,将这个小贱人拖下去杖毙,换个高挑丰满的侍候。” 小侍女眼里的泪水一下子流了出来,她紧咬嘴唇,努力不让抽噎声传出来,抱紧手中的酒壶,等待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她没法反抗,而且过往的经验告诉她,反抗不仅无用,还会招来更残酷的对待。 鹿鸣攥紧了拳头,眼前发生的场景,同他多年秉承的信念有着剧烈的冲突。 他能够在战场上将敌对修者格杀,却做不出残杀无辜的事情。 无辜者的生命,岂能当做草芥! 但最终,理智战胜了情感,他的面庞上涌现出挑不出瑕疵的礼貌微笑,伸手将小侍女挡在身后, “陈大当家误会了,方才只不过是想起某些令人不快的事,同她无关,相反,我对她很满意,也感谢陈大当家的热情招待。” “那就好,那就好。” 陈当又挥了挥袖子,让已经进来的几名着甲修者退下。 等到宫殿里再无闲杂人等,他话题一转:“不知少掌教来此有何用意?我陈当虽然做了些事,可似乎与韶薇并无关系吧。” 他虽残忍狂妄,却也知晓哪些势力能够招惹,哪些势力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招惹的。 故而他从不在太华和韶薇辖区闹事,就连前些时候在司昭军手里折了几员干将,也至今没有动静。 这两个宗门不同于其它,任何一个都有轻易将他组成的势力碾碎的力量,完全不能够抗衡。 若不是懂得避强就弱的道理,又认得自己有几分斤两,他陈当也活不到现在这个时候。 “合作。” 鹿鸣也没有虚与委蛇的意思,直接将话头挑明。 “不知少掌教的意思是...” 陈当一手撑住桌面,轻抚下巴,有些迟疑。 他虽逃来青都界,可嗅觉还是有的,韶薇太华这两尊庞然大物素有间隙,最近市场又升起波澜,各类战略性物资都被收购一空。 要发生些什么,几乎就是明摆着的。 他有些后悔接待眼前的这两位韶薇使者了,如果可以,他不想掺和进那样体量的战争里,只想趁着青都界形势不稳,没人来管的这段时间捞一笔,好好享受一段时间。 但鹿鸣没有给他推脱的机会:“我们提供灵石法器,你们尽最大努力,消磨此界太华战军的力量。” “呵呵,”陈当将酒盏放下,“法器灵石,我们确实需要,但那也得有命花才是。众所周知,太华素来重视门下弟子,若是我今天答应了你们,恐怕明天太华的老牌战军就会疯狗一样追着我们,那可是不死不休,但凡陈某人一息尚存,追杀就不会停止。 我还没那个胆子,敢从老虎嘴里拔牙。 自己有几斤几两,我还是晓得的,就这样,少掌教,咱们今天就当没有见过,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来人!送客!” 干脆利落,竟是没有半分讨论的意思。 “慢着!” 陈当皱起眉毛,面色不善,盯住出声的鹿鸣:“少掌教执意相逼?莫非是把陈某当成好拿捏的柿子?” 他阴阴一笑,展露出亡命徒的本来面貌:“我本无意涉及你们两宗的争端,可要是非要将我拖进去,那陈某也不得不为自身奋力一搏了,此城乃是我的地盘,占据主场之利,强行留下一位元婴和一个金丹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已经捞了不少,基业和手下都可以不要,但只要有能力办到,威胁自己的人一定要死。 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何况是他这样的亡命之徒。 对他来说,恩义可以当做没有发生,但报仇越早越好。 “陈大当家何不听完?”鹿鸣毫无紧张之色,侃侃而谈,“我说的合作是真正意义上的合作,若是达成,陈大当家就将成为我们韶薇的同伴,那时我们定然不会坐视陈大当家被太华追杀。” “陈大当家不妨先瞧瞧我们的诚意。” 鹿鸣抽出一张素色笺纸,轻轻一弹,那页纸张便晃晃悠悠地飘到陈当面前的案几上。 “嚯,大手笔啊。” 陈当拈起笺纸,屈指弹在纸面上,啪啪作响:“四品暖玉坠一对、四品飞剑一柄,这个我喜欢,还有...” 笺纸上整洁的字迹满满当当列了一页,所代表的器物价值令人咋舌。 从正面对敌的法器,到辅助修炼的丹药,再到高品阶的灵石,无一不是寻常难见的宝物。 但这些都不足以让陈当动容。 他多年积聚的财富同样非同小可,只要肯下功夫,笺纸上所列的各式器具,从别的地方也能搞到。 “就这些吗?” 陈当摇摇头,就要将笺纸丢下。 这些东西固然珍贵,可买不了命。 性命和财富孰重孰轻,他还是能够分清楚的。 “自然不是,我这里还有张神真契约,上书四御神真名讳,能够约束元婴。契约的内容规定了我们之间的权利和义务,若是太华出动老牌战军,我们韶薇也会出兵帮助陈大当家抵挡。” 鹿鸣又抽了张金色笺纸,但这回他没有弹过去,而是直接走到主位前,将契约放在桌面。 冥冥中自有神真,当敬则敬。 “顺便提醒一句,陈大当家似乎没有读到礼物清单的背面。” 陈当先仔细阅读了神真契约的内容,验证神真讳字真实无疑,才兴趣缺缺地翻过礼物清单背面。 于是他的神情猛然变化,从略带无谓变得异常慎重。 “六艘金丹阶别战舰?!”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妇人之仁 战舰,是一种将修者间战争彻底改变的战争兵器。 在修真界域第一艘战舰出现之前,战军就已经存在,但那个时候的战军主要依赖阵势和战兵的平均修为,主要攻击方式为合力。 各个战兵一同出手,依靠阵势将术法、飞剑等蓄在一击之中,以达到增强破坏力的目的;也可将战兵真元等累加在一人身上,令破坏力短暂地提升,乃至发生质变。 但在战舰出现之后,原本由合力衍生的种种变化虽然仍然存在,却已经不再是主流。 在攻击、防御、灵活性、可拓展的战术...等等层面,战舰都有着绝对性的优势。 它们身躯坚固,能够轻易承受高阶修者的倾力一击,所付出的代价只是一点点无碍大体的损伤和灵石;它们本身就是良好的堡垒和休憩平台,作战持久,必要时能够昼夜不休;它们同样能够适应全天候作战,罡风、雷暴、坠火、冰雪乃至虚渊都无法遏制其前进趋势。 在本身具有的破坏性上,战舰更有着军阵和普通法器难以企及的地方。 战舰两侧皆有层列的强弩与符文小炮,这些东西本就是用来防守城墙的利器,杀伤力极大,更有一门主炮藏在甲板下。 庞大的身躯意味着能够篆刻更多的纹理,能够装填更多的灵石,注入更多更高品质的真元,所以主炮常常用来打破难以攻破的护山大阵。 在仅有的几次有战舰参与的战争记载中,动用主炮就意味着破宗灭门。 这样的利器,唯有大宗方能制作,最终成品的威能,也根据各宗炼器水准的不同有所差异。 值得一提的是,尘海宗的战舰出自太华,是淘汰下的老旧残次品。 也就是因为这些残次的战舰,尘海宗才会被陈当麾下的流匪围攻。 六艘金丹阶别的主流战舰,加上一张共进退的神真契约,足以使任何人心中的天平发生倾斜。 于是合作理所当然地达成了。 “韶薇真是好气魄,真是令我等散修神往,少掌教且再留几日,好让我多尽地主之谊。” 陈当堆起满脸热切的笑容,就好像他从来都是好客的东道主,从不曾对客人产生过半点杀意。 鹿鸣摇头婉拒:“大当家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我和五叔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多留,还望大当家海涵。 清单上所列各项,不久之后便会有专人押送而来,劳烦大当家等候一阵。” 合作既然已经达成,留在这里便再没有意义。 这里所奉行的所有规则都沾染着鲜血与残忍,鹿鸣只想尽快离开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 “那我就不挽留少掌教了,”陈当语气惋惜,似乎十分遗憾,他拾级而下,亲热地挽住鹿鸣双手。 “只恨没有早几年遇上少掌教,否则如今我陈某人何至于躲藏在这荒远之地?” 如果说之前,陈当还惧怕青都界大宗的追捕,那么有了六艘战舰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丝毫顾忌了。 金丹阶别的战舰,即便在元婴级别的战斗中,也能发挥不俗的效用。 哪怕是单独的大宗,也未必是他手下这股力量的对手。 鹿鸣不动声色的抽出手掌:“不瞒大当家说,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少掌教尽管说,但凡我力所能及,绝对不会推脱!”陈当言语中十分豪迈,不知道的还真会把他当成劫富济贫的豪侠义士。 对这番话,鹿鸣只是礼貌的微笑,而后指着泪痕未干的小侍女:“我很满意这位侍女,不知大当家能否割爱,让我带走她。” ...... ...... 鹿鸣和灰髯老者再次出现时,已经是在废城的另一侧。 只是他们身边多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还有止不住的啜泣声。 鹿鸣蹲下身来,右手用绵白软腻的丝绢手绢擦干小侍女脸上的泪水:“小莹别害怕,已经没事了。” 他的左手被小侍女紧紧抱着,怎么也不肯松下来,宽大的衣袖早已经被泪水浸湿。 鹿鸣的语气很温柔,生怕惊到这个刚刚逃离地狱的小女孩。 豆蔻年华,也就是十三四岁,即便以普通人的标准来衡量,这都是十分幼小的年纪。 “没有...小莹没有害怕,小莹是开心。”伴随着抽噎,小女孩断断续续地回答,大眼睛里露出无助的祈求。 “哥哥是好人...很厉害...哥哥能救救小莹的朋友们吗?” 鹿鸣却没有回答,因为现实是残酷的。 他固然可以回去,靠着韶薇的面子把小女孩的朋友们也都要出来,但之后呢? 鹿鸣无法对那样多的人作出妥当安置,而陈当会重新掠夺,会有更多的无辜者被抓去。 救或者不救,都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他不是化神,诛除不了首恶,救不了那么多人。 况且至少名义上,陈当已经是韶薇的合作伙伴,这是宗内的决定,在修为达到能够压服所有人之前,鹿鸣对此无从置喙。 因为在这样的决定上,他的父亲并不会站在他这一边,不会因为鹿鸣的一点点怜悯而作出这样足以影响计划进程的改变。 一宗之长,需要的是理智,而不是感性。 小女孩很聪明,在一段沉默之后就知道了答案,她的眼泪流的更多,但抽噎声却小了。 “对不起...哥哥...谢谢你...哥哥。” 对不起是因为她提了过分的要求,后一句则是感谢鹿鸣将她带出来。 鹿鸣垂着眼睑,摸了摸懂事的小女孩的头,而后站了起来。 一旁的灰髯老者欲言又止,似乎是有话想说。 “五叔您有什么话,直接说。”鹿鸣注意到了,开口道。 灰髯老者皱眉,视线落在仍然抱着鹿鸣左手的小女孩身上:“少主,我并不是想反对您的决定,但您今天的表现,实在是有些妇人之仁。 您应该知道,拯救这些人是在做无用功,而我们尚有任务在身,时间紧迫,带着包袱并不是很好的选择。” 鹿鸣惊愕的转过身来,似乎是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看自己长大的长辈。 “妇人之仁,妇人之仁?妇人之仁!” 他反复咀嚼这个词语,似乎已经不能理解这个词语的含义:“我救下小莹,并不会对任务有太大影响,这样无关大局,顺手拯救无辜者生命的举动也叫做妇人之仁吗?” 灰髯老者眉头皱的更深:“平时自然无碍,但少主,眼下的时局您是清楚的,战事将近,您又身为韶薇的少掌教,无谓的怜悯只会阻碍前行。 我不会反对您的决定,但仍要提醒一句,这将成为您的软肋和要害。” 小女孩怯怯地躲在鹿鸣身后,她能感受到鹿鸣手中逐渐加深的力道和愤怒。 “我承认,我并不能算是个好人,救小莹也是因为刚好遇见,想要让自身仅剩不多的良心好过一点,给我丑恶的行径添上一块遮羞布。” “我从来不觉得救小莹是错的,如果说我真的有错,也是没有能力把陈当格杀,同时取代陈当在计划中的作用。” 鹿鸣抬起头,直视灰髯老者的双眼:“我不明白,为什么您和韶薇会变成这样,但我心里清楚,我做了对的事情。”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鹰隼试翼 “你可以去青都界了。” 顾老头拍拍陆渊肩膀,有些担忧,又有些欣慰。 陆渊通过了考核,这证明他有能力应付一些突如其来的危险。 考核内容的其中一项是在元婴和金丹顶峰的修者不出手的情况下,通过曳羽军的布防区域。 曳羽军便是顾纯垆麾下战军。 藏经阁有陵刑军,同为太华五阁之一,符器阁又怎会没有与之相当的战军。 曳羽军中不仅有许多位金丹,更有许多先进精密的巡查法器,正常情况下,筑基绝无可能通过。 那么陆渊是怎么过去的呢? 很简单,苟着。 要考核的内容,顾老头并未隐瞒,因为没有隐瞒的必要。 考校的大部分是硬实力,能过就说明确实有这份能耐,没有半点虚的。 陆渊用了几天,重新做了根蓝色布条,用以隐匿气息,又临时琢磨了一件披风,用以贴近周围环境。 简单的说就是拟态,跟变色龙一样,只是 经由大姥启发作出的蓝色布条本就能够帮助陆渊收敛气息,周瑾那样的金丹真人也难以发觉,配上披风,几乎就能完美地隐入环境。 何况市面上最好的巡查法器,本就是太华符器阁出产,陆渊对各项法器的优劣和原理了如指掌,在新的蓝色布条和披风上作出了针对性的改动。 再加上陆渊本身就是老阴比,精于此道,几乎半点真元波动都没传出,所以苟着苟着,居然就过去了。 就是花的时间有点长,毕竟是一点一点挪过去的。 陆渊通过之后,顾老头把蓝色布条还给了他:“这上面我增加了些新的纹理,将它的效用大大提升,就当是为你添了层保障吧。 你天资虽然极好,学起东西来也很快,但炼器这门学问流传到现在,凝聚了许多先人的创造和智慧结晶,有许多纹理的搭配和运用堪称巧妙,是经过无数实践才发现的。 这方面你学的不多,我本来想趁这段时间教教你,但那同闭门修行也没有什么两样。” 陆渊接过改版的蓝色布条,没插嘴,静静地听自己师傅说话。 因为不久之后,他就得动身,那时就是想听也听不到了。 “所以我用了点时间,整理了一部分。笔记里的内容是我自身记的,早年我的一些认识并不透彻完善,所以缺漏很多,看看就成,别死记。 有什么问题,就记下来,回来以后跟我谈谈。” 顾老头又摸出一枚玉简,塞在陆渊手里。 然后挥了挥手:“走吧走吧。” 陆渊深深地鞠了一躬,不掺杂半点客套,纯纯的真心实意:“谢谢师傅,我走了。” 没走两步,后边又传来顾老头的声音:“要是在外边摊上了什么事儿,别自己硬撑,后边还有我跟太华呢。” “嗯!”重重地应了一声,陆渊唇角带起微笑,沿着小路下了山。 有种暖暖的感觉。 他这回出宗不同以往,去的是乱象已生的青都界,没有护航的战军,也不是停在芒山的护山大阵之内。 没有宗门的庇护,意味着要独自面对所遇上的一切。 也难怪顾老头的话多了些。 陆渊背影越来越小,几乎隐没不见。 有一名五官端正,眉毛略粗的修者从顾老头背后走出。 他躬身行礼:“阁主。” “你看过小陆渊的卷宗,今天又见了他通过考核,觉得怎么样?”顾老头问道。 “天资、技艺皆是上上之选,除了各阁首席之外,在太华弟子中首屈一指。” 眉毛略粗的修者回应道。 这是极高的称赞,太华弟子成千上万,能让这名男子作出如斯评价的也就陆渊一个。 “那你愿意在他成长起来之前,做他的护卫吗?” “朱宁愿意。” 太华有这样一种成员,他们的名字列在符器阁的名册中,但并不任职符师或是器师,也不是明面上的长老。 朱宁就是其中之一。 他们有着一种较为隐秘的称呼:影。 太华是一个完整的宗门,由许多不同职能的部门组成,门下成员各有分工。 而影的职责就是暗中保护那些外出游历的弟子。 通常是这样,但这次略有不同。 “想好再说,如果你应承下来,那么之后就和小陆渊绑在一块了。在他成为金丹之前,你这个金丹中最顶尖的修者都要在暗中护持,在那之后,你也将成为他明面上的臂助。” 对于真正有望挑起未来太华大旗的弟子,太华不可能让他们完全脱离宗门的保护。 如今的陆渊,也被视为拥有这种潜力。 这个时候,就会由阁主挑选一名影,作为弟子的终身护卫。 如果朱宁答应下来,就会签订神真契约,将余下的生命同陆渊完全绑定。 在陆渊弱小的时候充当他生命的最后保障,在陆渊强大后担当他的左膀右臂。 为他抵挡敌人,为他保守秘密。 “我愿意。” 朱宁再次确认。 成为影是他自愿的,在许许多多的影中,这样的人并不少。 他们大多过了修行最好的时段,修为止步不前。 如果将太华比作一棵大树,那他们就相当于枯黄的树叶。 任何宗门的延续都需要新鲜血液,宗门的未来在陆渊这样有天赋的弟子手中。 而嫩芽需要保护,需要护持。 所以朱宁自愿成为影,在暗中守护着宗门的未来。 “感谢你的付出,我相信陆渊不会令我们失望的。” 顾老头拍拍朱宁的肩膀:“我肩上扛着符器阁的担子,现下情况不太妙,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不能亲自暗中护持。 他的安全,我就交给你了。” 朱宁郑重地点头:“这是我的本分。” 他踌躇了片刻,又问道:“等到回来之后,我需要向您汇报吗?” 以往保护门下外出游历的弟子时,事无巨细,都要清楚地向上层汇报,故而有此问。 “不需要。” 顾老头望向陆渊离开的方向:“签订完契约之后,你就只需要对他一人负责,不需要向任何人汇报。 还有,不管你从他那里看到什么,都要为他保守秘密。”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最后一波采购 四喜坊市,雷翎符箓店里。 陆渊和青衣店主在后堂坐着,偌大一张长桌,只有两人落座。 正好各自占据一侧。 青衣店主面前唯有光滑的桌面,而陆渊前方却放着一只边角圆润的青色小木箱。 “我又要走了,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木箱里是闲暇时间篆绘的符箓,应该能撑一段时间。” 青色小木箱不是很大,只有塞满的书包大小,八个棱角并不尖锐,有平缓过渡的弧度,外表只刷了层清漆,表面绘刻的纹理清晰可见。 打开箱盖,里面是成捆的黄色符箓,按照种类结结实实地捆成一扎,依次摆放。 “都是二品的,具体多少张我记不清了,店主点点看。” 刚入品的符箓如果按照正常价格来卖,性价比很低,已经被放弃了。 陆渊把箱子推向店主,又拿出那十二封信放在桌面:“往常不见店主催我,怎么这四个月里居然连着催了十二次?” “此一时,彼一时。” 青衣店主抄起一扎绑好的符箓,简单地掂了两下:“你是青都界回来的,那里怎样你最清楚,态势不稳,符箓自然卖的也快。” 手上一掂,神识一扫,一扎符箓的数量和品质已经大差不差地被测出,青衣店主执笔蘸墨,在纸上记下来,又重新拿起箱子里的另一扎。 手上忙碌,嘴上也没停:“可你这等品质的符箓啊,在青都界卖的并不好,那些价格低廉的普通符箓倒是很受欢迎。” 品质高的符箓,虽然很好用,可价格也稍稍高些,相比之下,价格较为低廉的普通品质符箓,也就成了急需大量符箓的青都界宗门首选。 “那你催我干啥,”陆渊撇撇嘴,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没人买,可不就是没赚头。 购买矿山、饲养灵兽、购买各种材料和灵植,都需要灵石,可他兜里的灵石远远不够,开心的起来才有鬼。 赚的多了,消费也跟着上去了。 所以钱还是不够花。 “我还没说完呢,虽然你的符箓在青都界销量不佳,可在其它界域卖得好啊!稍稍有点钱的大宗弟子们,就喜欢你这种品相效用兼具的好符箓。 你走以后没多久,留下来的符箓就卖的差不多了,客人们还在一个劲儿的催,问有没有三品四品的。” 说着,青衣店主还颇为期待地看向陆渊:“怎么样,有没有?” “梦里啥都有。”陆渊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不问问我是不是元婴真君呢?期待一个筑基篆绘三品符箓,这不是扯淡吗。” 三品符箓一般来讲只有金丹修者能够绘制,少有例外。 其中牵涉到真元品质和产生质变的神识,所以即便是陆渊,至今也仍然没办法鼓捣出三品符箓。 神真垂青是一回事,自身硬实力达不到绘符要求又是一回事。 “可惜可惜,”青衣店主颇为惋惜,“行吧,反正这回带来的符箓数量不少,能顶段时间。四千零六张各类符箓,给你凑个整,一百颗三品灵石怎么样。” 青衣店主从来没坑过陆渊,这个价格十分公道。 “得,那谢谢您嘞。” 灵石到手,陆渊转身就去了隔着不远的灵植协会。 小世界的田还空着,得补充些灵植。 红色沙海和蓝色寒潭至今没有被充分利用起来,这怎么能行呢?浪费资源是可耻的,今儿一并给它办了。 今天,灵植协会里的人不多,正好落个清静。 腰间坠着盛夏玉牌,陆渊走到柜台前,询问道:“有与月桂相关的灵植吗?没有的话,雪夜来香、霜桦、絮柳...也可以。” 他报出的几种灵植,都达到了三品的层级。 随着小世界的完善,雾流苏和辰日火树已经逐渐难以承担小天轨阵眼的重任,辰日火树那边还好,小扶桑眼看就能够发芽,可与之相对的阴性灵植,却一直没有着落。 小天轨已经不再扩张,下次世界晋升,如果阵眼仍未更换,有崩溃的危险。 陆渊手上的红点暂时不够加给雾流苏,所以买下几种三品灵植的种子备用。 “有的。”接待的侍者在柜台上方的水晶块上轻轻一拂,水晶之中便浮现出一株似乎是由冰霜凝结而成的植株。 “冰桂,等阶可达三品,相传源自已经消失的神树月桂,但真相究竟如何还有待考证。协会中有一截冰桂的断枝,对外售价二十颗三品灵石,但您可以用十六颗三品灵石买下它。 您看您需要吗?” 这价格,比一般的三品灵植种子贵上不少,仅仅一截断枝,都快抵得上一颗洗髓丹了。 陆渊咋舌,而后咬牙买下。 对小世界的任何投入,都是值得的。 ...... ...... 等他从坊市中离开,百宝囊里已经多了很多东西。 除了封存冰桂枝条的寒玉箱,陆渊还采购了其它需要用到的灵植幼株和种子,以及生活用品。 青都界正常的生产和贸易秩序已经被破坏大半,外界商贾大多离开,生活类器具的价格猛涨,到了青都界以后很难买到。 等等,陆渊想到这里,动作一滞。 为什么不去倒卖生活物资呢? 但下个瞬间,这个想法就被否决了。 算了算了,都是小钱,开矿重要。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怎么去青都界了。 宗门近期内没有直达芒山的飞舟,想蹭一段路途是不可能了,那么只能乘坐宗门飞舟,先抵到界门附近的据点,再通过界门进入青都界。 幻光梭比较显眼,御使它赶路快是快,可也相当引人注目。 它是逃跑的利器,却不能用来在青都界代步。 涌泉界是太华所在,这里的秩序本就由太华和其它几个大宗联手维护,敢于对太华弟子动手动的基本没有,幻光梭怎么用都没事。 可临近青都界,就需要收敛一些。 所以在出发之前,还需要做一件动静小一些的遁器。 这样暴露在流匪眼中的风险就小一点。 我就是这么一个谨慎稳妥的人啊,思索完毕的陆渊感叹道。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抽枝 一切都如陆渊所期进行。 新的遁器是双飞靴,两只各有一对小翅膀,穿上它之后能够在非常贴近地面的高度飞行。 陆渊出品,必属精品,何况这双飞靴还是给自己用的。 真元消耗低,速度快,控制方便有效,还稳定,性能十分出众, 总之就是非常好用。 “前面就是仙渡门了。” 陆渊穿着飞靴,在不足两米的高度疾飞。 这样的高度,被观察到的概率比较小,也比在陆上行走快上许多。 早在芒山,他就已经从诸多小宗门里选定了交易对象,仙渡门即是首选。 青都界不大,从东海边缘到大陆尽头也只不过三万余里,按照陆渊的计算方式,也就一万多公里,同他前世所居住行星的最大横截面相差不多。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但普通人和修者加起来,也远远不及那颗蓝色星球上人数的百分之一。 眼下流匪的势力主要在荒凉的南方,而诸多青都界宗门,则居于大陆北方。 往东是东海,修者禁入。 从界门向南三千里,就是芒山,距离流匪的势力范围很不算太远。 陆渊则是一路东行,去往贴近东海的仙渡门。 “呼,终于到了。” 花了两天时间,陆渊终于抵达了仙渡门附近,他这次出行带着太华的印鉴证明,所以各处设施和据点都通行无阻,一路无惊无险地来到了山门之前。 这不奇怪,因为仙渡门是少数已经被太华核准,允许迁宗到涌泉界的宗门之一。 许多小宗门都曾派出使者去芒山,以求太华庇护,明确表达了迁宗的意愿。 流匪荼毒,妖族在侧,更重要的是赤蛟界已经不在,许多宗门已经失去了牟利的重要渠道,如此一来,青都界便不再是适宜久居之地。 自辖区边界至山门,陆渊看见许多人都在整理行装,大包小包的行李就那样露天放着,更有身着统一服饰的弟子在拆除还能用的设施,准备带到涌泉界去。 “上使请。” 接待陆渊的是仙渡门的一位长老,客客气气地把陆渊请到山门内的一间雅厅之中,奉上茶水和吃食。 “李长老言重了,我并非宗门使者,而是以私人身份来,想同贵宗谈些生意。” “不知上使想要谈些什么生意呢?” 李长老笑着问道,却并未改口。 陆渊直言:“贵宗既然准备迁宗,那么此地矿藏准备怎样处理?” 这位李长老却苦笑着回应:“不瞒上使,我仙渡门本就要将所有矿藏献与贵宗,可被拒绝了,所以正在遣人寻找买家。 现如今仍有一座青金矿和一座镂石矿无人接手,若是需要,便赠予上使。” 仙渡门并无金丹坐镇,是以名下矿产最高不过二品。 只为了些二品矿藏,便要在这风雨飘摇的青都界分出战兵驻守,极不划算。 “还是按照市价来吧。” 陆渊摇摇头,同样否决了。 仙渡门是看太华的面子,才会如此慷慨,而且若是无偿收下这两座矿,日后便欠了这宗门一个人情。 就这样,陆渊在实地考察之后,用了二百颗三品灵石的价格,将这两座矿买下了。 比正常价格低很多,却正合眼下青都界的行情。 过程很快,交接的手续也在极短时间内完成。 于是陆渊名下,多了两座合理合法、储量丰富的二品矿藏。 要的就是合理合法,这里处于各宗门势力的腹地,秩序勉强算是还存在,有了手中矿藏的定契,能够省下很多麻烦。同时少有流匪,开采过程较为安全。 陆渊拿了定契,走到山门之外,李长老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李长老回去吧。” 陆渊揖手,准备离去。 但被喊住了。 “陆上使留步,迁宗之后我仙渡门会在涌泉界孤星山脉附近安定下来,李某本就是门中负责矿藏的,对各宗矿藏的品质、储量和位置都有大略的了解。 往后上使若有需要,遣人至孤星山脉仙渡门寻李庸便是。” “陆某记住了,如果有需要李长老帮忙的地方,肯定请您出手。” 陆渊拱拱手,正色道。 然后运起真元注入飞靴,朝青金矿飞去。 原地李庸目送他离去,直到他的背影也消失不见,才转身往回走。 迎面撞上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是与他同级的长老,那老者迎上来,面上神情疑惑, “老李啊,即便是太华门人,可方才那位不是以宗门名义前来,又如此年轻,多半不是居于要位。你好歹也是归真修者,何至于如此放低姿态? 居然各项事务都亲身陪同,就连办理转让手续,也一刻不停地跟着,莫非认得刚刚那位?” 李庸否认:“此前并不认识。” “那为何...” 李庸不言,只是笑着拍拍他肩膀,而后转身回到山门之内。 刚才所见的那位陆渊上使,年纪是真的不大,也正如自己这老朋友所说,不可能居于要职,身上衣物和气质也都平平无奇,毫无出彩之处。 但以个人名义拿出这么大一笔灵石,本身就已经代表着某些东西。 就算最后的结果证明,陆渊真是普普通通的小人物,他所损失的也只不过是一点点时间而已。 但如果不是,那这短短的小半日,就是他李庸为自己争来的机会。 ...... ...... 青金矿脉中,陆渊快速的布置了阵法,以避开外界耳目,随后打开通道,进入小世界中。 “怎么了?” 陆渊落在小院里,朝一旁逗弄小绿的辰皎问道。 建木的出现,代表小世界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陆渊察觉自身能够更加灵活地支配各项权限,包括将一些相关的能力赋予他人。 包括对外界的模糊感应,以及在小世界中给予陆渊提醒,甚至有经过陆渊允许后,打开小世界与外界通道的能力。 陆渊将之称为小世界的次级权限,而他自己拥有的则是主权限。 然后大姥理所当然地拥有了次级权限。 辰皎将小绿轻轻放在石桌上,比出三根白皙的手指:“有三件事。” “有一名裂丹境界的修者远远地缀在你后面,但并无任何恶意,应当是宗门为你配备的护卫。” “二春三春已经醒来。” “建木抽枝了。”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唯有老人与少年 鹿鸣仍在废城之内。 不同于陈当的宫殿,这里的空间狭窄而逼仄,整个房间中只有一些起居的器具,一张床和一面普普通通的黄木桌。 他就坐在黄木桌一侧,身边是灰髯老者,身后是乖乖坐好的小莹。 对面坐着两个人,一个是看起来很年轻的少年,另一位则是他们此行的目标。 衔尾蛇的创建者,多年以前便已经被确认为洞元境界的老牌元婴大修士,朝白。 元婴境界同样分为三个小境界,初元、洞元、以及最后的法相。 现存的元婴,初元者众,洞元寥寥无几,法相屈指可数。 陈当与五叔只是刚入初元,而眼前这位和少年同坐的老人,在百年之前就已经是洞元境界。 和对陈当虚假的客套不同,对待面前这位老人,他从头到尾都保持较低境界修者应当有的恭谨和敬重。 元婴之间,一层之差便是天壤之别。 但即便如此,鹿鸣此刻不由得皱紧眉头。 “我不明白,为什么如此优厚的条件,都不足以让您动摇?难道在您看来,太华就是那样难以撼动吗? 还是...有别的内情?” 如果说同陈当合作,只是把他放在一个随时能够牺牲的位置上,那么面前的这位老人,韶薇便是真心诚意地想要互通有无,建立起平等的联盟关系。 这是位真正能够引为强援的人物,而不是随时能够丢弃的炮灰。 可惜的是,即使鹿鸣拿出的诚意和后续利益比给陈当的更多,迎来的也是十分果决的拒绝。 朝白甚至没有一丝犹豫,连礼物清单都没有看。 鹿鸣有些不甘,但更多的是不解。 韶薇是天门的附庸,这在修者界域无人不知,即使朝白清楚的明白太华确实比韶薇更胜一筹,可以他的阅历和智慧,应当能够看出这背后所代表的的含义。 那可是天门啊,那是道宗,是伫立在修真界域顶点的三座大山之一。 从没有任何人敢于挑战三大道宗的威严,因为曾有过这种念头的任何人、任何势力都已经被彻底抹除,连声名都被禁止谈起。 即便三大道宗与诸界的交流极少,可不管是谁,都明白它们才是修真界域的真正规则。 规则不可撼动。 而朝白这样经历过许多事情,亲眼目睹过百年之前诸界的老资格修者,更应该清楚这个道理。 但是他仍然拒绝了同韶薇的合作。 这实在是很不应该。 注意到鹿鸣满是不解的眼神,朝白抬头,与他平视:“我能够明白你的疑惑,但我可以告诉你,拒绝合作的理由与太华无关,与韶薇也无关。” 人投我以木桃,我报之以琼瑶。 鹿鸣的尊重发自内心,所以朝白也并不以俯视的角度来看他。 这与陈当有极大不同。 而他话里的信息更让鹿鸣觉得惊愕。 与太华无关,与韶薇无关,那便只能是与天门有关。 这位老人,竟然与天门有过节吗? “我想,如果我不答应,不管是你们,还是他们都不会安心,麻烦也会接踵而至,所以从今天起,衔尾蛇不会再存在。” 他们是谁,朝白没有明说,但鹿鸣知晓那代表天门。 这下不仅是灰髯老者眼中的震惊掩饰不住,就连坐在朝白身边的少年也张着嘴直勾勾地望向朝白。 衔尾蛇的声名,诸界都有所耳闻。 简单来讲,这算是个另类的宗门,而其门下的高阶修者数目和实力,都不容小觑。 许多大宗都自叹弗如。 可就是这样一个盘踞在黑暗中的庞大势力,就这样在一位老人口中,轻描淡写的成为过去了? “您...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问出这话的不是鹿鸣,而是那名面生的少年。 他的神情尤为精彩。 朝白没看他,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衔尾蛇是我无意所创,迄今为止已经有七名元婴、三百六十金丹,归真筑基不计其数。 但从根本上来说,它并不是我所追寻的东西。在如今的局势下,衔尾蛇本身就是十分醒目的存在,必然会被当成目标。假如继续存在,我也会被牵连。” “那...解散之后...”灰髯老者似乎找到了突破点,追问道。 “解散之后,除了我身边的这名少年,那些曾经依附于我所维系体系的修者们,已经与我无关,你们或是别人,都能够争取。” 朝白平静地说完这些话,视线转到鹿鸣身后的小莹上,再转回鹿鸣:“你还值得拯救,年轻人,我给你一个忠告,尽早离开。” 鹿鸣捏紧了手指,眉头皱得更深:“离开哪里?” “诸界。” 鹿鸣还想再问,但朝白已经不再说了。 他从袖口拎出一枚绘刻着环状吞尾蛇的金色令牌:“这就是衔尾蛇整个体系的中心,所有的贡献和兑换,都需要经由它来完成。” 灰髯老者眼中精芒一闪,有些蠢蠢欲动。 谁得到这枚令牌,谁就能够将大半个衔尾蛇收为己用。 那是丝毫不逊于一个老牌大宗的力量。 但他权衡一番后,还是坐回原位。 “明智的选择,不然你已经身首异处了。” 朝白的语气仍然平静,但他身周不经意间漏出的刺骨杀意,却让灰髯老者冷汗直冒。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他的右手猛然一握。 伴随着似乎是冰层裂开的声音,金色令牌上出现一条又一条漆黑不见底的裂纹,似乎其中蕴藏着难以测量的深度。 这些令人感到惊惧的裂纹很快蔓延至令牌的每一个角落,似乎要将金色令牌分解成无数细碎的小块。 伴随着一声压抑在手掌之中的爆鸣,那块代表着衔尾蛇枢纽的令牌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了一摊细碎的金沙,从指缝中缓缓落在桌面上。 普通木材承受不住那可怖的重量,平整的桌面被一颗又一颗金沙砸地凹凸不平,而后从中间砰然断开。 旁边的少年,怀中同样响起一声金铁断裂的声音,他赶忙掏出自己的玄鸟令牌。 果然,其中阵纹和灵韵都已经消失无踪,曾经代表衔尾蛇杀手的令牌,变成了一块平凡至极的废铁。 正如朝白所说,从今日开始,衔尾蛇已经不复存在。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你是希望,而非疯狂 “我还是不能理解,那样一股强大的力量,为什么他能够说不要就不要了。” 废城之外,灰髯老者仍旧觉得匪夷所思:“诸界之中,怎么会有这种人?” 他仍然对衔尾蛇令牌的破碎感到惋惜,如果说如今的而青都界是一团乱麻,那么掌握那枚令牌,就等于握住一把锋锐的剪刀,足以将任何乱象拨乱反正。 在太华韶薇的对峙之中,也似乎能充当一枚决胜的筹码。 灰髯老者自忖,假如持有令牌的是自己,那即使到死,他都绝不会甘心放手。 “真是太可惜了。” 不管回想多少次,令牌损毁的结果都让他觉得难以置信。 有位弃医从文的思想家说过,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有时候以己度人,恰恰能够彰显人与人之间的不同。 鹿鸣没接话,他牵着小莹,回头望向已经隐没在残垣断瓦中的朝白居舍,思索那句提醒的含义。 一时入了神。 直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催促声,才猛然惊醒。 “少主?少主!我们接下来该去哪儿?” 原来是五叔,鹿鸣略一思索,很快有了决定:“我们去找衔尾蛇解散前的七位元婴,传信给此界的韶薇门人,让他们尽快与宗门取得联络,将信息传递回去。” 鹿鸣是这次任务的主要负责人,大小事务全由他安排,灰髯老者只负责保护他的安全,在具体事宜上,也要遵从他的意思。 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些事情要做。 他蹲下身来,使视线与抱着自己左手的小女孩平齐,露出温和的笑容:“小莹,哥哥现在有事要做,所以要拜托你在一个叫做兰芷宗的地方住上一段时间,那里的人都很友好,会代替哥哥照顾小莹的。” 事情已经演变到难以收场,任务无法在短期内完成,为了争取更多的臂助,动身越早越好。 但小莹不能和他们一起,相对于修者,毫无修为的她太过脆弱。 哪怕只是简单的赶路,也会对她造成难以挽回的伤害,单单御剑加速时的冲击,就不是她能够承受的。 即使五叔愿意护持,带上小莹也会大大拖慢进程。 所以鹿鸣要先把她送到兰芷宗,托人照顾。 “那哥哥一定要来接我哦。” 小莹有些不舍,她终于放开鹿鸣的左手,扑进他怀里:“小莹会听话,会想哥哥的,所以哥哥一定要来啊。” “嗯,一定会的。” 鹿鸣胸中莫名升起一股暖意,像是有阳光照进心中,融化了越来越冷硬的内心。 从小到大,他的主要目标就是修行,完成任务,让自己更加强大,以成为韶薇未来的支柱。 但此刻,另外一种不同与此的小小责任感,从充满依赖的拥抱中诞生。 灰髯老者看出他很喜欢这个孩子,开口问道:“少主为何不把她送回韶薇?寄人篱下始终不太方便。” 鹿鸣抱起小莹,将真元注入她脖颈间抵御烈风的项链:“韶薇如今不比当年,门内弟子执事浑身都是煞气,环境太过冷硬,不适合小莹。兰芷宗虽进取不足,门中也算和睦,照顾人他们也擅长。” 灰髯老者听出其中的不满,微微地皱了皱眉,但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五叔,走了。” 朦胧的光圈罩住小莹的身体,项链已经被激活。 随后一团剑光裹住鹿鸣的身影,以比往时慢了许多的速度,直入青冥。 ...... ...... “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去报仇?” 捧着已经再无作用的玄鸟令牌,曹长明不解地问着面前的老人。 砰! 一根筷子砸到他头上,疼得他蹲下身来,双手抱头。 他受过不少伤,本应习惯伤痛,但朝白的每次提醒,伤害不大,却是极疼。 直到现在,他都没能适应这突如其来的痛感。 “要叫师傅。” 正在整理行装的朝白头也不回,淡淡地说道。 曹长明不记得自己已经挨了多少支筷子,每次都是这个原因。 但他仍然执拗地不肯改口。 他有过师傅,有过宗门,所以哪怕天天被筷子砸,也不愿意叫面前的老人一声师傅。 “为什么不去报仇?” 曹长明再一次问了一遍。 他跑上前,挡在正要拾取鞋子的老人面前:“根本就没什么可收拾的,你说啊!” 确实没什么可收拾的,无非是两双碗筷、几件衣服,几柄训练飞剑和一些不值一提的东西而已。 几乎和普通人家没有什么不同。 任谁来到这里,都不会相信这是一位大修士的居所。 朝白终于停了下来。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衔尾蛇里那么多人,天资比你好,修为比你高,心性比你坚韧的也有一些,但我偏偏挑中你。” 曹长明不答话,只是盯着他的眼睛,似乎不得到问题的解释,就不会罢休。 “除了资质好,和羽十封有仇之外,还因为你并没有完全被仇恨蒙蔽双眼。” 朝白捡了个板凳,慢慢坐下:“我见过不少好苗子,但到衔尾蛇来的,大多背着痛苦的回忆和仇恨。他们的心神被仇恨支配,看身边的世界都带着恨意。” “羽十封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我如果教了他们,他们就会是下一个羽十封。” “但你不同,你看青山依旧鲜艳,嗅花依旧芬芳。报仇是你的目标,但你不会为这个困难的目标舍弃人性。” 朝白直视曹长明的双眼:“在报仇以后,你有机会成为更好的人。”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报仇呢?” 曹长明仍然在问,但语气已经不再咄咄逼人,而是带上了一些理解和犹豫。 朝白掀开自己的衣服,露出胸腹之间可怖的巨大伤痕。 伤痕从左肩一直延伸到右腹,横亘在老人枯瘦的身躯上。 不难想象,当年所受的创伤是怎样严重,伤口稍稍再深一些,就能把人体分成两半。 即使是现在,伤痕上仍然有诡异的裂口不时绽开,撕扯开刚愈合的粉红色伤疤,流出暗红色的血液来。 这些血液没流出来,就会消失,从外面丝毫看不出内里的伤势。 “你要记住一个道理,一山还有一山高。” 朝白放下衣衫,重新遮挡住伤口:“百年前,我被他追的狼狈,惶惶如丧家之犬。百年后他又有精进,我却连他留下的伤口都不能愈合。” “为什么不报仇?很简单,因为打不过。” “那你真的是同...有过节吗?” 曹长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把天门二字说出来。 朝白却没有他这份忐忑,直言道:“恰恰相反,我曾是天门弟子,后来叛出而已。”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界标(求订阅) 青金矿洞里,每一处不平的岩壁和嶙峋地面都被朦胧的柔和清光所覆盖。 驱散阴影与黑暗的清光来自于一片片鹅羽模样的光源,每隔两步,岩壁和地面便有一片“光羽”。 这就是曦光羽苔。 在朦胧光明的映衬下,数以万计的红蚁倾巢而出,以坚硬的下颚绞碎已经变得酥脆的岩石,取出其中蕴藏的青金原矿,而后堆积在矿洞中央。 岩壁不断向后推移,而它每推移一寸,光羽便跟着岩壁朝后进发一寸。 一旦青金原矿堆积到一定体积,矿洞中便会无端地张开一个立于虚空的洞口,成百上千的带翅红蚁会从中涌出,将青金原矿搬运进入洞口之中。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这就是陆渊的开矿大业。 大红二红麾下的红蚁们,都在为这份工作而努力。 而本应该处在现场的陆渊,却不在此处。不仅是陆渊,辰皎也不在打开的洞口前。 小世界已经衍生出次级权限,可权限也需要智慧生灵作为载体才能够发挥作用,那么是谁有资格得到这份权限,守在这里控制着小世界门户的开启关闭呢? 很快,这个问题就有了答案。 一只趴在圆滚滚谷地仓鼠头顶的绿色小乌龟守在洞口附近,不时挥起小爪子,控制着门户的开合。 偶尔会朝世界中央那株紫色大树的方向看上一眼,对此刻应当在树下的某人竖起中指。 身为不明品阶的灵兽,小绿的爪子可以做到这个份儿上。 身在建木之下的陆渊毫无所觉,否则小绿的口粮又要被克扣几天。 “这就是厚积薄发吗?平时不抽枝,一抽发两枝。” 陆渊站在天柱一般的建木旁边,砸了咂嘴。 如今的建木,十个陆渊都抱不过来,真正的做到了顶天立地,傲然立于天幕之下。 小世界的最高点不再是那些仍在缓缓升起的丘陵,而是这株建木的顶点。 距离天幕只差三尺。 原本没有半个枝节的建木,此刻在根部附近分出两个极小的枝杈,枝杈上结出两个似乎是果实的东西。 之所以用似乎这词儿,是因为陆渊不敢确定,那亮晶晶如玻璃球一样的东西,究竟是不是建木的果实。 那两颗疑似果实的球体,有拳头大小,需要两只手并拢在一起,才能将其中一颗包在里面。 圆球的大部分透明如水晶,只在中心部分有细密的光点聚合成块,呈现出一块极不规则的立体光斑。 陆渊不清楚这是个啥,于是把视线投向了一旁的辰皎。 辰皎的唇抿着,仰头盯住两颗果冻般的球体,似乎有些难以确定。 她指着其中一颗,语气中带着犹疑:“有些像是...青都界?” “啥?” 陆渊听清楚了,可有点理解不了。 辰皎思索了一番,随后肯定道:“就是青都界,那些光斑聚合成的影像,是青都界大陆和海洋的模样。” 那颗玻璃球般的球体,俨然就是青都界缩小无数倍之后的模样。 光斑则代表着陆地和海洋。 “那另一颗呢?” 陆渊毫不怀疑大姥言语的真实性。 修为高者,能够直入天穹,居于高天之上,从上而下地俯视大地。 那样是能够瞧出所处界域的大体模样的。 大姥能认出来,并不奇怪。 “不清楚,”辰皎摇摇头,“但我猜应该是涌泉界的模样。” 建木诞生之后,陆渊只去过这两个界域,自然最有嫌疑。 关于诸界诞生之初的记载本就稀少,谈及各大神树的更是凤毛麟角,几乎找不出什么能与如今印证的信息来。 建木的这番变化,即便是辰皎也难以断定。 “那不如...” 陆渊摸了摸下巴,然后踩着飞靴,攀升至那颗疑似涌泉界地形的玻璃球旁边,将神识、真元等挨个注入。 良久,他有了些推测。 而后打开了小世界的门户。 直到这时,他才确定了自己的猜想:“这东西里面有一种模糊的指向,本来这种指向很模糊,而且指定的方向在不断变换,像无头苍蝇般到处转动。 但是我打开小世界与外面相通的门户之后,它的指向就十分清晰明确了。” 陆渊朝一个方向指了指:“就是那边,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通往涌泉界的界门就在那个方向。” 每一颗具备一方界域外形的玻璃球,都具有指向那个界域的能力。 这能力在诸界之中很是鸡肋,因为各界的虚渊通道都是固定的,如果想要抵达一个界域,只需要记住需要经过的界门位置,就能够完成目标。 完全不需要这颗玻璃球。 诸界中几无它的用武之地,但在虚渊之中,却恰恰相反。 那里才是它大展拳脚的地方。 “就叫它界标吧,以后说不定能够用上。” 陆渊研究了一下,就落在地面上:“二春三春已经醒来了,还要麻烦你教教他们,等大春学成,就能够自己教其它春了。” “听说在修真界域,借宿是要付租金的,刚好我养伤,没什么事情,教他们修行就当是租金了。” 辰皎不以为意,消耗掉四品褐神香之后,她便从游离在生死边缘的状态中脱离,伤势一点点地好起来:“那么接下来你准备做什么?” 陆渊用在修行上的时间多了很多,他现在没有额外的工作,开矿自己又用不着动手,所以能用于修行的时间更多。 “无非是修行、钻研师傅留给我的玉简,还有为我的战舰做准备。暂时就这些,其它的根据局势来吧。” 陆渊并不想同四爷那样,依靠宗门建立起一支战军,兴许是穿越者的通病,亦或是想要多一点保障和底气,他想要建立起一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力量。 最重要的是,他有这个条件。 小世界的存在,给了他实现愿望的机会。 接下来,所剩的田地中,将会种植一些与战舰相关的灵植,同时陆渊非常期待晋升归真之后,纳盈的变化。 他现在非常需要青红两点,来增加龙牙兵的数量,以及提升各灵兽的等阶。 作者的话:绝望就是我一天天写,留印的书友数量越来越多,但均订却不增反减。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五千岁(求订阅) 借助大姥的帮助,陆渊已经确定,尾随其后的金丹修者是太华的人。 但暂时没想好怎么办,就放任他在暗中跟着吧,顶多平时进出小世界的时候都在外面布层禁制。 等到下次回太华,再问问师傅是怎么回事。 小绿和大红二红在开矿,陆渊就在小世界中修行。 顶着筑基境界的满资质,修行的速度很快,每一天,体内的真元量都有可见的提升。 一条又一条经脉被开辟,被汹涌的真元淹没填充。 每过一刻都离百脉俱通更近。 此前,陆渊从未像这样努力的修行过,之所以突然改变,是猛然发现,他现有的资源,比起预期来差上太多。 从能力和地位来看,现存的战舰主要分为两种:主舰和辅舰。 主舰的地位,同海军中的旗舰相仿,它们的能力比较平均,在战舰群中处于领导地位,一般来说,战军的统领都会在其中下达命令。 眼下太华四支新生战军所配备的就是主舰,与之相配的辅舰仍在准备中。 而辅舰则是在专注于某一方面,削弱其它部分,使一项功能特别突出。这些功能可以是速度、防御、容纳空间、探知能力等,具备凸出功能的辅舰与主舰配合,形成一支完整的舰队。 韶薇给予流匪的六艘战舰,就是一主五辅。 陆渊的期望是,在晋入金丹境界之后,就能够有一支能够利用的舰队。 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差的太远了。 首先是战兵,加点之后的龙牙兵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但每一个龙牙兵要成为下一个二春,至少需要一百颗红色光点。 使陆渊设想中的舰队能够正常作战,那么至少需要数百战兵,也就是数万红点。 那么陆渊手中有多少红色光点呢? 四十颗。 在巨大的需求面前,这点数量基本毫无卵用。 按照现在小世界的状态和之前几次收割的惯例,每两个月能够收获两百余颗红点,那么要达到陆渊的期望,等待的时间起码十余年。 这谁等得起。 何况红点的用途巨大,不可能全用在龙牙兵上。 所以他只能寄希望于晋升到归真境界之后,小世界和纳盈可能发生的变化。 “点到用时方恨少啊!” 陆渊瞅着青玉葫芦上层一侧的稀疏光点,自心底发出悲伤的叹息。 但这并不是他要面临的唯一困境。 虽然并不适合同单个高阶修者战斗,但主流战舰仍然不惧正面硬拼复数金丹修者,且能在初元境界修者之间的战斗中发挥不小的作用。 阵纹和纹理大多是在材料本身的基础上,增强其效用,所以战舰要达到如上的强度,本身所用的材料品阶就不能低。 南阳杉位列二品,鉴于它优异的各项性能,能够充当战舰的部分外层和甲板,但战舰的龙骨和装甲,至少都需要三品材料。 小世界中目前能够栽种的灵植只是二品,能够随着生长年份提升品质的灵植暂时也只有褐神香一种,如果小世界本身不升级,那么即使陆渊攒够了红点,点出了数百龙牙兵,他的舰队构想也会卡在材料这里。 最后则是人才的缺失,陆渊境界高深之后,也许能够做到常人难以做到的事情,但一个人负责战舰所有部位的构筑和战后维修,还是有些不切实际。 他还需要一批具备炼器知识和经验的合作者或者小弟们。 然而筑基境界的陆渊确实难以满足全部的条件,所以他只能铆足了劲儿修行,先把境界提上去。 按照往常的经验,自身境界的提升必然会使纳盈出现变化,小世界的成长也会受到他自身境界提升的正面影响。 那个时候,他所面临的的困境将会被解决大半。 陆渊深呼出一口气,结束了今天的修炼。 此时青都界中,日头刚过正午。 “今天的修炼结束的有些早啊?” 调息的辰皎张开双眼,有些微微的惊讶。 从开矿以来,陆渊每天都会盘坐到很晚很晚,直到身体感到疲倦,才会休息。 这次修炼持续的时间,相较之下就过于短了。 陆渊起身,抄起一旁的寒玉盒抱在怀里:“今天是例外,有些事情必须得做了。” 寒玉盒里装的是冰桂的枝条,是借着那枚盛夏玉牌,才以十六颗三品灵石的“低价”购得的。 一般的三品灵植成株,都没有这截断枝贵重。 如今小世界的灵气浓度和地脉,都只能满足大多数二品灵植的生长条件,这截冰桂断枝,是是不能种下的。 故而陆渊今天只是抱着检测其活性,以及是否与真是与月桂有关系的心思。 扶桑与月桂,是两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树,各自代表阳和阴的极致,几乎是活生生的世界规则。 虽然如今修真界域中,再也没有正常人亲眼见过这些神树,就连留下的记载都只有零星的一点,似乎这些神树,彻底消逝在古老的历史之中。 但陆渊身边,可有着辰皎。 诸界稀少的龙属,有着深不可测的境界以及传承自远古的朦胧记忆,如果说世上还有人能够留有一些神树的印象,那么此人非她莫属。 “我给你的那颗树种,确实是扶桑树的后代,早前我通过一些渠道和手段,确认了这点。眼下我无法单独对这截断枝作出评判,但我们可以把它带到沙海那里试一下。” 辰皎一招手,寒玉盒便慢悠悠地腾起,飘在她手掌之上。 扶桑树和月桂,一阴一阳,即相互对立,却又相辅相成。 残存的古书上有着这样的记载:执扶桑之叶,置于月桂之畔,即有湛湛之光;二者颠倒,桂枝乌黑如夜。 如果冰桂上确实有着流传自月桂的力量,那么与小扶桑树种相遇,定然会生出类似的变化。 “女士优先。”陆渊很有绅士风度地伸出手掌,引向沙海。 辰皎不由得抿住了双唇,不管是想笑,还是在思索,她都习惯作出这个表情。 但陆渊同她在一起这么久,自然是看得出这是想要笑出来,却又顾及自己男子汉的颜面,故而忍住。 陆渊很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下一刻,他就明白为什么了。 辰皎捧着寒玉盒,只轻轻一迈,下一刻便消失,凝神细看,才发现她已经在沙海边缘望着自己。 而陆渊本身,踏着飞靴,也得过上几十个呼吸,才能抵达相同的位置。 “神仙呐!”陆渊叹了一声,这已经同前世幻想的神仙没什么区别了,面对这样一位巨佬,自己还傻了吧唧的让人家先走。 等到陆渊迎着风沙到了沙海边缘,辰皎已经在那等了好一会儿了。 “很接近月桂枝靠近扶桑树的表现。” 寒玉盒盖已经被掀开,里面一截原本如冰棱的断枝,已经变得漆黑,宛如一块打磨光滑的黑水晶。 “那大概就是了。” 陆渊点点头,将目光遥遥投向西方:“小天轨的阵眼能够改动吗?等到这里能够栽培三品灵植,冰桂就会被我种在寒潭边缘。” 虽说按照他的想法,给雾流苏加满红点也勉强能用,但心里总觉得冰桂更适合做小天轨的阵眼。 说不定会有奇效。 “能。”辰皎微微颔首,这对她来说不算是难事。 “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陆渊突然问道。 “想赶我走啊?”辰皎瞄了他一眼。 “不是不是,就是关心一下。”陆渊连连否认。 不说辰皎的见识、能力等能帮他太多,经常弄出些风谷一般他想都不敢想的大胆设想,单说她本身就是与自己生死与共的同伴。 所以如果她不想走,陆渊绝不会赶人。 最重要的是,还很养眼。 “比之前好了一些,如你所见,我已经能够自由走动,用一些小把戏。但是从濒死的状态下回复没那么容易。” 想了想,她继续说道:“神识的创伤过于严重,在使用褐神香精粹之后,我已经能靠自身缓慢的疗养,但过程很缓慢。” “哦。”陆渊若有所思。 “怎么,需要我出手吗?” 陆渊赶快摇头:“并不是,在我生命受到威胁之前,我都不希望你出手。” 如果你真的是赤渊军主的话,那么能够将你伤成那副模样的敌人们是谁呢?陆渊转过身去,不想让辰皎看出自己的心思。 出手越多,暴露的可能就越大。 这样一想,顿时觉得肩上的担子又沉重许多。 他同辰皎是签了神真契约的,而契约之上所书的神真名讳,不管是在前世还是如今的诸界,都如雷贯耳。 神真讳字亦有高下之分,所对应的神真从低到高,分别为灵官、星君、天尊、五老、四御、三清。 分别对应练气到化神。 但在此之上,仍有一位神真,在神真谱系上居于顶端,统御所有神真。 祂的名讳是“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上帝”。 在前世,这位就是玉皇大帝。 这样的神真名讳,在如今的诸界看来根本无法书写,哪怕是一位符师邀天之幸成了化神,也绝无可能篆绘出。 那是辰皎祖上留下的契约,而篆绘了这样一个名讳之后,就意味着诸界再也没有能够拂逆契约内容的力量。 别的契约,或许还能留下一点转圜余地,利用高境界硬扛惩罚,或者行欺天之举,李代桃僵,将违逆契约的代价转移一部分。 但放在陆渊和辰皎这里,绝无可能。 这意味着,辰皎和陆渊会永远的绑定在一起,直到生命终结。 “对了,咱们还能活多少年?” 这个问题陆渊想问很久了,他只知辰皎所剩的寿元必定惊人,却不知具体有多少。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五千多年吧,如果你境界再有提升,我们可以活得更久一点。” 草,一种植物。 陆渊捂住了嘴巴,如果不捂住的话,他怕嘴巴张的太大而脱臼。 人族元婴寿不过千,化神应当是两千,没有特殊血脉的妖族也差不多是这个程度。 而辰皎,如果不是通过契约把寿元匀给自己,那么她将至少拥有一万年的漫长生命。 前世自己所属的势力,有文明记载的历史也只不过五千年而已。 不愧是龙属。 ...... ...... 朱宁在青金矿附近隐藏着身形。 身为影,隐匿身形与气息是必备的功课,他自然不会拉下。 透过阳光,他的神念以极薄极淡,难以被察觉的姿态,将青金矿附近状况收入感知之中。 在那矿中,是太华未来的支柱之一。 太华是朱宁的家,他自小就在门中修炼,长大。 他也见识过许多其它宗门,但心中总觉得自家宗门最好。 不同于其它宗门,太华给他的感觉是温暖的,值得依靠的。在朱宁年轻的时候,太华还不是如今雄踞诸界的宗门,但那个时候,太华弟子走出门的时候都会挺直腰杆。 因为无数的事实证明过,太华永远是弟子们背后的依靠,不会因为修为、资质、关系、钱财等而改变。 朱宁还只是外门弟子的时候,外出遇险,被影中的前辈救过,从那时候起,他才明白原来身后一直有人看着。 每一名年轻的弟子,都是宗门的未来。 那位前辈是这样告诉他的。 所以在修为无法再进的时候,他也成了一名影,成了宗门暗处的机构成员之一。 有人问他为什么的时候,他只是笑笑,并不回答。 因为他觉得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有谁不想自己的家更好呢?那些被自己救下的弟子们,都是这个大家庭的希望啊。 “陆渊...”朱宁默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这就是他要保护的对象,如果不出意外,往后的生命就和他分不开了。 影不是死士,只是默默守护下一代的人,朱宁所签订的神真契约更偏向于保密,因为陆渊这样的太华弟子,一般都有着不便为人所知的机遇。 朱宁作为暗中的护卫,自然免不了发现一些弟子的秘密,为了保证这些秘密不会泄露出去,才有了类似封口协议的神真契约。 假设朱宁发现了陆渊的秘密,也不会泄露,而了解自身秘密却不会泄露的人,更容易被陆渊所接受,成为伙伴。 这才是影和守护弟子绑定的真相。 如果朱宁对未来的陆渊不满意,也能在陆渊不再需要保护的时候选择离开。 选择是双向的。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警钟 “啾啾啾!” 氤氲的赤色流明中,几只浑身金色的小毛团子在通红而灼热的树枝上蹦跶。 同熔岩一般颜色的枝杈间,不时会有耀眼的火星迸溅,借着弹出的力道在空中稍稍停留片刻,而后拉出一条长长的尾弧,从上而下地坠向地面。 但少有火星子能够成功落在通红的沙砾上。 每当一颗火星迸射而出,一只金色的小毛团子就会踮起两只细小的红脚爪,鸟喙伸出,将尚在空中的火星啄住。 几乎看不见的脖子一缩,灼热滚烫的火星便被吞入腹中。 蓦地,小毛团子们停止了捕食火星,因为有咯吱咯吱的声响从树林的外围传过来。 那是沙子被重物踩踏时,相互挤压摩擦才会发出的声音。 “啾?” 一只小毛团子歪着脑袋,迷茫地注视慢慢靠近的两道人形轮廓。 后来它终于想起了那口铁锅和第一眼见到的生灵。 “喳喳!” 它的兄弟显然反应更快,一脚把挡在前面的它踹下了树枝,而后扑棱扑棱地扇动两扇覆盖金色绒毛的小翅膀,落在陆渊的肩膀上。 “喳!” “别动,有点痒痒。” 一只小毛团子在脖颈间亲昵地蹭蹭蹭,陆渊觉得很痒。 确认冰桂确实有用之后,他和辰皎来到沙海中央,想看看当初种下的辰日火树幼株们以及小扶桑树种的现状。 现在看来挺好的。 当初分出的幼株,都已经成活,并且生长到非常茁壮的地步,其中最细的一棵辰日火树,也有碗口粗细。 每一棵辰日火树上,都有赤色流明腾起,飘散在风沙之中,最后聚合在小扶桑树种附近。 这些流明,和着尘土、风、和细小的沙砾,形成了一道填满沙海中间的红色大幕,如同身在雾霭之中,视线延伸不出多长,稍微离得远一点,眼中就只剩模糊的轮廓。 “啾啾啾!” 一头栽进沙子里的那只金乌,无能狂怒地叫了几声,咳出一团金色的火焰,烧尽身上沾染的泥沙,然后飞起来,落在陆渊的另一边肩膀。 余下的金乌们,也有样学样,纷纷从枝杈上跃下。 不久之后,陆渊和辰皎的肩膀上,就各有了四只金乌,还有两只没地方去,干脆蹲上了陆渊的头顶。 “我现在挺害怕的其实。” 目睹刚才小二吐出金色火焰的陆渊缩了缩头,生怕身上的六只金乌再咳几下。 金乌和火焰都是没见过的,品阶同样不好确定,谁也不能确定护身法器能不能扛住。 “最不该害怕的就是你了,”辰皎两指一捏,揪住一只两脚乱动的小毛团儿,抓在手心,“整个世界都是你的,它们不仅不能伤害你,还会是你的得力臂助。” 辰皎抓住的金乌是小一,就是刚刚把小二一脚踹下沙地的那只。 捏了两下,像是挤牙膏,小一的金色火焰就被挤了出来。 别看金乌绒毛都没褪下,可皮实的很,再用上几分力,也不用担心伤到它们。 辰皎伸手将即将消失的金色火焰截留,保存在指尖上,像是拈住了它。 “来试试。” 她朝陆渊招手,示意把手指伸过来。 “不要了吧...”陆渊本能地有些抗拒,刚刚砂砾在火焰中化成飞灰的样子还历历在目,这会就要上手了。 怎么可能不怂? 本着对大姥的信任,他还是慢腾腾地伸出手,贴到那团金色火焰的边缘。 没有想象之中灼人的热度,反而很是温暖。 那不妨再往里进一进。 陆渊缓慢地将中指前伸,直到戳进火芯里。 像是被温吞的软热包裹着,很舒服。 “不错不错。”陆渊满意地点点头,“这叫啥火?” “不知道。” 出乎意料的是,大姥并没有给出答案:“谁都没见过,诸界之中没有出现过金乌和这种火焰,随便起个名字就行。” 言下之意就是爱叫啥叫啥。 “那就...叫做大日真火吧” 陆渊难得地起了个很拽的名儿。 辰皎屈指一弹,那撮金色火焰便消失不见,她把小一放回陆渊肩膀:“有些夸张了,现在的火焰威力不算大,配不上大日真火的名字。 但仍有成长的空间,以后说不定可以。” 小扶桑树种仍高悬在辰日火树的母株之上,吸纳了如此之多的源自辰日火树成株的赤色流明,这颗种子仍然没有生出胚芽。 但已经不是所有的赤色流明都会被它吸收了,许多雾霭般的流明在它身边聚集成一颗深红色的光点,吸纳掉树种不需要的部分。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应当是够了。” 身为灵植夫的陆渊看出了问题:“它早该发芽,可惜小世界的灵气浓度跟不上。” 恐怕只能等到陆渊破入归真,才能解决这个问题。 所幸筑基和归真之间,并不存在大的瓶颈,这两个境界更多地偏向真元的拓展与积累。 三项资质之中,灵根让陆渊吸纳灵气的速度极快,利用率极高,这让他的修行速度远超常人。 如果没有意外,按照当前的修炼强度持续三个月左右,他就能百脉贯通,直逼归真。 在陆渊抱着青玉葫芦出现之前,诸界之中从来没有出现过修行进度如此之快的修者。 “我们走吧。” 陆渊把停在辰皎肩上的小金乌一只一只拽下来,放在辰日火树的树枝上,随后才把粘在自己身上的几只小毛团儿放回去。 眼下最重要的是破境。 不谈其它,只谈门内,他明面上仍然只是普通内门弟子,顾老头已经把话说明白了,也认下了他这个徒弟,但仍然没有对外宣布。 这是宗门的规章,也是对他的一种保护。 等到他进入归真境界,顺理成章的成为核心弟子,才会提升相对的权限。 他仍然惦记着景岩真人给自己推荐,用以壮大精气神的《大洞真经》和冲夷真君一心多用的法门。 只等修为上去了,再领取相应权限,兑换出来修习。 ...... ...... “说是半年回去,可眼下来看,恐怕未必了。” 唐荼叹了口气,坐在一块石头上,从上至下俯瞰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 从太华出来之前,说的是半年就能回返,可芒山如今,已经离不开司昭军。 一旦撤走,大阵无人驻守,很容易被攻破。 这不是最坏的情况,一旦芒山的护山大阵落进旁人手里,那才叫笑话。 “未必。” 一旁的瞿向持有不同的看法:“听说琼墉师姐早就被召回太华,又听说要来芒山,和柳师姐一同驻守。说不定琼墉师姐来了以后,我们还能放个假。” 司昭军成员虽有守卫芒山之责,但在换班之后,仍有大把属于自己的时间。 战兵也需要时间来修炼,否则战军何来潜力可言? 符器阁的建筑小队在山上建了一个聚拢灵气的阵法,所以这两人在巡守结束后,就会来到半山腰,一同修炼。 “不知道陆师兄现在怎么样了?” 唐荼突然来了一句:“正常来说,这个时候,陆师兄应该已经开始做任务了。” 任务可以来自宗门内部或者外界,是弟子们了解世界,增进见识,获取经验的良好渠道,一味的修行可以提升境界,却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修者。 “问题是,陆师兄是正常人吗?”瞿向撇撇嘴,“你知道咱们接的那些订单,换成门内的器辅造需要多少人才能跟上陆师兄的速度? 醒醒吧,陆师兄跟我们不是一个档次的,宗门肯定对他另有安排。” 陆渊的体质点满,又修习了《存思法》,体内的真元和精气神远不是普通筑基修者能比的,加上技艺高超,思维敏捷,在炼器方面有着极大的优势。 芒山的护山大阵之外,笼罩有一层厚厚的雾霭,将外围的别宗修者也一并护上。 这是建筑小队后来依托护山大阵建造的阵法,目的就是护住外围。 流匪已然不是能够小看的势力,偏偏又残忍暴虐,不遵从各宗之间的共同规章,虽然现在没有多少流匪敢于进犯芒山,但不得不防。 数目众多的别宗修者聚在外围,他们组织较为松散,高阶修者不多,难以形成互有配合的力量,碰上流匪就是送菜。 不能放着不管,所以才有了这道雾霭阵法。 从外面来看,芒山已经被云雾笼罩,难以看清其中景象,但是从山内朝下看,则能够清楚的瞧见外界动向。 “你备了礼物没有?” 唐荼盯着瞿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像是要从他身上找出些东西来。 “什么礼物?”瞿向反问。 唐荼惊了:“喂,不是吧老兄,陆师兄帮了我们这么多,你不带些特产回去,还是我唐荼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吗?” 半年过的很快,到如今只剩下四个月,如果司昭军能够按照原本的行程来,那么两月之后,就能返回太华。 瞿向掏出了个盒子,盒子设计的很精巧,看着就有一种想要把它捧在手里的冲动。 他晃了晃手中的檀木盒:“早准备好了,不只是陆师兄的,门内亲近的长辈,和帮过我们的人都已经备齐了,你的呢?” “还在想。”唐荼皱起眉头,盯着木盒,“你又不是不知道,陆师兄那基本啥都不缺。 送灵石太俗,首先排除;送法器吧...你瞅瞅市面上那些法器,送到陆师兄手里不够丢人的;送材料吧,不知道陆师兄需要什么;送丹药吧,我就没见过陆师兄服用过丹药,结果他的修为还超出我们一大截。” 瞿向倒是见过,陆渊还是炼器境界的时候,曾在他的小铺子里买过增炁丹。 理论上来说,吃了这种粗糙的丹药,在破入筑基的时候肯定要比平常难上许多,更别提之后的修炼。 瞿向陷入思索,可陆渊一口气服用了十粒,当前的修行还是如此顺畅。 这未免有些反常。 “盒子里是什么?让我参考参考。”唐荼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好兄弟,挑眉问道。 瞿向的心思一向细腻,考虑周到,他挑出来的东西,必然有些门道。 “据说是一颗种子。” “据说?还有,为什么是种子?”唐荼不解,朝盒子努了努嘴,“打开看看,让洒家瞧瞧是什么宝贝。” 照着他的意思,瞿向按下了盒子侧面的一个按钮,而后机关缓缓启动,一声‘咔嚓’过后,散着香气的盒盖自动弹开。 入眼是一颗泛着青铜色泽的球体,约荔枝大小,圆润非常。 “这...毫无特色啊,虽然有些灵韵波动,不像是凡物,可我怎么看都像是人工做的器物,你瞧这弧度,正常生长的哪有这么圆润? 何况我虽然知道九曜金枝,却从没听说还有灵植的种子是青铜材质的。” 唐荼捏着下巴,提出了质疑。 瞿向伸出食指,朝盒盖上一按,将盒子锁上:“你在灵植方面的认识,连个植耕都不如,怎么好意思说这番话?” 日常嘲讽过后,才是正经的解释:“陆师兄是灵植夫,进内门以后也没有放弃这份职业。所以我想珍稀的灵植他应该会喜欢。 这个,是我特意淘来的,花了不少灵石。” “至于为什么用据说这个词语,是因为我也不能确定,这枚种子是我一朋友从遗迹之中取得,当时盛装的器物上勉强认得出种子二字,所以便被我买来了。” 瞿向收起盒子,正色道:“礼物回去再想,修行重要,你觉得距离十二经小境界还有多远?” 如果没有挂可开,修行上的每一次进步,都需要长久的坚持和积累。 将体内真元从涓涓细流变成江河,需要夜以继日的努力,唐荼进入内门已经有八个月,却仍然没有辟开十二正经。 “快了。”唐荼回道。 他的天资已经能算不俗,否则也不会在二十来岁的年纪进入内门,可尽管用了丹药,也难以尽快提升境界。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一叹,陆师兄早早地就进了十二经小境界,如今怕不是已经朝储海冲击了,可自己却停滞不前。 做修者真难啊。 正在这时,山顶警示的铜钟突然响起,穿透力极强的钟声瞬间充斥整个护山大阵,盖住了其它一切声音。 “怎么了?!” 唐荼猛然抬头,只有在外敌入侵的时候,才会鸣起警钟。 可如今,青都界居然还敢有正面冲撞太华属地护山大阵的势力吗?! 一身黑甲被扔在他怀里,瞿向已经动手穿上战甲,朝山顶战舰处狂奔。 “快些着甲,流匪的战舰来了!” 流匪?战舰? 流匪怎么能有战舰? 唐荼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但本着对好兄弟的信任,他同样迅速换上战甲,戴好护身法器。 奔向山顶之前,他望了眼远方。 瞬时,一股热流冲上头顶,他猛地转身,运起全身真元,朝山顶狂奔。 极淡的云层之间,一艘庞然的棕色战舰,正破开云和风,以极快的来势,向芒山靠拢!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乌合之众 炽烈的火焰喷吐,拉出长达数百米的火焰,舔舐芒山外围的阵法。 那是依托于护山大阵的外围阵法,负责保护其它宗门来此的成员,强度本就远不及护山大阵,在燎原烈焰的侵袭之下,阵法之中的缭绕云雾很快被驱散。 于是这艘喷吐烈焰的棕色战舰,映入修者们眼帘。 战舰表面极为张扬的骷髅头,也一同被芒山上下的人们看了个清楚。 于是不管是前几天刚驱散流匪的司昭军,还是深受荼毒的小宗门修者,都明白了陌生战舰的拥有者。 流匪。 一般来说,流匪绝无可能拥有战舰,因为他们不可能组织起一批兼具境界和经验的炼器师。 而成规模、成建制的器师,才是制造出战舰的关键。 要达成这样的条件,需要长久的培养、大量资源的投入以及足够优秀的传承,这是底蕴稍浅些的大宗都难以具备的,更不用说是纠集不到半年的流匪了。 但眼下,慌乱无措的修者们已经无暇纠结流匪的战舰来自何方,拥挤的人群涌向芒山的护山大阵,祈求太华的修者打开门户。 数以百计闪烁各色光芒的弩箭从空中落下,目标直指人群,更让人潮之中腾起惊恐的哭喊以及叫骂。 身着甲胄的柳余恨站在山巅,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战舰已然腾空,蓄势待发,其它建立在芒山上的防御工事中,也有战兵操持大型法器,只等她一声令下,就能随时发动攻击。 周瑾站在她身后,山下沸腾的人声被他听得真切。 眼见弩箭就要落下,大阵门户却迟迟不开,已经有许多人开始咒骂太华,和驻扎在此的司昭军。 周瑾皱了皱眉,请示道:“统领,是否要打开大阵门户,放他们进来。” “用不着,”柳余恨注视那艘仍在倾泻火焰的陌生战舰,纹丝不动,“雾霭虽被驱散,阵法却仍然有效。” 话音刚落,那些即将落下的弩箭便失去了光芒和力道,不再闪烁,软绵绵地坠到地面。 失去力道和所携术法的弩箭已经无法对山下的人们造成危害,即使是一个炼气期修者,也能够轻松荡开。 然而山下的叫嚷却更加急切。 “统领,要出击吗?” 被敌人压着山门,是极不光彩的事情,即使这里只是太华属地,周瑾心中依然腾起些怒气。 “战舰按兵不动,山上各工事可自由攻击。” 命令很快得到执行,于是山上的远距离符纹炮开始运转,一束又一束光点腾空,在棕色战舰旁边炸开。 防守工事中,没有小型弩箭,因为往往要面对远处的敌人。除非是占了地利,从上到下抛射,不然在距离极远的情况下,单人用的弩箭,大部分都不能造成可观的伤害。 所以地面工事的符文炮,更多地采用雷霆和纯粹的灵气弹,以达到远距离杀伤敌人的目的。 周瑾皱着眉,不能理解面前这位统领的意思。 目前芒山的防御工事,仅能对战舰起到稍稍的阻碍,根本无法对其造成真正的伤害。 “统领,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不出击。” 柳余恨回头,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身周的风却陡然凛冽起来。 “下次不要让我再听到这种话,这里是战场,在自身经验不足以作出判断的情况下,只需要服从。” 风中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让周瑾觉得压力倍增。 她一步跨出,来到战舰之上,亲手操持一张足有一丈,机件复杂的巨弩。 浑厚的黄色真元源源不断地注入,同嵌入其中的灵石一同流转,弩身上的纹理依次亮起,直至整个弓身都蓄满流淌的黄光。 淡淡的威压凝而不散,正如其中积蓄的力量,从巨弩上扩散向四周。 足有小碗粗细的巨大弩箭浑身上下都铭刻有细密繁复的纹理,从闪过雪亮的锋芒的尖端,到携有尾羽的末端尽皆如此。 寒芒刺骨,只是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打个冷颤。 于此同时,新的命令被下达。 “所有具有凝滞作用的弩、炮瞄准流匪战舰,即刻发射!” 于是战舰侧面的挡板落下,露出黑沉沉的幽深机件以及巨弩。 下一刻,携带着蛛丝、粘团的弩箭,以及一种发射之后能够膨胀成软绵物体的实体弹骤然弹出。 于此同时,阵法外部的被阵法逆转,拖慢了躲避地面攻击的棕色战舰。 许多巨大的弩箭射空了,但仍有一部分成功地挤进战舰的外壳,牢牢钉在了上面。 然后许多白色的炮弹猛然膨胀,如同巨大的棉花糖,黏在巨型弩箭之上。 于是棕色战舰顿时像是失去了一瞬间的动力,肉眼可见地迟缓下来。 但这短暂的时间,对柳余恨来说已经足够了。 长约一丈的弩箭猛地弹出,携带着与之前所有弩箭截然不同的蓝色流光,以快过其它舰上任何箭支的速度,穿过一圈白色的音爆云,在剧烈的爆声中,命中了棕色战舰的船舱。 这支巨大的弩箭上铭刻满阵纹,是符器阁专门为了破开战舰的材质以及阵纹而锻造出的特制造兵器,专破阵纹,唤作贯星箭。 数量稀少,此时司昭军战舰之上,只有两枝。 它没有像之前的弩箭一样,只浅浅地挤进棕色战舰的外层装甲,而是在整个战舰上,留下了宽约半米的巨大创口。 棕色战舰上冒出一阵火光,好似刚刚的贯星箭引燃了一些东西。 数秒之后,它的外部装甲直接脱落,带着白色黏团和弩箭坠下地面。 而后没有了骷髅头图样的战舰本体,以远超来时的速度,飞速掠往远方。 “停止攻击,战舰维持备战状态!司马央,放出青雀,跟着那艘战舰!” “是!统领!” 等到青雀飞出,柳余恨才敛去外溢的惊人真元,径直走向她的舱室。 经过周瑾的时候,她停了一下,并未偏转面孔,目光直对前方。 话里听不出情绪:“你不是想要解释吗?跟过来。” ...... ...... “如果下次再犯这种愚蠢的错误,我会奏请宗门,将你召回。” 柳余恨提起笔,将方才所见写在纸上。 这是她的习惯,能够帮助她很好的理清思路,分析出当前态势:“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了。” 周瑾的经验不多,更没有研究过修者间的战争,以这样的背景,在瞬息万变,时机稍纵即逝的战场上向上司提出质疑,本就是天大的忌讳。 “为什么不出击?” 还是这个问题,周瑾对此确实感到非常疑惑。 在他看来,如果出动战舰,很有可能在流匪以极速逃离之前留下他们。 按照贯星箭造成的破坏来看,可知那艘棕色战舰的防御力远不及司昭军的战舰,而且敌人的攻击手段较为单一,目前仅仅展示出火焰和手弩,难以造成大的威胁。 太华符器阁本就是诸界第一流,战舰自然也比其它宗门强上一筹。 不管流匪的战舰来自何方,周瑾都抱有胜利的信心。 “流匪的战舰体型狭长,这样的体型一般是专注速度的辅舰才有。为了保证速度,其它方面不免薄弱些,比如大型法器的数量、比如防御。 甲板上的大型法器不多,印证了我基于当前战舰现状的猜测,而这样的战舰,假如侧面加装大型法器,就无法给主炮留出足够的空间。” 柳余恨右手笔下不停,左手掷出一块玉简。 周瑾接住:“这是...?” “太华各类战舰以及某些其它宗门战舰的优缺点,你该了解一下。” 柳余恨仍未停笔:“我仔细观察,发现流匪战舰侧面存在大型法器,这就意味着它大概率没有主炮。” 没有主炮的战舰,拿什么打护山大阵? 周瑾隐约明白了,但仍有些头绪理不清。 “在经历上次的战斗以后,我不觉得只凭一艘速度专精的战舰,就敢来芒山破阵。这里是我们的主场,更有一艘主舰停留,只要对方稍稍对战舰有些了解,就不会有这样疯狂而不切实际的想法。” “所以...可能是引诱我们出阵?”周瑾问道。 柳余恨终于停下笔,手指有节奏地敲击桌面,像是在思索,但她的回应仍然流畅而及时:“可能性很大,尤其是从战舰最后逃跑的速度来看,十有八九。 我们的战舰并非偏向速度,追之不及,如果它一开始就展现出这样的速度,也未必会被我的贯星箭击中。 我原本想动用主炮将它留在这里,但蓄能所需的时间太长,贯星箭也没有真正伤到战舰要害,主炮很难命中,只能放弃。” 蓦地,手指敲击的声音停止了,舱室中只剩她的喃喃自语:“手弩不该那样用出,那是战兵脱离战舰后的武器之一,功效也并非仅仅用于攻击,这说明战舰上的流匪并没有与之相关的经验。 喷漆鲜艳,手弩弩箭的储备丰富...这艘战舰很可能是近期落在他们手里的。” 当当当! 正当她思索的时候,舱室的门上响起敲击声。 “进来!” 木门被打开,一名黑甲男子跨过门槛,越了进来。 司马央抱拳行礼,声音却有些不稳,似乎刚刚受到刺激,气息未平。 “禀报统领,我放出的四只青雀没有一只回返,但此前借助它们的视野,我看见了...六艘战舰!” ...... ...... 陈当坐在主舰上,脸色很不好看。 刚刚从韶薇手里拿到的六艘战舰,还没有来得及真正派上用场,就有一艘遭受了重创! 这可是自己的资产! 诸界之中,战舰可是稀罕物件,对自己这样刚入元婴的修者来说作用不小,基本没有流出,这次若不是刚巧遇上太华和韶薇起了争端,恐怕再过几百年,也未必能有拥有六艘战舰的机会。 就算自己没有手下,用不着,卖给妖族也是天价! 可现在无端地有了这么大的创口,此地又没有器师修补,还要依靠韶薇。 越想越是不爽。 “驾驶那艘战舰的是谁?” 陈当冷冷地问道。 他连青都界没有多久,靠着自身的境界硬生生地把流匪聚在一块,如今青都界内,除了他看不上的势力,其它流匪皆能算是他部下。 不想投靠的也有,都已经被他以独门秘技吸干了血气,成为他修为的一部分了。 他的修行方式,本就为诸界所不容,所以才被诸大宗通缉,最后选择远走青都界。 而对名义上的这些属下,他也并没有心思记住。 人生苦短,哪怕有了千年元寿,陈当也只觉得不够,享乐还来不及,怎么有时间花在记下几个小角色名字上。 他能认出自己名义上的手下,都靠印象。 “禀大当家,是刘锋。” 一旁的人小心翼翼地应道。 陈当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把他喂狗。” “是...” 应声的人战战兢兢地走了出去,执行命令去了。 陈当的暴虐在流匪当中,已经留下极深的印象,生怕哪天一个不对,就会被点中。 逃跑也无望,陈当在他们身上下了蛊虫,以完全控制流匪群体,这样他才放心。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陈当的手重重拍在扶手上,幸而身下椅子的扶手品阶不低,只出现几道裂纹。 可恨! 那柳余恨,居然敢摧毁自己的战舰!等到捉住以后一定要好好调教一番! 他攥紧拳头,又是一击。 这回扶手彻底碎了,碎片掉落一地。 但愤怒归愤怒,柳余恨乃是太华首席,若是真动了,那就再无转圜余地。 到时候就算韶薇帮他,也未必能讨的了好。 今日的进攻,更像是迫于神真契约,而对韶薇作出的表态,而没有真正攻下芒山的意思。 设伏也只是想试试能不能留下太华的战舰,毕竟太华的战舰,定然比韶薇的更好一些。 结果太华的战舰没弄到,自身的反而受了创伤。 “可恨!” 陈当怒喝一声,而后挥手下令:“回航!” ...... ...... 远方,亲眼见证这一切的鹿鸣摇了摇头,他身边的灰髯老者将四只青雀的尸体以火焰焚烧成灰,散在森林里。 “乌合之众!”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杀谁 芒山顶上,黑色战舰之中,整个属于统领的舱室陷入寂静。 如果司昭军的主舰不在芒山,那么仅仅是方才那艘速度专精的战舰,就已经很难应付。 它逃遁时展现的速度,比周瑾御使遁器还要快,没有其它战舰的配合,司昭军的主舰很容易被风筝,一点一点地被消磨舰内存储的资源。 假如六艘战舰上存在满编修者,在明面上就已经具备了攻下芒山的实力。 芒山的护山大阵,虽然比大多数金丹宗门的山门大阵更加难以撼动,但终究只是太华属地的配置,只要以两艘战舰缠住司昭军主舰,那么失去主舰火力的芒山绝对挡不住四门主炮的轮番轰炸。 届时,不管是数百太华弟子,还是聚集在山下的数千修者,生死都在流匪的一念之间。 流匪尚没有战舰的时候,太华在芒山的力量至不济也能据山而守,可当流匪的战舰数目远超芒山时,守住芒山也成了奢望。 “不可能!他们哪来这么多战舰?!” 短暂的寂静之后,周瑾惊呼出声。 原以为方才那艘,已经是流匪所有的战舰,可谁能料到,那不过是冰山一角。 周瑾本以为,在棕色战舰受创以后,主动权就握在司昭军手中,只要流匪中的元婴修者不出手,他们尽可以出击,拔起任何一处流匪的窝点。 但就在这一瞬间,攻守易形了! 在流匪面前,司昭军已经不存在任何明面上的优势。 “能否将你方才所见注入玉简之中?” 柳余恨抬起头,手中多了一枚空白玉简。 修行路途千万条,灵植、豢兽、炼器、绘符...不可能有人条条皆通。 隔行如隔山,司马央善于豢兽,一些秘法难以令其它修者捉摸,柳余恨才有此问。 “禀统领,可以。” 司马央接过柳余恨手中的空白玉简,片刻之后,这枚玉简被填入一些神识能够窥见的景象,重又被送回案上。 柳余恨拈起玉简,将神识探入其中,片刻之后,眉头蹙起,摇了摇头。 与司马央所言分毫不差。 芒山危矣。 她从案上抽出几页纸笺,唰唰几笔写就几行娟丽的小字,而后盖上司昭军统领的印鉴,掷与司马央, “典暗、青羽...各一份,尽快送到。” 与纸笺同时飞出的还有个玉瓶,内里是疗伤的丹药。 灵兽伙伴死去,豢兽的修者也会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害,这点在修者之间不是秘密。 司马央接过玉瓶与信件,躬身行礼,而后大步退下。 “统领...” 周瑾正欲说话,还未完全出口便被打断。 “方才我点的几人都有豢兽之能,负责军中信息的传递,信件之中的内容是给宗门传信,请求物资和援军。” 柳余恨似乎是知道他想问什么,直接将答案说出:“经过两次作战,舰体多有损伤,舰中所携物资耗费近半,其中弩箭、符箓、灵石缺口最大。 我向宗门申请了这部分物资和六枝贯星箭,将扩军和请琼墉相助的意向写在信里,并同样申请了两名器师和二十名器辅造来船坞任职,以修补战舰所受创伤。” 一营二百修者,勉强可以维持主舰和芒山工事的运转战斗,但随着辅舰的构建完成,人数上便有了巨大的缺口,如果不扩张战军,有舰也无用。 贯星箭虽然对战舰有特攻,能够造成巨大的伤害,但对材料和器师有着很高的要求,制作难度高,需要时间长,宗门的储备也并不多,所以没有过多申请。 “唯一的好消息是,流匪们的战舰似乎到手不久,不管是战斗方式还是各器具用法都没有熟悉,而且匆忙间积聚的流匪,并不能在短时间内学会军阵、合力和配合。 所以今天之后,他们很可能会蛰伏一段时间,来适应战军的战斗方式,不用太过忧心,我们还有时间。” ...... ...... 小世界所余的田地中,种上了青蕨。 这是一种二品灵植,生长期被压缩到一个半月左右,按照陆渊的预计,在升入归真境界之前,刚好能收获两拨。 青蕨对陆渊本身没有什么作用,不是炼器材料、不是底纸笔墨原料、也不是能够促进修行的天材地宝。 但它对灵兽有着巨大的好处,田中的青蕨,就是为他麾下辛勤劳作的小家伙们准备的。 尤其是大红二红和麾下的红蚁们,最近开矿很辛苦,必须犒赏一波。 不然谁还给陆大资本家打工? 目前,陆渊麾下的灵植中,仍有金环蚯蚓、谷地仓鼠和蜜蜂居于杂品,放在别处,随着他境界的逐渐提高,这些灵兽对他的臂助将会逐渐衰微,直到再也无法对他有贡献。 但陆渊不同,他有红点。 杂品的灵兽,只需要一颗红色光点,就能够将潜质提升到一品。 反正四十颗红色光点,对如今的陆渊来说啥都干不了,更别说地里还有两拨灵植能够提供归真境界足够用的红点,所以青玉葫芦里的光点,很快只剩下了青色的。 十六只谷地仓鼠、以及二十四条金环蚯蚓,各自被加了一颗红点,陷入了短暂的沉睡。 等到醒来以后,能力应该会有所提升。 “唉,一滴都没了。” 陆渊晃晃小巧的青玉葫芦,有些怅然。 红蚁们开矿很快,陆渊买下青金矿不过短短几天,风谷附近的青金矿石就堆成了一座小山,堪称小世界第二高地。 假如陆渊有冶炼的路子,那么可以很快将这些青金矿变成能够直接使用的青金。 不管是自用,还是卖出,都很有价值。 正在他加完点,准备回到小院里修炼的时候,布设在矿山外围的禁制却有被触动的迹象。 会是谁? 陆渊皱起眉,他在青都界基本没有相熟的人,难不成是太华门下? 这种可能不是没有,但很小。 太华很大,他陆渊只在大比的时候出过一次风头,认识的人应该不会太多,何况他从未向人透露过行踪。 那到底会是谁呢? 禁制被稍稍触动之后,便没有动静了,看来不像是揣着恶意。 陆渊唤回了红蚁们,戴上顾老头加料的蓝色布条,披上隐匿身形的披风,又唤出青影,激活护身法器,抓出一把符箓,做足了防御和攻击姿态。 这才从矿山的另一侧出了禁制,缓缓靠进方才禁制被触动的地方。 视野中,有一个身穿素袍的中年人,举止形貌都带着股斯文气儿,只是面貌上带着些不安和急迫,光露在陆渊视野里这会儿,已经跺了两回脚。 “这人似乎有点面熟啊。” 眼见他没有动手强行破坏禁制,不像是有恶意,陆渊把披风取下,从趴下的地方站起来,迎了上去。 靠的近了,那人的眉眼更加清晰,也更加熟悉。 这不是那仙渡门的李庸长老吗? 陆渊终于记了起来,李庸的客气和陪同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就连矿山的转让,也是他亲自办的手续。 要不是今天换了身素色的道袍,第一眼就能认出来。 “不知李长老来此,有何贵干?” 靠近以后,陆渊出声问道。 “谁!” 李庸却猛地弹起,一柄飞剑绕身而飞。 这是陆渊没想到的。 直到李庸看清楚,面前的人是陆渊以后,他才收起飞剑,有些惊异地问道:“原来是陆道友,此前并无声息传出,失了礼数,还请见谅。” 陆渊这才想起,自己的手臂上还扎着顾老头加料之后的蓝色布条。 这件法器的隐匿效用,居然已经被发挥到这种地步,从后面靠近时的脚步声、真元流转的波动、以及其他任何可能暴露使用者存在的一切,都被完美地隐藏。 方才陆渊从后侧靠近的时候,一点没收敛,可即使是这样,李庸这位已经踏入归真境界很久的修者,都毫无所觉。 没等陆渊再次开口,李庸便说出此次前来的目的。 他将流匪战舰、芒山遭受攻击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贵宗来接我们的飞舟已经到来,马上李某就要随宗门去往涌泉界,原本的山门将空无一人。 我担心陆道友常居山中,消息闭塞,故此前来拜访。” 听了这席话,陆渊神情凝重,给李庸行了一礼:“多谢李长老特地前来告知,劳烦李长老了。” 这事儿他确实不知道。 他并未告诉旁人自己的踪迹,自然收不到最近的消息,就连门中的青雀也很难找到他。 “陆道友,飞舟还在原地等候,我得走了,道友多加保重。” 李庸道了别,匆匆走了,但他这个人,却被陆渊牢牢记住。 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这般。 等他背影消失不见,陆渊才进了禁制,再回到小世界中。 “你想回芒山吗?” 陆渊看了眼辰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唐荼瞿向、四爷的柳师姐都在那里,还有我认识的一些人也在芒山,我有些担心。 但一来,宗门定然不会放弃他们,二来我只是筑基,单挑金丹都相当于鸡蛋碰石头,更何况要面对战舰? 现在过去,几乎起不到任何作用。所以我想尽快提升到归真,那时说不定还有些转机。” 跨过筑基到归真的这个坎儿,陆渊的能力会得到一次飞跃。 体质的出色,让他精气神以及真元的质和量都远超常人,一旦踏入归真,他的真元将更加凝实,量也会十倍于之前。 他将更加持久,同时有了挑战制作三品器物的资格。 如果成功,那就是正儿八经的器师,足够进入符器阁的乙等三房,具备了不低于金丹真人的地位和身份。 那时才能在芒山和流匪的战斗中,起上一点作用。 “没什么说的,修炼吧!” ...... ...... “今天要去哪儿啊,老大?” 话刚出口,曹长明的头上就又挨了一下。 “要叫师傅。” 朝白背着行囊,曹长明抱着柄剑跟在后面,两人不用术法,也不御剑,没有一点洞元大修者和归真的模样,更像是逃难的低阶修者。 青都界越来越乱,流离失所的修者们,也越来越多。 他们二人走在其中,竟然丝毫不显得突兀。 虽然衔尾蛇已经彻底消失,但曹长明仍然称呼朝白为老大。 换来的是一根又一根筷子,每一次,朝白都会不厌其烦地纠正他,却也止于扔一根筷子,没有加重惩罚的意向。 “带你去杀人。” 等到曹长明哎呦一声抱头蹲下去,朝白才给予回应。 “杀谁?” 曹长明很不解,因为衔尾蛇已经消失了,对于他而言,杀人已经不再能够积攒贡献,自然也就没了意义。 但他忽的生出好奇,很想知道这对朝白而言是否有着别样的意义。 “杀一些自以为强大、高贵,实际上却连走狗都不如的可悲人类,你只管放心,我带你杀的人,没有无辜者。” 言语中听不出情绪,但所用的词语将朝白的思绪暴露无遗。 “为什么?” “你有诸界第一的天资吗?” 朝白停下来,平视曹长明的眼睛,反问道。 只是简单的凝视,不带任何威压,但曹长明却忍不住偏过头,不想同那双藏着数百年风霜的眼睛对上。 “没有。” 曹长明老实回应道。 最起码的认知,他还是有的,自己这点资质在常人眼里算是非常不错,可真同诸界最顶端那些天才比,那就是个笑话。 “你有背景深厚,永远站在你背后的宗门做靠山吗?” 朝白又问道。 “没有。” 曹长明继续摇头。 “你有修炼一辈子都用不完的资源吗?” “没有。” 曹长明还是摇头。 “既然除了这条命什么都没有,那么你不拼命,拿什么提升修为?” 朝白转过头,继续往前走:“你可以保留你的担忧和惧怕,这是人之常情,但如果被这些无用的东西牵绊住,不敢作出突破与尝试,你就废了。” “拼命就能提升修为吗?” 曹长明跟了上来,时至今日,他拼命的次数也不算少,却并没有体会到其中的关联。 “拼命就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不拼命,就什么都不会有。碰到我是你的运气,这是你唯一的机会,错过了,那些人就会永远把你踩在脚下。” 曹长明不知道朝白说的那些人是什么意思,但他已经捏紧剑鞘,作好了准备。 正如朝白所说,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无论如何,都不该也不能错过。 “我去杀谁?” 同样的问题,却已经是不一样的心态。 在曹长明看不到的地方,朝白唇角微微上扬,似乎很是欣慰。 “天门的人。”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归真(四千字) 穴乃脉气所发。 人体窍穴,依托经脉而成,《圣济总录》中言:“今于逐脉之下,载其经穴。”从修行上看,可以将窍穴引为人体经脉同天地交汇的节点。 所谓归真,就是在筑基百脉全开之后,将真元延展到诸窍之中。 现如今诸界之中,将人体窍穴分为三类,一为依托十二正经的正穴,二是依托奇经八脉的奇穴,最后是不属以上类别的阿是穴。 于是按照凝聚窍穴真元的类别,归真又能分成三个境界:化穴、抱扑、真一。 陆渊盘坐在小院的蒲团上,闭着眼睛,感受身周的气机与灵气,一动不动,宛如雕塑。 蒲团所在,是祖脉的正上方,灵气最为精纯绵密,供应稳定,是突破境界时的首选。 经过一段时间的苦修,陆渊百脉俱通,卡在筑基与归真境界的边缘。 越过去,就是另一个境界。 筑基和归真之间,没有本质的区别,所以越过这道门槛本就不算很难,即使是普通修者,也少有进了筑基却停在归真境界之前的。 而对熟读修行知识、资质又达到诸界上限的陆渊来说,跨过去只是一脚的事儿。 真不比捅破层窗户纸更难。 辰皎在小院里注视陆渊,明知破境只是时间问题,毫无悬念,却还是及时关注他的气息、真元。 万一真的有些状况,也能及时应对。 在她的感知之中,丝丝缕缕的灵气从外界没进陆渊的身体中,在吐纳之间,以极高的转化率成就真元,要将经脉中最后一点空缺填满。 蓦地,她拧起眉头,侧耳细听。 有微风乍起。 这风无根,找不出起风的因由;这风又变化的极快,方才还像是刚起于青萍之末,转眼之间便已在池塘中荡起微澜。 等到疾风啸聚之时,起风的根源才显露出来。 是陆渊。 纵及上下百尺,横至左右八方,灵气如奔腾的江河,朝着一个方向不息涌动,携着迅猛的气流,掀起一阵不竭的流风。 而流风的终点,就是陆渊。 每个境界都点到满值的资质,终于显露出它不同寻常的地方。 三项资质之中,灵根代表吸纳灵气的速度以及转化为真元的效率,常人突破,身周灵气虽受波及,可也不过是缓缓流动,似涓涓流水,润物无声。 但陆渊这里,则是滔滔大江,每一秒吞纳的灵气,都远远超出寻常修行所需。 他的身体就像是突然出现在灵气海洋之中的无底洞,只进不出,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直到现在,小世界仍可算是无源之水,不能够自成循环,灵气都由界河沙孕育。 但是随着陆渊的吞吸,小世界的灵气浓度不仅没有半点降低,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浓。 与之对应的,是天幕之外,界河沙的飞速消耗。 一片又一片金色的海洋化作雾气,渗进天幕之中,变成灵气、土壤、地气...乃至砂砾和风。 世间万物,都在缓缓变化。 大地难以抑制地扩张,同陆渊一样,小世界也似乎即将迎来一次全方位的蜕变。 红色沙海的沙砾在流动,灼热的地火从地下喷涌而出,在沙海中钻出几道缝隙,附近的红色沙砾板化、结晶,最终融化。 数个沸腾的岩浆池逐渐成形,不时有深蓝色的地火倏忽冒出,复又消失。 寒潭外表没有生出如此巨大的改变,但是原本能够生活在旁边的一些阴性灵植上,却已经覆上了一朵朵深蓝色的霜花。 恰好有气流卷过,于是这些灵植从根到茎,再到刚刚绽出的花苞,都在刹那之间崩散成蓝色的冰雾,然后被风吹散,消失不见。 曾被放养在此的鱼、以及作为饵料的水草,也都不见了踪影。 而在北方,也有轰鸣骤然响起。 风谷两侧的岩壁上,有土壤簌簌而落,有尘土腾起,有零碎细石弹起落下,往复不休。 地面在震颤,似有万匹战马齐声而动,在大地上掀起隆隆的滚地惊雷。 震颤来自风谷,取自临风界的罡风于此壮大,奔腾,狭小的空间似乎已经难以通纳下这奔流于天幕之下的瑰魄。 百里风谷下,似乎压着一头翻滚不休的巨龙。 滚滚烟尘乘势弥漫,欲要朝南侵袭。 如果冲到小院附近,说不定会给陆渊增加一点难度。 于是辰皎素手抬起,朝北挥了一挥。 鸣停啸止,雷震平息,百里尘烟俱散。 罡风仍在咆哮,却已经难以在风谷之外掀起哪怕一丁点儿的波澜。 陆渊所在,已经染上一层淡淡的紫色,那是灵气浓郁到一定程度之后,产生质变再极度凝聚之后才会产生的颜色。 灵石中蕴藏不少灵气,比起空气之中的灵气更易吸纳为修者所用,但陆渊没有拿出一块。 因为在诸界最顶级的灵根面前,这些细枝末节已无区别。 不管有没有大量的灵石,陆渊都能任意吸纳足够所需的灵气。 而他的体质,更决定了他的真元质量都远超常人,所以才会有如此之多的灵气聚集在他身边。 除了紫色之外,还有一缕金色混了进去。 十只小毛团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陆渊附近,在它们身边,是长河般的赤色流明。 一团一团的大日真火裹挟赤色流明混进了灵气堆里,一同被陆渊吸纳进身体。 陆渊对此一无所知。 他正将筑基境界的真元凝实压缩,再尝试在窍穴之中填入真元。 如果说炁像是雾,那么筑基境界的真元就像是水,归真境界的真元就是重水,能发挥的效用有着巨大的区别。 陆渊不能归于普通修者之列,托满值体质的福,他的真元、神念要比同一境界的真元凝实的多,不然也难以同当初的英招交手。 有着太华前辈突破的经验为指导,又有着绝佳的资质,这对陆渊来说并不难。 片刻之后,一个小小的真元漩涡,出现在他的印堂穴之中,缓缓流转。 是金色的。 不知何时,他百脉丹田之中的真元,已经尽数变为金色。 风停了,代表灵气的那抹紫色也消失不见。 陆渊睁开眼睛,视线与坐在门槛上的辰皎相接。 她眼里有欣慰的笑意,有些俏皮地伸出右手,比起一个大拇指。 “动静真不小,感觉怎么样?”她说。 陆渊同样比出大拇指,仰脸直笑:“没察觉到任何负面影响,感觉棒极了。” ...... ...... 距离芒山发生的那场战斗,已有三月之遥。 在这期间,流匪没有再次袭击芒山,但青都界各处都传来有小宗门被攻打的消息。 据幸存者描述来看,流匪们似乎在以一些不大的宗门为对象演练,以熟悉战舰的操纵、战术以及各项器具的使用。 “唉,没想到好不容易趁着琼墉师姐来换岗的机会,回太华一趟,陆师兄居然不在!我问了一圈儿人,居然没有一个知道他去哪儿了的。 你说这奇不奇怪?偌大个人,跟蒸发了一样,完全找不见!” 至今想起,唐荼都有点摸不着头脑,太华弟子出宗连半点痕迹都没留下,任务处那边都找不到。 这情况,还是第一回碰到。 “我也是一样。” 瞿向罕见地附和道,他的人脉比唐荼广的多,可仍然没有陆渊的半点消息:“陆师兄总会回来的,说不定不等我们回去,他就主动来芒山了呢?” “怎么可能呢兄弟?”唐荼拍着瞿向的肩膀,“世界上要是有这么巧的事情,我就给你表演一个倒立喝水。” 话音未落,瞿向便抬起右臂,朝前用力招了招手:“陆师兄!这里这里!” “嗤,都这么大了还玩这种把戏,幼稚!” 唐荼摇摇头,很是不屑。 他压根不信。 确实,世上没有巧合,只有缘分。 陆渊心道。 晋升入归真以后,他的五感灵敏了很多,老早就听到这对兄弟的交流了。 没想到他们还专门回去找了自己,陆渊觉得心里暖暖的。 他示意瞿向不要声张,无声无息地走到唐荼身后。 啪! 一巴掌拍在唐荼肩上。 “卧槽谁呀!” 唐荼受了惊吓,蹭地一声弹起来,怒视身后恶作剧的同门。 等见了是陆渊,才转怒为喜,上来就是一个熊抱:“陆师兄你去哪了啊,我可想死你了!” “哎哎哎,男男授受不亲,赶紧给我撇开。” 陆渊无奈地把这憨货推开,跟瞿向打了个招呼:“我现在就是随便跑跑,算是一边修炼,一边做任务吧。” 只不过这任务是完全自由的任务,随自己整,完全没什么局限。 瞿向若有所思,唐荼却完全没有意识到其中的意义,他拉起陆渊手臂:“走陆师兄,咱们去喝茶!” 战兵每日轮换站岗巡逻,不得饮酒,芒山可选择的娱乐项目本就不多,这下又少了一个,所以时下最受欢迎的活动,就是喝茶。 和人间常说的喝茶略有不同,修者们喝的茶,大多具有祛除疲惫,增进修为的效用,故此受人喜欢。 “不急,我先去山顶报到,免得生出意外,被当成奸细抓起来。” 游离在外的太华弟子,去往各处太华属地的时候,都需要登记,将自身的身份进行核验,以免混进别宗细作。 居舍和器具也是依据登记结果来分配。 “就一会儿的事儿,我跟陆师兄一块去吧,排骨你呢?” 唐荼转向瞿向。 瞿向耸耸肩,表示没意见。 于是三人一道朝山顶走去。 “怎么这儿的战军好像多了很多?山下的人却似乎少了很多。” 陆渊随口问道。 这一路走来,所见战兵的数目已经不止两百,更别说山上才是战兵的主要驻扎地点。 过去只是山下有各宗开设的茶楼,但如今芒山上,居然也有了几座。 要知道他刚离开的时候,芒山上下满打满算也就近三百太华门人,战舰泊港都没有建好,基本就是原生态。 可如今,山下的人少了,山上的却多了。 唐荼瞪大了眼睛:“你的消息也太落后了吧,这三个月是跑哪儿去了?” 不怪他惊讶,芒山现在是全宗上下的关注焦点,不管是什么机构的,都或多或少有些听闻,鲜有陆渊这样啥都不知道的。 陆渊揉揉鼻子,有些汗颜。 这不是为了尽快突破嘛,你看现在,虽然我消息滞后,但是我有用了啊! “是这样的陆师兄,一个月前,琼墉师姐带着一曲战军来换防,趁这个机会,柳师姐带着我们回了趟宗门,开始扩军,如今司昭军也有足有一曲了。” 瞿向解释道。 一曲就是六百人,一轮扩军下来,司昭军整整比原本多了两倍。 “如今芒山,是柳师姐和琼墉师姐共同驻守的。” 陆渊露出了然的神情,问道:“那你们回去的时候,有没有听到过四爷的消息?” 四爷当初去的是盘圆界,说的也是半年左右回返,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宗门。 “有,”瞿向回道,“不过赵师兄没回来,盘圆界似乎也出了些状况,离不开战军,所以肆野军驻扎的时间延长了。” 陆渊低着头陷入思索。 芒山的情况不容乐观,盘圆界是否也出了什么岔子? 真是多事之秋。 他多注意了一下唐荼和瞿向的真元波动,如果没有故意隐藏,那应该已经到十二经小境界了。 这速度放在诸界之中,已然不慢,但局势与以往不同,没有多少时间慢慢修行了,按照这个速度,他们将来恐怕会碰上许多危险。 陆渊没有表露出来,心里却转过许多心思。 “到了。” 耳边传来唐荼的提醒。 已经到芒山的山顶,陆渊抬头,眼前的景象已经比他离开的时候繁荣许多。 入眼皆是屋舍殿宇,不再是一片荒凉,远处的船坞已经建成,许多不穿战甲的人在其中进出,应当是从附属宗门招来的战军后勤。 船坞的大小也让他有些吃惊。 他是符器阁出身,一眼就能看出船坞中有多少容纳战舰的舱位。 按照舱位来看,现在的芒山应该足足有六艘战舰。 比当初强多了。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界碑 小世界中,辰皎将十只小毛团子揽在怀里,慢慢走向红色沙海。 小金乌们在提供大日真火之后,累得一屁股倒在土壤上,再也扑腾不起来了。 随它们而来的赤色流明也消散殆尽。 陆渊急着赶到芒山,所以在确定它们没有大碍以后,就交给了辰皎,而他自己则出了小世界,御使幻光梭往西南方向飞。 连小世界如今出现了哪些变化,都没有仔细探看。 辰皎慢悠悠地迈着步,有灼热的风从沙海的方向吹过来,撩起她裙角。 她微微眯起眼睛,惬意地享受迎面而来的气流,同时神念探出,延伸到四面八方,感知与之前的不同。 不时渡给萎靡的小金乌一些精纯的力量,让它们舒服一些。 “嗯?” 似有絮语从风里传来。 辰皎困惑地皱起眉,这应该不是来自小世界内的,而是关乎自身的呼唤所至。 正如陆渊猜想到的,化神在全盛时期,确实能够循着自身名姓等的呼唤,追溯来源。 可她受伤太重,只能听到一些隐约的呢喃,再想寻觅是何人,就像在伤口未完全愈合之前剧烈活动,极易重新崩裂伤口。 所以思虑一番后,辰皎继续朝沙海走,没有追究是谁在唤她。 “这是...” 没等走上几步,她的脚步便停了下来。 在感知中,有一件似曾相识的器物浮现。 ...... ...... 毫无波折地经过查验,取了明证和房卡,又和唐荼瞿向逛了半天,陆渊才去自己的居室歇息。 “啊~还是床上舒服。” 啥也不干,朝被褥上一躺,一股满足感油然而生。 居舍仍是建在山中,四面都是灰扑扑的石壁,尚未有别的装饰,很是朴实。 陆渊在柔软的被褥上翻来覆去,打了几个滚,伸了懒腰,沉浸在被褥所带来的的暖和与柔软里。 虽然戴着吊坠以后差不多就是水火不侵了,可有的人呐,就算并不觉得冷,也还是喜欢裹在被子里,享受那种被包裹的快感。 陆渊就是其中之一。 突破之后,他就马不停蹄地来了这里,甚至直接用上了幻光梭。 幻光梭稍稍有那么一点显眼,但是它快啊! 接着陆渊忍住了继续在温床上堕落的强烈意向,围着居室转了几圈,寻找可能存在的、容易暴露他秘密的窥探阵法。 先探后住,已成习惯。 这里是太华为弟子准备的居所,会布下一些保护用的禁制,通常不会有陆渊担心的窥视阵法,但该探看还是要探看的。 以防万一嘛。 等到确定无忧以后,陆渊才进了小世界。 随着他晋升归真,小世界同样迎来了一次升华。 他准备仔细瞧瞧。 “别的先放一放,我带你看件东西。” 辰皎伸出手指,朝南方比了比。 那肯定是去啊,陆渊还从没见她特意介绍过什么,那待会儿看的,肯定不是凡物。 没走两步,就到地方了。 原来就在小院前面,那里位于祖脉上方的中心地带,离池塘不远。 有一块歪着的石碑,灰扑扑地,很容易辨认出来,它的半截身子还埋在地里。 “这...” 大概是人工器物?又是大姥整的吗? “是小世界自动凝聚的界碑,与我无关,外界一些界域也会有。” 辰皎走上前,将石碑上尘灰掸去:“很珍贵的东西,原以为你这里世界都尚未完善,不会有,所以我发现它的时候,非常意外。” 一件事物,在不同的人眼中价值不同。 陆渊还是植耕的时候,一颗一品灵石就能让他乐上半天;但在柳师姐眼里,价值数十颗三品灵石的东西说送就送。 能够得到辰皎一句珍贵的评价,单凭这点,这玩意就不简单。 “来,取个名儿吧。” 你要说这个我可不困了啊,陆渊顿时精神起来。 又到了喜闻乐见的取名环节。 界碑两面都是光滑干净的,没有任何字迹和凹痕,空空如也,正在等戴这个世界的主人留下痕迹。 “啊这...” 陆渊陷入沉思,取什么名字好呢? 大罗天?这是前世传说中最高最广之天。 不行不行,有点太狂了,此间诸界有神真,太会装可能遭天谴。 那...陆渊偷偷瞥了一眼旁边的辰皎,叫陆辰界?陆皎界?还是辰渊界? 算了算了,意图太明显。 还是简单点吧。 像是天地与他心有灵犀,心念那么一转,无需其他外力,灰色石碑上就出现了三个端正大气的大篆。 “小世界”。 界如其名。 趴在池塘边的小绿毫不吝啬地送上了中指,然后趁陆渊没看见,小尾巴动了动,调整身体方向,游回小窝去了。 “你的品位真的是非常独特,每一次都出人意料。” 辰皎唇角翘起,她过去所有的时光里,笑的次数都没有这一年中多。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陆渊也真的是很有一手。 “多谢夸奖。”陆渊恬不知耻的接下评价。 权当是赞赏了。 “我能感觉到,祖脉附近,已经能够支持三品灵植的生长,影响的面积再次扩大,纳盈也更为神妙,可以尝试搞些三品灵植来了。” 陆渊摸着下巴说道:“另外盈野草这么久的努力也初见成效,南边和西边的平原上都有地脉凝成,虽不如祖脉这里,可种些二品灵植还是没问题的。” 想到这里,他想起了放在百宝囊中的东西。 里面有唐荼送的一颗三品茶树种子,还有瞿向送的、据说是种子的青铜圆球。 原本唐荼是想买成株茶树的,可惜买不起,于是退而求其次,才有了这颗种子。 正好能种在这里,至于青铜圆球,陆渊还想再研究一下。 “那你有中意的灵植了吗?” 辰皎跟着问道。 “有的,” 主流战舰用的主要材料,其实并不多,除去一些适用于特别地域的战舰,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种。 在长久的研究和实践中,各类战舰的最佳用料早已经被确定。 陆渊早就做好了打算,板着手指头一根根数:“风木、雷童、土珀木、红岩桐...” “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把祖脉附近现存的二品灵植,移栽到另外的地脉附近。”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移栽 祖脉附近,已经能够种植三品灵植,所以九曜金枝、南阳杉等再留在这里就有些不合时宜。 正好其它地方有地脉凝成,移栽到那边刚好。 “得赶快把冰桂栽下去了。” 陆渊瞅着雾气蒸腾的雾流苏林,摸了摸下巴。 小世界的全方位几乎都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唯一没有变化,甚至还有点萎的就是小天轨了。 纵使有陆渊的控制,小世界仍然胖了一圈,可小天轨的笼罩面积,不增反减。 这就像是一群仙鹤中混进来一只母鸡,很是醒目,以至于陆渊想要忽视都不行。 其缘由也很简单,辰日火树和雾流苏都是只是二品,如果仍以它们做阵眼,小天轨渐渐的就跟不上时代,无法适应当前的小世界。 再有突破,小天轨就有直接崩溃的危险。 所以更换阵眼迫在眉睫,优先级比种下三品灵植更高。 陆渊带着寒玉盒来到寒潭边,扫视一眼,眉头一皱。 “我的鱼呢!” 他知道寒潭会有变化,但没想到改变如此彻底。 寒潭的温度,整整下降了一个等级,带着原本防寒的玉坠儿都有些冻脚。 寒潭周遭种的灵植没了也就没了,对拥有一整个小世界的大资本家来说,损失的成本也就几颗种子。 但是!灵鱼居然也没了! 这就不能接受了。 陆渊已经好久好久没吃过肉了! 上一次还是四爷带着流白珍珠和一包兽肉过来,才饱了口福,本想着突破以后就把养的鱼烤了,拿来打打牙祭,和大姥一块尝尝。 可惜啊,啥都没了。 陆渊叹了口气,打开寒玉盒,开始将冰桂种下。 明明只是一截枝杈,却有着百尺寒冰也难有的逼人冷意。 刚拿到手,陆渊就觉得像是拿了块冰,他这会儿可还带着两块能辟寒暑的玉坠儿呢,就冷成这德行,要是没了玉坠,那还不得冻僵。 运起真元,以灵植夫的手法缓缓催动。 慢慢的,澄澈如水晶,卖相像冰棱的冰桂枝干缓缓回缩,变成圆润透明的无色冰球。 然后冰球裂开,从中生出一棵小小的、同样透明无色、似是用冰雕琢的小小树苗。 只有一根指头那么长。 然而陆渊却并没像往常那样,把这株冰冷透明的幼苗栽种到寒潭附近的蓝色土壤里。 冰桂和小扶桑,同市面上那些经过筛选和培育、能够批量种植的灵植不一样。 它们同世间的法则更加贴近,本身就是不可多得的异宝。 陆渊双掌捧着冰桂苗,轻轻往前一推。 他没动用任何真元,那株玻璃模样的小树苗就慢慢悬停在空中,平稳地飘起来。 一直到寒潭中心的上方。 淡淡的蓝色雾气从寒潭中升腾而起,源源不断,逐渐朝冰桂苗汇聚。 直到这时,才算种下了。 小扶桑则根本不用他动手,几十株辰日火树的赤色流明一直在蕴养树种,小世界甫一晋升,它就自动在岩浆地火池上安了家。 等到过上一段时间,小扶桑和冰桂都脱离幼苗状态,稍稍长大一些,就能够替代辰日火树和雾流苏,成为小天轨的新阵眼。 那个时候,小天轨才能继续扩张,直至笼罩整个小世界。 红蚁们有一部分留在了青金矿中,继续采矿,剩下的都正在将九曜金枝、南阳杉等二品灵植连根刨起,送到新衍生的地脉上方。 陆渊等会得亲自去重新把这些灵植种下去,完成移栽。 等等,我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陆渊捧着空空如也的寒玉盒陷入思索。 直到无意中看见青玉葫芦中满满的光点,才如梦初醒。 初入归真,忘记给自己加点了。 ...... ...... “师傅!我回来了!” 今夜无月,韶光界的天色格外阴沉。 韶薇宗主峰之上,鹿清端正地跪在堂前,朝自己的师傅,韶薇的掌教禀报。 看山跑死马,三个月之前,他就能够看见韶光界的天幕,可直到现在,才通过那段虚无而遥远的路途。 “回来地有些晚。” 鹿骨香的样貌不再是鹿鸣当初见到的少年模样,如今的他,看起来是一位儒雅的中年人。 这和他修习的功法有关。 中年模样的鹿骨香拾级而下,扶起自己的徒弟:“不过回来就好。” 鹿清将一件外形似幻光梭的遁器拿出:“这件遁器在三个月之前坏在赶路途中,我不精炼器,此物品阶又高,所以只得肉身穿行虚渊,以至于晚了许多。” 这就像走到半路,交通工具坏了,剩下的路都靠双脚跑回来。 “无妨,寻觅的结果怎样?” 鹿清这次去虚渊,是打着寻找陨落世界的核心为旗号,但实际上却并不是如此。 这是鹿骨香暗中交给他的任务。 寻觅虚渊之中,是否有其他适宜修者生存,且不在当前世界链中的界域。 鹿清手中所持,便是从遗迹中发掘的遁器,品阶难以鉴定,但在没有损毁之前,绝对不逊于诸界最好的遁器。 它的锻造手法异于如今,虽性能优越,可一旦损毁,即便是顾纯垆亲自出手,也难以修复。 这就意味着,这件极其珍贵的遁器,已经与废铁无异。 但鹿骨香没有关注它,而是静静等待鹿清的回答。 鹿清垂下头,嗫嚅着,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他动用至宝在虚渊中纵行两年,绕过世界链,往虚渊之中走了很远,一直到从来没有人到过的地方。 可仍然徒劳无功。 再没有新的世界。 鹿骨香叹了口气:“既是如此,便没有任何后路可退了。” 他曾寄希望于虚渊之中,如果鹿清成功找到新的界域,哪怕灵气低一些,只要能够容许修者生存便好。 那时韶薇就算舍了这份基业不要,也还有个落脚的地方。 但是可惜,终究还是没有办法,脱离诸界这深不见底的泥潭。 “有人见到你回来吗?” 鹿骨香忽然问道。 鹿清不知他用意,依据实情说道:“有,守阵的两名金丹亲眼见我进来,其它的探查视线我并未有察觉。 师傅你...” “清儿,我想请你隐匿在暗中,没有我的告知,绝不可暴露于任何人面前。”鹿骨香面色沉凝,“可以吗?” “是,弟子遵命。” 鹿清语气坚定,但稍后却有些犹豫:“那两名金丹...” “要想做成一件事,牺牲是必要的。”鹿骨香走近阴影里,回到他的座位上。 “我知道以你的心性,定然会有些不忍,所以这些事情,由我来做。”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雪夜和雾流苏 放眼望去,尽是雪色。 一间草庐,窗户半掩,门户紧闭,摇摆不定的昏黄烛光透过缝隙,在雪地上拉出一条明灭不定的光幕。 柳余恨坐在案几前,借着烛光翻阅薄册。 屋里陈设简单,一张小几,一张床铺而已,这是她一贯的风格。 东西够用就行,太多的摆设没有必要,而且不便。 小屋是她自己建的,就在船坞不远。船坞建好之后,历经数场战斗的司昭军主舰被送去养护,她就用些材料,在附近筑了这间草庐。 但今夜,草庐中不只一人。 在她对面,坐着一名头发剪至耳廓的假小子。 是演武阁首席真传,琼墉。 演武阁精于战斗搏杀,琼墉虽为女儿身,在这方面却不输于任何同境界男性修者。 她原本也有及腰长发,后来觉得不爽利,干脆剪短,以免妨碍与人交手。 “师姐真是奢侈,这草庐看着普通,可谁能想到内里种种皆是异宝?进来以后,即便是我,也觉得吐纳顺畅,真元凝聚的速率高了很多。” 琼墉毫不掩饰自己羡慕的神情,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就是有些直肠子。 她顶着一头疏于打理的、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乱发,不安分地左边摸摸,右边看看。 “呦,四爷做的聚灵蒲团,可以可以!” “啧啧,闻香木的板材,有助平定神息,助益神识,好东西!” “嗬!茅草都是觅道藤的伴生灵植!” ...... 身为太华首席,不是没见识,可这些东西确实珍贵,更是自己朋友的所有物,比见过的某某宗至宝更加真实,故而有些眼馋。 她琼墉光棍一条,没有大片的生意,也没发展多少关系,所以只能靠宗内的配发和做些任务挣挣灵石,像这样一间茅屋,她是搞不起的。 反正今夜,她是准备赖在这里不走了。 “我资质同他还是有一点差距,不采用些别的法子,永远也追不上他。” 柳余恨轻声道,她放下薄册,视线转向窗外。 漫天雪花在夜里簌簌而落。 他是谁,没有明说,但琼墉知晓那指的正是四爷。 一般弟子不知道,但琼墉同柳余恨处在同一层次,接触的多,久而久之,便发现了一些端倪。 “唉,”琼墉叹了口气,“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想不到我柳师姐这般人物,也不能免俗啊。” 她瞥见好姐妹望向黑夜的双眼,砸了咂嘴,继续道:“什么情啊爱啊的,反正我是搞不明白这些玩意,我只知道再难的困境,都能以拳头打开! 师姐,别想了,男人有什么好的,没有不也一样活着?” 柳余恨摇了摇头,起身给琼墉沏了杯茶,推到她身前:“每个人的想法不同,对同样事物的感触也不同,怎么能强求别人与自己一样呢?” 琼墉嗅了嗅茶香,满足地端起来:“师姐真好,也就在你这才能喝到这么好的茶。不像崔华,有好东西不拿出来,扣扣搜搜的。” 她没提到四爷,因为长期处于游手好闲状态的四爷根本就买不起。 牛嚼牡丹似地灌了一大口茶,琼墉随口问道:“师姐你为啥揪着四爷不放啊,难不成你喜欢光头肌肉男这款?” 柳余恨摇摇头,以示否定。 “你没经历过绝境,假如有那么一天,你已经对一切都感到绝望,觉得身边的所有都是黑暗,觉得自己已经处于深渊,任何人都对你的祈求和痛苦无动于衷。 可这个时候,恰好有一个本可以置身事外的人,带着温暖和光朝你走来,带你脱离深渊,那你应该就能理解我了。” 柳余恨静静地说着,她的眼睛里中没有仇恨,没有痛苦,也没有高兴。 冰冷,幽深,似是无波的寒潭。 “不谈这些了,流匪最近的动静如何。” 柳余恨将簿册收起,摊开一卷宽大到占据整个案几的地图。 有名有姓的各个势力都在上面有标注,但地图的下方只有模糊残缺的地形,被涂上了一层表示危险的红色。 那是流匪占据的青都界大陆南方。 南方本就偏僻荒凉而危险,少有人去,想要绘制地形十分艰难。 现在地图上表示南方的残缺地形,都是同各宗交流,再加上几次出击的记忆绘制的。 “自从三个月前的袭击过后,再没有流匪来过芒山,但其它各宗求援的次数越来越多,小门派等不及救援就被攻破山门的状况,发生地也更加频繁。” 提到这里,琼墉端正起来,面色沉重不少:“我曾派战舰救援,但每次出动,流匪都会先一步逃跑,追之不及。 让我觉得奇怪的是,他们就算在战舰数目占优势的情况下,也并没有交战的欲望,似乎有意避着我们。 经过我们事后的了解,那些流匪进攻的宗门,大多是以炼器闻名,他们掳走的修者,也以会炼器的为多。” 掳走精于炼器的修者并不让人觉得意外,流匪本身的生产类修者缺失,无力生产自身需要的资源,而在拥有战舰之后,这种弊端就更加明显。 战舰虽好,可烧钱。 符箓、弩箭、维修乃至其它配置,都是用灵石和底蕴堆起来的,流匪虽然有了战舰,但无底蕴。 会炼器的修者本就稀少,流匪里极少会有,那么战舰消耗的资源就难以补充,要缓解这个问题,除了掠夺现有资源和炼器修者之外,再没有什么好办法。 “看来韶薇为了钳制流匪,并没有为他们提供充足的资源。” 柳余恨开始用手指有节奏地敲击案几。 是谁给流匪提供的战舰其实很好猜,能够送出六艘战舰的势力本就不多,在一些佐证之下,便坐实了是韶薇。 “韶薇应当是想以流匪来牵制乃至消灭我们,但流匪的首领陈当应该有些别的想法,所以迟迟没有行动。” “但能够达成合作,必然是签订了神真契约的,过程可能有些波折,但结果不会改变,流匪一定会对我们出手。” 柳余恨抬起头,正视琼墉:“这是一些可能的猜测,为保险起见,以后收到求援消息时,至少两艘战舰一起。 我们的战舰和战军本就比流匪强一些,这样即使遭受埋伏,也能够撑到其它战舰救援。” “嗯。”琼墉点头答应,随后提出了自己的问题,“那如果碰上元婴怎么办?” “那自有宗门元婴出手。”柳余恨将灯烛拿近,“据资料看,陈当只是初元境界,我们之所以没有及时剿灭流匪,一方面是因为宗门存着磨炼战军的意思,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难以去南方,追寻流匪聚集的窝点。 战舰理论上能够对初元境界的修者造成伤害,但想要伤到元婴本身就很困难,毕竟战舰本来就不是为了应对单个的高境界修者而出现的。 可一时之间,元婴也无法将两艘战舰尽数击毁,只需要一点点时间,宗内的前辈就能赶到,那时就是我们占优势了。” 琼墉连连摇头,神色竟有些兴奋:“不不不,师姐,不是这样的。” 她舔了舔嘴唇,用手指向柳余恨,再指向自己,眼睛里是灼灼的狂热。 可说出来的话,却足以让绝大部分人感到震惊和难以置信。 “我的意思是,我们俩,带着战军,有没有可能把陈当宰了。” ...... ...... 红点三百,青点两千。 这就是陆渊手中余下的点数。 在用青点点完曦光羽苔,用红点点完金环蚯蚓、谷地仓鼠和自己以后,两种点数就剩下了这么多。 三百红点,已经能够让陆渊手下龙牙兵的数量翻上一番,但陆渊没急于种出三个龙牙兵,而是在雾流苏林外边转悠。 雾流苏和辰日火树,是唯二没有被从祖脉附近移栽到地脉附近的灵植。 辰日火树是因为太过特殊,且很少有灵植能在如今的红色沙海里生长,所以能继续留着。而雾流苏,除了现在仍然作为小天轨阵眼之外,还有另外的原因。 陆渊想给它们加点。 “大春他们,好像特别喜欢雾流苏林啊。” 陆渊双手抱臂,就站在最外围的一棵雾流苏前。 越往里,雾气越浓,能见度越低,大春二春三春就挤在雾气最浓的母株旁边修行,而在他周围,白雾已经淡到虚缈。 陆渊伸出手,缓缓以神识探入,想要探究其中究竟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但毫无所获。 除了白雾中确实有灵气反应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信息。 “算了,难得他们喜欢,日后大春归真巅峰以后,说不定还能用上。” 下了决定之后,陆渊开始朝雾流苏林的深处走去。 他准备给母株先加个点试试。 雾流苏林里这么多树,他手里的红点就算全都用在上面,也只能加三棵树,倒不如先把母株加上,看看成效。 越往里走,神识所受的压制就越强,在这片浓雾里,不仅眼睛看不见远处,就连神识都难以探知太远。 “阿大!” “首领。” “首领。” 雾气中出现三个身影,大春脸上是掩不住的欣喜,而二春和三春却多有恭谨,似乎更像是下级面对上级。 称呼也略有不同。 虽然意思大致上看差不多,可其中到底是有些微妙的差别。 “嗯,你们继续修炼,我有些其它的事。” 陆渊拍了拍大春肩膀,递给他们几块灵石,然后继续朝前。 他自个儿修行不需要灵石,因为小世界灵气本就充裕,而且灵根点满,可除了他,没人能够拥有这等机遇。 不管是龙牙兵,还是灵兽,有灵石的修行速度,会比没有快上一些。 走到母株前,陆渊意念一动,一百颗红色光点瞬间飞出,同最大最老的这棵雾流苏融合在一起。 以前给褐神香加红点的时候,完全没有动静,陆渊想明白了,那是因为褐神香通过漫长的生长提高品级,故而青点能用,红点却不行。 但对于其它灵植来说,红点仍然有用。 一百颗红点下去了,但是没有什么动静。 雾气本身的规模、灵气反应都没有变化。 大概需要等上一段时间。 陆渊没工夫等,快步出了林子,要返回小院。 地脉附近能够种植二品灵植,他之前大部分二品灵植都已经移栽,但仍有部分土地空着。祖脉附近也需要种下三品灵植的种子。 还有境界提升之后,他能学、能用的东西更多,需要时间来将顾老头给的那些知识理顺,记住,实践,最后完完全全地变成自己的东西。 噌! 他手中燃起一束金色的火焰。 是精气神三火中的神火,归真之后,他自然而然地便能凝聚出神火。 这就意味着,他能够真正接触三品器物的锻造。 蓦地,身后传来轻微的震动。 震动是从地上传递给陆渊身体的。 一捧碎土被掀到天空中,再摔到陆渊脚下,打在他的衣衫上。 “阿大!变大了!” 远处是大春兴奋的呼喊,似乎很开心。 陆渊刚走出林没有两步,正要折返回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身周的雾气却迅速跨过他,朝远处延伸。 那些雾气的浓郁程度,已经不比刚刚母株附近的差上多少了。 “我去,什么玩意?” 脚下的土地崩裂了,一条粗壮黢黑的长条露出一角,然后很快重新没进土地里,伴随着地面土块的飞溅朝外延伸。 好在陆渊反应快,不然又要摔个趔趄。 和修为无关,地面整个崩起来了,谁都站不住,除非是能够肉身御风的金丹真人。 过了好一会儿,这种震动和延伸才停止。 陆渊面前已经布满了白色的稠雾,看不见,神识也探不出多远。 这就很尴尬,要是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迷路,那可就真是没脸见辰皎了。 陆渊掏出菱念,这玩意儿是用百年份褐神香做的,一直没有派上用场,这会儿终于到了它施展拳脚的时候。 神识,注入! 果然,能够探查的距离远了很多,一直能够探知到雾气外面。 陆渊终于走了出来,脱离了这片粘稠的雾气。 回头一看,哪还有雾流苏林的影子,原本的雾流苏林,以及附近的一圈土地,都被又高又浓郁的白雾裹着,再也看不到原本的踪迹。 近距离看不出什么,所以陆渊以青玉葫芦换了视角,从远处朝这片雾气中投来视线。 在那高达百丈的雾气中,隐隐约约有一株树冠宽大的树木影子。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要当器师 白雾对神识的压制愈发明显。 当黢黑的树根不再朝远处蔓延,雾气不再扩散之后,陆渊远超同阶的神识居然被限制在方圆三丈。 满点的体质,以及晋阶时的一些说不清楚的影响,不仅使他的真元染上璀璨的金色,同样也让神识更加凝实、浑厚、覆盖更广。 虽然还没有同其它修者进行具体的比对,以获得较为详细的数据,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的神识比普通同阶修者的强大得多。 即便如此,他在白雾中的感知,也只是前后三丈而已。 “你感受到了么?” 陆渊拘起一团团白雾,设法塞进瓶子里。 旁边是被他拉过来的辰皎,陆渊鼓动她用神识投进雾里试试效果。 “有一点微微的不便。” 大姥诚实地说出自己的感觉。 “这就没了?”陆渊追问。 “没了。” 看来白雾的对神识的压制也是分对象的,修为越高,所受影响就越小。 陆渊默默分析,手上动作不停,继续重复将白雾灌进瓶子里的动作。 白雾对大姥没什么效果,这在意料之中,但对别人可不一样,陆渊准备拿出去,找几位同门的金丹真人试试效果。 如果同样有效,那么它的战略价值将提升数个等级。 可惜瓶子太小,装那么一丁点儿毫无意义。 所以他很快扔掉瓶子,望着雾气陷入思索。 总不能把同门拉进来试吧。 “用布袋。” 辰皎指了指北面的风谷,提醒道。 风谷初建时需要罡风,而陆渊是连罡风带布袋一起买下来的,至今布袋还在手里。 上面的纹理陆渊研究过,可惜当时只是筑基,没法吃透其中的奥秘。 陆渊拿出那曾拘束罡风的布袋,解开扣索。 真元注入,神识操纵。 大片大片的白雾被风卷起,源源不绝地流入布袋中,直到刚刚形成的百丈白雾团儿瘦了一圈,他才觉得暂时够用了,继而罢手。 “真大啊。” 布袋鲸吞牛饮的过程中,一角模糊的巨大轮廓显露,然后重又被翻腾的白雾遮盖的严严实实。 那株高达近百丈,造成眼下这番景象的巨大树木,可不就是加点之后的雾流苏母株? 一丈是三米多一点,约等于两个陆渊的高度,那么这株已经晋入三品的巨大雾流苏,有接近两百个陆渊那样高。 诸界之中,灵植的品级大多是固定的,雾流苏就是其中一种。 从生到死,它们的品阶都在二品中徘徊。 所以陆渊把这株叫做大雾流苏,以同其它雾流苏区分。 以后若是有灵植被加点,也按这规律取名。 “大春!过来,你感觉怎么样?” 听到陆渊的喊声,白雾里急急忙忙冲出一个人影,正是大春。 他衣衫上还有些树皮碎屑,是雾流苏成长时褪下的部分。 “感觉很舒服,妖元的凝聚也快了很多。” 大春嘿嘿笑着,对现在的居住环境很满意。 得,这家伙肯定又爬树了,陆渊注意到大春前襟、两袖和衣衫下摆都有棕色的树皮碎屑,袖子一甩给他掸了个干净:“下回爬完树自己清理一下,咱们可是文明人,哪天带你出去也得体体面面的,别给阿大丢人。” 树冠处的白雾最为浓郁,在那里修行似乎对龙牙兵最有利。 白雾拦得住陆渊神识,却拦不住青玉葫芦。 在陆渊使用青玉葫芦的状态下,白雾里的景象对他没有秘密。 他看到大春和二春三春飞快地窜上巨树,各自找了个好地方修行。 看着大春挠头直笑,陆渊心中一动:“要不...大春你跟我学学炼器?” “好!” 陆渊的要求,他从来没有反对过。 ...... ...... 回到小院里,辰皎泡了壶茶,给陆渊倒了一杯,推到他面前, “你想从他们中间,选些有天赋的学习炼器吗?” “没错儿。” 本就没什么需要遮掩的,陆渊点了点头:“可信的人不多,小世界又太过重要,所以我手底下没有信得过的人。但我需要大批的器师,刚好大春他们在,所以我想看看他们有没有炼器的天赋。” 想要制造战舰,他一个人是不够的,更何况还有维修和各项后续资源的制造。 就算陆渊是劳模,也干不了这么多活。 所以需要培养出一支炼器团队。 他也曾想过,靠着真传身份,拢一批符器阁弟子为拥趸,但想想就放弃了。 一是他陆渊声名不显,现在境界也只是刚入归真,堪堪达到核心弟子的标准,不会像柳师姐组建战军那样一呼百应。 谁还不是个归真,凭什么敬服连名儿都没听过的你,凭什么死心塌地跟着你? 这就是症结所在,要解决不是没办法,但是很麻烦。 二是人心难测,关于忠诚、取舍等关乎人性的问题,陆渊不想去碰。 那么资质一点不差的龙牙兵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陆渊端起茶盏,啜了一口:“真香,改明儿带点儿茶叶送给唐荼瞿向,得亏了他们送我的种子。” 此刻泡的茶,正是源自与唐荼送的茶树种子。 种下发芽以后,陆渊就给催熟了。 这也就导致,他手中原本还剩两千的青点,没了一半。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辰皎含了颗蜜糖,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陆渊想了想:“我想待在芒山,可以涨涨见识,看看柳师姐是怎样作战和指挥的。” 他日后定然会有一支独立的舰队,学会指挥作战是必然的,死背兵书不可取,眼下正有难得的实战机会,错过了不免会觉得遗憾。 “但我首先需要回太华一趟。一是将青金原矿卖出,弄些灵石来;二是归真以后,有些炼器方面的问题要问问我师傅。” 他的灵石储备要见底了,两座矿山掏空了他大部分积蓄,而红蚁们、小金乌、还有大春他们又都需要灵石,所以得快点把矿物变现。 另外,要在芒山担任些重要的职位,让自己起些作用,就需要一个非常有说服力的身份。 符器阁丙中房器辅造显然不能达到条件,那么就需要一个更有分量的身份。 比如太华符器阁乙等三房器师。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我,陆渊,揠苗助长?道基崩毁? 战舰出动的次数较多,但总体来说,芒山最近还算太平。 这是陆渊放心回太华的原因之一。 芒山如今驻扎了两支新生战军,它对太华的意义,已经不只是一座墨玉矿这么简单。 抵御流匪、培养战军、庇护太华弟子...它俨然已经成为太华在青都界的势力延伸。 “我还会回来的!” 陆渊朝山门内的唐荼瞿向挥了挥手道别,然后换上飞靴,戴上蓝色布条,朝原仙渡门附近的青金矿飞过去。 为了安全起见,即使晋阶了也不能莽。 来芒山时,是因为心中忧虑,加上不断接近芒山,求援容易,所以用上幻光梭实际上无妨。 这次是回宗,距离遥远,能不惹事就不惹事儿。 青金矿那里,陆渊留下了一部分红蚁和充足的给养,以期早日将矿藏挖空。 现在应该堆积了部分原矿,一并取了换灵石。 好在一路上并没有遇见什么阻碍。 不管是原仙渡门山门,还是回返涌泉界的界门,都在宗门势力的腹地,流匪出没的少,比较安全。 就这样,陆渊无惊无险的回到了太华。 “师傅,咱们太华缺青金原矿吗?” 他摸上符器阁后殿,找到顾老头,张口就问。 小黑屋固然能用,但太华正处在较为关键的时期里,陆渊不想薅自家宗门的羊毛。 如果宗门缺,那可以卖出去,不缺的话,他就出去联系别的买家。 “缺!你问这个...嘶...你...” 顾老头原本注意力都在眼前的一尊符文炮上,只用余光瞥了眼回来的二徒弟。 但这一瞥,就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咣当! 刻满纹理的炮筒摔在地上,打碎了瓷实的黑纹地砖。 顾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到了陆渊面前,仅仅抓住他的手腕,似乎是不敢相信站在面前的这个人就是早就看中的二徒弟。 他夸张地擦了擦眼睛:“你...你...” 陆渊耸了耸肩,他没掩饰自身的气息:“是的,我突破到归真,进入化穴小境界了。” 低境界的人或许难以察觉陆渊的改变,可若是不收敛起周身气息,哪怕是境界相仿的修者,都能够看出他已经晋阶的事实。 不怪顾老头震惊,因为三个月就从刚入储海晋阶到化穴,这速度实在是匪夷所思。 修行越往后,破境就越难。 筑基和归真两个境界,即使是鹿鸣这样的人,也需要近三十年才能跨越,而依据陆渊现在的速度,用不了几年,就能赶上他。 如果鹿鸣是一个寻常修者,那陆渊的进境还能够理解,因为人与人之间确实存在资质上的差距。 但鹿鸣本身就是诸界之中天资卓越的修者,所以这个速度,便会让人觉得可怕。 陆渊的真实修行时间,顾老头一清二楚,四爷帮陆渊做了掩饰,但瞒不过也不会瞒自个师傅。 两年练气,四个月八景,四个月十二经。 正当顾老头以为,他的修行速度稳定下来时,陆渊又只在储海小境界待了三个月,就晋入了归真。 “你是不是吃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了!” 正当陆渊准备迎接夸奖的时候,却遭到顾老头的厉声呵斥。 一下把他给整懵了。 抬头一看,顾老头已经抄起龙头手杖,作势欲打,他声色俱厉,满眼都是心痛,失望和深切的担忧。 “这叫揠苗助长你知不知道!是我的错,以为你自己有了足够的智慧和评判,才任你下山,有了今日的祸端! 通过捷径来取得的修为,怎么会一点代价都不付出!这会坏了你的道基,绝你的修行啊!” 顾老头握着手杖的手都在颤抖,他看着陆渊,神情中搀着难以言喻的悲痛:“虽然你我师徒相处的时间不比小四儿,可你是我顾纯垆认定的弟子,在我心里的分量不比谁差! 你现在捋起袖子站好!老老实实把晋阶所有经过说出来!我马上以神识检测你究竟亏损了多少根本,说不得还有补救的办法!” 诸界的师徒,不只是名分,它比陆渊想的,还要重要许多。 陆渊正式拜师的时间确实没有多久,可顾老头关注他已经一年多了,自从赵四推荐开始,他就默默地在暗中看着。 观察人品,性格,行事,天资,越看越喜欢。 他早就把陆渊当成自己的徒弟,把自己的笔记传了下去,再欣慰地看陆渊一点点成长。 从一个对修行懵懂的炼气修者,一直到如今。 顾纯垆确实生气、失望,但更多的是难过。 他以为陆渊的道途彻底毁了。 而人身根本亏损,道基崩毁,即使是他也完全没有办法。 “安心,安心,一定能补救的,就算做个资质普通的修者,能继续修行也行啊。” “要是补救不回来,道基垮塌,修为不存,师傅养你一辈子!” 顾老头已经松开他的手,焦急地在百宝囊里找各种固本培元的丹药,丹盒打翻,流光溢彩的丹丸掉在地上也不管。 师徒是一辈子的事儿,无关修为。 眼见认定的弟子有了危难,顾老头难免有些乱方寸。 陆渊很感动。 但还有点尴尬。 “那个...师傅...我...” “你什么你!快说!原原本本的,一个字都不要漏!我马上叫你师娘过来,她精通医道,一定能解决的!” 说着,顾老头就像找到了一点希望,迅速扔出云气材质的联络小剑。 陆渊深吸一口气,伸出手腕:“师傅,我没有采用任何亏损根本,断绝道基的捷径。现在的境界是我老老实实勤勤恳恳修炼出来的! 我发誓我没有半句谎话!不信您可以自己看!” 顾老头停下了翻找,犹豫着伸出手,他不是不相信陆渊的话,只是自己二徒弟的修行速度,实在是让所有修者匪夷所思。 没有一个人!诸界数千年的记载中没有一个人能够通过正常手段,取得如此惊人的成就! 如果不是走了捷径,还能是什么呢? 右手在空中徘徊,他想搭上陆渊的脉络,瞧瞧陆渊身体之内的情形,瞧瞧自己的徒弟是否安全,可又担心是自己最不想面对的结果。 陆渊叹了口气,伸出右手。 左手上燃起金色的神火,右手上则是凝聚不散的同色真元。 “看吧,我真元凝实,又能点燃神火,境界稳固,师傅您就放心瞧吧,正好我也对当前的情况有点拿不准,需要您给点建议。” “为了打消您这担忧啊,我得跟您摊牌了。” “其实是这样的。” “我,陆渊,天命之子!大道可期!”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摊牌的后续处理 陆渊没有等到预期的反应,但却收到了额外的惊喜。 啪! 陆渊臀部狠狠挨了一棍子。 好疼! 这跟剧本不一样啊! 自个儿的师傅不讲道义,说打就打,也不提前招呼一声。 陆渊双手朝后,捂住仍旧火辣辣的地方,就要开跑。 但这里是什么地方,顾老头又是什么人?他这归真是有点特殊,可想从这宽敞高大的后殿里跑出去,门都没有。 一只难以被挣脱,犹如钢铁的大手一把薅住他后颈的结实外衫,提小鸡仔儿一样把某位天命之子提了起来。 陆渊放弃了反抗,像被捏住命运后颈皮的小猫。 转过头,入眼是自个儿师傅左手前臂的鼓凸筋肉,比四爷有过之而无不及。 顾老头捋起袖子,满面怒容,他单手提起陆渊,另一只手拿着龙头手杖。 “这样的话,你也敢说?!” 在陆渊展现自身神火和金色真元的时候,顾老头已经把手搭上了他的筋脉。 真元神识迅速扫过,检测一番。 结果令顾老头有些茫然。 基础扎实,真元凝实浩瀚,泥丸宫也安然无恙,神识强度远超同等境界,精气神沛然如海。 哪有半点根基不稳,走了捷径的模样? 规律是指事物之间的内在的必然联系,是经过无数前人的记录总结出来的、能够代表事物必然趋势的一种描述。 对顾老头来说,陆渊现在的状况,不合规律。 但神识反馈的结果确凿,不会骗人,所以顾老头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他松了口气,将先前的担忧、焦急和难过呼出去。 正准备泡杯茶压压惊的时候,却被陆渊脱口而出的话惊到了。 此间诸界,可不是能够满嘴跑火车的地方,尤其是修者,需要为自己的话负责。 天谴就是这么来的。 幸好,自个儿这口出狂言的二徒弟没有被雷霆当头劈下,但这仍然让顾老头恼怒。 徒弟就是带着教育的,所以顾老头狠狠给了陆渊一手杖,好让他记着今天的教训。 “举头三尺有神真,你可以不借用祂们的力量,但不能冒犯!记着了吗!” 手杖往地上那么一点,几块地砖就被打成细小的碎片,崩飞开来。 “记着了记着了。” 陆渊点头如捣蒜。 四爷跟自己这师傅,真是一脉相承,披上甲冒充体修都不会有人怀疑。 他揉了揉臀部,还在痛。 为了留下深刻印象,这棍子用的力道真不轻,由于是自个儿师傅打的,陆渊不敢运起真元挡住,只能乖乖受着。 身为修者,时时刻刻都在借用神真的力量,术法、符箓、法器的施放和使用都和神真息息相关。 可以说,没有神真,修者们就不能调动天地五行,修行基本就成了白扯。 所以修者越是修行,就越敬畏冥冥之中的神真。 陆渊呢,大道天命张口就来,他这棍子挨得不冤。 见徒弟乖乖点头,顾老头才面色稍缓,把他放下来:“现在,咱爷俩来好好说说你的问题。 第一,你是怎么...修行的;第二,你那金色的真元是怎么回事?” 说到修行的时候,顾老头犹豫了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评判。 陆渊不慌不忙,拿出一块三连石。 归真境界,三项资质的上限是一百,面前这块测资质的三连石,就是用于测量归真修者资质的,上限刚好一百。 陆渊把手放了上去,不久之后,三项刻度就涨到了顶。 “这就是您觉得我修行快的原因,其实我本身的想法是,这不仅不快,甚至觉得还有点慢。” 顾老头接过三连石,望了陆渊一眼,浓密的粗眉逐渐皱起。 他将这块构造简单的三连石仔细翻看,一次又一次地检测是否出现问题。 直到第五次检测完成,确定这块刚刚展现了不可思议数据的三连石没有任何缺陷,功能完好之后,他才神情凝重地出声, “这件事情,你和其它任何人透露过吗?包括小四儿。” “没有,”陆渊摇摇头,即使是朝夕相处的大姥,也不清楚。 倒不是有意瞒着,只是辰皎并不询问,他也不好显摆。 “很好,以后也别说。” 顾老头没有继续深究,反手把三连石捏成齑粉,他手中燃起一朵紫色的火焰,将残渣也尽数煅烧成灰。 不留一点回溯探查的余地。 “每个境界...都是如此吗?” 思虑过后,他又问了一句。 “是的。”陆渊毫不犹豫的回应。 他的境界不可能瞒过自己的师傅,所以干脆将资质摊牌了。 顾老头不出声了,他以手覆住额头,视线转向地砖,眉头始终拧着,既像担忧,又像在思考。 好一会儿都没动静。 陆渊等了一会,发现自己师傅的异常,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压低了声音问道:“师傅,你在想什么...” 听到这声呼唤,顾老头才默默抬起头来,把注意力放在陆渊身上, “我在想我是不是在做梦。” ...... ...... 摊牌很容易,后续处理很麻烦。 每个境界的资质都是满值的修者,从未在诸界之中出现过。 这样说倒也不太确切,因为满资质的修者,在修真界域里最狂狼放肆、最天马行空的志怪小说里时常出场。 人人都在幻想自己是满资质的天才,但人人都清楚那不过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顾老头并不是在想自己是不是在梦游,而是在思考如何掩盖这决不能够暴露的秘密,以及如何在掩饰的前提下,解释陆渊对外展现的境界。 “外门认识你的人不少,再加上你入内门时的动静太大,如果真的想查,捋一捋就能发现其中的端倪。” 顾老头手里同样有片木牍,但这不是用来查看宗门任务的,上面呈现的是宗门各处资料的名目和存放地点。 “改记录很容易,但如果与现实出入太大,也很容易暴露,所以我得花些时间,亲自去各处资料的记录存放处,不留痕迹地将你的资质、破境时间改动得更合理些。” “但即使如此,仍然难以解释你的突破,毕竟在一年之内就跨过筑基,这实在是骇人听闻。” “所以如果你要展露修为,那就需要另外的解释。” 顾老头伸手一招,一连串玉简和书籍就都飘到他面前,平铺在棕色的案桌之上。 从左到右,他依次捡起玉简或是书籍,迅速浏览其中内容:“能够快速提升修为的方法也有,可能够这么离谱的十分罕见。 天材地宝、灵丹妙药皆不至于如此。” “有了!” 顾老头一拍大腿,另一只手拈着玉简,里面有他需要的资料。 陆渊在一旁站着,不知道要干啥。 “自己看吧。”顾老头把玉简甩出,直直坠入陆渊手心。 陆渊及时捏住,将神识注入其中。 里面居然是一种修行速成的法子。 灌顶! 这是一种能够令修者短期内快速提升境界的秘法,能够将另一名修者的毕生修为灌注到另外一人的身上。 损耗和后遗症都很大,灌注的修为并不能完全转移到别人身上,而如果接受了灌顶,那么缓缓将修为纳为己用之后,此后的境界再想提升就无异于登天了。 当然,玉简里只有介绍,而无秘法。 “我给你安排一下,在外面如果有人对你的修为提出质询,你就说自己是受了门内一名恰好会这类秘法的金丹修者的灌顶,修为才能提升地如此之快。” 这事相对简单,而且这个借口能够一直用到陆渊成就真人。 等到了元婴之后,就不用再掩饰了。 那时陆渊已经具备了相当的自保能力,不需要再以其他任何借口掩饰自己的天资。 “当然,这秘法罕见又偏门,太华是没有的,但不影响你用它做借口。” 有了解决方案,顾老头的两道粗眉毛一下子舒展开来,神情放松不少:“哎呀,真没想到小四这么一拐,就拐到了个宝贝。 啧啧啧,闻所未闻呐,等到你元婴了,我一定得带着你挨个去老朋友那边显摆。” “还有什么事儿要办,一块儿说了吧。” 陆渊摸了摸鼻子:“那个...您见过这...金色的真元吗?” “没有,下一个。” 顾老头回答的很干脆,因为听都没听过。 寻常修者的真元如果在体外凝聚,多是白蒙蒙的,通过一些特殊的手段修行秘法或许能够修习出不同颜色的真元,但遍数各宗记载,就没有金色的。 他方才探查过陆渊的真元,颜色纯正、色泽璀璨,透着股恢弘大气,更有股灼灼之意,对陆渊有益无害,故而并不担心。 至于这般不凡的真元是怎样凝成的,陆渊既然没有详细解释,他也不会追问。 毕竟每个人都有保留一些小秘密的权利。 下一个就是矿藏。 陆渊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师傅,咱们太华缺哪些矿物?” 青都界选择迁宗的宗门越发地多了,尤其是大陆南北交界线附近,几乎就没有正儿八经宗门出身的修者。 很多矿藏没人接手,就那样被抛弃在原地。 既然已经有了些开矿的经验,那么多已经被抛弃的矿藏,都可以想办法掺上一脚。 不偷不抢,咱找迁走的宗门买,价格好商量。 至于矿藏的选择,当然要以太华需要的优先。 “赤精、精金、紫铜、阳石...” 顾老头报出了一串名字,他统筹宗内各事务,哪些物资有缺口一清二楚。 “里面似乎没有青金啊...” 陆渊有点奇怪,自个师傅刚刚不还承认宗内缺少青金原矿的吗? “我还没说完呢,除了以上几种,其它种类二品及以上的成品金属或是原矿,太华都大力收购!” ...... ...... “别再跟着我了,唯有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 茅庐之中,柳余恨站起身来,就要送客。 对面仍是琼墉。 “师姐~我们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人生就是要不断地超越自己才行啊!” 顶着一头乱发的琼墉扯住柳余恨长裙,不愿意起身:“要勇于攀登啊师姐!” 柳余恨快被她气笑了,她蹲下身来,把琼墉双手从裙子上掰开:“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陈当就算再弱,也是元婴,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解决的普通货色! 你仔细看看我们俩,刚入裂丹境界,流匪的战舰不比我们少,就是这样的情形,你居然能还想着不凭借宗门长辈就打败陈当,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 金丹有四个小境界,从低到高依次是:虚丹、铅丹、真丹、裂丹。 柳余恨和琼墉,都已经步入了金丹境界的最后一环。 修行境界越是高,其间的差距便越大。 二人同为太华首席,自然清楚各个境界的大致水平。 元婴同金丹的差距,表现在各个方面,绝不是轻轻松松就能跨越。身为藏经阁首席,柳余恨熟知其中的差异,故而否决了那晚琼墉的提议。 这个念头,实在是有够疯狂。 如果胆气能够具现成实体,那么产生这样想法的琼墉,一定浑身是胆。 诸界偶有金丹逆伐元婴的传说,但从没有人亲眼见过。 而传说之所以能成为传说,便是因为其中事迹是人力不能及的。 柳余恨甚至怀疑,琼墉是不是打架打多了,就连思维都受到了影响,不能认清现实。 “别啊师姐,就是因为困难才找你商量的,我觉得以咱俩的战军,经过好好布置的话应该是可以的,最不济还有宗门长辈掠阵,就算我们没有成功,也不会有太大损失。” 柳余恨刚把她的手掰开,琼墉就又抓了上去,如此重复。 她干脆耍起无赖,抱住柳余恨纤细紧致的腰部,就是不撒手。 柳余恨轻叹一声:“这实在是太过冒险,你我军中尚有许多筑基,他们绝难承受战舰同元婴的冲撞,他们可以死在保卫太华的路上,却不能亡命在你和我的一次尝试之中。 我需要对他们负责。” “我知道,但是筑基修者的数量不多,我们完全可以将他们暂留芒山,以免受到波及。 何况师姐,我可不是一时兴起,上头了,眼下局势你也看得出,若是如此按部就班地修行锤炼,等到韶薇掀起战争,我们恐怕也无法起到足以扭转战局的作用。 可若是我们成功了,那就完全不同,我们可以成为陵刑军那样的可靠战力,成为太华能够依仗的力量。”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你去不去 “啊~这温润的触感,双手抓握不住的分量,还有这沁人心脾的暖香~” 陆渊俯下身,整张面孔都没进去,吸嗅醉人的芬芳。 “这就是幸福和羁绊吗?我发誓,这是我修行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声音穿过躯体和衣衫,传到旁边,显得有些含糊和低沉,像是蒙在被子里说话一样,但他的言语之中透出一股由衷的喜悦。 辰皎坐在一旁,冷眼旁观。 她从来没见过有人在桌上铺满灵石,再把脸埋进去抒发感想。 石桌上有一堆深浅不一的蓝色透明立方体,在光芒的照射下,闪着令人沉醉的迷离色彩。 这是青金原矿换来的报酬,总价值三百颗三品灵石。 不同等阶灵石的体积和形状大致相同,只在颜色上有显著的差别。这铺在石桌上的灵石小堆里,深邃暗沉的是三品灵石,剔透澄澈的则是二品灵石。 这是笔很大的数字,足足能够买下十颗洗髓丹! 一些穷一点的金丹真人,都没有陆渊这样的积蓄。 “就有一种...突然暴富的感觉。”陆渊仍然沉湎于灵石带来的充实感。 他抬起头,跟辰皎分享此刻的感觉。 “哦。”辰皎简单回应道。 显然,大姥不能够理解陆渊这种对金钱的追求。 矿山开了一小半,但卖出的收益已然让他回了本。 不仅还完了铜臭阁的贷款,花出去的成本也都回来了。 这同卖符得来的灵石还不一样,因为上次陆渊卖符之后,是要将手中的资产投进开矿中,故而并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 这意味着剩下的开矿所得,都是净收益。 “买买买,正好缺一批能在祖脉附近耕作的灵兽,过会儿就去找找桐舒师妹问问。” 小世界祖脉附近,已经能够供给三品灵植所需,相对的,耕作的难度也上升许多,不管是土壤性质还是灵气浓度,同之前相比都有了质的变化。 二品三品灵地之间的差别,就像是归真与金丹,已经在质的层面发生了改变。 小绿手下除了大红二红的红蚁群之外,现在已经有十座细腰蜂巢、三十只金环蚯蚓以及二十只谷地仓鼠。 陆渊之前补充了一些灵兽,并且把不入品阶的,全都加到了一品。 他曾希望以上三种原本不入品阶的灵兽中,也出一个二红一样的领军者,但直到现在,也没有出现他期望的族群领袖。 单靠这些一品灵兽,短时间内很难满足种植三品灵植的需要,就算陆渊想给它们继续加点,也要的等到它们抵达当前所能达到的上限,所以需要额外买些至少二品的灵兽。 陆渊不舍地把灵石收进百宝囊里:“风谷里我已经种下了风木,纳盈需要的范围广了许多,所以风谷附近的土地暂时利用不上。 根据书中风木成长的速度来看,纳盈又有提升,但具体能够缩短多少生长期还需要更加具体的观察。” 祖脉附近可利用的土地面积扩大了一部分,但相对的,供养一株三品灵植所需要的土地,也比二品所需多一点。 毕竟已经到了三品,这种等阶的灵植,大多用于金丹真人群体,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神妙之处,不管是效用还是所需的生长年限都会大大增加。 市面上的三品灵植,大多是精挑细选,对生存环境的要求较低,容易批量生产的,可即使如此,正常所需的成长时间也在五十年往上。 快速利用纳盈和生长年限较短的三品灵植来刷红点的想法,是行不通的。 “要点什么吗?” 陆渊转向辰皎,笑着问道:“我要出去扫货了!” 放在以前,辰皎一定摇摇头,但这次她居然认真的想了一会。 “带些果树回来吧,要果子甜的。” ...... ...... 这次出门,不仅要购买灵兽,还要探望一下故友和经常照顾自己的人。 徐册策、景岩真人、还有其它的一些人,陆渊都买了些礼物送上门,又在桐舒那里订下二十只紫须鼹鼠,才回到符器阁后殿。 前几天顾老头有点忙,不仅要不露痕迹地帮陆渊搞定伪装,还有宗内要事处理,暂时没空搭理他。 所以算着顾老头清闲了,陆渊又跑了上来。 他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一部分是关于炼器的,另一部分则是关于局势。 还没进门,就听得殿里一声怒斥:“胡闹!” 听这声儿...不像是自个儿师傅啊。 还有别人在里面。 能在这儿咆哮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大概率是其它几阁的阁主。 陆渊有点踌躇,里面似乎有情况,那现在是打道回府呢,还是打道回府呢? 没等他想太多,殿里就传来顾老头浑厚的嗓音:“赶紧进来!” 行吧。 这下想走都走不掉了。 陆渊硬着头皮走进大门,跨了进去。 果不其然,里面除了顾老头,还有两道身影。 陆渊曾见过的,所以认得出来面前两位中年男人是谁。 正襟危坐、神色冷峻、看着就让人心里升起畏惧和寒意的是演武阁阁主羽铩真君,另一边气的踢翻小板凳,指着手里信笺哆嗦的是藏经阁阁主冲夷真君。 他们分别是琼墉和柳余恨的师傅。 陆渊不动声色的挪到梁柱旁边,妄图让自己融入环境。 应该是发生了件不小的事儿,你看冲夷真君都气成那样了,还是别说话,容易惹麻烦。 这根梁柱又高又宽,其上的漆色也刚好和今天穿的衣服颜色相差不多,躲在这比较不起眼。 但这显然行不通。 顾老头坐在两人中间,稍稍靠里的地方,对陆渊招招手:“过来。” 陆渊麻溜的跑过去,挤出干巴巴的笑容:“师傅。” 其它两位阁主似乎在争吵,所以他不敢笑的太放肆。 然后他转向冲夷真君:“真君....” “真什么真!”头发花白,看上去却仍年富力强的冲夷真君一瞪眼,“要叫师叔!” 刚刚一时嘴瓤,忘了改称呼。 陆渊连忙改口:“冲夷师叔好,羽铩师叔好。” 问完好,他老老实实站在顾老头后面,扮成木雕泥塑。 同时支棱起耳朵,准备听听什么事儿让冲夷真君这么生气。 “还没学会爬呢,就想着跑了!啊?两个裂丹小境界,就敢想带着一票人,去怼一个元婴?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她们俩知不知道元婴两个字怎么写?!这两个字儿随便撇下一横,就能把她们压得死死的!” “羽铩师弟,你也来说两句,这可也有你徒弟!” 冲夷真君把信笺递给羽铩真君,余怒未消,又重重地哼了两声:“不许,反正我是不许,再敢提这茬,腿都打断!” 啊,听他这么一说,陆渊就明白了。 应当是柳师姐和琼墉师姐想与青都界流匪首领陈当交手,故而写信来宗门请示。 这很冒险,且关乎两支战军共一千两百修者的安危,绝不是两名战军统领私下商讨就能决定的,必须通报宗门,等待批准。 况且如今芒山的各项战略物资,大多是用于同流匪战舰交战,如果目标是单个的高境界修者,所需的物资就大有不同。 同流匪战舰作战,所耗资源大多在二到三品之间浮动,灵石、符箓、手弩、缚索等皆是如此。 但目标如果是元婴,就得换装备,需要宗门支持。 在元婴修者的对战中,如果身边存在金丹阶别的战舰,那么战舰通常会用来辅助,限制敌对修者的移动以及阻挠下一步动作。 因为金丹阶别战舰在这种级别的战斗中,灵活性并不算高,搭载的各项大型法器也并不足以给元婴造成沉重的伤势,它们胜在坚实,不会像普通金丹修者一样被一巴掌拍成重伤。 战舰诞生的本意就不是同单个的高阶修者硬碰,它是一种在特定时代诞生的特殊产物,因为某些原因保存并延续下来,直到现在。 至于怎么利用,如何发挥意想不到的功用,那都因人而异,并不是定死的。 道路是需要开拓的,而现在,琼墉和柳余恨,显然就想尝试一番。 赢了,就会开发出一套新的战术体系,将原本高高在上的元婴修者也纳入战军目标;输了也应该没有大事儿,毕竟芒山不是没有太华的元婴。 陆渊觉得,这种精神值得敬佩,但如果换成他自己,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有这种出格想法的。 “我赞成。” 羽铩真君接过信笺,粗略的浏览一遍,便将信笺置于桌面。 “是吧,你看羽铩师弟都同意了,顾老...师兄赶紧否了这份提议,断了她们俩的念想。” 冲夷真君犹自愤愤,他是真的生气。 辛辛苦苦把徒弟教到金丹,不是让她拿性命开玩笑的。 反正他处在元婴的初元境界时,是觉得揍金丹比成年人揍小孩更容易百倍,其间差距如此之大,岂能当成儿戏。 正当他准备将这信笺撕成粉碎的时候,却听得羽铩真君说道:“师兄,我赞成的是她们俩。” 冲夷真君怎么想的,陆渊不知道,但他是真的惊呆了。 我勒个去,演武阁的人是不是都这样,这种事儿也能同意? 见冲夷真君沉下脸来,羽铩真君解释道:“师兄,并不是我不把她们俩和其它弟子安危放在心上,只是当前,能够添一份力量便添一份。 太华的处境并不安全,我们甚至不知道以后会面对什么,倘若有一天,我等无暇顾及各自的徒弟,那时就需要靠她们自己。 你也清楚,没有太多的时间留给各首席和新战军磨炼了,这次机会很难得。 她们俩既然有了这份心思,必然是有些底气的,你的徒弟你应该清楚,柳师侄女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呢? 成功了,我们甚至可以借鉴此战经验,将此种战法拓展到你我的战军之中,对整体实力提升极大。如果你担心她们俩的安危,我可以亲自去掠阵。 如果冲夷师兄仍不愿意,我会为琼墉联系崔华或是赵四。” 说完,他转向顾老头:“顾师兄,您怎么看?” 冲夷真君烦躁地走了几步,这些道理他何尝不明白,可要作出这样的决定,对他来说实在是有些艰难。 各人性格不同,对待同一件事情便有诸多选择。有人对待徒弟峻厉严苛,有人则温和慈蔼,他就是后一种。 最后,他也将视线投向顾老头,想看看真正挑起太华重担的师兄如何抉择。 顾老头并没有思考太长时间,他点了点头,并且把视线投向身后一动不动的陆渊。 “你去不去?” 于是陆渊瞬间变成了殿内的焦点,三道来自元婴真君的视线都聚集在他一人身上。 陆渊咽了口唾沫:“那个...师傅...我才刚入归真。” 顾老头不为所动:“你两位师姐都敢以金丹境界硬怼元婴,你为什么不能以归真境界打金丹? 归真和金丹的差距,比金丹到元婴还小些。” 顾老头知道陆渊的金色真元与真实资质,又怎么会放过这次锻炼的机会? “那...我去吧。” 陆渊缩了缩头,动作语气很怂,但下的决定很硬。 如果他在芒山,而芒山恰好遭遇到无法抵御的敌人,那么最有可能幸存的不是琼墉,也不是柳余恨,而是他陆渊。 因为他有大姥。 实在不行,还能钻进小世界保命。 何况他本来就想在芒山实践一下各类设想,为歼灭流匪出一份力。 只是没想到,两位师姐居然如此胆大包天。 “嗯,好,你先去别的地方歇息,不要离开,等下我有事情同你说。” 顾老头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而后甩出两把云气小剑,小剑出手,一眨眼便没了踪影。 看去势,一柄去了丹阁,一柄去了铜臭阁。 虽然各阁皆有战军,但并不是某一阁的独立武装,而是隶属整个宗门,所以涉及两支战军的决议,仍需召集五阁阁主。 律令堂和执法堂由掌教直接统领,在掌教不在的情况下,不参与宗门决议。 冲夷真君似乎已经下定决心,他扶起小板凳坐了上去:“都一样,反正剩下两位一个随你,一个只会和稀泥。”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残碑 后殿算是顾老头的私人空间,理论上,正殿才是议事会客的标准地点。 所以师傅师叔们去了正殿,陆渊则留在后殿的角落里,观摩顾老头的工作环境。 最引人注目的是几张样式简单廉价、堆满东西的清漆长板桌,从侧面能清晰看出木板原色,长桌前方还有几个朴素的小板凳。 同整个后殿高大雄伟的风格相当不搭,明摆着是后期加上去的。 处理文件、审批卷宗、筹划各阁行动、组织战军驻防遣调...都是顾老头的活儿。掌教闭关之后,这些重担就压在了他身上。 最近还多了些如何解决韶薇宗的针对。 陆渊偷偷来到批阅文件的案桌上瞄了一眼,那里铺着几页信和地形图。 看着不像涌泉界的地形,上面有许多种类矿藏的分布,应该是专门标注矿产位置的。 但许多矿藏上,都已经打上红色的叉号。 顾老头是符器阁最好、境界最高的器师,炼器作为器师的本质工作,也不能停,所以才有了眼前这些木桌和小板凳,方便做一些能够独立完成的器具。 陆渊想了一下,没翻开,而是决定等顾老头回来再问问。 他接着转悠,摸到一门体积格外宽大的符文炮旁边,炮身镌刻复杂的纹理,看样子还没完工。 “真大啊。” 符文炮是一种大型法器,能够通过修者的操纵,释放出大型术法,威力由修者提供的真元质量而定。 由于它的沉重以及需求能量巨大,一般只安放在大型城垒和战舰之上,由多名修者一起操纵。 流匪战舰在芒山大阵外喷出的数百米烈焰,便是来自一种符文炮。 陆渊看过太华搜罗的各类战舰样式,又亲眼见过肆野军和司昭军的战舰,也算见多识广,但这么大的符文炮还是第一次碰上。 “应该是师傅新鼓捣的东西吧,此前都没听说过有这东西的图纸。” 陆渊屈起食指,在坚固厚实的金属外壳上敲了一下。 一道低沉、富有穿透力的金属颤声骤然响起,在大殿内嗡嗡作响,回转不绝。 虽然笨重,响声却透出股刀锋般的锐意。 “没完工呢,上面的纹理没有经过固化和进一步填充,很脆弱,弹坏了你得重新做一个出来。” 陆渊蹲在这门比自己都高的符文炮前,正在研究上面篆刻的纹理,冷不防一个声音从后面冒出来。 是顾老头。 不知什么时候,他到了陆渊身后。 “这么快吗?” 陆渊站起来,砸吧一下嘴。 这个动作充分表现了他的震惊,因为在前世,一场会议即使没什么东西可讲,也能拖上几个小时。 从顾老头激发云气小剑,到开完会站在陆渊后边,这才多长时间? 也就喝盏茶的功夫。 “冲夷师弟同意了,就没什么可争执的,剩下的就是把决定写入卷宗和下发执行,用不了多长时间。” 效率意外的高。 顾老头拍拍符文炮的基座,朝二徒弟问道:“能看懂多少?” “这算是考验或者评估吗?” “不算,就随口问问。” “这样啊,”陆渊想了想,伸出食指,在纹理图案上点出几处:“这片,这片和这片...我能知道真元在其中流转所能够发挥的功用,也能改一些,用在别的器具上...” 这两天,他也没有闲着,一边给小世界作出规划,包括土地用途和划分,另一边则照着笔记和顾老头给的玉简,开始尝试了解三品法器。 三品法器同三品以下的法器有着相当大的区别,其中最重要的差别在神识方面。 筑基之后,泥丸宫开,身神不昧,神识萌生,真元汇聚,能够御使飞剑和许多其它法器,归真境界除了真元容量大幅提升外,同筑基并无太大区别。 而到了金丹境界,主管神识的泥丸宫就会晋升为紫府,而藏纳其中的神识也将迎来极大的提升。 神念藏紫府,精气汇金丹。 就在这个境界中,修者们相信,体内有身神孕生,而身神是真人们同天地神真沟通的桥梁。 虽然身神看不见摸不着,也无法驱使,但修行道理是这样的。 所以大部分三品法器,需要加入一些有利于身神同神真沟通的材料或是特别炮制手段,以将金丹境界的长处充分发挥出来,而这就需要用到神火。 所以在符器阁,不能点燃精气神三火,是很难成为器师和主职的。 “总体来说,很不错,光以纹理数量来说,认得出两成。” 顾老头点了点头:“正常来说,不同种类的符文炮虽然效用不一,但是大多处于三品法器的范畴,眼前这门不太一样,能认出两成,就意味着你可以试着亲手做时下主流的符文炮了。” 不存在二品的符文炮,此前也不存在四品的。 二品的符文炮,对小宗门可能有用,但小宗门能够招揽的炼器修者,不会有多么优秀,他们很难作出突破和创新,只能墨守成规,作一些纹理、作用固定的低阶法器。 他们无力研发出弱化版的符文炮。 而对能够培养出优秀器师的大宗来说,二品的符文炮威力太弱,很没必要,所以时下的符文炮,大多威力处于三品范畴。 没有四品的,是因为确实做不出来。 “所以这是...针对元婴修者的符文炮?以前没听说过存在这种等阶的符文炮啊?” 陆渊好奇地问道。 顾老头直接给了他一个脑瓜崩:“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你要是还抱着这种因循守旧的思想,哪怕你资质满值,也只能成为当前的集大成者,而无法成为推陈出新的宗师!” 陆渊顿时嗷嗷地捂住头蹲了下去。 这老头,护犊子的时候很帅,但下手也一点不轻! 疼! 等陆渊缓过来,顾老头才继续道:“刚刚那句话,如果是别人我也就顺口一提就带过了,因为寻常人,就算知道这个道理,也用不上。 但你不同,你是诸界古往今来都没有出现过的完美资质,你有这个潜力,摸到当前炼器一道的上限,再将它推高,所以你要记住刚刚我说的话,牢牢记住!” 他接着说:“相比于正统修行,炼器这门手艺,它的底子其实很薄,因为它出现的太晚了。 昆吾以炼器著称,但也只不过是我前面说的,只是当前炼器一道的集大成者,在已有的框架内,做出些新鲜玩意可以,但真正地推陈出新,做出以前完全没有的东西,他们做不到。 能够排在道宗之中,是因为拥有化神。” “那师傅你呢?”陆渊问道。 顾老头指了指那门特别高大的符文炮:“我也只是一个想搞些新鲜东西的守旧者而已。” 但陆渊知道,并非这么简单。 顾老头虽然其貌不扬,平时相处也没有距离感,只觉得是个普通老人家。 可诸界之中,没有人会真的把他当做普通老人家,不摆架子,是因为性格温厚,而不是没有架子可摆。 他是昆吾也想留住的顶尖器师,是一手将太华符器阁带到如今享誉诸界的大家。 顾老头本身就是他口中的炼器一道集大成者,而如今仍然在向前探索。 “有什么不懂的赶紧问,缺资料的话直接去问你冲夷师叔要。” 现下正是多事的时候,顾老头需要处理的事情很多,没有时间把他所知道的炼器知识,一点一点地整理出来,掰碎了喂给陆渊,只能在陆渊遇到困难的时候,帮他解除困惑。 幸而他知道陆渊自学能力很强,并不需要像普通弟子那样手把手地教。 陆渊想了想:“我后面经常跟着一个金丹境界的同门修者,他是您安排的?” “这都被你发现了?”顾老头猛地转过身来,瞪大眼睛盯着陆渊。 内心的震撼只比陆渊坦白资质的时候少一些。 因为朱宁已然是金丹境界中最顶尖的那批人,又擅长隐匿掩息,自己这二徒弟就算是满资质,也绝不该发现才是。 除非他还藏着其它的秘密。 但顾老头的神色很快平静下来,这对陆渊来说是幸事。 “他叫朱宁,是影的一员,算是你的保护者,也可以按照外界的称呼,叫做护道者,是自愿保护你的。 你可能会觉得有这么一个人跟着自己有些不便,但我能够保证,你可以信任他,起码你想要隐瞒的事情绝不会被他暴露。” 他抽出一张纸,上面写满文字,递给陆渊:“所有的影,都会签下一份保密的契约,上书四御神真的名讳,以保证契约能够得到执行。这是契约内容的范本,你可以看看,瞧瞧有没有你所担心的疏漏。 既然你已经发现朱宁了,隐藏便没什么意义,你可以选择是否同他成为同伴,让他成为你的朋友和力量,共享你的小秘密,同样,他对你也有选择的权利。” 陆渊接过契约范本,细细地记下。 这份范本中内容的主旨是保密,而对其作出约束的条规确实十分严谨,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陆渊至今都没有一个能够真正交付秘密的修者同伴,因为小世界和辰皎都是绝对不能够展现在人前的。 这也给他带来了许多不便,可若是依据契约所表露的内容,那么... “师傅,容我再想想。还有一件事,我记着冲夷师叔有那种一心多用的法门,景岩真人曾说等我成为真传之后可以兑换,您看...” 陆渊仍没把这法门忘记,景岩真人说的,他都记着呢。 “可以,去找你冲夷师叔兑换就行,没有贡献点就从我身上扣。我没有修行这法门的经验,要是遇见问题,同样能问他。 还有别的吗?” “还有就是炼器方面碰上的难以理解的问题,以及实际操作时碰上的的困难...” ...... ...... 真元涌出,小小的阵法里血光愈加浓厚。 朝白在一间并不起眼的独立阴暗居舍之内,四周尽是荒地,几乎没有人烟,他的面前是一个正在运转的小阵法,正由他的真元催动,缓缓发挥效用。 阵法里有半块残缺的石碑,上面的字迹只有一半,又似乎遭受许多年的风霜侵蚀,模糊不清,隐隐约约只能辨认出一个‘青’字。 残碑四周,是浓稠的鲜红血液。 “老大,你不会在用我的血搞些邪术吧...我有点害怕。” 曹长明躺在床上,他的身躯上缠满包扎的布带,仍有殷殷血色缓缓渗出。 一根筷子登时飞过来,却没有砸到曹长明受伤的脑袋上,而是牢牢钉在床板上。 “要叫师傅。邪术乃小道,我不屑用之,这是最为正统的蕴养道法,正好借着你受伤的血用一用。 现在觉得怎么样?” 曹长明头上也缠了几道布带,包住半张脸,但即便伤成这样,仍能从他剩下的半张脸上瞧出快意与自得:“我觉得,天门的弟子,也不是传说中那么不可抵抗嘛。 咳咳咳...” 这身伤势是他同天门弟子战斗所得,数个月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 朝白似乎仍旧很了解天门弟子在诸界之中的分布,即使藏得很深,也能轻易找出来。 而在袭击一处天门隐秘据点之后,他又总能避开追踪,以免暴露行迹。 而这么做的原因,从目前来看是找同境界的天门弟子,与曹长明生死相搏。 至于更深的意图,他仍未表露。 “那是自然,修行就只有那么些路子,境界也就那么几个,除了依仗的法器,硬实力差不了多少。 天门弟子,确实比寻常宗门占些优势,可天门的强大,主要还是拥有化神以及占据一界的资源。” 小阵法里的血液逐渐耗尽,露出苍白残破的石碑。 朝白挥手抹去阵法痕迹,拿起脸盆大小的残碑,放在曹长明床前, “目前修者界域中还没有那种吃下之后就能立刻痊愈的丹药,只能给你买些加快恢复速度的,高等级的丹药你又承受不住,所以慢慢将养吧,在丹药的作用下,过个几日也就好了。 等你恢复,就把这块石碑,当做本命法器收起,将其妥善保管。 记住,要把它看作你的生命,绝不可抛弃。”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战术 “师傅,您真的觉得,我们能成功打败陈当么?” 解决了多日积攒下的难题,陆渊顺口问了一句。 在他看来,虽说背后靠着太华这尊巨无霸,可琼墉师姐和柳师姐的胃口依旧显得有些过大。 在赤蛟界消失,赤渊军主下落不明之后,世间就再无可循踪影的化神尊者。 往前逆推近两千年,在史书和各宗保留的,对这段漫长历史的记载中,除了赤渊军主,再无其它成就化神的生灵。 两千年,意味着悠久和漫长,意味着难以追溯探寻,也意味着一代又一代修者的故去消亡。 那些曾经出现过的化神尊者,在千年之前留下了许多传说,但在之后的千年中,他们逐渐销声匿迹。 有那么一段时间,世间再无化神,只余他们曾经的传说。 那时,许多人都怀疑是否真的存在化神这个境界,甚至有人以为,那些流传的传说,都只是基于当时修者的添油加醋,而非真实存在。 直到赤渊军主闪电般崛起,才填补了境界的空白。 有人曾有幸问过赤渊军主,是否世上只有她一位尊者,却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直到那时,诸界的人们才确定了两件事:元婴并不是修者的上限;道宗和三座顶尖妖府,确实有化神尊者为后援。 然而就是面对这样一个,一度曾被诸界修者认为是修行顶点的境界,陆渊的两位师姐却并不惧怕,甚至还想着以弱伐强,干掉一位元婴境界的修士。 金丹和元婴的差别,就是萤火之于皓月,哪有什么可比性? 纵然柳师姐和琼墉师姐麾下各有一支六百修者的战军,其中也有存在不明数量的金丹真人,又有六艘战舰为依托,可如果正面对拼,那也绝无胜算。 从前并不是没有战军挑战元婴的例子,但凡有一次成功,陆渊也不会如此悲观。 所以陆渊偷听的时候,只是抱着听新闻的态度。 听听就得了。 这种称得上对比悬殊的提议,想想也知道宗门不会同意啊! 万万没想到,这份提议居然真的通过了。 而且,他陆渊,也将成为这次尝试的亲身参与者。 “不清楚。” 顾老头回答的很是干脆。 “不清楚你就答应了?还让我也去?” 陆渊震惊了,这可有点坑徒弟的嫌疑啊师傅! 顾老头瞥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难得她们想做这件事情,又有战舰护持,而且每支战军,都有一名元婴境界的同门护着,很难出现意外。 失败了,风险小;成功了则意味着新时代的来临,能为宗门和她们自己带来诸多裨益。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支持她们呢?” 不知什么时候,他略显宽厚的手掌上,多了件吊坠:“手伸过来。” “干嘛?”陆渊问了声,老老实实地把手伸过去。 然后那件串上白色细丝的碧色坠子就到了他手上。 “我见你似乎很喜欢吊坠,就将护身法器做成这模样,假如直面陈当,也能保你一命。” 听了这话,陆渊的视线落在自己胸前。 好像确实有不少吊坠,两个能辟寒暑的,一件额外的护身法器,加起来足足三个。 他又仔细看向手心,那里有顾老头给的坠子。 坠子很小,通体如翡翠雕琢而成,线条流畅,入手温润。 捏着绳线拿起来,就是一滴缓缓坠落的翠色雨滴。 轻轻的,小小的,很难想象,这其中居然封存有那般的力量。 “可别嫌样式老啊,没有下一件供你换了。” 将坠子放在陆渊手心以后,顾老头攥紧了龙头手杖:“我不管你其它的保命法子是什么,但它一定得戴上,敢摘下来,我打断你的腿!” 老傲娇了,陆渊腹诽,果然是跟冲夷师叔同出一门,连教训徒弟的话都一模一样。 话是这么说,可陆某人心里还是暖暖的。 有人挂念着,总比孑然一身要好。 当着顾老头的面,陆渊把这件看不出品级的碧色水滴吊坠戴在脖子上,对着自个师傅挤挤眼:“没关系师傅,虽然样式是老了些,但我不嫌弃。” 顾老头哼了一声,才又摸出一块方正的玉牌,交给陆渊。 这块玉牌不是常见的白色或者碧色,而是墨色。 它表层莹润光滑,似有清水覆在其上,水意盈然,足见用料并非凡品。边缘四角稍稍凸起,摸起来有微妙的层次感。 正面刻着两个遒劲的大字“乙中”,背面则是依稀能看出是符器阁总殿的简约条纹。 陆渊如今已经算是符器阁真传,自然不会不认得这块墨色玉牌。 它就是太华符器阁器师的‘身份证’,不管是否担任主职,符器阁的正统器师都会有这样一面墨玉材质的方牌。 顺带一提,在符器阁,修为达到金丹境界者,可称器师,而技艺达到锻造三品法器水准的,也称作器师,任主职。 顾老头身为符器阁阁主,有考校阁中弟子,并据此调整此人所任职务的职能。将这面方牌给与陆渊,就意味着从今天开始,他就是一名正儿八经的,得到符器阁承认的器师。 从玉牌上的字样来看,他被分到乙等三房中的乙中房。 “我能给你这块玉牌,既是为了给你在芒山争些话语权,也是因为你的手艺确实已经到了能够进乙中房的程度,并不存在因亲疏而生偏颇之说。” 既然已经确定,要以战军迎敌,那么就需要器师们的帮助。 找到陈当,然后全军压上是不可能的,历史已经数次证明这么做行不通,那么就只能通过各类战舰搭载法器,和相应的战术来尝试。 两支战军皆不是陆渊所有,所以顾老头徒弟的身份并不能让柳余恨和琼墉听取他的一些建议,但是器师的身份可以。 同单个的元婴修者交战,需要与之相配的法器,而此前又没有先例,所以这部分空缺的法器,需要战军统领和器师一起商议,才能敲定并制作。 顾老头继续说道:“你与常人不同,所以我并不要求你到乙中房报道任职,但如果有时间,多去看看。 围剿青都界的流匪是一次需要时间和充分资源的尝试,如果流匪没有直击芒山,单单战术的策划和相应法器的制作都需要不短的时间。 你快些将宗内的事情处理好,过些时日,就由你带着你两位师姐提议的批准信函,前去芒山。” ...... ...... “你的脸色不太好看。” 辰皎注意到陆渊的神情,问道。 在表达了对陆渊的期许之后,顾老头就赶人了,没等陆渊反应过来,他已经站在了殿门之外。 无奈,只能怏怏地回洞府了。 “如果一个人要在归真境界就与元婴为敌,那他的脸色只会比我更难看。” 陆渊耸耸肩。 世事难料,这大概就是人生的无奈之处吧。 “好在我有个很不错的师傅,还有这堆挂。” “你说什么?” 辰皎有些不解,在这里她不用掩饰什么,于是才有了追问。 以她的听力,是能够将陆渊的低语听清楚的,只是并不理解‘挂’的含义。 陆渊走到石桌旁:“我说,幸好我还有小世界和你。” 确实,世界上没有比这更离谱更强力的外挂了。 “对了,我给你带回来了这些。” 陆渊一拍脑袋,猛然想起百宝囊中还有几株成株状态的果树。 这可是大姥拜托的事情,不管从什么层面来讲,都应该上心些。 果树皆是三品,捡着果子甜的买了好几种不同类别的。 虽然同为三品,但这些果树和冰桂没法比,价格比较便宜,加起来也就十颗三品灵石。 冰桂毕竟是同神树月桂有些微薄关系的灵植,冲着这份来头,价格也不会低。 所以才能以一根断枝就卖出二十块三品灵石的高价,假如当时,灵植协会真有冰桂的成株,陆渊能不能买得起还是个问题。 “这是紫玉葡萄,这是冰提...这是金枫,金枫的树汁中能够榨取金枫糖浆,再经过一些工序的提炼就可以成为金枫玉露,很甜的,我想你会喜欢,就一起买了下来。” 陆渊一株一株地展示买来的果树,为了能快些结果,都是买的成株。 至于为什么不用青点催熟,是因为他没有这么多青点,每一株三品灵植,都需要一千颗青点才能催熟至成株,他全身上下的青点加起来也就能催熟两株。 不如留着,说不定以后会用到。 “嗯,谢谢。” 听着陆渊叨叨地介绍,辰皎唇角带上微微的弧度,她清澈的眼睛中,已经盈满笑意。 有一种,很难用言语来形容的感觉从她心中腾起,是此前近两百年紧迫而沉重的人生中不曾体会过的。 没有算计、战争、重担...没有那些让她感到焦虑和危险的一切。 住在这里,很舒服。 “那我去种了,别的果树可以种在小院外边,因为院子里被我的材料占满了,所以只能委屈它们一下。 但是冰提这儿种不了,得拿去寒潭那边。 我买的都是成株,再稍稍用些手段,过不了几天就能结果......” 陆渊说着,扛着冰提藤和铁锹,就准备飞往寒潭。 挖个坑,埋点土,再用些灵植夫的术法,使藤蔓尽快融入环境。 但他突然觉得,左臂上传来一股柔软而冰凉的触感。 凉凉的,却又不至于感到寒冷;软软的,像是被棉花包裹。 只是那样贴着,就令陆渊觉得十分惬意。 忍不住朝左臂看了一眼,才发现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搭在上面。 “飞靴太慢,我带你去吧。” 陆渊耳边传来大姥轻轻柔柔的话语,只觉得有淡淡清风拂面。 然后一阵熟悉的寒意侵入衣衫,让他的肌肤禁不止战栗起来。 这时他才注意到,身边的环境已经不再是小院,而是寒潭。就算有可辟寒暑的玉坠,身体仍能感知到那股寒意。 他甚至没有一点感觉,就已经从小院,到了寒潭附近。 “这就是传说中的缩地成寸吗?” 陆渊喃喃道。 辰皎的手已经收了回去,如往常一般缩在略有些宽大的袖子里:“小手段而已,没取名,不过你说的名字倒也贴切。” 还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能做的事情多了,陆渊这般想到。 但挖坑刨土这些活儿,可不是大姥该干的。 “没了,你不是灵植夫,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陆渊吭哧吭哧开始工作。 寒潭附近的土壤不再是最常见的黑色,而是冰蓝色,与普通土壤不同的是,居然还有隐约透明的质感。 这是因为附近的土壤被寒潭的力量浸染,才会有这样较为奇幻的一幕。 这部分的土地,陆渊一直没有充分利用起来,因为鲜有对他有帮助的阴性灵植,之前栽种的那些,也在小世界晋升的过程中,被寒潭逸散的力量冻成齑粉。 “你说我在这边种些什么比较好呢?” 陆渊问道。 单论能够栽种灵植的土地,小世界中暂时可以划分为三部分:祖脉附近,沙海和寒潭,还有三条新生地脉附近。 目前能够给陆渊刷红点的,也就是祖脉和三条新生地脉附近,沙海寒潭的环境虽然对小扶桑以及冰桂来说很棒,但对普通些的灵植来说,称得上恶劣。 两条新生的二品地脉,在祖脉南方,分别移栽了南阳杉和九曜金枝。 这两种灵植的用途广泛,所以分别占据一条地脉。 剩下一条地脉还在寒潭西方,陆渊尚未想到该种些什么,于是还处在闲置状态。 “你是不是要打元婴?” 辰皎想了一会儿,问道。 陆渊点点头,现在准备打陈当,以后还不知道要打谁呢。 “金丹战元婴而胜之,此前未有,如果单单采用三品及三品之下的材料,很难成功。我本来的建议是,在此地豢养一种叫做冰地蓝蛛的四品灵兽,辅以相应灵植,以产蛛丝。 这类蛛丝能够对元婴起到很好的束缚作用,但你的资源不足,所以换成三品的雪蚕较为合适。雪蚕丝能够束缚金丹修者的肉身,不是体修很难在第一时间挣脱,经过炮制,能够对元婴修者造成些小麻烦。 但由于品级不足,用作材料的话,对器师的要求较高。 你觉得如何?”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等待 “有点怪,装不进百宝囊。” 仍是那间地处偏僻的小屋,此时已是黄昏,夕阳沉进地平线下,只余一抹残辉。 半边天空染上墨色。 屋里点起了盏蜡烛,用灯罩护住,而地上是一层又一层拆下的布条。 曹长明的伤势已经快要完全恢复,随手一扯,将胸腹间最后的布条连同伤药一同扯下,盯上了床脚的残碑。 “看起来很普通嘛...” 他嘀咕道。 这回他学聪明了,直接略去称呼,连老大都不叫。 只要脑筋转的够快,就不会挨揍。 方才,他想将这块朝白特别蕴养的残碑装进百宝囊,但令人意外的是,没有成功。 以往百试百灵的百宝囊,纳不进它。 曹长明从没有碰上过百宝囊失灵的例子,第一反应就是法器坏掉了,为此还紧张了好一会儿。 没有固定的居住地点,他随朝白四处奔走,全身家当都放在百宝囊里。如果它出了毛病,那除了这身肉,他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直到尝试收纳其余物品时,他才明白:有问题的不是百宝囊,而是这块只剩小半截的石碑。 修者界域中,有一个常识,运用百宝囊储纳物品的时候,需要动用神识。 当一次性储纳的物品等阶、体积超出一定界限之后,所消耗的神识就会大幅提升。 曹长明凑上去,摸了摸石碑表面。 没有特别的感觉,入手粗糙,断裂的部分稍稍刺手,摸上去和普通石碑基本没区别。 怎么看都不像是传说中的至宝。 “所以才叫你把它当做本命,收纳进丹田。” 朝白盘坐在蒲团上,三道白色的气流粗如儿臂,在他身周飞速盘旋。 气流行进的方向,竟与人体真元的运行十分相似,自丹田流向四肢百骸,再归于丹田。 每过一周天,就会有淡淡的黑气从朝白胸前溢出,气流便会沾染上一抹粘稠的黑色。 此时,三道白如雾霭的气流中,已经有一道被彻底染黑,再也瞧不出之前的模样。 朝白停了运行真元,屈指一弹,那道黑风便被投入燃着火焰的青铜小鼎中,转瞬间被烈火吞噬,成了一抔细灰。 余下两道仍然洁白的,则入了一颗剔透的紫色小葫芦,朝白捏起塞子,将手指长的紫色小葫芦塞住,以免两道清风逃逸,才将偏过头去。 “它很珍贵,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要展示在别人面前。” 话虽如此,但他的视线并不在残碑上停留哪怕一瞬间,而是越过它,径直落在曹长明身上:“你的伤已经痊愈,我们该去下一个地方了。” 曹长明搬起残碑,放在床沿。 虽对残碑是否真的有用还持有保留态度,但他仍然准备按照眼前老者所教授的那样,将它当做本命慢慢蕴养。 “可我还没到金丹境界,就算把它当做本命,也没法收进丹田里啊。” 朝白并未回答,他自己却惊咦一声。 在接触到他的真元之后,床沿上的残碑如水一般融化,与真元融合为一,继而在丹田之内凝出形体,压在气海正中。 “这...” 曹长明的神识内视,发现了丹田之中的景象。 不论他怎样催动、调用,残碑都无动于衷,即使使用真元冲击,也毫无作用。 它如定海神针一般,牢牢定在原地。 纵然身边巨浪滔天,也巍然不动。 曹长明怏怏退出内视状态。 每个人只能拥有一件本命法器,他早早地就为自己的本命法器做了很多准备,现在看来,那些准备多半是用不上了。 因为他本命法器的名额,已经被这块来历不明,看着暂时没什么用的残碑占据。 曹长明觉得有点亏,因为往后对敌之时,不免在法器方面落在下风。 “这到底是...?” 他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朝白却只笑了两声,站起来,坐上一旁的高背椅:“要抵达一个境界,需要的不仅是资质,还有资源、运气、合适的师傅等等,但其中最为重要的还是资质。 有资质,你就有那么一些可能,去跻身更高的境界,但如果没有资质,那么你就连这些极其微小的可能都无法拥有。” 曹长明默然,这是人人皆知的道理。 “但资质的改变极其困难,每次晋阶固然能够对你原本的资质有些提升,但也无法改变本质,这样到了某个境界,就会停滞不前。 而能够改变资质的手段,很少见,洗髓丹算是一种,可提升的资质因人而异,且极为有限。” 朝白慢慢地解释,他原本不是多话的人,却愿意为床上的曹长明花上许多时间和精力。 似乎真的将这个满门尽灭的青年当成了衣钵传人。 “你的资质虽然比许多人好,可也只能止步金丹,无法再有精进。” “但你很幸运,你不是问我那块残碑是什么吗?我告诉你,那就是你逆天改命的关键,是你有资格站在羽十封面前的根基。”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收好它,然后静静等待。” 等待蝴蝶破茧,鲲鹏振翅的那一天。 曹长明嗯了一声,他不明白要等到一个怎样的时机,但他愿意相信朝白。 “你的伤势怎么样了。”他凑上来问道。 老人盖上青铜小鼎的鼎盖,掩住其中燃烧不熄的沸火:“百年沉疴,岂能一朝尽去。” 三道白色的风,算是意外之喜。 那是有极高境界的高明医者,将瑰魄之一的卷尘风与药物和医术结合,锻冶而成,对他身上陈年旧伤有奇效。 疗伤时,伤口溢出的黑色气息,就是羽十封留下的可怖杀意。 那些伤口之所以无法愈合,主要便是因为其中残留的真元与杀意。原本他已经准备好,花上一些代价,以祛除患处,却没想到在一处天门据点之中发现了这三道白风。 他胸口那些难以愈合的伤口,已经有了缩小的迹象,等到白风用尽,应该就能够愈合。 那时,他就能够以完全状态,应对袭来的狂风骤雨。 朝白低下头,回想之前所做的种种布置,确认无有疏漏以后,才长出一口气。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接下来,就只等一场席卷青都界的风暴了。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树名大冠寒桑 雪蚕丝是一种较为稀少的三品材料,因为能够吐出雪蚕丝的雪蚕,对环境有着极为苛刻的要求。 所处的灵地,须得偏向阴性,灵气浓度至少需要能够供养三品灵植,最后,还需要以大冠寒桑的桑叶为食,方能生长吐丝。 这谁顶得住? 不提属性,单单是对灵地的要求,就只有大宗才可能满足。 而要满足温度和属性的要求,近乎无稽之谈。 那需要真正能够改天换地的手段。 所以雪蚕丝算的上霜林界的特产,其它界域,基本没有能力产出。 但是,如果仅仅是弄到些雪蚕,以及大冠寒桑的种子枝杈,倒不是那样困难。 霜林界的雪蚕同样是一种难得的美食,有辅助金丹真人修炼,镇定心神等功效,所以太华也会订一些活的成体雪蚕。 至于大冠寒桑,四喜坊市旁就是灵植协会,自然不用担心。 所以没过几天,小世界寒潭附近,就有了几棵大冠寒桑的成株,和暂时养得起的雪蚕。 “好贵啊!” 陆渊站在寒潭边叹气。 成株比较贵,所以只买了六棵,剩下的都种的种子。 过上一段时间,应该能收些雪蚕丝。 在同陈当的战斗里,雪蚕丝应该是不可或缺的,但宗门将供给这部分材料,养殖雪蚕的原因,主要还是自己用。 若是以后雪蚕丝的余量太多,同样能够当做一种价格不菲的材料卖出去。 陆渊身上仅剩的两百红点,也已经全部用完。 都用在龙牙兵身上了,四春五春还没醒,在大雾流苏林里待着呢。 陆渊盯着寒潭之上那株极细小的玲珑冰桂苗。 他已经用上了纳盈来帮助冰桂成长,但效果不太明显,它的生长期似乎不短。 小扶桑就更离谱了,它周身都被灼热的地火包裹,到现在陆渊都没看清楚萌芽之后的种子是个什么模样。 或许只有等陆渊修为上去,神识能够抵御地火的灼烤,或者等小扶桑长大,才能仔细地看上一看。 陆渊扛起铁锹朝回走。 宗门下发的批示已经到他手里了,过不了两天,他就会乘飞舟,携着可能需要用到的资源去芒山。 所以他得先把小世界中的土地都充分利用起来,到了芒山之后,就算手里有灵石,也很难买到想要的灵植了。 在流匪战舰袭击事件发生之后,芒山下的修者就少了很多。 一是因为芒山在他们眼里,也变得并不安全;二是因为柳余恨当日的做法。 她并未打开护山大阵,让外围的别宗修者们进入。 其实陆渊有些好奇,假如当时芒山外围的阵法被破,自己这位柳师姐会怎样做。 山门大阵是重中之重,且不能确定修者中有没有准备里应外合的流匪,贸然放他们进去,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自己这位师姐的传闻,陆渊也听过一些,她有时候会理智到不近人情。 摇摇头,陆渊把这些想法甩出脑海。 好在自己现在,还没有到需要作出抉择的时候。 “在想什么?” 身边突然传来辰皎的声音,略一偏头,陆渊就见到了一旁的辰皎。 他没用飞靴,辰皎也没有用缩地成寸的手段,两个人一左一右,就那样一步一步地朝回走。 时间并不紧,散散步也是极好的。 “我在想退休以后该干什么。” 陆渊挑了挑眉毛:“就是等到天下太平的时候。” 这才归真,故事连小高潮都没到,就开始想退休,陆渊都觉得自己的目光实在是过于长远。 但谁没在年轻的时候畅想过之后的一生呢? “那你想出来了吗?” 辰皎明显对这个话题感兴趣。 “嗯...”陆渊沉思片刻,然后开口,“大概会到诸界游历吧,虽然我有小世界,但没有两个世界是完全一样的,各有各的特点。 有的雄奇壮丽,有的奇幻瑰丽,有的玲珑小巧...比方说,我对双天界和寒霜界就很有兴趣,要不是急着提升修为,我想我现在应该就身处其中之一。 你呢?” 辰皎没有犹豫,伸出手指指向小院,再环绕一圈:“就是这里。” “怎么,养伤养了那么长时间,就不想出去走走?” 陆渊有点好奇。 小世界并不算大,纵横百余里而已,何况大部分都还是荒原,山脉河流、日月星辰皆无,祖脉附近纵然景致再好,也应该看厌了吧。 辰皎却说:“在这儿很轻松,也不用掩饰什么。以前我在妖域时,有许多部下,他们是...可靠的战士,却不是能够像这样交谈的对象。” 在提及可靠二字的时候,她停顿了一下。 被陆渊注意到了。 “可能你会觉得拘囿在一个小地方,会很孤独寂寞,但其实并不是那么差;身处人海,却无一人可谈天,那才是真的寂寞。” 辰皎说完,眉头皱了皱。 风中絮语又一次传来,比上次更加清晰。 有人在呼唤她,是上次的同一批人,她能隐约察觉到一种熟悉感。 “怎么了?” 陆渊与辰皎已经有了些默契,很快察觉到她的异样。 辰皎摇摇头:“没什么。” 她仍旧没有能力探寻来源。 ...... ...... “青使君,有回应了吗?” “怎么样,军主有没有回应?” “青使君?” ... 青檐睁开眼睛,面对的是嘈杂的问询。 妖声鼎沸。 这些全都是同军主有牵连而被妖域通缉的妖,数目并不少。踞海府君保下了这些妖,才有性命逃来盘圆界。 青檐的心情突然沉重起来,因为那位值得敬佩的踞海府君,已经在数月之前寿终正寝。 万岁叶虽有神效,可也只能稍稍将死亡时间朝后推一点。 眼前的妖虽然不少,却无一元婴,没有能够挑起大梁的大妖。 这意味着他们在短时间内将没有庇护,直到有妖晋升大妖,而在此之前,盘圆界对他们来说十分危险。 修者和妖军,都不会是他们的朋友。 方才,他用了些仪式,希望能得到军主的回应,但终究是没有等到。 青檐摇了摇头,挥手让众妖散去。 他是赤渊军主亲手点化的生灵,同她关系最为密切,因而能感觉到,军主以前展露出的模样,是领袖应当有的,却并不是她真正希望的。 现在军主似乎伤的很重,没有军主的支持,他怎么才能带这些妖,好好地活下来呢? 青檐将目光投向北方,在目光不及的远方,那里有一支人族太华宗的修者战军。 也是唯一一支,没有表现出敌对态度的势力。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蚁群的进阶方向 啪的一声,大篆笔碎裂开来。 暗红色的光润笔杆是取自二品灵植昭榆树,木质细腻,十分坚实,对灵气及真元的导通性也很好,常常被用作笔杆原料。 如果不出意外,陆渊手中的这杆大篆笔,本来应该能够用上很长时间。 但现在,笔杆已经一分为二,像被劈开的柴火,从中间裂开,露出其中较表面鲜艳些的艳红木质。 首尾处铭刻的细微纹理,也一同损毁,纹理铭刻处明明没有火焰,却似乎被燎烤成漆黑。 笔尖所用青狼毫,也失去灵光,寸寸断裂,变成一团碎毛。 “啊这...” 陆渊望着已经报废的篆绘工具,一时有些惘然。 大篆笔已经陪了他很长时间,从不入品阶到二品的符箓都绘制过,能算得上是履历丰富。 现在就这么坏了。 “三品符箓不同往常,你这笔已经不能满足篆绘三品符箓的需要,它承受不了真元和精气神的灌注,更无法承载五老阶别神真的讳字,会断裂是理所当然的。 换支笔吧。” 辰皎出言提醒。 大部分情况下,二品材料能用于制作二品法器,很少有能够应用到更高级别器物的。 昭榆树的木材能够用于三品器物的例子不是没有,但特殊情况特殊讨论,大篆笔显然不在特殊情况之列。 所以它无法篆绘三品符箓并不会叫人觉得意外。 陆渊揉揉鼻子,将大篆笔的残余拢在一块,放进墙角的小箱子里:“用习惯了,所以方才尝试的时候,顺手就拿起来了。” 修为提升了,很多以前的法器便不能再用。 更加凝实湍急的真元和神识,很容易越过低阶法器纹理的承受能力,导致过载般的后果。 陆渊初入筑基时,在景岩真人培训下做过练习小剑,现在用这些小剑的话,需要小心翼翼地控制真元输出,才能驾驭。 “我得出去换几支笔。” 陆渊估算了一下手中剩余的灵石,准备多买几支笔备用。 顺便把之前那些绘刻纹理的小工具也换一波。 这样算下来,手里还剩下一百五十颗三品灵石,短时间内算是够用。 二品及以下的灵石,他也留了少部分零用,其余的给了大红二红,用以培养蚁群。 陆渊没急着出去,他细细筹算了些事情。 “你觉得大红二红该怎样...唔...继续成长?” 石桌上有一个青花纹的小茶盘,里面放着洗净的新鲜水果,辰皎咽下一颗冰提,手上又拈起一颗:“按品阶进境来说,它们现在都是二品灵兽,但偏向有所不同。 大红和它下面的九百飞蚁,更偏向攻击类型,需要的时候,也能当做一股战力;二红则能繁衍族群,并使整个红蚁群的每只红蚁都有了更高的起点和上限。 但也有局束,打个比方,假如灵兽也有资质,那么按照它们现在的资质,难以越过二品的界限。” 陆渊琢磨了一下,这还真跟资质差不多,为灵兽加红点,确实能够拓高品级的上限,但那不是一劳永逸,等到灵兽们接近当前品级顶点的时候,就需要再次加点。 “我可以让大红二红晋阶三品,但在那之后它们会怎样?”陆渊问道。 “你可以亲口问问它们,在上次的晋阶中,它们似乎能够自己调整发展方向。” “哦。” 陆渊点了点头,以御兽牌将需要表达的意思,分别传递给大红二红。 没过多会儿,墙外就传来一阵嗡嗡声。 那是红蚁振翅发出的独特低音。 应该是大红来了,陆渊想着。 但来的不只是大红。 抬眼一看,一只振翅而飞的大个红蚁没走正门,直接掠过墙壁,轨迹清晰地直飞过来。 目标很明确,是石桌。 而它的下面,还悬挂着一只更大的无翅红蚁。 大红二红,这两俩蚁群的小头目都来了。 没来的大头目是小绿。 似乎是觉得单单用御兽牌交流,有些地方难以表述明白,就像陆渊前世打电话一样,所以它们一起来了小院,准备当面谈。 二红的意思很明确,如果能够继续升阶,那仍然会以提升蚁群的数量和质量为主要方向,功能性也会增强,给陆大资本家提供更优质的打工蚁。 大红就有些犹豫了,因为它加点时,没有一点点准备,纯粹是被陆渊赶鸭子上架,就随便选了一个偏向战斗的方向。 进化的比较随意。 它并没有带着九百飞蚁一起晋阶的本事,等它到了三品,那九百一品的飞蚁也不会因此升阶。 “你还需要时间想一下是吧?” 陆渊朝大红问道。 大红很快点了点头,它并不是岷山红蚁蚁后中最出彩的一个,只是因为最早跟着陆渊,才有机会突破种族的桎梏,变成现在的大个飞蚁。 从来没想过还有继续进化的空间,一时没法作出选择。 “行吧,你慢慢想,对了二红,那三种蘑菇你那还有么?给我整一点,最近可能会用到。” 陆渊寻思着,马上要去芒山,同流匪战斗,过程凶险。 这不得整上几手阴招备用吗? 蚁巢培养的三种蘑菇,一种有毒,一种能致幻,一种能解除负面影响,刚好可以用上。 二红点点头,答应下来,然后扒拉了一下大红,两根触角不停挥舞,似乎是在同大红商量什么。 它们似乎达成了某种约定,但这番交流并未通过御兽牌,所以陆渊并不能清楚商谈的内容是什么。 后来二红朝陆渊比划了一下,通过御兽牌表达自己的意思。 “你要把那九百飞蚁都收编了?然后大红的进化方向看我需求?” 陆渊砸了咂嘴,这小东西,有点眼力见啊。 “行,你们先回去吧,等感觉抵达自身上限,无法寸进的时候自己来找我。” 于是大红又拖着二红回去了。 陆渊才把脸转向大姥:“你怎么看?” 他心里也没谱。 辰皎果然不负所望,开口道:“大红本身也是蚁后,拥有孕育同类红蚁的功能。既然你打定主意要组建战军,必然会需要一些优秀的斥候。 可以试试大红能不能参照一些能避开神识的灵兽,再将自身的颜色化去,体积变小。如果成功,能帮上你的忙。 当然,最后具体怎样,需要你定,离它们抵达自身上限还需要一段时间,你可以慢慢想。” 陆渊颔首表示赞成。 下次给大红加点,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就按照大姥的建议来。 除了蚁群进化方面的问题,种植的灵植也让陆渊有些纠结。 现在空着的地方,是祖脉附近的三品灵地,以及寒潭右侧的一块二品灵地。 那块二品灵地,依托小世界晋阶后新诞生的地脉,方才成形,至今陆渊都没有想好种什么。 他曾与大姥提过几种适宜种植的三品灵植,分别是风木、雷童、土珀木和红岩桐。 都是能充当战舰主材的优质灵植,各有各的特点。 比如风木,本身极轻,适用于速度专精的战舰和主舰;土珀木的硬度以及减震、吸纳部分术法伤害等特点很突出,通常用于防御专精的战舰... 目前,风木种子已经点在风谷之中,但雷童、红岩桐并不适合在普通灵地上栽培,能种在祖脉附近的,只剩下土珀木。 “红岩桐可以种在红色沙海旁边,但雷童需要生长在雷霆密集的地方,时刻接受雷霆洗礼方能成形。 能安排吗?” 陆渊冲着辰皎眨眨眼。 上次就是因为他想种风木,大姥才有了风谷的设想,并且还成功了。 这次,不出意外的话,她也能有办法。 但人生讲的就是一个有喜有悲,哪能让一个人一直顺风顺水? “不能。” 辰皎回应道:“雷霆从云中生,如果有云,我可以试试,但小世界里连丝云气儿都没有,所以暂时不行。” “那我去外面买?” 陆渊问道,云朵也能够算作瑰魄之一,特定种类的云朵功用繁多,甚至能被炼制成法器。 所以在外界,也偶有特殊盛装的云朵售卖。 辰皎却摇摇头:“不行的,云朵不同于罡风,你这里没有形成云朵的基础,就算买来,也无法长久存在。” “那还是等等吧。” 陆渊有点小失望,但小世界正在完善,以后总会有的。 于是祖脉附近暂时种满土珀木,而寒潭以西的二品灵地中,陆渊准备种上青蕨。 ...... ...... 窗外云气缭绕,远处云海翻涌。 陆渊坐在飞舟里,靠在窗前,很想一把抓住所有的云朵,放进小世界里。 他突然羡慕起眼前的青都界,比起自己的小世界来,青都界很显然更加完善。 飞舟正在驶向芒山,已经到了青都界的地界。 这次随行的飞舟,比上次符器阁派人过来的时候,数目更多,体量更大。 足足六艘载满材料和半成品法器的大型货运飞舟,连同两艘客运飞舟及六艘护航战舰,组成一支庞大的舰队,浩浩荡荡地朝芒山开去。 飞舟上不只是陆渊,还有十位其它器师,以及近百位器辅造,他们都是符器阁的菁英,隐隐以陆渊为首,并未因为境界低而轻视他。 因为陆渊是顾纯垆亲自认证,能进乙中房的器师,更是顾纯垆的亲传弟子。 不客气的说,符器阁器师大多是顾纯垆带出来的,对他的脾性,大家有目共睹。 如果陆渊的水平不到,那么就算捅上天,顾老头也不会承认他的器师身份。 这次出行,不仅仅是为了送个批准的信函,更重要的是运送可能用上的材料以及器师。 芒山本来就已经有两名器师,加上飞舟上的十名,以及陆渊,芒山将汇聚足足十三名器师,百余名器辅造。 还有整整填满六艘飞舟的珍贵材料器具。 在诸界其它地方,炼器修者十分稀少,即将在芒山汇聚的这股力量,已经是其它宗门不敢想象的。 别的宗门,少有能凑出这样阵容的。 从这也能够看出,太华对琼墉和柳余恨大胆想法的支持。 因为她们的设想一旦成功,修真界域的格局都会被改变。 以往,元婴境界的修者,对没有达到元婴境界的修者来说,就是无法抵抗的,如果二人真以战军在太华元婴不出手的情况下打败陈当,那么元婴境界的修者,起码是初元境界的修者,就将不再具有绝对的威慑力。 大宗的这个名号的含义,将会被重新定义。 故而太华给予了绝对的支持。 不单单是眼前这些器物,如果还有需要,随时能够从太华调运过来。 甲房的器师,均能锻造四品法器,人数寥寥,但每一位都是真正处在炼器这门学问高处的大器师。 每一位,都堪称是活着的宝藏。 由于元婴境界大器师的安危太过重要,故而并未跟过来。 但如果柳余恨二人需要特殊制备的四品法器,也只需将消息传回来,符器阁甲房会立刻安排生产。 太华挤出的生产资源以及实体资源,实际价值已经不比一名修者修炼到元婴所需的差上多少,而动用了如此巨大的一笔资源,就为了让柳余恨他们干掉一名初元境界修者。 这值不值? 就算陆渊也觉得这很值。 除了矿产之外,太华不缺资源,假如能够用这些资源换掉一名敌方元婴,那对太华很有利。 如果这样的战局能够复制,那么这波就是暴赚。 前方已经隐隐能看见芒山的轮廓。 陆渊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服饰。 不管平时多随性,这时候亮相一定要板正。 这是他陆渊第一次,以顾老头弟子的身份面对其他首席。 自己丢人其实没啥,光头师兄曾说过:活着不就是笑笑别人,再被别人笑笑?有四爷在前面当榜样,陆渊也看得很开。 但起码这回,不能丢顾老头的人。 很快,芒山已经近在眼前。 护山大阵开启,船队缓缓开进泊港。 客运飞舟侧面船板缓缓落下,以容乘舟之人走下。 陆渊走在最前面,十位器师紧随其后。 泊港之中,早有人迎接。 陆渊一眼看到,站在一起的柳余恨和琼墉,她们身后战兵林列。 “柳师姐,琼墉师姐。” 陆渊以同辈之间的礼仪问好。 “陆...陆师弟?!” 眼见十位器师分列其后,琼墉的眼神中带着震惊和难以置信。 她此前也知道陆渊,那是因为赵四经常和陆渊在一起,却并未想到会在这种时候,以此种身份见面。 “陆师弟。” 柳余恨却并不显得惊讶,十分平静。 似乎并不意外。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方略 日落星起,一轮钩月挂在枝头。 泊港之中仍然忙碌,许多傀儡在六艘货运飞舟中上下,卸下其中装载的材料,分别运送到仓库之中,分门别类的存放好。 随陆渊一同前来的器师、器辅造和战军,早早地被安排好住处,安歇下来。 陆渊则婉拒了特别为他安排的居室,他在芒山住了也有好些天,原本居室的钥匙还在手里,不用换别的,这样住着就挺好。 正当他想回居室,试着做些法器的时候,却被身后的女声叫住。 “陆师弟!陆师弟!” 芒山的女性修者本就不多,能够直呼真传师弟的就更少了。 循着声音回头一看。 果然,是琼墉师姐。 在这个人人皆蓄长发的时代,一头碎发的琼墉即使站在人群里,也很显眼。 她没穿女儿家鲜艳宽大的裙裳,从头到脚都打扮地很利落,正以一种豪迈的姿态,大步往陆渊这边跑过来。 用她的话说,裙装太臃肿,跑起来不利落,穿成这样方便干架。 这姑娘,估计是很难找到道侣了。 关于工作的具体分配,以及如何进行下一步,应当是在明天,召集诸位器师和战军中的干员一同商议,陆渊不太清楚为何在这时叫住自己。 “走,陆师弟,带你去个好地方!” 琼墉接近之后,二话不说,直接把陆渊拽到一间看着很普通的茅舍前。 这座茅舍从外观来看并无不妥,就在泊港不远的地方,以器师的眼光来看,这是间易于拆卸重装的拼装型小房子。 有股淡淡的茶香从内里飘出来,闻着很香,让人身心都舒畅。 “来陆师弟,赶紧进来,柳师姐已经把茶都泡好了。” 琼墉吸了一大口茶香,嘿嘿直笑,她这些天就惦记着柳师姐这儿的好东西,托了眼前这位陆师弟的福,今儿个看来能喝个爽。 撩开门帘,琼墉钻了进去,然后从草帘与墙板的缝隙中伸出头来,朝陆渊招招手:“快来快来!” 陆渊摸了摸鼻子,跟了上去。 琼墉一点不见外的做派,让他无形之中放松很多。 本来觉着,真传们见面,不都得找个上得了台面的雅厅,再拿捏着声音、举止、语气,强行优雅,看起来像带着仙气,最后摆着高深的姿态,聊些高端大气的见闻啥的。 听说兰芷宗的弟子们都爱这么干。 真是这样,陆渊可受不了,好在太华的首席并不讲究那些。 直至进了茅舍,内里的灵气与独特的灵韵才让他明白,这不是普通的屋子。 修道芝兰、青蛤木...所用材料均不同凡响。 单单这些材料相加,就足以大大加快修行的效率,再配上专门配的聚灵阵,那对普通修者来说,在这里修行就跟开了加速挂一样。 确实跟琼墉说的一样,是个好地方。 但资质越好,从中得到的裨益越少。 陆渊又深吸了一口气,他闻到的不是茶香,而是金钱的味道。 “陆师弟,请落座。” 柳余恨神色平淡,开口相邀。 茅舍内,正中的矮几上,摆好三套茶盏,碧绿的茶水冒出腾腾热气,内里有舒展开的茶叶沉浮。 陆渊盘腿坐下,视线在捧着茶盏美滋滋喝茶的琼墉身上停顿片刻,觉得不太靠谱,又转到柳余恨身上:“柳师姐有事要与我说?” “是的,你是顾师伯的弟子,又是芒山器师的代表,而我们作为两支战军的统领,自然是需要和你提前交流。 一来将当前情况告知于你,二来我们需要提前磋商,以免明天意见不一。” 柳余恨开门见山,随后问道:“师弟对当前情况了解多少?” 了解? 陆渊很无奈,摊了摊手:“我就知道流匪有六艘战舰,老巢在南方,首领是初元境界的陈当,其余的一概不知。” 他没说谎,舰船型号、各自功能侧重在符器阁的图纸上能够看出来,但实际交兵的情况复杂,他没经验。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就算熟读兵书,未有实际操兵之经验,也只不过是纸上谈兵,徒惹人笑而已。 柳余恨沉吟片刻:“这样,让琼墉先给你讲讲当前形势和难点,有不清楚的地方可以提出来,我给你解释。” 陆渊颔首,表示同意。 琼墉抹抹嘴,把空的茶碗推到柳余恨面前:“师姐,再来一碗!” 柳余恨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她。 琼墉嘿嘿直笑:“我给陆师弟讲讲,师姐好歹给我添点茶,就当辛苦费了。” 柳余恨才叹了口气,给她续上。 “陆师弟,现在呢流匪经常出来掠夺中小宗门,除了洗劫财物之外,还会掳走精于炼器的修者,似乎是要培养自身的法器供给能力。 每当我们接到求援消息,出动战舰去营救的时候,流匪的战舰却故意躲着我们,也正是因为这项原因,直到现在我们的战舰同流匪都没有正式的交锋。” 琼墉摊开小几上的地图,指向地图下方大片涂上灰色的部分:“这里是南方,流匪就盘踞在其内,灰色表示的地势地形,作了何种布置,各境界的修者有多少,我们都不得而知,所以不敢贸然带领战军前往。” 在对敌方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贸然冲进去,极有可能遭受伏击。 那里和芒山恰恰相反,不再是新军的主场,反而对流匪更有利。 “师弟,宗内虽然批准了我们的想法,但实际上,我们暂时连陈当的踪迹都没有找到。他生性谨慎,几乎从没有暴露在我们的巡查范围内。 就算有,也会同时在数个地方传出消息,露出痕迹,让人没法肯定哪些消息才是真的。” 陆渊了然,这是个老苟比了,能够顶着那么多宗门的通缉活到现在,不是没有原因的。 就算已经成为元婴,也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元婴已经能够撑起一方大宗,如果不是几位同阶联手,那绝不会落入必死的局面。即便已经修行到这个地步,陈当仍然有着常人难及的谨慎。 琼墉的介绍仍然在继续:“别的不说,流匪六艘战舰最近的操作变得越来越纯熟,我们虽然有宗门的支持,装备供给都好一点,但如果正面交锋,这六艘流匪战舰仍然能够牵制我们拥有的大部分力量。” 太华战舰同样有六艘,各方面的性能都比流匪的略好,但正常来说,无法在短时间内结束战斗。 这对最后合击陈当的目标来说,是巨大的阻碍。 “这是一次难得的实战机会,不管是那六艘战舰,还是陈当,都是我们两支战军很好的对手,所以绝不能够错过。” 说到这里,琼墉的眼神有些发亮,浑身透出一种矛枪般的锋芒。 连此前并不相熟的陆渊都能瞧出她的跃跃欲试。 “那么之后您二位准备怎么办?”陆渊问道。 太华元婴不到最后不会参战,那么两支战军将独自面对六艘战舰、陈当和不明数量的单独流匪。 在绝对力量上处于劣势。 “我们正在对流匪的出现地点和行动路线进行追踪,尝试找出规律。另外谴派了许多斥候探查他们最早出现的地方,以及绘制南方的地形。 再过一段时间,会找出一个适合伏击的地方,将六艘战舰集中在一起,以求尽快击毁其中一艘或者两艘,逐步削弱流匪的势力。 但如何创造正面迎击陈当的机会,还需要根据形势进一步探讨。” 琼墉说着说着,觉得渴了,捧起刚添满的茶盏一饮而尽:“这茶真棒,师姐再添一碗!” 陆渊摸着下巴想了想:“除了制式法器的制备,以补全战军的消耗之外,在这场尝试中,我们符器阁还能起到什么作用?” 琼墉满足地再次端起满满的茶盏:“制式法器的制备也很重要。师弟你带兵打过别人就知道,战舰上的储备那是蹭蹭的减少,装满了以后看着是挺多挺满,但如果没有后勤补充,打不了几场。 我们需要更多的贯星箭以及别的大型法器。” 打仗嘛,就是烧钱。 灵石、材料、法器、符箓都会飞速消耗,没有强大的综合实力以及后勤支持,绝无可能在诸界打一场真正意义上的修者战争。 柳余恨接口道:“宗门遣师弟以及诸位器师过来,当然不止是为了制备制式装备,更重要的是从无到有的设计出一些我们需要的法器。” 法器是可以被设计的。 当一名器师的技艺足够纯熟,且对修行、炼器的道理了解地十分透彻的时候,他就有能力对原本的法器作出改进或是升级翻新。 再优秀一点,便能从修真界域数以万计的物质种类中,选取自己需要的材料,辅以纹理,造就此前未曾出现过的崭新法器。 修者的世界,就是这样一步一步丰富起来的。 陆渊此前为自己,为唐荼瞿向做的法器,就是自己设计并制作的。 没有永恒不变的法宝,只有不断进取的炼器人。 “师弟你知道金丹同元婴的差别吗?”柳余恨问道。 陆渊摇摇头,金丹和归真之间的差距,他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但元婴太过遥远,暂时还没有研究过。 但各阁首席却早早的对此有过详尽的了解。 太华的元婴并不少,所以才能够整理出相应的资料,以增进见闻,对修行境界了解的更加透彻。 放在别处,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正是因为有了这些知识和资料,柳余恨和琼墉才能够深刻了解敌我之间的差距在哪里,才敢于生出与陈当正面交手的念头。 “更多的不便细说,我只讲表象。” 柳余恨将其中差别缓缓道来:“首先是对天地五行的支配。” 五行术法和符箓,都是依托五行才能够正常使用,但归根究底,都是根植于神真。 金丹境界前,人体以精气神为引,沟通神真,才能施展术法;金丹境界之后则是依靠金丹或是元婴。 “元婴境界修者,比我们更贴近神真,所以我们在五行术法这方面,天然处于劣势,他们甚至能够支配附近的五行,使其难以被我们利用。” 陆渊想了一下,这不就是拥有对五行的更高权限吗,确实难搞。 这就等于除了主炮之外的各类符文炮和符箓都报废了,而这些恰恰是战军实力的重要组成部分。 相比于归真境界,金丹境界也更加贴近神真,但对以下境界没有这样强大的压制。 起码对上金丹的时候,符箓和术法都能起到作用。 “元婴境界修者的飞剑十分强大,能够击穿阵纹装甲,对战舰造成相当严重的破坏。他们的真元质量同样远高于我们,一举一动都有莫大的威能。” “还有可能携带的护盾等其他法器需要注意。” “最后则是灵活性,元婴修者御使遁器的速度远快于我们,一旦感觉到不妥,就会脱离战场,那时能追上他的,只有速度专精的战舰。” 柳余恨将其中差距一一道来:“所以我们需要针对陈当具备的优势,用专门打造的法器来抹除或者减小这些优势,这样才有可能将他留下。” 如果器师们认为三品法器,不足以达到柳余恨的期待效果,那么就将上报宗门,请求锻造专用的四品法器。 陆渊咂咂嘴,怪不得之前没有金丹胜元婴的先例,这完全是碾压嘛。 其间差距堪比云泥。 要针对这些元婴修者具有的优势来锻造法器,也是难活儿。 一般的单件法器,肯定不能够满足需求,那么就需要大型组合法器,或者是以更多的数量达成单件法器难以造成的效果。 怪不得宗内要运那样多的材料过来,算上制式法器的消耗,这些材料真就未必够用。 “至于如何针对元婴修者具备的优势,我们会召开会议,组织所有器师和金丹境界战兵来作讨论。 师弟你看如何?” 柳余恨问道。 集思广益,才能找出最高效的办法。 “嗯,师姐你们安排。” 陆渊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下来。 他和器师们的主要作用,还是评估方案所需的法器,是否能够锻造出来。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此举古来未有,闻所未闻 “人可真多啊。” 散会之后,陆渊望着陆续离开的人群叹道。 别宗少有的金丹真人,在这里比比皆是。 这是第二天召开的作战会议,与会者除了器师,还有金丹境界的两军部将。 可以说,在场的人除了陆渊,都是真人。 可即使参与会议的门槛如此之高,会议室仍旧乌泱泱地坐满了人。 瞥了一眼之后,陆渊粗略算了一下,结果令人咋舌。 不下百位。 包括陆渊在内的器师只有十三名,剩下的都是两军部将。 除了陆渊之外,余下的每一名与会者都已经跨过归真和金丹的鸿沟,凝成内丹。 随便挑出一位,都有资格在诸界之中开辟出一个金丹宗门。 眼下只是两支新组战军,便拥有足足百位金丹真人,如果这一幕泄露到外界,不知要激起多大的浪潮。 如果各宗皆无元婴,单凭这两支战军,便能横扫六成大宗。 直到今天,陆渊才明白太华的底蕴是何等骇人。 但元婴与金丹的实战差距更叫他惊讶。 近百位金丹真人,一千余名其它境界战兵,再加上六艘战舰,面对一个刚入初元境界不久的修者,都没有信心战而胜之。 这就是一名元婴,就能撑起一个大宗,并使其长盛不衰的原因。 只要一个大宗的元婴修者还在,那么这个宗门就绝对不用担心衰亡。 会议已经散场,各位真人依次离去。 “陆真传?” 有人在唤他。 陆渊尚不习惯这个称呼,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在太华,金丹长老所收弟子,皆可称真传。 陆渊是顾纯垆的弟子,但并非符器阁首席,所以也可称真传。 反正别人都是这么叫的。 出声的人是原先就在芒山任职的两名器师,模样同凡人三十岁左右相仿,至于真实年纪,应当在三百岁左右。 “陆真传,我二人皆有职司,所以特来问询接下来有无会议,若是没有,我们便早些退场了。” 两名器师皆是黄姓,在芒山负责泊港的运转和战舰的维护保养,任务不轻。 言辞之中并无对低境界修者的轻视。 歧视低境界修者的行为,只在外界会发生,一些高境界者自以为不凡,便会或多或少的轻视比自身境界低的修者。 这就是外界修者鄙视链的成因。 但这不过是由于眼界浅,经历不多而导致的可笑观点。 在太华则大不一样,太华不缺金丹真人,一概事务多由司职所定,故而个人能力也是衡量一个人的重要指标。 陆渊已经拿到乙中房的器师铭牌,那就表明他有与在场诸人平等交谈的资格。 他又任了此次符器阁器师代表的职,有调遣芒山器师及器辅造的职权,所以两名器师需要向他通报一声。 陆渊及时起身:“我是有些想法,但仅限于一些设想,二位以职司为重,先回泊港便是,若是接下来讨论出一些结果,我也会在第一时间告知二位。” 两名黄姓器师告罪一声,便离开了。 现在会议室中,还剩下陆渊和随行的十名器师。 这十位器师坐在远处,他们暂时没有固定的职责,总不能这样白白消耗时间,于是都没有离开的意思,想听听陆渊有什么见解。 他们的工作,需要此次外派的负责人来分配。 也就是陆渊。 而身为当事人的陆某人,心思急转。 这是他第一次充当领导者,组织这么多高阶修者去完成一项任务。 他手指连敲坐垫,柳师姐和琼墉师姐召开的会议,主要将日后的计划分为两个环节。 第一个环节,是对流匪信息的搜集和削弱;第二个环节,则是引出陈当与之一战。 在两个环节之中,陆渊和器师们负责的主要是后勤,将战斗需要的法器锻造出来。 “各位前辈,两位师姐提及的第一个环节中,所需要的大多是消耗型制式装备,其中尤以贯星弩为重。 这些制式装备,各位应该都亲手做过不少,手法纯熟,不是很大的问题。” 符器阁此次谴派的器师,每位都经验丰富,两军战舰上所存在的法器,他们都曾亲手锻造过。 在这一环节中,存在问题的只有贯星弩的产量。 贯星弩的结构异常复杂,所用材料珍稀,需要篆刻的纹理组合精妙而且异常地多。制备贯星弩本身就需要极高的技艺和精气神支撑,若是一点阵纹失手篆刻错了,那此前在它身上花费的汗水就都付诸东流。 打造难度高,对失误的容忍性又极低,所以每位器师,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完全投入其中,都未必能够造出一枝。 但并非每一枝贯星箭都能够在战斗之中成功命中敌舰。 上次柳余恨是占了地利,借助芒山大阵掀起逆风,加上各类工事的辅助,成功将流匪战舰的速度减缓,又亲自操持机关巨弩,方才取得战果。 但在舰队之间的战斗中,这种机会很难把握。 因此目前芒山的贯星弩储备远远不够。 如今他神火已燃,精气神充裕,体内流淌的金色真元质量并不比金丹真人差,所以陆渊准备自己做一枝,试试需要多长时间。 如果比当前器师们的速度都快,那么这份工作他将揽到自己身上。 “但是,真正具有挑战性的是第二个环节,我们需要针对两位师姐列出的那些条件,构思使用何种手段,才能抵消元婴修者的优势。” “这是修真界域中,处于空白的领域。在今天之前,从来没有人敢于在这方面进行针对性极强的谋划,也从来没有成功的例子。” “我们所要进行的,是一项前所未有的挑战。” “我觉得我很幸运,因为能与各位前辈一起为了击败元婴的目标而努力,因为宗门给了我们足够坚实的后盾。” “宗门为此调遣了整整十三名器师和不计其数的材料,好让我们有资本,有底气去做这样的一件事情。” “我觉得我们能够成功。” 陆渊神色端正,这席话既为鼓动士气,也是他心中所想。 换了其它任何界域的任何势力,面对同样的情形,都无法催生出今天的场面,唯有太华,唯有太华的人,才有这份实力和胆气,去做别人不敢做不能做的事情。 “在出发之前,我已经详细了解了各位前辈的生平以及卷宗履历,对各人的侧重略有了解。因此下面我将根据已知的资料,将我和各位分成两组。” “一组负责常规制式装备的生产,二组负责针对性策略的构思和实践,策略并不限于法器,地形地势、灵植、特殊现象、瑰魄等等,只要能够发挥作用,那么都能够归入其中。” “下面分别是暂时拟定的名单,如有不同看法,可以在散会之后找我沟通。”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紧锣密鼓 一组四人,二组八人。 合共十二名器师。 那么剩下的一位去哪了呢? 这最后剩下的一位自然是陆渊本身。 他对其它十二名器师的资料了解颇深,偏偏对自己的能力范围不太确定。 毕竟才入归真不久,真元因为大日真火和小世界阳极所栽培的辰日火树而蜕变成为金色,其中神妙尚未完全了解通透,又怎能精确估算自身能力所及。 通过交谈和考校,顾老头对陆渊的综合能力进行评判,给了乙中房的器师玉牌。 但顾老头和陆渊不一样,就像看同一本修行经,顾老头能看出来的东西,比陆渊能看出来的多得多。 所以陆渊准备篆刻一枝贯星箭来试试自己的水平。 一组被安排在泊港内部,那里本就是两名黄姓器师的工作场所,有制作制式装备的合适场所以及工具。 二组则被分在芒山山脚。 山脚的灵气浓度较低,且地处偏僻,对于修者来说并不是一个好地方。 但二组选址之所以定在这里,就是因为它的偏僻。 因为二组所负责的,是做出能够有效针对元婴的法器,这些法器从未在诸界出现过,也未经实战检测,在安全方面存在不确定性。 谁知道会做出个什么玩意,万一伤到人可就不太妙了。 现居芒山的百余名器辅造,也已经根据组别和器师,一一分配好,他们是器师们极好的帮手,能够减轻许多负担。 二组的建筑很快建成,法阵也已经铭刻在每一处砖瓦之中,以确保能够抵御一定的冲击。炼器所需器械也分配到位。 于是二组迅速开始了工作。 “陆真传,不知这种雾气是从何而来?” 朝陆渊发出询问的是二组的一名器师,叫做钱穆,他手中托着一方布囊,有丝丝白雾从中渗出,被真元束缚,积聚在掌中。 这白雾自然是大雾流苏生出的雾气,有阻隔视线和神识的作用,被陆渊以布囊盛纳。 现在琢磨着可能有点用,就掏出来试试。 陆渊耸耸肩:“一种自种灵植生产的。” 钱穆闻听此言,便知趣地没有再问,而是将他的想法和盘托出:“陆真传,囊中的白雾有极好的神识阻隔功能,我如今已经是真丹小境界,但如果白雾厚达五丈,我的神识也将无法突破。” 真丹小境界,是金丹境界的第三个小台阶,眼前的钱器师,已然是一名在金丹境界积累极深的修者。 然而就连他,也无法使神识透过五丈的白雾。 神识乃是御使飞剑法器的根本,这意味着金丹境界修者,处在白雾之中也只能御剑五丈。 再远一些,就会脱离控制,仅以惯性朝前飞,过不了多远就会掉落。 “那多厚的白雾能够阻隔元婴的神识?” 陆渊问道。 钱穆沉吟片刻,而后回应道:“如果想单单以白雾来限制陈当,那么用量将相当巨大,起码需要五百丈厚,应该才勉强够用。” 五百丈,约为一千六百五十米。 这都快两公里了,基本无用。 若是想以白雾来隔绝陈当神识,最起码需要造成一团半径五百丈的雾球,还是在他完全不移动的情况下。 这在实战之中绝无可能办到。 “那能够用别的方式,增强白雾的特质吗?” 陆渊有些不甘心,目前并无其他能够有效制约元婴神识的手段,好不容易有了白雾,却难以奏效。 假如不能有效抑制住陈当的神识,那么舰队将正面迎击一位初元境界修者的飞剑。 单人搏杀,以飞剑最为强势有效,这足以证明修者飞剑杀伤力极强。 陈当的飞剑,通常用于同阶相争,能够洞穿舰船护甲,直接对舰中人员造成杀伤。 如果没有有效的遏制手段,许多太华弟子都将在这场战役中死去。 这是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愿意见到的。 “这...我需要借助一些法器,对白雾进行分析,才能确定。” 钱穆催动布囊,把右手的白雾吸纳回去,再将扣索系紧:“冒昧地问一句,这种白雾您有多少?” 一株大雾流苏的白雾能够源源不断地生成,就算不够,也可以短时间内取得两百红点,再点一颗大雾流苏出来。 所以陆渊自信答道:“要多少有多少。” “如此便好。”钱穆点点头,“有结果后,第一时间我就将告知陆真传。” 说罢转身,回到自己的工作室中去了。 陆渊转身拿起特质的刻刀,欲要继续铭刻纹理。 这是一枝贯星箭,它的形体已经没有缺陷,剩下的就只是篆刻纹理。 箭羽上已经密密麻麻布满了细小的条纹,但其它地方仍旧空白。 陆渊捏着刻刀想了一会,却又将刻刀放下。 按照现在的速度来看,想要完成一枝贯星箭也需要近一个月,同大部分器师并无区别。 以后随着境界提升,速度才会更快,所需要的时间也会更短。 但至少现在,陆渊完成贯星箭所需要的时间过于漫长。 既然如此,就不必再试了。 在诸器师之中,陆渊自认对灵植的认识较其他人更全面,同时他并不只擅长炼器绘符,布设阵法也是符器阁专长,他在这方面同样不弱。 相较于其他器师,他目前的长处并不在制造器具的速度上,而在于满资质带来的不偏科。 换句话说,他的知识面广而深。 这样的人,更适合待在二组,来发挥想象力,将他的想法思维与其它思维灵活的器师碰撞,摩擦出智慧的火花,而不是待在一组,按部就班地生产制式法器。 所以他将自己分在二组里。 一组四名器师不变,二组则有了九名器师。 陆渊拥有自己独立的工作间,本着保密的原则,他没有找任何一名器辅造来给自己帮忙。 这为他的工作带来很大不便,一些处于二品一品范畴内的纹理和半成品,都需要他一个人来做,在很大程度上拖慢了效率。 他需要一些帮手,一些靠的住的,能保守秘密的帮手。 数个人选瞬间在脑海中浮现。 “大春...还有...朱宁?”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太华不负我,我不负太华 陆渊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大春。 前些日子,陆渊动了教龙牙兵炼器,以组建独属于自己的后勤团队的心思。 心动不如行动,于是他就那么做了。 除了大春之外,跟着辰皎修行了一段时间的二春三春,已经有了修行的基础,于是在最近的这段时间内,也都在学习炼器的知识。 小世界里的灵植已经不算少,除了新买的果树,其余的都能够作为炼器的材料。 一旦陆渊闲下来,就会伐些枝节、摘些草叶给大春他们练手,所以龙牙兵们都有过不少次实践。 可喜的是,龙牙兵的资质似乎都不错,大春更是稳压二春三春一头,表现抢眼。 他们在炼器方面的造诣,虽比不上筑基期时的陆渊,做一些原材料的处理以及半成品的加工还是没问题的,给陆器师打打下手勉强可行。 那么陆器师的器辅造就有三名候选人了。 四春五春刚刚醒来,仍在辰皎的教导下修行,这俩并没有炼器方面的专业素养,强行叫过来也难发挥像样的作用,直接被排除在外。 紧随龙牙兵之后,接下来陆渊想到的人选,就是朱宁。 这位一直隐藏在暗中的影。 或者说,是自己的护道人。 一株大树的茁壮生长,需要阳光下的枝干、树叶和花朵,也少不了深埋地下,与光明隔绝的树根。 将太华比作一棵大树,那么影就扮演着树根的角色。 陆渊尊重每一位在不为人知的黑暗角落里默默付出的同门,他们的功绩少有人知,却仍然不会停下脚步。 “只不过该和这位影选择怎样的合作方式呢?” 陆渊坐回座椅,翘起二郎腿,陷入思索,这才是他一直纠结的地方。 他所想的是拥有一支完全属于自己的力量,不会受到任何掣肘,所以才没有在宗内招收拥趸,而是果断选择了龙牙兵,从零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 但在诸界之中没有关系较近的部下或是朋友也是不行的。 陆渊的秘密过于惊人,暴露出去会引来数不清的垂涎。所以本能的,他不愿意彻底相信任何一个人,直到拥有足够捍卫自己生命与尊严的力量。 辰皎是例外,她意外地闯进了陆渊的生活,并将永远和陆渊绑定在一起。 可别人不是,这样陆渊想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就显得格外困难。 人心最是难测,也最是易变,不能冒这个险。 但现在,他或许可以试着相信朱宁,对他展露一部分不同常人的秘密。 只是与朱宁相处的方式,他一直没有想好。 主从?平等?还是其它方式? 朱宁也拥有对陆渊的选择权利,所以过于绝对的主从关系,朱宁未必会接受。 平等关系不太符合陆渊的期望,他想找一个可靠的部下,而不是拿钱办事的可靠佣兵。 “啊啊啊啊!” 越想越纠结,陆渊有点烦躁地抓抓头,站起身来,在工作室中开会踱步。 和旁人打交道太麻烦,所以诸界太平的时候,他才想老老实实地窝在洞府,做个宅修。 但今时不同往日,太华面对危难,他陆某人好歹算个太华真传,怎么能只顾自己? 眼见亲友零落却无动于衷,那还算个人吗? “算了,当面和你说清楚,看怎么选吧。” 陆渊停下步子,不再来回走动。 男人嘛,还是直接一点好。 于是他以神念沟通了大姥,问询出朱宁此刻的方位。 然后大步向前,直直地朝藏身之处而去。 当初在符器阁后殿,陆渊虽然向顾老头坦白了能察觉到朱宁,但并未立刻想出后续的解决办法。 所以朱宁仍然一直在暗中保护陆渊。 “朱宁老哥,出来吧!我师父都告诉我了,他应该也曾对你提及,出来没事!” 陆渊停在一块山石面前,停住脚步,大声喊道。 慢慢地,有一个身影从山石间显露,他一袭黒杉,露出身形之后,缓缓向陆渊靠拢。 在护持门下弟子时,影可以暗中潜伏,但都会携带明面上的身份与任务证明,来作掩饰。 太华属地有严格的排查对照,如果不携带宗门安排的身份证明,难免会被当做行事鬼祟、居心叵测之人,从而生出不必要的意外。 “有礼了,陆真传,阁主确实曾与我言明,只是不知陆真传唤我现身,有何要事相商?” 陆渊仔细打量眼前的男性修者。 朱宁看起来并不老,他正处于一位修者的巅峰期,下巴有一圈黑色胡茬,体格并不壮硕,却也并不文弱,腰间斜跨一柄长剑,手上捧着顶斗笠,莫名有股江湖侠客的味道。 但他的眼神中少了豪侠的桀骜,多了些温文和善意。 一身黑衣似乎也是符器阁所产,看上去普通,其实能够很好地掩藏气息与身形。 陆渊以食指蹭了蹭鼻子,挑了挑眉:“朱宁老哥觉得我怎么样?” 世上没有比这更糟糕的开场白了。 朱宁不解其意,斟酌道:“陆真传天资极高,为人...厚道,重感情,不管是做人还是修行,都很不错,前路光明,将来必为我太华肱股...不知陆真传何意?” “我想组建一股包括战军在内的势力,有兴趣吗?” 陆渊不再犹豫,开门见山:“我叫朱宁老哥出来,是因为我并不需要暗中的护卫,而更需要能够置于明面的力量。” 朱宁皱眉,他在认真思考陆渊的话。 如果是另外的归真修者,他会直接拒绝掉。 因为仅仅归真境界,就想要一位裂丹小境界的金丹顶尖修者成为部属,未免太过异想天开。这甚至有些侮辱的意味。 但陆渊不是寻常道理能解释的存在。 朱宁就是负责陆渊卷宗更改的人,见过陆渊的真正卷宗,知道面前这位陆姓真传天赋是何等惊人,真正配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八个字。 而且他还是符器阁阁主的亲传弟子,亦是下任符器阁阁主的师弟。 这样的人,未来岂是光明二字就能够描述的? “我有几个问题。”思虑一番后,朱宁问道。 陆渊正色回应:“朱老哥只管问。” “一,各阁首席皆有招收门中长老弟子进入战军的职责,陆真传身为阁主亲传,自然也可通过门中程序一一招揽,为何要单独与我相商?” “因为我所组建的势力,不依托太华,独属于我本人。”陆渊坦然答道。 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如果朱宁愿意过来,那他在未来也必定会知道自己的打算。 出乎意外的是,朱宁居然没有对这一条提出疑问,似乎这同下面的问题比起来并不重要:“二,我知晓您的天赋,但天才泯然众人的例子并不少,您为何会认为自己将来必然有一番作为,甚至能够驾驭金丹顶尖的修者?” 只有拥有有保障的未来,才值得强者跟随。 陆渊没有立即回答,他拍了拍身边的石头。 这块石头露在地面的部分有半人高,其余的深埋土壤之中,不能窥其全貌。 “这块石头,出现在你我视野中的只是一小段,在土壤中,埋着它远比地面更大的隐藏部分。 关于我的信息,不管是卷宗所写,还是你近日所见,都只是露在地表的那部分。 我敢招揽朱老哥,是因为我有足够的底气和可期的未来。而我师傅也同样相信这一点。” 顿了顿,陆渊同大姥暗中沟通了几句,又道:“朱老哥无法破入元婴,无非是因为资质问题,在不久的将来,我将有能力补上你的资质。” “三、我签订过保密契约,从而知晓了您的潜力和地位,假如真如您所言,在您帐中任职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并不会觉得辱没,朱某只是担心有一天,您会不会觉得太华也不足以大展拳脚,从而离开?” 这份条件足以让任何停留在金丹顶端的修者心动,但朱宁虽然意动,却没有停下,他补充道:“第三个问题,是最重要的一点。” 朱宁的担心不无道理,这是有先例的。 就是顾老头,当初昆吾极力挽留顾老头,换一个人,不会过多犹豫就会转投昆吾,幸而他没有,果断地回到太华。 而陆渊如今所取得的成就,比同样年纪的顾老头有过之而无不及。 朱宁注视陆渊的眼睛:“我是太华的人,只愿为太华效力。” 在他的注视下,陆渊笑了,并且笑的越来越大声。 “说实话,我想过朱老哥会提出什么样的问题,但唯独没有想过这个,您能考虑到太华,这让我很开心,咳咳咳...” 陆渊笑的时候仰着脸,以至于被口水呛到,咳了几声。 但他的神色却没有半点尴尬,反而非常认真:“我来太华时,是孤身一人,说孑然一身都有些抬举,那时候我根本就是...什么都没有。” 刚穿来时,就只有肉身和精神,别说亲朋好友,就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 举目无亲,无可依赖。 “后来入了宗,我开始觉得有了依靠,在外门渐渐过了两年,虽不至于大富大贵,却也衣食无忧,未来也是可见的平坦,就算我一生平庸,也会有令人满意的一生。” “这对一个几乎能算是孤魂野鬼的人来说,真的已经极好极好了。” “没有盘剥克扣,也没有恶霸欺压,还有人教我修行常识,讲解道理,偶有错漏也会有同门帮忙提醒。我甚至觉得,这比我上辈子过的都更加充实和满足。” “你知道瞿向和外门的徐册策吗?” 没等朱宁点头,陆渊就继续说了下去。 他不只是说给朱宁听,也在一点点地回忆在太华的日子:“认识瞿向时,我只是个植耕,他也只是个摆摊的二道贩子,我们之间唯一的交集就是我曾在他那里买了些货。 可一年之后,他仍能记得我姓甚名谁,买了些什么,在我购买劣质丹药的时候还会提醒我,后来更是帮了我很多。 徐册策呢,则是外门执事房的册策,平素就很和善,他与我并无其他关系,但愿意在我得罪别人的时候,帮我一把。 这两个人,是我特别敬重感激的人,也是从这里开始,太华于我,就并不只是避风港和大腿,它在我心里慢慢有了别的意义。 后来我认识了四爷,认识了景岩真人和一群朋友,认识了师傅。 我的朋友,我的兄弟,我的一切都在这里。 太华于我已经不是一个宗门,而是我在诸界的家。” 是一个孤独灵魂在与上辈子迥然不同的新世界里,找到的新家。 陆渊举起右手:“我可以对神真起誓,太华不负我,我就将用我的一切去捍卫它,正如你一样,我也永远不会离开太华。” 在诸界之中,涉及到神真的话,都是要为之负责的。 但陆渊仍然说出了这番话。 毫不犹豫,义无反顾。 因为他觉得,这理所当然。 事情本就该如此。 ...... ...... 可能是陆渊的话语让朱宁多有感触,也可能是陆渊的天赋以及取得的成就确实令人咋舌,还可能是陆渊的条件足够令人心动,朱宁最后还是同意了。 别的不说,一个二十来岁,就能够得到符器阁乙中房器师玉牌,能与金丹真人平起平坐的人,之后再差又能差到哪儿去? 各阁首席便有资格招收金丹真人为战军部将,陆渊的身份其实已经不比各阁首席差上太多,而他的未来只会更加远大。 所以陆渊的势力迎来了突破性的进展:已经有整整一个部属了! 朱宁本就是符器阁出身,在炼器方面虽没拿到过器师玉牌,但给陆渊打打下手还是没问题的。 接下来要解决的就是大春他们的身份问题。 龙牙兵虽然外表上没有与人相异的地方,但的确不是人。 他们体内涌动的不是修者真元,而是妖族妖元。 如果与修者贴近工作,是无法隐藏的。 陆渊吃不准太华对大春他们的态度如何,所以不能贸然让大春二春三春出来,做自己的助手。 虽有掌教向大姥请教过秘法的渊源,但前不久才差点发生人妖之间的战争,陆渊手下多出三名妖族,难免会让人多想。 得先探探口风。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军阵 山石崩摧,碎土飞溅,草木成齑粉。 真元术法碰撞的波动令人心惊。 若无事先布下的禁制挡住,这股由众多股高品质真元聚合而成的声势,将达到扩散至三十里外也可轻易察觉的地步。 此地除了芒山,另有几座高矮不一的山峰,平时也有构筑的防御工事和驻守战兵,但今天,其中一座个头最小的山峰上,原本驻扎的战兵尽数撤出。 四周也布上了一层主要阻隔真元波动的禁制,以免惊扰到其它修者。 陆渊在禁制外徘徊,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他本来是想找柳师姐商量商量大春他们的事情,于是找到了这里。 芒山上除了器师,已经一位金丹真人都没有了。 因为那近百位金丹境界的战军部将,都随柳师姐二人进入了眼前这道禁制之中。 一道逸散的剑气撞过来,正好落在面前,与禁制激烈碰撞后消弭在空中。 剑气虽泯灭,但仅仅是震动的余波,已经足够让陆器师脑袋嗡嗡作响。 “草!一种植物。” 陆渊立刻麻利地往后退了几十步,以保平安。 在修真界域之中,对境界与品阶的划分并不简单粗暴,平时所说的一二三四品等阶别,只是套大而粗略的框架,将灵兽、器物等与相同等级的修者挂钩。 比如二品符箓,二品法器的适用群体就是归真境界的修者,灵植和灵兽的划分因为种类成因繁多而有些复杂,但大多也能同归真境界对得上。 但当法器、符箓、阵法等步入三品之后,相同等阶之间的差距就会被拉大。 就像四爷可以轻松揪着初入金丹的修者打,三品内顶尖的器物同三品内较差器物之间也像隔了一条鸿沟。 境界越高,同阶修者间的差别就越大,这种差别基于装备、资质和所处的小境界,难以用具体数值来衡量。 法器、符箓等人造器物也是如此。 眼前这道禁制就属于三品中顶尖的那一类,但即便如此,刚刚那道明摆着是被劈碎的残余剑气仍然差点破防。 陆渊敢拍着胸脯保证,那根本就不是单个金丹修者能斩出来的,就算是柳余恨和琼墉这两位师姐,也绝无可能斩出方才那道剑气的完整版。 “现在进去,不会被余波打成渣渣吧,溜了溜了。” 等演练完了再来也不晚。 看这阵势,里面要是没有本门元婴配合演练,陆某人能把名字倒过来写。 转身,踏步,准备离开。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禁制内那令人发怵的冲击波动停止了。 禁制朝两旁分开,一身戎装的柳余恨从中走了出来,裂开的出口在她身后闭合。 顺着那道持续时间极短的出口,陆渊瞥见十余位真人靠在一起,结成阵型,呈现防御姿态。 “陆师弟来此有何事?” 柳余恨拄着一柄长剑,顺势坐在一块半人高的山石上:“方才在同宗内前辈演练,察觉到你来了,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她的气息尚未平复,言语中多有喘息。 坐在山石上,也不是无故摆姿态,而是确实乏累。 只有气力和真元都即将耗尽才会让一名修者有如上表现。 陆渊注意到,她身上的黑甲有几处之前没有的破损,应该都是在禁制中演练所得。 没想到,一贯给人清冷感觉的柳师姐也会有如此拼命的时候。 “是关于我挑选助手的一些事情。” 陆渊瞥了眼禁制,身为一名器师,自然对各种禁制的原理、作用和布设方式了如指掌。 眼前的禁制,是能够从里往外探知的单向禁制,正是因为这点,柳师姐才能察觉自己的到来。 但他尚不确定同门对大春会持有什么样的态度,所以这些话不便在人前说。 “我能设下一个简单的隔音禁制吗?” 陆渊询问道。 柳余恨没有颔首,一些平时很容易便能做到的动作,对现在的她来说有些费力,于是她只是嘴唇动了动:“可以。” 获得允许之后,几块刻着纹理的立方体从陆渊手里落在地上,形成独特的排列,将陆渊和柳余恨圈在里面。 灵气被标准灵石块大小的立方体吸纳,一道无形的线条自立方体中探出,连接到下一颗立方体上,直到相近的两颗立方体两两相接,形成正五边形的图案。 随后一道肉眼不可见的膜从线条中升起,将二人包裹在内。 从肉眼来看,环境与之前没有任何区别,但现在陆渊想说的话,已经不会被外面的人听到。 “我有几名合适的助手人选,但他们是妖,所以我才来找您,想问问如果我把他们找来,会不会有人抵制,从而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纷争。” 陆渊如实将情况说了出来。 “不会。”柳余恨缓缓调息,她似乎能同时平复体内真元和与陆渊交谈。 一心多用,陆渊立刻联想到冲夷真君修习的秘法,现在他的手里也有这么一份,只是尚没有机会修习。 待到气息平稳,气力回复一点后,柳余恨解释道:“修者和妖族,除了种族不同,其实并没有很多区别。妖的化形,是将原本身躯彻底转化成人躯,他们可以在两种形态之中相互切换,其中人躯与修者其实基本无异。 人有好坏之分,妖也一样。修者之中,也有一部分人,持有将所有妖视为敌人的狭隘观点。这样的人不是经历的太少,自身意识的塑造并不完全,就是被某些势力刻意散播的观念蒙蔽。 事实上,在赤蛟界的那位尊者还在的时候,许多宗门都和妖族有长久的生意,我们太华也不例外,所以只要你觉得可信,带回来并不会有人反对。 更何况你已经是顾阁主的亲传弟子,有很多事情已经可以自己决断,只需向宗门报备一声就可以了。” “这样啊,多谢师姐解惑。” 陆渊行了一礼,这可帮了他大忙。 原先还以为或多或少会有些人抵触呢,这下才算放心。 收起五颗立方体,这处隔音禁制也随之告破。 在得到答案之后,便不需掩人耳目了。 “对了师姐,你们在里面演练什么内容?为何还需元婴前辈配合啊?” 陆渊有点好奇,刚刚的声势,属实骇人。 找方才的情形看,似乎是所有的金丹真人划归一方,而宗内的元婴前辈划为另一方。 战局并不是一边倒的,否则刚才的剑气也不会是残缺状态。 陆器师可是要自组一支舰队的人,自然不能对这种能与元婴短暂抗衡的方法无动于衷。 “是战阵。” 柳余恨从百宝囊中取出一方玉盒,捏出其中丹药服下。 丹药莹白圆润,即使被服用,空气中也残留淡淡的丹香。 陆渊嗅了嗅,认出是加快真元回复的那类丹丸,看来柳师姐的真元消耗,比想象中更为巨大。 战阵这称呼,他也有所耳闻。 那是在战舰出现之前,诸界战军的主流战法,以合力为核心,将战军的力量聚合在一处,以多种方式释放。 只是随着战舰的出现,这种方法已经被大多数战军所抛弃,渐渐没落。 那柳师姐为何还要从故纸堆里捡起这种古旧的战法呢? 柳余恨常与各类人打交道,五感敏锐,一眼就看出陆渊的不解。 “我们如果将陈当引出,在限制住他的神识和术法之前,战舰一定会承受数次乃至更多的攻击,战舰虽能抵抗一阵,但却必定会受到不可挽回的损伤。 要想对陈当造成有效的伤害,主炮的威力不可或缺,但如果没有别的方法,单凭装甲硬扛,战舰必定会缺上几艘,所以我将金丹境界的部将集合起来,练习战阵。” 不知道是因为四爷这层关系,还是因为未来陆渊也有组建战军的资格,所以柳余恨并未有丝毫隐瞒,尽可能具体地给陆某人讲清楚。 “战阵也有可取之处,这一点在高阶修者数目多的时候更加明显。你不是将诸位器师分为两组吗,我也采取了类似的办法。 我将我和琼墉手下的金丹境界部将集合起来,按照境界等分为七队,前六队每队负责一艘战舰,负责在尚未限制住陈当时,合力抵挡他的攻击,这样即使有术法落在战舰上,也在能够承受的范围内。 第七队便是我、琼墉以及境界最高的几人,负责限制住他之后,与主炮一起对陈当发起攻击。” 陆渊忍不住问道:“结成战阵之后,便能挡住元婴攻击吗?” 若是如此,战阵又怎么会被抛弃呢? “初元境界,随手一击便能将真丹小境界的修者打成重伤,但若是将这道攻势以战阵削弱均分到十名金丹真人中仍不能接住,这仗就没有打下去的必要了。” 一根筷子很容易被折断,但一把筷子就不一样了。 “故而我才请门内元婴前辈来模拟,试试方才的设想能否实现。” “结果呢?”陆渊又忍不住了,他的视线落在甲胄裂纹处,这可不像成功的样子啊。 这黑甲算是一种套装,由胸甲、肩甲、头盔、裙甲、战靴等部件组成,本身就具有防御和吸纳部分冲击的能力,几件部件互相配合,妙用更多。 现在这套甲胄阵纹损毁大半,主体裂开,看样子可以直接报废了。 “成功了。”柳余恨的回答出乎陆器师预料。 陆渊摸摸下巴,这个样子,恐怕已经受了内伤,现在看起来柳师姐已经无碍,但这也能算成功吗? “我身上的伤并不是成功后留下的,我们毕竟不是元婴修者,无法对元婴一击有确切的概念,所以需要一点点试。 起先我和琼墉托大了,只和一名裂丹小境界的修者组阵,便想接下一击,结果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样子了。” 原来是尝试过程中留下的。 “但仍有一个问题,十数名金丹借助战舰,虽能勉强挡下术法攻击,但却挡不住飞剑,如果陈当第一时间就使用飞剑,我们就算赢了,也会损失惨重。 陆师弟和其它器师们,能够解决这个问题吗?” 陆渊没有立刻回答,他仔细将现有的手段都考虑一遍,才答道:“完全将飞剑的杀伤消泯,我们应该做不到,但如果是削弱其威力的话,可以试试。” 面对一柄灌注初元境界真元的四品飞剑,完全依靠器物挡住,对陆渊来说,还无法做到,但如果仅仅是削弱威力,使其达到能够被挡住的程度,却是可以尝试的。 陆渊突然意识到自己符器阁代表的身份,现在他和诸位器师发掘出的新法器和手段,都可能成为柳师姐战术选择的一种。 因此和柳师姐相互了解各自负责方面的进度是极为必要的。 谁也说不清,某一种想法会不会在日后的战争中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所以陆渊没有停下:“现在器师二组有些想法正在尝试,过一段时间成功之后,还请师姐前来校验。” 柳余恨点点头,从巨石上起身。 丹药起效很快,身体内的真元回复小半,暂时够用,该回去继续演练了。 她转身,禁制表面便重新出现一条通道,这次陆渊能够清晰的看见天空之中御风而起的百位真人,以及他们结成的战阵。 陆渊突然想起一件事,趁着禁制通道尚未关闭,赶忙问道:“柳师姐,瞿向瞿师弟和唐荼唐师弟均不过十二经境界,打起来之后怎么安排?” 柳余恨已经进入禁制中,听到陆渊的话,她转过身来,以一贯少有起伏的语调回应道:“筑基修者即使在战舰中,也受不了与元婴相博的余波,所有筑基境界战兵都会留在芒山。 另外你的消息有些过时了,他们俩均已储海。” 话音刚落,禁制便携着特有的水波缓缓向下蔓延,将暂时通道彻底关闭。 陆渊便只能瞧见朦胧的色块,和贴近禁制边缘的一些东西。 “这么快吗?” 陆渊觉得有些讶异,这种速度,确实已经可以算是相当地快了。 上次道别,他们还是十二经小境界。 这才不见几天?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真甜 祖脉附近的平整田亩中,渐渐凸起一个个小土包。 像是底部有东西在膨胀,撑开了表层的泥土。 这样的小土包,共有两千余处,排列规整,列在阡陌之间,与大雾流苏各据一方。 “还是蛮快的,这要是在外界,三个月都未必能发芽。” 田地边缘,忙完工作准备休息的陆渊蹲下来,徒手剥开其中一个土包。 有张有弛,才是修行之道。 将上层蓬松的黑色散碎泥土扫开后,映入眼帘的是表面光滑、膨大的白色椭圆状球体,很是松软,用手一戳,都能按出一处凹痕来。 等到手指离去,凹痕部分的表皮又会弹出,恢复到原来的形状。 “又松又软,这让我感觉地里长出了两千多块大面包。” 陆渊继续戳了几下,看‘面包’的白色表皮凹陷再弹出。 毫无意义,但就是乐此不疲。 直到玩的爽了,才拢来土壤,把它盖上。 这就是初生状态的土珀木,没有幼苗枝芽,没有细长密集的根系。如果陆渊刚刚把它刨出来,就能得到一个拉长篮球一般的‘面包’。 “面包是什么?” 辰皎提出了疑问。 陆渊想也没想:“一种食物,和馒头差不多。” 其实土珀木的初生状态,倒真和面包差不多。 都能吃。 撕开看似柔软实则坚韧的白色表皮,里面尚未木质化的细嫩纤维和其它部分就会暴露出来,整体还是白色,看着和面包的内部没有什么不同。 一口咬下去,香甜绵软,还带着股独特的果香。 在土珀木的中心有一块圆形树芯,待植株成熟之后会和慢慢紧密的木质长在一起,彼此不分,但现在,却呈现通透的橙黄色,像是最上等的杏肉果脯。 两手一动,就能将现在柔软的土珀木树芯掰开,里面会散出蜜一般的甜香。 所以诸界之中,幼年的土珀木也能够当做一种食材,只是吃得起的人不多。 陆渊往前走了几步,发现了一个凹坑。 那里原本该有一块土珀木幼株的,现在没了,就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土坑。 有人,不,有兽把本该在这儿的土珀木幼株偷了去。 “出来!” 陆渊二话不说,径直走到池塘边。 大姥不会干这种事情,大红二红也很老实,那么动机最大的就是有过前科的小绿了。 池塘里没有动静,好像没有兽在。 陆渊直接捏了个避水诀,将真元凝成一只修长的金色大手,伸进池塘里。 大手所过之处,池水退避分开,没一会就揪着小绿的尾巴,把它提了上来。 “抗拒从严,坦白从严!快把土珀木幼株交出来!” 小乌龟拼命摇头,作无辜状,坚决不承认自己的罪行。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陆渊抽出一根羽毛,轻轻地在小乌龟的头部,爪心处摩擦。 这些地方都是小绿的敏感点。 果然,没过多久,小绿就自己从壳里扒拉出一堆东西:待分配的灵石、一袋杂霜谷、鲜红的草籽儿,甚至还有几颗蜜糖。 最后才是被偷的土珀木幼株。 “好家伙,你这壳能抵一枚江山戒啊!” 陆渊直接好家伙。 “这土珀木再种回去也没法活了,不如我们...” 陆渊挑了挑眉,把小乌龟放在一边。 然后直接撕开土珀木幼株的表皮,从中掏出一颗澄明规则如宝石的半透明黄色树芯,递给辰皎:“你吃黄,我吃白。” 辰皎接过沉甸甸的树芯,轻嗅一口,神情中带着些不期而遇的惊喜:“好甜啊。” 微风把幼株中散溢的香气吹得远远的,于是林间劳作的红蚁们、谷地仓鼠,还有最近来的紫须鼹鼠,都聚拢过来。 看来不能吃独食了。 身为大资本家,怎么也得偶尔给手下的小弟们整点甜头吧。 于是陆渊干脆回田里,自己动手又刨出十几块‘面包’,放在小绿跟前:“你来分,不许吃独食!” 土珀木种下没几天,他这还有种子,重新种几株也不妨事。 何况土珀木是三品灵植,对灵兽们的成长也有好处。 “这,以后要不要专门腾出一块田种这个。” 陆渊认真地在思考,小家伙们似乎都挺喜欢土珀木幼株的。 他偷偷把视线偏转一下,想看看辰皎。 却被半颗澄明的黄色树芯挡住。 半颗从中心切开,切口光滑的树芯,像是宝石,又似琥珀,散发着让人难以拒绝的醇香。 “这...” 刚刚张开嘴,凭空漂浮的半颗树芯就自动飞到他嘴里。 “很好吃,你也尝尝。”辰皎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咬了一口剩下的半颗树芯,留下小巧的牙印。 陆渊本来没打算吃,毕竟一枚土珀木的种子,也能值个十几块二品灵石,现在土珀木没成熟,没法催生种子,省一点是一点。 青点他更舍不得用在这里,留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 但现在... 他鼓着腮帮子,目光停在辰皎手中树芯的牙印上,嘴巴嚼了嚼。 真甜。 ...... ...... 吃完喝完,陆渊把小家伙们撵回去干活,自己吭哧吭哧把缺的土珀木补上了。 “按照眼下的速度来看,等土珀木成熟至少得半年啊。” 土珀木五十年成株,用上了纳盈之后,小世界中土珀木的成熟时间缩短到了半年左右。 看似能将灵植的成熟时间缩短百倍,但用在二品地脉的二品灵植身上,却远没有这种效果。 青蕨在外界的生长期是半年,在小世界中本来是两个月,现在即使纳盈拉满,也只能半个月收一次,似乎这个速度已经是极限。 二品灵地的范围暂时都还不算大,若是寒潭西面的那块地,之后都种青蕨,那估摸着每半月能收一百颗红点左右。 相当于半月一个龙牙兵。 “这貌似还不错唉。” 陆渊寻思了一下,觉得这个速度还可以。 加上祖脉附近的红点产出,红点以后多少会宽裕一点。 接着他又来到南方。 这里有两块二品灵地,一块移栽了南阳杉,一块是九曜金枝。 九曜金枝收了一次,九种颜色各异的金属果实被分别收藏在小院北边的仓库里,现在这里的九曜金枝是新种的。 而种了很久没有变化的南阳杉,在移栽之后,也终于要真正长成成株了。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囚 长廊幽深,两壁有介于青蓝之间的碧火摇曳。 灯台中不见灯油,唯有一截立起的灯芯,灯芯之上是凭空悬浮的火焰。 这火不暖,照到身上并不觉得温;也不亮,长廊深处大半陷于幽暗之中。 没有护卫,没有活着的声名,甚至连蚊虫也没有,此处静的可怕,哪怕是一根针掉在地上,也清晰可闻。 一只靴子踏进长廊,竟激起一声金属鸣颤之音,在不知道多深的甬道之中回响。 这长廊的地面,居然不是地砖,而是由一种暗青色的金属浇筑而成,表面粗糙,看似未曾经过打磨。 细细一看,便能察觉到那些粗糙部分的构成,是一层又一层细密复杂的纹理。 而且不止是地面,长廊的两侧和顶部,都同样布满纹理和暗青色。 蹬!蹬!蹬! 脚步声不缓不急,极有韵律地在长廊中一声声响起。 幽蓝色火焰照耀下,来者苍白的发丝时隐时现。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穿过黯淡的幽深通道,来到终点。 那里是一面赭红色的石质墙壁。 随着来者的接近,赭红色墙壁缓缓下降,直到与地面齐平。 墙壁很厚,以至于又形成一截不短的甬道。 来者并无丝毫意外,甚至步伐也没有受到干扰,仍然保持原本的速率,不紧不慢地朝前走。 这一次,他终于来到了真正的尽头。 是一层薄薄的,有光华流转的光幕。 光幕那边是与紧窄完全搭不上边的景象。 那里的空间宽阔、高而深。 “事到如今,你还来干什么?” 一道平和的沧桑老声从光幕中传出来。 光幕后面,有高远的穹顶,从勾画精美的黑色穹顶上,垂下一道又一道细长的黑色光丝,缀在一层虚幻光影中。 那由无数道黑色丝线组成的光影,有山峦、河流、平原、盆地、乃至大海。 只是这些似乎被缩小了无数倍的有形无质的事物,积聚成团,重重地压在一位须髯皆白的老者身上。 方才的话语,就是从他口中传出。 但他仍没停止,语气平稳,却不难听出其中的嘲讽:“啊,是了,所有的胜利者都会在失败者面前耀武耀威,来显示自己的强大和正确。 没想到我们韶薇的鹿大掌教,当了天门走狗之后也有了这种恶趣味,果然是臭味相投。” 来者发丝雪白,身形枯瘦,几乎撑不起一身道袍。 可就是这样一名宛如风中残烛的老人,居然就是韶薇宗掌教鹿骨香。 几个月前,他还比鹿鸣更显年轻俊秀,如今却垂垂老矣。 一幅寿元即将耗尽的样子。 “是非不是靠一张嘴说出来的,你又怎么知道,我做的决定,就一定是错的。” 风烛残年的鹿骨香毫无彷徨,哪怕到了眼下的模样,言语之中的自信也不减当年。 “难道将韶薇一手推上绝路,还不是错的吗?!” 光幕后的赭衣老人声音中突然夹杂上暴戾的愤怒,他想要冲到光幕面前,却被穹顶下的那层光影死死压住,动弹不得。 “你以为你鹿骨香将枯荣真经修到眼下的地步,就能让天门高看一眼,就能躲过这层祸患吗?!我告诉你!就算你再经一轮枯荣,真正达到青阳真君和顾纯垆那般境界,你和韶薇在天门眼里也是随时可弃的棋子! 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鹿骨香神色不变:“若是人人都教我做事,那要这掌教之位何用?” “你是韶薇的掌教!”赭衣老人一声暴吼,震得光幕荡起阵阵涟漪,暗青色长廊之中响起一阵金属撕裂,阵纹毁弃的刺耳声响。 但穹顶上黑光闪过,那些似乎囊括一界的光影光华更盛,将他压住。 但他强撑着不肯低头,嘶吼不曾停止。 “你是韶薇的掌教,是韶薇的!你要做的是把它发扬光大,而不是甘受驱使!” 鹿骨香漠然,眼前一切似乎都无法使他生出一丁点儿的动摇:“不受驱使又怎么样呢,我们不是太华,没有拒绝的权力。 你是法相境界,已然是诸界除了化神之外最顶尖的那批修者,可还不是被镇压在这座集聚了韶光界地脉的阵中。韶薇只有我们两位法相,我若学你,也会被压在这里,那时韶薇才是真正走上了绝路。” “那你当狗就有活路了吗?”赭衣老人握紧拳头,“你看看如今的韶薇,成了什么样子!乌烟瘴气,党同伐异,稍有不快便下狠手,哪有半点同门之谊! 这样的韶薇,还是韶薇吗!” 鹿骨香沉默片刻:“是鹿鸣告诉你的。” 此处与外界隔绝,若无人通传消息,赭衣老人绝不可能直到外界的情形。 这座牢狱建在韶薇主峰之下,能有权限进来的,没有几人。 很容易猜到是谁。 赭衣老人不言,鹿骨香却继续说道:“你可以莽撞,可以不同意我的做法,可以直言顶撞天门,但我不行。 恰恰因为我是韶薇掌教,所以我不能像你一样。我可以听人驱使,可以苟且,只要能保下韶薇,我什么都能做。 这是站着死和跪着生的选择,你可以选择前者,但你保不了韶薇。” 光幕里没有声音传来,穹顶之下,只余沉默。 “不该是这样的。”赭衣老人突然说道。 “不该是这样的!当年的你是何等自信,何等傲然,你说要把韶薇带上巅峰,要让它成为太华那样的宗门,你说韶薇再不会被任何一个宗门威胁!你说所有的韶薇弟子!都能够挺直脊梁,抬头挺胸地站在大地上!” “可现在呢?”赭衣老人冷冷注视眼前的垂暮掌教,“这样的韶薇?这样的门下?” “啐,狗都不如!” “我宁可当初没有你,没有这几十年的盛景,那样至少韶薇的骨头还是硬的!” 鹿骨香对老人的怒火恍然不觉:“活得久了,就会觉得当年的自己是怎样幼稚,就会明白委曲求全才是常理。 我很羡慕你,因为经历了这么多,你一点都没变,你还像我们刚认识的时候那样,血气方刚,张扬轻狂。” “你觉得鹿鸣像当年的我吗?” 鹿骨香突然问道。 赭衣老人望向他,似乎想从他身上看出当年的影子,但眼前枯瘦的老人,终是不复当年桀骜。 于是穹顶之下的他偏过头,不想再看。 “鹿鸣比当年的你,强的多,起码他身上,没有那股梗人的傲意。”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木鸮 关于大雾流苏所生的白雾,至今仍没有什么头绪。 如何增强其效用还停留在设想阶段。 “王阳,寄给门内农官的信有回复了吗?” 芒山脚下的器师工作室中,器师钱穆皱着眉头,朝一旁的器辅造问道。 一侧的助手摇了摇头:“青雀放出已有三日,只可勉强在宗门与芒山间来回,农官们接到您的信件之后,定然还需时间思索尝试,今日恐怕是不会有回复到来。” 农官是高阶灵植夫在宗内任的职务,如果陆渊当初选择的不是符器阁,而是铜臭阁,那么他将一步步地从植耕做到高级植耕,再到大植耕,最后才能成为农官。 在位阶上,农官与器师等同。 三日前,钱穆从陆渊那里拿到了盛放白雾的布囊,随后开始了测试和研究。 闭门造车是不行的,更何况涉及一种从来没有使用过的材料,所以第一时间,钱穆就遣了两只青雀,分别携带部分白雾和微型玉简回宗,希望能从农官们那里找到突破点。 “我给你的那些材料,同白雾有反应吗?” 对着面前一团被拘禁在水晶容器中的白雾,钱穆的眉头拧地更深。 单凭白雾,绝不可能有效限制住元婴修者的神识,因此必然要通过别的方式进行改进,将白雾隔绝神识的特性提升。 单纯的真元刺激已经被证明无效,剩下的就只能寻找能够与其产生反应的材料,或是从农官们那里找到一些特殊手段了。 “试到第一百三十六种了,没有。” 令人失望的是,答案仍然是否定的。 钱穆对白雾进行过分析,列出了许多可能产生反应的材料,从草木的萃取物到金铁再到瑰魄,统统列了一份单子。 二品及以下的交给器辅造们来尝试,三品的则由他自己负责。 于是陆渊推门进来时,看见的就是钱穆对着一团白雾摆臭脸的场景。 工作没有进展,还消耗了许多材料,换谁都高兴不起来。 “钱器师,有进展吗?” 柳师姐曾将阻隔元婴飞剑的任务交给他,但陆渊一时也没什么好的办法。 白雾难以隔绝元婴神识,且在将陈当引到伏击地点的追逐过程中,速度不会低,白雾就算能起效,也会在瞬间被战舰带起的湍急气流冲散,难以起到作用。 所以陆渊才跑来钱穆这儿,想讨论讨论各自的心得。 说不定两位器师交谈中灵光一闪,就有了法子呢? 但钱穆似乎也碰上了相同的困境。 “没有。” 钱穆答的很干脆。 没有就是没有,上级来了也憋不出有效提高白雾特质的办法。 “已经试了很多材料,但毫无效果。尝试提取精华也失败了,我已经寄信给宗门内的农官,希望他们能打开突破口吧。” 陆渊斟酌片刻:“我这白雾同雾流苏有些渊源,钱器师不妨请人查查宗内雾流苏的资料,看是否有相关的记载。” 诸界之中没有加点加出来的大雾流苏,只有雾流苏,但这两种灵植之间联系极深,能够利用雾流苏雾气的办法,对眼前的白雾利用有参照的作用。 “嗯。”钱穆点点头,这才问起陆渊的来意,“陆真传突然造访,有何见教?” 陆渊也没不好意思,将难处直接讲了出来:“钱器师您在做的,有望在预定的伏击处大大削弱陈当飞剑的效用,但在将陈当引进伏击地点之前,还需应对他的术法和飞剑。 柳师姐正在和麾下的金丹真人们练习结阵,以和战舰装甲配合,挡住他的术法,但飞剑仍不能挡,所以柳师姐把这活儿交给了我,正头疼呢。 所以来了这儿,看看您有什么看法。” 钱穆成为器师已经百余年,经验丰富,经历过许多陆渊没经历的,就连元婴出手也见了不少,见识广博。 是这次前来的器师之中,资历最老的。 所以陆渊碰上难题后,第一时间就是跑这儿来请教。 听陆渊解释完前因后果,钱穆来回踱了几步,忽然一喜,右手握拳,锤在左手掌中:“有了!” 他似乎是想起什么,从百宝囊中掏出一件又一件器物,但起先没找到自己想找的,扫一眼就扔在旁边的桌面上。 菱念、飞剑、还有一些奇形怪状,不知道什么作用的玩意很快铺满了一小片,把桌面一角都盖住。 直到他摸到一块布满深孔的木块,才停止朝外掏东西。 他把拳头大小的木块放在陆渊面前:“我早些年游历它界的时候,遇见过一种鸟。这种鸟叫匪鸟,鸣声激越,有穿云裂石之能。 这可不是比喻,就是字面意思。匪鸟的鸣声,能够直接攻击修者的神识,干扰飞剑法器的御使。后来我觉得好奇,就循照匪鸟的构造,制作了这枚木鸮。” “那效用如何。”陆渊问道。 钱穆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杀敌一千,自损一千。” 陆渊马上懂了,合着是不分敌我的范围攻击。 怪不得没听说过木鸮这件法器,也不见有军中配备。 “木鸮的缺点是有,但我觉得恰恰能在你所说的情况里利用上。” 钱穆掂了掂手里的多孔木块:“木鸮的威力比匪鸟更甚,因为我篆刻了额外的纹理,能够有效将神识攻击威力提升。 把这个多做几个,改成灵石驱动放在装甲外侧,多少能起一些作用。” “那战舰上的人呢?” 陆渊问道。 “那得视战舰本身能扛住什么程度的神识攻击了,如果不足以扛住木鸮的攻击,你也可以做一套能够挡住木鸮神识攻击的法器,向柳首席申请,加装在战舰表面。 当然,人手一套针对神识的护身法器也行。” 战舰本身是配备了针对神识的法阵的,但木鸮既然能够影响到元婴操纵飞剑的神识,就必定不会易于应对。 而战舰之中的法阵早已固化,除非大动,否则难以更改,所以钱穆所言,在战舰外加装防神识攻击的法器是唯一的办法。 人手一套针对神识的护身法器,只能说是个馊主意,钱穆也是拿它开玩笑。 两军上下剔除筑基境界修者仍有千人,以目前芒山的器师数目来看,这就是天方夜谭。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天轨更易 陆渊走的时候,把木鸮带上了。 钱穆还是大气,直接把这玩意送他了。 “木鸮虽能起效,单凭这件法器,却也不能保证奏效,还需要的别的辅助方式,来对元婴的飞剑加以限制。” 经过测试后,陆渊在自己的工作室中,抱着木鸮思考。 数量的累加能够增加木鸮的威能,但这种叠加是有限度的。 他自己做了款能防神识攻击的法器,找到宗门的元婴前辈试了试。 确实能奏效,飞剑的轨迹变得飘忽,僵硬,但也仅限于此。 除了模仿木鸮,增加数量之外,还需有的别的方法加以辅助,才能将其削弱到战阵战舰合在一起能承受的地步。 与此同时,在战舰上加装大型防神识攻击法器也需要同步进行。 “大春,你带着二春三春,做些配件,图纸在这里,每样十件...不,二十件。” 他已经向宗门报备,大春二春三春能在芒山活动了。 木鸮的构造,陆渊已经了解了。这件法器主体是木质,在拆解一遍又重装之后,陆渊成功绘制出木鸮的图纸。 与之前不同的是,他把整个木鸮分成两部分:涉及到三品纹理的和三品之下的。 整个木鸮的构造,被他拆解成数个零件,他负责核心,大春他们负责其他零件,能够有效减少制作时间。 “能引诱陈当的,只能在防御专精战舰与速度专精战舰中选择,其它的战舰都不太适合作诱饵,那么只需有一套能够护住全舰的大型防神识攻击法器,应当就足够了。” 陆渊开始琢磨对战舰中战兵的保护。 等到二十只木鸮完工,他需要同柳师姐好好商量商量。 对初元境界修者的飞剑,木鸮的有效干扰范围在一百丈左右,再远就力有不逮了。 毕竟木鸮的位阶只能算是三品,能起效已经很了不起。 同时,木鸮的控制权,必须在柳师姐、琼墉师姐的手里。 因为只有处于金丹最后一个小境界的她们,才能隐约察觉到袭来的飞剑,从而把握开启木鸮的时机。 之所以不一直开启木鸮,是因为过早暴露的话,陈当说不定就有时间采取针对木鸮的措施。 没有任何手段永远万无一失,只有叫人猝不及防,才能发挥最大的效用。 “嗯,先这样吧。” 将要做的事情捋清,陆渊没急着做木鸮的核心部件,而是转身进了小世界。 他能感受到祖脉附近出现了一些变化,得去看看。 一步踏出,正到发生异变的地方。 大姥果然也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这是...” 眼前的这片土地不在能够栽种灵植的田地之中,而在沙海的边缘。 原本,沙海的外围是普通的土壤,小世界几度变化,都是如此。 但现在,这些土壤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板结,硬化,变成黢黑的岩石。 从沙海边缘开始,绵延到五百丈开外。 像是在给红色沙海加了层五百丈厚的岩层,将它和其它地域彻底区分开来。 黑岩上没有任何植被、生灵,它的表面似乎有种奇妙的隔绝力量,将尘土、植被化为的灰烬挡在外边。 岩层的表面虽不光滑,却一尘不染。 “小扶桑脱离幼株状态,进入生长期了。” 黑岩那种奇妙的隔绝力量似乎不能对小世界的策划官和拥有者起效,辰皎站在已经板结的黑岩上,朝沙海内部看去。 似乎途经的辰日火树、红色沙尘、赤色流明,乃至包裹小扶桑的地火,都不能阻挡她的视线。 陆渊也安然落在黑岩上,并未受到任何阻拦。 他的视线同样望向沙海深处,但只能看出一圈红色的飞舞尘沙。 “到时候了。” 辰皎收回视线,朝西方望去,而后对陆渊说道。 “什么时候?” 陆渊有点摸不着头脑。 辰皎指了指寒潭:“冰桂也脱离了幼株状态,进入成长期了。” 陆渊这才明白她的意思。 世界在缓缓膨胀,就连陆渊也止不住这种趋势,但小天轨不仅没有扩大,反而一点点地缩小。 纵然将大雾流苏点出,也无济于事。 因为大雾流苏并不是真正能够撑起阴极的灵植,小世界正在变得完善,要求也越来越严格。 所以小天轨近些天来有些失衡的意味。 之前没有改动,是因为小扶桑和冰桂都处于幼株状态,无法承受过多的灌注,所以仍是以辰日火树为阳,雾流苏为阴,眼看着小天轨缓缓缩水。 现在,可以真正地将阵眼转移了。 陆渊脚下的黑岩,似乎是世界阳极与外界的隔绝措施,又像是受到小扶桑的影响,而产生的。 无法弄清具体原因,但不影响大局就行。 “那咱...开始?” “嗯。” ...... ...... 朱宁在仙渡门原址外。 曾为影时,他跟随陆渊来过这个地方。 现在,他已经从影中调出,正式成为陆渊的臂助。 旧时山门犹在,但已经空无一人。 仙渡门走的时候,将原本地方收拾的干净,能带的带走了,不能带的也没有扔在原地,所以这里过上几年,就会恢复仙渡门没来之前的盎然生机。 朱宁感慨了一瞬,便继续朝前。 他这次来,是陆渊授意的。 目的是来送给养和取走青金原矿。 很快,他就来到了青金矿脉前。 这里被陆渊布下许多禁制和障目阵法,将波动的灵韵掩盖了个彻底,如果不是知晓这里的古怪,很容易会将其当成普通的山头。 “陆真传做事真是滴水不漏啊。” 朱宁摇了摇头,他很少见过首尾处理如此干净的人,一时很难相信,陆渊居然只是二十来岁。 但一想到卷宗上的那些内容,以及当日在芒山,他说的那些话,又觉得这才合理。 丈夫岂可轻年少? 持着陆渊专门制作的令牌,朱宁无惊无险地进入矿洞。 他看到一片片似乎是晨光织成的羽毛,数以千计的众多红蚁,以及堆积如山的青金原矿。 这是他从未想象过的一幕。 他想过这里会有许多矿工,想过这里的许多采矿器具,也想过其它一些采矿场景。 但即使是他最绮丽的想象,也不如眼前这一幕来的更加具备奇幻色彩。 “北冥有冰山浸海,可见者不过十之二三。陆真传,这就是你余下十之七八的缩影吗?”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仓库 陆渊在小院北方有座小仓库。 这座仓库的主要功能是收纳各类灵植和材料,里面既有外界采购的物品,也有小世界本身的一些出产。 这边放着上次采摘的九曜金枝果实,那边是以冷石盒保存的青蕨,中间还有分门别类摆放整齐的材料,以木格分开,贴上标注... 就连陆渊没事儿时琢磨的小玩意,也在这座不大的仓库中占据了一席之地。 可以说是座相当完善的小仓库了。 但现在,原本空间还算宽裕的它,此时却显得有些小了。 因为南阳杉已经成材,仓库空间虽有些余裕,却没办法给陆渊准备伐倒的南阳杉腾出足够的空间来。 “南阳杉这种灵植,这时候伐倒收益最高。再往后生长,木材的性质也不会有很大的提升,顶多变得更粗壮一些。 所以这波,我准备全砍了,重新种。” 说完这话,手里的木鸮也刚好完工。 陆渊从小马扎上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这会儿,小天轨的阵眼已经不再是辰日火树和大雾流苏,而是换成了小扶桑和冰桂,之间的过渡非常平稳,丝毫没有异常。 小天轨趋于稳定,不再是一幅虚不受补的衰样。 它正平稳而缓慢地朝外扩张。 “大红...不,二红,还有大春到五春,抄家伙砍树去!” 大红缩在巢里思考进化的方向,所以没让它跟过来。 它手下的九百飞蚁,都过继给了二红,现在那九百飞蚁带了些红沙,也在大叶蚁蕨下的蚁巢里安了家。 大红的蚁巢里,就剩它一只孤寡老蚁了。 于是陆渊带着一大家子,还有六只傀儡,浩浩荡荡地去了南阳杉林里。 南阳杉的树枝很少,只在树冠处分出四到八根主枝,再由这些主枝,分出更加细小的枝杈,层层叠叠的细叶,就攒聚在这些枝杈上。 南阳杉粗细均匀,大小也差不多,大抵都是陆渊腰身那么粗。 枝节的剔除,可以交给红蚁们,但主要的砍伐工作,还是由陆渊和龙牙兵们操控傀儡完成。 邦!邦!邦! 不一会儿,南阳杉林中就响起了伐木声。 “二红,你把伐倒之后树的枝杈给去了,枝杈都堆放在一块,以后有用。” “再派些力气大的,把树干抬回仓库那儿。你想要树叶?爱拿多少拿多少!” 成材后的南阳杉树身对红蚁来说极为庞大,用收割草茎类灵植时的办法来伐树肯定不行,容易伤到那些品阶较低的红蚁。 二红手下,仍有一批红蚁未达一阶,体积小,各方面都弱,不能担负伐木的工作,但去除枝杈还行。 树干的体积较大,用途广泛,可以充当战舰装甲的材料,也能用于大型法器的制作。 那些枝杈对陆渊的作用就比较小了,他准备去外边找找买家,看看有没有人要。 很快,树林边缘就倒下一片大树。 龙牙兵操纵的傀儡们继续往前,举起斧头进行下一轮砍伐。 而倒在树根旁的大树上,瞬间就爬上了一队队红蚁。 这些红蚁麻利地啃掉枝杈,并堆放在一处,在这个过程中,每片翠绿的纤长树叶都被摘下,装进向陆渊要来的麻袋里。 这儿距离蚁巢较远,装麻袋里,比一片一片搬回去省力。 再然后,会有一队飞蚁抛下雪蚕丝,由地面的红蚁捆在清理干净的树干上。 捆绑好以后,飞蚁们拽着雪蚕丝,带着树干朝仓库飞去。 “可以啊二红,都拓展出空运业务了。” 南阳杉本身材质坚韧,很难砍伐,所以陆渊专门亲手做了几把针对性的斧头,这才让砍伐的速度不至于太慢。 地下的树根也没逃过去,原本的金环蚯蚓被陆渊用红点点到一品,身形和能力都大有提升,在树干被运走以后,南阳杉树根附近的土壤被金环蚯蚓拱松。 在飞蚁的帮助下,树根也很快被拉出地面,和砍下来的枝杈放在一起。 堆在这儿的都没什么大用,有人买就卖,没人买还可以当木柴。 ...... ...... 正当陆渊伐木伐地正起劲儿的时候,朱宁却已经离开了青金矿脉,回返涌泉界。 他身上足足带了九只百宝囊,现在已经全部装满。 陆渊暂时不准备对青金进行进一步的冶炼,不仅是因为没有能够熔炼大量矿石的设备和火焰,还因为没有相应的异火和燃料。 朱宁这次回去,正好能将青金原矿带回太华换取灵石。 但这并非陆渊唯一的目的。 “仙渡门...李庸。” 朱宁默念这个名字,这才是他回涌泉界的第一目标。 换青金原矿只是顺带。 在涌泉界内,朱宁不必再隐匿身形,能够大大方方地使用遁器。 他已经回过宗门,将青金原矿换成灵石,却没有立即朝界门出发,返回芒山。 他的遁器是常挎在腰间的长剑,到了金丹境界,肉搏的机会已经相当少,除非碰见体修,不然很少会用上长剑这种近身武器。 此刻朱宁正驾驭长剑,身形化为一道淡黄色流光,向远处疾飞。 仙渡门被允许迁至涌泉界后,便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太华的飞舟接走,安置在孤星山脉附近。 宗门中有据可查,路线很明确。 故而朱宁能够轻易锁定仙渡门所在。 没过多久,一些零散的建筑以及飞舟就映入朱宁眼帘。 这些建筑依山而建,几乎隐没在葱茏的绿意中,背靠一座灵韵俱足的大山,周围有几座较矮的山头。 护山大阵尚未建成,山门却早早立了起来。 显眼的山门之上,写了大大的‘仙渡门’三个字,让朱宁瞧了个清楚。 应该就是这儿了。 停下真元输入,还剑入鞘,朱宁止住去势,轻飘飘地落在山门前。 诸界之中,唯有到了金丹境界方可肉身御风而行。 仙渡门只是个小宗门,门中连一位金丹真人都无。 于是在一众惊异敬畏的眼神中,朱宁往前走了几步,朗声道:“太华朱宁,前来拜山。” 山门后急急奔出一位头戴道冠,身着华服的中年人,身后列着一众修者。 均是归真修为。 这已经是仙渡门最高的修为,应当是掌教及长老。 “在下乃仙渡门掌教李长乐,不知真人来此,未能远迎,还望真人海涵。” 头戴道冠的中年修者作揖,身后的修者则深躬相迎。 归真境界同金丹境界相差巨大,这番做派才是修真界域的常态。 朱宁回了一礼,想快些返回,于是开门见山:“李掌教客气了,我这次来是想以个人身份,同掌教借调一位仙渡门长老,请他做些事情。 李掌教放心,并不是危险的事,而且在此期间,我将给予贵门一定的补偿,以弥补贵宗长老暂缺的不便,请李掌教应允。” 道冠中年有些犹豫:“不知真人想要借调我仙渡门哪位长老?真人所求在下自是应该答应,可涉及本门长老,却还需问问他们自己的意思。” 面对一位背景深厚的真人,还能如此说话,这需要极大的勇气。 朱宁微微颔首:“我想借调的是李庸李长老,可否请他与我说上两句?” 道冠中年点头应允。 于是身后的人群中,站出来一位身着青袍的中年人,他便是李庸。 李庸作揖:“不知真人邀我所为何事?” 境界有高下之分,人却没有,所以朱宁同样回了一礼:“李长老可还记得前些日子在青都界买下两座矿藏的人?他想请您帮些忙,但暂时无法抽身,故此让我来问问你的意思。” 李庸闻言有些愣,一种巨大的荒谬感从心中升起,让他觉得似乎身处戏剧之中。 他清晰的记得那个青年的名字,但仍旧有些恍惚:“陆真传...那位陆真传,是单名一个渊字吗?” “没错。”朱宁答道。 居然真的是他! 李庸的惊愕已经无从掩饰,他的神情和眼神都表露出意外和震惊,还有一点隐藏在深处的喜意。 当初只是觉得,前来买矿的青年必然有些背景,说不定能够通过他,交好他身后的势力,来让自己多些朋友和渠道。 因此比平常多花了些时间陪同,并且在离开仙渡门原址的时候将芒山近况告知于他。 可没想到,这正如应了自己当初的想法。 那短短的小半日,似乎真成了他李庸为自己挣来的机会! “李庸愿往!真人,掌教,我愿去!” 李庸紧紧捏着拳头,他转身面向道冠中年,深鞠一躬:“此次乃难得的良机,请掌教成全!” 人这一生,最重要的就是抓住机会。 良机难有,错过就不可再寻。 这是他李庸倾尽一生都再遇不到的好机会,也是仙渡门和一位能够驱使金丹真人,地位崇高的修者搭上关系的好机会。 仙渡门只是一个极小极小的小宗门,从未出过金丹,平日相交也都是差不多的势力。 而且迁徙至此,本就同以往相识的许多势力彻底断了联系,急需找到真正能依托的人或是宗门来当做后盾。 往常,同金丹宗门搭上关系就已经千难万难,可现在,只要把握好这个机会,要比同金丹宗门建立一些微不足道的交流要强的多! 仙渡门的掌教点了点头,他同意了,并且婉拒了朱宁所给的补偿。 于是朱宁拔出长剑:“李掌教有缘再会,李长老请站稳,我们要走了。” 真元催发,一团淡黄色的光芒裹挟住朱宁以及站在一旁的李庸,化为一道曳着长长拖尾的流光,朝天边而去。 眼见流光行得远了,仙渡门掌教才收起作揖的姿态,深呼一口气。 虽然谈话间,朱宁将身周气息收起,但仍然在祭起遁器的时候展露出一点点。 落在他感应之中,只觉得浩瀚沉重,无可抵御。 即使有幸见过几位金丹宗门的掌教,他也未有方才那股难以承受的感觉,恐怕刚刚那位朱真人,也并不是普通的金丹修者。 看来李庸这回,真是结交上了大人物。 他摇摇头,不免有些惋惜,若自己不是仙渡门掌教,若是叫上自己一起,那该多好。 他转身面对诸位长老:“李庸长老的职责,就由常事长老暂代,常长老你觉得如何?” 却并未有回应。 “常事长老?” 他拧起眉头,朝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看去。 可这位老者却一脸失神,喃喃自语。 李掌教索性贴近了,才听清楚。 “早知道如此,那天我应该和李庸一起去接待那位的啊...” ...... ...... “朱真人,不知有什么可以为陆真传效劳的呢?” 周围是一层明艳的黄色光晕,组成一个小空间,而这空间的底部,是由一柄长剑延伸出的黄色线条组成的坚实平面。 人可以平稳地站在上面。 朱宁笑了笑:“不必拘谨,陆真传只是想请你代他买些矿产,若是不愿,我可以送你回去。” “自是愿意的。”李庸连连摇头。 他没想到,只是当初分别之时的自荐之言,就得到了这个机会。 他朝下眺望,认出这是去太华的方向:“朱真人,我们这是回太华见陆真传吗?” 朱宁摇摇头:“并不是,陆真传现在仍在青都界,我带你回宗,走些程序,好证明你是陆真传从别宗调派,否则是进不了芒山的。” 芒山不同别处,境况并不算安全,所以排查核验十分严格。 仅仅去往芒山外围也会受到盘查,更何况是进入大阵之中,去见一位阁主亲传。 “那这位陆真传是什么身份?还望朱真人告知。” 李庸有些好奇,所以试探着问了一句。 “陆真传是我太华符器阁主的亲传,也是一名器师,现在于芒山总领诸器师的工作,不必太过拘谨,只需心中抱有敬意,正常交流便是,陆真传不是在意形式的人,他比较务实,不喜欢被人捧。” “哦哦,果然是...等等,您方才说什么?我记得...我记得贵宗符器阁主应当是顾老真君吧!” 李庸几乎跳了起来:“陆真传竟是那位的亲传弟子吗?” 在诸界,顾纯垆这个名字,很少有人不知道。 人们常常忽略第二名和第三名,但会记住第一。 顾纯垆这个名字就是这样被人记住的,因为他是昆吾都承认的最优秀器师。 炼器一道,无有能出其右者。 诸界皆知。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燃烧的真元 “阿大,我做完了。” 大春抱着无盖木盒来到陆渊面前,盒子里是木鸮配件。 盒子里的空间被木板隔开,分成一个个小的方形格子。 纵四横五,刚好二十个,一格不多,一格不少,每个格子里都放着一份数个零件。 那是分配给大春的活儿,比二春三春还多一些,但完成的却比他们更快。 “真棒,去休息吧。” 陆渊接过木盒,拍拍大春肩膀,塞给他几块灵石:“吃的都在小阿大那儿,找她要就行。” 小阿大,指的是辰皎。 龙牙兵们自出生以来,便自动与陆渊绑定一种介于主从和部族首领之间的关系,从二春到五春,皆是如此。 大春有些例外,不知道是因为是第一名被陆渊点出的龙牙兵,还是因为加点过程并不是一气呵成,所以同陆渊更亲密些。 简单来说,大春是亲儿子,二春及之后的龙牙兵都是后娘养的。 目前小世界的次级权限也就被陆渊分出去三份,辰皎自然是有一份的,但她从来没用过。剩下两份分别给了小绿和大春。 大春却摇摇头:“阿大,我想去看看二春三春做的怎么样了。” 二春三春的手艺不如大春,做的慢一些,大春是想去帮帮他俩。 陆渊很欣慰,终于一手带出一个能帮自己分忧的了:“嗯,去吧,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我说。” 眼看大春离开,去了二春三春的工位,陆渊勾画出手中零件的最后一处纹理,而后将刻刀和零件放在桌面上。 二十只木鸮的核心部件,完成。 只需二春三春完工,就能组装出二十只灵石驱动的木鸮。 接下来该进行的,就是大型护神识法器的制作。 这需要陆渊自己设计,并且要先同柳师姐商议,实地查看战舰的各项状态,方才能构思这件大型法器的结构。 “要不,外包一部分吧。” 陆渊瞅了瞅还在忙活的二春三春, 别的器师,都有近十名器辅造辅助,他就三个。 大型法器的制作比较困难,因为耗用的材料,需要的部件很多,如果将其中二品及之下的部分挑出来,那大春他们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完成。 所以设计完成之后,还得把部分活儿分出去,分给其它器师的器辅造来做。 “唉,能用的人还是太少了。” 陆渊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批土珀木收割之后,一定得扩大龙牙兵的规模。 先不提战兵,炼器方面的缺口一定得补上。 ...... ...... “师姐,这是钱穆器师的木鸮,一种用于神识的法器。我验证过,二十只木鸮同时激发,能够有效干扰初元境界修者的飞剑运行,配上一些能够在飞舟方面运用的其它针对神识手段,应该能将飞剑削弱到战阵能接住的地步。” 在大春的帮助下,剩下的木鸮配件也很快制作完成,陆渊将二十只木鸮组装完毕,带到了柳余恨的训练场。 就是之前去过的禁制那里。 “其它手段,比如?” 柳余恨捡起一只木鸮,仔细查验。 她的战甲换了一身,虽布满尘土,身体状况却比上次相见好了太多。 起码脸不红气不喘,能站着讲话。 看来经过这些时日的演练,她已经能够清晰地把握住元婴修者的各项威能,并据此作出恰到好处的应对。 “比如,木鸮对元婴修者飞剑的影响范围在百丈左右,可以在战舰之外,以阵法裹挟战舰百丈之外的空气,形成一层环流,内里撒上细细研磨的橙木粉末,以削减与飞剑相连的神识。 等到飞剑进入战舰附近百丈,便好对付一些。这时再启动木鸮,成效就会相当不错,但具体能否有效,还需要实践验证。 还有其它方法,我会稍后一一列出,遣人送来。” 橙木与茭枝的性质差不多,能够隔绝神识,它们间的区别就是,橙木的品阶达到三品,比茭枝高的多。 因而效用也强的多。 陆渊将自己的设想说出:“当然,这会或多或少地降低战舰移速。” 每种方法都存在局限,区别只是局限大小不同。 陆渊只能给出方法,而根据当前的方法手段设计战术,是战军统领的任务。 这就像削苹果,水果刀、削皮器等工具陆渊提供了,但选哪种工具,怎么用得由柳余恨自己做主。 柳余恨点了点头,示意知晓,然后她将木鸮放回:“这似乎不能控制施放的方向。” 确实如此,木鸮的攻击是范围性的,无法针对某一个方向施放。 是不分敌我的团灭利器。 “师姐看得不错,”陆渊颔首,“这也是我来的另一个原因,我希望师姐能让我登上作为诱饵的战舰,探查实况,以增加外设的大型神识阻御法器。” 二十只木鸮同时施放攻击,战舰上原本的法阵是决然不能扛住的。 但战舰本身的构造已经固定,因此只能通过在内部或者外层加装的方式,来进行改进。 但陆渊没想到的是,柳余恨居然缓缓摇头。 “并不是要拒绝师弟,而是当前,由于手段的缺乏不足,针对元婴的方法至今仍是大片空白,所以至今我与琼墉也只有初步的设想,具体步骤难以得出。 比如,如何将陈当限制在原地,如何削弱五行方面的差距,如何束缚他的飞剑以及备用飞剑,以及其他可能拥有的手段和法器,都仍没有办法。 故而这时就指派某艘战舰为诱饵,未免太早。” 她所说的,确是实情。 而这些尚未解决的问题,大部分要依靠陆渊等人来提供手段。 二组的各处器师,正在做的事情,就是开发出新的针对性的手段。 陆渊神情严肃起来,这确实是大问题。 器师们一天不出成果,具体的战术以及布置就难以出现。 他合上了装木鸮的盒盖:“这些我们正在解决,木鸮经过测试,已经能够正常使用,就放在师姐这里,也方便试用。 另外,如果想引诱陈当,诱饵必须是战舰,是也不是?” “是。”柳余恨应道。 单人无法充当诱饵,因为即便是裂丹小境界的修者,也难以从元婴手中逃掉。 其间的差距,实在太过巨大。 当初来杀陆渊的韶薇宗金丹,用尽浑身解数也无法从四爷手里逃掉,简直是被吊起来打,这还是处于同一境界,若是让一位真人去引诱陈当,那就是有去无回。 所以诱饵只能是以战舰为单位。 木鸮和战舰外装的大型护神识法器,不可或缺。 “若是能了解司昭军和琼华军的各艘战舰,我想我能设计出一套通用的大型护神识法器。” 陆渊对自己的手艺有充足的信心。 现在三品内的法器,很少有他不能制作的。 “那自然极好,我唤琼墉过来,她同意之后,仍在芒山的六艘战舰,陆师弟可以随时勘验。” ...... ...... “真是太难了。” 陆渊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 琼墉自然不会拒绝陆渊的提议。 于公,陆渊是为舰队、为任务出力;于私,陆渊也是她师弟,若是拒绝,只会被她师傅羽铩真君追着打。 所以这六艘战舰,对陆渊几乎完全开放。 但正是探查完战舰之后,陆渊才对元婴的威能,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 故而才有了上面的感叹。 “我是怎么敢的呀!” 陆渊回到小世界,瘫坐在石桌旁边。 这次,他终于将战舰及所携法器从头到尾,从里到外研究清楚。 假如后勤完全能够保证,配备上合适的大型法器,这六艘战舰,在战场上就是所向披靡的怪物。 若是配合得好,批量屠杀不成军伍、无阵法依据的金丹真人都能够做到。 而陆渊,他现在的正面实力,还不如一位虚丹境界的真人。 但就是这样的六艘战舰,想要谋划一位刚入元婴的修者,都要面临那么多的问题,付出那么多努力。 若无宗门长辈护持,甚至随时有倾覆之忧。 所以拥有元婴修者的大宗,地位方才如今日一般不可撼动。 “毕竟元婴境界,已经是人和妖能够达到的极限,自然不会容易对付。” 辰皎将一盘剥好的甜橘推到陆渊旁边:“等你到了元婴境界,也会拥有这般的力量。吃点橘子,开心一下。” 陆渊捡起一片橘子,塞进嘴里,正待对着鲜嫩的橙色果肉咬下去,却突然愣住了。 他赶忙吞下橘子,一点味道没尝到,还差点噎住。 “咳咳咳,”陆渊灌了杯茶,才将卡在嗓子眼的橘肉冲下。 “你说什么?元婴境界是人和妖能达到的极限,那化神呢?” 陆渊急切的问道,他从不怀疑大姥的话。 可这句话中透露的内容,实在是太让人震惊了。 世上有化神,这是确凿无疑的,甚至大姥本身,应该也是其中一员。 虽没有说明,但陆渊隐约有这种预感和模糊推测。 可若真如这句话所说,元婴境界才是人和妖的极限,那么如今诸界之中的最高境界,应当就是元婴之中的法相小境界。 而不是高出天际的化神。 辰皎的手指却微微往回缩了一些,似乎想起了一些不愿想起的事情。 她收回手臂,轻松的神情消失不见。 “是的,化神需要一些外力,单凭修者或妖修本身,绝无可能达到。” 陆渊正欲再问,辰皎却看出他的意思,摇摇头:“不要再问了,在外界提及,会有人察觉,等到你该知道的时候,我会告诉你。” 陆渊凛然。 这是理所当然,那样重要的方法,自然会有化神盯着,口述言传皆会被察觉。 又喝了杯茶,陆渊才将心中泛滥的思绪压下去。 现在他才刚刚归真,距离元婴都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想那些太早了。 他拿出一方木盒,从中列出十数块儿表面光滑又棱角分明的透明晶体。 晶体的形状大小都相同,是标准的正二十面体,约有鸡蛋大小。 每一枚晶体都呈现均匀的黄色,只是这些黄色的深浅不一,有的极淡,有的极深。 其中有两枚的颜色极其浓郁,几乎将整枚晶体染成不透明的黄色固体。 “你两位师姐的真元,已经可以算是很不错了。” 辰皎将盘子拉回来一点,给陆渊拿出这些晶体腾出足够的空间。 这些晶体,叫做棱晶,是特制的,诸界之中无法自然生成。 它们能够容纳真元,甚至能够作为一种衡量真元量的标准。 而现在里面封存的真元,就是陆渊厚着脸皮,从两位师姐和其它几位不同境界的真人那里讨要的。 两颗颜色最浓郁的,就是注满了柳余恨与琼墉的真元。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将我的金色真元和这些真元比较一下,看看到底差上多少。” 这些真元,能够用于护身法器的制作,也能让陆渊瞧瞧自身的金色真元到底处于什么样的水平。 陆渊拿出一颗完全透明的无色棱晶,将颜色最淡的真元引出十分之一,导引进这颗空白棱晶之中,然后小心控制,将同样分量的自身真元注入。 两股真元逐渐碰在一起,在陆渊神识的引导下开始互相对抗。 但却并没有等到他预想之中激烈碰撞的画面。 属于他本身的金色真元,居然像是火焰碰上木柴一般,点燃了淡黄色的真元,使其一点一点,变成了金色。 在此期间,淡黄色真元的体积不断缩水,金色在蔓延,但却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始终保持薄薄的一层。 过了好一会儿,淡黄色的真元彻底消失不见,而它染上的金色,也在淡黄色真元消失之后,凭空消失。 就像薪柴耗尽之后,火焰也随之熄灭。 “卧槽?” 陆渊本人都对此表示很不理解。 合着他陆某人的真元,真就变成火焰了。 只不过这火焰是以其他人的真元为燃料的。 “这...书上可没讲过有这种真元,我现在突然觉得我像是一个大火炬,周围的人都是木柴。你说我要是把真元注入别人体内,那人是不是就完犊子了。” 陆渊咧了咧嘴:“想想还有点恐怖。”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水 一片圆叶被微风拂动,细长的茎秆前后摇晃。 它是一株盈野草唯一的草叶。 盈野草已经遍及四野,在地脉之外开枝散叶,它们扩张的速度迅猛而热烈。 从南至北,从东到西,盈野草随处可见。 平原、河流、盆地、隆起的山包附近都有它们的身影,多走几步,往往就能发现脚边多了几片圆圆的绿叶。 小世界在晋升,土地在扩张,地貌在变化,盈野草们抓住了这些机会,孕育出一些既小巧,又轻薄的种子。 相比于种子,通过根茎的蔓延来扩张是件吃力不讨好的活儿,于是在飘忽的风成于空野,小天轨的范围也将附近的土地囊括之后,盈野草们孕育了为数众多的种子。 盈野草的种子很小,很薄,给人的感觉像是半点碎纸屑,没有那种让人心宽的厚度感,它们带几簇白而纤长的绒毛,成熟之后就咚地膨胀,变地蓬松。 种子们挤在最高的草叶末端,有向远处行进的风路过,便会脱离草叶,将绒毛撑开,张地大大的,搭上这班风力快车,向父辈未曾接触过的更远方飘去。 开头那株盈野草,几天前就是其中的一枚种子。 相比于其它同伴,它的境况很不好。 没有充足的水分供它成长,它唯一的一片叶子并不如平均水准那样饱满,甚至像在小世界中扎根的最早一株盈野草叶那样干瘪,没有肥厚的叶肉,只有短小密集的白色纤毛。 小世界不缺水,在它不远处就有一条有着淙淙流水的清澈小溪,溪边有肥嫩鲜绿的簇状牧草。 这株只生一片叶子的盈野草之所以会落到现在的局面,是因为它还是种子的时候,不小心坠落在一条岩缝中。 维持它生命的,只是几粒土壤和丰沛的水汽。 这个时候,小溪里似乎出现一片绿意,顺着水流经过这株盈野草附近。 和牧草的水嫩葱绿不同,这片顺流而下的绿意色泽较暗,显得更加深沉,是那种经受过风霜的野草才会有的颜色。 但它并不是草。 一只布满细小鳞片的爪子攀上了河岸,抓住几棵牧草来阻挡流水的冲刷。 然后一只小乌龟从河里慢慢爬了出来。 是出来放松的小绿。 小绿原地起跳,甩掉身上的水分,而后朝前走去。 它的目标很明确,正是那株卡在石缝中的盈野草。 草叶的摇晃突然剧烈起来,因为小绿伸出爪子扒拉了一下。 小绿的动作很轻,一触即回,所以草叶的颤动只持续了短短几个呼吸。 似乎是觉得这株草还有救,小乌龟围着岩缝转了几圈,然后在贴近细流的湿润土壤中挖了一个小坑。 然后小绿甩掉爪子上泥巴,返回岩缝旁边,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 避开脆弱的白色根,小心地剥落吸附在岩石表面的辅根,然后抓住较为膨大坚实的根茎结合处,一把捞起来。 于是这株营养不良的盈野草就被整个握在小绿的爪子里。 小绿小心地捧着,似乎是怕自己稍稍用力,就会将手中的草整个捏碎。 然后它来到刚刚刨出的小洞旁边,缓缓将爪子捧着的根茎放了进去。 将刨出的土壤慢慢推回小坑里,顺便将盈野草的姿势正一正,让它始终保持挺立,最后在填好的坑洞土壤上拍几下。 完工! 小绿的身形被青翠的溪边牧草掩盖,但这些牧草难以挡住它的视线。 回头,那处岩缝的主体,是一座隆起的山包。 已经不能再用小丘来称呼这些已然不矮的土石,曾经还没有小院墙壁高的小丘们,也早已不是最初的模样。 在盈野草的辅助下,原本的小丘们越来越高,与此同时也在向四面延伸。 有的连在一块,绵延起伏;有的拔起而起,高耸陡峭;有的山脊雄壮,变得更加宽阔厚广。 多少有了些真正大山的意味。 组成这些大山的,不只是土壤,还有后来慢慢出现的岩石。 小绿慢慢腾起,轻柔的风在它身周交织,吹弯附近牧草的草叶。 它就那样毫无凭依地飘在空中,飘在草丛往上一点的地方。 这时,它那两只小小的眼睛中,才映出面前这座宽阔又高耸的葱郁土石山。 这已经比小院的墙高了无数倍,放在外界,也是座不小的山头了。 如果不算建木,那么这座山的顶部,才是小世界的最高点。 小绿认得这座山,或许应该说认得这座山的原身。 它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来了,但顺着从山顶流淌下来的溪流,仍是辨认出了这座山。 正是当初放置玉泉眼的那个小土包。 只是没有想到,它如今已经变得如此雄伟。 玉泉眼应该仍旧在发挥作用,朝外远远不断地喷洒清水,整条小溪,都是因它而成。 小乌龟四只爪子往前划了划,它的身体就被风抬举着升高,往前,小尾巴不时甩甩以调整方向。 当小绿与这座山的顶部同样高的时候,往远处看了看。 方才那条小溪映着天上降下的光辉,在小绿眼里已经变成了一条略粗的长长银线,这条银线在不远处分裂出支流,支流又在更远处分出支流... 再往远处看,大山附近的平原上,已经布满亮晶晶的银线,纵横交织,浩浩荡荡地延伸向远方。 这些看着像银线的溪流,是小世界生机的孕育者,哺育丰茂草木,是四野能有如今这番面貌的根源。 小绿收了风,落在当初专门刨挖,用以容纳玉泉眼的坑洞旁边。 原本的坑洞,只有一只碗那样大,现在却比小院的面积都大。 这里是溪流的源头,是一方清澈宽阔的池塘。 小绿轻轻一跳,游了进去,在其中翻找,似乎想找出玉泉眼所在。 但终是无获。 玉泉眼消失了,它似乎变成了小世界真正的泉眼,同这方池塘融合在一起。 陆渊彻底失去了至今不知为何能形成的玉泉眼,小世界却多了一口灌溉着山下平原的真正泉眼。 找不到就不找了,小绿很快放弃,开始肚腹朝天,悠然地在这方宽大的池塘里漂着。 似乎很是惬意。 ...... ...... 陆渊捏着下巴在发呆。 他面前是十三颗一般大小的棱晶。 其中十二颗棱晶中,分别注满金丹各境界的真元,最后一颗里,却有着他本身的金色真元。 “境界越高,这种点燃的效果就越明显吗?” 方才已经将那十二种分属不同真人的真元,挨个挤进最后一颗棱晶中,和他的真元互相角逐。 不管是何种境界的真元,都能够被点燃,即使是两位师姐的也一样。 只是燃烧的速率不同。 虚丹小境界的三份真元,燃烧地很迅速,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相同分量的真元就被燃烧殆尽,不留半点痕迹。 而轮到两位师姐真元的时候,燃烧速度近乎停滞。 “这特质看着很吊,但寻常也用不上啊。” 一时找不出能利用上这种真元特质的场合。 “能控制么?” 目睹了这一切的辰皎提醒道。 燃烧的特质是否能被陆渊控制呢? 答案是肯定的。 陆渊能够依靠神识,有效地抑制这种特殊表现。 否则之后,他都不敢再用自己的真元试用法器,那样只要残留一点点金色真元,别人就再也无法使用这件法器。 严重点可能还会危及人身。 “若除去这种特质,我想我的真元在质的方面应该不输于铅丹小境界的修者,但在量的方面还有一些差距。” 真元质量不能完全代表一个人的作用和战力,但仍然是一种衡量修者的标准。 也正是因为出色的真元质量,陆渊才能以归真境界,炼制三品的法器。 不过金色真元的形成算是个意外,连辰皎都没有想到,十只金乌裹挟辰日火树的赤色流明而来的时候,居然会让破境的陆渊生出那样的变化。 修者在进入金丹境界之后,真元会压缩凝实到一种极高的密度,因此会呈现出色彩。 大部分人在进入这个阶段以后,真元都会是黄色。 只有修习一些特殊的道法,才可能改变真元的色泽。 但是不管是什么颜色的真元,各境界的浓淡程度都是相似的。 像陆渊这样璀璨又具有燃烧特质的真元,从来没有在宗内的记载中出现过,诸界之中也没有任何相似的描述。 无据可查,无依可凭。 这半点倒是不意外,毕竟诸界此前,根本就没有金乌和大日真火。 都是新鲜玩意,搞出来的东西自然也是新的。 查不到很正常。 陆渊想了想,堆起满脸笑容,殷勤地剥好几瓣甜橘,放在盘子边缘,容易被辰皎探手拿到的地方,又把盘子朝大姥推得更近了些。 随后目光炯炯,满怀期待地看着她:“带我去趟沙海呗。” 金色真元的效用,陆渊了解的不多。 除了知道燃烧特质和质量状况以外,便不再清楚是否还有别的。 但既然是由于金乌产生的,那么还可以追溯源头,瞧瞧金乌那里有什么线索。 去沙海的话,飞靴有点慢,专门搬出幻光梭又有点太大动干戈,所以还得靠大姥。 缩地成寸知道吗?也就走一步的事儿。 贼省时间。 辰皎摇摇头,抓住了陆渊臂膀。 下一秒,辰皎和陆渊就来到了沙海中央。 “啊,还是感觉好突然啊。” 虽然已经试过一回,陆渊却仍然没有习惯。 “多试几次就好了。”辰皎安抚道。 远处是飞舞的尘沙,掀起一层红色沙幕,将沙海与外界间互相窥探的视线阻隔。 啪! 一颗火星炸开,坠落在陆渊脚边的沙地里。 辰日火树大多都已经成株,而成株的辰日火树,至少也有十数丈高。 陆渊和辰皎就站在一棵辰日火树下,刚刚那颗火星,就是从枝梢崩出来的。 咚地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撞到了陆渊的后背。 小小的,软软的。 然后啪叽掉在了地上。 陆渊立刻转身,果然是金乌之一。 是小二,上次来的时候,被小一踹下树枝的那个。 小小的金色雏鸟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刚刚停下来,就正好身子,迈开两支细细的小脚,朝陆渊跑了过来。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路既没有减速,也没有辟开,而是直直地朝陆渊撞了上来。 又是啪叽一声,小二撞在陆渊脚踝上,贴了上去,不动了。 这是,生气了? 陆渊蹲下身来,看看小二的状态。 本来就有点憨,这么一撞,有彻底变成一只傻鸟的风险。 伸手戳了一下,小二应声倒地,直挺挺地摔在沙地上。 陆渊皱着眉头,把小二抓过来,捧在手心。 不会晕过去了吧? 但等到接触到陆渊皮肤的时候,小二就‘喳’地叫了一声,跳起来。 然后它朝着陆渊的手掌奋力一撞,就没了。 没了?! 这下傻眼了,陆渊清晰地看见,小二像是撞进水幕里一般,撞进了他的手掌中。 随后温暖的感觉从左手传来,就像是在冬天晒太阳般,令陆渊觉得满足和舒畅。 一股热流硬生生挤进陆渊的经脉和窍穴中,却半点不违和。 这股热流毫无滞涩地同真元混在一起,水乳交融。 真元的量看似没有变化,陆渊却有一种力满的直觉,他觉得浑身精力充沛,就算是耗用再多的真元,身体内都会有源源不断的补充。 陆渊摊开左手,手掌中心有一轮金色圆圈,正朝外散出明亮的光芒。 这...就是小二吗? 还没来得及深切体会这般状态下的好处,那股热流便游走诸脉,而后又回到陆渊左手。 实心的金色圆圈和光芒都不见了,那股饱胀充实的感觉也彻底散去,热流似乎脱离了陆渊的身体,不能继续起到增益的作用。 “喳!” 与之相对的是,小二又活蹦乱跳地出现在陆渊手心里。 小二在掌心蹦了几圈,亲昵地把覆盖金色绒毛的头在陆渊手指上蹭蹭,搞得手指痒痒的。 陆渊一时没搞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却听小二引颈,朝外大声呼唤了几声。 于是视线模糊的林子里,喳喳声此起彼伏。 随之而来的还有小翅膀扑棱扑棱的声音。 小金乌们都来了!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至臻陆渊 “你现在的样子,好像太阳。” 辰皎抬起手臂,带着些探询的意味,在陆渊两颊肉多的地方戳了两下。 因为陆渊正在发光发亮。 无穷的光辉从他身上的每一处地方绽出,不管是裸露在外的皮肤,还是身体之外的衣角,都布满不可直视的光明。 就连他满头以黑为底色的长发,此刻也在朝外倾泻着璀璨的光华,每一根被真元震起的发丝,都像是踱了层黄金的超级光源。 即使用能够隔绝光线的罩子把他罩起来,脚下那片被照得通透的沙砾之中也会折射出大片大片的红光。 此刻的陆某人,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做光彩夺目。 但这里的夺目并不是指吸引旁人的视线,而是闪瞎别人的眼睛,夺取他们的视野。 “我这...小金人?” 陆渊摸摸衣襟,又摸摸袖子:“不太科学,居然连衣服都能发光,小一它们可是钻进我的身体里了,又没钻到衣服里。” 之所以能完成白板陆渊到至臻陆渊的转变,还是因为小金乌们。 刚刚从陆渊身体里钻出来的小二叫了一声,于是从小一到小十都来了。 在成片的‘喳’声中,小毛团儿们一个接一个俯冲而下,都不带减速地朝陆渊撞过来。 有的运气好,蹭到了皮肤,于是也没进陆渊的身体里;也有运气不那么好的,撞到了衣服,顺着宽大的衣衫就滑到了地面。 但这阻挡不了兴奋的小金乌们。 摔地上了?没事,爬起来继续冲! 正如小二方才在陆渊体表留下金色的实心圆圈一样,每只金乌都没进陆渊身体,都会在体表留下一块闪耀光芒的金斑。 进入的金乌越多,金斑面积越大,光芒就更加刺眼。 最后捧在手里的小二也一个猛冲,化为一道热流同陆渊融合为一。 于是至臻陆渊诞生了。 每一寸皮肤都如黄金浇筑,但即使是被火焰煅烧至熔融的黄金,也难以同他身上放射的光芒比拟。 确如辰皎所说,陆渊现在就是一个人形太阳。 “我觉得全身充满力量,我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吞吐巨量的真元,每一处肌肉都在呼唤将所存的力量宣泄出去,我甚至觉得能表演一个倒拔建木!” “我被加强了!” 陆渊处在一个很奇异的状态里,若是寻常,他根本不能以眼睛直视从身上发出的这股光芒,但现在,则能够十分清晰地看向发光的身体。 在外界视野均被光芒所夺的情况下,他却能够做到一览无遗,将远处山河纳入眼中。 陆渊摸了摸刚被大姥戳过的地方,转过身去。 辰皎的眼睛亮晶晶的,极烈的光辉似乎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影响,只是折射的光让她眼睛里的独特色彩显得格外突出,格外明亮。 眨眼的时候,像极了天上闪烁的星辰。 真好看。 陆渊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捧近了,仔细看一看。 但他突然发现,同第一次遇见辰皎时相比,视角有些不同了。 与辰皎在一块儿已经足足一年多了,在这段时间里,作为一个正常发育的青年,陆渊的身高仍在缓缓增高。 相对的,辰皎在身高方面却没有明显的变化。 当初二人差不多是一般高的,由于辰皎本就高挑,所以当初的陆渊甚至还要稍稍矮一些。 现在,情形反转了。 注视辰皎眼睛的时候,陆渊才蓦然意识到,自己长高了,因为他需要将视线微微下移,才能对上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 陆渊的手没有收回来,而是鬼使神差般搭在面前人儿的头顶。 不是摸头,是想比一比自己究竟比她高了多少。 “哦豁,我比你高了两根手指的宽度呢!” 小金人陆渊得出了准确的数据,开心地将手放了下来。 他注意到,辰皎看他的时候,带着一种意义难明的眼神。 这眼神很眼熟,像是自己看同门师弟养的呆鹅。 没看懂更具体的含义,但不生气就好。 陆渊挑眉,由衷地为自己长高了许多而开心。 很多年之后,他回忆这一幕的时候,只会摇摇头,说出这样一句话:能够有效延迟‘喜欢’这种感情萌发的,只有沙雕。 但此刻处于小金人状态下的陆渊对此懵然无知,甚至还有点沾沾自喜。 “除了力量真元方面的增幅,还有别的效果吗?” 辰皎淡淡地询问道。 闻言,陆渊点了点头:“似乎有一些。” 沉下心来,缓缓体会这种状态带给他的裨益。 温暖的热流遍布身体的每一处,在带给他海量真元与力量的同时,也让他的思维更加理智、视野更加清晰。 能够清晰捕捉到火星子炸开的瞬间,能够看清尘沙飘动的轨迹。 金人状态带来的提升,是全方位的。 但十只小金乌带来的增益却远不止于此。 陆渊觉得,自己可以做到更多。 但就在他想进一步探索的时候,身上的光芒却渐渐暗淡下来。 小金乌们一只接一只地从他身体里跳出来,趴在他怀里呼呼的大口喘气。 光芒与金斑一点点消失,充实又澎湃的力量感渐渐褪去,陆渊又跌回了普通状态。 “算了,下次再试吧,看来小家伙们累得够呛。” 陆渊叹了口气,怅然若失。 金乌加身的感觉,实在是让人沉迷,陡然从那种状态之中脱离,心中居然会产生点点的失落。 但陆渊并没有类似于跌到谷底的心情。 没有不也一样活着? 辰皎伸手摸了摸乏累的小毛团子,它们因为过于乏累,显得蔫达达的。 小胸脯一鼓一鼓,眼睛也有些睁不开,完全没有刚出现时的活力。 “把它们送回窝里吧。” 辰皎揉了揉眼睛,方才直视陆渊还是有些小小影响的,眼睛有些微微发涩。 接着她揽过来几只肚皮朝天的小毛团儿,轻轻抱在怀里,以手和衣袖托住,朝辰日火树林的更深处走去。 陆渊紧跟在后面。 ...... ...... 在把小金乌们放回巢内之后,它们就趴在一块儿,闭上眼睛睡了起来。 任何的力量都需要付出代价。 在陆渊变成小金人,放射无量光热的时候,体内力量充盈鼓胀,将每一处经脉都塞得满满的。 在那种状态下,陆渊甚至有一种一拳能锤爆一个山头的错觉。 但这种状态似乎对小金乌们的损耗很大,不能持久。 小金人状态的更多妙用陆渊还没有发掘出来,但就现在已知的部分,也足够让陆渊的正面对敌能力有极大幅度的提升。 “五秒真男人?” 陆渊挠了挠头,觉得有点儿短。 “已经很不错了,关键的时候,能够发挥很重要的作用。” 辰皎看了一眼,便知道他在想什么。 陆渊点点头,又摇摇头:“很强,就是持续的时间有点太短了,那点时间,甚至不够我摸出金身状态的上限。” 小金人状态、至臻状态...有一大堆名字能称呼,但陆渊果断将其命名为金身状态。 因为金乌加身存在时效性,就那么短短的几秒,所以这个称呼就极贴切。 “持续的时间太短,我甚至没来得及试出上限,而且身处那种状态之中,我似乎有一种特殊的操纵能力,对...” 陆渊细细回忆当时的感受,却始终找不出词语来形容那种独特的感觉。 那种特殊的能力,并不是作用于实体,而是作用于更加虚缈、更加庞大、更绝对、更能在修行路上起到决定性作用的某种...东西。 陆渊甚至不清楚,用‘东西’来表述是否正确,但他实在是找不到更好的名词了。 “只能等小金乌们完全恢复以后,再尝试一下了。” 陆渊正想着小金乌们什么时候能够完全恢复,耳边却传来指节轻击桌面的咚咚声。 转过来,正好看见两根白皙的手指弯曲成节,在有些粗糙的石桌上敲击。 直到陆某人的视线被吸引过来,方才停止。 “在那段短暂的时间里,地火的燃烧格外剧烈,这还是在你没有主动运用身上力量的情况下,所以下次可以在地火旁边试试。” 辰皎收了手指,笼在宽大的灰色袍袖下。 自从小世界晋升之后,沙海之中就多出几处池面平缓的岩浆池,时常有幽蓝色的地火从中冒出。 小扶桑的植株,便是横在岩浆上方的空中,由持续不断的地火舔舐,以此来汲取足够生长的力量。 在陆渊发光发热的时候,原本只是偶尔冒出几簇地火的岩浆池,却瞬间多出大片幽蓝色,并且没有如以往那样转瞬即逝,而是一直停留在原地。 直到陆渊褪去金皮,岩浆池才缓缓恢复到原本的模样。 陆渊点点头,下次要挨的和岩浆池近一些。 至于那种类似于操纵的感觉,只能让大姥帮忙掌掌眼,看看那究竟意味着什么了。 “对了,金乌为什么能够钻进我的身体啊?” 陆渊问道。 将血肉强行粘合在一起,这并不是不能做到,但小金乌们就那样完完全全地化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还是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用说,又是诸界之中没有的事儿。 但辰皎却瞧出他的心思,摇了摇头:“类似的例子是有的,只是和你有很大区别。 金乌们虽与大红它们看起来都是血肉之躯,但其实不然,它们的本质就是小世界阳的一部分,只是借由朱鹮蛋生出了形体。” “所以其实,我是借了小世界的规则?”陆渊眨眨眼,好像有点明白了。 “嗯,差不多。”辰皎表达了赞同,“小金乌们确实是有实体的,但它们本身就处于一种很特别的状态,既具有生命的种种特征,却又不止于此。” 可以说,金乌是不可捉摸的规则,在人间的化身。 “在你晋阶到归真境界的时候,小金乌们就已经做了些准备,将你所说的大日真火与作润滑用的辰日火树精华无害地融进你的体内,这才有了金色真元,才有了你方才的状态。” 可以说,具有燃烧特质的金色真元,是小金乌们为了这种状态作的铺垫。 陆渊本身就是世界的实际掌控者,又有青玉葫芦,兼又亲手孵化了十只金乌,所以在刚开始,大日真火就不能够对陆渊本身造成伤害。 换了别人,不会生出金色真元,反而会在第一时间变成焦炭。 “那在外边能用吗?”陆渊品了一品,接着问道。 “能。” 陆渊哦了一声,低下头,细细思索。 小金乌们既然是规则的一部分,那么成长也必然与小世界息息相关。 只有等到规则完善,小天轨逐步覆盖全界时,才会成长。 怪不得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灵植都割了一茬又一茬,小金乌们还是雏鸟状态,翅膀上就比刚出锅的时候,多了几根硬羽。 那么想要延长金身时间,就只能等到小世界进一步发展了。 “等等,那小金乌和神...” 陆渊后面的真字还没吐出来,辰皎就用一颗紫玉葡萄堵住了他的嘴,将剩下的话卡在肚子里。 在诸界之中,神真是修者们赖以修行,驱使风雷雨电的根本,在陆器师的理解中,也能够算作是规则。 那么小金乌是否与冥冥中的神真,有一些关系呢? 这话他没问出来,就被堵在嗓子眼,被一颗神念塞过来的紫玉葡萄卡住了。 辰皎朝陆渊的《甲子大岁秘讳》指了指:“虽然神真似乎对你多有偏爱,但这种涉及颇深的话,还是少讲些。” 《甲子大岁秘讳》是陆渊绘符时常用到的,书中陈列了许多神真的名讳,并有其司职分属,常用在哪些符箓中。 只是并不完全,其中包含的神真秘讳多是常用的,全部列出,也不足以占到整个神真谱系的三分之一。 陆渊一口吞下嘴里的葡萄,点点头。 顺口就说出来了,谁让这些神真,跟老家那边的神祗这么相似。 三清四御,五老天尊,这些词儿,在他还上大学的时候,就已经听了不少次了。 那时候,别说提及,哪怕是反复诵读,也没有半点反应。 结果搁在这里,稍稍提及,都要担心会不会被雷劈。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风暴 “丙卷第三百六十四种,靛苗,投进白雾之中产生色变,白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淡,对神识的抑制力大幅下降。” 芒山脚下的一片工作室中,一个面相硬朗,身着青袍,以荆钗束发的男子向负责此地的器师汇报结果。 被陆渊分到二组的器师,每位都会单独负责一个区域,每个区域之间都隔着不算短的距离,以免一个区域出问题后,牵连到其它器师的地盘。 这是器师之间不成文的规矩,因为以前曾经发生过相似的意外,两名器师互相研究的东西,在泄露之后引起了连锁反应,最后不仅那两名一起工作的器师双双毙命,还对周边的修者都造成了严重的伤害。 所以现在,只有在需要多名器师同时进行某一项工作的时候,器师们才会齐聚一堂。 正在汇报工作的男性修者所在的区域,有一小片挨在一起的建筑群,他就在其中一间里。 这间工作室很宽敞,因为面积很大,单纯的阳光很难透过窗户照亮深处的角落,所以它的采光不靠太阳,而是靠灵石驱动的照明器具。 男人的面相不显老,也不显嫩,按照普通人识人的标准,他应该处于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属于那种褪去稚气,却又没有饱受沧桑的年纪。 他的本命叫做王阳,是钱穆器师最得力的帮手,在一众跟随钱穆的器辅造中修为造诣最高,为人细心,做事严谨,所以常常会有一些比较重要的工作被交给他。 这个时候,他在灯光下站的笔直,正在向钱穆汇报各种材料同白雾所生的变化。 “靛苗,可以继续研究。” 钱穆持着一杆蘸满墨汁的笔,将墨迹淋漓的一页翻过,将结果记录在早已摊平的册子新页上。 纸墨皆非寻常物件,不必担心浸染粘合,使资料模糊。 相比于玉简,他更喜欢用纸墨,将试验中的资料记下来。 “我根据白雾的性质,借鉴了雾流苏的雾气,将有可能同这白雾有关联的材料列成四卷,可有反应的,却是寥寥。” 从刚刚取得的原生材料,到萃取物,再到经过特殊制备的方法,能够让白雾性质得到改变的次数极少极少。 王阳方才报告的,已经算是极大的突破。 “接下来的工作,将围绕靛苗和神火进行,其余被记录下有反应的,可以交给其他人。” 听完王阳的汇报,钱穆下了定论。 靛苗和神火,是目前两种对白雾改变最显著的方法,靛苗能够将白雾对神识的抑制作用削弱,而精气神三火之一的神火,煅烧之后的结果却与靛苗相反。 神火的煅烧效果显著,可不管用怎样的方式,也只能将白雾的性质有限增强,远远达不到用于束缚元婴修者神识的地步。 所以只能另寻突破。 “神火不足以满足您的期望,那么三味真火呢?” 王阳提议道。 以修者精气神为薪柴的三火各有妙用,气火温度奇高,常用于锻冶金铁;精火则多用于云雨风露等瑰魄;神火的主要用途,则多与神识有关。 而三昧真火,则是在精气神三火皆具之后,融合为一,脱胎成真。 凡在五行所属,皆受其影响,比分开的三火效用更强。 故而王阳才有此提议。 钱穆却叹了口气,摇摇头:“凝聚三火不难,只要修为到了,精气神充裕,在精研法诀,迟早有一天能凝出,可三昧真火不一样,想要凝出三昧真火,不仅要天赋异禀,还要有福缘。 符器阁中器师众多,但凝出紫色真火的,数来数去也就那些个,现如今在芒山的器师,不管是先来的两位,还是同陆真传一起过来的我们,都是没有福缘的主儿。 而那些有福缘的呢,也各有重任,很难调来芒山。” 符器阁数百器师,燃起真火的有一个算一个,加起来都不到两手之数。 其中有赵四这样出外做任务的,也有如陆渊一般总领属地工作的,肩上的担子都不轻。 “就这样吧,假如最后仍不能起效,我再将白雾传回宗门,申请宗门颁布任务,请凝得真火的器师出手。” 钱穆挥了挥手,示意王阳自去工作。 而他自己,则合上书册,转手拿过手边翻了一半的书籍,继续翻阅。 那是关于雾流苏的手册,总结了从灵植夫到器师,对雾流苏各部位的培养和总结。 自从陆渊告知他,白雾与雾流苏联系颇深之后,钱穆就开始有意收集此类的资料,以寻得更多的利用手段。 “这怎么越看,越像是雾流苏所育雾气的加强版啊。” ...... ...... “少主,芒山那边,可还要留意?” 一处朝阳的山坡上,许久不见的灰衣老者问道。 询问的对象,则是鹿鸣。 这儿显然已经不是青都界了。 青都界是最为常见,最为普通的界域类型,是以除了修者、道法和宝地的存在,看起来和陆渊前世没有太大区别。 日月往复,昼夜交替,草木随四季枯荣,野兽循丛林而生。 扔出石子儿会落下,水也会往低处流淌。 那是再正常不过的界域了。 但鹿鸣此刻所在,却并非如此。 浩瀚江河,倾天而悬。 鹿鸣头顶,本该布满云朵的天空,却在疾风的吹拂下,荡起一丛又一丛白色的浪花。 那不是天空,而是靛蓝色的海洋。 那片靛蓝色深厚却不黯淡,透着股鲜亮,那是生机的证明,这片高悬于云端的浩浩大洋,并不是一处死地。 其中同样有数目繁多的生命,蜉蝣、植物、大些的动物皆在其中有一席之地。 常有鱼儿或是其它生灵,越出海面,在海与大地之间遨游。 在这片界域中,水天一色,真就是陈述事实的词儿。 鹿鸣望着高悬于天的靛蓝色汪洋,带着些震撼与满足。 但面对灰衣老者的问询,他仍是摇了摇头:“关于芒山的事情,已经铺好的道路,剩下的不需我们来做了。 现在我的任务,就是找到衔尾蛇剩下的元婴,力劝他们加入韶薇。” 前杀手组织衔尾蛇的元婴,自然不会不清楚这个组织的解散。 衔尾蛇真正的核心,是那枚被朝白摧毁的金色令牌,那是一个信息交互的平台,任务的发布,提取,完成以及兑换,都需要经由平台来完成。 那真是件了不得的宝贝,能够毫无滞涩的在诸界之中传递信息,而在它被摧毁以后,没有任何器物能够替代它的作用。 于是这个平台彻底崩溃了,毫无挽救的可能。 雇主找不到发布任务的渠道,而原杀手们也无法再接到任务。 他们手中的凭证和令牌,都如曹长明的玄鸟令牌一般,变成废铁。 那七位已经达到元婴境界的前衔尾蛇核心成员,俱都隐藏起来。 “已经有两位愿意加入我们了,另有两个正在考虑,还有三名行踪不明。” 鹿鸣的话语很轻,但任何一位听到这番言语的人都绝不会轻视其中的分量。 能够撑起一个大宗的元婴修者,在鹿鸣言语之中却成批出现。 “朝白前辈不需要这七名初元境界修者的力量,我们韶薇却需要。” 鹿鸣直起身体,飞剑从他口袋里飞出,极速朝天空飞去:“洞元境界同初元境界相差悬殊,可七名元婴毕竟已经是一股不小的力量,那枚金色令牌更是难得的宝物,世上绝无可能再有。 这让我感到十分不解,他为什么要做的那样决绝,丝毫不留任何余地,就像...就像是孤注一掷的赌徒。 而且朝白前辈平时行踪难以捉摸,没有人能够找到他,但上次我们却轻而易举的见到了他,这过程太过顺利,似乎他就是想见我们,并且借我们的口将衔尾蛇已经解散的事实散播出去。” 飞剑倏忽飞回,但回来的不只是飞剑,锋锐的剑锋上,串这一条似鱼非鱼,似鸟非鸟的奇怪生物。 它表面覆着细密的银色鳞片,身体构造较为单一,有一双能够折叠后紧贴腹部的蹼状翅膀和细长的尾巴。 鹿鸣拾掇出些预先准备的清碳,用火系术法点燃火焰:“五叔,这是天海界独有的特产,在等那名藏于此界的元婴修者来之前,正好尝尝。” 三昧真火他并不会,所以只能如大多数修者那样准备燃料,再以火系术法点燃火焰。 灰衣老者熟练地撑起烤架,只待清洗干净后,将那肉质肥嫩的生物串在铁签上炙烤。 这些原本属于衔尾蛇的前杀手们,大多藏得偏远隐蔽,为了找到他们,不仅需要借助韶薇强大的情报网,鹿鸣二人也风餐露宿了好一段时间。 境界高的修者虽能辟谷,但仍有口腹之欲。 能不能是一回事儿,做不做却又是一回事儿。 鹿鸣手中的动作,却忽然停下来,他神色中多有思索:“五叔,你说朝白前辈会不会是在躲避什么?又或者,他有别的谋算?” 不管如何说,但从表面来讲,朝白的行为,实在是有些不符常理。 灰衣老者点点头:“是有些难以理解,但后来我也想了许多,只能说是人各有志吧,每一种选择,都有藏在背后的许多条理由。” 鹿鸣使用水系术法,将剖开的肉质洗净:“只希望朝白前辈要做的事情,不会和我们韶薇起冲突。” 灰衣老者皱着眉头,有些话他想说,却又有些犹豫。 最终,他还是说了出来:“少主,我有些话想说很久了,芒山的事情本来是由你在推动,但为何中途换人,转而由别人负责? 如果完成,那可是不小的功勋。 而且宗内有那么多任务可以选择,比如去那些太华属地所在的界域,将附近的矿产拿下并销毁,岂不是比现在轻松地多? 这一路走过来,不仅要历经风雨奔波,还要冒着生命危险面对那些随时可能伤人的杀手。 这...这岂不是相当于贬谪吗?” 鹿鸣却满不在乎:“我还不乐意跟陈当那样的人虚与委蛇呢,风餐露宿都比坐在他那座闻着就作呕的宫殿里强。 再说了,本就没指望陈当能做出什么有用的事情,至多吸引一下太华的注意,帮我们扛扛火力而已,除去我本身的想法,站在韶薇的立场,我倒希望陈当成撑的久一些,越久越好,哪怕多浪费点资源也值得。 我们招兵买马,聚拢资源的消息是瞒不住的,在我们做好准备之前,主动权有大半在太华手中,幸好他们似乎也没有做好完全的准备。” 但对贬谪二字,他却没有证据来反对。 最近宗内的肥差,确实似乎与他无缘一般。 那些任务,都分派给了一些新涌现的,较为激进而表现出色的弟子,这确实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换做别人,这时候应当跑去自己掌教老爹那儿去抱怨,但鹿鸣没有。 他仔细思考,会不会是老爹从韶薇主峰下的监牢中,察觉到自己对如今韶薇的不满,还是出于其他缘由? 那些肥差确实没有落在自己身上,但不管是芒山做的那些事,还是其它的所谓肥差,都相当于同太华站在对立面,很有可能同太华的人对上。 这是不想我与太华的人起冲突吗? 鹿鸣眉头越皱越深,他越来越想不通,自己的父亲,也是韶薇的掌教,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风变得更急了,呜咽的风声卷起粉色的树叶,从上方扫过。 这风虽疾,却不是锋锐如刀的罡风,伤不到鹿鸣二人。 但火堆却有被吹散的迹象。 灰衣老者抬抬手,二人身周就出现了一层肉眼不可见的风墙,将那些越来越急的风挡在外面。 火焰不再摇晃,炭火迸溅的噼剥声,同外界旷远而浩大的低沉风声一同传进鹿鸣耳中。 似乎有一场席卷整个界域的风暴即将降临。 远处流淌在天空与大地之间的腾空河流在风中扭动,像是一条条不安躁动的巨大龙卷。 鹿鸣抬起头,只见原本清澈的悬天汪洋已经变得浑浊而暴躁,暗蓝色的巨浪向下拍出,激起无数的白色浪花。 高天之下,暴风卷地,高天之上,波云诡谲。 正文 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sbiquge.com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买矿啊 “我是真没想到,这果实能这么小。” 陆渊左手捏着一粒表面光滑圆润,反射出金属光泽的球状物,右手撑着下巴坐在块棕色石头上。 那粒铜豌豆一般的球状物表面,有果蒂和一截短小的果梗。 九曜金枝能结出九种性质各不相同的通用型金属果实,这就是其中一种。 “我感觉我受到了欺骗!” 陆渊狠狠捻了几下,才把这颗神识导通性很强的果实扔进篮子里,从田边专门放置的石头上坐了起来。 他面前的田里金光灿灿,若是光再盛些,就会晃的人睁不开眼。 有风吹过时,还会有风铃一般的声音传出来。 这片田里,种的是九曜金枝,一种连果梗果蒂都是金色的特殊灵植。 “已经很不错了,外界矿脉的孕育,不知道要多少岁月和巧合,现在只一株灵植,就能在短时间内孕育出九种用途各有不同的二品金属,算起来其实很划算。” 辰皎脚边也放了些竹篮,和陆渊旁边的加起来,共有九个。 每一个竹篮中,都有形状颜色各有不同的果实。 它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小,这也是陆渊抱怨的根源。 “可是,这也忒小了吧,”陆渊踢了踢竹篮,看那些比弹珠还要小一些的果实跳动,“蓝莓都比它们大! 当初果实没成熟时都有拳头大,我还寻思着,嘿,发了发了。没成想它成熟以后缩水这么多,我得少赚多少灵石啊!” 九曜金枝是一种小型的乔木,虽然树冠顶端比陆渊还稍稍矮一些,但它有上细下粗,过渡均匀的主干,以及漂亮规则的半球形树冠。 这处田地几乎独占一条二品地脉,有整整两百株九曜金枝根植于此。 但采摘一轮的收获,却不免让人失望。 每株九曜金枝,每一轮只会结出九颗果实,所以这会儿,飞蚁们都快采完了,竹篮里也只有浅浅一层,竹篮的底部都没被完全盖住。 这已经不是第一轮采摘,但陆渊仍觉得失望。 还是太少了,怪不得只有太华还愿意种植这种灵植,相对于巨大的灵田成本来说,九曜金枝的收益真是有点可怜。 “是时候作出改变了!” 陆渊攥紧拳头,红点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伐倒南阳杉时,青玉葫芦上层多了两百颗青色光点和一百颗红色光点,后来青蕨收了一轮,又添了些光点。 青点不多说,红点的话,在给二红和九曜金枝加点以后,还有些余裕。 一只飞蚁咬断了一粒果实的果梗,三对足紧紧贴在果实表面,抱着一颗心形果实飞回来,正要将这枚造型极为标准的果实放进对应的竹篮里,却被陆渊拦住。 “停一下!” 飞蚁品阶已经达到一品,且自从二红接手飞蚁之后,它们的各方面都有了不同的提升,甚至隐隐压到了二品的那条线。 它们的灵识虽然没有被连接到御兽牌中,但仍能体会陆渊的意思。 如最开始的工蚁那样,听不懂陆渊指示的情况不会再发生。 陆渊伸出手来,放到那只飞蚁的身下,示意它放下来。 然后那颗极标准的心形果实,就落在了他手心。 每种果实的形状都不同,有球形,有五角星,还有椭圆的,而陆渊手心的是红色,呈心形。 “为何单单取了这颗?” 两百株九曜金枝,已经采摘完毕,辰皎挎起一只竹篮,剩下八只在她身后飘着。 这九种果实俱是金属,不需要经过处理,可以直接放进仓库。 “很好看,在这一批中,它形状最优美,瞧着喜欢,拿过来收藏。” 陆渊眨眨眼,答道。 九种果实,各两百颗,都同蓝莓差不多大,多一颗少一颗,无关大雅。 九曜金枝自成株后,同青蕨一般,每月可收一次,可即便如此,分量也还是有些少。 所以陆渊准备加点试试。 君不见雾流苏加点以后,直接从正常乔木体型跃升到百丈高,九曜金枝想必也不会太差吧。 “我想试试新东西,跟我一起来吧,竹篮交给二红就行,它知道怎么处理。” 陆渊用御兽牌联络了一下二红,随即几只飞蚁吊起竹篮,朝仓库飞去。 仓库中各项器物都划定了位置,金属不太需要特殊的容器来保护,在小世界中也不用特地抑制其灵韵波动,所以只需放到地方就行。 陆渊拿出铁锹,小心地把其中一株九曜金枝挖了出来。 若是加点,二品灵地就难以支持供应了,所以在加点之前,需要将它提前移栽至祖脉。 “带我一程。” 陆渊扛着根须完好的九曜金枝植株,朝辰皎说道。 让大姥帮些小忙,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话音刚落,陆渊便带着植株,站在了仍受祖脉影响的土地上。 “需要水吗?我去取点来。” 辰皎松开搭在陆渊肩膀上的手,询问道。 九曜金枝虽大半都是金属材质,但根系却与普通植物的根系十分相似,因此也需要水源灌溉。 但陆渊却摇了摇头:“我带了。” 怎么说也兼着个灵植夫的职业,陆渊之前便有意给九曜金枝加点,做足了准备,不用特地让大姥跑一趟。 不管是祖脉附近的灵植,还是其它地脉附近的,都会在小绿的池塘里取水灌溉。 荒野上的水源来自玉泉眼,随着小世界的不断晋阶,它已经和山头融在一起,变成了真正的泉眼。 同之前相比,涌出的泉水更多,流的更宽更远,但是在品质上没有太大提升。 不能用于田地的浇灌。 除了玉泉眼和寒潭以外,小世界再没有源源不断的水源,要取水只能去小绿住的小池塘,那里起初虽然也是玉泉眼流出的水积聚而成,但随着祖脉的浸染,已经慢慢地好起来了。 寒潭是小世界自发孕生的宝地,但却不能用于灌溉。 它的温度太低,能够将灵植冻成齑粉。 “小世界缺少自发孕生的泉流,但小绿的小窝似乎补了这个缺,那一小池塘的水,怎么取都取不完,我就顺势在身上装了一点。” 陆渊熟练地在雾流苏林与土珀木用地之间找了个地方,这是他特意留下的,以备不时之需,这不,就用上了。 九曜金枝的移栽过程,很快被搞定。 正常来说,还需等到它彻底熟悉眼下的环境,再加点更合适,但陆渊等不了,他直接用灵植夫的手段,将这株九曜金枝同土地结合在一起,似乎它就是在这里从小长到大,从未离开一样。 接下来就是喜闻乐见的加点环节。 一百颗红点被陆渊从青玉葫芦里调出来,全压进了眼前这株九曜金枝中。 毫无变化。 不管是体型,或是颜色,亦或是形体,这株受了一百红点的九曜金枝都没有任何的改变。 “这是需要时间不成?” 陆渊皱着眉头,雾流苏加点的时候,可是一下子就变成如今的模样。 难不成每种灵植,对红点的反应时间都不一样? 他有了动用青点的念头,但青点只能够将幼株催熟至成株,却不能强行让植株结果。 看来只能等上一等,等到它结果的时候,再来查看效果了。 陆渊摇了摇头,转身,和辰皎一起朝二红的蚁巢走去。 在青蕨、灵石和祖脉等有利条件的帮助下,加上二红本身的特质,它已经抵达了二品的顶端,能够再一次加点了。 ...... ...... “如此,这座矿从今以后,也归陆真传所有了。” 青都界宗门势力中央地带的一座矿山前,李庸满意地捋捋胡须。 他已经和朱宁一起见过陆渊,但没在芒山久留,而是快马加鞭的离开了芒山,在青都界各处寻觅要出手的矿藏。 陆渊拜托他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尽可能地低价买下能够出产二品金属的矿藏。 没提三品,因为三品的矿藏都十分贵重,即便到了这时,想要出售三品矿藏的宗门也极少,即使有,也多是以次充好,快要开采完毕的空矿。 这种空矿对陆渊来说,性价比不高,也无法对太华起到略微的正面作用,不被纳入考虑范畴。 所以李庸的目标,一直是那些储量丰富,又急需买家的二品矿藏。 矿藏生意,是他的老本行,所以过程十分顺利。 “朱真人,这是此处矿藏的地契,与达成交易的定契,请您过目。” 李庸将手中一叠笺纸递给朱宁。 这些笺纸均非凡物,不管是本身材质,还是盖印在上方的各宗印鉴,都不属泛泛之流。 有氤氲的黄光流淌在字里行间。 这些文件,均带有强制性的约束,只要还存在,这些矿藏属于定契上的购买者便是不容更改的事实。 但这些定契上,所书写的名字并不是陆渊,而是朱宁。 朱宁摆摆手:“你这拘谨的毛病还是改不了,同为陆真传做事,以后便算是同僚,何必如此。” 李庸却只摇头:“您与陆真传待人甚厚,我很清楚,很感激您和陆真传的青眼相待。但并非所有人都能做到这样。 我李庸出身普通,又资质平平,能修行至归真境界,已是幸运。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就是我的道途的终点。 我若是习惯了与您相交的纵意,日后见了其它的真人,忍不住露出一点平等的姿态,那就是我的祸事了。” 外界的真人,可不是如朱宁这般好说话。 在宗门不能强大到令人有着一种莫名自豪,成为门下弟子可以依赖的底气之前,一身武力便成了许多修者唯一的依仗,这也催生了外界以境界为重的风气。 似仙渡门这样的小宗门,早已习惯低声下气,将自己放在弱势的一方,否则不知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李庸在其中摸爬滚打至今,清楚其中的道理。 这就是小人物的生存之道,是用血泪和前人经验换来的处事经验,所以即使朱宁十分随和,李庸也不敢将自己的姿态稍稍摆高一些。 不是怕朱宁,而是怕外界的那些高境界修者。 “那李长老有没有考虑过长久为陆真传做事呢?不是如现在一般的借调,而是如我一样,宣誓效忠。” 朱宁出言提醒道。 短短几天,就以极低的价格买下了数座新矿,李庸的能力毋庸置疑,而陆渊手下确实缺人,尤其是像李庸这般善于筹算交易的。 仙渡门的底子清清白白,从中挑选的人,陆渊也能放心。 “这...”李庸却有些犹豫。 在陆渊手下做事,自然是种福分,于他而言,是个难得的机会。 每个人所处的位置不同,对未来的期望便也不同。 像陆渊还是植耕的时候,给个高级植耕的活儿就很满意。 而对李庸来说,搭上条金丹宗门的关系,凑个交情,就是了不得的大机遇,是能够影响宗门局势的大事。 可那与现在所面对的事情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投在陆渊门下,李庸是愿意的,一万个愿意,但他毕竟是仙渡门的人,他此前的命运,包括努力,奋斗,落寞,挣扎,都与仙渡门息息相关。 一时之间,竟难以抉择。 末了,他沉郁地叹了口气,像是被抽去了全身的精气神,出声艰涩:“我...我...” 李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将这段话说完:“真人您能给我这个机会,我很感激,但我毕竟是仙渡门的人,我...我不能将宗门置之不顾。 所以只能谢过真人好意,只希望您与陆真传,能够不计较我的冒犯,日后记着仙渡门李庸,有幸帮您做过些小事,便是天大的恩惠了。” 这个机会,对他个人来说是一步登天,很多修者等了一辈子,也没有等到过这种机会。 而他却要拒绝,单单这份勇气和担当,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朱宁反倒拍了拍李庸的肩膀:“如果一个人能够轻易抛却过去,这样的人我反倒不敢推荐给陆真传,因为有了更好的选择,他未必不会抛弃我们。 逐利者满目皆是,重义者难寻。我告诉你,你现在可跑不掉了,我回到芒山,便会向陆真传提议。 至于仙渡门的事情,其实也很好解决,陆真传若是有意,这于你两难的境况,翻手之间便能解决。”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大果 “仙渡门尚在青都界时,便已经被查明与其它势力并无瓜葛,不然宗门也不会同意派飞舟帮贵门迁宗至涌泉界,只要你们掌教同意,陆真传再稍稍提两句,仙渡门便可归入太华伙伴的范畴。” 朱宁探手接过定契,在左上方购买人那一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这里的伙伴,在外人看来,其实与附庸等同。 单方面受人托庇,可不就是附庸吗? 听着不好听,但事实上,这对仙渡门来说,确实是极好的选择。 太华不像别的主宗那样骄横,不会轻易插手附庸的事务,欺压之举更是从未听说,而如果真成了太华的附庸,仙渡门便不用面临随时倾覆的危险。 太华不倒,他们便能长治久安。 “如此甚好,谢过朱真人,真人大恩,李某铭记在心。” 李庸连连躬身致谢。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世上最好的四个字,莫过于失而复得。 本来,李庸都以为他的机缘,就到这儿了,最多做完这些事情,同陆渊搭点关系,将来仙渡门面临危难的时候可以用上一次。 但经朱宁一说,事情却又有了转机。 仙渡门同不同意?那肯定是同意的。 往常李庸在门内时,掌教最大的奢望就是靠上一个金丹宗门,这样好歹算是有些底气,不管是在武力,还是生意都有保障。 太华胜过金丹宗门何止千百倍? 若是真如朱宁所说,不仅他李庸本身能够踏足之前从未幻想过的阶级,仙渡门也顺利成章地得到庇护。 仙渡门掌教出去谈事务的时候,腰杆都能硬上八九分。 于李庸个人,于仙渡门,这都是最好的选择。 “别别别,以后就是同僚了,要谢就谢陆真传,陆真传本就是想引你为己用的,所以叫我探探口风。其实你这情况,并不少见。 新建战军中,就有许多战兵是来自附属宗门。不过他们是宗门先成附庸,才被挑选为战兵,你这啊,是先为陆真传做事,宗门才被选为附庸。” 朱宁扶起李庸:“以后就算遇上别的高境界修者,也不必拘谨了,之后咱们都算是陆真传的人,腰板得挺起来,否则不是丢他的脸吗?” “是,是!”李庸攥紧拳头,心中满是兴奋与期待。 如果可以,谁愿意唯唯诺诺呢? 只是自身弱势,在这修真界域之中便没有话语权而已。 可今日以后,便不同了,陆真传愿意护住仙渡门,也有这个能力护住。 而自己需要做的,就是竭尽全力,更好地完成每一件他交代的任务。 李庸的视线也落在定契的购买人一行,那里的名字并不是陆渊。 对此他也有过疑惑,但之前并不敢询问,此刻他终于开口:“朱真人,陆真传为何不用自己的名字来购买矿山呢?” 这其中,定然是有些道理的。 朱宁正了正斗笠,叹了口气:“陆真传曾遭遇过刺杀,所以他的名字,定然已经被韶薇记录备案。 这都不是什么秘密,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宗门急需各类矿物,但宗门势力附近的矿脉,大多早早被人买下,并且被药物等彻底毁弃。” 彻底将储量丰富的矿脉毁弃的情况并不多见,但最近这种情况,却在太华附近多了起来。 涌泉界本身就不以矿藏见长,这样一来,宗内的大型器物锻造流程,便隐隐有些滞涩。 将手里的矿脉毁掉,无疑是桩亏本买卖,可要是出发点本就不是单纯的利益,那就讲的通了。 “这样的行径,需要巨量的资本,也就韶薇做的出来。这定契又一式两份,很容易被旁人发觉,一旦被韶薇的人看见,在矿脉中做些手脚很容易。所以为了稳妥起见,陆真传没用自己的名字。 我朱宁呢,很少在外界闯荡,知道我名字的也没有几个,重名的修者也挺多。所以就干脆用了我的。” 朱宁摇摇头:“咱们的陆真传,心思是真的缜密,他所做的事情,如果不是无心遮掩,那么将很难追本溯源,基本不会留什么可循的马脚。 行事是隐秘了,可表面上就远不如其它真传的声势大。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李庸点点头,以示赞同。 年少时锋芒毕露,未必就是好事。 ...... ...... 雾流苏林与土珀木田之间,存在一条细长的小道,将这两方隔开。 这就是陆渊在祖脉附近留下的一小块儿地。 这块地不是特意留出来的,在保证土珀木们的最佳生长空间后,中间就自然地空出一条小路,不够土珀木生长的,如果强行栽种,还会同其它土珀木争夺养分。 被抢了养分的土珀木,肯定不会有甲上品质,也就意味着不能提供红点。 所以干脆就空着了,直到陆渊升起给九曜金枝加点的心思,这条并不宽大的小径才被利用上。 被加点的九曜金枝,就孤零零地落在这条小路贴近小院儿的一端。 往东,是成百上千的小土包,往右是迷蒙缥缈的雾区。 陆渊给它加点时,没什么显著的变化,但其实不然。 在肉眼看不到的地方,根系已经完全转变为金色,但却依然柔软坚韧,保留着汲取养分的条件。金色的根系在黑色的土壤中延伸,膨大,并不宽敞的地方显然已经无法满足它的需求。 急需更多,更大的土地。 但从地表来看,浅层土地已经没有可用的空间。 往东,是数以千计的土珀木根系,往西是大雾流苏强劲密集的树根,往北直接就出了祖脉能影响的范围。能够拓展的方向,只有向南,挤占小径下的土地。 但金色的根须并没有朝南而去。 它们不住的延伸,同时分出无数的须根,朝下生长。 一直朝下。 细小而数目繁多的金色须根没有触碰其它灵植的浅土层,而是绞碎碰上的岩石,避开不时碰上的地火,如英勇的将领一般,扫清路途上的所有阻碍。 直至取得完全足够当前所需的资源。 灵地不同于灵田那般浅,祖脉所能哺育的土地,远不止表层。 陆渊照常加点的步骤没错,他唯一弄错的一件事,就是将这株九曜金枝当做普通植株对待。 但正如红蚁中有二红,龙牙兵里有大春,这株九曜金枝,并非是一般的九曜金枝能够比拟。 如果说寻常成株是小怪,那这株就是精英怪。 这种特质,在二品的时候毫无体现,甚至没有半点的预兆,它所结出的果实与其它成株并无不同,在生长期等其他方面也毫无特色。 但正如有些人泯然众人并非是因为本身能力不够,而是缺少时机。 时势造英雄。 红点对这株九曜金枝来说,就是它所需要的时势。 于是在吸纳完足足一百颗红点,完成从二品到三品的跨越之后,它完成了质的蜕变。 这株九曜金枝不止品质要比平常加点的九曜金枝高的多,还撞上了植物类灵植千万分之一才有的大运。 它有了朦胧的意志。 趋利避害,是任何生物的本能,隐约的,它记起一些模糊的场面。 是刚刚离开的那些生物,举起大斧砍伐树木的场面。 于是它隐隐地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来避免相同的命运。 那需要体现自己的价值。 刚刚稳定的根系再次延伸,但这次并不只是朝下,而是朝任何存在空余的地方蔓延。 ...... ...... “不知道二红这次需要多久才能醒过来。” 大叶蚁蕨的叶片极为宽大,呈菱形,几乎能当做披风来用,每片叶子的梗也都很长很粗,透着和叶片一般的碧色。 每次到了这儿,陆渊都有种来到大人国的既视感。 自己像是变小以后,躲进自家菜地里的小人儿。 大叶蚁蕨不矮,在这块儿形成了片另类的密林,掀开层层叠叠的叶片,就会发现地面表层的幽深洞口。 这些洞口数目众多,大多只有二指宽,是蚁巢的出口。 陆渊这会刚给二红加完点,顺便给了它不少灵石,留待进化所用。 “哎呦我去,忘了件事儿了。” 陆渊突然一锤掌心,想起来之前嘱咐二红做的事情。 “什么事情?” 辰皎跟着问道。 “蘑菇!我本来想着让二红多搞些蘑菇给我,说不定能用上。结果蘑菇还没培育出来,我就动了手,现在二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我的蘑菇不是遥遥无期?” 原先的三种蘑菇,多被陆渊卖给小黑屋换灵石了,他手里没剩下多少存货。 这次来芒山,正要准备将红色蘑菇的毒素提炼出来,以增强毒性,作为一种能够持续使用的手段。 眼下战事将近,正好用在战场上。 “你之前不说了吗,红蘑菇若是被整个吃掉,归真境界的修者也得凉。所以我就想啊,流匪战舰上可有不少归真境界和筑基境界的修者,这要是利用好了,可就...” 陆渊叹了口气,不管先前有怎样的筹划,现在都没了。 “算了,咱们去看看刚刚那株移栽的九曜金枝吧,看看有啥变化不。” 蚁巢和祖脉距离不远,大叶蚁蕨之所以能够生长,是因为陆渊特地引了些地气过来。 单纯的地气不足以让大叶蚁蕨能够成长到与甲上品质等同,但维持活性还是小菜一碟。 陆渊一转身,就往回走。 对加点之后的九曜金枝,他存了些期望。 起码把果实结的大点儿,别再像二品那样抠了吧唧的,整点蓝莓那么小的个头儿糊弄自个儿这种田的。 那点金属,合在一起都不够锻几柄长剑,陆渊是真心嫌弃。 “嘶...那是啥呀!” 陆渊抬眼,迎上了一团亮闪闪的金光。 这光不强,就是有点晃眼。 “那就是你移栽的九曜金枝啊。” 辰皎一扬眉,居然有一种小小的恶作剧成功的快感。 以她的神识与境界,九曜金枝的变化瞒不过她,但她没有立刻告诉陆渊,因为那样会少很多惊喜。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猛然发现,自己着实是变了许多。 算起来,她的年纪其实并不大,从出生起便有两千年寿元,随着境界的精进,寿元慢慢更加漫长,可及至如今,也才过了不到出生时寿元的十分之一。 陆渊揉了揉眼,才看清楚远处的景致。 那是一株高大笔挺,又枝繁叶茂的大树,有金色,也有一些其它的色彩,叶片密集而光滑,晃眼的金光,就是从它们身上反射出来的。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陆渊瞥了一眼旁边的人儿,见她浅笑,便知道了结果。 可恶,陆渊有些愤愤,一定要报复回来! 报复方式就是...盯着她多看几眼。 相处的时间已然不短,可陆渊却看不厌。 越看越好看。 等到她被盯的有些不自然,将视线投过来,陆渊才收了目光,掩饰性地咳嗽两声,朝九曜金枝那边走过去。 这绝对不是自己的问题,肯定是契约害的。 陆渊心安理得地把锅甩到契约上。 毕竟即便是前世,自己也是名绅士,绝无可能做出这种老色胚才会有的痴汉行径。 往前走了一会,便到了这株放大版的九曜金枝边上。 狭窄的小径几乎被它膨大的树身挤满。 原本九曜金枝最粗的地方,也只同陆渊的拳头差不多,可现在已经翻了好几番。 陆渊的腰都没它腰粗。 “好粗啊。” 陆某人不禁发出了感叹。 虬结的树身布满金属光泽,却又不显得冷硬,而是透着股令人欣喜的生机。 这就是棵大号的九曜金枝,只是更加的雄伟,更加炫目。 现在它的高度,已经同正常的乔木差不多,有个十几米了。 它的树叶并不只是金色,还有许多事银色的,金色树叶较宽,而银色的树叶较为窄小。;两种树叶数目很多,叠在一起,从树底下看不到一点天幕。 在金色宽大树叶的掩映间,还有着数颗黑黝黝的果实。 “总算不是蓝莓那么大了。” 陆渊欣慰地点点头,这波不亏。 正在这时,一根较为柔软,无分支,只在末端生着一片金叶的枝条却动了起来。 这根枝条甚至比藤蔓还要柔软一些,它避开众多的枝叶,卷起一颗貌似已经成熟的果实,拽了下来。 而后送到了陆渊眼前。 陆渊:“???” 这是成精了?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乘风 木鸮和大型护神识法器已经全部制作完毕。 这花了陆渊一点时间。 “柳师姐,我的意见还是上次那样,以木鸮为主,百丈左右的神识阻隔带为辅,不出意外的话,配合数十位真人的战阵,以及战舰本身防御,可以挡下陈当的飞剑。” 面对着百余位真人与两名首席,陆渊侃侃而谈。 如何解决引诱过程中可能会遭遇的元婴飞剑,是陆渊负责内容的一部分。 在上次会议之后的一个月,又召开了一场全部真人都到场的会议。 上次的会议是战军提出的问题和困难,将其中可能通过器物、阵法等解决的问题列出来,由陆渊汇总,分配给诸器师。 这次,则是需要诸位器师,对自身负责的部分提出草案。 如果在实战中,一项草案被认为可行,那么就继续攻坚,如果被认为不可行,就会被撤掉。 原本负责的器师,要么根据被否的理由,重新拟定方略,要么直接放弃,将精力投入其它部分。 “这项草案所需的法器材料我皆已经配置完毕,两位师姐随时可以抽出一艘战舰,再请出一位元婴前辈进行测试。” “我有一个问题。” 陆渊刚介绍完毕,座中便有人提问。 在座的除了器师,皆是司昭军与琼华军的部将。能够修行到金丹这个地步,所经历的战斗不会太少。 更有些人,是亲身经历过战场搏杀的,他们的经验丰富,眼神毒辣,能够指出这些不太成熟的草案,在实际应用中的问题。 “请说。” 陆渊请刚刚出言的那位真人发言。 “陆真传的方案,若是只应对飞剑固然可行,但在引诱过程中,陈当的手段不只是飞剑。 同样会有相应的术法和其它法器,你提出的神识阻隔带,是建立在阵法的基础上,假如外围阵法告破,便会失效。 您看能不能将其改制成为可以随时补充,亦或是将纹理镌刻在战舰内部? 另外就算这项方案能用,战舰的速度也会大大下降,这也是个问题。” 这位真人下颌生须,已经渐生白色,至少已经有四百余岁。按照大部分真人其实都活不到八百岁的事实来衡量的话,已经能算是一名老将。 这意味着他很有可能参与过太华对外的战争,脖颈处露出的部分伤痕也证明了这一点。 百年之前,太华所面对的敌人,不只是以韶薇为首的修者宗门,还有占了半边界域的妖族,以及盘踞在盘圆界的妖兽等等。 经历过那个时代,这位真人的建议自然是值得重视的。 这些问题,也是之前柳师姐曾跟陆渊提过的。 陆渊早已增补了几项辅助措施,所以并未久思:“神识阻隔带主要是依靠阵法掀起的环流与气罩,将能够有效阻隔神识的微尘布满战舰百丈内。 这种法阵,镌刻在战舰内部不太行得通,但可以增设节点,一处节点被毁,我们可以从战舰中放出另外一处,以进行补充,维持阵法的完整。 另外关于速度的事情,我也有些设想。” 陆渊拿出一个布囊,同之前买罡风附送的是一个款式。 之前盛装罡风的布囊已经装上白雾,送予钱穆了,这个是他解析出其中阵纹道理之后,自己做的。 “想必大家都知道,这是能够容纳较弱罡风的法器。罡风既能被捕捉,也能为人所用。我的想法是,捕捉一股强大有力,足以将战舰方圆百丈都推动的罡风,引为己用,以弥补战舰速度上的损失。” 作为一种天生天养的瑰魄,罡风诸界皆有,以临风界最为常见。 一般修者能捕捉的,只是其中极为微弱的一部分。 微弱是同正常罡风相比的,而不是凡间的微风,再弱的罡风,也能销金蚀骨。 这东西很少有人用到,捕捉过程也困难,没法形成像样的产业链。 陆渊之前,也是花了不少代价,买到了一股不算强的罡风,现在随着小世界的发展,那股至今仍伏在风谷之中的罡风已经壮大了不少。 而陆渊就准备拘来一股能够推动战舰及气罩的罡风,引为助力。 “据我所知,罡风极烈,而维持战舰神识阻隔带的气罩又十分薄弱,莫非陆真传有解决之道?” 又有真人提出了疑问。 “有!”陆渊毫不犹豫。 在他的设想里,战舰法阵外是一圈厚达百丈的神识阻隔带,再往外是一层维持神识阻隔带的气罩。 这层气罩的根本在战舰上,推动气罩,就相当于推动战舰。 所以气罩需得致密而坚韧。 “修者的精火,可以用于瑰魄,我正在尝试,真正将一股罡风引入法阵之中,以为修者所用,而这层气罩,便是由另外的罡风所组成。” 这并不是没有先例。 宗门内部的水玉散就是一个例子,它是选用雾霭与薄云拟合锻造而成,能借助山中法阵,随风上下。 所以陆渊的提议,是可行的。 于是再没有人发言。 接着其它器师轮番上台,分别陈述了自己的设想与草案。 有些可行,有些方案则被证实不可行,直接毙掉。 “真是太难了。” 在会议结束后,陆渊摇摇头,说了这么一句话。 “但至少不是没希望。” 同他相比,琼墉倒乐观许多。 这时,会议室里剩下的人,只有两位首席和陆渊,其它人都已经各自回返岗位,根据会议的结果调整接下来的工作。 “也是吧,毕竟这么大一件事儿,过程艰辛一点可以理解。” 陆渊点点头,这不是件小事儿,而是件古来未有的壮举。 纵使面临的困难还很多,但总算不是毫无希望了。 “我有时候在想啊,宗门那么多器师,要是能多分点儿来芒山多好,现下加上陆师弟,也不过十三位,确实是有些少了。” 琼墉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袋瓜子,嘎嘣嘎嘣地嗑起来,还塞给陆渊一把。 陆渊握着一把玉色瓜子儿,感觉这场面似曾相识。 这有点像是女版的四爷啊。 “宗门器师虽多,却各有职责,芒山在宗门的势力中,所占比例并不大,能派出十三位器师,已经算是很重视我们的提议了。” 陆渊点头附和,柳师姐的话公允许多。 器师们大多有职责,光拿军需来说,太华各支战军,即使只是每日操练,所需的制式法器和储备都要消耗许多。 这些东西又不能凭空生出来,需得器师们和器辅造一步一步制造。 更何况,顾老头隐隐有将现存战舰更新换代的意思,符器阁甲乙六房,除了乙下房还负责补足宗门各类法器、符箓、阵法的消耗之外,其它的器师和大器师几乎不露面。 对于他们的工作,陆渊走得早,并未深入探究,是以也不太清楚。 陆渊想起自个跟顾老头摊牌的时候,他正在制作的那款超大的符文炮,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陆师弟,方才你说的那些,需要多久能够进行实地测试?” 一直沉默着筹算的柳余恨转向陆渊,问询道。 问的是陆渊的草案以及借助罡风的辅助方案。 她神色并不轻松,即使器师们的各项设想,似乎已经有了战胜陈当的眉目,也并未因此开颜。 即使己方的把握在一步步增大,于她而言,这也仍是在行险。 真正的元婴真君,绝不可仅用表面这些能够分析出的数据来简单衡量。 能修成元婴的人,哪个没些底牌?真到了搏命之时,先前提出的措施即使全部布置完好,能有几份奏效还未可知。 “这...” 陆渊有点迟疑:“除了临风界,其它的地方少有能对战舰增益的罡风,我需要先向宗内递出玉简,请宗内批准。 批准之后,若宗内无有储备,还需专门派出同门,去临风界采买或是捕捉。这一来一回,至少一月。” 柳余恨眉头蹙地更紧:“有些迟,而且在这项草案测试后,还有更重要的工作需要你主持。” 她提起笔,在纸上写了些数字和符号,似乎在计算什么。 良久,她终于抬起头,对陆渊说道:“这样,陆师弟不必朝宗内递交申请,罡风我给你准备,十日之内便能送来,二十日内进行测试可以吗?” 陆渊点点头,这在他能力范围之内。 琼墉却叫唤起来:“唉唉唉,又掏自己的小金库啊,这可不是第一回了,你有钱归有钱,可要是事事都拿自己的灵石补贴宗门事务,能撑多久? 你每次又不写条子让宗门报销,这样下去,迟早得把嫁妆也赔进去。” 听她这么一说,陆渊也有些讶异,本来他是以为,柳余恨也是通过宗门渠道来解决困境,没想到是在动用私产。 而且听着话里的意思,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 妥妥的富婆。 柳余恨却瞥了琼墉一眼:“灵石够花就行,多了也无用。这次虽然和你一起准备了这么久,但对上陈当心里仍然没底。 陆师弟思维活跃,能力强,有许多别的事务需他操办,阻御飞剑的事儿,早些做完更好。” “行吧。”琼墉斜靠在座椅上,“你非要把钱投在公务上,我也不拦你,因为这会儿我觉得你做的对。 但是报销的条子我得替你打了,这笔钱可不少,我知道你不看重这些灵石,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太华不缺钱,至少这会儿不缺,你要是想多出些力,以后也有的是机会。” 她扬了扬头,朝柳余恨使劲儿挑了挑眉:“别夸我,害羞。姐妹就这样,讲义气。” 讲义气,这是肯定的,可她怎么个害羞法,陆渊实在是没看出来。 同样穿着黑色战甲,柳余恨身上除了飒,还有股冷硬的感觉,远远地看着,就知道是冰山美人类型的女子。 可琼墉就不一样的,把她往列阵的男性修者中一放,基本分辨不出来。 气质就摆在那儿了,改不了。 陆渊摇摇头,好好的仙门女修,本该飘逸如风,灵动如兔,硬生生让琼墉修成了假小子。 言谈间,两位师姐都要走了。 军中尚有要务,容不得太长时间的耽搁。 陆渊急忙拦住,他还有事儿得请她们帮忙:“两位师姐先别走,我还有个事儿,想请二位帮忙?” “啥事儿?”琼墉刚站起来,顺势又靠在墙边,“只要不过分,师姐给你办!” 柳余恨则止住去势,也不说话,等他开口。 “是这样的,钱量器师负责的是困住陈当那部分,他的想法刚刚你们也听到了,是要借着方圆千里的地脉,暂时压住陈当,叫他难以脱身。 可是吧,他手下就十名器辅造,所以啊,想借些懂些地脉知识的战兵,去探测方圆千里能用上的地脉。流匪那边不作考虑,容易被发现,但即使如此,这活儿也不轻松。” 身为符器阁代表,总领余下的十二名器师,部下的器师们有困难,自然会找陆渊反映,再由陆渊同两名首席商议。 “成,没问题,要多少人?” 琼墉直接应了下来。 “二十人足矣,对境界没有要求。” ...... ...... 小世界里,大叶蚁蕨下。 在白色的凝丝组成的茧里,一阵响动传了出来。 然后重又陷入寂静,就像从没有过动静。 但这阵响动却传了出去。 此时的蚁巢,已经同陆渊记忆中的寻常蚁巢大相庭径,这里的空间极为宽广,即使将一个成年男人放在这里,也不用低头,便能轻易容下。 蚁巢之中的空间不仅宽广,还划分出了不同的区域,各种类型的蚂蚁们分工明确。 工蚁们采摘食物,由储藏室容纳,雌性蚂蚁们则在生育区...就连培养蘑菇,也有三个分开的区域。 值得一提的是,新的蚂蚁们大多由以前的蚁后生育,二红本身早已不再担负延续后代的职责。 从茧里传来的微微声响,从里到外,将偌大个蚁巢传播了个遍。 所有听到这种响动的红蚁,不管是什么类型,担负着怎样的职能,都会停止动静,进入休眠状态。 它们身边,也渐渐生出白色的凝丝,将它们包裹成茧。 正文 看官们听我鬼扯 今天又鸽一天。 但这是有原因的,我也不想鸽,因为鸽了就没全勤。 一是个人原因。 这本书本来喜欢的人就不多,有很多理由不惹人喜欢,比如前期有毒点,种田部分较少,情节拖沓,毫无爽点,人物个性不太明确,至今没有高潮等等。 已经有不止一个人看了前十几章后跑到书评区里骂我挂羊头卖狗肉,内容和书名不符,根本没有种田的部分了。 当然这些帖子被我删了,因为帖子的内容和客观事实不符。这也是我为什么后来设置粉丝值大于一才能发言的原因。 而追到最新章节的书友呢,又有部分会因为我更新太慢养着,慢慢养着养着就不想看了。所以这本书追订均订都一直不高。 幸好我本来就没抱着这本书能火的心思,就想混个五百均订吃吃全勤。但就这也有点困难,上架两个多月现在还差四十个左右的均订。 所以最近剧情基本没什么推进,水分比较多。 二是和书有关系。 因为是种田文,又是第一本书,所以把握不好节奏的问题。 我对自己能写到四十万字就很特么的惊讶。 我本来想写个一百万字养养笔名,结果四十万字连小boss都没打。 原来我这么能水! 于是理所当然的,情节就很拖沓,甚至少有起伏,自然没有勾人看下去的欲望。 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其它的书对我来说没有多少参考性,因为本书不以激烈的个人矛盾冲突来推进剧情,对个人的修行也是能一笔带过就一笔带过。 所以我也有点迷茫,暂时是准备在以后的内容中,掺上些多多少少算是爽点的内容,从种田和太华两条线来写。 这本书是基于我,一个算是老白的读者,在读完许多故事之后心里生出的那点小幻想而生的。 确实是我想写的,但我没想到过程会这么吃力,有很多之前没有考虑的东西。 所以得缓缓。 对本书抱着期待的朋友们,很抱歉。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小金 “可列入三品行列,表层颜色与内部颜色一致,几乎无杂质,不需经过锻冶提纯便能直接利用...” 陆渊正在分析工作台上一点米粒大小金属的性质,手边是一个黢黑的‘大苹果’。 ‘苹果’的表面不是平滑无缺,而是少了一小块,有一个像是被虫咬出的洞。 陆渊的田里,至今没遇上十分猖獗的虫害,这个洞不是被害虫所咬,而是被剜出来的,剜出来的部分,现在正躺在工作台上,处于被分析的状态。 “对真元和神识的导通性极强,性韧不脆,可塑性极高...” 一支悬空的笔蘸足了墨,在旁边的书册上记下这些特质。 笔杆无人操持,却自顾自地在空白的书页上留下一行又一行工整的字迹。 假如神识也能被肉眼观测,人们就会发现在笔杆的末端连着一缕神识,而这缕神识则是从更粗的一股神识中分出,从陆渊身上延伸而来。 离开太华前,陆渊拿了两种法门,一种是一心多用的法子,另一种是《大洞真经》。后者增益身神,需金丹境界才能修炼,而前者没有这般严格的限制,只对资质和资源有着要求。 现在,陆渊已经勉强能够做到一心二用,一边给新的金属作初步分析,一边用笔将能够分析出的性质记录下来。 “大春,将书册所写抄录下来,芒山的器师人手一份,每份附带一点金属样本以供研究。” 在旁边侍候的大春立刻接过书册,按照陆渊所说的执行。 在芒山之上,大春他们的存在已经不是秘密,陆渊通报宗门,给龙牙兵们颁发特殊通行许可后,他们便能在这里畅行无阻。 陆渊总领诸器师,其间的交流自不会少,而大多数交流过程中,陆渊都会带上大春,所以对大春的存在,众人都已经习以为常。 这金属自然是取自那株加点之后的九曜金枝结的果实,是一种性质优良的新金属,诸界之中有没有出现过还不太清楚,但在陆渊熟知的各类材料中却从来没有类似的记载。 它不再是九曜金枝结出的九种二品金属之一,而是综合了其中优点,又能广泛用于三品法器制作的新金属。 陆渊一闪身,身影便从工作室中消失,进入了小世界中。 陆渊的工作室,是器师中防守最严密,布设禁制最多,也是最神秘的一处,凡有人想见他,必得先通传。 所用的也都是自己人。 唯有如此,才能让他放心。 “要是我这里也有一整套相关设施,我就不用跑去外面了。” 陆渊一屁股坐在石桌旁的座椅上:“等手头宽裕了,得在这里也配上许多相关设施,不然之后龙牙兵们学练器,也会碰上许多麻烦。” 工作室中的配套设施是太华乙等三房的顶配,是器师的绝佳臂助,能节省许多时间,陆渊想配几套很久了。 土珀木成熟需要半年,而距离种下土珀木已经过了一个多月,这意味着不到半年,陆渊手中的两色光点就将形成前所未有的规模。 那时龙牙兵的数目,将迎来第一次暴增。 其中有炼器天赋的,陆渊会不遗余力的教授炼器知识,以培养自身势力的底蕴。 精于炼器的修者,对任何势力来说都不嫌多。 “所以,它是有了神智了吗?”陆渊朝远处努了努嘴。 在他示意的方向上,一株金光灿灿的高大植株半掩在雾气当中。 在小院里也能看的分明。 “嗯,很罕见,只是刚刚诞生,意识还很朦胧,做事更偏向于本能。” 辰皎点头,而后接着道:“将它的意识接入御兽牌中,你也能同它进行简单的交流。” 陆渊想了一下:“毕竟已经有了意识,总得有个称呼,而且看样子以后仍有成长的可能,不能一直它它它地叫,我给取个名儿,就叫小金吧。” 植物诞生意识的情况,较为少见。 陆渊种了那么多茬灵植,似小金这般生出灵识的还是第一遭。加点之后的大雾流苏和千株土珀木,皆属三品之流,就算如此,也没有同样生出灵识的例子。 小金给人留下的印象也足够深刻,因为陆渊还从没见到过这样独特的灵植表现。 刚种下地便能结果,还自己分出一枝,摘下果实往地主脸上怼,放在这修真界域中,也算独一份儿了。 “小金...” 念着陆渊刚起的名儿,辰皎却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陆渊起名的原则就是信达雅,要能让人一眼瞧出名字和实体的联系,要通顺,还要雅致。 小金这名字俗吗? 俗就对了! 大俗即大雅! “我这就去知会小金一声,就是这御兽牌层级有些低了,赶明儿得换一个,要不配不上我陆某人的身份。” 陆渊拿出白玉材质的御兽牌,朝辰皎挤了挤眼:“走起?” 辰皎叹了口气,玉手搭上他早已伸出来的左臂。 近些日子,陆某人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犹记第一次请她帮忙的时候,还十分不好意思,现在则是习以为常。 从小院到小金的距离不远,随便走两步就到了,但陆某人就不。 他就要辰皎带他去。 缩地成寸对辰皎来说只是小把戏,不是沉重的负担,也不会加重伤势,所以陆渊才厚着脸皮贴上来。 更换御兽牌的原因,也并不是陆渊讲的那么简单。 二红醒来后,便会踏入三品行列,与金丹真人处于同一等阶。它麾下众多红蚁,也会有不少进入二品层级。 原本御兽牌中勾画的法阵,已经难以支撑起二红与陆渊的神识交互。简单的沟通还可以,但如果进行较深层次的交流,其中包含的内容过多,法阵便会损毁。 而二红麾下品阶不低的众多红蚁,也该纳入御兽牌中,方便陆渊指挥。 如此一来,对御兽牌的要求,就大大提升,急需重做。 “唉,手头快没灵石了,交给李庸买矿的钱还是从宗内借贷的,等二红醒过来,就得安排些红蚁去开矿,再转手卖给宗门,可以赚点。 还有就是南阳杉,我又种了一茬,现在的也用不完,改天打听打听宗门缺不缺南阳杉木,缺就送到小黑屋,不缺就卖给其他需要的势力。” 陆渊叨叨地算账,随着拥有的资源和手下势力扩张,需要的灵石也越来越多。 现在各方面都还处于设想阶段,等到小半年以后,龙牙兵成批出现,那时候算账才叫头疼,方方面面的收入支出合在一块,陆渊光算账就要花上很多精力。 找管家的事情已经刻不容缓了。 正说着,抬眼一看,到地方了。 金银二色的树叶在远方界河沙的映照下熠熠闪光。 轻车熟路地将小金的灵识导入御兽牌,陆渊拍了拍树身:“可别再这样急着结果了,这毕竟有损根本,以后照着正常的过程来,不用着急。” 即使有了灵识,即使根系众多,强行结出果实仍是件辛苦而损耗底蕴的事儿,若是有违自身规律,常常如此,小金的本体会很快凋零,灵识也将消散。 这不是陆大地主愿意见到的。 那根摘下果实的光滑树枝伸了过来,上下摇摆,似是在点头。 陆渊摸了摸这根异常柔软的枝条,这是小金如今唯一能够自由活动的部位:“那啥,反正这次结都结了,剩下几颗也摘下来吧。 这是你为小世界作出的贡献,我陆某人不会忘记你的!” 上次,陆渊急着去开会,所以只拿了那颗小金捧过来的果实,现如今,还有另外八颗仍在金叶银叶之间。 这点倒与九曜金枝相同,果实的数目始终保持九个。 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真沉。” 小金听话地把剩下八颗黑黝黝的果实都摘了下来,放在陆渊面前的土地上。 肉眼可见的,每颗果实下的土壤都出现了相差不多的微微凹痕。 以陆渊的体力,拿起来也觉得吃力:“其它性质都很好,就是太沉了。” 小金的果实形似苹果,却比苹果大上一圈,按照陆渊的估测,直径应当在二十厘米左右,入手极沉,哪怕是以他归真境界的体魄,提起两颗就已经觉得费劲。 最后只能开了小世界的门户,一颗一颗地朝外扔。 新的金属被陆渊命名为黑金,单单从初步的分析中便可得知,黑金是一种用途极为广泛的金属,尤其是在神识导通方面更是表现极为出色。 光凭这点,黑金就足以成为最受器师欢迎的材料之一。 同其它金属一起铸成合金的表现,以及能否与其它材料反应,还需要进一步的研究。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疯狂 “醇厚,甘冽,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在鹿鸣曾做客的那座宫殿里,陈当高举酒杯,似为杯中酒所醉。 灯影幢幢,裹在灯笼中的火苗无风自动,似是受到惊扰,摇晃起来,映得殿中忽明忽暗。 只听这句,会教人以为他在称赞杯中美酒,赞其醇美。 但事实却远非如此。 杯盏之中确实是清亮如泉的灵酒,但陈当所赞却不是这劫掠而来的酒水,他口中的醇厚与甘冽,满是血腥残忍的暴虐。 他的面前,同样有一道身影,这道身影属于一名正派修者。 而这名修者,此时却已经奄奄一息。 他浑身的皮肤都似皲裂的树皮,干枯生硬,气息已经微弱到难以察觉,只有浑浊眼球中留存的恨意,才能证明他仍然活着。 他歪倒在地面上,动弹不得,像一截被吸干水分的朽木。 “到底是名门大派的金丹修者,真元和气血就是甘美,远胜过那些没宗没派的野路子。” 陈当畅快地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而后长长地嘘出一口带着血色的酒气。 他面上露出满意的神情。 “对了,你是哪个宗门的来着,境界不高,底子倒很厚实,味道着实不错,下次我再去你们宗门掠来几名修者,就算不是金丹,他们的气血真元当做饭后甜点也是不错的。” 堂下修者眼中恨意沸滚,但他已经难以做些什么。 腹中金丹早已被化成能量,随着真元一同被吸出,再加上失了气血,就连最微小的动作也无法作出。 只有沉重的‘嗬’声,随着空气的流动,从他胸腔之中传来。 陈当对这般情景不以为意,甚至更显愉悦。 “是兰芷宗的修者,首领。” 陈当身边,传来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只是声音中有着这般年纪不该有的娇媚和甜腻。 倾酒的侍女,款款凑近,将手中所持的酒壶倾斜,倒进桌上已经空了的酒杯里。 她的身体没有成熟的风韵,瘦瘦小小的,和被鹿鸣救走的小莹相似。 在这已经成为流匪巢穴的孤城之中,几乎无人不知陈当的特殊癖好。 这个在外界堪称是魔头的修者,最喜欢的就是豆蔻年华的少女,所以宫殿之中的大多数侍女,都和小莹差不多年纪。 陈当捏住这名侍女的下巴,脸上泛起意义不明的笑容:“你倒是很识趣,比跟着鹿鸣那小子走的小贱人强的多。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还知道些什么呢?” 小侍女微不可见地僵了一下,陈当的喜怒无常跟他的特殊癖好一样人尽皆知,随后她媚笑着凑了上去。 “我还知道首领您修为已达初元境界的顶峰,只差一点便能破入更高的境界。有您在,就算是青都界的大宗,也不敢伸手到这里来。” 陈当笑着撇开她:“那你知道的还真多呢。” 这些消息,大多是陈当与人交谈之时说出来的,不算是什么秘密。 “那你知道初元境界的含义吗?知道接下来是什么境界吗?” 面对问询,小侍女身子一颤,保持着媚笑微微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她本身修为极浅,又不是出自大宗,所以对高境界的了解确实匮乏,就连初元境界这个名词,也是从旁人口中听来。 只知是极高的境界,却不清楚其威能,地位和具体含义。 “那我来告诉你。”陈当再将杯盏里的酒一口喝干。 “初元境界是元婴境界的第一关,到了这个境界,便可自称真君。有意者,可建立大宗,只要不是有三名以上同阶修者针对,便可无虞,可保大宗千年延续,屹立不倒。” “方才你说的,也算不错,青都界这地方,大宗不多,又没有强硬的宗门作为领头羊,看着正规宗门势力挺大,其实不过一盘散沙。你瞧我捉了名兰芷宗的金丹,居然现在都没人来找麻烦。 这要是在别的界域,怎么可能发生啊。” “说到底,这些青都界的大宗,安逸久了,门中有复数元婴的也不多,若不是危及己身,是不会有动静的。他们这些元婴大多也都是初元境界的水平,单个不敢来这里找我的茬。” 小侍女再给空杯填满酒液。 陈当站起身来,却不再看她,将她与地上那名修者视若无物,端着杯盏,踱向宫殿者正中。 这宫殿修得很高很宽,站在殿宇中央,自有一种豪气自胸中腾起。 往外一瞥,便是青都界的天幕。 此刻夜色正深,殿门所对是一片深沉的漆黑。 陈当站在大殿当中,左手举杯,右手却大大张开,伸出手臂朝辽远的天幕握去。 “我这法门,吸纳旁人精华为己用,虽有些许弊端,可进境神速!我已经站在初元境界的顶点,就算青都界这些没卵的软蛋一起来寻我,我也不惧!” “再进一些,便是洞元!那时的我即使在诸界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大修者!何处去不得?!” 这时的他,不再是说给小侍女听,而更像将自己期望中的未来,复述给自己。 他在渴望着更加强大的力量,追寻更加肆无忌惮的人生。 “初元境界,可自称真君,听着威风,可在哪些真正强大的势力面前,也不过和棋子无异。” 陈当猛地转身,眼里却是愤怒和不甘,他右手指向小侍女,以低沉而愤怒的声音说道:“你看见韶薇宗那小子了吗?他的护卫都是一名初元境界的修者! 初元境界啊!那可是能够保证一宗绵延千年的大修者!可居然就那样甘心为一个区区金丹修者做奴仆,做护卫! 这不就意味着,我在他们眼里,也就是一个高级打手的分量! 换成你,你会甘心吗?!” 小侍女已经连媚笑都保持不住,陈当的这番言语,震得殿中嗡嗡作响,大修者的气息泄露一丝,对她来说也是无法抵御的可怖力量。 她脸色惨白,手中的酒壶再握不住,随她的身躯一起倒在地面上。 陈当并未收敛,声音反而更为巨大:“我不甘心!” “我知道韶薇找我,只不过是想让我吸引一点太华的注意而已,在他们眼中,我就这么一点点作用,死了也是白死!” 他扔出酒杯,咆哮道:“我可是元婴真君啊!我是陈当!我是青都界流匪之首,是诸界惊惧的魔头!他们就这么把我放在一个无足轻重,随时可以抛弃的位置! 我怎能甘心!” “但我不敢拒绝!不能拒绝!” 陈当面色狰狞:“我唯一能做的,居然就是放两句狠话,我甚至不敢强行把那个韶薇掌教的儿子赶出去!因为他随时可以调动足够将我碾死的力量!” “该死!该死!该死!” “他们都该死!” 瘫倒在地上的小侍女,眼睛,鼻孔与耳朵中都开始溢出血来,她已经难以对袭来的,携带丝丝元婴威能的声浪作出任何抵抗。 但陈当恍若无觉,他捏紧了拳头:“不管是韶薇还是太华,都得为此付出代价!” “我要让陈当这个名字,死死地压在他们所有人的心头,我要让他们提起我就愤怒,害怕,让他们这般的大势力尝尝刻骨的痛楚,再也不敢把我当成一枚可以丢弃的棋子!” 他催动了体内致密的真元,驳杂但浑厚的真元在踢被流转,声势骇人,凭空掀起一阵狂风,将宫殿之内的灯盏掀倒,将无数杯盘器具打翻。 单单真元流转之间,便能有这般气象,确实如他所说,已经抵达了初元境界的终点。 但陈当却并不满意,他大声咆哮:“不够!这还不够!” 距离洞元境界,隔着一层可以清晰感知的屏障。 真元已抵至屏障边缘,却始终难以逾越。 他的法门,本就是吸纳其它修者的精华化为己用,所以真元格外驳杂。 前期进境极快,可到了高境界,晋阶便格外艰难。 为了突破到元婴,陈当花费了极大的代价,而想要再进一步,就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邪门功法,越是往后,便越是困难,所以诸界之中,像陈当这样靠着邪法修至元婴的修者,少之又少。 陈当回头,望向已经如枯木一般的修者。 单手一张,一股氤氲的血色就从那名修者身上腾起,没入手掌之中。 相对的,那名修者眼中的恨意终于消失,最后的一点声息也随着泯灭。 他最后的一点精华,也被陈当吸纳。 “不够,远远不够!” 所吸纳的精华越是稀少,陈当便越觉不足。 流匪们的修为同样驳杂,且高阶修者很少,即使全部吸纳,也无法将这道横亘在他面前的屏障击碎。 所以陈当才留了他们一命。 如果想要更进一步,将这层屏障越过,就需要更多更优质的修者。 陈当的视线开始越过宫殿,望向北方。 那是芒山的方向。 那里有着青都界数目最多,修为最深厚的一批金丹修者,即使青都界所有大宗加起来,也未必能凑出那样的规模。 “依着和韶薇定下的契约,是要我造些动静,吸引太华注意是吗?这是算准了我不会下狠手得罪太华啊。 可惜在我这般的亡命徒眼里,只要有足够的回报,没有什么是不能得罪的。” 陈当舔了舔嘴唇。 吞纳芒山诸人之后,洞元将对自己敞开大门。 到了元婴,一个小境界便意味着天差地别。 洞元初元一字之差,却是有如天渊。 到那时,何处去不得? “那我就给你们整个大动静出来,到那时,不晓得你们韶薇还能不能坐得住。” 陈当的神情终于平复,他冷冷的唤来仆役:“清理一下。” 宫殿之中狼藉满地,碎裂的灯盏、杯盘、菜肴满地皆是。 还有两具尸体。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捕风 陆渊指尖上方燃烧着一撮火苗,颜色偏灰,稳定而平缓的飘在空中。 这撮不起眼的小火苗就是精火,器师们需要炮制瑰魄时,精火是最常用的手段。 陆器师放出精火,自然不是因为精力过剩,需要借助这种手段来释放多余到无处安放的精力。 他在尝试将罡风炮制到能够利用阵法操纵的地步。 在上次的会议之中,陆渊提出了应对飞剑的方案,需要以体量小些的罡风为护住神识阻隔带的气罩,再用大体量的罡风弥补战舰速度上的损失。 能够推动战舰的罡风,外界少有,需要特意去临风界捕捉。 但组成风罩的小型罡风,青都界有得卖,太华的储备中也有一些。 “柳师姐许诺,十日之内,从临风界拘捕的罡风便能送来,那气罩必须也在这十天中完成。 等到大些的罡风送来时,气罩得确保能够使用才行。” 仅凭肉眼是看不到风的。 唯有处在神识的感知中,旁人才会察觉灰白色的火苗上,有一个小小的气涡。 有轻轻的,似乎是呜咽的风声从气涡中传出来。 罡风再小,也非凡品。 这朵罡风的体量太小,姑且用朵来称呼。同那些在天幕下呼号的同类比起来,这朵罡风显得温顺许多,起码在陆渊放开钳制之后,它仍老老实实地缩在火苗之上。 没有半点掀起狂风然后趁乱逃跑的迹象。 “阿大,给。” 眼见驯化初步完成,旁边侍候的大春恰到好处地递过来一枚纽扣一样的银色金属制品。 简称银扣。 银扣是陆渊特意制作,以操纵驯化罡风的物件,也就是会议中说的气罩节点。 银扣里被陆渊利用法阵,设置了一种定式,能够将其内的罡风按照特定的方式驱使。 若是用四爷独家的明晰晶照一下,上面细密的纹理便会凸显出来。 “对了,三昧真火的法门我早已教给你们,现如今学到哪里了?” 陆渊一边将那朵罡风塞进银扣里,使其与银扣上铭刻的纹理产生联系,一边问着大春和二春三春的进境。 身为一名炼器人,如果连三昧真火都不会,那可是大大的不便。 在经过门内同意后,陆渊将这法门教给了龙牙兵们。 龙牙兵们的身体结构,同修者很相似,修行上也与修者大差不差,因此同样可以用陆渊熟知的修真境界来衡量。 大春出来的早,同其它龙牙兵有着显著的不同,所以资质要比二春三春高一些,修为已经抵近归真。 二春三春的修为则要差上一些,还处在刚刚进入储海小境界的阶段。 红点点出的龙牙兵资质都不俗,在大雾流苏的加持下,居然只比陆渊慢一些。 “我可以像您现在做的那样点燃精火,二春三春现在还只能用气火。” 大春很快答道,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陆渊的动作,目的在于学习陆渊的手法。 “还行。” 陆渊点点头,以示赞许。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那朵炮制完成的罡风被完全送进了银扣里。 以真元驱使,便有一层肉眼不可见的薄薄气罩瞬间生成,将银扣包裹在内。 “成了,接下来就是增加银扣的数量。” 陆渊真元一收,气罩顿时缩了回去,他将完成的银扣递给大春:“银扣的设计和纹理我已经专门整理出来放在你的桌上了,明晰晶也在那。 你尝试一下能不能做一枚出来,需要的材料可自去仓库找人取。” 银扣是陆器师专门设计的,既能单用,也能同其它银扣相互呼应,结成更为宽大的气罩。 多用一些,便能将战舰包裹在内。 假如气罩被术法所毁,提前安置好的银扣会自动补充上去,以保持气罩的完整。 ...... ...... “这是数个月来,流匪战舰所行的路线。” 柳余恨将这些纸张推到琼墉面前。 印着浅色地形的薄纸上,有几根颜色不一的线条。 线条的颜色代表战舰种类,主舰是黑色,速度专精的战舰是紫色...每一种颜色,都在边缘做了特别的标注。 而类似的宽大纸张不止一张,它们整齐的叠在一起,像一本厚厚的书册。 纸张上代表地形的图案完全一致,那是在战军侦测范围内的地形。有区别的是线条的数量和指向,这代表每次出现的战舰种类和路线都有些许不同。 “南方的地形仍然不明啊。” 琼墉抽出最上层的地形图,在手中摊开。 下方的部分,仍有许多被灰色的色块侵占,那代表着不为人知的地形。 数个月的探索,只让灰色的区域朝南缩了一点点。 “那里本就是流匪掌控的区域,想要探明很困难。我们的斥候一直探到流匪岗哨的位置,若是想在不惊动流匪的情况下,将南方的地形图绘制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柳余恨伸出纤长的手指,点在紫色的线条上:“经过比对可知,速度专精的战舰出现的次数最多,而其路线,也并不是毫无规律。” “你想动手?” 琼墉的视线从地形图上转移到自家师姐身上。 柳余恨点点头:“有这方面的意愿,所以才来找你商量商量。” 同其它战舰相比,在提前设伏的情况下,流匪那艘速度专精的战舰更容易解决。 它的装甲更薄,容易击穿,能够在较短的时间内解决。在其他流匪战舰和陈当反应过来之前,就能将其击落。 “同时面对流匪的战舰和陈当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想办法将他羽翼逐步剪除,否则我们并无优势。” “这艘速度专精的战舰仗着速度上的长处常常将我们的战舰甩在后面。我们虽然也有一艘速度专精战舰,但单独一艘却要顾及埋伏,不能追上去。 而路线较为固定,向来也是独来独往,如果要设伏,它来作第一个猎物最为合适。” 琼墉点点头,又摇摇头:“话是这么说不错,可我们毕竟还没作好同陈当对上的准备,各项针对初元境界修者的措施大半都处于设想状态。 从过往的战事案例来看,我们两军才是弱势的一方,如果不是陈当忌惮宗门,以及芒山有两位元婴前辈压阵,只怕芒山也早已不存。” 芒山有大阵为依托,再加上六艘战舰,即使是初元境界的修者,单独过来也需要掂量掂量。 可若是敌方也有六艘战舰,那么形势便不同了。 战舰主炮本就为破阵而生,即使芒山大阵出自太华,远不是寻常金丹宗门的护山大阵可比,但也抵不住主炮的轮番轰炸。 如果陈当带着战舰强攻芒山,单凭司昭军和琼华军是守不住的。 柳余恨未多作反驳,而是直起身来,将厚厚的地形图分别摊开:“近来,流匪战舰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再过一段时间,我怕没机会再碰上地方战舰单独外出的机会。” 地形图按时间分隔,标注的日期越是靠后,数目便越少。 流匪出击的频率在降低。 似乎从青都界的宗门那里,陈当已再找不着想要的东西。 她双手撑在桌面上,皱着眉。 自来芒山之后,柳余恨便总是这幅神情,因为她肩上挑着整整六百同门修者的性命。 在这场即将发起的战斗中,她与琼墉身后还有两位元婴境界的前辈支撑,但若是无法形成相当的战力,新军的意义就不大。 韶薇的元婴修者也并不少,如果两支新组战军连狙杀陈当也做不到,在未来的战争中也只能充当配角儿,或者是累赘。 老牌的战军,是以元婴与战舰互相配合组成的体系为主,可依照现在的情况,她与琼墉距离元婴还有一段不短的路要走,这也就意味着新军暂时无法走老牌战军的路子,以形成合格的战力。 于是只能另辟蹊径。 “流匪战舰落单的情况,会越来越少,而陈当为人谨慎狡猾,不会孤身乘坐一艘落单的战舰出来劫掠,那样很容易被青都界的元婴以及我宗前辈发现踪影。 他不会犯险,所以有很大概率,不会出现在那艘速度专精的战舰上。” 柳余恨伸出一根手指:“即便只出动三艘战舰,在提前设伏的情况下,也只需一刻便能将其击毁,断去陈当的臂助之一。” “那如果恰好碰上了极小的概率,陈当就在里面呢?” 琼墉追问。 她虽然好战,却也知道分寸。 单单陈当一人,三艘太华金丹阶别战舰便不是对手,更何况他还有一艘速度专精的战舰。 柳余恨捏出一枚银扣,抛给琼墉:“距离陆师弟的设想试验,只差一道宽广的罡风了,我们可以参照陆师弟的想法,在本次伏击的战舰上配置银扣、木鸮、神识阻隔带以及大型神识防御法器。 加上十余名金丹真人组成的战阵,即使是碰上了陈当,也足以从战场全身而退。” 她双手抬起,揉了揉额头两侧:“琼墉师妹,我们已经是战军统领,在战争中有决定战军走向的权力。 我们日后所碰上的局面也绝不会有着万全的把握,风险总会有的,只是高低不同。所以需要自己判断,来决定应不应该冒险行动。” “只有一成把握,那是在行险,非到万不得已之时不可行动;可若是有了八成把握还不敢动手,那不免会贻误战机。” 真正的战争,岂有不冒险的道理? 战场形势不是定数,每走一步都要冒着风险,即使做足了准备,也只是让风险小一些罢了。 琼墉不言,她在心中默默推算。 良久才开口:“师姐已下决定?” “嗯,流匪速度专精的战舰比较难缠,平白放过的话,下次再想击毁就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柳余恨应道。 于是琼墉也答应下来:“门内两位元婴前辈,不到最后是不会出手的,所以我们本就处于劣势。 师姐说的对,我们想要以弱胜强,就要把握住每一份机会。” 不管胜负,这对两支新组建的战军来说都是难得的战斗经验,能够让这一千两百名太华修者,在真正的战争中少流很多血。 “在测试之后,我就请陆师弟制作三艘战舰的配套法器。” 若是出击战舰太多,以六对一,便是单方面的碾压,起不到练兵的效果。倾巢而出,作为后方的芒山也会空虚。 离开了六艘战舰,大阵极易被攻破,这是绝不能犯的错误。 所以这次伏击,只会有三艘战舰参与,另外的战军和战舰,都将留在芒山。 柳余恨叫住了琼墉:“测试完成后,若是效果显著,就请陆师弟做足六艘战舰的配套法器备用吧。” “为何需要如此之多?”琼墉有些困惑。 “从以往的记录来看,陈当此人油滑,轻易不会犯险。我们这次行动不管成不成功,引诱的概率都会小上很多。 到那时,就需要改变方略,逐步击毁流匪战舰。等到陈当没了臂助,我们的准备也充分之后,可以长驱入南方,逼他出来。 那时每一艘战舰都有可能遭受飞剑的攻击,所以提前做足准备,避免仓促之间难以凑齐。” 琼墉点了点头。 经过这段时间的共事,陆渊在炼器方面的造诣有目共睹。 他与寻常器师最不一样的地方是不知边际,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以及过人的手速。 陆渊出品的法器,不仅品质很高,而且不会陷入器师们的思维定势中去,拘囿在传统法器的制作当中。 如果说,寻常器师的思维是顺着溪流而下的游鱼,那么陆器师就像是天空中的飞鸟,他的法器出于自己的思考,也会吸纳过往的经验,常常以一种出乎旁人意料的方式,达成目标。 “对了,这次伏击要不要带上陆师弟,看顾师伯的意思,陆师弟将来未必没有独领一军的机会。这会儿攒些经验,也是极好的。” 琼墉挤了挤眼:“符器阁虽然已有了四爷为首席,丹阁那儿可还空着缺儿呢,以蝶师伯和顾师伯的关系,推他上位还不是轻轻松松?” 柳余恨对琼墉促狭的眼神视若不见, “这需要征求陆师弟自己的意见。”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约你赏雪,与你煮茶 陆渊揣着手,冻得直哆嗦。 到了归真这个阶段,普通的天气已经很难对修者造成影响。 修为有小成的修者,能够忍受的温度区间要比常人宽阔许多,不管是碰上六月酷暑还是十月飞霜,都只会觉得稍稍暖了一些,或是冷了一些。 哪怕是数九寒冬,也不用添件衣服,穿着单衣照样干活。 但这并不意味着修者能够无视任何极端环境,就像这时候的陆渊。 陆渊站在寒潭外面,瑟瑟发抖,厚实的袍子以及璀璨的金色真元都不能多带来些温度。 “我已经有好几年没感受到这滋味了,真是冷的要命!” 陆渊跳着脚朝辰皎抱怨:“我可能是芒山唯一一个被冻到流鼻涕的修者。” 冰桂是对所处环境温度有着极高要求的三品灵植,稍稍暖和一点都不行。能蕴养冰桂,寒潭的温度自然不会高到哪里去。 想想那些小世界晋升的时候,被寒潭扩散的寒意冻成齑粉的灵植,还有同样下场的游鱼,陆渊顿时觉得释然。 还行吧,虽然面对此时的寒潭,能辟寒暑的吊坠显得不太给力,但至少不会像它们那么惨。 “其实这里的温度,比你想像中还低。” 两指一搓,辰皎手里就出现了一朵艳红的火苗,悬在手掌上缓缓燃烧。 陆渊把手贴近,便有一股澎湃的热力从中涌到手上,再经血液传递到身躯各处,整个身子都暖和起来了。 “这个暖和。” 陆渊舒爽地差点叫出来,这感觉就像在冰天雪地里冻了好久之后,突然烤起篝火一样,天知道有多暖和。 但脚下还有些冷,于是他把手掌又往近处靠了靠。 但他的手掌却被辰皎用一根手指抵住了:“还没完成,再往里靠会烫伤的。” 陆渊不知道她说的完成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乖乖把手缩了回来。 手刚往回缩了一尺左右,就再感受不到任何热量。 那朵火苗的温度,被辰皎聚拢在方寸之间,以免对大冠寒桑和雪蚕造成负面影响。 它们皆是生长在极冷的环境中,周遭温度骤然改变,就像是在冬天把熟睡的人拽出被窝,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这样做,不生病就算体质好了。 陆渊没用气火取暖,也是出于同样的考虑。 他可做不到辰皎这样。 “完成了,接着。” 辰皎将那朵火苗放在陆渊的手掌上,那种暖洋洋的感觉又回来了。 火苗的外层,多了个小小的透明罩子,手指一戳能戳进去一点,并不硬,相反很软。 在这层透明的罩子里,一点艳红色火苗悬在正中,不紧不慢地燃烧。 这样就不会烫伤了。 陆渊捧着这颗魔幻主义超现实版暖手宝,只觉得心里也暖起来了。 透明的罩子是何原理,陆渊看不出究竟,也没想寻根究底,他盯着里面那朵火苗,禁不住问道:“它能烧多长时间?” “很久很久,黯淡时投颗灵石,就能一直亮着。” “那可真不错。”陆渊立刻把它藏进袖子里,两手盘在上面,怎么也不松手,“到了我手里,可就是我的了。” “好好好,是你的了。” 辰皎瞥了他一眼:“也就在寒潭用一用,你还想拿到哪里?” 陆渊理直气壮:“当然是收藏起来!这可是你第一次送我东西。要是在小说里,它就是一个...可能不那么顺利的美好故事的开端,有着极其珍贵的收藏价值! 我不止要留着,还要供起来,月月配灵石,让它一直存在。” 辰皎没生气,只是抿着唇看他:“我原先给你的小扶桑树种和黑甲残片就不作数了吗?” 小扶桑树种已经发芽,在红色沙海里生了根。 而黑甲残片则被锻造成了内甲,替陆渊挡过英招的飞剑,至今还穿在身上。 “那不一样,”陆渊不同意这样的说辞,“小扶桑树种算是交易,黑甲残片算是附带,怎能混为一谈。” 那时远没现在这么熟稔,怎么能算数呢? 言归正传,陆渊来寒潭是想来看看养的雪蚕与大冠寒桑近况。 水土不服的话,还能抢救一下。 雪蚕不像寻常的蚕那样,化过一次蛹就会变成大扑棱蛾子。在一只普通雪蚕的一生之中,一般需要重复九次结茧的过程,才能培育后代。 “这是第一次。” 陆渊两手捧住火苗,缩在宽大的袖子里,暖意从手掌绵延到全身,不用跳脚取暖了。 在他面前,是六株数丈高的雪色植株。 大冠寒桑没有大雾流苏和辰日火树那样高大,动辄数十上百丈,它只是正常乔木的高度,但树冠却异常宽大,这是也是名称的来由之一。 它们的叶子有巴掌大,形似枫叶,叶片有五个尖尖的末端,偏又宽大,有些五角星的影子。 颜色如雪一般。 “我始终觉得,寒潭这边,该下一场不会停下的雪。” 陆渊的手从袖子里伸出来,从地面上捡起一片宽叶,捏着梗柄,拿得稳当。 叶片很硬,有些透明,棱角间皆挂着层冰霜。它本就同冰雪同色,像是用水装进模具,再经远低于隆冬的温度凝成。 细细的脉络之间,闪着莹莹的光泽。 初看之下,几乎分不出是上面是否覆盖了冰霜。 “为何这么说?” 辰皎随口问道。 寒潭是难得的灵地,周遭的土壤都被沁成冰蓝色,眼下他们脚下以及大冠寒桑根部所在,都是一水儿的冰蓝色。 很难把这地方和雪联系起来。 “雪一下,纷纷扬扬的雪花飘下来,在地上积下厚厚一层,那时眼里所见,就剩下白茫茫一片,很是好看。 我未修行时,就最喜欢下雪的日子。外面雪花缓缓地飘,我就在屋里煮杯热茶,静静地看。那时候就觉得,世上的烦恼都被压在了雪层底下,再也没有什么值得可烦心的事情了。” 陆渊指着树冠宽广的大冠寒桑:“这树也应景,满树的叶子四季长存,雪一下,树冠上就会积起大大的雪包,不分彼此,到时候我们还能躲在树下,摆一张小桌子,一起喝茶。” 正文 新年快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sbiquge.com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蚕茧 大冠寒桑的叶子和躯干枝杈虽然都是白色,可还是有些微微的不同。 “叶片至柄梗都剔透,在光线的映射下会有莹莹的光泽,质感贴近冰雪,偏向玉石;而主干却不会给人坚硬光滑的感觉,它是木质,完全不透光,从断茬处摸会得到粗糙的反馈。” 陆渊将树叶抛在地面,稍稍走近了些。 地面上的白色树叶不少,将冰蓝色的地面遮了大半。 大多数树叶和同伴叠在一起,一片缀一片,但是数量不太够,不能将地面全部掩去,所以常常有一抹冰蓝色从树叶的叶隙之间透出。 大冠寒桑树冠浓密,不仅宽广,同样也厚实,掉下来的树叶实在不能算多。 脱叶是移栽后的正常现象,大部分能够作为经济作物的灵植都会在移栽后的一段时间里,以树叶脱落的方式减少消耗,以适应新的环境。 随着脚步的前行,陆渊的视野逐渐黯淡。 “单这半边树冠的宽度,就比树高还长,怪不得会叫这个名字。” 树冠特别宽大,因此树名之中才有大冠二字。 和辰皎聊天时,他是远远地站在外面。这里虽然冷,却无霜雪等物遮蔽天光,所以视野也亮,看得清楚明白,没有一点为难。 即使界河沙已经比小世界初生时少了大半,金色汪洋已经远不如原来深邃,以至于站在世界边缘,透过天幕就能看见汪洋的边际。 但是仅剩不多的界河沙仍然能给小世界提供足量的光明。 至少灵植生长无碍,视物也完全没问题。 非要比的话,小世界中的光线,就像是外界初生的晨光,跟夜晚和黄昏都搭不上边儿,却也不如正午的阳光刺眼。 不会过亮,也不过暗,刚刚好。 现在呢,他慢慢靠的近了,从树冠边缘,一直往里。 界河沙的光线虽然似乎有很多不同寻常的地方,可毕竟不能拐弯。 从天幕之外落下的天光,直直地照射在树冠之上,被层层叠叠的厚密树叶挡了个严实,能落在地面上,实数侥幸。 越往里,视野便越是黯淡。 在树冠的外围,还偶尔会有些稀疏的光线,透过压在一块的枝杈树叶,带来些光亮。但树冠是越往里越厚的,陆渊朝前走了几步,便再没有直射下来的光。 “得亏这叶子近乎透明,不然这里面恐怕得伸手不见五指。” 前面就是树干,陆渊借着微弱的光线,仔细探查了一番,确定没有什么病患之后,松了口气,说道。 虽然掉落的树叶很多,但幸好灵植本身没什么事情。 辰皎没搭理他,她在陆渊身旁,捻住一根从树冠上垂下的丝线。 “有些粘。” 她这样说道。 垂下的丝线很细,纤细到很容易被忽略。 它们本身没有色彩,但在几乎布满上下的白色叶子映照下也呈现出同样的色泽。 这些从树冠上垂落下来的丝线,就是雪蚕丝。 “对,所以雪蚕丝很难处理,我还得买些寒霜界特有的灵兽来对这些丝线进行收集。这上面的粘性也有一定的作用,经过特殊处理后,能够有目的性的将粘性抹除或是增强。 总之是很不错的材料,就算我们用不完,也可以卖出去。” 陆渊自己也捻上一根,试了试手感:“确实挺粘的,收集起来也不容易,幸亏丝线之间的距离比较宽,不然缠在一起才头疼。” 他想了一会:“往后雪蚕多了,这地方就得布设禁风的法阵,不然风起了,把几根丝线缠在一块,捋清楚是要多花很多时间的。” 雪蚕丝虽然很韧,但它的作用却很全面,单独当做捆缚法器的原材料可以,充当阻隔拘禁神识的法器材料也行。 现下宗门带来的配额中,有充足的雪蚕丝,所以陆渊暂时不需要用到这里的。 陆渊揉了揉眼睛,用了些法子增强视力。 修者的眼神儿虽好,可也不能窥破一切,普通人所用的障眼法,用的好同样能够瞒过修者的眼睛。 在没有提起戒备的情况下,境界在金丹以下的修者很容易被事物的表象蒙蔽。 陆渊再次睁开眼,那些之前很难被捕捉的雪蚕丝,现在都较为清晰地落在他眼里。 不能说是纤毫毕现,但不会下意识地忽略掉了。 极细极细的丝线从头顶的树枝间垂下,虽然之间的距离并不近,但树冠过于宽大,一眼望去,仍显得十分密集。 丝线的末端垂在半空,低的和膝盖平齐,高的比陆渊还高一些,参差不齐。 像一道布设在四周的好看幕帘。 丝线的来源是一只拳头大小的雪色的茧,牢牢地卡在树枝上。 是雪蚕的茧。 寻常的蚕,结完一次茧,破出来,就会完成形态的转换,变成蛾子。 但雪蚕如果想要完成变态的过程,需要结九次茧,现在树枝上所挂的白茧,就是它们蚕生结的第一个茧。 “过几天等雪蚕从茧里钻出来,就能收了。” 陆渊盯着头顶的雪蚕茧,那里已经有了个洞,内里是空的。 雪蚕已经从里面出来了。 这些空茧,才是雪蚕丝的主要来源。 “这两天得找人借点钱了。” 陆渊砸吧着嘴,来到这儿以后,还从没找旁人借过灵石。 今儿个要破例了。 唉,生活所迫。 陆渊摇摇头,资产大部分都交给朱宁买矿,现在身上的灵石确实不多了,再买些会抽丝剥茧的灵兽,就没剩多少。 这儿又是青都界,堪称修真界域中最混乱,最无序的一界,来这儿的商旅没颗豹子胆可不成。 这时候还能来的外界商旅,大多做的是符箓法器的生意,基本没有陆渊需要的灵兽,所以陆渊只有两个选择: 自己去寒霜界买,或者花大价钱专门找渠道购买。 不管是哪种,都会让陆某人本不乐观的经济状况雪上加霜。 那找谁借呢? 陆渊一皱眉头,他转身同辰皎说道:“外面似乎有人找我,你自己回小院,我先出去看看。” 辰皎嗯了一声,陆渊才打开小世界的门户,回到了自己的居所,然后毫不费力地打开居所的禁制。 “师姐?” 正文 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sbiquge.com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要多少 “师姐快进来,外面冷!” 陆渊殷勤地发出邀请。 没钱怎么办?借啊,又不是还不起! 可这次需要的灵石数目有些多,一般人连全身上下的家当全加上,也凑不出来。 三品灵石,是真人们交易中常常用到的货币单位,每一颗三品灵石,都相当于一百颗二品灵石,以及至少万颗一品灵石。 兑换的比率不是固定的,会随市场的变化而出现略微的浮动,通常来说,需要更多的低品阶灵石,才能换到规定中等价的高品灵石。 芒山真人上百位,他们本身的收入都不低,但刨除修炼、购买法器、丹药、修缮洞府等等支出以后,能够有几百三品灵石闲钱的一根指头都能数出来。 灵石是能够有效转化为修者战力的一种资源,平时没人会攒下太多。 除了富婆。 而眼前这位,不就是妥妥的富婆吗? “不用,我这次来,只是同你商议些事情,几句话就能说完。” 柳余恨站在石门前,抬手以示拒绝。 “师姐有什么话要说?” 这应当是有牵连到宗内事务的重要事情,陆渊不敢怠慢,正色道。 一般的事情,随便派人捎个口信就行,不用特地劳烦一阁首席过来。 “一是问问你准备的那套临时方案,如果短期内要装备六艘战舰,可行么?” 如果不巧,撞上了那小到可怜的概率,伏击的时候陈当就在流匪速度专精的战舰上,那么装备上陆渊的那一套法器,至少能提升些全身而退的概率。 短期?陆渊思考着这背后的含义:“有多短?” 难不成要动手了么?可现在诸项措施尚未齐备,这时候贸然动手,岂不是有失妥当? “测试成功后,能用多短的时间,便多短。” 言下之意,这时间还需陆某人自己把握。 “距离测试时间还有十五日,如果师姐急需,我可以放下手头不太重要的工作,在十日内结束调试。 若是之后测试成功,不再需要额外的改动,二十日后便可交付。” 对木鸮、银扣等法器,陆渊早已经做了拆解,将低于三品的部分划分到大春二春那儿,能够有效地减轻自己负担。 这类新法器在做第一个成品的时候比较难,但开了头,之后只用照本宣科,容易许多。 但容易只是对陆渊而言。 不管是需要用到的,数目众多的木鸮银扣,还是整整六套加装在战舰外层的大型护神识法器,工作量都极其巨大。 而陆渊所需要的,只是区区十日。 一个人能当一群人用。 “十日...” 柳余恨视线微微下移,这是她思考时下意识的动作:“看来陆师弟在炼器方面的造诣,远比我原本的估计要高。” 这份天赋,该说真不愧是他的师弟吗。 柳余恨将这些心思压下,向陆渊解释其中原因:“我与琼墉在准备好后,会调出三艘战舰,伏击流匪的单独舰只,是上次来芒山挑衅的那艘。 里面是我们的分析,这件事情宜早不宜迟。” 她递出一块玉简,等到陆渊接过,才继续道:“二来,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一起,随战舰出发。” 如果要参与实战,多些对敌经验,这次伏击,无疑是一次很好的机会。 风险较小,不懂的地方也能随时询问两名统领。 这要比在真正战争中所付出的代价要小的多。 陆渊点点头:“如果师姐不嫌带着我累赘,那我还是想去看一看的。” 这种机会,可不常有。 小世界未来必然会有一支甚至更多的舰队,主要成员便是龙牙兵,统领首选便是大春。 其它各部将,则分别从之后出现的龙牙兵中,挑选资质过人,在某方面具有特别天赋和经验的担任。 作为未来统御一军的统领,这时候应当多接触实战才行。 “我能带大春一起吗?” 听到这句话,柳余恨抬头看他:“看来陆师弟和大春,不仅仅是器师和助手的关系,你似乎对他寄予厚望。 我的答复是在不扰乱舰内秩序的情况下,可以。若是师弟没有其它的事情,我就回去了。” 做事利落,不拖泥带水,是她一贯的风格。 刚转身欲走,身后却传来陆渊不大好意思的挽留。 “那个...师姐...” 陆渊动作如苍蝇搓手,眼珠乱转:“您手头...还宽裕吗?” 向人借钱总是不大好的,自打来了这修真界域,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流血流泪咱不怕,可这借钱...陆渊老脸一红。 找四爷和唐荼瞿向借钱,他都没半点顾虑,好兄弟嘛,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奈何四爷就算在这儿,也没钱借给自己,另外两人虽有薄产,却也难以凑出数目这么巨大的一笔灵石。 那能怎么办,关系较近的,能轻松拿出这笔灵石的,就只有眼前的柳师姐了。 琼墉虽不错,可惜也是个穷比。 柳余恨盯着他,似乎回忆起什么。 陆渊被她盯得惴惴不安,硬着头皮道:“我这...资金周转,很快就能还上...” 陆渊被盯得抬不起头,却突然听见了笑声。 这笑声...好像...似乎是从柳师姐那边传过来的? 陆渊有点懵,这位师姐可从来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神情,最常用的表情是代表思考的蹙眉,还真没见过她笑。 抬头,柳余恨已经敛了笑容,只在唇角还留有一丝余韵,证明方才并不是幻觉。 “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怪不得会是师兄弟。” 陆渊的师兄弟有很多,太华门下,凡在内外门中的弟子,皆可能算同门。 但柳余恨的这句话,显然有着特别的指向对象。 那只能是四爷了。 嘶...陆渊摇摇头,想不到四爷浓眉大眼的,常去燕舞楼,还会碰上这等好事。 柳余恨的语气温和许多:“你师兄有求于人时,也是这般做派,好像这是什么难为情的事情。你不要学他,有了难处,就要寻求帮助。 大方些,即便今天你求助的不是我,而是琼墉、周瑾...乃至不曾谋面的那些太华门下,只要不是有仇怨,他们也都会不遗余力地帮你。 这是同门二字该有的分量。”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御风 “六十颗给二红,十颗给大春他们,三十颗买指猴,手里再捏个一百颗备用。” 陆渊拨着小算盘,把刚从柳师姐那儿借来的两百颗三品灵石安排得明明白白。 指猴是一种很通人性的灵兽,身形同兔子差不多大小,格外灵活。 它们的双手能够轻易地对雪蚕茧进行抽丝,而不必担心粘性的问题,抽丝剥茧,产出雪蚕丝都得靠它。 是极好的打工兽,在其它方面同样是很好用的劳动力,就是价格略略贵了点。 但绝对不亏。 二红醒来以后,就将是陆渊麾下唯一一只达到三品层次的灵兽,不管是从自身精进,还是从整个蚁巢发展的角度来说,灵石都是不可或缺的。 尤其是在李庸和朱宁在外面不停跑腿买矿山的情况下,需要的红蚁数量很多,才能满足开矿需求。 所以陆渊为二红配备了最高的份额。 也算是种多劳多得的表现形式吧。 “也就柳师姐家底殷实,否则换了个人,能不能借出这两百颗三品灵石还两说。 若是旁人,借出了数目这么巨大的一笔巨款,定然是连日常修行都要影响到的。” 陆渊嘿嘿一笑:“我这算不算是沾了四爷的光啊。” 辰皎点点头:“态度上多少是沾了点,但我觉得,就算你和他没多大的关系,应该也是会借给你的。” 陆渊歪着脑袋:“我也这么觉得,柳师姐人很好,就是平时总很严肃,工作又严格,日后若是她和四爷真的成了,四爷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 起码去燕舞楼听歌唱曲,陶冶情操是不行了。 陆渊实在是想不出,四爷那种惫懒的性子,要和柳师姐经历过怎样的故事,有过怎样的过往,才会凑在一块。 不过依着柳师姐的性格和习惯,四爷应该不会再过上那种需要去外门卖掉配额才勉强过得下去的苦逼生活。 陆某人又嘿嘿地笑出来,这多少有点吃软饭的意思,可这软饭,它不仅管饱,还香啊。 偷偷瞄了眼身边的辰皎,暗搓搓地想着:等时机成熟以后,自己说不得也要吃上几口软饭。 辰皎仍像往常那样,穿着素色的衣物,以修者和妖族的眼光来判断的话,这身衣服是决然配不上她的,可她却并不嫌弃,反而隐隐有些喜欢。 艳色的裳裙,对她来说很陌生,也太过艳丽。 在遇见陆渊之前,她的生命中,总是充斥着血液和火焰,还有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压力。 每一天都如履薄冰。 “给我一柄飞剑,至少三品。” 她忽然朝陆渊说道。 陆渊挠了挠头:“上次你用的那柄青影行不?” 作为一名修者,陆某人其实不大合格,作为修者,一般来说,除了本命法器外,都会存着几柄飞剑备用,而他作为一名器师,身上却还是老一套。 只有青影和得自英招的赤色小剑。 那柄赤色小剑,陆渊已经给修好了,现下是能用的, “可以。” 听了回应,陆渊有点好奇,他从百宝囊中抽出青影,递了过去,问道:“突然要飞剑干什么?” 辰皎活得清心寡欲,之前除了些甜食和水果,便再没有别的需求。 “你不是要去打人家的战舰吗?战场上不测的境况时有发生,你两位师姐的战军未必能保你周全。” 她不便现身于外界,但在陆渊身处危难的时候,却能利用小世界的次级权限,保全陆渊的生命安全。 “不会再像上次那样吧” 陆渊有些担忧,上次辰皎御剑,还是在遭遇英招的时候,那时候辰皎的面上没有半点血色,长期修养补回来的元气都付诸东流。 “不会了。” 辰皎望着陆渊,眼里映着他的影子:“在吸纳褐神香之后,我便脱离了危险线,有能力自己慢慢恢复了,如今我的伤势,已经不再致命。” ...... ...... 陆渊曾给二红划分了方圆二十丈左右的土地,深度不限。 二十丈方圆的土地,其实已经十分宽阔广大,二红带着所有岷山红蚁迁徙之后的蚁巢,虽然不小,却也远远无法占足这片土地。 地面下的空间,不似地表那样单调,它们的利用方式,要比地表单一的地皮多上很多。 譬如可以分为很多层。 二红的蚁巢就分为三层,一层铺满腐殖质,种上了蘑菇,在最下方;一层居住着二红和其它蚁后,居于中层; 还有一层是寻常工蚁、兵蚁和蚁卵的地盘,在最上方,距离地表最近。 大叶蚁蕨的根系深入蚁巢之中,同红蚁们的蚁巢缠在一起。 它根系之中分泌的某些汁液,是蚁群迫切需要的。 之前,蚁巢中的红蚁总数有万余,其中不乏后来进化的,体积不输于蚁后的工蚁和兵蚁,每天各蚁道中都有红蚁来来往往,很是热闹。 后来九百飞蚁也搬了过来,拱卫蚁巢中央,在上层又开了个干燥而灼热的小空间,作为栖居之所。 二红再次加点后,陷入沉睡,仍在蚁巢之中的各类红蚁也相继跟从。 白色的丝絮出现,将二红和红蚁们罩了进去,在蚁巢之中结出无数的白色小茧。 就连白色的蚁卵也被吞没。 这种‘茧’是红蚁自身分泌的汁液凝结而成,不似雪蚕丝那样具备可利用性。 在结茧之后,蚁巢就陷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寂静之中。 直到今天。 喀嚓! 居于蚁巢中层,中心位置的平台上,有轻微的破碎声传出。 一点莹莹的红光从中透出。 而后白茧破碎,露出一只体型娇小,却十分耀眼的红蚁。 二红的身上,流转着暗红色的光亮,像是有火焰在身体里燃烧。 它仍然没有翅膀。 以前是没办法,现在则是不需要。 二红六只细细的脚点在地面,便脱离重力一般飘了起来,似乎有一股无形无质的风将它托起。 正如小绿之前在盈野草丛中做的那样。 随后一声轻鸣从它身畔传出,传到每一只已经结茧的红蚁旁边。 整个蚁巢都听见了这声呼唤。 于是,白茧破碎的声音从里朝外,此起彼伏。 正文 算是关于二红的小番外(免费) 晋升到三阶之后,二红并没有立刻去找陆渊。 它在回忆,也在思考。 二红向来是一只会思考且有行动力的红蚁。以后。这一点在陆渊第一次加点的时候就有体现。 它是蚁后中的佼佼者,和撞了大运的大红,不一样。 二红十分清楚,能够有今天的局面。它们所仰仗的究竟是什么。 岷山红蚁本是一种极不入流的灵兽,一座蚁塔连同内里数千只红蚁才卖半颗二品灵石。 它们的作用不大,既不能充当修士的攻伐手段,也不能产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于大部分人而言,岷山红蚁唯一的作用便是照顾灵田中的灵植,捕捉害虫,清理杂草,帮灵植夫省些心力。 它们的上限就是入品的蚁后,就如同这世上大部分灵兽一般,假如没什么奇遇的话,红蚁能够抵达的最高品阶,就钉死在这了。 二红本来觉得,这没什么,毕竟大家都一样。 被贩售,生些小红蚁给灵植夫打工,像无数先辈那样过完自己并不算长的一生,最后在垂死之际,捡只雌蚁来接自己的班儿。 简简单单的蚁后的一生。 没有波澜,没有起伏。 稳得不行。 那时候二红心里想的,就是遇上个和善些的主人,一生无忧也不错。 后来就到了陆渊这儿,正如它所希望的那样,买下它的是个并不苛刻的灵植夫。 但在那个时候,没有人知道它的特殊,就连它本身也并不太清楚,为什么同一批被购进的同类太过迟钝,思维像是生锈的齿轮,转动艰涩。 很难交流。 然后就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工作,指挥孩子们拔起田里多余的杂草,收割成熟的灵植,和那只不知道打哪来,但很吓人的绿乌龟抢口粮... 有时候碰见过于庞大的害虫,还会指挥兵蚁,干翻它们,再把尸体带回来充当粮食,以保证灵田的安稳。 二红觉得,这样过完一辈子,也还凑和,就是偶尔会觉得,有点无奈。 有点孤独,也有点无奈。 孤独是因为没有同类能交流,而主人也很少直接通过御兽牌发布命令。 那只乌龟倒是经常在蚁塔旁边晃荡,也能聊上两句,可惜三句话里有两句跟蚁塔内的储备粮有关,没揣啥好心思。 无奈则是因为力所不能及。 很多时候出去工作的孩子们被大些的害虫吞了,而且需要牺牲更多的孩子才能击杀害虫。 因为岷山红蚁确实是孱弱,而灵田中生出的害虫也不是凡品。 二红始终觉得,自己对下面那些小红蚁们有一种责任,应该保护它们,但脑袋里却只有天生的能力,没有它所需要的那些。 更多的时候,这种无奈则表现在另外的方面。 比如金色的天空又高又远,想摸一摸;比如看不到的远处有很多不一样的味道传过来,想去看一看。 但这些,当时的二红都没法做到,它毕竟只是一只一品的,没什么战斗力和自保能力的蚁后,飞翔和抛下小红蚁们去跨过不知道多远的距离看看远方,都是很奢侈的事情。 它所不知道的是,责任、喜欢和向往,都不是应该出现在区区一只一品蚁后身上的东西。 同一时期的蚁后们,只有混沌不明的模糊意识,更多地依靠本能和训练出的反应来行事。 但这些情感,对一只小小的蚁后来说,既是上天垂青,也是负担。 如果没有意外,它将抱着这些不可能完成的愿望和无法宣泄的情感逝去。 除了那只绿乌龟以外,再没有别的生灵知晓。 但意外来了。 那只比自己先来的蚁后,被主人捧在手里,然后突然就能够做些简单的交流了。 主人叫它大红。 虽然能做些交流,但大红的思维和逻辑都很稚嫩,像是初生的孩童。而后遣散了麾下的小红蚁们,一只蚁出去了。 二红收拢了大半无巢可归的小红蚁,并视如己出。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大红回来了,但它却和之前很不一样了,体型更大,有了一对翅膀,和新的孩子。 二红便意识到,这是一个能够改变蚁生的机会。 “你不是想摸摸天空,去远方看看吗?去找他,他虽然看着抠门,动不动就吓唬人,还好色,但是他会同意给你一个机会的。” 绿乌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蹭到了蚁塔附近,怂恿着以神识说道。 “听我的,准没错儿!快去,去晚了说不定就没机会了。” 于是当时还不叫二红的二红真的过去了,也真的得到了一份能够改变一生的馈赠。 “你就叫二红吧。” 那个常常坐在石桌旁偷看另一侧女人的主人这么说道。 二红点头应下,思考起之后该怎样做才能照顾好小蚂蚁们。 还有坐在石桌另一侧的应不应该叫女主人。 虽然意识诞生比大红早了很多,也更成熟,却排在大红后面,二红却没有什么怨念。 加点以后,它的思维更加清晰,更加完善,许多以前想不明白的地方豁然开朗,它终于稍稍明白了自己的特殊性。 以前的同类不是不想交流,而是不能够,它们极其简单的思维,不足以支撑起哪怕一场对话。 哪怕大红,在它眼里也是个孩子。 从那时起,二红就叫二红,能力也多了很多,距离实现之前的愿望更近。 但它知道自己的根基来自主人,那个叫做陆渊的人类修者。 不管是再造的恩情,还是未来,都在他身上。 所以小蚂蚁们的未来,要和他绑在一起,成为有用的臂助。 二红在这方面做的很好,建立了蚁巢,吸纳了很多很多同类,又将过于弱小的红蚁培养得更强。 包揽了灵田中的大部分事务,甚至在灵田之外也多有功劳。 二红几乎做到了它能做到的最好。 那只绿乌龟,二红挺感谢的,它又是主人钦点的管家,所以很愿意听从它的命令。 而如今,二红已然到了之前所有红蚁都没到过的阶层。 三品、三阶都可以形容这个层级,这是质的跨越,它能够做到更多,甚至努努力,就能完成触摸天空的愿望。 但这也并不是终点。 二红终于收敛了思绪,看着破茧而出,平均品阶更高的孩子们。 得到主人那报道,再请示一下未来该怎么发展。 飘在空中的二红这么想到。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升级蚁巢 “你又变漂亮了!” 陆渊眨眨眼,对停在手背上的二红说道。 只要红点充足,每一次加点都意味着生命层次的跃迁,是从较低层次到较高层次的可喜转变。 相应的,被加点的灵植和灵兽形貌出现变化也是理所当然。 陆渊为灵兽们加点的次数越来越多,见得多了,就渐渐有了底,罕有翻车。 除了给小绿加点那次。 大抵是红点不够的原因,两百多颗红点下肚,小乌龟一点变化都没。 二红不一样,它原本的层级较低,所以陆渊总能凑够给它完整加点的点数。 正如陆渊所言,如今的二红纤细小巧,浑身都如红宝石雕琢,内里周身都有一种可见的光华。 当初的岷山红蚁蚁后虽也有几分精致模样,可远远没有现在夺目,只望上一眼,便会被流溢的光彩吸引。 即使离得远一些,看不清二红形貌,也会觉得是朵燃烧到能以艳丽相称的火苗。 二红是来问陆渊,之后的发展方向的,它仍不能口吐人言,神念却清晰已极。 除了小绿,它如今是灵兽中最易交流,沟通障碍最小的一个。 “这个……我倒没有什么出格的期许,照顾好灵植们就行。” 陆渊右手蹭着下巴,思考后答道。 对红蚁们是真没啥心思,岷山红蚁不以战力见长,没啥战斗力,二红这模样也不像能打的。 干干后勤,照顾灵植们就好。 “对了,蚁巢的规模可以适当的扩大,地皮不够直接管我要就行。 现在我名下的矿山也有几座,需要多一点的红蚁开矿。” 又想了想,陆渊补充道:“过两天我回青金矿脉一趟,把那里的红蚁接回来。 上述几点,若有为难之处,不要勉强。” 二红是蚁后,它的每一次进化都不仅仅是自身层级的跃迁,也意味着蚁巢整体的变化。 前段时间,蚁巢中的动静,陆渊也感知到一些,所有的红蚁均随二红结茧,应该得了不少好处。 但留在矿脉里的红蚁们估计就错过一次机会了,二红和它们可是隔了整整一个界域,应该是没什么可能和那些结茧的有同样的经历。 起码陆渊没听过同种灵兽隔着界域还能保持同步的。 所以要尽早接回来,看看能不能做些补救。 “就这么多,灵石给你放在蚁巢上面了,还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和我说。” 眼看陆渊没啥要说的了,二红点点头,轻盈地一弹,便从他手背上弹起,稳稳停在空中。 虽无翅翼,却稳的很。 而后循着来时的方向,越过小院的墙壁,朝蚁巢飞过去。 陆渊望着它远去的方向,右手又开始摩挲下巴。 “怎么?” 察觉到陆某人动作的辰皎问道:“不放心?” 陆渊立刻摇头:“这倒没有,就是觉得这里会飞的,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愿走大门。 这门也没关啊,怎么就爱翻墙呢。” ...... ...... 二红回了巢。 陆渊曾放在大叶蚁蕨中的数十颗三品灵石,已经被红蚁们搬运到中层蚁巢最中间的平台上,码放地整整齐齐。 蚁巢分三层,中层是蚁后们的栖居之所,那些曾被陆渊购进的蚁后们,除了大红之外尽都在此。 二红在最中心,其它蚁后分列四周,拱卫中央。 破茧后,它们的品阶都达到了二品,麾下红蚁的品阶,也有不同程度的提升。 品阶最高的工蚁,已经同蚁后差不了多少,但由于司职分工不同,所以仍旧停留在最上层的蚁巢。 二红靠近整齐的灵石堆,前肢贴近,触了触。 在发觉其中精纯绵密,品质与量远胜以往的灵气后,头顶的两根触须不自觉的摇摆起来。 那是兴奋的表现。 在以往,它从未拥有过如此之多的资源,如此富裕过。 三品的灵石,其中的精粹十分厚重,红蚁的体积本就不大,一块就足以用上不短的时间。 只是对那些品阶不高的红蚁们来说,并不易吸纳。 二红想了想,抓住了最上方的两块灵石,拖着它们又飞出了蚁巢。 临到大叶蚁蕨林中时,又唤了两百飞蚁跟着。 接着,这列小小的,秩序井然的队伍,就迎着天上降下的金色光芒,从过分宽大的蚁蕨叶中腾起,朝着远方进发。 如果有生灵恰巧在它们的必经之路,就会听到细微密集的振翅声。 一只看起来很呆的朱鹮就充当了这个生灵,它的巢在辰日火树林中,却也常常出来逛逛,找些草籽什么的当做零嘴儿。 这只呆朱鹮,就是曾经用几根干草搭在身上,妄图遮住自己,不被陆渊看到的那只。(第七十五章出现) 它正巧就在蚁群前方,嗡嗡的飞蚁翅翼震颤声吸引了它的注意,它循着声音,扭过头来。 噢,是红蚁们啊! 呆朱鹮和红蚁们一起照顾灵植,彼此之间也算搭档,自是认得的。 这些朱鹮也都各被陆渊加了点,只不过它们没红蚁争气,到现在为止还都停在一品行列。 算是给陆渊省了不少红点。 “嘎嘎!” 这只朱鹮见是红蚁们,很开心地叫了两声,而后挥舞着翅膀,想和红蚁们打招呼。 但它忘记了自己正在飞行,于是身子一歪,整只鸟儿都失去平衡,斜斜地朝地面坠去。 一小队飞蚁立刻极速飞了过去,终于在坠地之前,托住了这只呆朱鹮,避免了一场惨剧的发生。 摔死是不会摔死,就是会疼。 拎着两块灵石的二红一直关注着,直到呆朱鹮重新飞起,飞蚁们归队,才打了个招呼,继续朝远处飞去。 它们的目标,就在小世界最高最巍峨的那座山上。 ...... ...... 玉泉眼化成的清澈水池中,一只绿色的小乌龟正在悠哉悠哉的躺着。 肚皮朝天。 小绿最近很喜欢来这里躺着,因为陆渊和辰皎近来有些亲密,它不愿吃狗粮。 离小院近一些,它都觉得空气中弥漫着酸味。 正在寻思着要不要求陆渊给自己找个小母龟,耳边却传来嗡嗡的声响。 是红蚁们。 它翻了个身,爬上岸。 红蚁们不常到这儿来,这次大概率是来找自己的。 刚甩干净甲壳上的水珠,两块晶莹的灵石便落身前。 “小绿管家,换两百颗二品的。” 神识层面,二红清晰地表达出意愿。 小绿是陆渊钦点的灵兽大头目,灵石用具一般都由它分发。 所以说是管家也没错。 小绿眨眨眼,楞了一会儿,似乎没反应过来。 因为二红的传过来的神念,远比以往清晰,生动,内涵丰富。 良久才有携着惊异羡慕的波动从龟壳里传来: “淦,你怎么升阶升得这么快?!” 它知道陆渊能帮灵兽灵植进阶,但二红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从一品的普通蚁后,到如今的三品,中间才隔了一年多一点而已。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分巢 小绿是小世界中灵兽们的领头龟,这是陆渊钦定的。 陆渊麾下,没有再比它更适合担下这份担子的灵兽了. 虽然表面上,小绿的日常工作就是吃、偷吃和泡泉水,但需要它做的事情,却都没出过纰漏。 小世界中引进的灵兽大多有一个相同的特点:能干活儿,不能打架。 陆某人或是拐来或是买来的灵兽,本领多样,但在战斗能力方面偏弱,甚至是根本没有。 典型代表就是小绿。 在兽类中,一般来说,在不用毒的情况下,战斗能力和体积有着密切的联系。 体积越大,便越占优势。 像小绿跟二红这样的,一爪子掏出去也只能掏个寂寞。它们虽然品阶不低,但陆渊觉得,只用两根手指就能弹飞这些小家伙。 二红麾下有诸多兵蚁,就算本身不行,也握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小绿就惨了,孤家寡人一个,就目前的表现而言,并不能打。 要不也不会被陆渊逮到。 但小绿作为灵兽们的大哥,储备自不会少。 它那外表只同钱币差不多大小的龟壳,所藏的空间大小远远超过普通百宝囊,陆渊经常寻思着里面是不是也装着枚江山戒。 里面灵石、草籽儿、米粮、根茎等一应俱全,所有灵兽们的酬劳口粮,都由它暂存,在合适的时候发放。 陆渊专为灵兽们做的些体型玲珑的法器,也装了些在里面。 现在,小绿堪称是座移动的仓库。 灵兽们缺什么,直接问它要就成。 壳里啥都有。 所以二红才带了两颗三品灵石,来换些更低品阶的灵石,以供给那些品阶还低的红蚁们成长。 没过多久,飞蚁们就重新从山顶飞出,列着整齐的队形朝蚁蕨方向返回。 和来时不同的是,每一只飞蚁的身下,都捧着颗明净方正的二品灵石。 二红道了个别,紧跟在队列后面。 原地只剩下满面唏嘘的小绿。 ...... ...... 不管是飞蚁,还是已能御风的二红,速度都不慢。 一直以来,小世界的大小都被陆渊控制着,避免膨胀得过快。 那样不仅会分薄各地灵气,于维持灵地品级和栽培灵植不利,也会拖慢小天轨扩展到覆盖全界,取代真正天轨的过程。 所以从玉泉眼所在的山顶到回到蚁巢,二红只用了很短的一段时间。 回到中层蚁巢的平台上,二红趴了一会,任凭飞蚁们将灵石堆积在平台附近。 这儿是它专属的位子。 它静静地思考,应该作出怎样的改变,才能更好地满足陆渊的需要。 目前来说,陆渊的需求主要能够分解成两部分:开矿和照顾灵植。 单凭红蚁,开矿的效率虽然同其它宗门开采差不多,但仍然难以满足当前形势的要求。 需要更快。 而灵植则需要细分,因为各类灵地都有所不同。 祖脉和两处二品地脉,寻常红蚁便可涉足,但红色沙海那边就需要飞蚁来照看,至于风谷和寒潭...那是连它本身都不想去的地方。 二品的红蚁去了这两处地方,都会直接暴毙。 那么就要培养出如飞蚁一般,能够适应这两处宝地的特化红蚁。 二红每次加点升阶所得的裨益,都不是对它自身最好的,而是对整个族群有更远大的意义。 所以它能够适当地,对下一代红蚁进行引导和催化。 头顶的两根触须一碰,二红便下了决定。 分巢! 当前的蚁巢,能够容纳的红蚁数目并不多。 虽分三层,实际上只有最上方的一层是红蚁们休憩的地方。 不管是日渐扩大的灵地,还是数目已经不少的矿山,都需要更多的打工蚁。 二红不再趴着,用节肢撑起身体。 随着它的动作,明亮却不晃眼的红色光芒从身体的每一处溢出,像一盏重新点燃的灯笼,将一人高的中层蚁巢照得透亮。 远远盖过了原本蚁巢中用以照明的发光藓类植物。 微微的声音从它身边传出,听着微弱,却清晰地传遍三层蚁巢。 不管是兵蚁、工蚁还是雄雌二性的红蚁,都接收到二红的指令。 同在中层的蚁后们也是一样。 于是一瞬间,数以千计的红蚁通过蚁道从上层进入中层。 蚁道是蚂蚁们在不同分层间的通道,在二红的蚁巢中,蚁道笔直而均匀。 这些连接中层蚁巢和上层蚁巢的蚁道并不宽,最多只能容下两只蚁后并排行进,而此时上层能与蚁后体积相当的红蚁,已然不少。 但集结的过程却并不拥挤,反倒很有序。 红蚁们按照个头大小,在上层早早地列好队,体型小些的在前面,大些的在后面,井然有序地进入蚁道。 不多时,小世界中所有的红蚁便都聚集在二红面前。 乌泱泱一片。 而后二红将指示,以神识告知面前的红蚁们。 于是蚁后和寻常红蚁们,均匀地分作五个队列。 接着,各支队伍皆寻了一个方向,开始挖掘蚁道。 每一支队伍,都意味着一座新的分巢。 分巢和主巢并不是完全隔绝,而是通过格外宽敞的蚁道相连接。 不久之后,红蚁们将会迎来蓬勃的发展期。 ...... ...... 明天,陆渊那一套方案就要进行实际测试。 “如果能用,就要批量生产配套的法器,在十日后,至少要将伏击的三艘战舰武装完全。” 陆渊瘫坐在高背椅上筹算着。 前期的准备已经差不多了,接下来就要交给实践来检验。 能不能行得通,就得看能挨得住同门前辈几剑了。 “我最近翻了翻门中记载,又找几位资历老的前辈问了问,按我的理解,战舰本身是为了适用于金丹层面的战争。 用的好,便能仗此以少敌多,以弱击强。” 在双方金丹境界战力相仿的情况下,战舰能够让战局朝着一边倒的态势发展,而在战力悬殊的情况下,战舰同样能够成为弱势方逆转局势的关键。 只是从来也没有一支舰队,能够在没有元婴修者的情况下,单独击垮一名元婴。 因为在以往的战斗中,大多都是兵对兵、将对将,元婴修者对上元婴,舰队对上舰队。 只不过元婴修者作为大宗支柱,如果动手就意味着两个势力的矛盾已经到了无法调和的地步,彻底撕破脸皮,无法再通过常规的战争来解决问题了。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九分之一 “每艘战舰都做足了战备,资源法器都相当充足。目前能够动用的贯星箭共一十八枝,平均下来每艘战舰都有三枝的配额。 另配备了一百到二百不等的三品缚索,由战兵操纵机杼方能控制...” 泊港中,陆渊静静地听着周瑾的介绍。 眼下测试已经完成,结果算是差强人意。 陆渊知道自己的方案有很多缺点,但却是眼下能拿出的最好办法。 任何事物都要经过长时间的试错、磨合和改进,才能达到最终令人满意的结果。 就如很久之前,修者的本命大多是长剑,后来经过一代代的修者研究,才演变到现在的大小。 陆渊拿出的方案也遵循相同的道理,或许在很久之后,能用一种远比现在更简洁的方式干扰元婴修者的飞剑,可现在不行。 既然证明可行,那么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在短期内将木鸮等法器进行大规模列装,将芒山的所有战舰都武装起来。 陆渊皱起眉头,贯星箭的数目比他想象的要少。 “三枝贯星箭...有些少。” 贯星箭的威力有目共睹,是针对战舰的首选利器。 各宗都有自己独特的对付战舰的方法,但在这些方法中,最有效最简洁的那种毫无疑问的就是自带破甲属性的贯星箭。 此为太华独有,其它各宗便连仿制也难以做到。 因为每支贯星箭都十分贵重,它们的纹理中,都有着自毁的部分,一旦流入外界,符合了一定的条件后,这些自毁的纹理就会生效,以免机密泄露。 单单发射,就需要一名金丹境界的修者与大型机弩配合,并以足量的灵石为依托,如此才能生效。 但正因为蕴含的力道太过强横,很难如飞剑一般把控,故而在战场上,命中率并不高。 三枝贯星箭中,能有一枝命中流匪战舰,都是幸事。 在陆渊心里,一艘战舰不配上个几十枝贯星箭,都不叫准备充分。 “以经不少了,每艘战舰三枝已是标准配置,再多即便是宗内也供不起。” 周瑾与陆渊并行,解释道。 器师就那么些,太华战舰总数又不是小数目,这样的配额已经是柳余恨和琼墉争取后的结果。 这次周瑾带陆渊来,是要将未参与实验的五艘战舰所做的改动介绍给他,以免同即将制造加装的法器冲突。 那数百条三品缚索就是其中的一部分改动。 面对元婴修者,原本的二品缚索已经完全不够用,所以被更高层级的缚索替换下来。 操纵方式也从单凭修者自身,转换为依托修者与战舰的机杼,从而使归真修者们也能发挥三品缚索的部分威能。 毕竟这一千二百名战兵,刨除筑基境界和金丹境界的,绝大部分都在归真境界里徘徊。 高阶修士毕竟是少数,修真界域中,没有那么多资质好的苗子。 所以通过大型法器来提升群体修士的水准,以发挥更大的作用,便成了条免不了的路子。 ...... ...... 结束今天的工作后,陆渊回到小世界。 在上次晋阶之后,青蕨半月便可一熟,如今青玉葫芦里,又无声无息地多了一百颗红点。 即使在挖掘建设分巢的过程中,二红也分了些红蚁出来,按时收割成熟的青蕨,送到小绿那儿去。 “算了,还是攒着,等土珀木收割后一起点些龙牙兵。” 捏着青玉葫芦,陆渊放弃了立刻把六春点出来的想法。 每次点出龙牙兵,辰皎都要从头开始教修行,自己也要从头教炼器。 倒不如等点数够了,攒在一块教,也省时间。 放下青玉葫芦,刚要动身回小院儿,陆渊却突然觉得体内真元饱胀,挤压到全身各处的经脉。 真元流转仍然通畅,只是经脉的压力大了些。 这种情况,一般出现在即将更进一步的修者身上。 而在这儿,则意味着陆渊要继续开窍了。 归真的三个小境界分别是:化穴、抱朴和真一。 陆渊仍停在化穴小境界。 “一、二、三……四十。” 化穴小境界,辟开的是三百六十五处人体正穴,这些窍穴依附在十二正经之上,辟开以后可纳真元,补足人体周天。 陆渊数了数自己已经开辟的窍穴,叹了口气:“这得到猴年马月才能开完。” 已经有四十处正穴对陆渊开放,参与到修行中来,化穴境界的进度,到了九分之一左右。 就连陆渊,也觉得工作量巨大,无怪乎有金丹之资的其他修者,要在归真境界耗那么长时间。 “第四十一处,成了。” 没过多久,陆渊便结束了修行。 他的窍穴之中,又有一处聚集起金色的小小真元漩涡。 真元的总量又增一分,也更加纯粹。 “不愧是资质满值,” 嗓音清朗,出声柔和,是辰皎来了。 她的手往上抬了抬,好从宽大的衣袖里露出,然后接过陆渊伸过来的手掌,把盘腿坐在地上的他拉起来。 “修行本是艰难事,可到你这里就如同吃饭喝水一般,方才我觉察你来了,可到了以后,你却已经又开一穴。” 她神色中有欣喜,也有感叹:“幸而你平时谨慎,极少暴露,这份天资,即便是我也觉得有些妒忌之意。” “比你当年更快?” 陆渊掸掸身上尘灰,饶有兴趣地问道。 辰皎的事,他都很有兴趣,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了解她的机会。 辰皎斜了他一眼,这一眼瞧在陆某人眼里,却是满目丽色,有说不清的动人风情。 “明知故问,我虽是一族气运所钟,却也不是满资质,自是及不上的。” 这一族并非指妖族,而是指她的本族。 当初她自称龙属,但寻常龙属怎能出生便有两千年寿元? 陆渊也是不久前才知晓,她原是真龙。 是诸界之中,现存的唯一真龙。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故友着青衫 篱外闻犬吠,云畔天色明。 朝白推开荆条钉做的大门,在门外不远还算平整的大青石上挥了挥袖。 积了些灰尘土屑的石面尘埃荡尽,干净如被新雨冲刷。 那石头的颜色本就比别处更翠一些,荡去尘灰后,更隐隐沁出抹玉色。 玉为石之精魄,因天时、地秀与功德所生,能识人,亦能养人。 “识人之德行操守,养人之神气灵明。” 一身寻常灰衣的朝白似乎很满意这青石的品质,缓声道:“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此处瑟笙难寻,只能用这即将化玉的青石为席,聊以迎宾。” 这方青石已被此处天地养了数千上万哉,才有了今日的光景。 再进一步,便能化作玉石。 只是这最后一步,需要天时地利乃至人和,非人力能左右。 天时是积累已足的时机,地利是集天地之灵秀的环境,人和则是有德之生灵。 此时晨光熹微,东方的天空有微微的亮色,但满天星辰仍然明亮可见。 四方昏暗,却已经渐渐从浓黑的夜幕中脱离。 这个时候,人们都在睡觉,比如曹长明就还在房中酣睡,不需要过多睡眠的修者们也会在这段时间里闭目修行。 按理说,这时候是不会有什么来客的。 但朝白的话音落下后,却真有人沿淡白色的林间小径,缓缓走过来。 鬓发微白,步伐缓和,面貌温雅。 着青衫。 他未挽发髻,一顶道冠束住黑白相间的长发。 不多时便到了青石前。 这名身穿青衫的来客站定,对朝白微微一笑:“看来你的旧伤已经痊愈,恭喜。” 而后他的目光向朝白身后望去。 那是再寻常不过的几间茅舍,墙体连在一起,和普通人家并无二致。 还有圈低矮的篱笆隔出小院,里面堆些柴火,种些青菜。 颇有烟火气。 “你还是这么喜欢人间。” 将目光收束回来时,朝白已经在青石上置了只木案,案上摆了清酒一壶,酒杯两盏。 朝白席地而坐,将两盏酒杯都斟满:“这么多年不见,不喝点?” 青衫来客照着他的样子,坐在木案另一侧。 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然后拿过酒壶,又倒上满满一杯。 身下的青石更加莹润,一抹玉色愈发通透。 故友重逢,无酒不欢。 “怎么把衔尾蛇解散了。” 青衫来客问道。 朝白抿了一口酒,才说:“树大招风,又恰逢诸界暗流涌动,若还持着那块令牌,迟早会有人找到我。 衔尾蛇的那些人,我看不上,又不愿送你的对头,干脆毁了,一了百了。” 青衫客摇摇头,毫不掩饰心中惋惜:“真是可惜了,能跨越诸界通传消息的令牌,已成绝响。” 被朝白捏碎的令牌,独一无二。 诸界之中仅此一件,没有任何人能够锻造出相似的一枚。 “你的寿元不多了。” 青衫客突然说道。 朝白沉默以对,算是默认。 他年纪本就不小,又受过重伤,损了底子,寿元流失不少。 即使用三道白风抽去沉疴,养好了伤,也没有多少年可活。 “留在这儿吧,等风头过去。” 青衫客环顾四周。 风景秀丽,廖无人烟。 这里的花比别处更艳,草比别处更清,无端的有种灵动之感。 虽不是灵地,却在某些方面有过之而无不及。 是极少见的好地方。 久居在此,可清心益寿。 但朝白却没说话。 “莫非这儿就是青都界祖脉遗址?” 青衫客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于是自然而然的问了出来。 并不是所有界域的祖脉,都能一直存在,它们可以被破坏。 如今的青都界,没有祖脉之说,因为很久很久之前,青都界祖脉便已经被剧烈的争斗波及损毁。 近千年来,再没人提起过它,也几乎没人知道它在哪。 青衫客若有所悟,他再次看了看茅舍,似乎明白了什么。 朝白微微颔首,同意了他的说法:“现在只是片有些灵秀的地段而已。” 只看表面的话,朝白的话没半点水分。 不管昔日如何,这附近如今也没了原本的盛况,不复当年。 修者们建宗立派,都不会选在这里。 青衫客却苦笑着摇摇头:“我本是想借你手中残碑参阅,没想到还是来迟一步。” 他猜到了,屋内酣睡的年轻人身上发生了什么。 残碑有主了。 朝白瞥他一眼:“你是这世间最顶尖的修者,无人能与你争锋,羽十封、鹿骨香也不能。 我还不如他们,你完全可以抢。” 修者的尽头在哪?陆渊曾问过辰皎,得出的结论是法相。 这是修者真真正正能通过自身达到的极限。 除去道宗,修真界域之中能抵达这个境界的,两只手就可以数过来。 青衫客却只当他在开玩笑:“夺人机缘非是正道,我秉承宗门训诫,肩负重担,该做的事我不会犹豫,不该做的事绝对不沾。 抢夺旁人的机缘,意味着我要打破准则,这种事情有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我若成了那样的卑劣之人,又怎能要求门下清正?” 朝白摇摇头,似乎很是不解:“按理说,修真界域中不该有你这样死守德行操守的榆木脑袋,可事实上,不仅有,还修行到如今的境界。 这是我不能理解的。” 修真界域中的修者数以千万计,但与眼前男人一样的例子,还真没有。 人与人确实不同,有人将利益放在第一位,为此甚至能将操守弃若敝履;但有人却恰恰相反。 青衫客只当做没听到,他想了想:“能让我瞧瞧那孩子吗?” 残碑虽有主,却并不是无迹可寻。 他本也没想过,将之据为己有,因为残碑于他,只有些参照印证的作用,并不能利用。 而如果能近距离瞧瞧屋内那孩子的情况,说不定也会起到相同的效果。 曹长明已经成年,但在外面这两位看来,仍是个孩子。 “他是我徒弟。”朝白突然道。 青衫客讶异地看了他一眼:“我还以为是残碑认主,你才将他带来,没想到... 放心,等他醒来,我会询问他的意见,不会伤到他的。”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物价和器师 在陆渊本身还不知晓的情况下,他的名下已经有了足足十座二品矿脉。 除去他在仙渡门买的两座,朱宁和李庸已用了他给的资金,在原本的基础上又添了八座。 虽说青都界矿产资源丰富,各宗门大多以售出原矿或提炼后的金属发家,导致矿物价格比其它界域低一些,又逢流匪作乱,价格再跌。 但能用陆渊给的那点钱买下整整八处矿藏,仍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儿。 陆某人以往靠着卖符卖青金攒下的底子,相对于他如今的境界来说,算是滋润,但按照正常价格,能买下一座两座矿脉就已经顶天了。 “陆真传果真没看错人。” 遁光之中,朱宁摘下斗笠,对着手中一叠交易矿脉的定契惊叹道。 术业有专攻,特定工作就需要特定的人才来完成。 同李庸相比,他修为是高,但买矿这活儿要是换他来做,就算豁出去这张金丹真人的老脸,能买下三四处矿藏就是运气好了。 “以往做多了这方面的生意,有熟人给面子,算不得什么本事。” 李庸并不以此为傲,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他虽还是敬重朱宁,却比之前放开了很多。 至少能说的话多了。 “待会儿见了陆真传,还请朱兄美言几句。” 瞧,要在之前,李庸是绝不会讲这话的,现在倒是能说得出口了。 明黄色的遁光在天空中飞驰,拉出一条长长的拖尾。 他们正在返回芒山。 连买八座矿山后,陆某人的那点老本终于花光了。 所以二人需得回芒山,面见陆渊,看看接下来要做什么。 “咱们的陆真传啊,这回可真是赚大发了。” 朱宁将定契收进百宝囊中,笑道:“若是将这些矿藏全都开采完,所得盈利连我都会很心动。” 陆渊同宗门商议的价格,是比市场价稍低一些的,但总的来说,盈利仍然不少。 本钱只不过五百颗三品灵石,等到这几座矿山全部开采完,单单利润,便约有五千颗三品灵石左右。 只多不少。 “谁说不是呢?” 李庸接口道:“我在门内时,也很少碰上这样大的生意,单单本钱,就抵得过门内半年流水。” 仙渡门矿藏最多时,也只不过有三处二品矿藏和数十处一品矿藏,门内的流水看着多,可实际盈利仍然微薄。 陆渊的这波横财,抵得过小宗门数十年乃至上百年积累。 俗称一波肥。 “要到了,做好准备,我要收剑了。” 视野中,芒山已经依稀可见。 他们要到了。 ...... ...... 陆渊打了个哈欠,放下手里的活儿,在他面前是整整五套完善的套装法器。 银扣、木鸮那些小物件早已经完成,这下彻底齐活儿了。 这是他和大春他们以及临时借调来的器辅造几个昼夜不眠不休的成果,比与柳师姐约定的还早上一天。 只等加装在战舰上,便能发挥效用。 大春二春三春都回大雾流苏林里休息去了,临时借调来的器辅造也回去补足这几天缺失的睡眠,这会儿工作室里只有他一个人。 “啧啧,草。” 陆渊咂咂嘴,在寂静的工作室里突然来了这么两句。 前面一句,是存了些做几件新法器的心思,而后面一句,则是发觉兜里没钱买材料的尴尬。 手上还存着一百颗三品灵石,同时背着两倍于此的外债。 不算现在还不能变现的矿山,陆某人的资产是负的。 “我这到了归真之后,还没给自己做两件像样的法器,这可不行。” 陆渊搓着下巴,顺势一倒,躺在木椅上。 身为一名器师,这实在说不过去。 归真以后,他的上限就不再局限于制作二品的法器,还从顾老头那拿到了乙中房器师的墨玉牌。 日子嘛,就该蒸蒸日上,之前的法器,大部分都该淘汰更新了。 二品及之前的法器,本来就算不得珍贵,所以陆渊甚至连名儿都没起几个。 但是到了三品,情况便不同了。 正如修行一般,境界越高,炼器这门手段便越艰深晦涩,不仅如此,材料也越来越难获得,能登到高处的修者便越少。 当然,陆渊丝毫没有感受过如上的窘境。 天赋好,靠山强,再加上有灵石,真的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寻常修者学练器,成功率不高,于是便需要很多很多的材料来练手,等到技艺渐渐纯熟,才能赚灵石。 学练器的,不是家底厚,就是天赋好。 陆渊两样都占了。 他背后靠着太华,不缺名师指点,材料价格也低廉,相较外界练手的成本小。 环境好,师资强。 这样的条件,无疑十分优厚,这也是太华符器阁素有盛名的原因之一。 “做些什么好呢?这回得正儿八经地给法器起个名字了。” 正如归真境界修者和金丹境界修者之间相差巨大,器辅造水平的炼器修者,同真正的器师之间也天差地别。 不仅仅是水平,还因为普及程度不同。 三品之前学练器的修者,还是挺多的,因为材料易得,灵田的出产能满足大部分炼器需要。 但三品及之后品阶的灵植,培植很困难,只有一些实力雄厚的宗门才支撑的起。 小世界的祖脉浑厚,陆渊又有意控制土地面积的扩张,将灵气集于一处,才供得起三品灵植,而如今诸界早已不复初生模样,灵地宝地极为罕见,而灵田难以满足许多高品灵植的要求,自然没有许多高品阶的材料产出。 所以真正的器师,很少会存在于外界。 陆渊叹了口气:“哪儿弄钱去啊。” 新法器的制作需要很多材料,小世界中如今有的灵植种类极为有限,满足不了他的需求。 那就只能去宗门或是其它交易场所买了。 问题是,三品的材料不便宜。 一株常见的二品灵植,五六颗二品灵石就能入手,但三品的材料,就不是区区几颗三品灵石能买到的了。 物以稀为贵,产出越是稀少,价格便越是昂贵。 陆渊手里那点钱,不够做些真正能对他有裨益的法器。 要不把南阳杉卖了? 陆渊寻思道。 市面上,南阳杉是论块儿卖的,仓库里还有两百余棵主干,怎么也能凑点灵石出来。 就在这时,他察觉到有两股异常熟悉的气息,已经到了工作室外围。 是朱宁和李庸! “灵石来了!” 陆渊两眼一亮,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朝外迎去。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多了个合同工 李庸,祖籍青都界,现涌泉界仙渡门长老。 岁有三百,境界止于归真抱扑。 没什么意外的话,他的身份、财富和境界都将止步于此,最好的结果就是在仙渡门不出事的情况下,再安安稳稳地活上百余年,直到寿终正寝。 这是一个天赋在修者中不算出众,又没什么深厚背景的普通修者,能给自己争来的最好结果。 不是不想再进一步,而是没有任何机会和可能。 身为修者,谁不想领略更高境界的风景呢?但资质和资源锁死了他的上限,两百岁的时候,他就已经到了抱扑小境界,可及至如今,真元虽有缓慢增长,境界却纹丝不动。 从修者的角度而言,他的潜力已然耗尽。 修者修行,是因为各有所求。 有人求名,有人求利,有人单纯地追求力量。 芸芸众生,各不相同。 李庸修行,是想要在碰上事儿的时候,有那么一点点的选择权。 他希望能在灾难来临的时候,能够改变结果,而不是待在原地等死。 这并不是杞人忧天。 算起来这修者界域,其实也只安稳了百余年而已。 在赤渊军主横空出世,太华成为修真界域数一数二的大宗之前,因为修为低而遭了横祸的修者并不在少数。 那是真真正正的,毫无掩饰的弱肉强食。 在那段时间里,仙渡门举步维艰,数次有灭门之危,但好在最终侥幸挺了过来。 但同期的小宗门,能留存下来的连一半也没有。 如今修者界域欣欣向荣,迎来了蓬勃的发展,新的宗门如雨后春笋般涌现,高阶修者的数目与日俱增。 但李庸永远不会忘记和平前的黑暗。 如果有机会,他希望可以更强一些,不管是背后可依托的势力,还是本身的实力。 而现在,机会来了。 李庸和朱宁站在工作室外面,等候通传。 陆渊的工作室是一片不大的建筑群,样式简洁,但守卫严密,因为他尽可能地将自己的秘密掩盖,让人发现端倪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所以不管是谁来了,都需要通禀一声。 里面常驻的除了他本人和大春等器辅造,还有数十名打下手的修者,皆划定了专门的区域。 站在入口前,李庸的情绪有些不稳。 很是忐忑。 任何人在面对即将决定自己命运的契机时,都会尤其敏感,会下意识地自我审视和感到紧张。 纵有三百年阅历,李庸此刻也不免握紧了拳头。 这是他此刻能做的,为数不多的可以缓解压力的办法。 此刻的他,就像是应聘大宗门高级职位的散修,迫切地想要抓住眼前渺茫的宝贵机会。 与他并肩而立的朱宁似乎感受到身边人的心情,拍了拍他肩膀,笑道: “别紧张,陆真传很随和,我敢打包票,过不了几刻,咱们就是正儿八经的同僚了。” 李庸苦笑一声,没有作声。 他曾和陆渊有过交流,自知朱宁的话并无虚言。 但终究是不能以过去的方式来交流了。 以前不知陆渊身份,他还敢叫几声陆道友,现在再多些胆气也万万不敢。 太华是诸界最负盛名的大宗,顾纯垆是诸界最声名远播的大器师。 单从身份而言,陆渊在太华弟子中仅仅稍次于各阁首席,已经在诸界之中居于前列,是元婴之下地位最高的那些人之一。 即便他修为只不过刚刚抵达归真,又隐隐传出受了灌顶,境界止于金丹的消息,也无人能够小觑。 虽然陆渊本人没有这个自觉,但实际上,他在修真界域中,也能算的上难以忽视的新星了。 于仙渡门这样的小宗门而言,他所能动用的能量极为可怖。 “呼——” 李庸深深吸气,再缓缓吐出,以平复心境。 但没什么用。 该紧张还是紧张。 正在他反复尝试的时候,远远的就有个似乎很兴奋的人声传了过来。 “老朱!李长老!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一道身影飞快的从建筑群里跑出来,几乎跳着到了门前。 李庸感受到一只手紧紧握住了自己的右手,一种亲切的感觉油然而生。 “两位老铁可算是回来了!走!跟我进屋!” 来人正是陆渊。 于是李庸就有些稀里糊涂地,和朱宁一起被拽进了工作室中。 他心里突然生出些感激和暖意:这么礼贤下士的高位者可不多见。 不太熟悉陆某人秉性的李庸还不太清楚陆渊跑得这么快的主要原因。 ...... ...... 对陆渊来说,挑人很简单。 身家清白,可信,品行好,有能力就差不多了。 如有例外,那肯定有例外的道理。 所以在听了朱宁的推荐和李庸在一路上的表现之后,陆渊顺理成章地拿出了一份神真契约:“咋样,跟我混呗,不会亏待李长老你的。” 契约是一种双方都同意其上条款的情况下的一种协议与保证,就像合同。 有一方不同意,契约便无法成立。 由于其上神真讳字的存在,违反契约条规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所以被广泛地应用在修真界域和妖域之中。 陆渊拿出的这张神真契约,是他早就准备好的,算是陆氏集团统一的合同。 条件并不苛刻,主要在保密性和双方义务权利等方面进行了较为细致的约束,以后再招揽部下的时候,抄一抄就能拿出来用。 这上面的神真讳字还是他央着顾老头给篆绘的,均达到了四御阶别。 “李长老看看,要是有什么条件,还可以商量,仙渡门就不用提了,如果你同意,这几日我就向宗内递交申请,将仙渡门迁移到太华附近。” 孤星山脉很偏远,宗门稀少,灵气也稀薄。 仙渡门没有金丹,迁移到太华附近后,不仅安全无虞,同样也能借着太华这层关系,同诸多宗门建立交流。 日后说不定还能出几位金丹。 于仙渡门而言,这几乎是保证宗门绵延壮大的天大幸事,有百利而无一害。 这等于在李庸心中的天平上,在陆某人这边又加了重重的砝码。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李庸手指微颤,接过陆渊递过来的契约和笔,毫无犹疑地在右下角签署了自己的姓名。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关内无人 虚渊之中,涌泉界天幕浑圆浩瀚,不知边际。 庞然的光流煜煜,汇聚成三道巨大而笔直的光柱,从其上延伸而出,伸向看不到终点的远方。 不同界域之间的距离,远比低阶修者们认知中要遥远的多。 三道虚渊通道,意味着有三个界域同涌泉界直接相通。 包括妖域诸界在内,构成此间的界域数目近千。 其中有涌泉界这样庞大而灵气富足的界域,也有像碧海界一样小而贫瘠的,界域之间的差距,其实并不比修者之间的差距要小。 涌泉界在这数百界域之中,不说独占鳌头,也是数一数二,从体积到灵气,鲜有能与其一较高下的。 而视线如果能透过天幕,从虚渊之中朝大地俯视,就会发觉一条极为雄壮极为蜿蜒的巨大山脉,巍然伏于大地中央。 这便是涌泉界的祖脉所在,附着地脉而生的山脉,庞然而高耸。 几乎横贯半片大地,高峰直入青冥。 它们就是太华诸峰。 ...... ...... “终于...” 符器阁主峰上的一处庞大的建筑之中,顾老头抚摸着一尊极为巨大的符文炮座。 眼中有毫不掩饰的欣喜。 这尊巨炮最窄处的外围周长也至少有两丈,能容一名两米多高的修者在其中自由通行。 它巨大的身躯由无数件颜色、大小均不同的金属构件拼合而成,看上去应该很滑稽,但如果有一名修者胆敢站在它面前,只会有震撼和恐惧从胸中腾起。 “这是新舰的主炮吗?” 从仔细欣赏的顾老头身后,传来一道男声,语气中难掩赞叹。 “差不多吧,算是其中一种。” 顾老头没回头,他将视线从炮身转移到稍远处,那里有着数个工位,每个工位上,都有一尊形制不同,却同样庞大骇人的战争利器。 许许多多的人在那些巨大的法器上篆刻、勾勒、拼接,将纹理和机件放在应该放的地方。 这里没有脚手架之类的支撑物,只有宽阔而高的白色穹顶。 因为能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御风。 哪怕只是个打下手帮忙的,也是位实打实的金丹境界器师。 “有此利器,我们就可以保下更多门人,若是之后诸界之中还有太华,至少两成功绩要归在师兄身上。” 一名青袍修者从后方走出,与顾老头并肩。 他面貌冷硬,眼中神情淡漠,只在说起之后二字的时候,才有些波澜。 随着他的前行,旁边的修者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因为有令人胆寒的杀气迫来,虽然这名修者并无杀意,但这气势已然融入身体的每一处,举手投足之间,皆有凄凄剑鸣。 哪怕是已达元婴的大器师,也难以抵御这无形之中的压迫。 因为来者是演武阁阁主羽铩真君。 这身杀气,是他从尸山血海之中趟出时造就的。 身为太华的太上长老兼演武阁阁主,他或许在修行上比顾纯垆这样的顶尖修者稍有差距,但经历过的死斗却是最多。 察觉到气势在无意中展露,他便有意敛去了自身的杀气。 听了他的话,顾老头却摇摇头,开口道:“眼下才算起了个头,新舰要成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说着他忽而叹了口气,言语变得沉重:“这些器物虽好,可最终的结果还是要看掌教。 他若成功,太华还有些机会,可若是不成…” 若是不成,世间将再无太华。 太华将同此前湮灭的无数宗门一样,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或许在无数年以后,会有宗门起个同样的名字,但那个宗门,已经和太华没有任何牵连。 羽铩真君默然,虽然沉重,但这却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如今诸界之中乱象频生,再过一段时间,人们发现道宗已经不再维护以往的规则之后,将再无规矩可言。 “师兄,韶薇那边已经拢了许多同党,包括瀚海、罡炼等大宗都同鹿骨香站在一起,要我去给他们些教训吗?” 教训二字,从旁人口中说出时只是平常,但若说它的是羽铩真君,就会叫人惶恐惊惧。 因为这将意味着许多高阶修者的陨落。 “不用,”顾纯垆止住他,“鹿骨香已经将枯荣真经修至顶点,羽十封又不知踪影,你贸然去了,未必能安然回来。” “你多注意妖族方面的动静,凡有越过界门,进入盘圆界的大妖,只要不是军主麾下,一律格杀。” 羽铩真君不由得皱起眉头,这意味着太华面对的压力,又多一分。 顾师兄不可能无的放矢,他这样说,就意味着妖族那边也会有变故。 太华可以不把韶薇及附庸放在眼里,因为两方力量的差距绝难弥补,就算韶薇这段时间内,将许多大宗拉入战车,也不足为惧。 但涌泉界作为妖域和修真界域的枢纽之一,三道界门有两道直通妖域。 这两道界门,通往青都界和盘圆界,几乎可以看做与完全的妖域直接相连。 如果妖族有异动,那么太华将首当其冲。 同时应对妖族与韶薇,便不能够从容应对了。 说完,顾纯垆似乎又想起什么,补充道:“小四儿那儿有些妖族,是军主残余的部下,已经经过核验,你去的时候,问问他们的打算,能帮的便帮一下。” 羽铩真君点点头,旋即问到:“若是他们要战舰呢?” “那就给,往年舰队更新后褪出来的战舰和一些较为新式的战舰都能给他们,甚至相应的配套资源我们也可低价提供。” 顾纯垆不再看工位上的那些巨大的战争兵器,缓步朝外走去。 羽铩真君紧随其后,有些不解:“这样做…值得吗?” 战舰并不是普通法器,而是真正能够左右战争局势的兵器,价值非同寻常。 他虽不管宗内财务,却也觉得就这样送出去,未免有些过于大方。 “军主还在,她的旗帜便不会倒,这支妖军若是能挺过这段日子,等到军主回来,那他们将成为我们最有力的盟友。” 顿了顿,顾纯垆又道:“军主曾说过,人与妖之间其实并无区别,共处是可以存在的。 这句话我很认同,假如她回来,而且我们赢下这一仗,那么人妖之间,便会有更多的可能诞生。” “对了,你今天来,是有什么话说吗?” 羽铩真君沉默片刻,等到四周再无人影,才停下脚步,缓缓开口, “我来是想问您,掌教他…究竟是到哪里去了。”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未已 太华掌教销声已久,有许多人已经数年没有见过这位道号青阳的顶尖真君。 陆渊入门三年,连掌教的道号都很少听闻。 在世人眼中,太华掌教已经站在化神的门槛上,距离那个境界只差临门一脚。 所以诸界都猜测,青阳真君是在闭关以求跨出这划分人神的一步。 符器阁主峰上,顾纯垆定定地看着羽铩真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的境界又有提升,再给你一点时间,也能走到我与掌教这般的境地。” 他并未否认方才的话,也没有追问自己的这位师弟是如何知晓这件只有他与掌教才清楚的秘密。 太华山,乃涌泉界祖脉之核心,灵气丰沛,绵绵不尽,供五峰所用仍有盈余。 是闭关的好地方。 诸界之中,很难再找到同等规格的灵地。 世人皆以为,青阳真君于太华山中闭关。 但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那位仅仅屈居化神之下的太华掌教,早已抽身远去。 换做其他任何人,都不能透过这重重的阵法与层叠的土石,隐隐感知到太华山下的闭关洞府中并无生人。 就算是其他阁主也不可能。 但羽铩真君可以。 太华一脉的道法同气连枝,同门之间,有些感应并不罕见。 但青阳真君的境界已经是人间巅峰,故而若是有意隐瞒,能感知的也只有顾纯垆而已。 现在又多了一个羽铩真君。 羽铩真君点了点头,应下这位同门师兄的说法:“确实有了些精进,才发现些端倪,方才所言,并无实据,九分都是猜测。” 顾纯垆摆摆手,面上多少浮现些欣慰:“到了法相之后,差上一点便是殊途,原先我以为,最先赶上来的应该是冲夷,没想到是你。 这样一来,我太华的胜算,又可添上一分。” 在这种时候,多上一名几乎可算顶尖的战力,实在是幸事。 “掌教这时为何不闭关?他这时不应该奋力以求跨出那临门一脚吗?” 这才是羽铩真君不明白的地方。 青阳真君抵达人间至境已经百余年,到了这个境界,所有积累都已经齐备,按理说,应当只等抓住那一线灵光,而后携这数百年的精神与真元,跻身至高,登临化神才是。 更别说,他闭关之前还与赤渊军主有过密谈。 携如此之势,破境理当如顺水推舟,一蹴而就才对。 但事实并非如此。 “人力有穷时,”顾纯垆从手上褪下一枚戒指,交在自家师弟手中, “再想往上,便与其它境界不同,非人力所能及。等你真正跻身顶尖修者,就明白了。 这枚戒指,你帮我带去盘圆界,交给小四儿,算算时间,里面的东西他刚好用的上。” ...... ...... 真元于窍穴中入,经百脉入丹田。 即使离曹长明很远,青衫客的真元仍然为他提供了足够的感知。 这已经是经过曹长明与朝白同意之后了。 境界高了,对真元的操纵就自然地细致入微,曹长明还在等待想象中的探知,完全没有感受到涌进体内的真元。 青衫客轻咦出声,眼前这个孩子的资质,并不如想象中出色。 在普通修者当中还尚可,但在他这层面的修者眼中,非但谈不上亮眼,反倒有些叫人失望,如果不出意外,这辈子成就元婴是没什么希望了。 他看向朝白,似乎想问,随即又止住了。 朝白自然不会看不出这些,但他仍旧称这孩子为徒弟。 既然如此,何须多问。 青衫客的真元沿着百脉继续前行,连一些细微的地方也没有放过,任何经络,不管形状大小,都被他探知得清楚。 浩荡真元虽汹涌,却润物无声,丝毫没有让曹长明察觉。 而后汹涌的真元撞上了一堵坚实的墙壁。 那便是盘踞在曹长明丹田内的残碑。 它已然变成黑色,且在这浩浩的真元冲击下巍然不动,似乎成为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阻住真元去势。 哪怕这些真元出自诸界顶尖的修者,这块来历不明的残碑依然难以被撼动。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是难以想象。” 青衫客缓声道。 到了他这样的境界,诸界之中几乎没有什么能够让他吃瘪,但这块残碑做到了。 他的真元被残碑挡住,无法进入丹田之中,但曹长明本身的真元却畅通无阻。 一时之间居然没有别的法子。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青衫客收回了真元,这样说道。 他需要时间来思考对策。 从袖中抽出瓶丹药,递给曹长明,闻声道:“一点小玩意儿,就当是见面礼。” 曹长明有些犹豫,望向朝白,见他点头,才伸手接过。 等他走远了,青衫客才回望朝白,拧紧了眉头:“我本以为你要在剩下的时间里,偏安于此地,直至终老,但你似乎并不是这么打算的。” 若是想在此终老,朝白本可以少做很多事。 比如将残碑给曹长明,比如在青都界袭击了许多天门暗桩。 这些事情杂乱而毫无根据,但到了朝白这个境界,不会做一些没有用处的事情。 “作为朋友,我还是希望你能留在这里。” 青衫客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太清楚老友的性格,所以仍想说服他:“你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事情就留给后来人吧。” 朝白的寿元接近干涸,在这里能多活些时日。 也能得善终。 这对大部分修者而言,已经是极好的结局。 但朝白并没有答应,只是笑笑,抿了两盅酒, “顾纯垆也只比我稍稍好一些,你见他停下来了吗? 要做些事情,就会有必要的牺牲,世间修者万千,我也只是其中之一,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别再劝我,那与我所求相悖。” 话说到这里,便再没有余地。 能修行到如今地步,都会坚守本心,不会为外物所困。 青衫客不再多言,他看了一眼曹长明的小屋,从袖中抽出一张青色的信笺, “这姑且可算我的信物之一,若你遭了不测,可将此帖交给你徒弟。” “告诉他,来太华找我。”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疲软的小金 芒山之上,罡风猎猎。 浩荡而锋利的长风在大阵上方的高远天空中奔流,它们范围广袤,它们去势汹汹。 罡风就是这样,会带着正面难当的枭戾,裹挟周边的气流,在无垠的空中掀起旷野难驯的风暴。 但今日芒山上的罡风,略有不同。 虽依然有着桀骜的野性,却已然与之前有了根本上的区别。 在罡风之上,有着六艘乘风而行的战舰。 两两成队,分据一方。 每艘战舰的旁边,都有数条银色光线翻飞,那是陆渊的银扣,支撑起战舰周边肉眼不可见的罡风屏障。 “果真可行,甚至比之前还稍快一些。” 琼墉站在芒山山巅,眺望远方的舰队,如此说道。 柳余恨嗯了一声,以示应和。 她们俩并未留在战舰中,而是留在芒山上。 在试航的过程中,即使统领不在,也无碍。 六艘不同专长,配合默契的战舰,已经可称为一支小型的舰队,这股力量已然不能小觑,虽然仍是新军,却已经初露锋芒。 “这么一看,胜算似乎还不小。” 琼墉抱起双臂,总觉得有些余赘,挤得手臂有些发涩,于是稍稍松了些。 即使如此,仍有一种饱满鼓胀的感觉。 她歪着脖子,低头朝下看,有些嫌弃:“改日央陆师弟做些耐用的布条,将这两处裹起来,总是如此,揍人时很不爽利。” 普通的布条不禁用,她毕竟已经是位金丹真人,又偏向体修,裹在身上的布条稍稍用力便会被震成碎片,就连一些不那么普通的布料,也难以用上几日。 太华的衣物是在织造完成之后,才会附上阵法纹理等,增进韧性,添加功能,单纯的布匹并没有进行二次加工。 柳余恨并未在意后面的话,她摇了摇头:“我们对陈当的了解并不完全,所以胜算几成,并不是我们说了算。” 陈当毕竟是位元婴,除了之前的种种劣迹,是否有其它手段很难说。 她举目,望着六艘行进的战舰,忽而有了一种紧迫的感觉。 假如按照传统的方式培养新军,十年八年都难看出成效。 不是每个人都有超凡的天资,她身为太华首席,修行至此尚且需要数十年光阴,各军的战兵很难在短时间内再上一层台阶。 这就意味着,战军的本质很难在短时间内得到跃升。 要想让新军在即将到来的战争中不成为拖累,就要采用别的方式,来提升战军对修者们的威胁。 尤其是元婴修者。 眼下有宗门兜底,同流匪的战斗更像是练兵。 现在尚未到最坏的局面,还有时间来练兵,等到局势彻底糜烂,就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她低头望向山脚的建筑群,那是器师们的工作室。 所以,有什么奇思妙想,都尽管一一尝试吧。 她如此想到。 ...... ...... “我觉得,甚至可以加几片风帆。” 小世界中,陆渊在祖脉附近的田里晃荡,查看灵植们的情况。 其中重点就是小金。 他虽然没有去看添加装备的战舰试航,却也自信不会出问题,前几日的试验已经证明这套方案是能够在实战中起作用的。 辰皎与他并肩,她也温习了些灵植夫的知识,结合广博的见闻,在这方面并不逊于陆渊,往往有新颖却合理的看法和建议。 平时,她也会和陆渊一起检查灵植们的状况。 “要我说啊,新军的战舰普遍层级都不高,改进余地很多,就比如单论速度方面,用罡风作为一部分动力很可行。 这次是例外,要维持一百丈左右的神识阻隔层,不然我真能给这六艘战舰装上风帆。” 陆渊的视线在田里逡巡,嘴上说个不停。 随着技艺的精进,他渐渐地对现存的许多东西有了自身独到的看法。 辰皎静静地听着,偶尔附和两句。 不久,二人就将土珀木田检查完,来到了小金附近。 “新收的部属,你准备怎么安排?” 辰皎直起腰来,朝田头的陆某人问道。 陆渊掏出两个石凳,一个放在辰皎旁边,一个垫在自己身下。 听到这句话,他坐在石凳上,捏着下巴想了一会, “小世界尚未形成较为成熟的灵植及矿产供应,手里也没钱,想做些生意暂时是没办法了,就请这二位先在芒山住一阵吧。” 现在资金方面比较拉胯,确实暂时没有李庸的用武之地,等到偿还柳师姐的灵石,并且手中有了盈余之后,才是他大展拳脚的时候。 “我暂且还没将小世界的事情告诉他们,现在说的话没什么实际裨益。” 在当前的情况下,小世界的作用局限于提供灵植,和作为陆渊辰皎的小秘密。 还有支撑陆渊长达五秒的金身状态。 没有到非要同旁人公布的地步。 所以为了减小暴露的风险,陆渊仍未同自己仅有的两位部属说。 说到产出,陆渊不禁有些颓丧:“能种的地还是太少了,种植的灵植种类有限,矿产也几乎没有,对外界的依赖非常大。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稍稍做到自给自足。” 这无疑是极为不利的。 外界的局势并不能算是很好,虽然太华和韶薇的争斗,现在局限于暗处,可终有一天会打起来的。 这势头,已经无法遏制。 就连不常接触宗内事务的陆渊都能从偶尔的听闻中察觉出来。 就连太华,目前材料的供应也多少出了些波折,从外界收购的各项材料都有不同程度的缩减,以各类金属为最。 太华尚且要受到环境的制约,更何况他这还没完善的小世界? 所以陆渊最近考虑最多的,并不是数日之后的伏击,而是如何减少这种对外界的依赖性。 “合用的方法,无非是大量囤积之后需用,而小世界又不能出产的资源,可偏偏手里没钱。” 陆渊越想越觉得憋屈。 贫穷才是万恶之源! 二红的蚁巢不知道扩张到了怎样的境地,陆渊靠在小金的树根处,仰天长叹。 只有蚁巢的规模扩大,他手中的矿藏才能迅速变现。 蓦地,他在小金浓密的金叶银叶中发现了一些小小的、圆圆的东西。 似乎是果实,但远不如之前的黑金体积大。 “怎么,小金你也萎了吗?!”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副果 九曜金枝成株的树冠繁茂,树叶拥簇在一块,凑成一团。 但撇去金叶之后,就能看见九处分枝,从主干顶端分开,各自寻个方向长出去。 每处分枝,所结出的果实都不相同,虽然都是金属,却材质各异,用处迥然。 小金是从普通的九曜金枝加点进化而来,品阶比九曜金枝高出整整一层,抵达三品行列。 但小金的树冠,却不再如以前一样能均匀地分作九份,而是长得肆意许多。 分枝数目不再为九,而且有的分枝粗壮,占了树冠大片地方,有的却很细小,只能挤在一个角落。 那这是否意味着,小金已经不再具有九曜金枝产出多种金属的特质了呢? 陆渊本来以为是这样的,但这会儿看见的微小果实却改变了他的看法。 “小金啊,你的这些新果实,似乎不是黑金啊。” 陆渊凑近了观察,还是有点把不准。 丑小鸭还能变天鹅呢,说不准眼前这又小又青的果实成熟后就会变成黑金大苹果。 他揣摩了半天,也没从看过的典籍和学到的知识中找出可依据的道理。 得,干脆直接问小金吧。 然后小金那根十分柔软的枝条就开始了上下抖动。 上下表示同意,左右表示否定。 意思就是,这些果实确实不是黑金。 而后小金树冠的几处叶片从中分开,显露出被层叠金叶遮挡住的九颗黑色果实。 这才是黑金果实。 “原来还分主要产出和次要产出。” 陆渊盯着浑然不同的两种果实,陷入思考。 没成熟的黑金果实有拳头大,而旁边的青色果实只有小枣那样的体积,光是体型差距就已经非常明显。 而且前者被金叶所包裹,而后者则是密布在银叶之间,在数量和环境这两方面也有区别。 正在这时,一根较为粗大的树枝弯折下来,从树冠之中探出,伸到陆渊面前。 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陆渊拍拍树干:“好样的小金,改天给你弄点高级肥料加餐。” 又转向辰皎:“要一起上来看看吗?” 辰皎嗯了一声,和陆渊一起跨上了泛着黄金色泽的树枝。 等到二人站稳之后,小金特意垂下的树枝一点一点朝上回升,托着他们一直到抵近树冠的地方。 刚好能将垂下的青果收入眼中。 黑金果实被金叶拥簇,它的果梗直接生在树枝上,而银叶中的青果却不同。 青果光溜溜的,仅凭一根较为纤细的银色细丝吊着,从枝上垂下来。 陆渊蹭了蹭鼻子。 这模样多少有点像吊在枝上的悠悠球。 仔细看了看,再用神识来回扫了几遍,他掏出御兽牌,询问道, “这青果是怎么来的?” 黑金的性质,像是九曜金枝九种果实的糅合与升级,同之前多少沾点边。 可青果的性质与之前的九种金属大相庭径,相似的地方很少。 是新玩意。 所以陆渊才有此问。 小金没回应,但那根特别灵活的枝条已经沉下去,直到贴近地面也没有停下来的趋势,仍然保持下降的速度。 在树枝末端即将坠地的那一刻,地面裂开了一道口子。 坚实的土壤裂开,再被下方的树根顶起,在空中碎成无数细碎的小颗粒 从尘土中出现的,是金色的树根。 准确的说,是卷着一抹青色的树根。 树枝接过那抹并不起眼的青色,用分枝将树根埋好,才又回到陆渊面前,将卷成一团的末端展开,露出里面的物件。 那是块不到指头大的青金矿石。 小世界中,曾堆积过一批青金原矿,就放在风谷附近。 后来虽然都卖给宗门了,地上却仍有些散碎的残渣。 价值太小,捡起来费神,加上后续还会有许多青金原矿送过来,陆渊便没管它,放在了原处。 小世界中,尚未有矿产孕育出来,周边四野和祖脉附近皆无青金,唯有在风谷附近,才有一点。 所以陆渊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那些残余的小块原矿。 “是从北方拿到的吗?” 陆渊接过青金矿石,同青果对比了一下,同时向小金问道。 树枝上下晃荡,是肯定的回答。 树底下这块青金原矿,确实来自风谷附近。 小金的根系,已然扩张到如此遥远的地方。 但此时的陆渊已经没有心思注意到这些,因为比对的结果令他感到十分震撼。 “青果的性质,同冶炼之后的青金极为相似。” 之所以用相似这个词儿,是因为单单用神识扫描得到的信息有限,陆渊没对青果作一些验证性质的试验,不敢肯定。 但实际上,就当前分析的结果而言,青果的主要组成与青金并无差别。 假如青果真是青金材质,那么小金的作用,将不仅仅局限于提供黑金。 “单凭剩下的那些青金原矿,冶炼不出同青果体积相当的青金,所以小金很有可能有孕育指定金属的能力。” 假如猜测是真的,那么对陆渊的帮助无疑极为巨大。 至少一些难以弄到手的材料,都能由小金拷贝出来。 陆渊敲了敲树枝:“小金,可以摘一颗青果回去研究么?” 小金的神识并不明晰,它毕竟诞生没多久,即使连上了御兽牌,很多意思也不能够清晰地表达。 它发出的信息,陆渊都得连蒙带猜。 关于青金的部分,表达的也不是很清楚,所以还是带回颗青果研究更靠谱。 话音刚落,上方的树枝便微微移动,将一颗正好垂下的附近青果儿送到了陆渊眼前。 这就是同意了。 ...... ...... 二红在蚁巢中。 现在应该叫做主巢,因为五座红蚁分巢大体上都已经完工。 只需要繁衍出新一代红蚁,再由它们做些合乎本身的改变,便是完整的分巢。 而新一代的红蚁,已经在培育之中。 每座分巢,都有数目不等的蚁后,它们以后便长居在各自的分巢之中,繁衍后代。 主巢中只剩下二红和之前就存在的红蚁。 对于这五座分巢各自的职能,二红早已有了划分,并已经在结茧的时候,给蚁后们做了适当的调整。 一座是飞蚁巢穴,负责红色沙海之中灵植的照料;一座中是已经变为蓝色的蚁后,它能够很好的适应寒潭的温度,负责的蚁巢主要用于照料寒潭附近的灵植。 剩下三座分巢里,一座是原本的红蚁,没有任何改变,其它两座分巢分别负责风谷和开矿。 凡是陆渊力不能及,或是没有别的灵兽替代的部分,现在基本都能被红蚁们解决。 唯一没有变化的,就是主巢底层的蘑菇农场了。 南阳杉的叶子们都被红蚁们搬运下去,用了一些方法变成腐殖质,用以培养蘑菇。 但由于前些日子结茧,之后又要开辟分巢,蚁手紧张,分不出许多红蚁来照顾蘑菇们,所以长歪的,夭折的蘑菇很多。 在品质上暂时没有什么提升,数量上也达不到陆渊的期望。 但这些都是暂时的。 在红蚁数目充足之后,二红就会分出一部分精力放在这些事务上,那时就能满足陆渊的要求。 二红停在主巢中央的平台上,这里铺了层细细的红沙,不仅没有阴暗处的潮湿,还十分干净清爽。 身体之中的红光已经敛去许多,只有体表还有些火焰般的飘摇纹理,无序地扭动着,像是燃烧之后的炭火,朝外散着微弱的光。 二红在休息,引导蚁后们的指向性进化耗费了它很多力量和精力,这让刚刚完成晋阶之后的它也感到十分疲累。 好在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曾经的岷山红蚁们,将迎来合群之后第一次转折。 不管是数目,还是等阶与能力,都将迎来一次前所未有的改变。 不时有大小不一的红蚁经过此处,朝平台上的二红垂首,再继续前行。 这可以看做红蚁们的礼节,整座蚁巢只有二红能够有这份待遇。 因为二红值得。 放在之前,是没有这种礼节的,但随着一二品红蚁的数目越来越多,红蚁们逐渐有了比较模糊的自我意识。 于是在一段时间的演变之后,红蚁们也渐渐有了很多改变。 这种礼节就是其中一种。 二红触角一动,作为回应。 这些红蚁完成了在分巢的工作,正在分批返回主巢上层。 现如今蚁巢之中,已经没有不入品阶的红蚁了,最低都是一品。 这曾是岷山红蚁的巅峰,但如今却已经是普通工蚁的最低标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二红和陆渊。 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二红眨了眨眼睛,它感觉眼皮有些沉重,想好好地睡上一觉。 这些天带着蚁后们在各处宝地中试探、引导、催化,以达成能够适应各方环境的生理结构改变,消耗的能量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抵达了三品也有些扛不住。 但二红仍然硬撑着,因为有些布置还没有落实。 比如将青金矿那边的红蚁们换回来,并且要给予未曾结茧的它们一次弥补的机会,好适应如今的蚁巢;再比如大红的道路该则怎样选。 这其中,大红的问题比较棘手。 大红到现在只经历过一次加点,而且主要的进阶方向更偏向于战斗能力。 这一点能从飞蚁身上看出来,直到如今,飞蚁们还是蚁巢的主要守护力量,比原本的兵蚁更强。 二品的飞蚁,在等阶上已经与归真等同,个别特别出色的飞蚁,甚至能够同无法器的普通归真修者一较高下。 正如杀人蜂也能够杀死一名人类一样,飞蚁们虽然在体积等方面处于劣势,但仍然能够依靠极快的速度与极具腐蚀性的唾液等给修者们带来极大的威胁。 但培养出飞蚁的大红,则陷入了一个比较尴尬的局面。 如果继续选择战斗方面的能力,大红仍然能培育出一部分精于战斗的红蚁,但这对陆渊的意义不大,因为日后陆渊面对的是成编制的战军和高阶修者。 红蚁们本来就在绝对力量上处于劣势,又不通战阵、无法驾驶战舰,即使数目再多,也很容易被舰队绞杀。 而选择繁衍方面的能力,又比不上二红。 所以有些进退维谷。 二红曾给过它建议,实在不行,主巢之中还给它留了个位置。 正在思索的二红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它想要打起精神,将所有的事情理清楚再睡上一觉。 但已经支撑不住了。 不管如何刺激,困意仍是越来越浓。 二红知道,自己必须闭上眼睛,好好休息一会儿了。 于是它趴在铺满红色细沙的平台上,慢慢地闭上眼睛。 身上的红光渐渐地黯淡,直到微不可见。 二红陷入了沉眠。 与此同时,周围的光藓开始发挥效用,淡淡的柔和光亮从它们身上亮起,照亮这方空间。 光藓的本名叫做弱光苔藓,是一种能够发光的藓类植物,取自外界。 在蚁巢中,广泛地采用光藓作为照明工具。 就连连接各处的蚁道之中,也铺满这种对环境要求并不高的苔藓。 在二红闭眼之后没有多久,各处分巢之中,便有细微的声音传来。 声同茧碎。 再过了好一会儿,一处分巢之中,便有一只只浑身透着冰蓝色的小蚂蚁沿着蚁道,来到了主巢之中。 它们由一只比较大的蓝色蚁后带领着,从充满柔和光线的蚁道之中探出了头。 这些都是新出生的红蚁。 或许现在,再叫它们红蚁有些不太妥当,因为新生的蚂蚁们,已经并不是红色。 它们就是二红抱有期望的新一代。 其它分巢之中,也会发生类似的情形。 带头的蚁后发觉了二红在沉睡,于是悄悄地放缓了脚步,将小蚂蚁们原路带回。 它来是为了向二红报到,但没想到会遇见这样的情形。 因为在它们这些蚁后的心目中,觉得二红总来都是充满精力,它们从来没见过二红如此疲倦的时候。 于是这只冰蓝色的蚁后悄悄地退了回去。 在连接其它分巢的蚁道之中,也在发生着同样的一幕。 这个消息传得很快,于是在很短的时间内,主巢和分巢的动静都停了下来。 多余的响动都消失了。 主巢之中,只剩下二红轻微的、细小的鼾声。 正文 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sbiquge.com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震惊四爷一整年 “果然是青金。” 芒山脚下的工作室中,陆渊捏起一颗青果,神情中有些许惊讶:“小金果然有两把刷子。” 经过多重方法检验,陆渊终于确定了一件事:小金结出的副果确实是青金无误。 最开始,他想到的是小金具有提纯矿石的能力,但根据小世界中残留的青金矿石的体积及纯度来看,即便是都冶炼了,也没法炼出树上一半的青金。 所以小金的能力,勉强可以说是拷贝。 针对某一种物质,从大地之中汲取需要的元素,来模拟、复制其结构,再以果实的形象将自身生成的这种物质产出。 这大概就是其中的道理了。 这无疑是极让人难以相信与理解的能力,但它又是一种极为难得、实用性极强的能力。 尤其是对陆渊来说。 陆渊挑了挑眉毛,遥遥对尚在小世界中的小金比起大拇指:“纳爱斯,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限制。” 一种能力一定会有相应的制约,小金总不能无视等阶和能量,凭空变出这些拷贝的金属出来。 世界姑且还是遵循着一定的规律运转的,在世界的范围内,不可能有打破这些客观规律的事情存在。 陆渊将视线收回,落在手掌中的青果上,即使如此,小金的能力仍然能算是非常出格。 身为器师,最忌讳的就是手头没有需要的材料。 这意味着他将迟迟不能做出心目中的法器,或者更坏。 就像现在的太华。 涌泉界本身没有特别丰富的矿产,许多性能优异、出产地域特别的金属,太华只能通过买卖获得。 而在同韶薇的矛盾逐渐尖锐,凸显出来之后,这些交易便不断地减少,交易的数目持续下滑。 幸而太华的底子很厚,又是诸界器道魁首,能另辟蹊径,用其它的材料和过人的技艺代替那些紧缺的金属,才没被卡住脖子。 尚不完善的小世界物产贫瘠,一直是挡在陆渊前进道路上的最大阻碍。 不管是栽种的灵植,还是矿物,都远不如一个正常界域来的丰富。 这毕竟是个尚在成长之中的世界,并不能如原本陆渊想象般带来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资源,等到它完全演变完善,才有一些可能。 灵植方面的缺陷不大,是可弥补的,因为陆渊现在攒着劲儿,要搞波大的,弄来巨量的青红两点以及为战舰准备木材,才显得有些单一。 但矿产方面,现在的小世界实在是很难满足陆渊的需要。 根本就没有,总不能来一手虚空造物吧。 那就不是修仙,而是创世了。 青玉葫芦或许有这个本事,但陆某人可没有。 何况各界都有一些其它界域没有的特产,或许是灵植、或许是灵地、景观、矿藏这些东西。 就像潮生石,只能在碧海界才有。 别的界域就算捅破了天,也没有这玩意。 不是没人想过,将诸界的特产普化,使得在其他界域也能生产。 别说,这还真有人成功过,然后这些被普化的特产都不再是某界独有,成了烂大街的货色,市面上许多泛滥的商品,出处都是这儿。 而现存的特产,都是修者们用尽了方法,也没法普及的。 而如果小金能够将一些稀缺、用处极大且无法用别的材料替代的金属材料,以副果的方式生产出来的话... 原本套在陆器师身上的无形限制就被打开了。 金属材料对他来说,再也不能成为问题。 像某种金属的矿藏被挖空,在诸界绝迹,或是没钱买材料,亦或是敌人封绝了某种材料对太华的输出之类的情况,便不会再有了。 “战略意义十分重大啊,改天找小金试试。” 陆渊收起材质为青金的青果,把做过测试的痕迹都抹了,才坐回位子上。 这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那么接下来要准备的,就是数日之后的伏击了。 芒山的战舰会再试航几天,并且将武器储备补充完备,确定不会出现问题,才会去往南方,在流匪战舰的必经之地上埋伏。 陆渊也是要跟着去的。 作为时代的主角儿,必定要迎难而上,哪里危险去哪里,不然怎么进步?怎么一呼百应?怎么横推一世无敌天下? 陆渊YY了一会,嘿嘿地笑起来。 老做些白日梦,还挺能调剂生活的。 ...... ...... 来自天幕之外的光线渐渐晦暗,整片大地像是滴了些墨汁的清水,缓缓地暗下来。 但直到光线最暗时,也没有漆黑的夜出现。 辰皎倚在一棵辰日火树上,一只小金乌老老实实地呆在她手心,其余九只规规矩矩地停在旁边的枝杈上。 小二想要凑近,但刚跳起来,颠颠地想要跳上辰皎肩头,就被两边的小金乌用翅膀硬是挡了回去。 辰皎看着好笑,挨个用葱白的指尖点了点剩下的小金乌的头,然后伸出手,把小二接了过来,放在肩膀上。 “没关系。” 得到她应允之后,小金乌们才欢呼着冲过来,贴在辰皎的衣服上。 胆子大的小二,还贴得更近,用细细小小的金色鸟喙,蹭了蹭腮。 辰皎回望了眼外界,尘沙火焰和层层叠叠的树木都丝毫不能阻挡她的视线,她看到小世界的光线不再耀眼。 天空像是多了些乌云,灰蒙蒙的。 但这儿是没有云的。 “入夜了啊。” 辰皎逗了逗小二,发出一声慨叹。 这灰蒙蒙的景象,就是小世界的夜幕。 小世界本身又扩大了些,即使陆渊一直有意抑制其扩张,也难以完全止住这种趋势。 这并不能算作坏事,但紧随而来的后果,便是小天轨囊括全界的日子,又得往后推些天。 至今它也只占据了小世界不到一半的土地,还有更多的空间在小天轨的影响范围之外。 怎么说呢,算是高不成,低不就。 比不得完善的天轨,却又不是毫无作用。 所以才有了眼前这一幕,有夜之名,却只是阴天的模样。 辰皎看着小金乌们,忽而有些惆怅,以及迷惘。 界河沙是真正的造化神物,肉身不能拘,神识不可禁。诸界之中,没有任何界河沙能够保存下来,不管境界何等高深都是一样。 换句话说,除了这里,其它的地方不可能有界河沙。 因为它是世界的养分,是虚渊给新生世界的赠礼。 也只有在这里,才能汲取界河沙。 初来时,她与死亡近在咫尺,甚至做好了身死道消的心理准备。 正是因为这些界河沙,她才能从那样危险的境况中脱离。 但界河沙的效用显然不止于此。 在得到陆渊送的四品褐神香后,辰皎终于完全脱离了危险,开始有能力自身缓缓的恢复,而这些界河沙的后劲,也在那之后开始展露出来。 每一天,她的伤势都在飞速地痊愈。 这身伤势,原本就算脱离危险,也要花上几百年的时间调养,修行,再加上各类丹药辅助,才能缓缓恢复过来。 能够维持当前的境界还是两说。 但辰皎却感受到了不同,她的恢复,不仅迅速,而且是全方位的。 甚至有崩裂趋向的道基,也一点一点地恢复。 假以时日...不,甚至不需要太久,辰皎觉得自己便能回到巅峰。 届时,没有任何单独的修者能够挡住她。 可正是因为如此,她反而有些迷惘。 一个问题从心底浮现,久久地萦绕在识海之中,挥之不去。 在那之后呢? 要离开这片她喜欢的世界,离开这些小生灵吗? 随后陆渊的面孔浮现在她识海之中。 辰皎双手缓缓垂下,收进了袍袖中。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却一时没有想到答案。 若妖族还是原本的妖族,自己应该是不会犹豫的吧。 可是,经历过最后那场战斗以后,她对自己之前所坚持的一切,都有了怀疑。 诸界之中的生灵,真的值得被拯救吗? “嗯?” 她眉头微蹙。 似乎有什么声音,随着风传了过来。 就如同上次的絮语。 模糊而微小,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这不是耳力的问题,而是因为她的伤势和权能并没有完全恢复。 就像一位君王,还没有回到属于她的王座上。 她摇摇头,这些来自远方的呢喃或是祈望,不管蕴藏着怎样的迫切和期望,都没办法准确地传达。 除非她的伤势完全痊愈,拿回应当属于自己的一切,亦或是同自己有着极深的关联,否则这些絮语,是没办法听清楚的。 但正在她想要放弃倾听,回小院儿的时候,却有几个较为清晰的字节,从大片絮语中脱颖而出。 辰皎的动作停了下来,静静地侧耳倾听。 “军主...你...还好吗?” ...... ...... “怎么样兄弟,那位...有回应吗?” 青檐慢慢睁开眼睛,神情有些黯淡。 他摇了摇头,同面前来自太华的光头佬说道:“赵真传,军主她并未回应,但我能感受到,军主的存在。” 太华赵姓不多,光头也只一个。 那么青檐的交谈对象可想而知。 没错儿,这位和青檐混在一起的光头,就是多日未见踪影的四爷。 肆野军和这支流落在外的赤渊部属,已经接洽在一起。 “冒昧地问一句,青檐兄你跟那位是什么关系?怎么我觉着你方才有些...” 四爷忽然住了口,觉得有点难以表述。 有些拘谨,不只是上下级之间那种敬畏,而是有些面对长辈的感觉。 青檐在同族之中绝对算得上是出类拔萃,即便是在修真界域中,也难找到能比较的人。 修为、手腕、胆气、知识、眼界都不缺,要是给他点时间,不说撑起一座韶薇一般的大妖府,做个一方豪强也是没问题的。 藤中龙凤,妖中豪杰。 这两句词儿配他是一点问题没有。 起码四爷是这样觉得的。 目前来说,所欠唯有修为而已。 四爷想到这,砸了咂嘴,这年头,不成元婴都没个自保的本钱。 真是世风日下。 转过头,他又瞧着青檐,看得这位妖中豪杰一阵不自在。 “军主应该算是我的母亲吧。” 青檐这么说,待到眼前光头瞪大了眼睛,咧开大嘴呈现出一幅极度震惊的表情时,又补了几句:“不是寻常意义上的,我本体是青藤,经军主点化,才能化形成妖,才有今日的我。 所以在军主看来,我是部属之一,但在我看来,她即是我再生父母。” “嘶~” 四爷倒吸一口冷气,面上的惊愕半分都没褪去:“真是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青檐以为他还在为点化这件事情而震撼,于是开口道:“点化在妖域并不罕见,但通常只在同族之内,所以除了我本体是藤蔓比较奇怪以外,其它并没有什么好说的。” 四爷摇了摇头:“我不是说这个。” “那你的意思是?” 青檐有些疑惑,面前的光头糙是糙了些,但很讲义气,又没有人妖之间的偏见与隔阂,修为足够,性格又很对胃口。 所以相谈甚欢。 他带的这些妖和太华肆野军已经混在一起很长时间,如今一人一妖已经快到拜把子的地步了。 光头一边维持震惊的表情,一边道:“我是没想到,那位居然是位女子,不是你的那句母亲,我都不敢相信。” 亲眼见过赤渊军主的人并不多,太华这儿也就几个,而这些人里并没有四爷。 在诸界流传的传说之中,大家普遍认为赤渊军主是位横空出世的强大霸主,于是自然而然的,人们便会有一个很自然的印象。 赤渊军主是男妖。 就像童话故事里,坏人往往青面獠牙,而好人则慈眉善目一样。 但其实并不是。 “得,今儿个算是把我之后两百年的震惊都用完了,现在就算你告诉我你是个妹子,我也丝毫不会感到惊讶了。” 四爷抱着膀子,仍是一脸匪夷所思:“震惊四爷一整年!改天我得把这消息分享给我那小老弟儿,让他也涨涨见识。” 青檐来了兴致,光头嘴里的小老弟儿他听了很多次,但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不过能被这光头认可的,想来品质也不会坏。 毕竟有句老话,叫做人以群分。 差的太远是玩不到一块儿去的。 “你那小老弟儿怎么称呼?改天有空咱仨凑一凑?到时候就都是兄弟了。” 四爷头一抬,胸一挺:“姓陆,单名一个渊,不出意外的话,这会儿他已经是我师弟了。”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左轮 再过两日,便是出发的日子。 此时芒山的两支战军军备已足,戈枕以待。 “迄今为止,我们对流匪战舰出行劫掠的时间也没有完全确定的把握,所以白跑一趟的可能性也并不是没有。” 陆渊手中不停,继续法器的制作:“不过为防万一,我还是做些准备,如果可以,我还想试试一些新东西。” 此时天光并不明亮,代表小世界已经进入黑夜时段。 外界和小世界的时间大致上是一样的,昼夜交替的时间点相同,尽管由于小天轨尚未将全界囊括其中,昼夜的区别并不十分明显,但陆渊仍然有较为清晰的感知。 青都界中是黑夜,借调来的器辅造已经下班,大春他们也有些乏累。 一个人待在工作室中怪无聊的,所以陆渊干脆就让他们休息,自己跑到小院里进行一些新玩意儿的制作。 “我的精力比常人旺盛,熬夜已经是家常便饭。” 这话一点没错,早在前世,陆某人就是常常通宵的夜猫子,更别提现在了。 石桌上有些散碎的部件,也有半成品和完工的器物,很不讲究地堆成一堆。 这都是陆渊曾有的一些设想,于诸界而言都是新鲜玩意儿,堆在一起,换了个人来都认不出这究竟是些什么东西。 辰皎从里挑了个趁手的,纤白的食指扣住一块木质可活动的月牙,将前端的金属管道放在眼前。 “哎哎哎,别按下去啊,那是扳机,弹仓里装着几枚仿制贯星箭的子弹,打出来可不是小事儿。” 陆渊连忙停下手中的活儿,把枪管儿拨开,使其远离辰皎。 这算是把魔改版左轮,样式有些粗糙,但质量绝对有保障。 弹仓容量六发,手柄中是一些灵石和其它机件,用以提供能量。 扣下扳机,便能激发,再将下一枚弹药置于枪膛。 “没事儿的。” 尽管这么说,辰皎还是顺从地将金属管道的方向偏转。 通过感知与基于经验的猜测,她能很好地把握住其中子弹的威力。 就算不加任何防护,也绝难对她造成伤害。 但这种被回护的感觉,有些让人喜欢。 “这些玩意是我脑袋一拍想出来的,反正咱现在除了灵石,其它的也不缺什么,顺便做出来玩玩,未必能真正有用。” 陆渊回到座位上,继续他的手艺活儿。 为了应对陈当,宗内运送到芒山的器物和材料可不算少,陆渊总领芒山器师与器辅造,支点材料还不是轻轻松松。 就一句话的事儿。 “这可不算公器私用啊,”似乎是觉得不太光彩,陆渊强行给自己申辩了几句,“我做器物的成功率很高,这些材料都是我省下来的。 更何况,我这也算给太华研发战备,是公事,是正道!” 这话也没错儿,若是证明这些东西能够用于战军,是可以列入太华战备,大规模仿制生产的。 陆渊手中很快又有一把左轮成形,与辰皎手中那把相比略有不同。 这把的弹仓更大,握把更为粗壮。 他平举左手,握住握把,使枪管平齐。 “啪!” 这声音是从陆渊嘴里传出的,他并未扣动扳机。 “明天就在芒山附近试试威力。” 小世界毕竟是自家的地界儿,在这儿试有些心疼。 这毕竟已经不是一品二品的器物,左轮的子弹虽是仿制贯星箭,体积上也小了许多,但威力已经远远超出二品的范畴,假如击中,能对金丹真人造成可观的伤害。 它的最大好处在于,不用太强的肉体力量与真元,是个人都能用,而且更换弹药非常简单快捷。 类似手弩,但更为小巧便携,应用方面也不尽相同。 这在陆渊想做的器物中只是一小部分,做这几把左轮,更多的是因为兴趣而不是实用性。 石桌上还有些金属圆球,方块和其它形状不一的物件。 “这子弹的穿透性比较强,可以用于护盾和一些阻隔的法阵,对人的效果差一些,但只要换另一种子弹就行。 就是速度和射程的问题不好解决,用小型法阵代替弓弩的弹射力确实不怎么行,在精确和距离两方面都远不如飞剑。” 同现有的法器比,只能说各有长短吧。 陆渊收起散落的器物,将其收入百宝囊中。 他所用的百宝囊仍然是四爷做的那个,看着磕碜,但实际上的空间远大于市面上的那些,所耗用的神识也更少。 辰皎正要将手中较为精致小巧的左轮还回去,却被陆渊推了回来。 “本来就是给你的,虽然可能没什么用,但也算件武器...或者玩具吧,等到日后我的技艺进步,会慢慢给你改的,总有一天,你也用的上。” 别说是仿制的,就算是真正的贯星箭,也未必能对大姥有效,所以对她而言,这确实处于玩具的范畴。 陆渊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百宝囊,同左轮一起放在她伸出的手掌上:“拿着装东西比较方便。” 辰皎来时,除了残甲、契约和小扶桑种子以外什么都没带过来,于是陆渊便想着,有个百宝囊,会更省事些。 “自己做的?” 辰皎抿唇,将百宝囊与左轮接了过来。 到了她这般境界,纳须弥于芥子已经不是空谈,但辰皎没提半个字。 “不是,”陆渊矢口否认,“我还没到四爷那境界,所以是买的。” 百宝囊是为数不多的几种,陆渊仍然没法制作的三品法器。 似乎总是差了点什么。 陆渊隐隐觉得,如果将这差距补上,他就能够有资格跻身乙上房,成为仅次于大器师的顶尖器师。 只是如何补上差距,他还没有头绪。 这与三项资质的关联不大。 陆渊将器物收入囊中,又捧出来一个大方盒。 器物准备的差不多了,那接下来就是灵植方面了。 虽然未必用得上,但总要提前做足准备,才能在遭遇意外的时候,不至于手足无措。 这是他第一次准备应对战争,却不会是最后一次。 “这里面是我认为用得着,或者是看不透的灵植。” 陆渊揭开木盒方盖,里面是数目很多的透明方盒,装着灵植种子和幼株。 一颗泛着金属光泽的大颗青铜球放在最上面的盒子里,与周围格格不入,显得与众不同。 这里头基本都是草本木本的灵植,就它一个是金属的,看不出半点灵植的样子。 就算是九曜金枝的种子,也至少还有种子的形状,但这颗青铜球周身圆润,像极了人工造物,没有半点天然的模样。 这是瞿向曾送他的,只是因为过于独特,用了很多灵植夫催生灵植的法子都没动静,所以才一直留到现在。 陆渊把它先放在一边,从中取出几颗细小的种子。 是他曾用过的小菟丝子。 小菟丝子是种不入品阶的灵植,曾在陆渊的外门大比中起到了相当巨大的作用,但后来陆渊便再没用过它。 一是因为它的品阶太低,二是由于陆渊几乎不再需要与人战斗。 而现在,陆渊要重新启用它了。 小菟丝子本身自然是不能在即将面对的战争中派上用场的,但它的特性可以。 青玉葫芦里吐出一颗红色光点,落在陆渊手上。 陆渊捧着光点,望向小菟丝子的幼株。 有挂就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青蕨又收了,葫芦里的红点也达到了两百余颗,足够将这株小菟丝子点进三品。 “怎样,看得见吗?” 陆渊朝辰皎招招手,手心的红色光点清晰可见。 但辰皎却轻轻摇头,即使是她,也不能看见红色光点,只有些许很模糊的感知。 模糊到甚至不能确定方位。 陆渊已经无意避开辰皎,因为她若有心看,他这些日子来的动作都无所遁形,猜到有何依仗并不是很难的事情。 “这样啊。” 陆渊喃喃道。 起先他以为辰皎看不到是因为伤势太重,可现在辰皎的情况好了许多,却仍然不能将红点完全纳入感知。 这意味着,青玉葫芦的品阶,只怕比他原本想象的还要高些。 这不是该出现在诸界的东西。 陆渊将这些念头暂时压在心里,专心催化灵植。 一颗红点飘进小菟丝子的幼株中。 漏过去了。 “嗯?” 陆渊有些惊愕,还是第一次碰上这样的情况。 以前不管是九曜金枝、还是雾流苏,都在极短的时间里吸纳而后升阶,几乎是立竿见影的改变。 为何到了小菟丝子这里,就不灵了呢? 想了想,陆渊又调出颗青点,放在幼株上。 以往加点都是成株,这回是幼株,自然有些不同,这大概就是加点失败的原因。 小菟丝子的幼株迅速变得细长,分出许多更为细小而尖锐的透明须根,牢牢攀附在土壤和方盒之上。 这些透明而难以察觉的须根,便是它们汲取生灵血肉与土壤养分的工具,其中含有麻痹性的毒素,即使是被刺进血肉,也难以在第一时间察觉。 但对筑基之后的修者,便没有多大威胁,真元一滚,便能将这些须根灼烧至焦黑。 陆渊再度将红点压上。 这回,红点总算融了进去。 于是小菟丝子的须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粗壮,它的植株也在不断地膨大,直到撑开土壤,挤裂方盒。 从一截细长的粗毛线,变成了一条遒劲粗壮的老藤蔓。 “它汲取的等阶跃升至一品,汲取的速率也快上很多。” 是很明显的进步,但陆渊的眉头皱着:“但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体积的增大和色泽的加深,意味着远比之前醒目,意味着不能再同以往一般地隐蔽。 很容易被修者察觉,而如果容易被察觉,那么它就失去了原本对陆渊的意义。 随后结出的种子也验证了陆渊的想法。 新的种子同样变得庞大,有米粒大小。 这样的种子,恐怕连筑基期修者的感知都瞒不过。 这株小菟丝子的进化是成功的,但于陆渊而言,加点却是失败的。 “再来。” 陆渊的目光落在其它菟丝子幼株上面。 迄今为止,他从未将同一种灵植加点两次。 雾流苏、九曜金枝都只有一株得到了一百颗红点,获得进化的契机,所以是否加点后的灵植只有一个方向,还是个未知数。 “接下来就是见证答案的时刻。” 这个问题憋在陆渊心头也有一段时间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试试,而现在,就是揭晓答案的时候。 青红二点分别先后落在又一颗小菟丝子上。 先是熟悉的成株,而后是再次晋阶。 只不过这次,却并不是如方才那样变粗变硬,而是朝着截然不同的方向发展。 本来就只如毛线粗细的小菟丝子成株,变得更加细小,透明度更高。 陆渊捡了根脱落的发丝,放在旁边,同它一比。 嗬!相差无几! 没等多久,这株近乎透明的灵植便结出了种子。 轻盈细小,如粉尘一般,风一吹便会飘起逸散。 “就是你了!” 陆渊掏出特制的盒子,用真元小心地将这些极为细小的种子收纳进去,再取出一颗,封好盒盖。 小菟丝子晋阶到一品,对陆渊来说仍然没有多大用处。 境界越高,神识便越是敏锐。 归真境界便能洞察秋毫,这样的种子,在常人看来已经隐秘至极,但是在高阶修者眼中,却再明显不过,无所遁形。 剩下的,就是培养生芽,然后继续重复以上的步骤。 这对陆渊来说十分简单,整个过程并不会耗费上多少时间。 他不仅仅是位器师,还是个能种地的灵植夫。 如果按照宗内的职位来看,怎么也得是个农官。 “又不行?重来!” “还不行?再来!” ... “这要不行,我就没红点儿了,罢了罢了,放手一搏吧!” 终于,在试错数次之后,陆渊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小菟丝子按照他的意愿,晋阶到了三品,与金丹境界相配。而代价则是现存的红点被消耗一空。 此时双手捧起,手中却只有一抹极细微的淡淡绿色。 那就是能瞒过许多金丹修者神识的大菟丝子。 正文 鸽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sbiquge.com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截击 在这修真界域,伏击也是件很讲究技术和运气的活儿。 通过分析,伏击地点设在一片丘陵之中,这儿在地图上没名字,是块没什么人来过的荒郊野地。 “若要伏击,就需要将战舰藏于暗处,方便截击的法阵发挥作用后及时跟进。 这里高耸的土丘很多,很难在短时间内仔细检查,更便于隐藏,而且一些遮掩气息的阵法也好布置。” 琼墉带着陆渊,一边选定位置挖坑,一边讲解偷袭的要点。 是的,就是挖坑。 找个适合的地方,挖坑把战舰埋进去,再铺设相应的法阵,藏起来。 光听这两句简单的描述,确实显得很拉胯。 但这却是最有效的办法之一。 在别处,战舰是无法彻底隐匿的,陆渊的蓝色布条,能够掩饰一人的气息,加上披风,几乎能彻底隐藏在环境中。 但那不是在空中,何况这次要隐藏的是体积巨大,行驶起来灵气波动惊人的战舰。 通常来讲,战舰前方会有单独的斥候开道,负责前方航道和环境的探测,等到确认安全,后方的战舰才会继续跟进。 所以毫无遮掩的空中与缥缈的云雾之中不适合作为芒山战舰藏身的地点,只有在神识一时难以探清的大地上,才有更多的余地。 第一次参与的陆渊感觉略略有些新奇,因为很久以前,在他看过的诸多影视作品中,总是只放出伏击者藏于暗处,猛然发动的那一幕。 很少有场景是关于伏击之前的准备的。 而现在,陆渊见到了。 没有半点隐秘鬼祟,反而堂堂正正,光明正大。 “流匪是经常从这里经过的,出行时间和舰只都有一定的规律,现在大张旗鼓些无妨,只要结果足够瞒住流匪斥候的神识和眼睛就行。 我们至少有两天的时间来做完这些。” 琼墉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颗果子,简单擦了擦,就咔嚓咔嚓地吃了起来,一边嚼,一边走,一边给陆渊讲。 临战的紧迫感和淑女风范皆无。 顶着陆渊诧异的眼神儿,琼墉丝毫不以为意。 甚至还掏出小些的果子,递给陆渊:“来,师弟,你也来一颗,这东西叫紫血实,补气血用的,刚好适合你这种小胳膊小腿的修者。 这会儿离打起来还早呢,精神一直绷着也不太好,吃点零嘴有助于缓解压力。” 陆渊干笑两声,接了过来。 槽点太多,一时不知道该吐槽哪里。 “那就谢过师姐了。” 琼墉摆摆手:“都是自家兄弟,客气啥。” 她拍了拍腰间小布包模样的百宝囊:“吃完我这还有,管够!” 陆渊看了看不远处挖坑布阵的同门们,终究还是没下得去口,把手中紫色的果实收进了百宝囊里。 法阵的布置和藏身处早就由柳世界和琼墉一起决定了,现在只需要战军中负责布置阵法和收拾痕迹的特定战兵出手就行。 柳余恨监工检查,而琼墉现今的职责就是为陆渊这位师弟解惑。 毕竟在知情人的心目中,陆渊将来独领一支战军的可能性很高,这时候多了解些,有好处。 “如果想要避过斥候,要么就飞得极高,远远绕过神识可触探的范围,再以法阵敛去痕迹,那样的话虽然有破绽,但斥候探不出。” 琼墉指向一艘体型较小的战舰:“那是我琼华军的战舰,体积轻便,耗用灵石少,行驶的动静也比其它舰只小上很多。 它不藏在山中,而是照着我刚才说的那种方法,隐匿在高天上,假如前方的拦截不起作用,致使流匪战舰后撤,那它也可以利用下坠的速度加成,断流匪的后路。” 当参与战斗的双方上升到舰队的程度时,便会衍生出许多战术。 环境、器物、战兵素质、统领的知识与应变能力以及战舰的差距都是能够决定战斗结果的因素。 指挥一支舰队作战,比单人战斗所要考虑的东西多得多。 统领要做的,就是最大程度地利用自己这方的优势,将与敌人之间的差距拉开,从而赢得胜利。 陆渊仔细地听琼墉的讲解,将这些知识牢牢记在脑海中。 琼墉虽然有点...豪爽和不羁,看起来并不是很靠谱,但她出身演武阁,又随老牌战军在外多年,不管是个人的战斗能力,还是对战军的调配以及战局的把控,都是极为出色的。 陆渊暂时还不知道四爷的过往,但其余首席,无不有着赫赫战功。 若非如此,也不可能独领一军。 “想什么呢?” 琼墉收好果核,又掏出些小药丸,一粒一粒往嘴里送。 见陆渊的神情有些飘忽,直接弹出一颗小药丸,落在他嘴里。 这丹药并非炼气期吃的那些低阶丹药,而是萃取药草中的精华提炼而成,甫一入口,便化成液体,再迅速气化成为一缕白色的凉爽药气,渗入人体。 陆渊只觉得喉中清凉,再便是浑身真元迅速流淌。 那些渗入血肉中的药力,以极快的速度转化成为对肉体的增益,还有些许转变为不多的真元。 陆渊打了个嗝,对上了瞪大眼睛的琼墉。 “没了?” 琼墉左瞅瞅,右瞅瞅,看得陆渊一阵发毛。 “我这小药丸是从丹阁换的,于我效用已经不大,也就尝个味儿,但对归真境界的修者作用应该挺大的呀,怎么打了个嗝就没了?” 照理说,这颗小药丸足够让陆渊立刻打坐修行,以彻底消化药力才对。 没等陆渊回答,她自个儿就圆了回去:“可能是你比较牛比吧,毕竟是顾师伯的关门弟子,总不能平平无奇是吧。” 不得不说,姐们您看人真准! 陆渊偷偷给自己这位师姐点了个赞,正要继续讨教,却见这位适合做兄弟的师姐凑近了,大咧咧地把手臂搭在自个儿肩膀上,压低了声音。 勾肩搭背,标准的好兄弟姿势。 “小师弟,跟你商量个事儿,你看能不能做些宽细适中的长布条,不容易崩断的那种,别像这根一样容易坏就行。” 她掏出一卷白净的布条,往左腕一裹,做了个示范。 刹那间的真元爆发,在陆渊的感知中像是在眼前爆开了一枚炸弹。 炽热,庞大,带着极为短促却可怕的冲击。 好在这股冲击只持续了一瞬间,给陆渊的压力转瞬即逝,但回过神来,方才那卷白布已经崩碎成无数纷飞的小片,一块稍大点的布块都没了。 陆渊面皮抽动了两下。 那布条可是三品的银棉织成,虽然没镌刻法阵,但本身的材质已经摆在那儿了。 瞧着这小麦色的手腕细细的,谁能想到其中藏着如此可怕的力量! 这娘们儿忒猛了,她要是敢一拳打下来,陆某人就敢趴在地上,扶都扶不起来。 “完全可以。” 陆渊甚至没问是做什么用的,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 ...... 明亮的天光,微微的风。 一切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 李达站在舰首,心绪却有些不宁。 能指挥一艘战舰,是他此前的人生中决然没有想过的,但脚下甲板和手中船舷的触感却无比真实。 完整的战舰在诸界之中完全没有流出,绝不可能单纯的通过灵石买到,至于抢掠更是不可能,所以战舰的价值不言而喻。 按照常理,他这一辈子都不会有乘上战舰的时候,遑论成为一艘战舰的指挥官? 但这并不能让他觉得欣喜,除了一直压在心头的担忧和惧怕之外,今日更多了些平白升起的不安。 李达是流匪,而且是一名流匪中极为少见的金丹境界修者。 在繁星一般的各个界域中,不管是灵气还是地域大小,青都界都算不上一流,因而其内的高境界修者们也不多。 似李达这般勉强抵达真丹境界,在金丹四阶中处于第三个层级的,已经很不错了。 原本在青都界内,他差不多已经是流匪之中修为最高者,在附近的界域之中也有不小的名头,日子过得倒也滋润。 虽然仍旧比不上一些同等境界的正派修者,但也自在。 本以为日子会这样下去,但不久之前,这种到处流窜能抢就抢的生活结束了。 因为青都界来了位不属正派的元婴修者,陈当。 金丹于元婴,就如萤火之于皓月。 不管这两方分属于哪个小境界,都完全没有可比性。 于是理所当然地,青都界所有的流匪都被陈当以极为粗暴的手段拧合起来,形成一股真正能与青都界大宗抗衡的力量。 诸界的流匪从没有如此强大过,于青都界的大宗而言,这是个坏的不能再坏的消息。 但对于这些流匪而言,这也同样不是件好事。 因为陈当需要的不是势力,而是修者的真元和血气。 只要有半点拂逆,或者碰上他心情不好,便会化为陈当的养分,成为他修为的资粮。 然而这并不是全部。 陈当不知从哪儿找来了六艘战舰,开始了他破宗劫掠修者的过程。 假如他真身进入青都界宗门势力的腹地,还有遭遇各宗元婴围攻的危险,但有了战舰,便不一样了。 乘战舰的流匪,不是一般宗门能够抵抗的。 哪怕是金丹宗门,也少有能与其抗衡者。 而李达,就是受命劫掠的其中一名。 这艘速度专精的战舰,此前的指挥官并不是他,但就在上次去芒山作诱饵的过程中,由于让舰体遭受重创,被陈当喂了狗。 这才有了李达上位的机会。 然而他并不为此感到高兴,因为这意味着和陈当有更多的接触,每天都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举动不合心意,便会同之前他所见的那些人一样,被吸干血气真元。 “唉。” 李达深深地叹了口气,疲倦和恐惧如同附骨之疽,死死缠绕住他的每一缕思绪。 永远抽身不得。 他想过逃离,却也在目睹有同样想法的人被蛊虫啃噬神识金丹之后不敢再想。 陈当这个人,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许多道法和邪术,再加上无法抗衡的力量与酷烈的手段,能够牢牢掌控住几乎所有流匪。 如此之多,如此精深诡谲的道法,此前诸界中很少听闻,更绝少有凭借邪法,一路直到初元境界的修者。 没有人知道这些道法从哪里来,因为问过的人,都已经化成陈当修为的一部分。 李达揉了揉太阳穴,好缓解内心的恐惧和惶惶不安。 但这并没有什么作用。 这是他第六次率领流匪和战舰出来劫掠。 劫掠灵石、材料...以及修者。 “我这辈子,可能没得善终了。” 李达面色灰暗,身上抢来不知哪宗的崭新红色道袍也并不能为他的面孔带来一丝血色。 劫掠来的修者们是什么下场,他是清楚的。 除了有炼器才能的,其余的尽都被吸干血气真元。 近些日子来,陈当的行为越发的张狂肆意,越来越不把青都界的大宗放在眼里,这也让李达觉得似有事要发生。 但他不敢问,只能默默地干自己该干的事情。 “李统领,前方就要进入宗门势力范围了,是否多散些斥候?” 手下人的禀报将李达的思绪拉回,他看了眼前方。 那是一片地域广大的丘陵,有许多山丘和洼地,他已经来过数次,对这里有些印象。 “不...” 这条路已经走了数次,从未出过纰漏,正当李达要说出‘不必’二字的时候,心中那抹无端升起的不安却陡然腾起。 “多散些斥候出去!” 他不知道这份不安来自于哪里,因为需要顾及的事情太多了。 但出于本能,他仍然作出了当前最稳妥的做法。 “报!前方没有异常,可以通行!” 不久之后,斥候的消息传回。 但李达心中担心与忐忑的感觉却更加浓厚,更叫人觉得紧迫。 只是最终也无法找出这份紧迫的来由。 “提升航速,加快速度!” 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李达终于硬着头皮继续自己的行程。 误了回返的时间,怕是这战舰的指挥官又要换人了。 于是这艘形制略窄,无主炮的战舰,缓缓加速,欲要在极短的时间内,抵达目标。 战舰行在丘陵上方近五百丈,这高度并不算低,云层就在舰体附近缓缓流动。 但就在战舰行至丘陵中段地带的时候,异变发生了。 无数只裹挟着白色紊流的巨大箭支,拉出长长的拖尾,在一声声高绝的音爆声过后,越过地面与天空之间的偌大空间,死死钉在战舰表层。 而后这些箭支所携带的明黄色拖尾拧在一块,形成一道巨大的光束绳索! 流匪战舰上传来一阵恐怖的震荡,巨大的惯性几乎将所有流匪甩出! 李达惊恐地发现,战舰被钉在原地。 再也不能前行哪怕一丈!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便宜 曾经在天空中自由穿梭的庞然大物,被一根由众多缚索积聚而成的巨大锁链牢牢锁死。 再也动弹不得。 “加大输出!” 惊惧的神色出现在李达面容上,他的脸上再没有一丝血色。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青都界南北蜿蜒万里,总会有些人愿意做些常人不敢做的事情。 比如对元婴修者陈当置之不顾,迎击势大的流匪。 李达咽了口唾沫,他早就该想到有这么一天的,只是没想到会如此突然。 几乎毫无预兆。 战舰的核心处,数不尽的灵石被不计代价地投入,在极短的时间内转化成各个法阵器械能够利用的巨大能量,而后一股脑地涌入战舰各处。 瞬时功率增大,战舰的驱动器械猛地发出咆哮般的轰鸣! 肉眼可见的青色风流环绕在战舰附近,同样有炽烈的火光从战舰尾部亮起,将那根巨大的金色锁链拉伸,绷紧! 由此而生的巨大推力,直欲挣脱锁链,将战舰以极快的加速度推出。 锁链根部的大地上,被锁链上传来的庞大力量扯出数不清的裂纹,无数土石簌簌而下,跌落进这些看不清深处的黑色裂纹当中。 但流匪的棕色战舰,并没有前进哪怕一丈。 每一根钉在表层装甲的巨弩箭头,都在嵌进去之后陡然膨大,绝不可能被轻易扯出。 主流战舰的法阵,大多并不是单独存在,而是以舰体和外部装甲为依托,在此基础上极大地增强其强度与韧性等特质。 并不只是一层薄薄的光幕。 “放弃表层装甲!将钉在舰身上的缚索打断!” 甲板上一片嘈杂,喧嚣杂乱的人声乱成一团。 从来都是流匪偷袭别人,何曾有过被偷袭的时候? 不曾接受过正统训练的流匪们是无法在瞬间就形成战备的,慌乱与惶恐成了战舰上的主流旋律。 李达怒吼着下达命令,几乎喊破嗓子,才有数人操起飞剑,朝金色锁链斩去。 战舰的装甲十分厚重,且根据型号分为不等的数层,李达这艘战舰长处在速度方面,装甲较为薄弱,只有三层。 那些钉在战舰上的巨型弩箭,只穿进了最外侧的一层装甲,再想突入便不可能。 弩箭和机弩的配合,不足以穿透两层装甲。 “都特么给我动起来!这艘战舰是我们唯一的依靠!不想死的就把耳朵支棱起来!” 李达的嘶吼盖过鼎沸的人声,压过了所有人。 他做了几个月的战舰指挥,多少有些能力和威望,于是渐渐的,大多数流匪都进入了自己的岗位,等候命令。 李达说的没错,现在他们唯一的指望,就是赶快挣脱束缚,然后加速逃离。 若是独身脱离战舰,只会成为脆弱的标靶。 李达额头青筋暴起,一柄银色小剑携着他近乎一成的真元,以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和独属于金丹真人的威势斩向钉在舰体上的一根弩箭! 坚实的箭杆被成片斩断,系着缚索的箭尾随着大片大片的外层装甲落向地面。 装甲并不能覆盖所有舰体,这些被斩断的箭支,就是钉在舰体上的,即使装甲脱落也不会一同掉落,而是继续成为战舰前行的阻力。 随着箭杆的折断与外部装甲的脱落,紧紧缚在战舰表层的巨大锁链终于软软地垂下,从天空中跌落下来。 “加快速度!加快速度!把灵石都用上!” 李达怒吼着收回飞剑。 流匪中并没有那么多的金丹修者,他们没有那么多的资源和环境来增进自身修为,所以这艘战舰上并未有其它同境界者。 除了李达本人,其余的都是些归真与筑基。 战舰主要依托的是舰上载的各类法器和战舰本身,对修者等级的要求相对较低,只要有一名金丹修者压阵,其它战兵修为低些也不会有太大的不妥。 但这样的阵容,对上组织松散的修者们固然会是碾压,对上高阶修者不多的战阵也可略占优势,但如果对上的是同样的舰队,那么就会自然而然地处于劣势。 更何况,伏击者以逸待劳,已经占尽先机。 这种情况下,赶紧跑就对了。 李达的应对无疑是十分正确的,但在这样的境地里,除非开挂,不然翻盘无望。 当李达的命令出口的那一刻,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一抹极鲜艳的蓝色,从苍茫的地面,从绵延的丘陵中蓦然腾起。 他听不到任何关于这瑰丽蓝色的声音,因为它上升的速度,比声音更快。 李达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他似乎曾经在哪儿见过相似的场景,以至于他对这冷厉的光芒居然有些模糊的熟悉感。 思维转的很快,现实却比他飞速运转的思维稍稍慢些。 等他想起到底是从哪儿见过这抹蓝光的时候,他话语的余音还缭绕在流匪们的耳畔。 一股远比刚才更尖锐、更暴力的震颤从舰身传到他的身体上,与此同时,他脚下的甲板如纸片般被扭曲、撕裂。 湛蓝色的箭头毫无滞涩地穿破他的护身法器和符箓的护体效果,从他的胸口冒了出来。 “贯星箭...” 金丹破碎,肉身成灰。 李达的法器也被粗烈的箭势裹在其中,待到变形的箭支卡在舰身上时,还残留的法器都已经变成了毫无价值的破铜烂铁。 贯星箭本就是对舰的大型法器,能破开绝大多数战舰的全部装甲,即便只凭余势,打碎等闲三品护身法器也是戳戳有余。 虽为同属三品行列,但贯星箭的体量和普通三品单人法器,根本不在同一个层面上。 贯星箭的准头不好,正常来说,是无法击中人形目标的。 但李达刚巧站对了地方,而刚收回飞剑的他旧力刚去,新力未生,心头刚升起警兆的他甚至来不及往旁边避一避。 于是他没了。 在蓝色巨箭没入舰体之后,成百上千的金色流光从地面腾起,牢牢搭在流匪棕色战舰的各处。 那是芒山修者们通过机杼操纵的钩爪、缚索、弩箭和无数特定弹药。 再然后,两艘深黑如墨的战舰缓缓从地面中腾起。 战舰顶部,有灿烂的金色砂砾流泻。 ...... ...... “结束了。” 数之不尽的金色锁链将流匪的棕色战舰封堵了个严实,甲板上的护盾也被击破,凡有人操纵的法器皆被击毁。 柳余恨挥舞令旗,以向各舰传达命令:“准备跳帮,剿灭其中流匪,夺取战舰。” 跳帮的意思就是战兵们沿着贯星箭打出的缺口和甲板,进入流匪的战舰内部作战。 “一定要跳帮吗?” 一旁的陆渊问道。 跳帮意味着接舷战,现在司昭军和琼华军已经具备了绝对性的优势,进行接舷战会给战兵带来额外的危险。 所以方才想的是直接开启主炮来一发,那样更加安全。 毕竟,艺术就是爆炸。 “并不一定。” 在各舰接受命令,众多着黑甲的战兵沿着锁链进入流匪战舰之后,柳余恨放下了令旗,给了陆渊解释。 “如果对战利品、情报等没有要求,且不计灵石消耗的话,启动主炮将这艘流匪战舰打成飞灰是没有问题的。 但我们需要些活口来了解南方的情报,而且新军的战兵们也需要实战来磨砺。光会操作战舰法器的战兵并不合格,他们还需要不为危险所动的坚毅和敢拼能拼的锐意。” 她站在甲板上,遥望不远处的棕色战舰,穿着黑甲的身姿纤细,却透着股刀锋般的凌厉。 陆渊觉得眼前一幕有些熟悉,辰皎刚来的时候,也是这般。 她真的是变了很多呢。 或者说,这才是她所期盼的生活? 陆渊抬起头,视线顺着柳师姐的目光望去。 远处的棕色战舰上,剑如飞蝗。 “有琼墉在上面,他们不会死。可能你觉得我在这件事情上做的欠妥,但这时候他们多流些血,日后说不定就能捡条命。” 柳余恨淡淡道,她并没有动身的意思。 没这个必要,新军已经处于绝对优势。 陆渊摇摇头:“我并不觉得师姐做的不妥,只是觉得此时的师姐和平日有些不同。” 平日的柳师姐,虽然同样不苟言笑,待人却也温和,会体谅他人的难处,有什么要求,央求几句也就同意了,是个很温柔和善的人。 而现在的她,却带着冷厉的威严,还有不容置疑的果决和凌厉。 是同一个人没错,但如此的反差却让陆渊有些不太适应。 “平日里我是藏经阁首席,他们都是我的师弟师妹,是太华的未来,宽厚和善些是应当。 但穿上这身甲,我就是司昭军统领,凡有令,麾下必从。做战军的统领,不能优柔寡断、也不会好说话,一切以军规为先。” 她站在船舷旁边,落日将她的影子映在甲板上。 单薄、却笔直。 她转过身来,对陆渊说道:“慈不掌兵,这是铁则。因为战军统领,需要在最合适的时候,作出最合适的选择。统领需要为整支战军和宗门负责,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坏了大局。 而要成为一名合格的统领,不管平日里有多不着调,都要在这时候拿出绝对的威信。” 说到这里,柳余恨似乎是想起了某个人,她的眼中有着追忆和憧憬,那是陆渊从没有在她这里见过的情绪。 “统领是战军的主心骨,平时可以偷懒耍滑,听歌唱曲,但在关键的时候,你得让别人知道,让别人相信一件事。 那就是你能行,你值得他们毫无保留的信赖。” 陆渊本来不清楚柳余恨的那些情绪是对谁而发,听到‘听歌唱曲’这四个字便了然了。 仔细想想,光头师兄倒也确实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平时是很不正经,但不管是陆渊的档案还是其它,都是四爷帮着搞定的。 不知道他在盘圆界怎么样了。 陆渊正想着,耳边却传来一阵轰隆的爆鸣。 棕色战舰的各个舷窗,都能瞅见绚丽而危险的赤色火光。 他的注意力迅速被吸引,忍不住要动身上前,看看琼墉和同门们的状况。 陆渊手心捏了一把汗,攥着一叠符箓和一把护身法器。 他甚至没听到后方柳余恨说的话,就已经沿着勾连的金色锁链冲了上去。 柳余恨说的话是:“没事的。” 但陆渊已经跑得远了,她摇摇头,跟了上去。 没等陆渊接近,甲板上就钻出来个黑黢黢的人,把他吓了一跳,手里的符箓差点就砸了上去。 “草!玛德最后还给老娘来了一叠符箓,要不是老娘皮糙肉厚还真着了这帮流匪的道,往日也没见他们这般血性啊,今儿个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嗷嗷叫!” 大黑人一边跳着用真元荡开身上的灰烬,一边骂骂咧咧地。 陆渊总算松了口气,这是琼墉的声音。 在她之后,有数以百计的战兵跳出来,甲板上一时显得有些拥挤。 他们的身上倒是没有很多尘灰,看来主要伤害是被琼墉挡了。 陆渊砸吧砸吧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皮糙肉厚这也不是个好词儿啊。 “完事了?” 柳余恨问道。 “完事儿了!” 琼墉一张黑脸上倒有些兴奋:“好多天没活动筋骨,今儿个算是舒服了。 对了我还打晕了几个流匪问话,其余的不知道怎么的,一个劲儿的冲,就像故意找死一样,拦都拦不住。” 在她们交谈时,一阵狂风吹过来,陆渊站在锁链上,注意力全在甲板上,一时不查,差点摔下去。 他毕竟不是真正的金丹真人,不能肉身横空,只能通过一些法器以达到飞行的效果。 等到他稳住身形,手里抓的一叠符箓已经掉出去几张。 “啧啧啧,可惜了。” 几张黄色的符箓迅速被风刮走,很快脱离的陆渊的视野,飘落在无数的丘壑之中。 陆渊没有要捡的意思,画符的成本对他来说太低了,飞这么老远去追有点累,干脆就放弃了。 检查俘虏的柳余恨抬起头:“很重要么?” 她方才顾着检查琼墉带来的俘虏,琼墉忙着掸灰,都没顾及到那几张飞速远去的符纸。 陆渊耸耸肩:“便宜。” 正文 第二百章 木秀于林,堆高于岸 琼墉的出现,意味着这场战斗到了尾声。 流匪战舰之中已经没有任何能够发起抵抗的力量,方才那道波及半个舰体的火光,是流匪最后的顽抗。 陆渊在这里待了三天,但真正的战斗在一刻之内就迎来了落幕。 两方战舰的总体性能纵有差距,可也没到碾压的地步,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落败,是因为在军纪、战力和大型法器方面,流匪都差了太多。 不然他们可以撑得更久一些。 “这些流匪身上似乎中了某种特别的道术,极为阴毒,这恐怕也是流匪为何死战的原因。” 柳余恨抽出几道黄色符箓,贴在被打昏的俘虏额头:“这几道符箓可以暂时镇住他们体内的道术力量,将他们关押在舱底,带回去再尝试能不能问出情报。” 如果不是必要,战争中几乎不留活口的情况很少见。 古代的统兵将领很多,总不能人人都是白起。 降者不杀,这是战场上的隐性规则,除非有不得不杀的理由,不然很少有例外。 在大势无法挽回的情况下,投降是保命的唯一选择。 所以这些流匪并无一名投降的情形很是诡异。 “那战舰呢?” 陆渊问道。 流匪的棕色战舰仍被诸多锁链紧紧缚住,贯星箭破出的巨大洞口触目惊心,但它整体保存的较为完整。 此时它的驱动核心已经停止工作,各处的法阵都不再起效,不再有风行法阵加持的棕色战舰恢复了原本的重量,将无数道锁链崩得笔直。 它遥遥地吊在两艘战舰下,像是捕捞船网着的死去鲸鱼。 “带回去,修补一下,就能卖出去,换些紧要的资源。” 琼墉终于把沾染的尘灰掸去大半,她脸上还有些残余,直接上手,抹成了大花脸。 她也不计较这个,听到战舰二字,便急匆匆地挤过来,满面的兴奋, “你说这个我可来劲了啊!咱仨合计合计,把它补补卖个高价!” 非宗门直接指定战役的战利品,大头是属于战军自己的,可以选择拿回宗门换取需要的物资或是其它资源,也可以自行处置。 理论上,战利品优先供给宗门,但这艘战舰相对于太华战舰,没有任何出彩之处,距离新军的战舰都差上许多。 于太华而言,这就是累赘,不仅不能起到任何作用,还要分出人手来对它进行维修保养。 白送都不要。 但放在外面,那可就不一样了。 每一艘战舰,都意味着巨大的固定战力提升,只要派遣些平均修为不那么高的成员,就能获得一股相当巨大的助力。 二位首席和陆渊自然是看不上,可在外边,即使是艘破烂战舰也是抢手货来的。 能卖高价! 柳余恨和琼墉对了一眼,点了点头,而后将视线转向陆渊。 琼墉豪气地拍拍陆渊肩膀:“小师弟,能修不?破烂和能用的战舰可不是一个价儿,也不用太好,能将就着用就可以。 能修的话,卖来的灵石,咱仨看着分!” 一艘战舰若是放在市场上,价格绝不会低。 因为这炼器一道的结晶,向来是有价无市,其价值远远超出同等品阶的单人法器。 陆渊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表情同琼墉别无二致。 正缺灵石呢,机会就自己上门了! 但他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而是拿着明晰晶在棕色的战舰中转悠了一会儿,才朝两位师姐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 贯星箭并未命中战舰核心,破坏的大部分都是由核心掌控的外围法阵,不然陆渊也没办法。 但现在嘛。 “小问题,给我七天,保证还你一艘崭新的战舰!” 琼墉朝那些损毁的大型法器努了努嘴:“那些也给修修,别太好,看着能用就行。” “完全没问题!” 分成自然不可能是均分,这艘战舰是战军打下来的,即使不经修缮,价格也不会太低。 更何况,两位师姐所得并不能完全归入私人财产的范畴,这些战利品会折合成灵石或者贡献分发给底下的战兵。 但即便如此,这对陆某人来说仍然是笔几乎能算是白捡的合算买卖。 甚至不需要采购额外的材料,也不需请人帮忙,陆渊一个人,拿着自家仓库里的那些存货,就足够将这艘战舰修缮成崭新模样。 等到战兵们各回岗位,棕色战舰也重新作了固定,各类弩箭都被回收,只留钩锁还钩在舰体上充当吊索。 “速度加到最高!返航!” 令旗挥下,三艘不同形制的黑色战舰开始缓缓升空加速,行于云海之上。 这次伏击轻伤者多,重伤者少,无人战死,兼又战果斐然,这已经能够算是最好的结果。 但柳余恨并未因此放松,她站在舰尾,朝着那处丘陵的方向望去,眉头微蹙。 一切似乎太过顺利。 这儿的动静并不算小,而战舰上也有着独特的通讯方式。 但安排在远方的斥候甚至并未探查到流匪的援兵。 是形势所迫?还是陈当另有谋算? 柳余恨不知道。 直到层卷的薄云将丘陵完全掩盖,她才将视线收回。 ...... ...... “真是令人垂涎的丰盛宴席。” 舰队已经消失在视野中,即使配上最好的辅助器具也无法此时从舰上看到丘陵。 一处并不容易惹人注目的寻常树林中,陈当自暗处走出。 他本就离得近,早在贯星箭发射的那一刻就到了这里。 但没有任何动作,就像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高高在上地对战事的进行与流匪们的死亡冷眼旁观。 他紧紧盯住舰队离去的方向,目光中尽是渴望攫取的贪婪。 “太华的修者,果然非寻常可比。” 他深深地嗅了一大口气,面上是陶醉与满足:“多么充裕,多么鲜美的血气啊。” “但还不够!” 此次的战军,不足芒山诸人半数。 即使全部化作他修为的养料,也不够迈出那一步。 他固然可以将这三艘战舰留下,但假如这么做,下次出现的就不会是剩下的芒山修者,而是太华真正的猛人了。 那样就再也不能找到如此之多的高品质真元血气。 突然,陈当蓦地瞪大双眼,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足以令他这位元婴修者都动容。 他嗅到了一股同所有人都不同的绝美味道。 哪怕是这其中修为最深厚的两名修者,也远远比不上这股味道的主人有吸引力。 手掌张开,两指微并。 便有风流集聚在此。 一张带着汗渍的黄色符箓,被骤然腾起的气流,从难以寻觅的沟壑之中裹带而来。 陈当夹住这张三品符箓,神情竟是狰狞的快意。 他能够感觉到,曾持有这张符箓的人,对他有着难以拒绝的吸引力和无量的作用。 比这半数芒山修者更甚。 “我会找到你的!哪怕所有流匪与战舰都毁弃,我也会得到你!” 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 成蚁 夜深,人不静。 芒山山顶灯火通明。 三艘战舰得胜而归,抵达泊港时,天幕上已然有着点点繁星,但芒山几乎所有人都十分清醒,他们或履行职责,或聚在山顶,迎接出击的舰队归来。 舰队胜利的消息早早地通过青雀传了回来,所以今晚,注定要比平日的白昼要更热闹一些。 “小师弟,你不来吗?” 琼墉朝陆渊问道。 芒山有一场小小的庆功宴,来庆祝这场战斗的胜利,以鼓舞士气,缓解芒山紧张的氛围。 平日里,驻扎在此地的太华门下,日子过得并不轻松,每个人都在积极地履行职责提升自己,就连陆渊这样喜欢懒着的人都少有休息的时间。 就像风雨欲来前的雏燕低飞,或多或少有了些猜测和预感。 这种气氛不独为芒山所有,相反,类似于拉弓上弦,引而不发的淡淡紧迫感,是从宗内带来的。 在其他界域,韶薇和太华的摩擦比以往更加频繁,但双方的高层都在克制,没有发生难以挽回的激烈冲突。 这些情况,专心应对流匪的芒山诸人接触的少,但总有些消息会从商贾或是其它渠道传过来。 “我就不去了。” 陆渊摇摇头:“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而且我并不太适合热闹的氛围。” 这是心里话,他确实不喜欢人多的场所。 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都一样。 区别只在,他现在有足够的资格,不去强迫自己做些打心底里不愿做的事情。 好在二位师姐都不是气量小的人,不会计较这些看似不通情理的行为。 “那我们可去了啊,对了,我的布条你可别忘了,急着用呢。” 琼墉大力地拍拍他肩膀,拽着柳余恨同他告别,然后两个人一块去了厅堂之中。 只留陆渊一人,揉了揉被拍酸的肩膀,呲牙咧嘴地走进夜色。 他原本打算去看看唐荼瞿向这俩,自从再来芒山以后,就一直忙着,出门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于是到现在也没同他们见面。 但想了想,陆渊又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 据柳师姐所言,他们现在应当还在储海小境界,以他们在宗内记载的资质,恐怕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才能突破到归真。 如果可以的话,陆渊想帮帮他们。 如今算是稍稍有了些能力,不帮朋友帮谁呢? ...... ...... 约有巴掌大的蓝色飞蚁远远地停在寒潭之外,将一团裹在玉石小棒上的晶莹线团,从一只浑身漆黑的类人形灵兽手中接过。 这只毛发漆黑,体型同蓝色飞蚁不相上下的袖珍灵兽,就是陆渊斥巨资买来的指猴。 那些以玉石为轴的线团,就是指猴们剥开雪蚕茧再进行简单加工后,又绕成的。 蓝色飞蚁与指猴交接的情况并不是个例。 将视野稍稍放宽些,就会看到,在大冠寒桑白色的枝杈间、在冰蓝色的地面上,到处都有类似的交接场面。 飞蚁们接过雪蚕丝线团,振翅飞往仓库,将线团储存在专门的地方。 这些灵兽虽然模样分工都大不相同,但它们有一个共同的老大,小绿。 而小绿现在,刚好也在寒潭附近。 不过它不是一只龟,和它在一块儿的还有捧着团火焰暖手的陆渊。 小绿趴在陆渊的兜帽里,只露了露头,就缩了进去,不肯出来了。 它虽然不惧寒冷,甚至能在飞蚁们去不得的寒潭里仰泳,但并不喜欢较低的温度。 “这也算是条较为粗糙的初级产业链了吧。” 望着眼前的这一幕,陆渊略有些满意。 虽然规模较小,但却是确确实实有价值的产出,雪蚕丝在诸界不愁销路,自己存下一些作为材料,其它的都能够卖出去。 “配置的溶液消耗怎样?” 雪蚕丝是有些粘性的,指猴的的手掌上天然有些特殊的地方,不会粘在雪蚕丝上,但是如果想让它们成功地变成绕在一起的线团,还需要进一步的炮制。 那就需要陆渊特别配置的溶液。 也可以说是药液,在符器阁处理原材料的那段日子,陆渊可没少配过各种药液,像淬火液、萃取草木精华的药液都是小意思。 雪蚕丝经过特殊药液浸泡后,可以暂时将雪蚕茧中多余的胶质溶解,去除杂质,同时还能暂时将粘性抑制住,方便缫丝和绕成线团储存。 而这道浸泡的工序,也顺便交给了指猴来做。 小绿哼唧了几声,把意思传达到了。 消耗还行,不多。 陆渊点点头,照这个速度,现存的药液可以用很长时间,近期内不需要再配置了。 “过些天我准备丰富下产出,不仅仅是寒潭这边,沙海、风谷和两条二品地脉都要充分利用起来。” 眼下,小世界能够提供的资源种类并不丰富,除了祖脉,其它宝地都没有得到充分的利用,陆渊准备多弄些能用到的灵植,来充实一下小世界。 对陆大地主而言,这就相当于扩大农场的经营范畴和规模。 甚至养殖业也可以稍稍地考虑一下。 “新的红蚁,都变成这幅模样了吗?” 欣赏完产业链,他的注意力便放在了飞蚁身上。 同之前相比,这次红蚁们的变化实在是太过明显。 陆渊甚至有些纠结,还要不要再称为红蚁,因为眼前的飞蚁,早就没了半点红色,全身湛蓝如蓝玉,完全看不出一点先前的模样。 蓝色飞蚁吸收了原本红色飞蚁的优点,不仅能够适应寒潭附近的极端气温,也生出了一对薄如蝉翼的翅膀。 自出芒山起,陆渊便再没进入过小世界,偶尔通过青玉葫芦瞥一眼,确定没什么大事儿,却也很难在短短的一瞥中看到很多东西。 红蚁的变化,他了解的并不是很清楚。 这时候,小绿伸出爪子,隔着衣服挠了他几下,然后指指蚁巢那边。 意思大概是,你自己不会去看吗? 这只龟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陆渊撇撇嘴,谁给你的勇气? 他捏起小绿,把它从兜帽里捡出来,提溜着径直走到蚁巢旁边,同时在御兽牌中,召唤了二红。 不久以后,他便瞪大了眼睛。 因为在二红之后,有四种颜色的蚂蚁们,分成五股,依次从各个方向的蚁道中爬出。 他的打工蚁队伍,针对性地扩大了。 正文 再鸽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sbiquge.com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 血赚不亏 五座分巢,五类工蚁。 四种颜色。 二红飞到陆渊肩头,介绍着各有分工的新蚁群。 五座分巢,分别对应风谷、沙海、寒潭、地脉和开矿,目前除了负责沙海的飞蚁、负责寻常地脉灵植的原版红蚁外,其余几类工蚁皆已不是原来模样。 它们的身体结构,都随着适应环境的变化而改变。 负责风谷的工蚁,身体变得很小,有着一双深黑厚实的小巧羽翼,可以有效减少被罡风拂过的面积,便于在风谷中活动。 它们全身呈青色,外表裹了层坚实且柔韧的厚重甲壳。 负责在寒潭工作的工蚁是蓝色,而专注矿藏挖掘的则是黑色。 根据各自负责环境的不同,工蚁们的结构和外表,都随着各自分巢的转变方向,再加上二红的刺激和催化,在极短的时间内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虽然这样让我看起来像个开染坊的,但你做的很好。” 陆渊挠挠二红头顶的两根触须,以示嘉奖。 二红的蚁巢,在经过这轮扩大后,已经能够负责小世界内的大部分事务,岷山红蚁们所做事情的范围和能力都得到了大幅提升。 原本只是局限在沙海和地脉附近灵植的照料,但从分巢能够培养特定功能的工蚁起,红蚁们已经成为了陆渊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陆渊觉得很润。 刚好想把没利用上的地方利用起来,本来还想花灵石买些能适应环境的灵兽来充当劳动力,现在看来是不用了。 二红的工蚁们,完全能够取代绝大部分的灵兽,完成工作。 除非是指猴这样有特定用途的灵兽,其它的灵兽基本不用再添置。 “改得真及时,我正准备在沙海、风谷、寒潭这些地方播种些新的灵植,也散些新的动物,有你在,我的负担能减轻很多。” 这本就是在计划中的事情,在将那艘破损的流匪战舰大致修复后,需得出一趟芒山。 要去取青金原矿,换灵石。 顺便采买些需要的灵植灵兽。 “那些仍在青金矿挖掘的红蚁要带来回来接受培养,它们的工作由新的黑色工蚁替代是吧。” 陆渊询问着,他蹲下身来,注视身前黑色的工蚁。 它们的下颚口器变得很大,有种金属般的光泽反射出来,可以想象其坚硬与灵活,而它们的肢体也变得更为壮硕,体型巨大。 这就是为采矿而生的。 二红点了点头,随即更多的黑色工蚁从地下涌出,整齐地列成队伍,将面前的草坪挤满。 粗看之下,约有万余。 一个分巢中工蚁的数目,已经抵得过原本主巢中所有种类的红蚁。 原本的红蚁勤恳数月,也未能将青金原矿的三分之一挖出来,现在有了这些黑色工蚁,矿藏的开掘速度便会快上许多。 “你先带它们回巢,过几天我再将工蚁们带到矿脉。” 二红点头,而后从肩头飞起,带着这数万工蚁慢慢回蚁巢。 而陆渊则抬头看了眼天空,有些担忧,快步朝小院儿走过去。 “有些暗了。” 陆渊坐回了老位子,拧着眉。 他的说的暗,是指小天轨影响范围之外。 天幕外,界河沙的光芒已经远远不如当初耀眼明亮,虽然仍旧担着小世界光源的重任,却一日比一日衰颓。 因为天幕之外的界河沙已经十分稀薄。 “界河沙快消耗完了。” 辰皎并不觉得意外,她已经在这里呆了很久,对小世界的状况了解更深:“虽然不清楚原本你的那枚江山戒是怎样的体量,但其内陨落的一界雏形,能够支撑到这时,已经让人觉得惊讶。” 以前她也曾提过这个问题,但直到现在,问题的严重性才慢慢凸显出来。 小世界远远没有达到自成一界、五行轮转、生生不息的地步,它的规则、地域、组成都并不完善。 之所以能够维持现在的局面,是因为有天幕之外的界河沙在维持。 那些灵田的产出、修行耗用的灵气,都得界河沙来补足。 天幕外的界河沙本来浩如烟海,在经历了小世界的数次进化和辰皎当初的汲取之后,便渐渐地少了。 如今更是接近枯竭。 “你的青玉葫芦很是神异,就算如今我也看不出半点底细。” 辰皎缓缓道,但她的视线却并不在葫芦上,而是停留在陆渊身旁:“有许多界域,都是因为界河沙消耗完后,还不能自成循环才陨落的,虚渊赠予新世界的界河沙有限,并不能无穷尽地供给。” “而这里的界河沙并非来自虚渊,而是由葫芦造就的。” “这就意味着,这儿可以在虚渊中再获得一份界河沙。” 陆渊眨巴了两下眼睛,如同认真听课的学生,及时提出不理解的问题:“这恐怕不太现实,我才归真,单凭肉身入虚渊起码得元婴,某些特别的战舰倒是可以载我进去,只是我没有。 按照我之前的修行速度看,修行到元婴或者攒出一艘那样的战舰怎么也得过个几年,现在这点界河沙...不一定能撑到那个时候。” 辰皎两袖拢在胸前,两掌垂下来,叠在腿上,盯着他:“怎么样,后不后悔?要是我没来的话,界河沙可以撑久一点。” 她说的是实话。 要挽回那样的伤势,哪怕是个普通人,也会耗去大笔资源,而她的境界摆在那里,世间能对她起效的药物,本就没有多少。 那样严重的伤势,又是凡人不能及的境界,加在一块便是药石无医。 怎么算,她都不该活下来。 但幸好有界河沙,有这个小世界。 她汲取的界河沙,几乎达到总量的一成。 那个时候,小世界才刚成形,那时的一成界河沙,已经足够小世界按照现在的消耗再维持个数百年。 陆渊挠了挠下巴:“界河沙倒不是什么紧要的问题,大不了把这事儿跟师傅说说,抱抱师傅的大腿,求他带我去一趟虚渊...” “至于后不后悔...” 不说这平白多出来的五千年寿元,也不说辰皎为他制定的种种小世界完善方略,仅仅因为她在这里,能够和他共享这个秘密,能够静静地在这无人的莽荒大地上听他说话,就足以叫人觉得值得。 陆渊揉揉鼻子:“我只能说血赚不亏。”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去矿山 “陈当有什么动作吗?” 泊港内,琼墉朝旁边的人问道。 “没有。” 与她并列的是柳余恨,这两位芒山权限最高的战军统领站在泊港的一处舰位前,观察着眼前的战舰。 这艘战舰是棕色,与泊港之中随处可见的黑色格格不入,因为它是从流匪那儿夺来的战利品。 这时距离伏击回来只过了一周,棕色战舰已经焕然一新,被贯星箭贯穿的巨大破损已经完全没了踪影。 单从外表看,这艘战舰就像是刚刚被制造出来,每一处都是崭新的。 但二人关注的重点已经不在战舰上。 琼墉皱起了眉头:“一艘战舰和数百修者都没了,陈当不可能没有半点反应。” 对任何大宗而言,失去数百同门和一艘战舰都是难以忍受的损失,绝不可能没有一点动静,更别说这数百人里还有一名金丹境界修者。 但流匪不是大宗,陈当更不是青都界那些较为温软的元婴。 “我也这么想,” 柳余恨朝点点头,神色并不轻松:“根据过往行径来看,陈当睚眦必报,锱铢必较,他不可能将这事置之不理。 他现在很有可能在我们不能探听到的地方,做着谋划。 当然,他也是算个识时务的人,不会同自己惹不起的势力硬磕,这样一来就有第二种可能,即他准备放弃流匪,远离此界,但这种可能性极小。” 若是在往常,陈当必定会脱身避祸,但眼下诸界形势不明,未来会怎样谁都说不清,正是浑水摸鱼的好时候。 在这样的情况下,第二种可能便极小。 观时待变,才是最为正确的做法。 “那这样,最近零散战兵的巡逻就不要离芒山太远,若遇友宗求援,也得至少三艘战舰一同前往,这样如果遇上伏击,至少不会在短时间内被解决,有时间等待增援。” 芒山有两位太华元婴镇守,哪怕陈当带着剩下的五艘战舰也绝不会想着攻破这里,那么如果他想报复,就只会选择在芒山之外。 面对琼墉的建议,柳余恨点了点头,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对了,陆师弟要申请外出一趟,你觉得怎样?批不批?” 芒山事务,皆由二人决断,她们不仅仅是这两支战军的统领,也是这处太华属地的最高领导者,更是未来太华真正的高层。 单以权限和权利而言,就连驻守芒山的两位元婴,也需要听从她们的调遣。 陆渊虽然是顾纯垆的弟子,身份远超一般真传,但毕竟不是首席,若要外出,程序上仍要她们同意才行。 柳余恨皱眉,有些意外:“在这种时候?” 流匪才刚折损了一艘战舰,这时单独外出的话,很容易遭到报复,更何况明面上来说,陆渊的修为只是刚到归真境界。 甚至不需要出动金丹境界的修者,十几名归真境界流匪一围,理论上就能轻松将陆渊拿下。 她思索了一会,便下了决定:“批!陆师弟既然想出去,那必定有他的理由。” “这就批了?”琼墉惊讶地转过身来,瞪大眼睛看着自家师姐,“他才这么大一点,修为又那么低,你就不怕出去了吃亏?” 这话说得倒也没错,从修者的角度看,二十啷当岁的年纪确实不大。 就算陆渊厚着面皮说自己还是个孩子,也没人能反驳。 入归真者,寿数最多可达三百岁,陆渊才二十多岁,他这岁数,同三百年漫长的人生比起来,只能算开了个头。 柳余恨瞥她一眼:“你只看到他年岁小,修为不高,就没有想过陆师弟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这...”琼墉抓抓蓬乱的头发,“不就是顾师伯二弟子,咱们的小师弟吗?” 看着她的样子,柳余恨叹了口气:“假使你稍稍留意一下宗内的记录等信息,便会知晓他身上有多少难以被理解的地方。 虽然如今卷宗上不合常理的地方已经被彻底补满,看似圆上了,但同我当初见到的,已经完全不同。 除此之外,陆师弟曾兑换、购买的东西,都完全没有让人能理解的根据。 更何况,虽然说是灌顶,但你我已经是首席,自然知晓陆师弟已经拿了乙中房的玉牌,试问哪个受了灌顶的,能在归真境界,就进了符器阁乙中房?” 柳余恨所说的这些信息,都不是权限低、渠道浅的人能够接触的,有些信息甚至只能在事情发生不久才能取得,过了段时间便再无究查的可能,遑论把这些信息串在一起。 这就意味着,陆渊在外的举动,几乎都在她的视野范围内。 甚至是四爷改动之前的陆渊卷宗,她也亲眼见过。 “你以前就在调查陆师弟?” 琼墉惊得几乎跳起来:“那你看人的眼光也太好了吧!” 当初陆渊即使夺得外门大比第一,也没有引起内门多大的关注,因为大比第一年年都有,但这些在外门极为耀眼的弟子们,能够成为普通真传的都很少。 而柳余恨能说出这些话,就意味着至少从那时起,陆渊就已经被她关注了。 柳余恨摇摇头:“并不是调查,也并无恶意,只是当初他与四爷走得近,便想了解一下他是个怎样的人。 这些信息只是附带,虽然对他人而言,搜集起来没有必要而且极为困难,但于你我而言,稍稍有心留意便能得到。 我说这些,并不是想揭开陆师弟有意隐藏的那些秘密。只是想告诉你,陆师弟他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简单孱弱,即使到了外面,也未必会吃亏。 所以我才顺着他的意思,批了出芒山的申请。” ...... ...... 在另一边,出山申请被批准的陆渊,迅速带着重做的蓝色布条和披风飞靴出了门。 在拿到乙中房的玉牌后,陆渊身上的法器都被做了相应的改造升级,亦或是直接重做。 性能只高不低。 能不能瞒过元婴神识不好说,但以金丹境界的神识,若不动用三品顶尖的那些侦测法器,是没法直接感知到装备完全的陆渊的。 陆渊把这几件便于隐匿踪迹的三品法器,给李庸和朱宁都整了一套。 日后要做的事情很多,有陆渊亲身试验过性能的法器,他们也能安全些。 “陆真传...这...太贵重了。” 李庸捧着披风布条和飞靴,手都有些哆嗦。 自三品后,由于器师的稀少和原材料的罕见,器物、丹药和灵植的价格便有了大幅提升,再不是区区几颗同阶灵石能买到的, 除此之外,这几件法器并不是市面上较为泛滥的类型,而是出自陆渊之手,性能和品质,都有保障。 陆渊是谁呢? 他是太华符器阁乙中房器师,世上最负盛名的大器师顾纯垆的徒弟。 这两种称呼,不仅仅是名头而已。 它们意味着技艺层面上砸不烂的金招牌。 总之就是一句话:陆渊出品,必属精品。 放在外界,李庸手里捧着的每一件,都相当于一位技艺在器师中名列前茅的大师,专门定做的作品。 “你就拿着吧,又不是专门为你做的,朱老哥也有。” 陆渊把披风一系,罩在身上展示使用方法:“往后得麻烦你跑很远的路,和各色人接触,总得有点隐匿的手段。 更何况替人做事是要给好处的,这就当是一种我部属的福利吧,总不能叫你们白干,你要是不接,那我这脸往哪放?” 朱宁早已将蓝色布条和披风收了起来,他倒没太多拘谨,拿肩膀撞了撞李庸:“接着吧,哪有上司给了赏还被下属拒绝的道理,拿了好处就接着,尽心干事才是正途。” “这...这...”见朱宁已经收了起来,李庸捧着披风,一咬牙,垂下头颅,“谢真传厚爱,李庸愿赴汤蹈火,结草衔环!” 李庸所言,句句发自肺腑。 他之前从未受过如此优待。 《豫让论》中有这么一句话:中行氏以众人待我,我故以众人报之;智伯以国士待我,我故以国士报之。 意思是中行氏像对待一般人那样对待豫让,所以豫让就要像一般人那样去报答他;智伯把豫让当国士对待,所以豫让就要像国士一样报答他。 仙渡门是个小宗门,李庸作为仙渡门掌管矿藏生意的长老,一年下来没几颗灵石的薪酬,时常也受其它宗门人物的白眼。 在他曾经见过的那些‘大人物’中,很少有人看得起小宗门的人。 毕竟二者从来不在一个层面。 于那些人而言,不管是李庸,还是他身后的仙渡门,都是可以忽略的微尘。 陆渊的身份比李庸曾见过的任何‘大人物’都高的多,但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也从来没有仗着自己的身份对李庸和其他人流露出轻蔑的情绪。 跟着陆渊能爬多高,已经不在李庸的考虑范围内了,因为他觉得,跟着这样的一位上司,是这辈子修来的福分。 不仅仅是因为这几件价值难以估量的法器,更因为陆渊的尊重和看重。 李庸十分庆幸,庆幸在朱宁问他是否要来做事的时候,选择了跟从。 陆渊没注意到李庸的心路历程,他蹬上飞靴,系上蓝色布条,一边着装,一边道:“披风和布条平时也能穿着,单从外表看和普通衣服并没什么分别,不怕别人看见。” “都穿上吧,准备好之后咱们就出发!”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 保重 陆渊这次出来,并非只是为了将青金矿内滞留的红蚁带回小世界。 沙海、风谷、寒潭的许多地方都没有被利用起来,平白空着,对陆大资本家而言,这简直是极为奢侈的浪费。 先前是顾着没有足够数量的、能适应这三处宝地的劳动力,才暂时没有拓展其内灵植的种类。 因为陆渊本身就没多少闲暇的功夫,要是再多种些灵植,基本没有时间照看。 但现在红蚁分巢,劳动力缺少的口子就被补上了很大一部分。 所以这次,还得回涌泉界买买买。 “朱老哥,你先带着这些青金原矿,去宗内小黑屋换灵石,再护着李长老去采购清单上的那些灵植和灵兽。 如果换取的灵石不够,就通过令牌联系我。 如果我已经不在涌泉界,直接去找我师傅,让他先垫点。” 陆渊给朱宁李庸各递过去一块小巧的白玉牌,用以联络。 取了青金原矿,并将矿洞内的红蚁带回小世界,将黑色的挖掘蚁留在矿内接班后,陆渊三人一路向西,穿过了连通涌泉界的界门。 从这时起,三人就得分头行动了。 李庸朱宁一路,陆渊单走一路。 因为陆渊尚担着芒山器师代表的责任,每天都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处理决断,不能离开太久,所以他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办完自己的事情,再回芒山。 朱宁李庸点头表示明白,而后朱宁御使长剑,将李庸裹挟进去,化为流光,一眨眼便到了云层之上,径直朝太华去了。 涌泉界是太华的地界儿,远比混乱的青都界要安全。 注视那道黄色的流光远去,陆渊也放出了幻光梭,钻了进去。 幻光梭也是他不能制作的三品法器之一,它和百宝囊一样,涉及到了空间的变化。平日握在手里,稍稍注入点真元,就能够变得如同车辆般庞大。 自被英招赠予这幻光梭后,他还是第一次正式使用。 金色的璀璨真元随着神识一同注入,水流一般流过幻光梭内里繁复的纹理,整个内壁都生出金色的辉光。 只是一道光芒闪过,原地车辆大小的幻光梭就没了踪影。 原地只剩下略略凹陷的土地表面以及倒下的三两棵枯草。 ...... ...... “刺激!” 云层上,一道人声远远地传出去,但仔细看时,却没有任何能与之匹配的事物, 若是非要寻根究底,找出这声音的来源,那么一道长长的、笔直的云层空洞就成了唯一可以探究的痕迹。 那是幻光梭洞穿云层时,留下的轨迹。 陆渊坐在梭形的幻光梭中,前后左右上下各有块透明晶体充当窗户,以拓展视野。 幻光梭的速度,比陆渊想象的要快得多。 就如刚刚,人声还在原地,尚未被风吹散,陆渊实体就到了至少两里开外。 怪不得是用来逃命的法器。 “嗯...我看看到哪儿了。” 陆渊瞪大眼睛,透过脚下那块透明晶体,遥遥俯瞰地面。 他的神识勉强能触到地面,但还不足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地面上的情形扫个清楚,远不如用眼来的直观。 “这么快!居然已经离四喜坊市不远了。” 陆渊再一次为幻光梭的速度感叹,这甚至要比朱宁御剑还要快上许多。 收拢真元的输出,调整速度,缓缓降落。 幻光梭落在了一片小树林中。 这里离四喜坊市只有不到一里,陆渊收起幻光梭,仗着飞靴低空掠行,很快到了坊市中,找到了那间熟悉的店铺。 雷翎符箓店。 刚走到门口,便听见了内里熙攘的人声。 雷翎符箓店做的是跨越数个界域的生意,这里虽只是间铺子,生意却向来不错。 又碰上这么个让人担忧的时节,来购买符箓的修者就更比往常要多。 “呦,您可算来了,正愁着没地儿找您呢。” 刚往里探了个头,眼尖的青衣店主就瞅见了他。 店里有伙计招呼着,他手上没什么活儿,朝陆渊招招手:“咱里面谈?” “走着!” 于是陆渊就轻车熟路地到了后堂。 “要说您那符箓啊,在各个界域都卖的很好,就算是把价儿提高了五成,也有的是想买的顾客。 上回带来的一小箱符箓已经售罄,本来我打算抽个日子给你寄信,赶巧你就找上门儿来了。 怎么,这回又带了多少符箓来?” 看得出,青衣店主是有些开心的,说了不少话。 既是为优质货源,也是为陆渊这个来了不少回的熟人。 一回生,二回熟,陆渊来了可不是一次两次,关系就是这么熟络起来的。 陆渊捡了张椅子,坐在店主对面,两人之间就隔了块实木桌板。 “我这儿还有些以往攒下的一二品符箓,大概也有个千百来张,但这不是今儿的主角。” 陆渊笑着从百宝囊里拎出个小木箱,里面是积存的全部低品符箓:“这是全部,从今往后,我应该很少再有机会篆绘这些了。” 他从囊中又抽出一叠符箓,同小木箱一起推过去:“上次您不是问我有没有三品符箓吗?喏,今儿个我带过来了。” 同小木箱中的符箓相比,右边一叠符箓虽然不薄,却仍然显得有些少。 但它们的价值,却远远超过那箱子低品符箓。 “你...真人?” 听完这席话,青衣店主只觉得震撼,他面上顿时多了些拘谨,试探性地问了一声。 一般来说,金丹真人才能篆绘三品符箓,例外的情况很少见。 陆渊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我哪儿是什么真人,不画符的原因是之后会常常在其他界域,加上任务和修行,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来绘制低品阶的符箓。 右边这叠呢,是我师傅要我来卖的,您给估估价,看能不能成吧。 要是成了,以后会有人继续送我师傅的符箓过来。” 陆渊成长最快的,不是修为,不是技艺,而是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明明满嘴跑火车,讲得却跟真事儿一样。 这也没办法,陆渊腹诽道,青衣店主可是看着自己从没品阶的符箓一直卖到现在的,不扯谎根本糊弄不过去。 三品对符师来说是个大坎儿,等闲人跨不过去,若是陆渊承认这些符箓是他的手笔,传了出去,再有些有心人跟宗内的表现记录联系起来,几乎就等于将自身的资质暴露在阳光下。 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陆渊说出这番话,就意味着以后见面的机会不多了。 店主的神情松下来,拘谨褪去,只剩下惋惜和些许不舍:“有点可惜,我这儿也没什么能送你的,只能祝你一帆风顺。 待你修行有成,常来看看啊。” 这年头,出门在外是要担着风险的,不是每一名修者,都能平平安安地走到最后。 这些话,是店主能给陆渊的唯一祝福。 店主拿起符箓,刚要掂量估价,却听得坐在对面的人又开了口。 “店主,冒昧地问一句,您能做得了这批符箓的主么?不是说价格,而是指流向。 您也知道韶薇同我们太华的关系不大好,我不想背个资敌的名头。” 店主思索了片刻,点点头:“可以,在主店里,我也能说得上话,你把不想符箓流向的界域列出来就行。” 末了,等到钱货两清,送陆渊出门时,他摇了摇头:“看来日子真的不如以前稳当了。” “保重啊。”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 畜牧 “夙夜鲤、碧焰银羊、璃角青蹄鹿...” 陆渊迈着大步走在大街上,心中默默盘算此次要购买的灵兽种类和购买地点。 小天轨已经笼罩了大半个小世界,在它的范围之内,比没有被覆盖的地方规则更完善,养些灵兽是没问题的。 盈野草几乎已经蔓延到小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不管是山谷溪边、还是荒漠平原,它们的身影随处可见。 对许多灵兽而言,二品的盈野草同样是一种能吃的植物。 漫山遍野都是饲料,所以放养些能提供皮毛血肉的灵兽完全没问题。 有不喜欢盈野草的,也可以在地脉周边挑块地,移出纳盈的范围,单独种些喂养的牧草等灵植。 “从今天开始,进军畜牧业!” 陆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已经能想象到之后小世界里草长莺飞、万兽竞逐、生机勃勃的景象了。 需要采买的灵兽名单大多在他这里,因为很多灵兽并不适合远途运输,而且就算肯花大代价找人运送,旁人也不肯接这活,因为如今的青都界已经成为了混乱和危险的代名词,商旅几乎绝迹。 那么就只能在购买后,直接塞进小世界里。 李庸手中的清单上,大多是他不便购买的灵植和便于携带养活的灵兽,即使拖得时间长些,也不碍事。 “下一个地点是...明谷。” 各处灵兽的贩售并不像灵植那样集中,受地域的影响很大,并没有公认的统一市场,所以陆渊需要走的远一些,跑得勤快一些,才能在短时间内完成目标。 灵植协会就在太华附近,虽然不能提供陆渊需要的所有灵植,但十之八九是跑不了的,反观灵兽,没有较有能力的机构来进行统一管理,所以做的生意零散许多。 陆渊拎起钱袋子掂了掂,有密集清脆的灵石碰撞声传出。 如同密雨击打屋檐。 嗯,不错,还够。 嘴角忍不住勾起,陆渊的笑容里掺了许多满足和得意。 不差钱儿的感觉真好。 作为钱袋的普通布囊中,存放着近七百颗三品灵石,鼓囊囊的一堆,减去还给柳师姐的两百颗三品灵石,剩下的也仍是笔不菲的财富。 ...... ...... “查到没有。” 声音浑厚,语调平稳,但如果仔细听,不难从中品出贪婪与难以言喻的渴求。 陈当坐在一处土丘上,这里正是当初发现那张符箓的地方。 他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 “尚...尚还没有...请大当家...” 跪在侧方的男性修者声音在颤抖,他是流匪中的一名,因为略有些修为和手段,被提拔到能够在陈当面前侍候的高位。 放在大宗中,能多在元婴真君前多露上几回脸是极为难得的殊荣,也是未来的晋身之阶。 不求别的,只要真君记住自己的名字,就能在之后的道路上,比旁人高上一头,有更多更高的可能性,多少人抢破头都想得到面见真君的机会。 但若是这种情况发生在如今的流匪之中,却并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因为流匪的头领是陈当。 这名流匪穿着褐色的整洁衣袍,在流匪中处于高层,但此刻,他把头颅狠狠压在泥土中,哪怕新雨后的泥浆渗进发束,浸染满头,也半点不敢抬头。 做了这么久的流匪,他自然知道自己面前这位大当家是个什么样的人。 喜怒无常已经不足以形容他,在他眼中只有两种人,一类是能用的工具,一类是用以吸纳血气真元的食粮。 古人云伴君如伴虎,但陈当的狠毒暴虐,比虎犹甚。 他的看法是对的。 这名流匪尚未说完,声音便戛然而止,言语极为突兀地中断。 “废物。” 陈当吸入一口流匪身上的血气,淡淡地吐出两个字,随后起身。 从始至终,他都未曾向地面上那名已经成为干枯碎屑的流匪看上一眼。 他的手中仍然捏着那道沾着汗渍的黄色符箓。 许多人都被遣去寻找这道符箓的主人,只是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 太华修者有严明的纪律和众多的规章,即使是要进驻芒山外围的商旅和小宗门,所要面临的核对筛选也极为严格。 外人渗透进去已经是极难,遑论在一千两百余名修者中,将陈当所要的人找出来。 陈当的目光停留在一个方向,那是琼华军和司昭军伏击成功之后的去向,往前五百余里,便是芒山。 他终于将目光收回,缓缓投向手中捏着的符箓。 辨识一个人的方式有很多种,除了常用的容貌、声音、神识等之外,还有许许多多其它不常见的方法。 气息就是其中之一。 一名修者本身的体质、真元等信息,都能在气息之中得到体现,很多普通修者,虽不能通过气息判断出旁人的具体信息,可也能略微窥探一二。 而对陈当而言,他从气息之中得到的信息,远远不止是一般人能发觉的那些。 “我从未见过,血气如此甘醇的人。” 陈当喃喃自语。 他的修行根基是吸纳别人的精华为己用,修者的资质越高、修为根基越是深厚牢靠,对他的效用便越大。 而他的修行已经到了拐点,正处于一个极为关键的阶段。 旁门左道能逞凶一时,但无法长久。 吸纳别人的真元血气,固然能够让他的修为在短时间内快速增长,但眼下,陈当已经处在初元境界的顶峰,每进一步都远比同阶修者更难。 驳杂的真元虽然浑厚,却已经成为他晋阶的最大阻碍。 这个时候,要么通过吸纳更多更深厚的修者真元来强行破开壁障,要么就需要另辟蹊径。 前者固然能晋阶,但却会再无进步的可能。 他会永远停留在洞元境界最开始的台阶上,终生不能再有半点精进。 这就是修行前期进步神速的代价。 而另辟蹊径的话,代价就要小的多。如果成功,他甚至有希望触摸法相境界的门槛。 但是这种方法需要一名资质足够优秀的修者。 这名修者的资质,需要远远超过他曾经吸纳血气的那些人,需要到达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高度。 陈当本以为,这样的人不会出现。 直到他在丘陵之中发现了这张符箓。 “时来天地皆同力,这是漫天神真送我的机缘呐!” “天予不取,必受其咎!” 陈当将这张品相毫无瑕疵的符箓折好,放入袖中。 最后再朝芒山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他的身形便消失在迷蒙的雾气中。 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 半年 “第一百颗,完事儿!” 陆渊喘着粗气儿,把一颗莹白的牙齿状物体种在黑色的土壤里。 那是龙牙兵的种子。 自五春出生起,就再没有新的龙牙兵加入这个特殊的团体。 整整半年,陆渊都没有种下一颗龙牙兵种子,但就在今天,却有整整一百颗龙牙模样的种子被埋在祖脉附近。 因为田里的土珀木终于到了能砍伐的程度。 就在他旁边,数十块底面平缓、上面圆润鼓凸的‘大面包’分列,这些外表形同面包,连颜色也异常相似的物体就是土珀木的成株。 宽三尺有余,长度两倍于此,高度与宽度相仿。 土珀木的表面没有树皮,只有层薄薄的透明软膜,软膜下方就是木质紧实、纹理有序的木材。 它们的根系呈白色,软嫩而鲜甜。 这个时候,数以万计的红蚁在为陆渊工作,将土珀木的根系与主体啃噬分离。 不仅仅是原生状态的红蚁,负责寒潭的蓝色飞蚁、负责沙海的红色飞蚁以及负责风谷的青色小飞蚁都来帮忙了,它们的工作并不繁重,所以能够分出许多劳动力来帮着收割。 只有开矿的黑蚁没来,因为大部分黑蚁都被分派去陆渊名下的矿山中开矿去了,留在这儿的只剩下寥寥数百只黑色工蚁以及相应的蚁后。 数不尽的土珀木被飞蚁吊起,运送到仓库附近,因为仓库里,已经没有容纳土珀木的余地。 陆渊当初种下的土珀木种子有两千余颗,后来因为小绿开的头,未长成的土珀木幼株陆陆续续被当成食材挖出来吃掉,半路夭折了。 但就算如此,平安长到现在的土珀木仍有整整两千株。 仓库里根本没法容下这么多的木材,于是在陆渊这个灵植夫的考虑下,直接堆放在仓库附近。 于此同时,青玉葫芦上层的青红二点也在以陆渊从没见过的速度,急速增多。 “啧啧啧,一波肥。” 陆渊平日里最愁的不是芒山局势,也不是修为进境,而是青红二点的数目。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纵使心里有千万个利用青红二点的好办法,没有也是白瞎。 但是这回,青玉葫芦上层的光点密密麻麻,甚至难以望见单独的光点,陆渊往里看时,视野中只有浓郁的青红二色,根本不能分辨其中究竟有多少。 “这不是立刻起飞?” 陆渊走路的脚步都有点儿飘,面上带着满足的笑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小院。 每株成株土珀木,都能为他带来十颗青点;品相特别出色,能达到甲上品质的成株更能额外带来十颗红点。 整整两千株土珀木,再加上之后准备收割的少量风木以及沙海中的红岩桐等植株,单单青点就能破两万,红点多少没谱,但给这一百名即将破土的龙牙兵加点是完全没问题的。 “青红二点都不少,如果给刚才种下的龙牙兵加点后还有剩余,我就能挑些对我而言有用处的低阶灵植,分别加点,运气好的话,能像大菟丝子一样很有用。” 也不瞒着了,反正辰皎多少也能感知些青红二点的存在,倒不如挑明了,还能帮自己出出主意。 “青点的话,除了催熟灵植,还要留一些给蓄养的兽类。” 陆渊筹算着青红二点的具体用处,辰皎就在一旁静静地听,偶尔也会提出些自己的想法和陆渊商量。 他们之间这种毫不见外,熟稔而融洽的状态已经持续了很久,每当陆渊到小院儿里,就会有一种特别而让人舒服的气氛。 多一个人,或者少一个人,都会让这种氛围被打破。 好在这是陆渊的小世界,而这里是他们的小院儿,没有人能够掺和进来,打扰他们的交谈。 “蓄养的兽类数目增多了,但是成长的速度还有些慢,没达到我的预期,所以我准备多用些青点在蓄养的兽类身上,以求短时间内扩大养殖规模。” 小半年前,陆渊开始朝畜牧的方向伸手,但蓄养的灵兽们并不都像灵植一般能够在短时间内成长和产崽。 这就意味着不能在陆渊期望的时间内,将蓄养兽类的数目迅速扩大,以达到产出皮、毛、肉等材料的效果。 所以他把主意打到了青红二点上。 单独的青点固然无法对灵兽起效,但在结合外界培养灵兽的一些手段以及纳盈后,能够有效将灵兽成长所需的时间缩短大半。 “夙夜鲤已有两百四十六尾,碧焰银羊二十六只,璃角青蹄鹿十三只...这是如今那些蓄养灵兽的数目,比你刚买的时候增加了一半有余。” 这半年里,蓄养的灵兽几乎都由辰皎和小绿照料,陆渊工作的中心,大多放在外界的法器制作和对策协商上,偶有空闲,也会篆绘符箓。 摆满各类不同器物的仓库和小院里成箱的符箓,就是陆渊的部分成果。 这些符箓陆渊不准备卖掉,而是积累下来,留待日后使用。 虽然这半年,陈当和韶薇都没有什么大的动作,但在战争中,符箓这东西不用则已,一用就是成百上千。 就算是陆渊,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篆绘出数目众多的三品符箓,所以只能平常多花些时间,将平时所篆绘的符箓积累下来,用在关键的地方。 时光就在辰皎陆渊的你一言,我一语中飞逝,小世界的天空逐渐变得阴沉。 这意味着夜幕将至。 陆渊抬头望了眼天色,以及天幕之外更加稀薄的界河沙,还有一缕若有若无的云气儿挂在大雾流苏上边的天空。 “好快啊,工作的时候怎么没觉得时间过得那么快。” 是挺快的,天空中已经不再有吊着土珀木飞来飞去的飞蚁们,田里的土珀木成株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只是刨根带回蚁巢当做储备粮。 陆渊抄起铲子,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这波加点可厉害了,等龙牙兵们学会炼器,我的第一艘战舰就能开始构思,于我而言,这是个非常不错的开端。 以后你伤好了,想去哪儿,我就能开着战舰送你去,这可比你一个人孤零零地走要有排面的多。” 龙牙兵的资质都是不错的,毕竟每个都要耗费整整一百颗红点,陆渊给自己补足资质都没用这么多,再加上大雾流苏的辅助,不管是学习还是修行都很快。 一百名初生的龙牙兵,意味着在并不久远的将来,陆渊将拥有一支极为出色的后勤团队。 而且这支团队的恐怖潜力,是世上任何一个组织都不具备的。 陆渊扛着铁锹走近门前。 门外不远,是林立的密集人影。 他们绿色的身形挺拔,列着整齐的方队,一动不动,像一支等待检阅的、所向披靡的军队。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 去向 在这半年里,流匪的动静小了不少,与之相对的,是陈当的销声匿迹。 从流匪的战舰被俘获之后,就再也没有关于他的确切信息。偶尔有些市井流传、关乎陈当踪影的只言片语,也被最终证实为不实的谣言。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儿,在做些什么。 琼墉和柳余恨甚至通过宗内的情报系统,在其它界域探听陈当的踪影,但仍然无果。 这名近百年来修为最为深厚难测的流匪大当家就像是彻底消失在修真界域中。 有人认为他已经逃窜到妖域,有人认为他仍然在青都界大陆南方的流匪巢穴中坐镇,还有人觉得他找了个隐秘的地方闭关。 众说纷纭,却没有一个说法有确凿的依据。 “陆师弟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泊港旁边的一间茅屋中,柳余恨一边给琼墉添茶,一边问坐在侧面的陆渊。 三人前是张四四方方的小几,上面摆着几盏茶具,两位首席相对而坐,陆渊就坐在琼墉右手边的那一侧。 柳余恨问的是符器阁那些早早指定的针对元婴修者的措施,再加上这半年来的会议新添加的内容。 即使这半年来,陈当毫无踪影可寻,但芒山从未放松半分。 所有被相信能够针对他发挥作用的措施、步骤,都在紧凑地进行。 陆渊放下茶盏,里面还剩半杯沁着清香的茶水:“总体上已经没什么问题,各类铭刻阵纹的阵盘阵基已经制备完成,现在各室在赶工重要部分的备份,以防意外。 符箓、贯星箭、乃至泛用型的大小弩箭也积存不少,少部分特殊类型的弹药缺口较大,是接下来要解决的重点问题。 还有其它...” 各工作室的工作状况、项目进度等,他熟稔至极,即使不依靠任何资料都能够脱口而出。 以外界的观点来看,芒山的一间工作室,已经是极为出色的法器产出地,其中不仅有器师,更有诸多经验丰富,技艺同样精湛的器辅造。 这样的阵容,已经有作为一个宗门支柱的资格,能够帮助这个宗门做到真正的独立,不必在紧要关头依赖任何其他势力。 但若仅仅是分散的工作室,即使数目再多一些,也绝无可能为芒山舰队提供抵御元婴修者的方法。 在此时的陆渊眼中,一间工作室就是一枚零件,只有将这十数枚零件统筹起来,以同一个目标为前提,让每一枚零件都充分发挥自己的作用,如此才能形成一个作用远比单独工作室大的机构。 要供应芒山军备,两间工作室足矣,但要撑起对抗陈当的野望,非得这般体量庞大的机构才行。 如今,不能施行的方案已经早早毙掉,剩下的设想已经完成的差不多。 只差一场战斗来检验芒山器师们这许多方案的可行性了。 “那就再辛苦陆师弟,将剩下的工作做完,进行简单的测试后,直接装备在现今芒山的诸舰上。” 柳余恨啜了口茶,说道。 “这么急?” 陆渊不禁将视线投向琼墉,这些措施虽然初步完成,但能否在战斗中起效还是两说。 正常来说,一种新的战法或是法器配置,若要普及到战军中,需要经过反复多次的验证,在确定没有问题后才能大规模列装。 而针对陈当的措施不仅仅是阵法和法器,还有与之相配的各类要点,在尚未整理出一套完善自洽的规则之前,贸然装备是有些急。 琼墉却并未反对,而是老神在在地朝陆渊点点头,而后一口把茶水喝了个干净:“再给洒家满上!” 显然,她和柳师姐是站一块儿的。 “是有些急,但既然大体的措施已经完备,经过一些测试后再装备也未尝不可。” 柳余恨索性把装着茶水的青铜壶推到琼墉面前,让她自己动手:“陈当已经半年不见踪影,照理说,这算是个好消息,但其实不然。 流匪的劫掠虽然不再频繁,却从未停止。若是陈当逃遁,就意味着流匪没有了压得住所有人的主心骨,流匪们不可能再集聚在一块儿,更别说组织起有预谋成建制的劫掠行动。 反观陈当,据说他的境界在初元修者中也算极高,这样的一名修者,潜伏在暗处,本身就已经是难以防范的危险,假如再有些暗中的筹划,就更具威胁。 这是我为什么要尽早将器师们的成果应用在舰队上的最主要原因。” 在战争中,若是连对方的信息都掌握不了,那就意味着随时都面临着巨大的威胁,不管前期取得怎样的优势,都有失败的可能。 “没错儿。”琼墉附和道,“一个月前,兰芷宗和青都界的一些大宗磋商,纠集了些人要去南方探探虚实,结果只是越过我们曾经伏击的那片丘陵不远,便损失惨重,不得已退回。 已经能肯定,陈当仍在指挥流匪。 我倒不是怕他,就是境界到达元婴后,实力便会有飞跃式的增长,难以揣度。陈当又是生生杀到现在的,他躲在暗处,我心里有点发毛,早些装备新器物也好。” 这倒也是,陆渊点了点头:“我会尽快整理出可行的措施和规范,并将装备缺口补足。” 他已经渐渐习惯如今的角色,不仅仅是作为一名能够作为战力的修者或是器师,还作为一名合格的领导者。 不管是从他必经的人生轨迹还是从当下局势来讲,这都是一种必然。 因为除非修行到法相境界,不然一名单独的修者,仍然无法决定这修真界域中战争的走向。 这场小茶会很快便散了。 陆渊留了些茶叶给柳师姐,那源于唐荼送的三品茶树种子,陆渊收割土珀木后,用青点催熟了发芽的茶树,这才摘了些茶叶炒制。 “陆师弟的气息比半年前沉凝不少,虽不清楚具体境界,修行却必定是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增益。” 琼墉待在茅屋里,透过草帘的缝隙望着陆渊背影:“至少我在归真境界时,不能做到陆师弟这般。 很难想象,如果不是接受灌顶,还有什么能够解释他进境的神速。” “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道,心里清楚就行。” 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 灵植也要与时俱进 “你觉得这棵行不行?” “汲灵紫阳花的幼苗,可以试试,战军中经常会用到以其为材料的产物,你们太华的手弩就有一款用它制备的专用箭支。” “那行,汲灵紫阳花算一种,再瞧瞧这个...” ... 小院里,陆渊面前有许多种在花盆里的幼株,色彩繁杂,红橙黄绿蓝靛紫凑了个整儿,形态也多与凡间草木不同。 两片透绿子叶、一条葱白嫩芽的幼株在人间最为常见,可在石桌上这堆小小的花盆里反而是最少的。 陆渊正用二指捏起铜钱大小的朱红色特制花盆,另一只手指着里面半埋在土壤中的紫红色圆茎块,同辰皎交流意见, “这叫啥...紫蕊昙华,是种一品灵植,喜阴凉,是养颜丹、大元丹等丹药的主材,提炼物能增进修行速度,生食也可...” 陆渊的介绍相当全面,虽然有些疏漏,但紫蕊昙华被修者开发出来的功用基本都被陈述出来。 他现在就像是一本人形药典,行走的灵植文库。 太华的藏书极为丰富,罕有疏漏,陆渊在资质加满之后又是过目不忘,所以除了一些实在罕见难觅的,绝大多数灵植的形态效用他都十分清楚。 “对你没用,但对其它人会有效,照你所言加点后,再用它炼丹的话效用应该会增强,提炼物也会对人更有裨益,可以放在第二梯队。” 辰皎从陆渊手中接过袖珍花盆,待他点头后,才放在石桌中央。 那里已经放了几个同类花盆,只是里面的幼株形貌迥异。 石桌上有百来个小巧的朱红花盆,均是陆渊赶制的,内里盛放土壤、药水、清泉等常见的、以便灵植幼株扎根的物品。 还有寥寥数个花盆中分别盛放着炽烈的岩浆、缥缈的云雾和肃烈的罡风。 但花盆中无一例外,都有一种灵植的幼株。 这些灵植大多品阶不高,其中的汲灵紫阳花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它是陆渊曾用过的灵植,品阶只达区区一品。 这些灵植本身,不管作用如何玄奇,都对如今的陆渊没有太大用处,但陆渊看重它们的地方恰恰就是其本身携有的特性,而不是原本的品阶。 在握有充足红点的陆某人眼中,灵植的品阶并不能成为难以解决的问题。 “小菟丝子我可是加点了好多次,整整耗用了近两百颗红点,才把它升阶成符合我期望的三品大菟丝子。 我想留下至少一千颗红点备用,剩下的要把第一梯队的灵植合理地升到三品都有难度。” 陆渊望着放在石桌北边的数个花盆,摸了摸下巴。 这轮对土珀木、红岩桐的收割,让青玉葫芦里多了三万青点和一万两千红点,减掉给了龙牙兵的一万颗红点,陆渊手里还剩下两千颗红点。 石桌上的花盆已经分拣完毕,分成三堆。 按照对其特性的需求,陆渊给它们分了梯队。 石桌北边的是第一梯队的灵植,如果加点的话会被优先考虑;石桌中间是第二梯队,属于可能会有用的灵植,如果第一梯队加完还有余下的红点,就轮到它们了。 第三梯队在石桌南边,离小院的门最近,它们的数量最多,但陆渊加点的欲望也最低。 属于那种...加了也没什么大用还觉得有点浪费红点的。 “那我从汲灵紫阳花开始吧,以前用过,最熟。” 陆渊从北边摸出盛放汲灵紫阳花幼株的花盆,跨出院门,三两步溜远。 加点的时候还是离小院儿远点好,万一加出个有害的,就会很麻烦。 陆渊用真元凝成细小的触须,将幼株和土壤都从花盆里移出来,栽在土壤中。 等到幼株的根系在他努力下伸展开来,真正扎根在大地上时,十颗常人看不见的青色光点悠悠地从空中坠下,被青嫩的细小茎秆吸纳。 太过幼小的灵植,是无法承受红点的,只有较为成熟的植株,才能安然吸纳用以晋阶的红色光点。 万幸的是,陆渊手中还有存在感一直不怎样强的青点。 青点催熟,所以陆渊不必多花时间和心思,等这些刚刚催发的幼株成熟。 在将十颗青点吸纳殆尽后,汲灵紫阳花的幼株在眨眼之间变成了一株草叶宽大的植株,它的叶片叠在一块,贴在地面上,唯一的细小茎秆从叶片之间探出,撑起一朵亮丽的紫色重瓣花。 丝丝缕缕的灵气朝它汇集,远超草叶所需。 在花朵附近,形成了一小片灵气真空区。 灵气真空存在的时间很短,因为汲灵紫阳花对灵气的吸纳有上限。 小世界的灵气极为浓郁,甚至远远胜过太华诸峰的大部分地段,当花瓣不再吸纳灵气之后,别处的灵气就会迅速补充上来,填补真空。 那些被吸纳的灵气,都被存在宽大的绿色草叶中。 陆渊看重的就是汲灵紫阳花吸纳灵气的特性,当年在外门大比上,陆渊用了数百颗事先蕴养的紫阳花种子,将一片小树林中的灵气暂时抽干。 但一品灵植的效用,也就那样了,在高阶修者的战斗中,用处极为有限。 如果将携有这种特质的灵植升阶,那么无疑是一种非常好用的手段。 比起同阶修者,陆渊本身的真元已是浩瀚,有一整个小世界作为后盾,灵石丹药又不缺,在没有灵气的空间中,持续作战对他极有利。 “那么,我要开始了...” 陆渊往后退了两步,以免发生意外,才将十颗红点远远投进层叠的紫色花瓣中。 ...... ...... 阴云攒聚,浊浪滔天。 自从诸界的大妖在青都界齐聚又离开之后,东海的天气似乎就没好过。 似乎那些大妖临走前,把他们的愤怒和不甘都留在了这无尽的海面上。 东海和陆地之间,隔着长达数万里的高耸岩壁,烈烈罡风在其上呼啸,哪怕是金丹境界的修者,要渡过这道天堑都十分艰难。 因为这并不是普通的壁垒。 东海和陆地通行的地方,就只有几处曾经被修者重兵把守的关隘。 按理说,东海上不该出现人族,因为不管是隔断陆地海洋的天然壁垒还是修者妖族各自的立场,都不允许一名修者出现在东海的任何地方。 但这让人难以想象的一幕确实出现了。 一名衣着繁复华丽,面无表情的男性修者,在这昏暗的海面上乘风驭浪。 即使身边怒浪滔天,也没有一滴水珠沾上他一角。 水中没有任何妖族向他投来目光,好像这个人并不存在于他们的感知中一样。 良久,他终于离开了海面,踏进一座岛上。 他来到一处山中的门户前,理了理衣冠,屈指轻敲覆有青苔的石门, “故友陈当,有要事相商!” 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 来开会 陆渊收了手,不再继续从青玉葫芦里调取青红二点。 因为两千颗红点已经用了一半,葫芦里的红点只余一千颗。 一千颗红点看着挺多,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禁得起消耗。 同样的数量,用在升阶灵植上,只带来了三种符合陆渊期望的三品灵植和一堆用处不大的副产品。 用在龙牙兵身上,也仅能带来十名较为初级的龙牙兵,或者帮助一名归真巅峰的龙牙兵晋升金丹境界。 后者是陆渊的猜测和推断,因为现在尚还没有一名龙牙兵处在归真经济恩的顶端,无从验证。 毕竟进境最快资质最好的大春,现在也只刚刚踏进归真境界而已。 “就这些吧,两块二品地脉附近可耕种的土地虽也能产些红点,但毕竟数目太少,难成气候。 下次的大收割,又得等上半年,所以我得存些红点,以防万一。” 陆渊把葫芦重新塞回衣襟内,和一串丁零当啷的坠子凑在一块。 面前是根植在土壤中的数十株植物,形态品阶各有不同,但这些看起来多少有些关联的灵植们都是从三种一品灵植演变而来。 青点催熟,红点升阶,陆渊催种并使其发芽。 流程清晰,分工明确。 这才能在短短半日之内,帮陆渊看重的灵植完成不同方向的进化,直到达到陆渊的预期为止。 以汲灵紫阳花为例,陆渊希望的是,在它升阶的过程中,汲取灵气的特性也将作为主要方向被优化。 但加点之后的进化方向却未必如此,所以就有了许多点歪的灵植,也就是地面上多出来的那些。 它们或是能被其它灵植替代,或是没啥大用,总之不是陆渊需要的。 直到消耗了许多红点,汲灵紫阳花才从一品灵植晋升为陆渊需要的三品灵植。 加点而来的灵植,大多没有在诸界中出现,所以名字也由他取了。 简单一点,就叫紫阳花。 而那些可以称之为次品的副产品,干脆就没名儿。 陆渊挑出三株合格的成品,连带根系附近的土壤一同移到大些的花盆里, “这三株俱为三品,得在祖脉附近划出块地方给它们,以便随时取用。” 田里,红蚁们拖着种子,在紫须鼹鼠们拱松的土壤里播种。 这次播种的主要作物仍是土珀木,但却不是唯一,陆渊加了许多其它可能会用到的三品灵植进去。 新增加的灵植,大多有着更为悠长的生长期,不似土珀木般可以半年收割一次,但它们的作用却不仅仅局限于作为战舰的主材和换取灵石。 有长在那就能增益修行的,有根茎叶片能入药炼丹的,有与其它灵植互补的...世间灵植千万种,各有各的神妙,不仅仅局限于作为炼器或是炼丹的材料。 这回,陆渊挑了些觉得有用的,增补在小世界的田地中,丰富了灵植种类和功能。 这就意味着,他能够更好地适应随时可能发生的意外状况。 而且,这种当前见不到成果的增益不仅仅对他一人起效,只要他愿意,同样能让其他人也受益。 “不亏,今儿个加出来的三种灵植都很不错,用它们作为原材料,甚至能促进我们太华的一些特种弹药换代,对我本人而言更能引为一种特殊手段。” 总之就是美滋滋。 加点加出来的新灵植,如果不是要作为底牌,在数目足够多之后同样能提供给宗内,太华对灵植的利用方式,要远比陆渊精细的多。 就像是煤炭,能够生成焦油、活性炭、还原剂等产品,可对陆渊来说,煤炭暂时只能用来充当燃料。 太华宗内有一连串成体系的生产流程、器物和应用范围,能够将新灵植的作用发挥到最大,而陆渊缺乏必要性的设备,也懒得花时间在那些繁杂的流程与配方上。 所以将部分新灵植提供给宗门,对双方都有利。 小世界的天光已经度过了最暗的阶段,开始缓缓变地明亮。 这意味着外界已经是早上了。 “该上班了,手里的活儿还剩一些,我去叫大春出去干活。 对了,方才我用青点把小院儿门边的那株紫晶柿催熟了,现下上边都是透着紫色的脆柿子,想吃时可以摘下来尝尝。” 陆渊朝小院门口的柿子树指了指,等到辰皎点头后才往大雾流苏林里走去。 新生的一百名龙牙兵都在朦胧的白雾里,和大春二春五人学习修行。 所以陆渊这次只准备带大春一起出去,二春他们就留在林里继续帮新生的兄弟。 ...... ...... 一夜未眠,陆渊的精神头依然很棒。 困乏是半点也无。 “大春,今天别管别的事儿,多做些棱晶出来,起码要能容纳虚丹境界的真元。” “好的,阿大。” 棱晶是种能将真元存储在内的人造晶石,陆渊曾用它将自己的真元同门内的诸位真人进行比对。 棱晶同样能够作为一种衡量真元规模的器具,只是不太常用。 但它的作用,却不仅仅于此。 注入真元的棱晶,能够在特殊纹理的配合下,取代灵石成为各类法器的能量源。 陆某人虽然每段时间都有灵石进账,手头却还是有点紧,用灵石直接驱动法器对他而言实在是有些奢侈。 但恰巧最近又有些关于法器的新点子,所以只能在棱晶方面下功夫。 反正托了体质的福,自个儿真元回复极快,正好给棱晶充能。 但就他准备去其它工作室,瞧瞧各位器师的进度时,门外却有守卫通报, “陆真传,柳首席遣人来,请您上山,去老地方议事。” 老地方,就是柳余恨的小茅屋。 在对芒山事务作出决定前,三个人作为各自麾下的领头人,都得先通通气,互相了解一下情况,商量商量,好有个底。 任何决定在发布之前,都要先经历三个人的小茶会,仔细斟酌思量。 而商量的地点,就定在了小茅屋里。 眼下柳师姐又派人来寻他,说明外界的形势又有变化。 很可能要有些需要调遣大部分战军的举动。 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求援 山门大开,庇护芒山的护山大阵张开了条小口,以迎进来往的车辆。 车辆中是食材、炼器材料和丹药等物件,驾车者皆是太华军士。 芒山的修者已经不像司昭军刚来时那样稀少,在经历扩招和增兵以后,单单战兵的数目就有一千二百。 但既然这地方已经是太华属地,面临的局势又不容乐观,那么仅仅有战兵是不够的。 于是芒山又陆续多了许多太华门下,有符器阁的器辅造、丹阁的丹师和执扇、执法堂的执事,以及为数众多的杂役。 不管是正儿八经编录在册的太华弟子,还是由外门执事房统管的杂役,都不是不需配给就能工作的傀儡,每天都需要大量的资源。 单单人吃兽嚼,就是不小的开支。 要维持这么些修者凡人的生产生活,单单靠从宗内调配物资是不够的。 飞舟每次直飞数千里、横跨两界都要耗用大量灵石和充能棱晶,还需专门配备一支舰队护航,若是日日如此,将是极为巨大且不必要的浪费。 所以大部分并不紧要的廉价资源,像灵米、一二品的灵植、矿石等都是从青都界采购的。 眼下青都界的商旅已经极为稀少,只在宗门势力的腹地才有些偶尔开设的市肆,太华的战军便是从这些市肆中采购,亦或是直接找到作为某种材料产地的某宗进行协商。 陆渊的工作室在山下,距离山门不远,他正要去泊港找两位师姐,远远的瞧见了这支采买给养的车队入山。 “真不错呀。” 这声感叹主要是对拉车的青角菱牛而发的。 和陆渊养的那些小巧灵兽不同,青角菱牛的身躯巨大,身长可达两丈,又筋肉强硕,牛腿稍稍弯曲就有肌肉涨起,如同青金浇筑。 它们的力量远不是陆渊麾下的小家伙们能比的,即使只是二品,和二红麾下的飞蚁处于一个品阶,但在力量等方面简直天差地别。 所以常常被用于牵引车辆。 领头的青角菱牛身后,就有一辆装载巨大原木的板车,不管是高度还是长度,都达到令人咋舌的程度。 这是原产自巨木界的灵植鳞叶木,后传入诸界,就有一些宗门人工培植,眼前这截断木就是出自青都界玉海宗。 鳞叶木虽然巨大,却是用量最大的消耗品之一,因此芒山的车队每次都要带一截回来,堆放在仓库中。 “牛啊!哪天去铜臭阁问问有没有多的,没有成体,卖我只幼崽也行。” 就是有点贵,陆渊又多瞅了两眼青角菱牛庞大健美的身躯,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 随着小世界产出的飞涨,是该弄几头壮硕型的灵兽帮帮忙了。 芒山的山体不算特别高大,陆渊没一会就到了泊港附近,直直朝着柳师姐的小茅屋走过去。 撩开门帘,二位师姐果然已经坐在茶案前等着了。 “师姐唤我来,是流匪又有异动吗?” 陆渊熟练地走到桌案侧面坐下,端起备好的茶。 “陆师弟猜的不错,确实有些状况。尘海宗派出一名来使,昨日到了芒山,言及宗门附近多有流匪探查,因此来请援。” 柳余恨应道。 陆渊知道尘海宗,这个宗门同太华一向亲近,有过许多往来,但这并不是陆渊记住它的理由。 尘海宗能让他记忆深刻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司昭军同青都界流匪的第一次战斗,就是围绕尘海宗的安危而展开。 如今流匪又盯上这个拥有战舰的金丹宗门了吗? 茶案上有一幅铺展开来的地图,上绘整个青都界的地形。 与之前陆渊见过的版本相比,清晰的部分更多,南方未被勘测的部分更少。 司昭军的斥候们,在这较为安稳的半年里丝毫没有懈怠,将地图上那条模糊地域与清晰地域的交界线朝南推进了许多。 “尘海宗不在青都界宗门势力的腹地,它的位置稍稍靠南,又有一艘我宗褪下的老式破损战舰,在众多金丹宗门中也算醒目,被流匪盯上不是什么稀奇事。 我已谴人去往尘海宗附近探查,结果与来使所言相差不大,这意味着,流匪的下一个目标很可能是尘海宗。” 手指在地图上一段绵延的山脉中画了个圈,点明尘海宗位置,琼墉接着道:“目前我们已经在那里布设隐蔽的岗哨,舰队有一半处于临战状态。若是流匪进犯,可以随时出击。” 芒山的军力算不上多,战舰仅六艘。其中三艘都处于临战状态,是为了轮流休息。 简而言之,假如尘海宗真有流匪进犯,那么芒山战舰很有可能会全部压上。 “这...”对这项决定,陆渊并不能像往常那样爽快地同意,“流匪尚有五艘完好战舰,如果他们倾巢而出,我们就不得不将全部战舰都投入进入,方可形成可靠的优势。 况且退一步说,我们同流匪已经对立,这未必不会是针对我们的诱饵。” 陆渊的担心是有根据的,上次流匪进攻尘海宗时虽然仍然是零散的团伙,但芒山战军支援过尘海宗已是不争的事实。 这次流匪又盯上尘海宗,可以认为是一种报复,但也有更多的可能。 “陆师弟所言,我们也考虑过,但从整体的势力对比来看,不管是战舰数目还是质量,都是我们这方占优势。 退一步说,最坏的情况是流匪倾巢而出,逼得我们将六艘战舰全部压上,而后陈当在一旁埋伏,但即使如此,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击溃司昭军和琼华军,这段时间,已经足够驻守芒山的两位宗门前辈赶到。” 琼墉补充道:“况且尘海宗同我太华来往甚密,若是流匪围攻而我等袖手旁观,宗门声誉和生意都会受损。” 在诸界之中,除去三大道宗,就再也没有一家独大的宗门。 任何宗门都没有固步自封,同其它宗门完全断绝往来后还能长久昌盛的资格。 因为每一个相熟的宗门,都意味着利益和渠道的交换,都意味着可以付出一些已有的东西去交换自身没有或是紧缺的资源。 这种资源可以是物品,可以是人脉,可以是机会等等等等。 每一条渠道,对宗门而言都是一条输送新鲜血液的通道。 尤其在如今太华和韶薇针锋相对的时刻,这些渠道就更显得重要。 所以尘海宗来求援,琼墉先想到的不是派不派援军的问题,而是应当以怎样的方式派出援兵的问题。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众生微渺 嗡鸣声此起彼伏,低沉却有力,像是猛兽低吼,摄人心魄。 空气中弥漫着荡起的烟尘,从低伏的衰草叶尖绵延到高大的乔木顶端,是土壤的细微颗粒和沙尘被剧烈的震颤激起而成。 吴勇捂住口鼻,咳嗽两声。 他眯起眼,以避开这段并不长久的黄色烟尘,但受阻的视线却紧紧盯着模糊视野中的某样东西,不愿离开。 那是个看不清细节的庞然大物,它的身形被尘沙遮掩。 吴勇所能见到的,只是粗略的轮廓和略微斑驳的颜色。 即使隔着很远,那体型庞大的巨物仍能给他这名修者带来一种置身于刀尖的寒意,令他忍不住地颤栗。 这种恐惧和崇拜,似乎已经深深地刻印进骨髓之中。 在他记忆中,视野中庞大的战舰,就意味着力量、冷厉和杀戮。 这里是青都界南方,而吴勇是一名流匪。 一名曾经从那场司昭军援助尘海宗的战斗中侥幸存活的流匪。 彼时陈当还没有来,青都界的流匪也没有拧成一股,而吴勇也只是其中一伙流匪的一份子。 他的境界未至金丹,所以在那场战斗中并未被特殊关照,才侥幸留得一命,后来残存的人们被其它的流匪裹挟收拢,他也就跟着一起。 现在的吴勇是一艘流匪战舰上的偏将,领着百十来个人。 严格来说,流匪的战军并不能称之为战军,因为那只是临时拼凑而成,军制杂乱而无序,直到现在吴勇也并不知晓偏将这个没听过的官儿到底是怎样的级别和司属。 但这不妨碍他为此而高兴,毕竟已经算是脱离了底层,在劫掠中搂些灵石器物作为私财不成问题。 但这并不是吴勇得意的主要因素。 他真正引以为底气的,是在战舰上做了个不大不小的头目。 吴勇对战舰有一种异样的痴迷,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战舰发动腾空的时候,在下方注视。 与司昭军的那场战斗,几乎吓裂他的肝胆,此前他从未见过如此有序而整齐的修者团体,也从未见过如此强大恐怖的杀戮重器。 他仍旧记得,司昭军的战舰喷吐着炽烈的各色光辉和锁链,以及源源不绝的各类弩箭,像是割草一般收割着身旁修者的性命。 即使当时的几位金丹境界当家,用尽手段也仅能在战舰表层留下浅浅的划痕,然后被更多的光辉所淹没。 逃不掉,也打不过。 没有任何赢过的希望,甚至连苟全性命都成了一种可望不可即的奢望。 吴勇至今仍将那种无力和恐惧记得清清楚楚。 那恐惧更多的来自于战舰。 那简直是高效收割修者生命的利器,吴勇甚至怀疑,元婴真君若是有意杀戮,效率是否能够快过记忆中的那艘战舰。 也是从那时起,他才意识到,并不是只有高境界才能握有那样强悍的力量。 战舰从此对他有了一种别样的意味,他敬畏而渴求这般的强大。 在他心底更有一种隐藏极深的渴望,那就是以同样的战舰,将曾经追杀他如丧家之犬的司昭军正面击败碾压,正如当初司昭军对自己做的那样。 吴勇想让他们也尝尝被杀戮是一种怎样的滋味。 正在这时,一道听在他耳中具足威严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响彻整片简略至极的泊港。 “三天之后,发兵尘海宗。” 吴勇伏身,跪在地上,将头颅深深低下,几乎要将额头埋进面前的土壤中。 其它的流匪也都做着同样的动作,不管是在舰船上还是在其它的地方。 这是陈当的隐性要求,他从未明说,但没有对他表现出足够敬畏的人都已经没了。 吴勇趴在地面上,听到这段声音的那一刻,兴奋地整个身躯都在颤抖。 尘海宗几乎能够认为是太华的属宗,两宗之间联系紧密,攻打尘海宗,就意味着太华的人一定会来。 就像上次一样。 芒山有多少战舰,吴勇不清楚,但他觉得既然元婴境界的大当家选择这么做,那就肯定有他的道理。 不管是这些战舰还是流匪本身,都是一股难以被忽视的力量,任何人都不能小瞧。 即使是元婴也一样。 吴勇觉得,假如自己坐在陈大当家那个位置,战舰和流匪都是极强的臂助,绝不可能轻易抛弃。 陈大当家敢这么做,一定是做好了筹谋吧。 一想到即将和太华的人对上,吴勇感觉头脑都有些发热,更多的想法也被抛到九霄云外。 他渴望用敌人的鲜血和溃败,来洗刷心中难以磨灭的阴影! 等到陈当的声音沉寂,连余音也完全消失,吴勇才缓缓从地上抬起头来。 他的眼睛中包含嗜血的期待。 ...... ...... 陈当坐在宫殿中,他专设的堂皇座位几乎是废城的最高点。 他喜欢居高临下。 就像传说中的神祗一样,用冷漠的目光俯视众生。 修行至今,他觉得自己该有这个资格。 “很是可惜。” 在他左侧,有一道黑色身影,站的稍低些,嗓音低沉粗粝,像是砂石摩擦,常人听到会觉得十分不适。 这道黑色身影的慨叹对象,是下方烟尘中依次升起的战舰和诸多流匪。 他们的命运在陈当下达命令的那一刻便早已注定,那便是成为陈当前进道路上的资粮。 当然,黑色身影无意同情这些鲜活的生命,他觉得可惜的,是战舰,即便于元婴真君而言,这都是极为有力的臂助,也同样意味着一笔巨大的财富。 此战之后,不管结果如何,废城都将成为真正的废城,眼前的一切都将化为云烟。 没有人能够承受得起太华的怒火。 陈当俯视前方,人群在他眼中极为渺小,如同蝼蚁。 “渺渺众生,俱是蝼蚁,连自身生死都无法掌控,活在别人的股掌之中而不自知。” 他回头,望向那道黑色身影,眼中的冷漠被不甘与忿恨取代, “你我亦然。”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 坐对荷花两三朵,红衣落尽秋风生 西颢沆砀,秋气肃杀。 漫山黄叶簌簌而下。 陆渊沿小径去往山下,眉间有一抹忧虑之色。 岗哨的消息同尘海宗来使如出一辙,不管流匪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还是真有意拿下尘海宗,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不管如何,一场战斗都在所难免。 陈当向来对太华持退避态度,他虽性格暴虐,行事却很谨慎。 他的横空出世出乎许多人意料,许多人在之前甚至没有听过陈当这个名字,而当回过神来以后,这个名字已经成为强大谨慎的代表。 陈当的人格缺陷无数,但唯有一点值得旁人学习。 那就是从不惹当下惹不起的人。 这是他能活到现在的重要因素。 回想着陈当的资料,陆渊眉间郁色更浓。 能在诸多大宗追捕下活下来,乃至完成反杀的陈当绝不可能是无谋少智之人,这年头认不清自己的笨蛋是有一些,但很少,陈当更不可能是其中之一。 流匪已经把矛头对准尘海宗,这就意味着陈当很有可能,已经做好应对太华战军及芒山元婴的准备。 而芒山这边,甚至连他想做什么,有怎样的手段都不甚清楚。 虽说明面上,芒山的实力远远强于流匪,但陆渊心中始终有些忧虑徘徊不去。 忧虑的不是自己,而是芒山的诸位同门。 修行路上,陆渊可以说是一路顺风顺水,即使遭遇刺杀也有惊无险地渡过,因为他有着旁人难以想象的底牌,最不济也能保全性命。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是他的真实写照。 但其他人不一样,芒山的诸位修者,是正常的、符合修真界域认知的修者。 他们没有重宝傍身,被杀就会死。 陆渊是第一次以主事人之一的身份,参与进这场战斗中来。 在其位,谋其事,他不能不多为同门想想。 “肩上的担子,有点重啊。” 陆渊喃喃道。 他在山脚一处池塘边停了下来,塘里本有盛开的莲花,如今只剩三两残瓣与一池清波。 “太华于我意义非常,这时怎能不尽心?” 前世今生,在陆渊这里并非妄言,他记得在那颗蓝色星球上的种种,也记得入宗后的点滴。 活在当下最重要。 于公,陆渊是符器阁阁主的关门弟子,身份远高于一列真传,能与首席并肩;于私,他的朋友关系人脉都在太华,对他好的人也都在太华。 太华可以没有陆渊,但陆渊不能没有太华。 这与修为能力无关,早在他踏进这个宗门的时候,太华二字就已经在他生活中刻上了难以磨灭的烙印。 人与人之间有很大不同。 于陈当而言,世间一切都是踏脚石,所有人都可牺牲,都可利用,在他的世界里,除了自我便再无其它。 可对陆渊来说,生活是由许许多多的人和事组成的,总有些人和物,是不能放弃甚至值得为之付出的。 除了经营好自身的小世界,慢慢地提高修为,和辰皎一起就这样生活下去之外,陆渊并没有别的欲望。 而现在,他却突然发觉,自己的身上有了很多责任和追求。 他得护着太华同门,正如太华护着他一样。 “我没啥野心,就像野草一样扎根在名为太华的土壤上,托它的福,我可以平平安安,可以交到很多很好的朋友,可以活得肆意而奔放,可以去尝试我想过的生活。” “但现在有人要刨我扎根的土,那我怎么能当做没事发生呢?” 一阵带着肃杀意味的秋风卷过,池塘莲花仅剩的三两红色残瓣随风而落。 陆渊挺了挺胸,敛去面上忧色。 忧虑不能解决问题,他要做的,就是用自己的手段和方法,去迎击欲来的风暴。 二世为人,陆渊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做自己觉得应该做的事情。 得学学四爷,该偷闲划水时划水,该挑重担时挑担。 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 ...... “看这情报,尘海宗被袭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儿了,你准备怎么办?” 泊港中人来人往,许多在泊港任职的修者推着小车,将适用于对舰的各色法器弩箭运送上黑色的战舰武武备舱内。 琼墉抱了两具青色的甲胄,扔给柳余恨一具:“先穿上青鸾甲,这可不比伏击,是明摆着的正面对刚,小心些。” 青鸾甲是包含头盔、胸甲、战靴等在内的整套铠甲,以砀山铜为主体,掺杂了各色珍稀金属形成坚固的合金,内设繁复阵纹,不仅防御力十分突出,同样能够极大程度上缓冲消解袭来的真元与震颤,增加真元输出与回复。 穿上青鸾甲,不仅仅能增强防御能力,对各处的增幅也极为显著。 芒山也只此两具,若有损坏,需得上报宗门再作申请。 “尘海宗与我太华的关系,许多宗门都知晓,之前又有那样一场战斗,陈当不会不知道。 流匪的这些动作,本意不在尘海宗,而在我们。” 柳余恨接过甲胄,分析道:“从情报来看,我想陈当要的不仅仅是击溃我们,如果没有足够的利益,他不会如此铤而走险,冒着被我太华诸界追缉的风险来做这些。 他的道术非常诡异,在诸界之中几乎没有听闻,这样的道术若是一道二道还能解释为自己创立,但他的道术繁多,这就意味着他身后可能有着难以想象的势力支撑,至少是充足的典籍与修行底蕴支撑。” “既然知道他的目标有可能正是我们,那这次...” 琼墉的口气出现了犹疑,她固然希望能够能与流匪来一场较量,可事关司昭琼华二军的一千两百名同门,自然不能凭喜好来指挥。 身为统领,便要统筹全局,以大局观世事。 “这次我们要去。” 柳余恨的语气果决:“躲是躲不掉的,一次不成,还有下次,而且总不能放任尘海宗覆灭不管。 更何况,陈当是想解决掉我们,这对我们来说又何尝不是剪除他羽翼的机会?符器阁的事情是宗内机密,没有传出,他并不知晓我们这半年里做了些什么。” “我们的时间不多,这次他挑起争端,也同样是我们的机会。” “纵使不敌,凭着那些行之有效的方案措施,我们也有足够的方法和时间等待援军到来。” 接着她缓步走向泊港的武库,下达指令,虽是女声,却字字铿锵,落地有声, “武库名下所有能用的百宝囊装满,暂时全部移交诸舰武备舱!新近生产的弩箭、符箓、丹药等尽皆就地存放,武库空间不够,就用其它空余的各室!各室空间不够,就用居舍!” “务必在出发前,将所有战舰的储备最大化!”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三章 事急从权 “布设在尘海宗的岗哨一传来消息,我们就得立刻动身!” 柳余恨与琼墉步入泊港武库之中,径直来到甲胄室前。 泊港武库为符箓、法器、甲胄、消耗弹药、丹药等各开一室,分开存储,每室都有相应的纹理和措施来进行存放器物的保养和存放。 陆渊麾下一组的两名器师,在泊港不远开设了两间工作室,这两间与陆渊相隔甚远的工作室有着为数众多的器辅造,在芒山器师中分配到的助手最多。 之所有如此优待,是因为其本职工作为源源不断地生产这些军备。 若武库满盈,舰队一有消耗,便可从武库中补足给养,无需再从宗内调配。 基地完善,后勤可靠,为外出的强大舰队提供充足的支援。 整个泊港形成一个极为完备的军务系统,这正是陆渊想要达到的小目标。 但要达到这样的状态是极为困难的,芒山能够在短时间内建成泊港,是靠了太华无匹的体量与千百年积累,而陆渊虽然有着一整个小世界为后盾,却只是孤零零的两个人,仍需徐徐图之。 眼下泊港内的任职修者们,正将人手集中在武库,按照二位芒山权限最高统领的命令,调出所有仍旧闲置的百宝囊,将战舰所需各项给养标明,分类装进囊中。 “统领,宗内前次运送的两箱补元丹需要特殊的阵法和器物来保存,本是只准备用作芒山内修炼所需,装进百宝囊中不免会造成丹气逸散和药力流失,还需继续填装吗?” 一名武库所属执事朝柳余恨和琼墉禀报。 补元丹是一种能够加快真元回复的丹药,由于保存不便,一般只用于宗内修炼,难以满足长期外出任务的需要。 “继续。” 琼墉点头应允。 补元丹药力完全流失需要月余,而假如真有袭击,也就是这两天的事。 这遭不同以往,需要将一切能够利用的资源利用上。 “等等,取出其中三十瓶,分发给本次不用随舰出征的战斗人员。” 柳余恨停下了推开甲胄室大门的动作,朝那名执事嘱咐道。 等到他依照指令退下办事,琼墉才望向自己这位师姐。 目光罕见地有些凝重, “难道您认为芒山也有危险么?” 芒山可是有足足两名元婴坐镇,又有护山大阵护持,用固若金汤来形容芒山守备都有些乏力。 如此森严紧密的壁垒,安全甚至比舰队本身都更有保障。 柳余恨摇摇头,又点点头:“虽然明面上看起来没有问题,但我总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除了补元丹要留下一些,各类工事需要的资源也一样,另外待会还需要同陆师弟说一声,在舰队离开芒山期间,将诸位器师暂时调配到大阵的各个枢纽中去,直到舰队回来。” 司昭琼华二军共有战兵一千二百,其中金丹九十六,归真九百,筑基两百零四。此次尘海宗若真遇上袭击,那么除了两百零四名筑基境界的战兵,其它的尽皆都要随舰队出征。 那时芒山的主要力量便只有未曾学过战阵配合的诸位器师。 战力尚且不论,但他们的境界摆在那里,金丹与归真之间,隔着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假如两支新军离开芒山,器师们就是镇守各处大阵枢纽的最佳人选。 “对了,你的金钥呢?” 她从怀中取出一枚暗金色泽的月牙状金属块,朝琼墉问道。 要完全掌控芒山的护山大阵,除了各处枢纽贯通无阻之外,还需要三枚金钥,柳余恨手中所持就是其中一枚。 握有全部三枚金钥,就意味着将大阵的全部权限纳入囊中,阵法的开合、增益、利用都不在话下。 剩下两枚,分别由琼墉和陆渊持有。 金钥涉及极高的权限,牵连诸多机密,即使是金丹境界的战军部将与诸位器师,也少有听闻。 “难道你要...” 琼墉有些震惊,三枚金钥从来都是分开保管,从不独纳于一人掌中。 每当需要对大阵作出调整和改变时,都需要持有三枚金钥的人共同决议,决议之后的结果方能施行。 而眼下,柳余恨突然提起金钥... “对,舰队出发前,我会把金钥交给陆师弟暂时保管,等到舰队回返再取回。” 柳余恨淡淡地说道,似乎这并不是件出格的事情。 但此地唯有琼墉知道,这不仅仅是出格那么简单,甚至有违规章。 三枚金钥上是护山大阵的全部权限,而护山大阵是芒山这处属地最重要的根基,在对敌、修行、战略辅助等等方面都有着绝对性的意义。 若是陆渊拿到三枚金钥,就意味着这处属地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是太华明令禁止的。 “可...” 琼墉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眼前的师姐止住。 “假如我们在离开芒山后,将两枚金钥一同带走,那么假如有需要动用大阵的意外发生,单凭陆师弟手中的一枚金钥,是无法完全调动大阵的,阵法的增益会大幅下降,各项机能也将关闭大半。 而如果要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我们就要选择一个人,把金钥留在芒山。 金钥涉及的机密甚多,除了陆师弟之外,再没有一个人的权限、地位皆符合要求,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事急从权,若是之后宗门降罪,我一人揽下,不会牵连你和陆师弟。” 柳余恨说完,将另一只手伸到琼墉面前:“金钥。” 琼墉皱着眉头,从胸前拿出同样的一枚金钥,放在自家师姐平伸的手掌上:“师姐说这话就见外了,如有责罚,我也不会置身事外。 我真正担心的是,陆师弟他...毕竟境界有些低,即使三枚金钥在手,调度整个护山大阵也...有些困难吧。” 柳余恨将收回手掌,将两枚金钥捏在一起,放回百宝囊:“如果我相信一个人,那并不只是相信他的人品,还意味着我相信他的能力。 人品败坏固然不值得信任,但若实力不足,我也绝对不会将背后交给他。 还记得我同你提及的陆师弟过往吗?我相信他有这份能力。” 至此,琼墉心头的犹疑才彻底消失。 她点点头:“我相信师姐。” 柳余恨颔首回应,而后推开甲胄室的大门。 数百套沉重而更富杀气的黑色战铠居于军士寻常穿着的甲胄上方,分列两侧,映入众人眼帘。 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 风莺 尘海宗依山而建,地势高峻,山门险要。 单从地形而言,便能阻拒许多修为较低的修者与战舰之外的大型攻伐器械,加之有护山大阵将山门及之上的宗内建筑护持其中,便更加稳稳固安全。 在护山大阵外,另有诸多堡垒类型的小型要塞与阵法禁制,分别列在山门附近,充当屏障。 若有歹人欲有不轨之行,层列铺开的小型火力点便是他们需要面对的第一道屏障。 拔除一座小型要塞其实不难,难的是在面对其它策应支援的情况下,将不知具体数目和隐藏方位的火力点逐一排除。 在没有战舰的情况下,除非高阶修者占据绝对优势,又有许多炮灰冲杀在前,否则尘海宗的防御措施真的可称固若磐石。 故而即便尘海宗地处偏僻,离南方更近,以往流匪松散时,也鲜有人敢拉些人马来,希冀从这个老牌金丹宗门里剐下肥油。 但在如今的态势前,这往日里极为可信,能引以为可靠后盾的层层壁垒也似乎有些脆薄意味。 战舰的横空出世,颠覆了曾经修真界域的战争方式,让修者之间的混战与单凭修为的单打独斗成为笑话,就连数百年前风行的战阵也黯然退出历史的舞台,不再是大宗间互相攻伐的主要手段。 因为同样修为的一批修者,若是配上战舰与诸多附属法器,组成舰队的话,几乎能在各个层面,对以往的战斗方式进行碾压。 更别说战舰主炮威力巨大,这种程度的输出,难以简单地用修为境界进行衡量,是破山毁阵的有效手段。 现今流匪有五艘完好战舰,虽性能储备比之太华远有不及,仓促组织的战兵建制纪律同样稀松,但真要有意荡平尘海宗也只是时间问题。 险峻地势,天然屏障,以及诸多的防护手段,这些优势在一整支舰队面前没有任何意义。 但好在,现在居于尘海宗附近的,并不只是尘海宗的人。 尘海宗南方是莽苍的山脉和葱郁的密林,其中夹杂着几个隐蔽的堡垒。 而在这些堡垒更南边的地界里,还有着一些极为难以察觉的岗哨。 在一座山头侧面的苍绿古木林中,一截稍显古怪的遒劲枝杈探出树冠,朝天而起。 之所以说它古怪,是因为枝上有微微的亮光闪起,似乎是裹足了树身分泌的晶莹树脂。 这点微微的暗芒放在绵延千百里的苍郁森林中极为普通,任谁都不会注意到这点微微的不协调,哪怕是从上至下俯视,也绝不可能发现半点端倪。 但谁也不会知晓,就在这枝杈的底下,有着一名将气息与身形完全隐匿在树林中的修者。 李云峰跻身在狭窄的树洞之中,那截稍显不协调的枝杈从他手中延伸出去,直至树冠之上。 它不是什么裹满树脂的枝杈,而是件做好伪装的观测法器。 它的作用,是极大的将修者五感提升到一种极为敏锐,寻常修者难以达到的地步,使人看得更远,听得更广,感知更为遥远。 最重要的是隐蔽。 修者以感知神识观人,若是境界相差不大,便极容易被察觉,但这件出自太华符器阁的观测法器,则能够将这类窥探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御使时产生的真元波动,也将被极大幅度地削弱。 通常用于岗哨与战军前方的巡查游骑。 “呼……” 李云峰控制着身躯动作与真元行进,微不可查地吐出一口浊气。 从尘海宗遣派使者求援,他受命从太华出发抵达此地,已有四天。 李云峰在琼华军中任游骑,负责战舰行进前方的查探,善于隐匿追踪,长期的训练练就一双隼眼,再配上专门定制的观测法器,除非是境界高出太多的修者有意隐匿,否则真的少有什么能逃过他的眼睛。 靠着这手本事,李云峰在琼华军里也是有些名声的人物,算不上声名鹊起,也是小有薄名。 此番前来,便是琼墉亲口点名,提他过来。 尘海宗虽有艘破损战舰,却没有与之相配的后勤给养,没有专门供战舰修补保养的泊港,也没有充裕的武备供应,所以至今这艘战舰都没有真正启用过。 没有泊港,便很难停泊战舰,加上流匪意图并不明确,故而战舰并未开来,只有李云峰与其他十九名游骑在此处观测。 他们所藏匿的地点,已经远远越过尘海宗的范围,离地图上那片模糊的南方地域不远。 唯有如此,才能在流匪到来之际,为太华战舰赶来争取些时间。 一只棕灰色的小鸟儿从树洞中跳上李云峰的衣襟,霎时身上的羽毛便从树木的棕灰色转变成衣襟的青色。 它蹦跳着到了李云峰肩头,贴近悬挂在树木的皮袋,再伸出青色的鸟喙,啄食皮袋中早早备好的米粒儿。 这能变色,善隐匿的小鸟儿叫风莺,居于二品,是李云峰的搭档。 因其在视野和感知层面的隐匿性极好,兼之飞行速度极快,很适合传递信息,所以便成了游骑的标配。 李云峰小小地挪动了下身体,注意力仍集中在观测法器的窥视范围里,但眼角的余光却落在这只风莺身上,甚至挪了个方位,方便它啄食灵米。 修者并非是绝情绝性,独求逍遥的存在,他们是借用天地之力为己所用的修行者,同样是人,有嬉笑怒骂,七情六欲。 虽然由于修者所处的环境,表现方式与凡人有所不同,但本质上仍无差别。 他们都有颗盛满人性的心。 孤身在此,全神贯注地观测数日,其中辛劳和孤寂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存在,太华游骑虽然骁勇坚韧,长久如此也会支撑不住。 好在有这只小鸟儿作伴,让李云峰的生活有趣许多,不至于那样枯燥。 就在他想要揉一揉酸涩的眼睛,缓解一下疲劳的时候,南方的穹野之中却有了些异动。 有一些黑乎乎的小点儿出现在视野当中,由于离得远,它们的身形极为微小,却在缓缓变大。 这意味着它们正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行进。 李云峰一惊,打起精神,动用真元使视觉更加敏锐,仔细观察这些越来越大的黑点。 这一瞧,瞧见了棕色的舰身和张扬的骷髅旗帜。 这分明是流匪的舰队! 他们自南向北,朝着尘海宗的方向去了! 没有声张,李云峰继续潜伏在原地,以防被发觉,那只小小的风莺,却在眨眼之中变成与森林相配的绿色,悄悄地窜出树洞,轻巧而不引人注目地朝远方飞去。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五章 破釜沉舟的炮灰 芒山距离尘海宗有五百余里。 于普通修者而言,要独身越过五百里,需要夜以继日的赶路;可如果以战舰与风莺飞掠穿行的尺度来说,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 风莺身价不低,且需要驯化困难,即使驯化,照料培养都是极为巨大的支出,且需要特殊的方法和专门人员进行饲养,是尘海宗不曾豢养的,但驯化的益处也是极为明显,在关键时节往往能够发挥巨大的作用。 李云峰的那只风莺,在大部分人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将消息送进了芒山。 “陆师弟,从现在起,芒山事务就交给你了。” 泊港武库内,众人视线之外,柳余恨取了副黑色战铠,同两枚金钥一起交给陆渊。 比之军士们穿的黑甲,黑色战铠更加沉重,纹理更加繁复。战铠的关节处有光华暗沉的锋刃,刃厚而锐,难以被折断。 只是静静地摆放在原地,便会叫人心底生出冷厉的意味。 柳余恨取的战甲叫做角犀铠,用料珍惜,以瀚海界妖兽角犀的皮与角为主材,耗费心力无算,品阶品相皆远超军士多穿的普通札甲,更兼具互相配合以产生增幅的能效,是极适用于团队作战的昂贵铠具。 武备库中共有角犀铠两百零九具,除了九十六名金丹阶别部将之外,十二名器师也各自分有一具。 摆在陆渊面前的,就是最后余下的那具。 陆渊抱过这具颜色深、入手沉的铠甲,暂且搁在一边。 而后珍而重之地双手接过那两枚暗沉的金色月牙。 他没有问师姐为什么要将这两枚极为重要的金钥交过来,因为在芒山战兵空虚,舰队临战的时候,师姐的意思不难猜到。 第三枚金钥从他身上盘旋飞出,同手掌之上的两枚金钥互相引动,发出共鸣,它们一个接一个贴在陆渊的右手拇指上,嵌成一枚表面粗糙,卖相一般的金色扳指。 陆渊瞬间觉得,自己能够调动的阵法枢纽等有了极大的飞跃,原本就算有着一枚金钥,可即使仅仅只是想要了解大阵,都有些雾里看花的疏离感,可现在,这层挡在他观感之前的朦胧屏障,已经随着金钥的改变悄然消失。 浓郁的灵气、繁多的阵法、各处工事、牵连的繁杂地脉……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浩浩大势,都完全陈列在他感知之中。 芒山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秘密。 陆渊讶异地抬起手,将金色扳指置于眼前,它平平无奇的外表下,却藏着整个属地最完全的权限。 “师弟,芒山就暂时交给你了。” 耳边刺耳的嗡隆持续不断,那是战舰发动时的轰鸣,不用回头去看,陆渊也知道此刻泊港的各个舰位,已经打开了平日挡在上方充当天花板的挡板,深沉如墨的庞然战舰正伴着滚动的风流,缓慢而沉重地从打开的挡板之间升起。 柳师姐的声音在轰鸣中传入陆渊耳廓,而后陡然转的十分细小,难以让人听清:“若是情况果真糟到一定地步,以保全自身为要。” 震耳的轰鸣渐渐小了,太华的六艘战舰已经逐渐远去,它们正缓缓地加速,朝着尘海宗的方向驶去。 柳余恨不再停留,对陆渊点头示意,而后化成一道明黄色流光,直追已然跃升至云间的战舰。 陆渊的神情却有些惊讶,最后的那句嘱托,显然在他意料之外。 一直以来,柳余恨在他心里的形象,就是擅以利益分利害,她总是站在宗门的立场,以一种极为理智的思维来聚拢资产、统领战军。 单以思维角度而言,她就如同一台逻辑严密的机器,永远只做当下最恰当的决定。 但对陆渊,她似乎有些格外的关照。 不知是因为在她眼中,陆渊本身的潜力和价值,对太华的作用远超芒山诸人,还是由于四爷的关系,才有了后一句的微声嘱托。 陆渊抱着角犀铠走出武库大门,遥望战舰排空留下的笔直云轨。 如果是后者,那么四爷在柳师姐心中的分量,要比自己道听途说得来的猜测还要重得多。 陆渊收回视线与心绪,将注意力放在眼前。 角犀铠他并不陌生,身为乙中房器师,即使没有亲手制作过这类甲胄,却也仍然知晓它的各项功能与优缺点。 陆渊解开甲胄各处的搭扣,将这副胸甲厚达半个指盖的沉重黑甲穿上身,试着走了两步。 角犀铠单纯的重量就已经达到九百余斤,而寻常修者重神识术法而轻体魄,这也就导致能轻松穿上这副甲的人很少。 如果不是金丹境界,便只有精修体魄的体修才能披挂。 但陆渊比较特别,体质这项资质将体魄涵盖在内,点满资质的他虽然表面上看不出端倪,却是少数能在归真境界撑得起这幅甲的修者之一。 但角犀铠之所以只能配发给金丹阶别的部将,并非只是由于其重量,还有其对归真境界修者来说堪称恐怖的真元消耗。 陆渊将真元注入其中,便有偏暗的微光从甲胄表面依次亮起,似溪流般贯通,组成一副绚丽的花纹。 抬了抬手,只觉轻若无物。 在真元流转铠具全身之后,陆渊的力量和瞬时输出等方面都迎来的巨大的提升,就连神识层面也隐隐有种更加敏锐的感觉,而这还远远没有达到这幅铠甲的上限。 于是巨量的真元继续涌入铠甲,渐渐的超过了陆渊的恢复速度,就在这时,三枚金钥勾连嵌合而成的暗金扳指闪过淡淡的光华,而后数不尽的灵气在芒山大阵的转化下变得更易吸纳与转化。 源源不绝的真元自陆渊身体内产生,即使角犀铠耗用再多,也可顷刻间补满。 此时的陆渊,在芒山大阵的支持下,就像是一座永不停歇的真元永动机。 “真不错。” 陆渊点点头,接着又试了试大阵带来的其它增益。 他不曾同舰队上的战兵们进行过配合训练,即使跟着舰队前去,也难以发挥多大作用,甚至可能因为配合与衔接的不到位而产生坏结果。 就是去了,也难说能起上什么作用,因为在脱离舰队后,陆渊只是一名修者,而敌人却是一整支几乎是与己方相同配备的舰队。 而师姐的举动,也说明芒山也未必安全,所以戴上暗金扳指的陆渊留在芒山,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想了想,陆渊运起真元,朝山下奔去。 大阵枢纽几乎都在山顶,而金丹境界的器师们大部分也都在山顶,相对的,山下的巡逻队伍和高阶战力就少一些。 运步如飞,九百余斤的沉重铠甲在他身上轻若无物,除了他自身的体魄外,每时每刻消耗的巨量真元也是他能做到这一步的重要因素。 但大阵的增益,却迅速填补他的所有损耗输出。 陆渊的目标是山门,在大阵的庇护中,那里是唯一有可能打开通道的地方。 他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因而只能尽力去做些力所能及的。 …… …… 李云峰仍然趴在树洞里,遥望着天上越来越近的舰队。 他接到的命令是探查流匪动向,并尽力保全自己以待太华舰队到来。 若是一个人冲上去同流匪拼命,除了无谓的送命之外不会有其它结果。 只是看着看着,他却突然发现流匪舰队的方向出现了偏差。 那不是去尘海宗的方向。 看去势,舰队的目的,应当是要挡在芒山与尘海宗之间的这条直线上。 层列分开的舰队阵型,也慢慢弯成半圆弧形,弧内朝向尘海宗,弧外朝向芒山。 五艘战舰的首尾,隐隐连成一道特大的弧形,战舰的两个侧面分别正对尘海宗和芒山。 战舰侧面宽长,比起舰首舰尾更为宽阔,有更多的空间来安装各类舰炮之类的大型法器。 因而除了主炮外,大多数极具杀伤力的法器都在战舰侧面。 这就意味着,若是一艘战舰在行进过程中,前方出现的是敌方战舰的侧面,那么就将陷入天然的劣势。(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查一下历史上大炮巨舰时代的t型舰队阵列。) 流匪排成这般的阵列,目的已然明确,那就是以逸待劳,以侧面对太华舰队的舰首,达到形成火力优势的目的。 至此,流匪的意图也昭然若揭,他们的目标并不是尘海宗,而是太华的舰队。 半圆的阵列,既能同时应对尘海宗和太华舰队,又能快速调整方向,即便太华想要绕开,也不如流匪队型调整得快。 流匪的舰队已然现身,而作为流匪首脑的陈当却仍旧毫无踪影,不知是在其中一艘战舰上,还是在其它地方。 隐匿在丛林中的李云峰,说不上久经战阵,可也知道些舰队对拼的道理。 心知这样下去,太华的舰队将会在开始便居于劣势,李云峰心下焦急,但他的风莺已经早早去了芒山,此时尚未回来。他没有手段在躲过上方舰队侦查,将消息送回去。 与他一同前来的十九名游骑,各自负责一部分区域,彼此之间相隔极为遥远。 游骑之间固然有互相联系的手段,但要么需要的时间长久,难以在大部队到来之前送出消息,要么同袍间隔了这么远的距离,催动联系法器的真元波动极大,定然会被相距不算太远的流匪舰队发觉。 战舰上可不止是攻伐类的法器,侦测类的法器同样不少。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再等下去,恐有难以接受的局面产生。 李云峰终于将牙一咬,摸出一枚木哨,搭在唇间。 滚滚真元注入木哨之中,而后一阵难以用耳朵听到的特殊波动,以他为中心,席卷向四面八方。 其它游骑会接受到消息,但代价就是李云峰会孤身一人,暴露在流匪的整支舰队探查之中。 吹响木哨之后,李云峰便猛的从原本藏匿的地方弹起,拼上自身的最大限度,急速朝尘海宗的方向电射而去。 于此同时,数道五行术法凝聚的光束将他原本趴的古木炸成齑粉! …… …… “统领!下方发现一名修者,方才被明光镜侦测到,目前正向尘海宗方向逃跑,极可能是尘海宗弟子。” 半圆阵列最南方的一艘战舰上,吴勇正在朝这艘战舰的主事者汇报。 明光镜是战舰本身携带的侦测法器之一,方才李云峰催动木哨的真元余波被它捕捉到,便暴露在整支舰队的目光之中。 而吴勇,恰恰就是负责明光镜的偏将。 于是第一时间,他便将这条消息告知战舰真正的主事人。 但他的上司——一名在吴勇心目中权柄极大、修为极高的金丹境界修者却面色惨白。 并非是因为李云峰的出现,自从被强制操纵舰队来此的时候,这名金丹修者便是这幅模样。 他虽不知陈当的具体图谋,却也能猜到自己的下场。 不管这次能不能赢,恐怕青都界最大的流匪团体都不会存在了。 这名金丹境界的流匪去过许多其它界域,包括与青都界毗邻的涌泉界,他的见识也算广博,知晓太华二字究竟代表着什么。 因此他对这条消息并未表现出任何惊异与该有的震怒,只是有气无力地挥挥手:“你看着办吧。” 吴勇得到回应后,快速步出船舱,他带着狰狞的笑意,拉了一队亲信,便乘着法器,朝那名暴露行踪的修者追去。 虽然不明白为何舰队没有提前剿灭尘海宗,在他眼里,尘海宗已经是刀俎下的鱼肉,不值得忌惮。 然而他所不知道的是,流匪的后勤极为薄弱,这次倾巢而出,更是将所有的储备都带在了战舰上。 即便如此,流匪仍不能对尘海宗动手,因为他们的储备,并不足以在攻破尘海宗之后,再与太华舰队对抗。 同吴勇想的不一样,将青都界可堪入眼的流匪都集纳其中的这场战斗,不是筹谋已久,而是破釜沉舟。 赢得了,可以晚死几天,赢不了,连废城都回不了。 而在他们未曾注意到的另一侧森林中,一只变成绿色的小小鸟儿,正从一处林间跃起,在葱郁森林的掩护之中,朝芒山的方向飞去。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六章 蓄能 从尘海宗附近森林里跃出的风莺很快碰上了自芒山出发的太华舰队。 李云峰冒着生命危险才让消息来得不是太晚。 假如等到隐匿在云层中的敌方舰队进入侦测范围,那便为时已晚,太华舰队将受到毫无保留的饱和攻击。 “将众舰所有防御型符箓调出一半,立刻交付蚩庸、昭蓼二舰,务必在抵达磁窑山前全部布设在二舰表面!” “另,改变阵型,以蚩庸、昭蓼二舰为先,其它战舰跟在后方!绝不可贪功冒进!” “昭虞舰开启隐匿法阵,直入高空,以罡风层与天象为掩护,停驻在流匪舰队上方,等到敌方舰队发动攻击,再开火。” “各舰主炮开始蓄能!” 接过风莺后不过数息,一条又一条指令便从一艘主舰的中枢室内传出,由传令兵迅速传达至正在加速的诸舰。 舰队赶到尘海宗附近并不需要太长时间,每一秒钟都弥足珍贵。 但没有一条命令是关于停顿整肃,以商量对策的。 一鼓作气,再而衰。 此时士气正盛,若是停顿,士气便会衰落。 而且柳余恨与琼墉并不需要太长时间来思考对策,在成为战军统领之前,她们便已经可算是征战的老将。 “蚩庸、昭蓼二舰舰体雄厚,专职即为防御,将半数防御性质符箓用在上面,只要不是两尊主炮同时击中,也当无碍。” 柳余恨的面孔已然隐藏在青色雕纹的面甲之后,面甲的双目处是两片厚厚的透明晶石,她的声音透过层层甲胄的细微间隙中传出,带上一种戈戟交击的凌厉。 现今芒山舰队中,有两艘防御专精战舰、两艘主舰、一艘速度专精战舰与一艘火力专精战舰。 冲锋在前,以自身为盾的蚩庸昭蓼二舰便是防御专精,而要越过极为高远的罡风层,贴着天幕提前抵达流匪舰队上方的昭虞舰,专精速度。 “陈当不知所踪,我们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瓦解那五艘战舰的所有反抗力量!” 同样将青鸾甲穿戴完备的琼墉点点头,并无疑议。 在两支新军并在一处时,真正的指挥权自然而然地被她交予自家师姐,正如过去那样。 她对自家师姐十分信服,这份信任与敬服来自于过往军旅生活的无数次经验。 不管处于什么样的困境,师姐总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作出最正确最理智的选择,虽然有时做的决定有些不近人情,但从大局上讲,那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有时候琼墉甚至会想,假如有一天不得不放弃四爷的时候,自己这位行事果决的师姐会怎样做。 是继续站在宗门的角度,还是其它。 “要开启陆师弟的神识阻隔阵法吗?” 琼墉问道。 那是为了阻挡元婴飞剑特别加装在战舰上的阵法,会在战舰周围百丈形成一层以罡风为壳的神识阻隔带。 “暂时不要,主炮两侧的余波会彻底将阻隔带撕成碎片,那时银扣再多也补不上。” 银扣是陆渊所做,本就是维系神识隔离带外那层罡风的器物,即使有破损,朝舰体外面送出几枚银扣,便能够填充缺失的罡风,修补破损的阵法。 但若是被主炮波及,整个支持神识阻隔带的阵法便会彻底崩溃,修补就无从谈起。 在她们对话的舱室外面,各色光芒次第亮起。 顶着凛冽而浩大风流的战舰外,一层层由舰体上铭刻阵法支撑起的光幕成形,护住装甲难以护到的地方。 甲板,窗舷,乃至齐整的两侧炮口,都暂时被光幕罩住。 同时,一股又一股令修者难以企及的庞然力量正在各舰的甲板之下汇聚,尚未成形便有迫人的压力传开。 如有泰山压顶。 只是很快,这股让人难以承受的重压就在层层阵法的作用之下被削弱到不影响战兵行动的地步,而与之同存的灵气波动,也在不久之后缓缓平息。 ...... ...... 吴勇在颤栗。 他同样处在那种足以让人修者都惊惧的无俦巨压之中。 追捕未能成功的他返回了战舰甲板上,而甲板之下正是正在蓄能的战舰主炮。 修者能以境界区分,寻常法器也能够以人为定制的范围来界定品阶。 但主炮不在任何等阶的器物之内,能够衡量它的只有专门为其制定的标准。 因为它所需的能量与发挥的功效,远远超出任何一种常规法器所能做到的极限。 它是为数不多的,连元婴修者都不敢硬撄其锋的杀器之一。 吴勇此前从未感受到的庞大灵气在甲板之下聚集,如同一头凶兽潜伏在此,只待敌人到来,便送上压抑许久的决然一击。 “真是...真是...” 吴勇心中满是敬畏和激动,那是面对远超过自身力量的敬服。 他握紧剑柄,想要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澎湃的心绪,却最终也找不到任何能够完全描述如此壮丽景象的词语。 在这般的力量下,任何词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除了敬畏激动之外,还隐隐有些畅快之意从心底升起。 看呐,如此巨大而澎湃的力量,就在我的脚下!如此规整的舰队,就在我的身旁! 陈大当家筹谋已久,这次定然能够让太华的人有来无回! 主炮聚能时的波动,流匪的战舰完全无法阻挡,甚至连削弱都难以做到。 巨量的灵气凝聚,让他们在修者的感知之中,如同太阳一般耀眼,完全掩藏不住踪影。 四方的灵气,在以一种极为夸张的速度聚拢在战舰附近,源源不绝地注入甲板之下的主炮之中。 以至于在感知之中,天地之间掀起一道席卷六合的巨大灵气风暴,其中更掺杂青紫二色。 似与天地相接的灵气龙卷彻地连天。 但这等规模的风暴同样会干扰修者的感知与侦测法器,使其在短暂地失去效用。 所以当吴勇沉浸在主炮的灵压之中时,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在远比云层更加高远的罡风层上,一艘隐匿行迹的黑色战舰悄然停在了流匪舰队的上方。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七章 胜? 似乎是在回应吴勇的期待,遥遥的,远方的云端出现几个隐隐约约的黑点。 一般来说,对于战舰而言,幅度较大的转向与停顿都需要极长的距离来缓冲,不仅仅是因为巨大的惯性而难以停下,还有一个原因是假如在极短时间内止住去势,许多舰上修者的身体难以承受,同时对战舰本身也会造成大的损伤。 所以假如一艘战舰在高速行驶的状态下进入视野,那就意味着短兵相接的时刻就在眼前。 “开始攻击。” 上司的声音似乎有些中气不足,但捏紧拳头的吴勇完全将这点小小的违和抛之脑后。 因为命令中包含的信息让他觉得振奋。 将真元填充进面前射程极远的弩炮之中,吴勇紧紧盯住越来越近的太华战舰,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它们已经从视野中的黑点变成模糊的轮廓。 就是现在! 吴勇扣动弩炮的扳机,汹涌的气流伴随炽烈的光柱骤然喷射而出。 经过短暂的飞驰之后,这道从火行术法开发而来的攻击撞上了最前方两艘比寻常战舰更为宽大的黑色战舰上。 与此同时,更多的术法与弩箭落在那两艘黑色战舰身上,激起巨大的火焰与黑烟。 但吴勇却意识到有些不对。 要组建战军,就必须对作战方式有最基本的了解,吴勇曾在陈当的要求下,恶补了些关于战场的基本知识,眼前的这一幕却有些超出他的预料。 因为冲在最前方的两艘战舰上,有着极为密集的金色光纹,几乎在战舰表面形成一道涌动的光晕。 许多术法落在光纹上,便与光纹一同消弭,甚至连舰体装甲都难以触碰到。 但那些形似符箓的光纹何止百千。 而且,这两艘战舰仍在提速。 太华战舰以舰首对着流匪战舰的侧面,这是极为不利的,因为具有巨大杀伤力的大型法器多安装在侧面,硬冲过来的结果就是这两艘顶着层光晕的战舰,要承受五艘流匪战舰全开的火力轰炸。 即使不减速,也有缚索织成的巨大网兜以及其它方式将其拦下。 所以在面对敌人有利的队列时,许多统领都会选择减速以及调整阵列,这才是吴勇记得的内容。 而现在,顶在前面的两艘太华战舰却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 它们的速度太快,以至于流匪战舰的主炮无法锁定。 吴勇看着舰首的撞角,猛然明白了那两艘战舰的意图。 “不!快跑!” 然而这时候再想脱离棕色战舰已经来不及了。 两艘极为厚重的战舰破开雷霆与火焰交织的火海,径直朝流匪战舰撞过来,舰首沉重黑亮的狰狞撞角在光晕的招摇下,闪着刺目的寒光。 映入吴勇眼中的最后一幅画面,是撞过来战舰两侧极为厚重的装甲,以及甲板上许多用以缓冲的柔软器具。 ...... ...... “余下各舰将所有防护符箓用上,暂时提升战舰护甲,预防敌方主炮攻击。 同时所有贯星弩上弦,瞄准各自目标!” 巨大的火光从战舰撞击的地方升腾而起,紧随其后的是一道来势极凶的透明冲击。 等到火光散尽之时,才露出里面的状况。 两艘流匪的战舰被撞得凹进去,形成一个诡异的弧度,几乎被拦腰折断,而两艘黝黑的太华战舰,却只损失了数以千计的防护符箓以及外层装甲,撞角深深嵌入敌方战舰之中。 四艘战舰被惯性带起,朝着尘海宗的方向推进了不短的距离,而后失去动力的流匪战舰冒着火光与黑烟缓缓坠落,太华战舰却在褪下一层又一层完全损毁的外部装甲后,朝着坠落的流匪战舰发射密集的术法和光束。 于是失去阵法与装甲庇护的两艘流匪战舰,在天空中变成了被火焰包裹的残骸。 似乎是没有想到己方接近五分之二的战力会这刹那之间便已经折损,其余的流匪有些呆滞,就连朝着余下太华战舰倾泻的炮火也稀疏许多。 但柳余恨的命令却毫无犹疑地下达,并丝毫没有迟滞地传达到各舰之中。 于是数十道几位凌冽的蓝色光芒夹在在数以千计的炮火之中,射向剩下的三艘流匪战舰。 单一的贯星箭很难让战舰失去作战能力,而且命中也极难,所以这次各舰所携带的贯星箭俱都被用上。 数道蓝色光芒在眨眼之间钉在棕色战舰表层,在装甲与阵法之间破开相对战舰而言极小的穿孔,却没有一道造成极为沉重的伤害。 更多的贯星箭甚至没有命中目标,而是擦过目标的边缘,深深没进地面。 但这对柳余恨来说,已经足够了。 “昭虞舰!” 她猛地挥动令旗! 隐藏于高天之上的昭虞号艰难地穿透罡风层,数不清的黑色圆球从打开的舱底放出,从天上坠落下来。 这些圆球在接近战舰之时,不分敌我地爆开,将其中极细的烟尘散播出去。 这些肉眼难以看见的尘灰融入大片大片的空气之中,随着气流的涌动灌进棕色战舰的缺损处,而后毫无防备的流匪便成片倒下。 那些尘灰,是时效不长却专门针对修者的毒药,只要吸入,浑身真元便会被压制,身体也会被麻痹,动弹不得。 来不及锁定目标,流匪战舰的主炮便在慌乱之中被激发,然而在一阵极烈的风息和震荡过后,却没有任何一艘太华战舰受损。 倒是远方几座并不低矮的山峰,已经杳然无踪,原地只留下沸起的尘土和无底坑洞。 打偏了。 仓促灌输简单指令的流匪,同拥有良好纪律和教育,且真正长时间受训的战军相比,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 主炮蓄能需要一段时间,这就意味着流匪的战舰再也不能在数息之内对太华舰队造成威胁。 数道身穿角犀铠的战兵,沿着贯星弩打出的缺口进入船舱。 流匪的金丹修者极少,难以对这些身穿角犀铠的战兵形成威胁,而毒素对已经服用过解药的他们来讲更是毫无影响。 至此,大局已定。 就连琼墉也长舒了一口气。 只有柳余恨仍然没有放松,赢了流匪,她的神情反而更为严肃,双眉紧紧地拧在一块儿,手掌紧握令旗。 “诸将速速回返!” 猛然间,她背后生出一股寒意,而后极快地下达了指令。 但仍然晚了些。 两只云气凝成的巨掌当头压下,一只将柳余恨所在主舰狠狠击飞,拍在大地上,另一只却直接将剩余几艘阵法不再运行的流匪战舰击成碎屑。 肉眼可见的猩红血气从地面和碎屑中升腾而起,像是一道殷红的纱幕。 陈当居于这道血气纱幕的中央,冷漠地俯视剩下的战舰。 他的脸色称不上满意, “果然是乌合之众,就连两败俱伤都做不到,还得我亲自动手。” 正文 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sbiquge.com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八章 信号(两章合一) 如果说,非要将世间修者能接触到的力量分成若干层级,那么如今占据主流的境界就是最为有效合理的衡量尺度。 修者的修行层次清晰而分明,从练气,到筑基、归真,再到金丹,至元婴,最后才是近乎只闻其名的化神。 然而绝大部分修者都未曾听闻的是,位于第二个层阶的元婴境界,已经是人身所能抵达的极限。 到了这个境界,便真的同人间仙神无异。 心念稍动即可呼风唤雨,举手投足就能驱雷策电。 上可体悟天心,下可勾连五行。 进能并肩日月,退能揽撷星辰。 跻身元婴的有道之士,诸界修者都需敬称一句真君。 然而就是一名处于这等境界的大修者,此时却站在了太华战军的对面。 “不求援吗?” 踩在朵云气上,将数十里方圆尽数纳于眼中的陈当淡淡地问道。 原本行于高天上的昭虞舰在他将横贯数里的血色纱幕吸进口鼻之间后,同样被一掌拍下,几番调整后才跌落在其他战舰的旁边。 陈当俯视其下光景,六艘黑色太华战舰在他眼中形同微尘,就如同脚下的尘埃一般。 于元婴以下的修者而言,战舰是不可撄锋的战争机器,可于他而言,却远远不足以令人觉得忌惮。 修行境界越是往后,差距便愈是夸张。 陆渊曾萌生过一个富含现代气息的想法,那就是每升一个境界,人身的各个方面都会呈指数级增涨。 假设简单设立一个数值来概述各方面能力,以陆渊本身为例,他在练气期的能力为十,那么筑基便是一百,中间只差九十。 可到了金丹,数值便会是一万,同元婴相差整整九万。 当然,这只能够作为一种参考,真正的修行绝不是一个简单的数值就能涵盖的。 实际上,后期境界之间的差距,要远比陆渊估算的要大的多。 而金丹与元婴之间异乎寻常的差距,也是元婴修者之所以能够傲视其下一切的底气。 即使陈当生性谨慎,也不曾觉得一群未至元婴的修者们能够给自己带来麻烦。 即便他们躲在整整六艘战舰之中。 陈当深深吸入一口气,便卷起一道牵动数里草叶的微风。 于此出现的修者极多,仍旧活着的太华门下与已经成为焦土的流匪加起来共有数千,而这数千道修者的气息被这道风裹挟,被纳入陈当的感知之中。 良久,他遗憾地望向芒山的方向:“看来他不在这里。” 这数千道修者气息之中,没有一道属于他要找的人。 陈当收回视线,缓缓抬手,足以令金丹修者胆寒的强韧真元在他手中汇聚,属于初元境界修者的威势毫无遮掩地展露出来,瞬间盖过了这方地域的其它一切。 顷刻之间,澄明的碧空完全暗淡下来,滚滚黑云遮住阳光,盖过视野。 乌黑的云间,有奔腾雷电交织咆哮。 “不过没关系,无非是多费些手脚。” 陈当喃喃自语,而后抬起的手掌缓缓下压。 万丈雷霆暴泄。 此地只余炽烈的雷光。 …… …… 芒山山门前,陆渊猛的抬起头,角犀铠的头盔与胸甲的连接处产生极快的摩擦,发出细微的刮擦声。 他感知到极为可怖的恶意。 来自遥远敌人的敌意,越过不知多远的空间,经过空气、天幕、水泽等等世间万物的传递与折射,粗暴地闯进感知之中。 修者常言的感知是形、声、闻、味、触与神识这六感,然而恶意并非是触动陆渊的六感。 它更像是一种难以言喻和解释的灵觉,更贴近对危险的忌惮与预知。 陆渊皱起眉头,不知缘由。 时至今日,能够让他生出如此强烈威胁感的,无非是成建制的战军与元婴修者,可他确实不记得,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能招来如此慑人的威胁。 而后毫无遮掩的强盛气息,如海啸一般席卷而至。 人言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可这道令人悚然的气息,越过了五百里山河,直抵芒山之际仍丰沛如海。 唯有元婴,才有这般难以用常识衡量的惊人威势。 那应当就是陈当了。 陆渊捏紧拳头,精金丝缕编制的手甲挤压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有些担心两位师姐以及远去的太华战军。 只是很快,他便觉察到来源更近的庞大压力。 因为同样有两道丝毫不逊于陈当的气息,从芒山外骤然腾起。 而这两道气息的主人,却并不是太华的元婴前辈。 “来者不善!” 陆渊的心沉了下来,他曾数次拜会居于芒山的宗内前辈,对他们的气息也算熟悉。 可这突然多出的两道气息极为相似,并不属于任何一位宗内前辈。 纵使未曾表露出陈当那般几乎袒露无遗的昭然恶意,可在眼下的时节出现在芒山附近,将气息狠狠压在护山大阵上,这两名不知名元婴的来意也昭然若揭。 绝非是带着善意而来。 陆渊站在山门内,平视前方。 视野中,出现了两道身影,势同擎天的威势就是从他们身上漫出。 他们披着黑袍,难以看清其下的面貌与形体,甚至如果不是陆渊体魄与神识都极为出色,都不能直视身形。 饶是如此,仍有刺痛的感觉从双目传来。 真正的大修者,同普通修者的差距,可见一斑二者之间的差别,已然有如天渊。 换了其它任何一名归真境界的修者,在这里都需垂首低眉,否则便会被这种威势所压,受到巨大的创伤。 两袭黑袍,不知什么时候就藏在芒山附近,直到远方陈当的滚滚声势波及至此,才豁然展露自身的存在。 “前辈!” 陆渊话音未落,两股并不逊色于任一名黑袍的气势也从芒山内升起,将迫在芒山之中的压力,牢牢挡在外面。 五名在初元境界抵至巅峰的修者,就这样将自身的威势展露于天地之间。 青都界已多年未有此盛况。 …… …… 青都界不算太大,而芒山又在夹在南北之间,居于大陆中央。 五名初元顶峰修者的气势,足以传到包括东海在内的大部分地域。 青都界不是没有大宗,但此界道统衰落已久,莫说是洞元境界,就算是如陈当这般在初元境界巅峰的真君都找不出一名。 宗门势力衰微至此,这也是先有流匪成患,后有陈当横行的原因之一。 若是平日,这些青都界本土的元婴修者还能坐得住,但今天,整整五名互相对立的元婴境界修者在芒山与尘海宗之间对峙,即便是最为安于现状的兰芷宗也坐不住了。 “这可如何是好!” 护山大阵已然升起,兰芷宗老祖躲在重重宫殿之后,层叠阵法之间。 他有些惶急地来回踱步,陡然腾起,远比自身强盛的声威实在是叫人惊惧。 正当他惶惶之时,大阵之外却隐隐有几道熟悉的气息传来,未等仔细分辨,便有神识挟讯而来。 尚未完全展开的大阵能够阻隔攻击,却不能阻挡未曾携带恶意和威胁的神识讯息。 “出宗一叙!” 神识携带的讯息只有短短几个字符,但兰芷宗老祖却在略一思忖之后快速出了宗门。 因为传讯者是他的老友,燕璃宗老祖燕荡真君所发。 两人有着数百年情谊,是同进退的盟友与生死之交,值得信赖。 出宗后,他才发现,要找自己的并不只是老友,还有其余几个颇为熟悉的身影。 合共五人,各自身后都有一座传承久远的大宗。 青都界本土宗门的所有菁华,齐聚于此。 燕荡真君走过来,与他站在一处:“眼下时节,确实需要我等共同商议,拿出个办法出来。” 即使是陈当四处掳掠修者的时候,这五人也未曾齐聚一堂,可现在,他们自发地聚在一块。 如果说,青都界仅仅只有一个摸不清修为的陈当的话,这五名被尊称为真君的修者尚不至于如此。 因为青都界大宗,高层向来是通气的,宗内成员及时互相看不顺眼,也绝不会在表面结下冤仇。 退一万步说,即使真威胁到青都界大宗的根本利益,需要同陈当开战,他们也不惧。 一名真君不行,大不了两名三名携手,还怕压不住一个流匪头子吗? 但眼下的状况,却不允许他们高枕无忧了。 因为参与此战的元婴们,不仅数目不逊于青都界本土元婴,而且其中任何一名的修为,都远远超出想象。 修行境界越是往后,差距便越是巨大。 这个道理不仅仅适用于大小境界,同样能够适用于同境界之内。 别看这里有五名负着真君之名的修者,但同此刻对峙双方的任一方比,都不存在优势。 “眼下太华与陈当相争,诸位以为,我们应当做些什么?” 燕荡真君首先说出了所有人的心里话。 五名元婴,虽不能与任何一方相争,却仍然是一股足以扭转战局的力量。 若是帮太华,顷刻之间便能化解太华战军的所有危局。 而若是帮流匪,那么陆渊除了让大姥强行出手以外别无他法。 “帮陈当是绝无可能的,那么就只剩下一个问题,是否需要帮太华。” 出言的是轮沙宗箜通真君。 “陈当方有三名元婴,而太华只有两名,高下立判。 即使太华派出增援,恐怕也难以挽救危局。” 离尘宗老祖分析道,其它几人都未曾提出异议。 坐拥六艘战舰的司昭琼华二军,显然并不被纳入能与元婴相提并论的战力范畴。 以至于连提都没提到。 元婴对元婴之下的优势是绝对性的,这是修真界域的共识。 这样的常识,就像是清升于天,浊沉于地一样的客观规则。 自战军出现以来,从未有过以金丹胜元婴的确切记载。 即使是太华战军也一样,所以那支与陈当极为接近的舰队,从始至终也没有被他们认作是可靠的战力。 “帮自然是要帮的,”兰芷宗老祖同老友在一起,心里踏实了许多,呼吸绵长,举止得体,丝毫看不出方才的惊惶。 “毕竟假如陈当赢了,恐怕我等也难以置身事外,所以还是要请他早些退场才是。” 接着,他话风一转:“但是,怎么帮才算合理,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其余四人皆将视线投在他这里,兰芷宗老祖才道:“开门见山地说吧,我与韶薇交好,而太华与韶薇针锋相对,所以我打算,等到他们两败俱伤,太华元婴无救之际,大伙一起铲除陈当。” 兰芷宗确实同韶薇来往甚为密切,当初鹿鸣来青都界,便是由兰芷宗真传接待。 如今太华韶薇的矛盾更加激烈,眼看就要再起战端,那时作为友宗,兰芷宗必定会加入韶薇阵营,兰芷宗老祖自然不愿在这种时候,背个资敌的名头。 在他心里,陈当是现在的敌人,而太华却是潜在的敌人。 两者并无太大差别。 “太华势大,我们如果如此作为,恐怕之后会有麻烦。” 离尘宗老祖却持有不同意见。 兰芷宗老祖笑着摇头:“这倒未必,我们现在过去,势必会受到针对,如果各位愿意替太华修者挡伤我也不拦着。 可按照我的方法,只需在他们两败俱伤之后护着些修为低微不值一提的太华弟子,我们不仅能够借此机会收拢芒山的资源,还能落个好名声,也算是对太华有个解释的由头。 太华向来爱惜羽毛,走的是伪君子那一道,定不会为难我们。 既能坐收渔翁之利,又不会被追责,岂不是一石二鸟?” 他举起手:“愿意同我一起的,请举右手,若是执意要去,我也不阻拦。 诸君,做决定吧。” 燕荡真君紧随其后,二人向来共同进退,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拖后腿。 而其它三名真君,也在互相对视之后,一同举起右手。 这时,尘海宗方向,传来一道带着神识震颤的号炮声,尖锐持久的号炮声朝着四面八方传开。 兰芷宗老祖颔首, “妙啊!这是太华的求援信号,他们要支撑不住了,诸位,我们也该做好准备,叫些宗内弟子,准备去芒山借些器物了。” 正文 第二百一十九章 山门之内 寸草不生,遍地焦土。 滚滚黑云之下,就是这般的景象。 曾经覆盖在地表的葱郁森林与青翠草叶,都在如大江纵流的雷瀑下化成飞灰,就连未曾毁于主炮的山峰与河流也被蒸发,瞧不见往昔的半点痕迹。 司昭琼华二军下方的土地,不管数息之前有着怎样的勃郁生机,如今都荡然无存。 元婴道术,已近天地之威。 即使是与流匪战舰以那样高的速度对冲,太华战舰也只是破掉一层装甲而已。 而现在六艘太华战舰主体无恙,但表面已有遍及到角落的焦黑痕迹,外表涂层与最外层装甲已经尽数毁坏,再也起不到隐匿行踪的效果。 但令众人震惊愤怒的并不只是遭受到声威骇人的攻击,而是焦土之上响起的号炮声。 那是太华舰队的求援信号。 但柳余恨并没有下达求援的命令。 太华战军军纪严明,绝不会出现未得将令而擅自行动的战兵,但是这声号炮却是实实在在的。 柳余恨捏紧了剑柄,透过叠在一处的层层光幕与特殊的法阵望向上空。 求援信号并非来自任一艘战舰,而是来自上方。 那里只有陈当。 “怎么样,仿得还不错吧。” 陈当手中捏着件带有喇叭、结构复杂的法器,求援的号炮声就是由它模拟发出,继而传播到半个青都界。 芒山自然也在这范围之中。 太华战军有明确的番号与编制,而这种独特的信息也会包含在求援信号当中,不仅如此,每一次求援都会有备案,即使是同一支战军,两次发出的求援信号也会有细微不同,所以要完全模仿战军的求援信号,必须得先得知这些内部信息。 以往也曾有敌人用过同样的办法,但无一成功。 这次不一样,若是柳余恨真的下令求援,信号也只会同这声号炮一般无二。 陈当两指一捏,将手中精巧的法器捏成齑粉,随风飘散。 再也没有办法追溯。 对他而言,只要信号传到芒山,它的使命就完成了。 “太华的战舰果然比别处的更胜一筹,防御是我平生仅见,但可惜,并没有什么用。” 一次不成,那就两次。 舰队的装甲有承受的极限,但此界的灵气却取之不尽。 一抹紫红色的光芒在他身周飘飞,灵动而飘逸。 只有当它变换角度的时候,才能勉强看得清其内的轮廓,那是一柄紫红色的无柄小剑。 陈当的目光停留在了一艘主舰之上。 那是他方才拍飞的战舰,两名太华战军的首脑就是在其中发号施令。 选好了目标,便有足量的真元灌注在小剑之中,滚滚灵气蜂拥而来,那抹飘飞在身边的紫红色光芒愈加耀眼。 ...... ...... 陆渊听到了求援信号。 号炮声持久而尖锐,传遍了半个青都界。整个芒山都听到了,两位宗内的前辈也不例外。 原本舰队的情况未明,两名太华前辈与阵外的两名黑衣人只是对峙,却没有谁率先出手。 在这等层级的较量中,谁也说不清对面有着怎样的手段。 没有谁能够肯定自己一定能够战胜对手,因为同为初元境界的最顶层,其它方面的差距已经不大,能够决定胜负的因素已经少之又少。 可自从求援信号传来之后,情况便不同了。 因为司昭琼华二军,是太华未来的主要战力,而柳余恨和琼墉这两名首席更是地位极高,若无意外,在并不算久远的未来,她们将接过藏经阁与演武阁的担子,成为太华真正的主事人。 柳余恨和琼墉对太华的重要性,甚至远胜于芒山的两名元婴。 时至今日,太华五阁仍只有四名首席,若是她们与这两支新军在这里出事,就意味着太华新一代的领军者直接折损一半。 假如真是如此,那么太华就会有一段青黄不接的未来。 陆渊感到,宗内前辈的气息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已经离开了大阵,出现在极为遥远的远方。 于此同时,两袭黑影也消失在视野当中。 之后,这四道独属于元婴修者的气息仍在,但他们的气息与身形,却已经不在陆渊的感知范围之内。 修者的神识范围是有限的,境界越高,便能看得越远。 陆渊虽天赋出众,自身却仍然只是处于归真境界。 神识铺得再远,也只能局限在二十里的范围之内。 陆渊皱眉,刚想御使法器跟上去,却感知到大阵中有另一股带着恶意的气息腾起。 戴上暗金扳指之后,借着权限与大阵带来的裨益,阵法内部的一切都近乎对他没有秘密,各处机构阵法都在他的视野之内。 但在此之前,他却从未对这股骤然腾起的气息有过任何察觉。 就连宗内的两名元婴也是如此,他们的灵觉远高于陆渊,却同样没有发觉这股气息的端倪。 芒山内戒备森严,本不该有外人混入。 陆渊拧紧了双眉,内外皆有忧患,求援信号已至,这说明二位师姐的境况并不好。 而那种层级的战局,他孤身一人去了也并无作用。 辰皎的面孔在脑海中浮现,但他却猛然甩了甩头,将脑海中的念头按下。 辰皎本身就带伤,出手便会被她的敌人察觉。 她的敌人,只可能是与她同等层级的存在,到那个时候,太华和自己就将直面真正的化神。 那不是如今的太华能够承受的。 正在犹豫间,辰皎的声音在神识层面响起:“信号是假的。” 随后,陈当拿出发出号炮声响法器的那一幕浮现在他脑海之中。 即使神识仍旧带伤,辰皎的感知也远不止五百里,在小世界的次级权限辅助下,她的感知能够在旁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将那片已成焦土上的情形传递给陆渊。 “我就说嘛,咱太华的战舰不可能这么拉胯,更别说上边还有我和老钱他们这么多天的努力成果。” 陆渊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下来。 “那么现在要解决的,就只剩眼下这个麻烦了。” 真元注入,角犀铠表面亮起的花纹被染成璀璨的金色,似乎有熔融的黄金,流淌在甲胄的纹理之间。 借着大阵的增益,陆渊肆无忌惮地挥霍着不竭的真元。 身形电射,朝那股恶意的来向赶去。 芒山下,器师工作室附近的仓库里,道道裂纹从成段的天然鳞叶木上绽开,那正是前几日陆渊上山时,在山门附近所见的采购材料。 随着鳞叶木的炸裂,一股远比芒山诸器师更具压迫力的气息展露无遗! 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 挪借山川三千里(二章合一) 在陆渊奔赴恶意源头的时候,远在真正战场的那柄紫红色小剑已经携着难以计数的力量斩落下来。 那是真切的,独属于元婴境界大修士的倾力一击。 于单个修者而言,除了一些代价重大的禁术,飞剑便是可施为手段中最锐最利最具杀伤的。 当今的修真界域,绝大多数修者都会早早选定飞剑来作为自身的本命法器,然后在漫长的修行岁月中以天材地宝蕴养,以自身精气神不断磨砺,来增进威力。 陈当也不例外。 所以此刻这柄紫红色飞剑所携威势,远胜万钧。 在陈当的预想中,它应该毫无滞涩地切开下方黑色战舰的层层装甲,以远胜于热刀切牛油的轻松写意洞穿战舰,将舰上指挥的太华首席一一格杀。 但那柄紫红色飞剑并没有达到如期的效果。 因为有一层以罡风为壳、厚达百丈的青色大幕蓦然展开。 那便是陆渊尝试的神识阻隔层,能够有效隔绝飞剑的神识连接。 安装在舰外的数十具木鸮也在风幕弹出的同一时间被一并催发,数十道极为尖锐的神识攻击,同时发出,在短短的一瞬间对飞剑上附着的神识进行不间断的轰击。 更有十三位金丹真人,组成习练战阵,联手撑起组合防御术法。 即便如此,陈当的飞剑仍然将舰身附着有阵法增益的层层装甲一一洞穿,余势轻松击破十三位骁勇部将撑开的金光盾。 目标直指握有令旗的柳余恨。 她是整支舰队的首脑,一旦飞剑功成,六艘战舰便会成为一盘散沙,任凭器师们准备了诸多法器与相对应的方案,也难以挽回败局。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这是陈当很久之前便懂得的道理,坐观流匪菁华丧尽的他,准确地找到了指挥的主舰,再以飞剑所携的神识,精准定位了这支舰队的指挥者。 即使陈当并不觉得这支舰队真的能够对自己造成威胁,但他仍然选择了最为稳妥的方式。 元婴真君放手施为的一击,在洞穿了挡在柳余恨面前的所有屏障之后,仍有相当的威能,足以将任何元婴一下的修者斩杀当场。 但柳余恨的面色并未因为那柄即将洞穿额头的飞剑而生出波澜。 她的神色平静如常。 三柄颜色各异的飞剑抵在了那柄紫红色飞剑之前。 两柄是柳余恨的,一柄是琼墉的。 一心多用的秘法,源自藏经阁,柳余恨乃是藏经阁首席真传,岂会不知? 三柄裂丹境界修者祭出的飞剑只堪堪抵住了一刹那,下一息便尽数被挑飞。 琼墉闷哼一声,她与师姐的神识都在这一瞬间的碰撞之中受到了不轻的创伤。 这已经近乎金丹修者能够动用的最强手段,可仍旧远远不能与那柄紫红色飞剑的余势相比。 陈当的飞剑已远不如当初凌厉,但已经没有任何事物挡在柳余恨身前了。 …… …… 在紫红色飞剑长驱直入的那一刻,远在芒山的陆渊也终于找到了散发恶意的根源。 “陈当!?” 仓库外,陆渊面甲下的神情震惊。 陈当的资料芒山几乎人手一份,身为芒山的主事人之一,陆渊自然了解地更加详细。 此刻站在仓库墙外,冷漠望向自己的修者,与陈当一般无二。 可陈当分明在五百里外的地方同太华舰队战斗! 如果说仅仅是面孔相似,陆渊并不会有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因为另有许多方法将修者的面孔改变成想要的模样。 但眼前的修者,就连气息都与陈当并无二致。 不,不对,眼前这名修者的气息虽与陈当出于同源,也确实远高于芒山的诸位器师,甚至连朱宁都不能同他相比。 但是他给人的威胁感,却远远不如陆渊所见的黑袍人。 这就意味着,他并不是元婴。 那名酷似陈当的修者深吸了一口气,面上显出得偿所愿的满足神情。 他饶有兴趣地打量陆渊,似乎并没有身陷敌营的觉悟, “终于找到你了。” 陆渊皱眉,不能理解这话的含义:“你是谁?胆敢擅闯我太华属地。” 这次舰队出征,有许多根本说不清缘由的意外,先套两句话再说。 那名修者的注意力放在角犀铠表面涌动的璀璨金色上,他似乎很是满意, “我是陈当,听闻太华有一心多用的秘法,你可以理解为与之相近的道术,为了便于同我另一个躯体区分,你可以叫我陈华。” 这样的道术,陆渊闻所未闻。 反正他是看不出来一心多用和这跟分身一样的诡异道术有什么相近的地方。 正如柳师姐分析的那样,陈当的道术繁多而诡谲,与修真界域主流大相庭径。 而这绝不可能是一人所为,他的身后,极可能有着一股隐匿很深的势力支持。 “我直白些说了,我需要你,如果你能听话一些,跟着我走,我也可以省下很多时间跟力气,事后说不定能留你一命。” 似乎觉得自己的话语不太有说服力,陈华想了一想,又补充道:“我这具躯体的修为大概在金丹之上,元婴之下,现在的芒山护不住你。 如果你不介意多几具尸身的话,完全可以叫人。” 陆渊拧着眉头,神情忐忑,内心斗争似乎极为激烈,看上去是在纠结要不要按照陈华所说的去做。 良久,他终于艰难开口,好像作出了极大的牺牲:“我可以跟你走,但在此之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有战军的求援信号吗?” 面对这个问题,陈华却摇了摇头:“无可奉告,走,我们上路吧。” 那就没得谈了。 陆渊极小声地嘀咕道,声音只他自己能听到。 “你说什么?”陈华微微皱眉。 陆渊抬起头,笑容真挚灿烂, “我说,你个瘪犊子撞到陆大爷这块铁板了。” …… …… 太华主舰内部。 接连贯穿战舰装甲与道术护盾,挑飞三柄飞剑的紫红色小剑停在了柳余恨额头前一寸,再也不能前进半分。 一只神意与气象具足的青鸾虚影叼住了那抹慑人的剑芒。 青鸾的体表接近孔雀而体大约如鸡,羽色华丽,尖尾羽特别长,两翼具许多赤黄色及白色眼状斑纹,栩栩如生。 它的身躯由细密的光点组成,隐隐有青色的光流从尾羽托出,延伸至整套青鸾甲。 紫红色的光芒已然敛去,悬停在空中的小剑露出真容。 那是一片具双刃,无剑柄的剑片,瞧着普通。 柳余恨神色如常,右手抬起,拈住这破开重重阻碍的剑片,从额头前方摘下这枚已然耗尽真元且得不到补充的飞剑。 而后放进身旁宽大沉重的铸铁盒中,盖上盒盖。 那是器师们特别制作的器具之一,专用以隔绝神识真元,容纳器具。 即使是元婴,也无法透过百丈隔离层、战舰舰体与这铸铁盒,再与飞剑联系。 寻常修者身上,确实会备有其它飞剑作为后手,但那些未经祭炼的飞剑,杀伤却远不如本命飞剑。 外界,陈当的面色沉了下来。 在神识隔离层展开的时候,飞剑还有机会回转,但他作出了错误的判断。 他以为,飞剑能在击杀舰队首脑后贯穿战舰,安然离开,但显然事实并不是如此。 陈当开始意识到,这支舰队,确实是有些棘手,甚至能给他带来很多麻烦。 舰内,柳余恨手中令旗再展。 “各据一方,结阵!” 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六艘战舰之间便由一道并不易察觉的光线连接,而后由六条均匀光线围成的六边形光圈,便向上下延展。 透明的光膜与一种油然升起的势一同把包括陈当在内的广阔空间纳入内里。 六艘战舰成了这道阵法的核心。 但这仍然不足以困住一位初元境界顶峰的修者。 “镇!” 令旗再挥,柳余恨的命令传到各舰之中。 这些命令早已在演练过程中被执行无数次,所以在命令下达的瞬间,便被毫无迟滞地执行。 数不尽的地气与光流开始朝阵法之中聚集。 当阵成的势波及陈当的时候,他已经察觉到不对。 这是与外界隔绝的阵法。 他皱起眉头,又一柄小剑从身后浮起,挟着略逊于之前飞剑的势头,直扑光幕。 他要打开一个缺口,于此阵中脱身。 但裹着光幕,防御专精的沉重战舰,却及时借着阵法的增益,挡在飞剑前方。 就只晚了这么一刹那,光幕之上便有数之不尽的光芒、地气与青色的水气聚集。 接着这些从不知多远的远方聚集而来的浩荡光流开始凝聚成山峰、湖泊、河流、草木…… 一块又一块的地域从氤氲的光流中展露出来,像是拨云见日后,山间雾霭渐次褪去。 像是将远近所见,以一种极为详尽的方式投影在虚无的空中,哪怕是一草一木也没有落下。 最后,甚至连芒山和此地焦土的缩影都纤毫毕现地呈现在光幕上方。 陈当的面色终于完全沉了下来,他的神情之中再也见不到任何轻松的影子。 随着虚幻光影的成形,一股远比方才更加沉重的压力落在他身上。 一时间居然举步维艰。 “这是……” 陈当对这幅光影绘卷十分熟悉,因为展露在眼前的,正是以此为中心到极为遥远处的光景。 压在他身上的,是青都界的三千里山川! 眼下形势于他不利,需要尽快出阵。 于是滚滚灵气汇聚,他的身侧出现无数庚金剑芒。 道术之中,唯有雷霆与金行术法,最具杀伤,而穿透能力,又以庚金为首。 然而舰内有又指令传达。 “打开武备舱百宝囊,打出所有灭灵弹药!” 陆渊曾在大比上运用汲灵紫阳花将一片小树林的灵气吸干,但那时的他并不知道,这种手段在真正的战争中也常常用到。 随着命令的执行,数不清的弩箭和弹药源源不断地从六艘战舰中飞出,遍及绵延数里的阵法之中。 只在顷刻之间,光幕之内的灵气便再也没有半点。 而陈当身边已经凝聚成型的庚金剑芒,也在缓缓消散。 没有了灵气的支撑,道术便无法存续。 元婴修者与天地交感,同神真的距离更近,而神真是修者赖以驱策五行,收纳灵气凝聚道术的根本。 硬拼术法,六艘战舰和千余战军,加上舰内基于五行术法的机关弩炮,也绝不是一位元婴修者的对手。 “如果敌人在某方面比我们牛比,那把他拉到和我们同一水平就是胜利!” 这是陆某人的原话。 所以既然我们在术法方面处于劣势,那谁都别想用术法了。 没了道术,修者所能依赖的就只有自身体魄、符箓与只以真元为动力的法器。 可是陈当的身体,已经被方圆三千里的地脉压住,作为最强法器的本命飞剑也已经被柳余恨锁死在铸铁箱中。 他能够依赖的,就只剩下预存的飞剑和符箓丹药。 但这仍然不是结束。 “放青雾!” 芒山器师钱穆,一直在研究如何让来自陆渊的大雾流苏雾气效用提升。 他做到了,青雾便是雾气提纯增强后的产物。 数里厚的青雾,已经能够屏蔽一位元婴的感知。 现在,舰队能够得知陈当的位置,但陈当却未必能察觉到各舰所在。 飞剑的效用也将大打折扣。 “收起阻隔层!” 各舰的青色风罩缓缓收拢,直到消失。 现在,即使没有百丈风带,失去灵气且神识连接被削弱的陈当飞剑也难以穿透战舰护甲与战阵。 “依据青光鉴显示位置,开火!” 早在赶路途中,六艘太华战舰便已经完成主炮的蓄能,而今终于派上了用场。 青光鉴是钱穆针对青雾作出的侦测法器,原理同其它侦测法器迥然。 在过去的半年里,陆渊和器师们就是在做这些从没有在诸界中出现过的东西。 而今他们的成果第一次在修真界域中展露锋芒。 这是第一次,有修者依据外物,对元婴境界的大修士形成绝对的压制,但不会是最后一次。 数道极烈的炽热光柱排开青雾,将阵内的人影彻底淹没在震耳欲聋的轰击声中。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一章 金身(二合一) 舰队面临的局势在朝好的方向转变,但陆渊这边却有些不容乐观。 他被偷袭了。 放嘴炮是要付出代价的,作为嘴炮的受害者,陈华显然不是能置之一笑的大度人。 陆渊的话音刚落,便有一柄极难察觉的飘忽剑光抵近他身前。 陈华似乎仍是想要活的陆渊,所以这柄飞剑的目标并不是头颅、心脏等要害处,而是瞄准了丹田横拍过去,意图暂时打断真元流通,封闭丹田与窍穴经脉之间的联系。 即使只是封闭一瞬,对于陈华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没了真元,修者的手段就去了十之八九,单凭神识玩不出多少花样来。 那样他就能够尽早将陆渊带走。 但他显然低估了陆渊的谨慎程度。 剑脊甚至未曾触碰到流溢着金黄色彩的角犀铠,便被层层展开的光幕挡了下来。 自动触发的护身法器不是烂大街的货色,在双方实力差距不是很大的情况下,很难损毁,像瞿向那样法器报废的状况比较少见。对于大多数修者而言,一件也就够用了,谨慎些的会再备上一件以防意外。 但挡在近乎透明飞剑前的光幕,层层叠叠,难以计数。 即使为了留下陆渊性命,陈华没有尽全力,但在他的面前,三阶以下的护身法器也都跟纸片没什么区别。 但他的飞剑并没有打破哪怕一层光幕。 那些光幕色泽纯正,供能稳固,均在三阶之列。 “无耻!偷袭!” “不讲武德!” 陆渊差点跳起来! 他生气的不是因为在谈话间,陈华便动手了,而是因为袭来的飞剑。 这柄飞剑材质透明,主材是琉璃晶,这种材质,放在清水中就像融进去似的,找不出半点不和谐,极难区分。 雕琢而成的器物在视觉层面就已经很难察觉,偏偏这飞剑上所添加的纹理,除了偏转光线之外就是遮蔽神识,隐匿行迹。 这意味着陈华的飞剑在修者常涉及的各个层面都极难被察觉。 陆渊在陈华出剑的时候,心中就浮现出警兆,但却难以在那一瞬间找到威胁的来源,等他发觉之后,近乎透明的飞剑已经触发了晶石填充的护身法器。 更令陆渊觉得难以置信的是,陈华堂堂一位只在真君之下的真人,对自己这样一名弱小无助的归真境界修者,居然还用这种偷袭的手段。 唾!真是令人不齿! 然而陈华似乎并不同意陆渊的说法,他冷哼一声, “你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他的五指张开,真元鼓荡之间,掌心上空出现了一团薄雾一样的绿色絮状物体,如果不仔细探查,它们的存在也极难被察觉。 那是陆渊定向加点的大菟丝子,作用是在修者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汲取真元与血肉。 陆渊撇撇嘴,本是想无声无息之间给面前的陈华套上一层减益状态,没成想被逮个正着。 或许大菟丝子面对寻常的金丹修者,还能够发挥相当的作用,但是挡在陆渊面前的是号称金丹之上、元婴之下的陈华。 他的神识、身神、真元、乃至体魄等方面,都已经超过裂丹小境界的修者,大菟丝子虽然能够作为一种极为隐秘的手段,却仍然难以瞒过他的神识。 “芒山现在只有十二名器师,别说他们本来就不擅长争斗,单论境界,最高者也只在真丹小境界,比我差了不止一筹。 你是太华的人,应当有些见识,该知道这种差距很难弥补,就算他们一起上,也未必是我对手。 我可以再给你一个机会,现在放弃抵抗,我可以仍然可以考虑留你和他们一条性命。” 陈华单掌一握,将手中那抹绿意碾成不可见的碎屑。 那些光幕虽然繁多,但对他而言,仍然不是难以突破的屏障。 陆渊在器师方面的造诣,尚还没有达到乙上房的标准,许多三阶法器都不在能力范围之内,因此他所做的法器,大多适用于虚丹、铅丹和真丹境界的修者。 而现在陆渊需要面对的,却是陈华。 一个能够靠着身神与神真的沟通,将己方大部分符箓与法器的威能大幅削弱的陈华。 陆渊掏出一张符箓,感受其中的变化,而后默默收了回去。 陈华所言确实不虚,这本是元婴境界对其下境界才有的碾压,现在这种特性,出现在了陈华身上。 虽然压制的效果并不足以同真正的真君相比,但也足以验证他言辞的真实性。 如此一来,陆渊最为依仗的手段之一--符箓,便暂时失去了效用。 “唉。” 陆渊的叹息有些许无奈,这时候要有支自己的舰队,非得用主炮把这对自己图谋不轨的老阴比打成齑粉。 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放你娘的屁!癞蛤蟆也想吃陆爷这块天鹅肉?” 嘴炮没用,但是爽啊。 对于敌人,陆渊从来不吝于对他们的身体和心灵进行双重打击,反正不管是陈当还是陈华,都是死上一百次也不足惜的家伙。 神识灌入暗金扳指之中,这一片的灵气以极快的速度变得稀薄,而与之相对的是,陆渊身边的灵气却愈加浓郁。 阵法的功用,无非是给自己加增益,给敌人套减益。 陆渊是这么觉得的,旋即手指微动,将那股只可意会的阵法大势压在陈华身上。 于此同时,几座并不重要的阵法被陆渊迁过来,以限制陈华的活动范围。 陈华四周的空气逐渐变得粘稠,有一股沉重的压力,压在他的躯干四肢之上,每当他想要朝一个方向运动时,也总会有凭空生出的风裹挟粘稠的空气,阻挡去势。 陆渊利用权限,营造了一小片针对陈华的无形场域。 体魄会被拘束,但神识不会。 在这片场域形成的同时,一层护身法器的光幕砰然碎裂! 透明飞剑不再以剑脊相对,只在刹那便将护持身周的外层护盾穿透。 随着光幕的破裂,陆渊腰间的一枚吊坠儿耗尽了存储的力量,莹莹光辉陡然黯淡。 然后是第二层,第三层... 刺耳的破碎声接连不断,一层又一层护持神光被贯穿击碎。 但陆渊不为所动。 三枚漆黑如墨的正四面体从他身后遥遥升起,盘旋在脑后。 那是千年份褐神香为材的菱念,能增神识,强神念。 与之一同从百宝囊中涌出的,还有飞蝗一般密集的飞剑。 “宗内有位真人,曾教我如何以神识捆缚一堆法器,来使它们做到同样的动作,当然,这样做的结果是威力和准头都远远不如御使一柄飞剑来的好。” 蜂拥而出的飞剑分成三股,在陆渊身边次第排列。 每一股都以一枚褐神香为核心,受它驱使,而三枚褐神香则受到陆渊的总辖。 一心多用的法门他一直在修习,时至今日,已经能够勉强将神识分成三股,每一股都对应着一枚褐神香。 “但今天不一样,虽然准头还是不行,但我有能力为这三十六柄飞剑灌注足量的真元。” 在大阵的加持下,陆渊身体之中的真元源源不绝,运转之中稍有空缺,便会被快速转化的浓郁灵气补足。 早在半年前,陆渊初入归真的时候,便将自己的真元同各位门内真人作了比较,结果是他独有的金色真元,在品质上不输于真丹小境界的修者。 他同真正的真人所差的,并不是真元的质与量,而是精气神三项融而为一后衍生出的身神。 故而这三十六柄飞剑单一御使所具备的威能,并不输于一般的金丹境界修者。 剑光如喝醉酒的流星一般朝陈华飞去,在御使过程中,根本无法排列成整齐的队列。 但以眼下的情况而言,只要攻击面广就足够弥补这个缺点。 然而密集的剑光也遭受到同样的窘迫境地,它们尽数被一层虚幻的盾牌拦下,无法触及无灵场域之中的陈华。 陆渊的符箓威能受到限制,但陈华的没有。 “你很麻烦。” 陈华皱起眉头,原以为会是手到擒来,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能带着需要的东西离开大阵,而后远远地离开此界,寻一个安生的地方破开壁障。 但眼下耽误的时间,已经远远超出预想。 透明小剑停下了动作,隐没不见。 陈华拈出一道六寸长,两寸宽,与符箓等同大小的棕色薄木牌,上面篆绘着血色的神真名讳。 木牌表面没有任何光华流转,但却自会让人凭空生出一种极为危险的感觉。 粘稠的空气,在它周围缓缓流动。 “停下抵抗,扔掉法器,乖乖跟我走,不然现在居于芒山的所有人都会因为你而死。” 陈华的神色,已经不如刚开始轻松,这样下去,会消耗太多无谓的时间。 黑袍人是他请来托住芒山元婴的帮手,但也仅限于此,太华的元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返,那时便再没有机会了。 他手中所持,乃是四阶符箓。 寻常四阶符箓,已经堪比元婴道术,而他手中的符箓威力却要比寻常符箓更为巨大。 陆渊出身符器阁,自然不会认不出来,他拧起了眉头。 这里毕竟是护山大阵内部,如果这道符箓在芒山被激发,那么确实如他所言,很难有人能够幸存。 即使躲藏在工事和枢纽之中,也难有活路。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神识电转,将周围情景纳入感知,暗金扳指的权限,让他能够轻松探查各处,除非是如陈华一般,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将自身裹在天然的鳞叶木中,否则绝没有什么能够逃过感知。 除此之外,陆渊也能够动用权限,调动阵法,将其他人等的神识阻隔在外。 在确定周围无人,且已经屏蔽了所有神识之后,陆渊才放下心来。 他催发了木鸮。 这等层次的神识攻击,难以对陈华造成大的损伤,甚至假如他携带了专护神识的法器,受到的伤害更是会进一步减小。 可不管怎样,陈华都需要一点点时间来应对这道神识攻击。 而陆渊要的就是这一刹那。 一个幽深的洞口在陈华脚底出现,将他和陆渊吞没进去。 原地只剩下那片无灵的场域。 ...... ...... 突然的神识攻击让陈华恍惚了一瞬,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时,看见的是漫天的符箓。 不知道有多少明黄的符纸从天上飘落。 它们无一例外都是三阶,并且似乎都已经被激发,只是发挥效用的时间被某种手段所推后,才没有在第一时间爆裂。 此刻这些价格昂贵的三阶符箓,像是雪花一般纷纷扬扬地落下来,根本数不清其中到底有着多少张。 陈华有些疑惑,因为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样来到这片长着许多圆形叶片的荒野上,而陆渊又去了哪里。 而且,三阶符箓对他来说,效果极为有限。 即使这里有着至少数千张符箓,在他的护身法器以及符箓配合下,也难以带来足以致命的伤害。 话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及早远离这堆符箓好。 但就在他抬脚的时候,远处传来了刺目的金光,而且这光越来越盛,以至于不能直视。 于此同时,身边的符箓也都开始透出光亮,下一息它们就将爆裂开来。 没用的,陈华自忖。 他瞬时撑开护身法器和防护符箓,并欲以自身高于金丹,更接近元婴的身神来勾连神真,以此来将受到的伤害减至最低。 但令他意识到不对的是,有另一股与陆渊极为相似,却又充满煌煌大日之浩大威严的气息在身神层面压住了他。 那种在身神层面令人窒息的感觉,远远超过真正元婴能带来的,甚至远远超过他曾见过的那位老祖。 简直...简直如同神真亲至。 数千张符箓在同一时间燃烧殆尽,随之而来的是直欲冲破天幕的轰鸣! 然而这些符箓的影响范围,却被锁死在一小片空间之中,难以外溢。 等到尘烟散尽,陈华原本所在的地方已经空无一物。 “这回连骨灰都被扬了。” 说话的人已经退出金身状态,从至臻陆渊变回白板陆渊。 在第一次同金乌融合的时候,他便已经感受到那种极为难以言喻的感觉,后来才慢慢意识到,那是对火焰至高无上的支配。 小金乌本身,就是一种介于规则与实体之间的难以想象的存在方式,它们对五行之中的火行影响,远远高于元婴。 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够使陈华境界高的优势荡然无存的原因之一。 白板陆渊小心抱着十只沉沉睡去的小金乌,摇摇头,觉得有些惋惜。 这家伙在死之前,没透出半点关于情报的消息。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章 解甲归田的陆某人 金丹微微朝上,元婴大大往下。 这是陆渊对陈华的评价。 如果将修行比作阶梯,裂丹在第一百个台阶,初元则在数千,那么陈华应该在二百到三百之间。 确实如他所说,芒山十二名不擅争斗的器师加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 这大概也是他敢于在引走元婴之后,敢于独自一人在芒山毫无忌惮现身的原因。 “他要是不拿出那块四阶符箓,还能多活段时间。” 陆渊在辰皎面前逛了一圈,显摆了一下才回到芒山。 本想着是利用护山大阵,慢慢磨去陈华的真元,顺便锻炼自身的战斗技巧,奈何人家不给机会。 从真元、体魄、身神、境界等各方面,陈华都在陆渊之上,本来靠着护山大阵,还能有来有回的打上一段时间,可惜从陈华以芒山众人的性命作出威胁的时候,陆渊就不准备正面硬刚了。 速战速决才是王道。 于是才搬空了小院的一半符箓,并叫上了小金乌们。 陈华毕竟不是真正的元婴境界修者,也不是体修或者器师,三阶符箓对他仍然有效。 在同神真沟通层面被压制的情况下,数千张三阶火行符箓,已经足够让任何元婴之下的修者连同四阶以下的器具灰飞烟灭。 “不得不说,这才是我喜欢的战斗方式。” 陆渊并不喜欢如其他修者一般,与人对敌时自个儿抽飞剑就上,他更愿意用饱和火力覆盖。 一遍不行再来一遍。 穷则战术穿插,达则炮火洗地。 这才是器师该有的风格。 只是寻常器师,很难在短短半年的时间内攒出这么多家底儿。 陆渊解除了此前营造的场域,将挪来的阵法搬回原地。 他并不担心二位师姐,因为舰队真正的求援信号,始终没有响起。 果然,没过多久,把守山门以防再有意外发生的陆渊就遥遥看到,天际边缘归来的黑色战舰。 ...... ...... “我们没能留下陈当,他跑了。” 战略目标没有达成,但琼墉的神情中却少有沮丧。 这谈不上失败,由器师们推出,再由战军实施的方法策略是卓有成效的。 之所以没有达成预期的结果,是因为陈当的境界手段,比原本推想的高出太多,但如果换成其它的元婴修者,逃出去的可能性就很小。 “在阵法的拘束与其它手段的压制下,一轮炮击成功击中陈当,他的护盾与护身法器尽皆被打破,自身也受了伤。” 琼墉颇为兴奋,即使一条胳膊打了绷带也丝毫不能影响她的兴致, “当是时,箭如雨下!但是根本挡不住他!陆师弟,你瞧瞧外边那几艘快被打爆的战舰,都是蓄能期间落下的伤。 要是寻常元婴,在那样的情况下承受了六门主炮的全力轰击,不死也残吧。但是没成想他还有些体修的底子,加上境界确实是高,硬是靠着百宝囊里的灵石扛下来了。” 回来的六艘战舰,装甲几乎全部报废,表面尽是坑洼不平的拳印和剑痕。 这还是在有光幕缓冲,陈当体魄被山川地脉所局束,且不能动用术法的情况下。 “其它的不说,这个人确实是厉害,我这条胳膊就是那时候被打断的。” 琼墉晃荡自己吊着的胳膊:“我当时借着青鸾甲和战阵,集中了麾下战军的绝大部分力量,本想着在那种情况下,怎么也能打个势均力敌。 结果没过几招,就被生生锤飞了,被压着打,一点办法都没有。 要不是他的主要目标是打开缺口出去,恐怕师弟你就见不到我了。” 青鸾甲是角犀铠的上层铠甲,这与材料不同,只与其中篆刻的纹理有关。 辅以战阵,能将麾下战军的真元凝聚一块,并在体魄、神识等各个层面都有极大的提升。 那个时候的琼墉,本身底子就已经是裂丹境界的体修,经过重重增幅之后,已经无限逼近元婴境界。 起码比陈华是强很多的。 就这样,琼墉仍是在数个回合之后就败下阵来。 “那他是怎样逃走的。” 陆渊问道,笼罩陈当的光幕是由他亲自操刀,只要战舰没有损毁,以陈当那时候的境况,绝对难以打破足以逃出的缺口。 “是主炮。” 琼墉接口道:“那时候他的候补飞剑也被其它手段钳制,只能在光幕上开出一点口子,转瞬之间就能复原。 但没想到主炮蓄能完毕后,他居然不知用什么手段,以自身重伤为代价再次硬扛下一轮轰击,并借着主炮轰击出的缺口,逃出去了。 尽管为了预防这种情况的发生,舰队做了很多额外的措施和努力,但陈当竟诡异地化成了一道血色风流,越过了重重阻挡。 等到缺口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阵中也只剩下百宝囊、飞剑、和部分甲胄残骸了。” 陆渊摸了摸下巴:“那损失怎样?” 这样看来,金丹阶别战舰独立围杀元婴修者其实可行,如果此次面对的不是陈当,而是换成任一名青都界本土元婴,结果可能就完全不同了。 陈当虽然修行时日短,修为也不如正派修者稳固,可他毕竟是在初元境界中也能排得上号的大修者,能够取得这样的战绩已经能够佐证这次尝试的可行性。 “六名真人重伤,医治后性命无碍,但被陈当吸走部分血气,有跌境的风险,随身的角犀铠损毁。 六艘战舰各有不同程度的损毁,以昭虞舰最为严重,内部结构损毁达三成,舰上法器仅余五成完好,已经达到报废标准。 另外此次还用去三百颗充能棱晶、六千颗三品灵石、各系符箓共五千三百余张、丹药...” 柳余恨将此次的损耗一一道来,听得陆渊倒吸凉气。 单单损耗的部分折算成灵石,也已经是他这个土财主也不敢想象的数字。 果然,打仗靠的是底蕴,靠的是钱。 “还有一名首席与三百六十五名战兵轻伤。” 柳余恨舒了一口气:“幸运的是,没有一名战兵失去生命。” 通常来说,战争免不了牺牲,这已经是极好的结果。 “那接下来...” 陆渊问道。 陈当重伤逃逸,连百宝囊都扔了下来,按照他的性格,在短时间内,绝对不会出现在大众的视野当中。 他已经完成了作为两支战军磨刀石与战略尝试的作用,即使出现,也会遭受到太华元婴的围剿。 眼下的青都界流匪,已经群龙无首。 “接下来,昭虞舰会被送回宗门,其它五艘战舰会在修复到一定程度后,携战兵清缴剩余的流匪。 然后应该会换防,我和琼墉与两支战军应该会被调遣到其它界域,补足装备配给之后继续磨砺,芒山会有另外的修者来驻扎。” 芒山的墨玉矿虽然珍稀,但却远远没有重要到需要两支新军同时驻守的地步。 之所以在这里生生构筑出一处太华属地,主要原因还是流匪。 流匪猖獗,正适合作为新组战军的对手。 现在青都界匪患已经除去,司昭琼华二军留在这里也并无益处。 最大的可能,是像四爷的肆野军那样调配到具有争端的一些地区,继续砥砺磨炼。 “这次尝试,已经证明器师们措施的可行性,恐怕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宗内的金丹阶别战舰都会进行不同层次的改造革新。 作为芒山器师的首脑,陆师弟你恐怕也得回宗待上一段时间。” 柳余恨推测道,这是宗内一贯的风格,接下来的安排即使有出入,也不会偏差得太远。 “啊,这样啊。” 陆渊倒真没想过之后的安排,入内门一年多,大半时间都在芒山,待得习惯了。 而且许多矿山之类的资产都在此地,陆某人几乎都要把青都界当成自己的第二个大本营了。 等等...矿山? “二位师姐!趁着陈当败走的消息还没传出去,赶紧买矿山啊!这时候价格还低,过段时间可就涨上来了! 就算局势稳定后反手卖掉也能赚上一笔,二位师姐若是嫌开采麻烦,也完全可以交给我,咱们定个合适的分成,我帮你们开采。 甚至连销售也能一并办了!” 信我啊姐姐们,稳赚不赔的买卖啊,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儿了! 眼下陈当重伤隐遁,不知所踪,青都界流匪群龙无首,已然没有以往的威慑力,也不敢再如往常那样猖獗。 就算太华不出手,仅仅凭借一些经常被劫掠的金丹宗门联手,也足以将他们清扫殆尽。 但绝大多数人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青都界的矿产价格因为流匪作乱而跌至低谷,如果要从其中再赚些灵石,这几日就是最后的机会。 一旦陈当消失的消息传了出去,那么随着青都界的局势恢复正常,商旅恢复通行,矿藏的价格也会自然而然地水涨船高。 到了那时,再想购买矿藏的话,就不是现在这点灵石能够买到手的了。 琼墉神色深沉地点点头:“陆师弟说的极是,奈何师姐我穷得底儿掉,实在是没余钱掺和进去。” 她扬了扬吊在脖子上的胳膊,陷入思索:“要不我报个工伤,把该领的丹药和贡献换成灵石?” 体修是这样的,受伤多,治疗的花费就不是笔小数目。 琼墉又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修行之余喜欢找人单挑,名下又没什么像样的产业,要不是靠着她师傅羽铩真君时常接济,连紫色的气血果都吃不上。 啊这... 陆渊看不下去了:“这样,师姐您有什么用不着的丹药器物之类,像上次您啃的那果子,要是有富余的,我替你发卖。 不取抽成,甚至还能帮你开采,最后卖来的灵石按照一定比例分账就行。” 嘛,有钱大家一起赚。 反正都是自家兄弟,市场又那么大,不存在竞争问题。 陆渊现在只恨自己的灵石不够多!能买的矿藏太少! 琼墉挑挑眉毛,凑上前来,用仅剩的能动左手大力拍上陆渊肩膀:“师弟大气,真是好兄弟!就这么定了!” 眼下李庸和朱宁,并不在青都界,他们在其它界域,帮陆渊开拓新的渠道。 但这不碍事,在这半年里,李庸组了一个商团,利用陆渊给的灵石和资源,逐渐地发展成型。 虽然目前的生意规模不算大,但在青都界和其它数个界域都有人手。 只要陆渊提供灵石,甚至能够以略低于目前市场的价格购进矿山。 “嗯,师弟所言不错。” 柳余恨点点头,她的想法与陆渊不谋而合。 ...... ...... 远近皆是荒草。 一缕肉眼难以捕捉的红芒贴地掠过。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已经慌不择路的红芒才停在一处山谷的边缘,化作人形。 正是陈当。 只是他如今的模样,十分狼狈。 不仅中途掠来、胡乱披上的衣衫凌乱,面色更是苍白,没有半点血色,身上处处有焦黑的痕迹。 那是主炮留下的。 即便跻身元婴,便意味着是这修真界域中一等一的人物,但即便是元婴,也是血肉之躯。 在防御术法不能动用,体魄被重重山川压住,飞剑符箓受到钳制,神识都被阻隔的情况下,即使在初元境界抵达顶峰,也难以走脱。 在那样的情况下,只要修行没有达到质变,成就洞元,任谁来都一样。 “可恶!” 陈当剧烈地喘息着,在皮肉之下,他的部分脏腑都已经被烧成焦炭。 这是仅凭体魄丹药和法器,硬扛十二道主炮轰击的后果。 若不是带了许多灵石,携了几件护身法器,恐怕这会儿已经神魂俱灭。 但他更深层次的创伤在神魂方面。 他不知道去往芒山,隐藏天衣无缝的陈华究竟是遭遇到了什么,明明已经引走了两名太华元婴,但居然在一瞬间彻底消失,连带着与之相连的部分都受到重创。 而今之计,是尽早找些修者,汲取他们的真元血肉疗伤。 等到自身恢复,再寻找机会,找他们算账! 陈当强撑身体,站了起来。 神识一扫,他察觉前方有座茅舍,而茅舍之中就有一名年轻的金丹境界修者。 舔了舔嘴唇,那正是当下需要的。 只是恶意刚刚腾起,便有一股难以衡量的无形力量将他整个人都彻底压碎。 他那足以抵御金丹阶别战舰主炮的躯体,以及更深层面的神魂,都在顷刻之间化成虚无,消散在天地之间。 消散之际,一袭青衫和粗糙灰袍映入眼帘。 “这是谁?” 青衫客有些好奇。 朝白冷哼一声:“叫陈当,有些天门的味儿,本就不是什么好货色,又对我徒弟生出歹意,不死何为。”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章 休假(二章合一) 咔嚓! 陆某人从近处的低矮小树上揪下一颗红彤彤的脆柿,简单用布擦了擦,啃了一口。 嗯,挺不错。 有一股植物果实独有的清甜,以及摔在地上能碎成八瓣的脆感。 这会虽然外边是青天白日,可他没在芒山,也没在青都界的其它地方。 对外的解释,是多日疲累不想出门,实际上是关上居室大门,跑到了小世界里见辰皎。 “打了半年的仗,我就不能享受享受?” 不画符箓,不做法器,甚至把矿山的生意都交给商团,放在一边。 这是陆某人大半年来最悠闲惬意的一天。 “真是舒爽啊!” 陆某人觉得手里的脆柿很不错,于是又从同一棵柿子树上摘了个透红透艳,瞧着比自己手里更熟的果子。 召出道水流洗了洗,递给一旁的辰皎。 周围的果树不止一棵,不止一种。 甭管是桃李梅杏,还是苹果酥梨,一应俱全。 远处还有片瓜地,种着西瓜。 当然,这些都不是凡物,最次也是入品的。 入腹之后,皆有不同效用,最重要的是,吃了之后,这些果实的全部,都能够被修者吸收。 陆渊在祖脉附近圈出了块土地,搞了片小果园。 除了冰提等对环境要求苛刻的没放在这里,其它市面上能买到的,以甘甜著称的优良水果,基本都在这儿了。 位于三品的少,一二品的多,所以前不久忙完了芒山的事儿以后,索性都用青点催熟了。 “嗯?” 果园边缘,有微微的咀嚼声传来。 陆渊好歹也是能与真人一较高下的,听力极好,循着声儿来到一棵桃树下。 地上已经丢了几颗桃核。 陆渊翻开几片攒在一块,挡住视线的青叶,一只抱着半颗蜜桃啃的小乌龟映入眼帘。 常来的不止是辰皎陆渊,小绿也经常来打秋风。 陆渊眼睛望上一瞟,这颗桃树上的果子已经快没了,根据树上的痕迹来看,原本结出的蜜桃远远不止地上那几颗。 面无表情地捏住想跑的小绿,拎着尾巴晃了晃。 果然,一堆成熟的蜜桃从壳里被甩了出来,滚落在草地上。 “啧啧啧,连吃带拿,你很豪横呐。” 陆渊冷笑一声,要挠小绿的爪子,对它施以酷刑。 要吃也不是不行,但是薅秃了一整棵树,这就有点过分了。 薅羊毛都不带这么薅的。 严惩!必须严惩! “我带它过来的,当时想着这么大的果园,你和我只是偶尔来尝尝,未免太过浪费。 刚好小绿趴在篱笆上偷看,我就顺便带进来了。” 辰皎拦住了陆渊的魔爪:“不妥的话,责任也该是在我。” “哪里的事儿,”陆渊从善如流,立刻改了口风,“这小东西太过猖獗,桃核都不捡,每次偷吃都是第一名,我才想逗逗它。” 他转身,对小乌龟作凶恶状:“待会把桃核捡了,再带点给二红大春他们,不要吃独食。” 小绿点头如捣蒜,才被放开。 眼下,新生的一百名龙牙兵正和大春他们待在大雾流苏林中修行。 如今大春、二春三春的境界,都已经提升到归真的化穴小境界,四春五春在储海小境界,而余下的龙牙兵的则都刚刚稳定在筑基。 龙牙兵们似乎并不需要经历练气的阶段,以大春为例,在刚刚接触修行的时候,他的境界便已经是筑基。 可能是因为陆渊修为不够,也可能是因为界河沙的缺失,在陆渊殚精竭虑的过去半年里,小世界再没有如同之前升阶那样的大变化, 灵气浓度、地脉数目和影响范围、宝地数量等都没有显著的改变。 但是,这儿却又许多较为微小,叫人难以察觉的缓慢进步。 比如有山峦相接,连成蜿蜒的大地脉络;比如涓涓细流,将欲汇成浩浩长河。 再比如贴近南方的世界边缘,积起一汪难以估量边际的浅水。 对,是浅水。 这汪浅水的水平面,远远低于陆地表面,从外朝里看,有种杯中只盛水小半的观感。 陆地上的江川河流,都注入这汪尚还较为薄浅,面积却格外宽阔的大池中。 “这才叫生活啊。” 陆渊啃了口脆柿,干脆顺势躺在如茵草地上。 这回辰皎没有同他一起,而是在他旁边,抱膝坐了下来。 这里要说明一下,果树间有大片的草地,只是大部分草地并不在祖脉影响范围内。 近处有挂着累累硕果的葱茏果树和平坦青翠的柔软草地,远处是澄澈的天幕。 只是静静地在这里待着,就会让人觉得十分满足。 陆渊刚从繁重的工作中解脱出来,自然更觉得心旷神怡。 “真是太好了。” 怎么说呢,眼下的小世界,对没有什么大志向的陆渊来说,简直如同理想乡一般美好。 “嗯。” 辰皎面上也有淡淡的、很不易察觉的笑容出现。 这不是她有意控制表情的结果,而是因为她甚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笑。 陆某人悄悄地在地上蹭蹭,凑近了些,想从侧面看的更清楚些。 可惜刚一抬眼就被两块不知何时飞过来的蜜糖给挡住了视线。 他这点小动作,根本就瞒不过人家。 行吧,陆某人耸耸肩,躺回原地。 反正看见了,这波不亏。 “美中不足的是,这会儿没有一轮橙红的夕阳,和被染上霞光的云彩,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陆渊咂咂嘴,心里不免有点小遗憾。 小天轨仍未扩张至全界,晨昏并不明显。 自从界河沙的数量降低到如今的层次之后,各处的有益改变都更加缓慢,包括小天轨扩张的速度,以及世界面积的增加。 以往陆渊虽然有意控制着世界的膨胀,以免灵气浓度下降到过于稀薄的程度,但世界面积仍然在缓慢增长,拦都拦不住。 现在好了,就算陆渊催着它长,边界也不动了。 这算是个坏消息,但还有个不大不小的好消息。 界河沙的消耗也在减少,看样子在没有大动作的前提下还能撑个几年。 “会有的。” 辰皎将视线投往大雾流苏的方向,陆渊也跟着她看过去。 大雾流苏高达百丈,在诸灵植中算是鹤立鸡群,即使躺在果圃的草地上,仍能瞧见大团大团的白色雾气。 偶尔有紊乱的气流撞进雾气中,便会有浓雾如水流般流淌翻涌的奇妙景象。 但这不是辰皎要给陆渊看的。 在雾海之上,有袅袅似烟波的微薄云气儿腾起,要越过天空与大地之间的广大空间,在天幕下方聚拢作一团。 要是成了,那就是云朵儿。 可惜小世界如今的情况,并不允许这些云气儿成功。 所以至今,天上仍是朗朗晴空一片。 “我要是修为再进些,界河沙再多些,是不是它就成了?” 陆渊右手撑着脑袋,半躺在草地上问道。 从以往的惯例来看,小世界的变化和他的修为是有极深极密的联系的,几次大的进化,都和他修为的精进有关。 “对,你入金丹时,可能就会有所改变,但如今的界河沙实在是有些稀薄,所以我也不能肯定。” 对陆渊而言,界河沙的来源只有两处。 一是江山戒,二是去往天幕之外。 第一个暂且不提,陆渊也在宗内发布过任务,搜寻过各类记载和书籍,但时至今日仍然无果,似乎这世间除了顾老头给的那枚之外,便再没有别的江山戒。 第二种就相当于自爆。 去往天幕之外,不仅仅是元婴修者的专利。借助前辈的帮助和一些专项订做的珍贵法器,更低境界的修者也可以进行一次奢侈的界外游。 只是这么做的人少之又少。 而陆渊如果要去往天幕之外,抱着顾老头大腿嚎几声也能做到,但他身上带着青玉葫芦,又是奔着补充界河沙去的。 没法解释倒还在其次,就怕放小世界出来的场景太过骇人,将其他界域有能之士的目光吸引过来。 到时候陆某人非得成为众矢之的不成。 怕是出了太华,就寸步难行。 所以陆渊一直想着,要么找到另一枚江山戒,要么恐怕就得想办法压一压小世界的进度,等到自身能够横推一切大敌的时候,再坦坦荡荡地去天幕外把小世界放出来。 前者靠运气,后者有点远。 “我会帮你的。” 将陆渊思索的神情看在眼里,辰皎轻轻说道。 陆渊却有点慌:“别干些有损自身的傻事儿啊,这地儿够用,不急。” 言情剧里,一般女主角说这话的时候,就意味着她要做些牺牲自身利益来帮助主人公的事儿了。 陆某人在来到诸界之前,可看了不少这种桥段。 辰皎用指头弹了弹他额头:“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再往后等等,等到我的伤都痊愈了,就带你去虚渊。 那时,我有办法遮挡住关于你和小世界的信息。” 即使以天幕的广度来计量,小世界也不到两百里,同如今世界链上的诸界相比,简直不像是一个层面的。 就算是顶小的其它界域,也要比陆渊的小世界大上一大圈。 对陆渊而言,遮挡小世界汲取界河沙时的动静仍然是件近乎凡人登天的难事儿,但对于辰皎而言,便不一定了。 陆渊突然坐了起来,两腿交错,把自己蹭得更近些,直到与辰皎相对而坐:“那个...其实有个问题,我想问你很久了...就是你是不是...那啥...” 之前,虽从羽十封那里得到了些消息,陆渊才对自己面前的人儿身份作出较为合理的推断,但那毕竟只是猜测而已。 除非亲口问一问,否则... “是的。” 陆渊听见了她的回应。 柔柔的女声并不娇弱,而是带着股英气和一些近似于宠溺的味道。 听在耳里,会叫人觉得如沐春风。 但陆渊却完全没有感受到这些信息,他觉得头脑在发涨,有一股热流冲进了额头,粗暴地干扰,搅乱神识与思绪。 猜测得到证实,陆渊本该为自己的机智比个大拇指。 但他完全忘记了这回事儿。 怎么说呢,虽然早有猜测,但她亲口承认的这一瞬间,仍然会让人觉得石破天惊,有种令人一时之间难以经受的炫目感。 “为什么....现在...” 陆渊想说的是,为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但他的逻辑已经混乱到一定地步,以至于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陆渊是修者,一名诸界之中的修者。 他知晓这个世界该有的常识,知晓这个世界的修行状况。 他知道赤渊军主这四个字代表什么。 这是从古至今,修者能够抵达的极限,是这个世界不容动摇的顶点。 这个名字之下,是亿万修者,少有人能与之并肩。 没有之上,因为如果说修行是一条艰苦而又长久的道路,那么这就是道路的终点。 “从来都能说,只是你一直没问而已。” 约莫是觉得陆渊现在的样子很可爱,辰皎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的脸看, “我道号赤渊,赤渊军主是别人自发的称呼,本名就是辰皎,只是我见的人其实不多,记得的人就更少。” “所以我对你承诺的每一件事情,都能做到。” ...... ...... “不瞒你说,其实我早就猜到了。” 这是实话,但从刚刚震惊完的陆渊嘴里说出来,总有一种事后诸葛亮的味道。 “可就算你伤势复原,但帮我遮掩之后不是一样会暴露吗?” 要遮掩小世界汲取界河沙的光景,必定不会是小动作,辰皎的气息会暴露在诸界之中。 那样势必会引来辰皎的仇家。 “怎么说呢,由于界河沙的缘故,我的伤势恢复得较快,同样的时间对他们来说却很难有所成效。 而且退一步说,即使不敌,我还可以隐匿行迹,等你跑远了再回你这儿来。” 辰皎握紧玉屑捏成一般的拳头,在陆渊面前晃了晃:“虽然不喜欢,但我确实是很能打的。” 这陆渊是知道的,毕竟诸界对她的尊称之中,特地加了军主二字。 虽然其他化神的名讳陆渊还不曾听闻,但想来也不会这么飒。 “那你伤好之后会走吗?” 陆渊紧接着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会。” “哦。”陆渊的兴致瞬间没了,就像霜打的茄子一般,整个人都蔫了下来。 还是会走啊。 陆渊很舍不得,但没办法。 毕竟化神与归真之间,是隔了太多的,而他们两人,也都各自有追求的东西,有事情等着去做。 这才是陆渊觉得颓丧的原因。 就连眼前的好风景,也都像去掉了滤镜一样,不再有任何可称道的地方。 “但是我会回来的。” 辰皎看着脑袋渐渐耷拉下去的陆渊,认真地说道:“正如你觉得肩上挑着太华的担子一样,我也有我的责任。 有许多人在等我,有许多不得不做的事情在等我去做。 但是在做完这些之后,我会回来的。” 世间生灵,千岁已经是极限,但他们不一样。 他们共同拥有着五千余年的时光。 “这算是承诺吗?方才你可是说,对我承诺的每一件事,都能做到。” “嗯,是的。” 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 大概是分赃 陆渊在等宗内的调令,顺便放松几天。 当初作为符器阁代表来芒山的时候,为的就是青都界流匪这档子事儿,否则他应该是自由身。 寻常太华弟子进入内门之后,大多会先稳固修为,等到一段时间过去之后,再根据自身情况选择在五阁任职或者完成任务以求获取贡献灵石等资源。 像陆渊这样的比较少见。 陆渊也算有了自己的产业,宗内任务的报酬虽然很是丰厚,但他已经不用采用上述方式来赚取灵石和其它修炼资源。 加上他比较特殊,顾老头仔细思虑之后决定对他采取放养的培养方式,所以除了宗内直接调遣之外,陆某人相当于自由人。 陈当被击败流窜,剩余的流匪也即将被荡尽,这次在芒山的任务已经走到尾声。 司昭琼华二军都要在不久之后换防,具体的地点据说已经定下来了,等到两支新军调走,芒山便只是一个寻常的小据点,远远没有能容下十二名器师的体量。 大部分器师都会结束在此的任职,各自回到对应的符器阁某一房,陆渊也不例外。 在这里呆的时间不会太久了。 “大春!再喊几个人来!把这些都搬回去!” “收到!阿大!” 大春扛着一套沉重的器械,从陆渊的工作室里跳进小世界的门户。 器师们炼器,不是只靠一双手和脑子里的知识,还需要相应的器械。 就拿钱穆的青雾制作过程来说,大雾流苏的白雾只能算作是纯天然的原材料,要得到成品,需要靛苗的提取物和多种火焰的炙烤。 火焰的炙烤一般都借用熔炉或是小一些的设备,因为许多材料都需要长久且稳定的火焰,遇上这种情况还想用人体所生三昧火的话,修者自身都撑不住。 除此之外,针对器师需要用到的各项标准,太华内部已经形成了一套通用的度量衡,工作室中的器具俱都按照这些标准来打造,误差极小。 而陆渊所学的知识,也与这些标准息息相关。 否则偶尔还要换算单位,十分不便。 基于包括以上原因的种种考虑,陆渊决定把工作室搬空。 当然,是付钱的,他以真传的身份,把芒山需要拆除的工作室中的器械以折旧价买了下来,直接运回小世界。 他甚至还想多订购几套基础设施,毕竟除了自用之外,还有一百多名天赋出色的龙牙兵等着学练器。 “反正这些设备运回太华之后,大概率也是放在仓库吃灰,不如便宜我。” ...... ...... 在陆渊忙着搬空工作室的时候,琼墉却捏着个略有些焦黑痕迹的百宝囊,在泊港附近的小茅屋里等茶喝。 “刚派人去叫陆师弟了,不过等他来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我有些等不及了。” 琼墉的绷带依旧醒目,这次她受的伤不算重,但也绝对不轻,即使有着宗内医官的治疗和足量药材供应,断掉的手臂在十天半个月内也别想活动自如。 陈当的修为,确实比预计高了太多,不仅仅是右手,就连当时她身上的青鸾甲都已经坏了一半。 但正因为陈当的修为深厚,琼墉此刻才愈加的好奇,心里像有小猫爪子可劲儿地挠。 在她左手掌中被翻来覆去掂量的,正是陈当的百宝囊。 当日陈当使了手段逃离阵中,却只能带走他自身的躯体,像另外的法器、百宝囊、甲胄乃至是衣物等身外之物,都原封不动地留在原地。 她迫不及待地想打开,瞧一瞧里面到底有什么好东西。 “等一等吧,这次战役算是宗内指派,这些东西是需要向宗内报备的,等到陆师弟来了,芒山的首脑才算集齐,不然有违规定。” 柳余恨端了三杯茶出来,摆在案上。 与往常会晤不同的是,这回茶盘之中还多了几叠小点心。 “唉,师姐,咱们当初都把金钥给陆师弟了,还要顾忌这点?” 柳余恨摇了摇头:“宗内每项规则的制定都有其缘由和含义,那些看似很不必要的章程,都是我们太华稳定繁荣的基础。 上次是因为事态紧急,加上我作为统领,在战时应该坚信自己的判断,且有独断之权,才作出那样的决定,但现在已经不是需要采用非常手段的紧急时刻,自然是要照着规定来的。” “哦。” 琼墉乖乖地放下百宝囊,安静待在座位上,只是目光飘忽,不时朝百宝囊的方向瞅一眼。 “好了师姐,我来了,咱们开始分赃...呸,瞧瞧里面有什么好东西吧。” 草帘被拨开,气息略有些起伏的陆渊窜进来,坐在了往常的位置上。 他是一路跑着过来的,能跑多快就多快。 虽然说,陈当这个人的品格和三观很有问题,但他毕竟是个修为高深的修者,且修行方法、道术和来历都很模糊,不为大众所知。 不说别的,就他那种速成的法门,即使修行过程有些血腥,副作用也有一些,但放在修真界域之中那可是几乎人人想要的好东西,要是露在外边,非得有许许多多的修者抢破头。 造成的损失,未必就比这次的匪患低。 这样一想,他的百宝囊就很招人眼馋了。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好东西呢? 坐好的陆渊期待地搓搓手,准备好好地瞧一瞧。 “我来我来!” 早就心痒痒的琼墉伸出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半边焦黑的百宝囊抓在手心:“啧啧啧,这不得有个千八百的四品灵石?不然都对不起他这些日子里的劫掠是吧。” 但是她充满期待的笑容很快消失了,惊讶、不解还有一丢丢的失落爬上了她的面庞。 “啥玩意啊这都是,灵石呢?法器呢?!” 琼墉使劲儿地晃荡,把百宝囊里的东西都抖落出来,盛在空着的茶盘里。 几只小玉瓶儿,数张有醒目标注的地图,以及十来支玉简。 这就是全部。 琼墉不甘心地把神识注入百宝囊,妄图从里面找出些不存在的灵石,但数次反复之后,终于放弃了。 将百宝囊扔在陆渊面前,颇有些失落的琼墉嘴里不忘嘟嘟囔囔: “不应该啊,怎么就这点东西。”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章 地图 玉瓶是空的,有些淡淡的药气残留,里面原本盛放的应该是丹药。 只是内里的丹药早已被服用,因而徒留下空瓶。 几支玉简内是陈当所用的道术和法门,残忍阴毒,他那种汲取他人真元血气为己用的手段也在里面,琼墉只看了一眼就远远地扔开。 “这更不是什么好东西。” 柳余恨拈起玉简,将神识注入其中,许久之后才放下。 她的神情中带上了些不解:“这些法门大多并不完全,到了某一点之后就戛然而止,显的十分仓促潦草,我本以为陈当的这些法门是来自某些不为人知又流传久远的势力,应当十分完善。 但现在看来,似乎有些不妥。” “大概是从某些遗迹中得到的东西吧。” 琼墉揉揉鼻子,不以为然。 “这倒不像,”柳余恨摇摇头,否定了她的猜测,“这其中有许多遣词用句,都和现今相仿,与古时有极大不同,不像是从遗迹所得,反而像是被编撰出来不久。” 陆渊也拧起眉头:“可这种层级的法门...” 陈当就是凭着玉简中铭刻的功法,以一种令许多修者都不敢相信的速度,一路修行到初元境界的巅峰。 虽然说缺点同样不少,造成的杀孽也极重,但不能否认的是,玉简中所存的功法,等阶极高。 假使真如柳师姐猜测的那样,那么编撰出玉简中功法的修者,其境界定然无法估量。 起码,要远远超出此刻茅屋内的三人。 除了玉瓶和玉简,陈当的遗产里,剩下的就只有几块地图模样的帛布。 三人各自取了一块,拿在手里端详。 陆渊手里的这块,上面绘着不知何方的山川,某些看似中枢的地方被打上了鲜明的叉号,而某些地方上却是红色的圆圈。 似乎是在标注着些紧要的消息,可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陆渊摩挲着帛布,入手的触感并不粗糙,但也没有那种柔软顺滑如生丝的细腻。 单从底料来说,并不是珍贵的东西。 假使放在大街上,兴许还会有几个练气筑基的修者有兴趣拆了卖钱,但只要稍稍富裕些,便不会看得上这料子。 陆渊稍稍用了些力,想在撕开的边缘试探一番。 “怪了!” 这帛布纹丝不动,没有半点受到摧残的意味,距离撕开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陆某人是谁? 三项资质都点满的男人,体魄虽不出众,可实际上极为强健,近千斤的铠甲穿上去就跟没事儿人一样,能跑能跳。 可这块底料不值一提的帛布,仅仅凭借体魄的话,陆渊还真拿它没办法。 这意味着帛布之上所铭刻的纹理,要远远高出底料所该有的层次。 因而陆渊也对这上面绘刻的纹理生出些好奇心。 寻常人要探明器物上绘刻的纹理,需要将真元和神识一点点导入,缓缓探明真元能够流经和阻隔的地方。 过程可用艰辛二字来形容。 即便是这样,仍免不了许多差错,因为许多绘刻阵纹的人,都多会采用额外的断路和其它方式来误导想要反推的修者,甚至会留下许多阴险的陷阱。 但陆渊完全不用冒这个险,他有四爷给的宝贝。 掏出明晰晶,在柔柔光芒的照射下,帛布上顿时出现了许多颜色各异,深浅不一的线条,这些线条就是帛布上的纹理。 陆渊的眉头蹙地更深。 因为这些纹理的搭配十分高端,紧凑密集,非等闲器师能为,但勾画手法与习惯却是和玉简中的道法一般,与诸界主流并不相同。 这正是柳师姐猜测的有力佐证。 陆渊换过琼墉手中的帛布,发现绘刻的纹理同上一块帛布类似,但其表面的图案却不再是陆地,而是蔚蓝的大海。 同样是没见过的光景。 涌泉界只有大江大泽,却无海洋,而青都界虽有东海,却被妖族所占,别说陆渊,就连琼墉和柳余恨都没有去过东海。 陆某人只去过这两个界域,所以重生至今,他仍未见过潮生潮落的浩瀚海洋。 陆渊将发现同二位师姐一说,气氛便凭空多了些严肃意味。 不管于何种角度而言,这都不算是好消息。 “这些玉简暂且搁置,不许任何人修习,同时它们的消息也不能外传。 另外,这些东西不能按照常规战利品的方式向宗内报备,等回去之后,你我三人一同去找顾师伯,由他召集诸位太上长老,再作定夺。” 柳师姐思索之后,作出了最后的决定。 “那若是有人问起,该作何说法?” 琼墉问道。 诸界中盯着这些玉简的人可不少,对于那些境界停滞,看不到晋升希望的人来说,这就是救命的稻草。 如果陈当的百宝囊落在三人手里的事情传了出去,那么麻烦是少不了的。 “就说陈当逃遁,衣物甲胄毁于主炮轰击,现场没留下任何东西。” 目前来看,这个说法十分合理。 所以陆渊和琼墉都点头同意。 “那这百宝囊怎么办?” 正事谈完了,陆渊拈起面前一半都是焦黑痕迹的百宝囊,试探地询问道。 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捞点自己能捞的油水。 这百宝囊被主炮的余波或是其它器物燎过,看着就很不安全,这样的百宝囊,就算给别人,别人也不敢用。 主要是哪天突然失灵,可不得把全身家当都搞没了。 百宝囊之内的空间,是采用纳须弥于芥子的手法压缩而成,若是百宝囊受损,其内嵌上的空间没有了保护措施和缓冲方法,会在顷刻之间化为碎屑。 陆渊想要它的原因也很简单。 他是器师,想试试看这个百宝囊能不能抢救一下。 不但能够加深自己对某些方面的理解,成功了又能白捡一个百宝囊。 这玩意可不便宜,补成功就是赚到。 “无妨,师弟你拿去吧。” 柳余恨点头应允,琼墉也没意见。 即使陆渊不要,经过检查之后确定没有携带其它危险和隐秘的这个百宝囊也会在不久之后销毁。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 规划 “这玩意儿...” 小院儿里,半面焦黑的百宝囊躺在青色的石桌面儿上。 石桌中央放着座木框钉成的简易灯座,灯座上方放着块剔透的晶石。肉眼看不见的光线从这块造型别致的明晰晶上散射而出,在百宝囊上照出繁复的纹理。 修补百宝囊对现在的陆渊来说不是件小活儿,得明晰晶一直照着才方便,但是老是用手抓着又有些累,所以干脆临时做了个灯座。 陆渊拈着一根末端尖利,整体细长的精金细杆,翻挑了几下,摇摇头:“挺牛比啊。” 百宝囊的结构确实复杂,纹理繁复,难以捋清,但这并不是陆器师感叹的原因。 百宝囊作为一种价格昂贵,并不怎么普及的储物法宝,位阶被定在三品,也可以说三阶。但它并不是单凭一位器师就能做出来的法器。 它能够分为两部分,暂且称作内芯和外罩。 当然,这并不是物质层面的两部分,而是存在于诸界空间里、具有实体的外罩,和依托于外罩框架、不在诸界空间中显现的储物空间。 器师们的工作,是制作外罩,以保持住内芯稳定的状态,并在内芯有损坏危险的时候及时弥补。 内芯不是器师们做的,它们来自更高境界修者纳须弥于芥子的手段。 白拿的百宝囊内芯没事,陆渊要做的就是修补外罩。 方才他瞧的就是内芯,那是当前无法理解的手段,故而感叹。 叹完了继续修呗,这法器又不是不能抢救。 “待会带我去南边的边界,咱们去看看夙夜鲤长得怎样了。” 一边动手修补,陆渊一边说道。 分心他用对修习了一心多用法门的他来说都是小事儿。 “嗯。” 辰皎轻声应道,她在帮陆某人理清接下来需要用到的丝线。 陆渊偷偷摸摸地往石桌那边瞅了好几眼,等到视线被两颗琥珀色的蜜糖挡住,才带着满足的欣慰笑容寻思着接下来的方略。 首先是宗门方面,这是最紧要的,关乎之后的行程。 门内的调令下来了,二位师姐和她们的战军要在半月之后调去云海界,接管另一处较为悠久的太华属地,同时帮助云海界本土宗门消灭叛军。 陆渊呢,则要和十二名器师以及器辅造在相同的时间点搭上宗门派来的飞舟,回宗述职。 之后的安排暂时就没了,顾老头也没额外捎带的消息,想来是准备等自己的小徒弟跟自己修习一段时间后,继续放养。 陆渊的修为进境和领会能力从来都不会成为问题,现在顾老头对他的期望,就是多经历些事情,在诸界情形和为人处世上加把劲儿。 如果没有意外,陆渊将在不远的将来,按照自己的心意在诸界中晃荡。 其次就是小世界之后的种植和蓄养。 界河沙不够用,辰皎的伤也还没彻底痊愈,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恐怕小世界不会再有大的变化。 这意味着此地的灵气浓度、可种的灵植品阶、宝地数目等都不会改变。 那么灵植以及蓄养灵兽的种类就需要微微作出些调整。 “之前,风谷里种植风木、沙海里种植少量红岩桐,这都没问题。但祖脉附近主要用于种植土珀木,这个得改。” “这片地域太过广袤,且土珀木已经收了一轮,就目前来看,供应小世界消耗和售卖也绰绰有余,继续将土珀木作为祖脉附近的唯一作物,不仅有些产能过剩,还会妨碍自给自足目标的实现。” “这一茬我准备少种些土珀木,将其他种类的三品灵植引入,但是具体种类和各自种植的面积尚未确定。” “三条二品地脉中,南阳杉继续种,它的应用面广,不愁销路,但是九曜金枝就显得很鸡肋了,我再移植一株加点,其余的都伐倒,改种其它灵植,也未定...” 陆渊絮絮叨叨地把自己的想法通过言语逐步理清,这时候的他很像个碎嘴的老太婆。 辰皎也不嫌他烦,一边理出丝线,一般听他嘟囔。 “蓄养的灵兽种类还可以再多一些,现在青点很多,足够另外的蓄养灵兽所需。” “当然,新灵兽的采购需要同商团如今的供给方向靠拢。” “欸?不对!” 陆渊说话的音调陡然高了八度。 同前面的嘟囔比起来,最后一句显得十分高亢与尖锐。 像是平静湖面里陡然投入的石子儿,打破了之前的平静。 “怎么了?” 辰皎蹙着眉问道。 陆渊正用那根精金细杆,理开百宝囊的纹理,但此刻,他却特别圈出了一小块特别密集的纹理,皱起眉头, “这部分,不是正常百宝囊该有的纹理。” 这片较为密集的纹理处在焦黑的部分,已然被损坏,真元完全不能从其中通过。 但百宝囊仍旧能够正常使用。 “我方才在心里推算了一下,发现这部分的纹理,是用于百宝囊自毁的,而触发自毁的条件,却与陈当无关。” 这很蹊跷。 带有自毁功能的百宝囊,本身就是为了防止某些东西落在别人手中的保险。 通常来说,只有某个大的势力,有属于自身的元婴与器师,才能够给自身出产的百宝囊上锁,一般会与人有关。 比如身死道消之后,百宝囊连同盛装的物件也跟着自动销毁。 但这处损坏在主炮轰击中的纹理却与陈当并无关系。 陆渊细细辨别明晰晶下的线条,根据刻印纹理的材料与多少推算其该有的效果。 什么才是它的触发条件呢? 陆渊的脑海中陡然闪过昨天晚上那几张帛布地图内里的纹理,与这处小小的机关似乎都能勾连起来。 帛布上,同样有与此处相对的自毁纹理。 这种互相呼应的炼器方式,非得通过特殊的手段,满足某些要求之后方可拿出。 如果不是百宝囊上的自毁纹理早已毁坏,那么昨天晚上,贸然将那几张帛布拿出的时候,百宝囊就会同那几张地图一并被销毁。 “这就很奇怪,难不成那几张帛布,比陈当本人还重要不成?” ...... ...... “听说,有人动用了玄十三号。” 一袭黑袍跪在并不平整的岩面上,五体投地,连同额头都紧紧贴在尖锐的岩石棱角上。 假如陆渊在这,便能够分辨出跪伏在山洞中的黑袍人,就是当日芒山大阵外引开宗内前辈的修者之一。 但此刻,能够与太华元婴相持甚久的黑袍人却恭谨地跪在岩石上,不敢出声,不敢擅动。 唯一能做的,就是伏低做小,倾听前方男人的言语。 男人的语气带着股懒洋洋的味道,似乎这世间所有的事情,都不值得使他投以半分关注。 事实上,在黑袍人的观念中,面前的特使确实是这样的一个人。 小到金钱,大到生死,在这个男人眼中都比粪土更不值一提。 不管金钱的数额是多么庞大,不管赴死的修者有多少,境界有多高,都不能让他出现半点动容。 对任何事情,他都冷漠得像个看客,仿佛和这诸界隔着曾看不见的厚厚障壁。 他的表情并不愁苦冷峻,反而常常带着礼貌的微笑,可这微笑并不能给熟知他名讳的人带来任何温暖的感觉,只会叫人觉得胆寒和惊惧。 但今天有所不同。 自从这位特使大人被谴派到附近诸界域开始,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问起某件事情。 “是你吗?” 简单到像是随口一说的追问,却让黑袍人冷汗涔涔。 像是有一股携着锋锐意味的寒气,吹进全身的骨缝里,难以承受,叫人如处冰窖。 于是他连忙否认:“绝对不是属下,是陈当!是他动用的玄十三号!他说过了这个坎儿,他就能平步青云,所以不惜联系了久未有动静的暗子,得到了芒山的消息!” 玄十三号,是一个代称。 正如当如衔尾蛇中,曹长明所持的玄鸟令牌,进了组织之后,便要将本名藏在心底,以代号示世人。 在这里,玄十三号便代表着一名隐藏极深的暗子。 黑袍人并不清楚,特使大人为什么会突然询问起这样的一件小事,但于无数次险死还生中锻炼而出的直觉却令他矢口否认。 并且暗中告诫自己,今日之后,绝对不能在任何地方,透露出关于此事的口风。 半点也不行。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所以假如要规避不可承受的后果,就必须从源头上禁绝。 “陈当已经死啦,他留在我那儿的命牌昨天碎了,倒省得我去找。” 羽十封靠在岩壁上,细细地用一柄黑色小剑磨指甲。 名义上来说,陈当与这名黑袍人都是他在此界的属下,但对陈当的消亡,他却半点不在意,完全没有追问凶手的意思。 甚至还隐隐有些惋惜。 惋惜不能亲自动手。 “对了,你的工作完成的怎样?” 直到最后,他才提及了本职,询问黑袍人的工作进度。 “已经完成了,正要销毁地图,请大人过目。” 黑袍人将头压得更低,双手奉上一只与陈当百宝囊相仿的布囊。 只要按照寻常方式,像取出寻常物件那样将地图取出,便能够完成销毁的过程。 极为简单,只需要一点点真元,再心念一转,就能够完成最后的收尾。 而今天这件事情,也将以自身安然无恙的结果收尾。 就在他这么想,以至于全身上下都有些放松的时候,耳边却再次传来特使的声音。 “你是和陈当一块见的瞿向吗?” “禀特使大人,不是。” 正以为已经安全渡过今天这道坎儿,已然放松下来的黑袍人恭谨答道。 但随即就意识到不妥。 黑袍人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幅度颤抖起来,难以言语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死亡与他近在咫尺。 而他甚至不敢反抗。 因为无用。 他这身已然能在青都界称雄的修为,在羽十封面前掀不起任何风浪。 他和旁人不一样,知晓面前的这位特使大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是何等的境界,又有着怎样的过往与凶名。 黑袍人已经不年轻了,他从很久之前便已经是元婴,早在赤渊军主尚未降生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这诸界有名的人物。 但在后来的战争中,那个曾经他所熟知的诸界被打到荡然无存,原本的阶级、整个世界链的格局都被彻底掀翻。 秩序不再,鲜血和战争才是那之后的主流。 诸界的战争就像是养蛊,一批又一批的人流血死去,他们其中有曾经光芒万丈的盖代天骄,有人人唾骂的恶人,也有庸碌无为的普通人。 但是,流遍诸界的鲜血总会孕育出些和平时代难以得见的奇迹。 比如羽十封,比如太华掌教和顾纯垆。 还比如赤渊军主。 而黑袍人侥幸苟活至今,如果说上面列举的那些人,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典范,那么他就是一个摇旗呐喊,差点成为枯骨之一的小角色。 靠着赤渊军主和太华掌教的共识与合作,他才能幸免于难,从那段人人自危的时节走到如今。 跪在地上的黑袍人回忆起这一生中铭记最深刻的时光,等了许久,却没有感受到自身身神与元婴的崩毁,以至于他甚至抬起头,在身体上摸找飞剑留下的伤口。 “别看了,今天心情好,留你一命,” 黑袍人循着声,望见了那个眼角有着泪痣的阴柔男子。 他的表情仍同百年前一样,带着一种将世间万物视如草芥的懒散与漠然。 不管是修者还是妖族,不管是练气还是元婴,在他眼中都有着等同的地位。 皆该死,皆可杀。 那柄追魂夺命一般的黑色小剑,被他拢进了袖里。 “不是见了一个人,我就非得将他立地格杀的。 我还没那个能力。” 羽十封朝黑袍人招招手:“来来来,跟我讲讲你们找他时的反应,他的脸上是不是有极为痛苦的扭曲和抗拒? 是不是一度拒绝配合?” 黑袍人看着像找到有趣消遣的羽十封,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开始讲述那时的情景。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 真火(二合一) “云海界是个什么地方?” 舰首,身披甲胄的琼墉斜靠在船舷上,右手仍然带着绷带,使唤起来不太利索。 左手习惯性地朝兜里一摸,摸了个寂寞。 她这才想起,自己的气血果都被换成灵石,再添上多年的积蓄,借陆师弟之手买下了座二品矿山。 嘛,她咂咂嘴,虽然这波不亏,可没了小零食倒也挺无聊的。 柳余恨与琼墉站在一处,她的目光并不在舰上,而是投向广远的四方。 主舰横空,缓缓行进于云端,稍低些的地方,是暂时修补完成的四艘黑色战舰。 这是在对这次的任务进行扫尾。 陈当不在,流匪舰队也已经被彻底摧毁,那么青都界大陆南方,便再也没有能够令两支战军忌惮的力量。 所以在陆某人偷懒不干活儿的这几天,太华舰队进行了简单的整休,之后带着之前未曾参战的战兵,向着南方长驱直入。 未明地域的探索在之前极为重要,在同陈当的战斗中发挥了很大作用。 可现在不一样了,甭管地图上已探索区域的边界在哪儿,现在都不需顾忌。 因为小心翼翼试探的时间段早已过去,现在可以莽了。 没有元婴境界修者的流匪,绝对无法同武备舱装满的战舰抗衡。 “据说云海界同青都界在地域面积上相仿,在云海界中,山川众多,平原稀少。而它与其它界域不同的地方在于,那里的云层极为厚密,分布范围包括一些较为低矮的峰峦顶部和接近天幕的地方。 那里的云层往往洁白厚密,终年不散,远远望去似乎是云朵积起的海洋,十分壮观,故此得名云海界。” 柳余恨抽出一枚玉简,兼着颗当做零食的红色小果,一并递给了琼墉:“《两界游记》,记载了云海界和巨木界的见闻,据说是位不知名姓的金丹修者撰写,可以多看看,提前了解一下。” “嗯~” 琼墉眉头上挑,先把玉简接过来塞进兜里,再攥着果子啃上一口,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还是师姐好。” “对了,陆师弟之后要去哪儿?” 她嚼了嚼果肉,咽了下去,之后问起陆某人的消息。 共事这么久,她觉得这师弟人还挺实在,顺口问问,以后多来往。 “先是回宗门,之后的安排就不清楚了,调令中没有提到,顾师伯也没传信给他。” 柳余恨接口:“兴许会留在符器阁深造也说不定,也可能会像我们当年一样,在诸界中游走增长见识。” “眼下这时节,孤身一人外出并不是那么妥当,应该会留在符器阁吧。” 琼墉啃完了果子,抹了抹嘴。 她说的没错。 眼下青都界的匪患应该算是告一段落了,但她们却并未有半点放松的感觉。 她们的敌人是陈当和流匪,但太华的敌人却是韶薇。 诸界之中能够那样大方给予流匪六艘战舰的势力并不多,而提及与太华有间隙的,不管是谁,都会在第一时间想到韶薇。 尤其是近些日子以来,两宗的矛盾愈发尖锐,如这样几乎是明着使绊子的行为,已经不是一次两次。 太华虽大,却不能控制每一个界域,所以陆渊如果在这种对立越发严重的时候孤身外出,极有可能会遭遇一些她们并不愿意看到的意外。 “我们还是有些弱,得加紧修炼,以图突破了。” 琼墉叹了口气,单手一翻,索性坐在船舷上,晃荡着毫无凭依的修长双腿,任凭它们划过厚重的云朵和战舰掀起的流风。 若是两宗交战,两支新军的作用不会太大。 因为她们要面对的,并不是流匪那样的乌合之众,而是同样训练有素的战军。 如果想发挥更大的作用,尽快提高自身和战军的平均修为才是正道。 她们二人均已经处于裂丹小境界,再往前便是人人向往的元婴,只是元婴哪里是好成就的? 一时间气氛有些静默。 “那应当就是流匪的集结中心了。” 过了一会儿,琼墉朝远处看去,在云层的遮挡下,仍能隐约看见一座城镇的轮廓。 她眯起眼,想看得更清楚些。 “嗯?” 有点讶异,那里似乎还有着别的东西。 正在这时,远方开路的游骑回来了,他身后是两片木色的翅翼,每一根羽毛都雕琢得十分精细。 那是游骑借以腾空的法器。 “报!前方流匪窝点中,发现两艘战舰和若干修者,从战舰印迹和修者服色来看,应当是兰芷宗门下。” “呦,咱这还没走呢,就想来摘桃子了。” 琼墉冷冷一笑,言语中满是讥讽:“打战舰和陈当的时候不见出手,这会还想抢战利品,真当老娘是泥捏的。 青都界的这些人,怎么都这幅嘴脸,一个骨头硬的都没有,贱不贱呐。” 前几日的声势,青都界几乎都能听闻。 甭说是假的求援信号,单单是五位元婴大修士的气息,便传遍了包括东海在内的大半青都界。 一名修者,只要不是感知废了,怎么会不知晓? 更别说作为青都界本土大宗的真正掌权者们了。 “师姐,您只管下令,我就是断了只胳膊,也能把那些孬种揍得老母都认不出来!” 波涛汹涌。 琼墉胸膛拍得砰砰响,就等捋袖子上了。 “青都界的五个大宗同气连枝,早就听闻兰芷宗与韶薇交好,那么他们的立场就显而易见了。 前些日子我们同陈当作战的时候,他们没有出手,也没有其它动作,这已经能够说明很多事情。” 柳余恨轻声说道,声音不高,却能让附近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得清楚。 三角令旗当即挥下,迎风微动。 “主炮蓄能!” “弩箭上弦!” “全军进入战备状态,先传音让前方兰芷宗修者退走。” “告诉他们,如果不走,就别走了。” ...... ...... “甲十九、甲二十...” 清了清嗓子,陆渊照着名单开始点名。 他这会儿在大雾流苏林中,对面站着一百名新生的龙牙兵。 大春到五春一字排开,站在陆渊后面。 这一百名新生的龙牙兵,同四春五春更为相近,同大春略有些不同。 怎么说呢,这些龙牙兵同陆渊前世神话中的龙牙兵不是完全一样,但已经十分接近了,他们有着强健的体魄与极高的纪律性,如同军队一般。 在他们心中,陆渊的地位已经完全等同于统帅,没有大春那种比较依赖的感觉。 编名字本身就不是件简单的事儿,编一百个名字并且记住更是极难。 所以这一百名龙牙兵,干脆以甲为姓,以次序为名。 从甲一、甲二...一直到甲一百。 随着陆渊不断报出名字,一名又一名衣着服色一致的龙牙兵走到了陆渊右手边。 这些人,是这批龙牙兵中炼器天赋较好的,陆渊准备拉出来单组一团,由自己亲自教导。 剩下的大多更精于修炼与战斗,所以接下来会在辰皎那儿学习修行与相应的战场知识。 简单来说,就是一部分后勤,一部分未来战兵。 大春的天赋比较好,所以他最辛苦,不仅要跟陆渊学练器,还要在闲暇时候跟辰皎修炼。 “你们是战兵营,你们是器师营。” 分好之后,陆渊给这两个分出来的团体起了名字,借用了营的称呼:“大伙儿记住自己所在的团体,修炼的时候可以在一块儿交流,但是提及以上两个团体名字的时候,要根据各自的分属集结。” “是!” 陆渊话音刚落,便得到了铿锵有力的一致回应。 这让他有种受宠若惊的突兀感觉。 “行吧,我就是来瞧瞧,你们继续。” 陆渊揉揉鼻子,刚要跑走,又突然想起件事情:“明天早上,器师营的来仓库附近找我,战兵营的去小院前面找小阿大。” 小阿大,是龙牙兵们对辰皎的称呼。 起先也是陆渊随便喊的,结果成了龙牙兵们的统一称呼。 这是令始作俑者陆器师没有想到的。 “这之后,器师营的练手作品,只要不是太差,也能摆在商团的店铺里。” 这么一想,来钱的渠道又多了一种,岂不是美滋滋。 就目前而言,李庸朱宁开设的商团,在青都界、涌泉界等拢共七八个界域都有商铺,也有了自己的商队。 但现在的问题是,器师团远没成型,所以商团的生意,多以售卖矿石、土珀木等原材料,赚取的利益较为低端。 简单来说就是没有技术含量,所以挣的钱不多。 “这不行,得专门在这儿划出一块地,来供应金属冶炼、原材料的进一步加工等工作。” 这就相当于初步的工厂,进行集中化生产。 等到器师营初步成型,商团的生意也就要逐渐转型了。 原材料生意的比重将会一点点减轻,而像符箓、法器、冶炼金属等成品生意的比重将会逐步增加。 此外,之前蓄养的灵兽们,在经历了配合青点的养殖之后,也有了些像样的产出。 灵兽的主要种类有三种:碧焰银羊、夙夜鲤和璃角青蹄鹿。 碧焰银羊身体上燃烧着碧色的焰火,啃吃的是生长于荒漠中的火焰荆棘,所以被养在了沙海之中,它的产出主要有两样,燃烧的羊毛和羊奶。 前者能够纺织成各种衣物,是附着法阵的好材料,而后者能够充当丹药的材料乃至于淬火液。 作用很多,就不一一列举了。 夙夜鲤的鱼皮则是战甲的好材料,鱼骨能磨成粉末、和鱼肉一同卖给体修较多的宗门。 而最后的璃角青蹄鹿,陆渊贩售的主要是它的鹿茸。 在青点的作用下,每隔三个月,璃角青蹄鹿那形似龙角的峥嵘大角就会脱落一半,剩下一半继续生长。 这三种灵兽,在外界都很难养殖,因为能供给它们所需的环境太少了。 当初陆渊就是摸准了饲养这三种灵兽的困境,再衡量了一番价钱,才果断地买下这些灵兽。 中间可是费了不少周折,花了很大的代价。 但好在,如今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候。 “大春,能吃肉吗?咱爷俩也弄条夙夜鲤烤着吃呗。” 陆渊特地跑到南方,从高耸的悬崖边上跳了下去,从那汪不见边际的浅水里逮了几条夙夜鲤,放在小院前方的池塘里。 这样偶尔嘴馋吃起来也方便。 但很可惜,大春摇了摇头。 他比较耿直,没有看出陆渊嘴馋的小心思:“阿大,我不喜欢吃肉,我喜欢水果。” 陆渊一时语塞。 这孩子,天赋挺好,情商不行,以后得练练。 吸吸鼻子,陆渊留恋地看了眼池塘里鳞片莹然如玉石的夙夜鲤,准备等到凑齐了葱姜蒜等调料,再找个由头直接吃掉。 刚要回小院的躺椅上躺平,陆渊却突然觉得有些难以言喻的感觉。 似乎是咚的一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后来才意识到,那是挡在化穴与抱扑之间的小屏障。 归真境界,分为化穴、抱扑和真一。 其中以化穴境界所耗的时光最为长久,因为在这个小境界里,需要打通三百六十五处人体正穴,将其贯通,融入周天。 在这个小境界里,陆渊呆了足足大半年。 而今,最后的屏障也消失了。 灵气汇卷,朝陆渊涌来。 在他体内的三百六十五处正**,各有一朵金色的真元漩涡,形似龙卷,在源源不断地输出真元。 天幕上似乎有细密星辰闪过,每一颗都对应着一处璀璨的金色龙卷。 但仔细看时,却什么都发现不了。 这次突破的时间极短,灵气的波动在不久之后就停下了。 但是陆渊的真元却得到了令人满意的增益。 不仅总量有极大提升,质也更加纯粹。 但这并不是陆渊得到的唯一好处。 他的头顶隐隐有着三朵雾蒙蒙的花,只具轮廓而无其形体,朝上一摸,什么都摸不到。 那是他精气神的体现,通常被称为顶上三花。 等到三花完全凝实,便可以尝试凝聚身神。 与此同时,陆渊伸出手,白色的气火、灰色的精火、金色的神火化为三朵小小的,燃烧不息的火苗,呈三角形在手心上浮动。 下一刻,三朵火苗撞在一起。 一朵新的紫色火焰,在他手掌之上灼灼放光。 “终于等到你,三昧真火。” 正文 感谢“小小稚童”盟主的打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sbiquge.com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 四缺一(二合一) 紫色的火焰凭空浮在手掌上方。 像一朵花瓣叠了数层的紫色重瓣莲,缓缓旋转。 “这就是三昧真火啊。” 陆渊捧着一朵比火苗大些的焰苞,嘿嘿直笑。 从有别于现今修行境界的角度来说,这已经是修者自身达到某种隐性境界的特征,是人体精气神在外延展的某种究极形态。 不仅能用于对敌,还是器师利器。 符器阁中具体的器师数目陆渊不清楚,但几百位总是有的,可就算在这数百名任职于各房的器师中,能够拥有这朵火苗的也屈指可数。 它的效用,要比单独的人体三火更为强大,应用范围也更为广泛。 甚至于,除了些特殊情况,在绝大部分情况下,陆渊此后锻造法器的过程中,都不必再借助宗内容纳着各种不同性质火焰的熔炉。 先入抱扑,再凝真火。 这波小升级真是不错。 陆渊刚想推门进去炫耀一波,但随即想到,近在咫尺,就隔了层外墙,这点变化怎么能逃开辰皎的感知。 她肯定已经知道了。 唉,这要是以后出双入对,那还怎么有自己的小秘密。 陆渊叹了口气,可一想到跟现在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以后情景,嘴角却是朝上弯的。 这大概就是幸福的烦恼吧。 “我去给移栽的九曜金枝加点了!” 陆渊喊了一声,好让辰皎知晓,随后便借着飞靴,到了种植九曜金枝的那条二品地脉之中。 如今他的名下,已经有了两座三品矿山、二十座不同种类储量丰富的二品矿山以及更多的一品矿山。 而代价就是这轮收割的土珀木、风木、红岩桐等都被贩售变现,只留下不多的存量用于器师营的日常消耗。 以前在仓库攒下的那些制式法器和符箓等,也大多采用以物易物的方式,相继变成了矿山。 亏是肯定不亏的,按照陆渊付出的代价和诸界正常的矿产价格来对比,简直同无本又暴利的买卖有得一拼。 如果说还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买的不够多,不够大! 而随着陈当消失、流匪战舰被全歼的消息慢慢传出去,这些价格曾经跌至谷底的矿山身价也水涨船高,颇有些回到鼎盛时期的迹象。 念及此处,陆渊还有点小惋惜:“早知道就封锁战场,把消息多压几天。” 这样就有更多的时间来周转。 像这样的买卖,这辈子可能就这一回。 但这样一来,占了一处地脉的九曜金枝就显得有些鸡肋了。 九曜金枝本身产出的金属只在二品层次,且耗时长,产量低,这数百株九曜金枝所产,甚至供应不上陆渊一人所需。 而现在,性质与其果实相近的矿藏,陆渊也有了数座,短时间内完全不用担心取缔九曜金枝种植的麻烦,所以这处二品矿脉,就该清出来,以供其它灵植栖身了。 但在此之前,陆渊还要单独移栽出一棵来,用仅剩的一千颗红点再搏一搏,看能不能给小金找个伴儿。 小金是第一株被加点到三品的九曜金枝,它的果实材质是黑金这种以前从未有过的珍稀金属,对神识的传导性极强。 钱穆这些在芒山任职的器师们,最近也在旁敲侧击,看能不能从他们这位年轻的陆真传这里搞到些黑金存着,以备日后炼器所用。 除了黑金之外,小金还能以副果的形式,拷贝其它种类的金属,这种能力若是开发得当,陆渊以后便不会再缺那些他买不起的昂贵材料。 “欸?这有点不对啊,小金你瞅瞅,这和你是一样的吗?” 移栽、加点一气呵成,但结果却和陆渊想的有些出入。 移栽来后又加点的九曜金枝并不会动,完全没有任何开启灵智的迹象。 陆渊绕着它转了一圈:“姑且就叫大九曜金枝吧。” 反正是想不出好名儿了,这样简单好记。 这株大九曜金枝,和小金有诸多不同。 首先,它没有灵智。 其次,并没有小金那么高,满树叶片也都是金色,不像小金那样金银相间。 最后是形态和产出,新株的形象就像是放大版的九曜金枝,而在陆渊心疼地动用一千青点催熟之后,得到的也是稍次于黑金的金属。 “算了,也还凑合,就这样吧。” 陆渊摇了摇头,加点这件事本身就存在不确定性,它只是提供一个进化的机会,而采取怎样的进化方向,达到怎样的效果却因株而异。 就像是物种的进化退化和变异一样,一个祖先能够有许许多多不同物种的后代。 光点的作用,似乎就是将这些进化所需的时间、迭代等因素全部浓缩在顷刻之间。 不同的植株,就有了不同的结果。 “大春,待会带上些人,把那块田给清了,顺便清掉根系上的泥土。最后再用青雀给李庸传信,看看他那边对这些九曜金枝有什么处理方法。” “好的阿大。” 在做完这件事情后,接下来就应当是准备新灵植的选择与种植面积划分,但陆渊想了想,还是出了小世界,回到芒山。 得自陈当的百宝囊已经修复完毕,可上面的自毁纹理却仍然让陆渊觉得有些担心。 所以还是要同两位师姐说一下。 算算时间,她们也该荡平流匪,带着俘虏和战利品回来了。 ...... ...... “从没见过这么软蛋的修者。” 刚回到芒山的陆渊还没掀起草庐帘子,琼墉的声音就从里面飘了出来。 五艘战舰已经正式回返,带着许多投降的流匪和整座废城的资源,安然返回泊港。 完全没有经历再一次战斗的模样。 陆渊刚进去,还没坐下,琼墉就吐出两片瓜子壳,用能动的左手拉着他不撒手。 “来来来陆师弟,我跟你讲讲今天的事儿...” 大概就是兰芷宗想捡便宜,但来得不巧刚好碰上太华舰队然后被吓退这档子事儿。 陆渊听明白了:“我原以为,兰芷宗作为大宗,来到两军阵前,面对两军将士,必有高论,没成想半句狠话没放就跑了。” “一来是我们人多舰多,二来是因为芒山有两位元婴前辈,三来我们同陈当交战的事情传了出去,虽然结果仍然没有很多人相信,但六艘流匪战舰都毁于我们之手却是不争的事实。 他们避让也是权衡之后的无奈之举。” 柳余恨开口道:“只是这样一来,便能隐隐瞧出青都界本土宗门对我们的态度。” 青都界诸大宗和太华的来往极少,甚至在交流这方面远远不如尘海宗这样一个金丹宗门来得主动与频繁。 原本还可以相安无事,但自从芒山进驻太华战军以及太华韶薇日渐针锋相对之后,情形便有了些不太妙的改变。 芒山战军与流匪的战斗,青都界大宗别说帮助,就算是问候也一句没有。 大阵落成之日,青都界本土宗门大多谴派使者前来道贺,但诸大宗仍然毫无动静,就像有意无视芒山这处太华属地。 就算是前几天,陈当伪造的求援信号传遍了大半青都界,他们仍然按兵不动。 综上种种,已经能够判断出这些大宗并不是和太华站在同一战线的。 “芒山处在大陆中央,却不是什么繁华的地方。此外距离界门也极为遥远,当我们的敌人是流匪的时候,它的位置恰到好处,可在匪患终结之后,就有些...” 琼墉放开陆渊,斟酌了一会儿,才继续说出下文:“就有些危险了。” 芒山同通往涌泉界的界门之间,隔着数千里的遥远距离。 在这数千里的空间之中,分布着以五大宗为首的青都界本土宗门,同时,这片广大的地域是芒山补给航线的必经之地。 和平时期,自然没有谁会无缘无故挡住太华飞往芒山的飞舟,平白得罪诸界最负盛名的宗门之一,但假如太华和韶薇真正爆发不可遏制的冲突,那就不一定了。 两支新军与十二名器师调走之后,芒山便只会剩下一小撮人,那时便再没有如今的威慑力。 “所以我将向宗门提议,尽早将此处的墨玉矿开采完毕,而后撤销芒山的属地编号,在贴近界门的地方重新建立一处属地,以为前哨。” 柳余恨握住茶杯,缓缓说道。 青都界与涌泉界直接相连,原本可以说是一道同妖域相接的缓冲带,但若是其中的宗门同太华有间隙,甚至对立,那么就有些危险了。 除了芒山,太华在青都界并没有别的属地,因此柳余恨的建议很有道理。 提及妖域,陆渊却不吱声了。 因为算起来,在关于修真界域和妖域的问题上,陆某人也能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利益相关者。 自从大半年前,赤渊军主隐匿,赤蛟界消失,修者同妖域的战争一触即发这些事情相继爆出之后,诸界的情形便不怎么稳固。 青都界的匪患只是一个缩影,类似的事情在其他界域频频发生。 就像这次司昭琼华二军的调动,是为了处理云海界的叛军。 这要是放在过去的百年里,哪有这么多事儿。 三大道宗对以往维持的秩序完全撒手不管了,许多人瞧出这个苗头,便生出了别样的心思。 于是才有了匪患、叛军等等有悖于和平的例子。 这还只是修真界域这边,妖域的冲突更为剧烈。 忠于赤渊军主的部族与妖府被清洗,青都界逃出了青檐和一众妖族,但其它界域的情形未可知,消息来源几乎都被切断,无法探听更多的消息。 但就目前青都界的局势来讲,剩下的妖族都以三座至高妖府为尊。 而这一切的开端,人称赤渊军主的辰皎,此刻正在陆渊的小世界中养伤。 所以他陆某人当然说不出来什么话。 就比如在琼墉聊天时说的话:“真希望赤渊军主早点回来。” 陆渊附和也不是,不附和也不是,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啊,是这样,那个还有一件事,我得同两位师姐说...” 陆渊把陈当百宝囊上发现的异样说了出来,并且为了验证说法的准确性,还将百宝囊与地图同时要出来,将其勾连的部分进行讲解说明。 “如此看来,这几张地图的重要性,还需重新估量。” 柳余恨微皱眉头,将几张地图的地位又往上调了一调。 陈当此人,本身的来历就很有问题,处处透着股诡异,而他的百宝囊中又有着这般小心的防范,之后若有牵连,只怕并不是可以等闲视之的小事。 越是紧要关口,便越是多事之秋。 “陆师弟,之后有何打算?” 柳余恨接着问道。 时局至此,再如以往那样缓缓修行已经不可取,明哲保身在之后也未必可行。 而若要在接下来的时代中取得一点话语权,在短时间内无法拔高修为的情况下,就只能从其它方面着手。 陆渊为人不错,又是四爷的小师弟,也是迄今为止五位太华太上长老土地里唯一不是一阁首席,独领一支战军的,所以柳余恨想要作些本分之外的提醒。 面对突如其来的问题,陆渊思考了一会儿:“并没有什么打算。” 无非是扩大商团、增进修为、继续种田、还有发展大本营这几件事情。 至于在诸界中的行走见闻,陆渊还真没有个像样的打算。 柳余恨也不避讳,直言道:“师弟回去之后,可以向五位阁主申请组建新军。师弟能力非同一般,地位也有些特殊,若是申请,极有可能通过。” 丹阁并无首席,太华的新军,本就比预想的要少上一支。 太华对首席的要求极为严格,且投入也极多。 只有心性与天赋皆符合要求,且可堪造就的人才能够成为一阁首席。 这样简单的表述,听起来十分简单,但其实要满足很困难。 丹阁阁主蝶夫人早年未有中意的徒弟,而放在如今的条件下,再想仓促之中挑出一名首席来已经十分困难。 因为已经到了组建新军的时候,首席不仅要有着可期的未来,还需要在当下有着不俗的修为,至少能够压服战军成员,否则无以服众。 其它首席,皆在修为弱时,就得到资源倾注,打好了通天道基,才能在这个年纪抵达这般修为。 现在,丹阁中并无能与首席相提并论者,而若是从头培养,不说能不能找到合适的人选,就算不找到,也已然赶不上这变幻的局势。 所以陆渊,这个像是披着重重迷雾的真传,就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正文 第二百二十九章 隔墙不见 提议很不错,但不巧的是,陆渊没有这样的念头。 “多谢柳师姐提醒,只是……” 后面的话,陆渊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但表露的意向却展露得清清楚楚。 他并不想争这个首席的名头。 陆渊很清楚,自己不是能挑起太华大梁的材料,自己鼓弄点东西还可以,可要是真要是成了太华的第五名首席,那就有些悬了。 首席二字十分沉重,看似轻飘飘的两个字,却意味着难以想象的权力、无限光明的未来以及沉如泰山的重担。 每一名首席都是五阁未来的当家人,是未来太华的太上长老,实际上的掌权者。 如果说太华是一艘巨轮,那么他们就是未来能够决定这艘巨轮航向的人。 但同时,他们也被条条框框束缚在掌舵人的位置上。 这份责任,对不喜拘束、生性懒散又喜欢偷懒的陆渊来说是难以承受之重。 能压到他喘不过气来。 陆渊甚至怀疑,自己能否配得上首席这个位置。 陆某人向来对自身的修炼天赋很有自信,毕竟都加满了不是,但要成为首席,修行天赋并不是唯一的条件。 甭看首席里有琼墉和四爷这俩看似不着调的货,但即使是这俩人,也能使麾下战军信服,使宗内繁杂事务运转不出差错,使自身做的几乎每一件事都十分妥帖。 权力越大,责任越重,需要的能力就越强。 要挑太华的担子,不是修为高力气大就可以。 更何况,陆渊想要组建自己的小团体,本意也是为了避开宗内的条框与掣肘。 这儿的条框掣肘可不是贬义词,大概就是些战军调防之类听从宗内战略指挥的活儿,只是陆渊闲散惯了,是不愿意天天上班听差吃饭的,所以若是成了首席,这些自然会让他放不开手脚。 “既然师弟无意,我也不便多劝。” 柳余恨瞧出了陆渊心思,止住了话头。 她觉得有些可惜,因为从她的角度看,陆渊是当下新首席的最佳人选。 奈何陆某人不愿意。 接着就是散场,喝完茶吃完点心,就该各回各的居室,各去各的地盘。 明天,宗内的飞舟就会来接陆渊回宗,那时就要和两位师姐,再度分道扬镳。 “两位师姐保重。” “陆师弟保重。” 陆渊拱手道别,琼墉和柳余恨也送上祝愿。 太华很大,属地很多,门下弟子各司其事。 这没什么不好。 只是下次再见,就得看缘分了。 很多情况下,在能够独立执行外出任务之后,以前相熟的同门,运气好可以三月半年再见,运气不好,说不定三年五载也未必能相聚。 就像四爷,陆渊已经快一年没见着他人了。 离开茅屋之后,陆渊将三块帛布装进百宝囊,朝山腰走去。 那并非是本来的地图,而是拓印的摹本。 在三张地图的重要性往上抬了一个台阶之后,陆渊就把纹理和表面图案都备了一份,慢慢研究。 不过不是现在,这会儿他要去山腰,找另外两个熟人。 …… …… “瞿向,开门啊!最近是不是摊上什么事儿了,说出来咱一块扛啊。” 伴随着时断时续的敲门声,唐荼的声音传了进来。 只是他的声音不再如同往日一般粗豪,反而带着点小心,似乎是怕恼到居室中的人。 但居室里并无声息。 没有回应。 屋里一点光亮也没有,黑漆漆一片,入眼尽是黑暗,看不见半点光影。 居室里本该至少有些来自莹草灯的幽幽微光,可现在这些微光被有意盖在衣物下,透不出半点光线来。 瞿向靠着墙,低着头,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怎样的表情。 坐在角落里,手边有罐已然空空如也的酒瓮。 他向来不喝酒,至少此前不喝。 因为他觉得,酒会搅乱人的性情,迷芒人的心志,有百害无一利。 但今天,他终于发觉,原来酒真的是好东西。 喝得多了,就能借着酒意把压抑在心底的郁气发泄出来;再多喝一些,就能醉的不省人事,忘记自己做过些什么。 忘掉那些让人觉得纠结痛苦的真相,忘记那些残酷冷厉的现实。 他的确是瞿向,是曾经太华外门的小贩,是唐荼的朋友,司昭军的一份子。 但他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名字:玄十三号。 对这名字的由来,他甚至有些记不清了,童年的印象非常模糊,记得清楚的,唯有这个名字和自己的归属,以及来这里做些什么。 当初如何通过入门检测,如何通过背景检查,这些他不清楚,只知道自己在十二岁那年进了太华,成了这个这个宗门的一份子。 “太华瞿向。” 等到外面的敲门声消失,脚步声渐渐远去,瞿向才敢微不可查地轻语。 然而这个称呼并不准确,他真正的名号,应该是天门玄十三号。 天门几乎什么都没有给他,包括名字。 在入太华前他甚至不清楚,那是个什么地方,除了一些必要的伪装训练,一条简单至极却不得不遵从的命令和一个名为羽十封的直属上司以外,他没对天门有更加深入的了解,也没得到另外的东西。 少时的瞿向并未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同,但瞿向不知道的是,自己是羽十封亲自挑出来的,除了他以外,再没有这样的例子。 然后瞿向就在太华扎了根儿,安定下来,一直到现在。 他没有接到过任何指令,所以可以心安理得地当做没事人一样生活,并且心存侥幸,觉得可以一直这么下去。 但一个月前,陈当和一个黑袍人来找到他。 瞿向不想那么做,但他更害怕自己暴露以后,唐荼、陆渊和其他人会用怎样的眼神看他。 瞿向已经在太华待了八年,从懵懂无知到成人自立的这段时间,都是唐荼和太华的师兄弟在陪他。 瞿向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一面,冷静,睿智,沉着,应变能力强等等等等的优秀素质,但他仍然不敢去想暴露在阳光下的那一天。 缩在角落的瞿向捏紧拳头,手臂颤抖,指掌咯吱作响。 他在外可以八面玲珑,可以圆滑老练,可以自信稳妥,但是他也有害怕的事情。 害怕被赶出太华,害怕离开这里,更害怕和相熟的几个人形同陌路甚至反目。 除了恐惧,天门没给他什么,如果失去太华,那他真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啊!” 猛的一声暴喝,瞿向把空酒瓮砸了出去,摔在桌上,碰个粉碎。 莹草灯被酒瓮的碎片碰倒,从衣服底下露出些微光来,光照在瞿向身上,他像是被火燎到一般跳起来,愤怒而恐惧地把地上的那点微芒踩得粉碎。 直到屋舍内重归黑暗,才跪倒在地,以颤抖的双手撑住地面。 他觉得,自己就像见不得光的老鼠。 这辈子都不能昂首挺胸地走阳光下了。 “噔噔噔!” 门外又响起敲门声,只是相比唐荼敲门的方式,显得舒缓很多。 瞿向屏住呼吸,慢慢退回角落里,不敢发出一点儿声响。 白天,他可以缩在甲胄里,依靠小时候习来的本领,伪装地若无其事。 但在夜里,他不敢面对任何一名太华弟子。 羞愧和暴露的恐惧,时时刻刻充溢他的胸腔,如同火焰一般炽烈难当。 良久,门外的人似乎终于放弃,放下了什么东西,然后慢慢远去。 过了不知道多久,瞿向才慢慢地,悄悄地摸到门前,以同样轻柔的手法,打开了门户。 明明是自己的居室,却如同做贼一般。 地上躺着三样东西。 一把小巧的飞剑,一块剔透的玉佩,以及一个装着东西的信封。 瞿向狠狠握成拳头,掌心被指甲刺破,血液沿着指掌流淌,滴在地面上,也仍在用力,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痛楚。 即使未曾揭开信封,瞿向也知道方才是谁。 能送来这些高阶法器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陆渊。 啪嗒! 有液体滴落,拍在信封上,溅起无数细小的水珠。 余声在幽深寂静的走廊里回响。 …… …… 见了唐荼,没见到瞿向的陆渊躺在竹椅上,眼睛盯着简略的天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今晚送出去的除了四件法器,还有两件商铺的信物。 李庸的生意,刚好拓展到了云海界。 那正是接下来战军要去的地方。 铺子虽然不多,可勉强也能算是些助力,何况日后只会越做越大,所以陆渊把信物给了这好的跟亲兄弟似的俩人。 至少买材料的时候,能便宜些灵石。 除了售卖未经处理的原始材料之外,陆渊的铺子也经营些其它的生意,比如某些器物的二次售卖,已经一些材料的收购经营等。 若是陆渊其它界域的材料有需求,传个信儿就能办成。 “为什么不愿争一争呢?” 辰皎问了句。 这是说首席的名分。 只要陆渊说个愿意,首席的名分绝对不会落到旁人头上。 但陆渊偏偏没这个意思。 他把唾手可得的,许多人都梦寐以求的东西拒绝掉了。 “怎么说呢,” 一只手枕在脑后,一只手摸摸下巴,陆渊组织着措辞, “我这种人吧,其实格局很小,像什么称霸宇内盖世无敌啦,对我的吸引力很小。 就……有种偏安一隅的感觉,就想抱着这一亩三分地闷声赚点钱,做些想做的,偶尔出去旅个游开阔眼界,见见世面。 志向吧,就那么一丢丢,要不是大势所迫,可能我也没那么急着修行和赚快钱。” 陆渊坐了起来,半靠在竹椅上:“我倒不是不愿意为太华做贡献,要跟韶薇打起来我肯定得上。可我更愿意有自己的生活,更愿意用自己的方式来帮太华。” “你瞧我这地儿的小团体,慢慢的都会起来的,到时候给宗里的帮助,未必就比当首席少。” “我师傅和四爷他们吧,其实都挺累的,四爷那么能混的一人,还不是乖乖领了战军去盘圆界?” “我老家有句话,叫做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首席的帽子,牵涉太大,规矩太多,戴不来戴不来。现在这样蛮好的。” 辰皎叹了口气:“你还真是无赖呢。” 陆渊哼哼两声:“我这可不是无赖,名分我不要,但该挑担子时我也能挑。” 他瞥了眼辰皎,补了一句:“说不定以后你的担子,我也能给你匀匀。” 一介归真,要帮化神分担压力,传出去能叫人笑掉大牙。 可辰皎没有,只是笑了一笑,轻声道:“那你要修行得更勤快点,不然可能赶不上。” 陆渊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顾老头曾经和他说过,眼下诸界的情形,就像是行走在结冰的水流上。 看似还称得上平和,可冰下却在缓慢地积蓄着力量,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打破脆弱的冰面,激起无边湍流。 陆渊的修行速度已经很快,快到超过所有典籍记载和人间传说。 但是他现在,毕竟只是归真境界而已,往上数,都还有三个大境界要攀登,其中的小境界都远比之前的大境界更加难以逾越。 能与金丹交手,这不算什么,因为即使是面对司昭军这样的太华新军,一名金丹修者都完全无法应对,甚至连逃跑都很成问题。 这意味着在未来的战争中,陆渊这点修为完全没什么作用。 所以,修行的事儿还得再花点儿心思。 “接下来准备干什么?” 面对辰皎的问询,陆渊想了一会儿, “先回宗,跟师傅学学新东西,顺便问些问题,然后找找有什么增进修行速度的法子。”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种田和发展也不能停下,如果说修为是陆渊跻身高端战场的敲门砖,那么小世界和组建的团体就是他可靠的后盾以及资源。 很多事情,单单靠一个人是做不成的,就算修为再高也是一样。 辰皎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然后嘛,我觉得需要再研究研究陈当那几块布,我总觉得,那些东西后面隐藏的,要比我想象中还要重要的多。” 正文 第二百三十章 ?宿秋海棠 时节已至暮秋。 修真界域有四季长春的地方,但青都界显然并不在其列。 陆渊坐上回宗的飞舟,透过窗户,望向远方。 映入眼帘的是已经微微泛黄的绵延山岭,覆盖在舒缓山体表面的广阔森林中已经开始出现掉落的枯黄树叶。 “这可真是应景啊。” 自古逢秋悲寂寥,陆渊不能唱反调。 眼下时节,正是适合道别的时候。 收了视线,陆渊似是想起了什么,从百宝囊中掏出册紫色封面的厚重书籍,上书《二十四节气草木收录》。 这是从芒山脚下的铺子里淘来的旧书,已经有些年头,可其中内容对陆渊来说还算新鲜。 上面列举的,是一些同四季牵连的草木,不管是灵植,还算寻常植物都有记载。 陆渊的小世界本身不算完善,就连天轨都是和辰皎一起鼓捣出来的。 它缺的东西很多。 人间气象有云雨风露,霜雪虹晕等等,季节也分春夏秋冬,可小世界中的风也才刚刚出现,其它的都没影。 这些缺失的因素,是构成完善世界的核心,等到气象完备,四季轮转,小世界才算真正的独立,不必再依靠于任何外物。 届时,小世界已经趋于完善,甚至连界河沙都不再需要。 但现在,还需界河沙养着。 界河沙的匮乏会让小世界升级的速度变得更加缓慢,也让现在可供陆渊动手脚的余地并不多。 但想法还是要有的。 在辰皎的推算下,陆渊准备朝四季和节气的方向努努力,于是才有了手上这本《二十四节气草木收录》。 掌管四季的瑰魄中,最出名的就是四游气,四游气循天幕往复,方才造就人间四季,只是难以寻获,陆渊也无缘得见,更别说搞些回来,放在小世界里。 那就只能寻些别的法子了。 刚好见秋景有感,陆渊就翻开这本书页都已经泛黄的书籍,想找些可以栽种的。 “宿秋海棠,挺不错的。” 二十四节气中,各有极具代表性的植物,而且往往不止一种。 它们的来由也不尽相同,有的是单纯随节气而生,有的则是同节气并不相关,只是刚好在某个时候更为人所喜,因此也被著书者编进了这本书里。 这两类灵植,都非陆渊所需。 陆渊要的,是既能有招引节气之能,又最好不需要依附地脉的灵植。 小世界中的地脉不多,除了祖脉之外,就剩下三条二品地脉,能福泽的田地有限,因此像盈野草那样依靠着散碎地气脉络就能生长的灵植才是最佳选择。 宿秋海棠就是这样一类的灵植。 看完介绍,陆渊合上书本,寻思着该从哪儿找种子或者幼株,灵植协会虽然涉及层面较为广阔,也却有为数众多的灵植收录,但它毕竟还是太华与附近大宗联合组织起来的,权威性是有,可未曾得到诸界广泛承认。 因此也有其局限性。 比如,宿秋海棠作为一种产地较为偏远,且市场价值不大的二品灵植,灵植协会就没有。 “那要不改天去层芸界瞅瞅?” 层芸界是宿秋海棠产地,应当是个很小很偏的界域,至少陆渊这是第一回听到它的名字。 要不是这本书上介绍了产地,可能这个界域根本不会为陆渊所知。 宿秋海棠的运输很不便,若是距离较远,根本无法移栽,就连种子都不耐存储,而商团的手也远没有伸得那么远,所以只能自己跑一趟。 陆渊计划着接下来的行程,反正顾老头是放养,也没定死他必须在阁中老老实实地履行器师职责,尽可以在诸界逛逛,顺便收集些灵植,还能了解下不同地域的风土人情。 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窗外有一闪而逝的白光晃过。 那是通过界门时的独有特征。 各界有虚渊通道相互连接,但实际上,舰队却并不需要穿过漫长的虚渊通道,而是只需穿过界门那道薄薄的光幕,就能够抵达异界。 而这道白光的出现,也意味着陆渊已经离开青都界,回到了太华所在的涌泉界中。 ...... ...... 要离开青都界的,并不只是陆渊一个人。 “我得回去了。” 一处风景秀丽的山谷中,青衫客站在青石旁边,同朝白道别。 朝白并未有意外的神色,他的视线转到青石上。 青衫客来时,这块青石尚且只是隐隐有些透润的苗头,距离化玉还有段极为漫长的距离。 它需要的不仅是时间,还有机遇。 但现在,它的内部已经翠色宛然,只在外面包着层青色的石皮。 青石已经玉化了。 “玉能养人,人也能养玉,你已经到了这般境界。” 朝白抬头:“这次回去,应该能够踏出那一步了吧。” 本就是人力能及的顶峰,再进一步,即便不说,也能意识到这话的含义。 那是真正破开生命桎梏,与古老神话中出现生灵并肩的境地。 在诸界诞生的时候,还没有修者,这些世界被各种强大的生灵占据,它们生而不凡,即使如今已经不是那个鼎盛的时代,它们的名讳仍然流传在各界。 真龙、凤凰、朱雀、玄武...等等,这些生灵天生强大,一出生便站在诸界力量的顶端。 只是中间不知度过了多么漫长的时间,经历了怎样的变化,如今这些生灵已然无处可寻,辰皎是唯一的例外。 面对故友的问询,青衫客却摇了摇头:“这些日子对界碑的剖析让我了解的更多,增益巨大,但仅仅如此,并不足以支撑我踏出最后一步。” 除辰皎之外,上次有较为可信的化神记载已经是在千余年之前。 一千余年,对修者来说也是极为漫长的时光,在之前的千年之中,并不是没有他这样的人出现,但最后成功的修者一个都没有。 如此浩瀚广阔的诸界,如此漫长悠久的时光,也只是出了一个辰皎而已。 这等概率,实在是太过渺小。 “至少该有些把握吧。” 朝白眉头微皱。 青衫客沉吟片刻,思索之后缓缓开口:“诸界已经不是初开之时,无天时之便;敌人众多,也无人和之喜;天时地利人和,我只占了地利,能有三分把握已经很勉强。” 三分把握,在赌桌上能够叫人避而远之,可若是同要做的事联系在一起,却已经不算低了。 朝白摇了摇头:“你若是成功,自然不用多说,可若是失败了,太华就岌岌可危了。” 话题至此,已显得十分沉重。 其中牵涉太多,不管如何,后果都是诸界难以承受的。 青衫客面上没有太过凝重的表情,只是笑笑:“成有成的法子,不成有不成的办法,我能做的,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反倒是你,虽然你的打算已经定下,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改变主意。” 能够抵达朝白这等境界的,心志大多坚毅,少有朝秦暮楚之辈,假如自身已经作好筹划,又怎么会为区区几句话动摇? 是以朝白只是摇了摇头。 话已经讲尽,再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青衫客朝后面的曹长明招招手:“记得来太华啊。” 等到曹长明点了点头,他才将视线收回。 正了正衣冠,青衫客向朝白一揖,珍而重之地作最后的道别:“保重。” 朝白回以一礼。 曹长明不解其中含义,只觉得故友相别,这样的阵势实在是太过拘谨和严肃。 他跟着朝白行礼,再抬头时,眼前已经不见那位青衫客的踪影。 ...... ...... “有兴趣学炼丹吗?” 符器阁后殿里,顾老头冷不丁地问出一个问题。 他对面是陆渊。 宗门的飞舟已然回返,十二名已经被谴派半年有余的器师各自回到所属各房报到,陆渊则径直来了后殿。 顾老头给他的器师玉牌与其它器师有所不同,算起来和挂名的差不多。 有衔无职,一般是发给进入养老年纪器师的。 所以不必专门去乙中房露个脸证明自己回来了。 顾老头的问询一般都很直接,开门见山,很少搞弯弯绕绕。 陆渊想了想,点了点头。 要自组团体,单单有足够的器具是不够的,不管是修行还是疗伤,丹药也都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就算自己没时间,叫大春学学还是没问题的。 “那你想不想成为丹阁首席啊?” 顾老头循循善诱。 陆渊这次没考虑,直接摇了摇头。 “逆徒!” 顾老头瞬间变脸,声色俱厉,不知道内情的人还真以为陆某人做了什么欺师灭祖的勾当。 龙头拐杖点在地面,崩碎了好几块地砖,吓了陆渊一大跳。 这里是符器阁,后殿自然也是布设阵法的,只是这些阵法纵然已经十分高明,可仍然挡不了这支龙头杖。 顾老头暴脾气一上来,专门负责修缮洞府殿阁的施工队就得上这儿来跑一趟。 “为什么!” 陆渊正在组织措辞,顾老头似乎想到了什么,声音却缓了下来:“不是要你改投旁人门下,你想啊,丹阁是谁做主?是你师娘啊! 你去了丹阁,也不用从我门下脱离,我知道你是觉得要背弃师父我才不愿去,但是现在为师已经把话说明白了,那就是你师娘,我的徒弟就是她的徒弟,你完全不用因我顾虑。” 不,我完全没有这个意思,陆渊腹诽道。 但看了眼仍旧插在地面上的龙头手杖,他很识趣地没有出声。 “首席多好啊,你想一想,可以用更少的贡献兑换更多你需要的东西,可以有更高的权限,能够像你...柳师姐那样独领一军,宗内的资源都会向你倾斜...” 说到独领一军的时候,顾老头明显犹豫了一下,大概是觉得一手带大的小四实在是缺乏作为榜样的基本素质。 成为首席的好处,确实很多,至少一时之间根本讲不完。 如果没有小世界,在如今的态势下,陆渊说不定还真有点儿想法,但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如果的。 顾老头确实是很为陆渊着想了,但他也不曾想到,陆渊会有青玉葫芦这样一件在最疯狂的构想里都不会出现的宝贝。 所以首席这个位子,对陆渊来说帮助不大,反而会凭空多出许多掣肘。 “唉,行吧,看你态度坚定,定然有其它的想法。” 苦口婆心地说了一大堆,顾老头放弃了,因为陆渊的信念十分坚定,一时之间难以改变。 “但是,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接过丹阁首席和战军统领的位置,至少得短期内把修为提升起来,让我看到成效。” 要么独领战军,要么修为高,否则在不远的将来将会面临十分危险和艰难的局面。 这也是顾老头希望陆渊努力一把的原因之一。 但陆渊本质上就是个疲懒货色。 在短期内达到这样的要求,换了别的修者是绝无可能的,但自从陆渊在顾老头面前坦白自己天赋之后,顾老头就对陆渊的期望拔高了一层又一层。 毕竟,谁也没见过天赋加满的修者不是?这样的修者,不就是应当能人所不能的吗? 听到这话,陆渊不困了。 “实际上,我也有这方面的想法,这次来就是向您请教的。” 陆渊的修行速度,同正常修者比起来,已经能够算是非常之快。 假如说寻常人修行是步行,天赋高些的修者是小跑,那么像柳余恨那样的佼佼者,就如同飞鸟振翅,远远超过小跑的。 而陆渊,则像是乘着幻光梭,速度还要超出飞鸟一大截。 这自然是可喜的,但如此一来,常规的提升修行速度的方法对陆渊也没了作用。 这让想着修行再快些的陆某人觉得很棘手。 所以趁着这个机会问了出来。 顾老头捋了捋胡子,并没有立刻回答。 陆渊的情况太过特殊,需要仔细思考。 正常修者,想要提升修行速度,无非只有几个途径:灌顶、嗑药、靠外物。 首先排除灌顶,副作用太大了,陆渊也不能肯定自己能不能顶住。 其次是嗑药,修行丹药中,最为珍稀也是成本最大的,就是提升资质的丹药,陆渊的资质已经到顶了,提无可提,升无可升。 反而是那些增进真元的,还可以试试。 最后是外物,顾老头此刻思索的,就是他最拿手的外物。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 ?基建和播种 (二合一) 修行非易事。 寻常的修者用以修行的岁月能以甲子计,讲究的是日积月累、积沙成海。 积小流以成江海,累跬步以至千里。 这才是现今修真界域的常态。 然而即使耗费如此之多的时间,绝大部分修者也无法跻身理想的境界。 有的是因为天资如此,难以脱胎换骨;而有的则是因为错过了修行的最好时间,各项身体机能与精气神下滑,不能再进。 大器晚成的例子,毕竟是罕有的,正因它的罕有和稀少,才会被修者们津津乐道。 天资和年纪这两座大山,压在几乎所有修者的头顶。 陆渊不用考虑这些,因为他既能加满资质,又有着至少五千年的寿元,然而即使是对他来说,修行路途上也有许多难处。 就比如现在。 对陆某人提出的,关于进一步增进修行速度的问题,顾老头没有立即作出答复,而是让他先回去。 因为陆渊的状况太过特殊,一时之间,顾老头也难以凭空想出切实可行的方法,他需要时间来思考,从过往的见识中慢慢推算。 但陆某人没立刻出后殿,而是扭扭捏捏地在后殿门口磨蹭。 欲言又止。 “有话快说,磨磨唧唧的跟娘们一样。” 顾老头是个爽利人,哪受得了这个,龙头杖一顿,眼睛一瞪,登时叫陆渊本就不强的气场又软了三分。 “那个...师父,借点贡献...” 陆渊久不在阁中任职,最近开采送来宗内的矿石又不多,手里的贡献不太够用。 宗门不是吃大锅饭的,在分配原则上,也遵循着多劳多得的原则,不可能因为陆渊是顾老头徒弟就能吃白食。 顶多给点特殊照顾,或者经过宗门同意之后才能进行资源倾斜。 顾老头臭着脸:“刚才让你争首席你不争,现在跑这儿问我要贡献来了?” 他也就嘴上说说,身体还是很诚实地把自己名下的贡献划了一部分给自己的小徒弟。 顾老头一生的心血都奉献给了太华,单单是能够换算成贡献的功绩,都是难以衡量的。 陆渊要的这点,连毛毛雨都不算。 “谢谢师父!” 陆渊嘿嘿一笑,这才拔腿跑路。 这次要贡献,是因为他要去藏经阁翻阅各类典籍,其中最重要也最昂贵的,是关于战舰结构与相关信息的资料。 这是寻常弟子接触不到的。 这些资料的重要性极高,宗内对此十分重视,非有一定的权限和足量的贡献,连接触到的机会都没有。 陆渊这个真传,在弟子中仅次于首席,权限是够了,但贡献点不够。 即使半年来,他源源不断地向宗内提供矿石,所换取的贡献也远远不足以满足他的要求。 因为他要翻看的并不是一本两本,而是更多。 小世界已经能够出产合用的战舰主要材料,战兵营和器师营也已经组建,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基础设施的补齐以及战舰构想。 是的,仅仅是构想。 陆渊对战舰有些涉猎,在芒山里帮忙的时候,他以司昭琼华二军的战舰为蓝本,仔细研究过那六艘战舰的构造。 但也仅限于结构上的大体安排与一些较为重要的阵法。 一艘战舰,即使只是金丹阶别的战舰,其上的讲究、阵法纹理、设计和改动原因等都是极为庞大复杂的知识。 陆渊不可能在兼顾方案构想和法器生产的情况下,仅仅凭借数次上舰探索就能够取得全部的这些知识。 更别说,司昭琼华二军的战舰,并不是太华最新的形制。 战舰的形制多种多样,每一种形制都是为了特定的环境场合准备的,不能单以破坏力的大小去衡量一种战舰的地位。 一招鲜吃遍天的情况,在战舰之中极为少见。 陆渊想要通过资料,更多地了解战舰的起源、发展,各种型号的长处和短板,从最细微处对这种战争兵器进行剖析,进而获得不菲的理解。 将所需的知识都记在脑海中,并能熟练应用的时候,他才会考虑自己战舰的设计。 在不久之后,陆渊想去诸界转转,所以在太华的这段时间就显得更加重要。 ...... ...... 在陆渊一头扎进书海的时候,小世界却在井然有序地运转。 不仅仅是说已经存在的规则,还有此地生灵的劳作。 小院南方的田地中,有一个个移动的小土包。 土包微微隆起,颜色同周围的土壤一样都是黢黑,比平整的地面稍稍高出一些,大概在两到三寸之间。 它们的前进方向上,或是板结的土壤,或是土珀木根系挖出后留下的坑洞,而在它们的后方,却是迸溅的土屑。 随着包裹在土包中的紫须鼹鼠移动,小小的土包击碎板结土块,溅起无数土屑,与之相对的是土壤渐渐松软,空旷的田地逐渐变得平整而适合作物播种。 在紫须鼹鼠拱过的土地上,兔子大小的谷地仓鼠们拉着小小的特制铁耙,对田地进行进一步的平整。 最后才是体积已经能够同拳头媲美的红蚁们,按照二红划定的区域,一点一点地播种各类灵植的种子。 在另外空着的两处二品地脉附近,也是同样的光景。 现在,田里的播种和收割,几乎已经没有陆渊亲自动手的余地。 他只需要在播种完成之后,对灵兽们的工作进行检查就行。 这是可喜的进步,是从个体户到资本家的转变。 “小绿管家做的真好。” 大春在田边停了一会,朝停在肩膀上的小绿送上毫不吝惜的夸奖。 目前,小世界中的团体分为两个,一个是灵兽,一个是龙牙兵。 陆渊和辰皎不在其列,因为不管小世界之后分出多少不同的组织和区域,他们都是唯一的头儿。 灵兽这边,由小绿管着,眼前灵兽们有序耕作的场景,正是出自小乌龟的调度。 说起来,小绿真可以算是最早跟随陆渊的了,自从偷吃蓝星龙须藤被逮到以后,就开始给陆大资本家打工。 就算是大红,也要排在它后面。 它时常也会感叹:啧,为了口吃的,就把自己卖给地主当长工了。 只是过了这么久,其它的灵兽或多或少都出现了些变化,只有它还是原本的那副模样。 一点儿都不带变的。 二红都已经升阶数次,颇有领袖风范了,小绿还是两枚铜钱大小。 “地肤、霜樟、金琥、乌鸢尾、雪柳...这次阿大要种的灵植比较多,不再是单单一种,要不是小绿管家,恐怕还需要耽搁很长时间。” 大春望着平整的田地和劳作景象,有一种欣喜自心头浮现。 陆渊这回,只是告予小绿各种灵植的大致规模,更细致的规划他是根本没做。 “我相信你能做的更好。” 这是陆某人对小绿说的原话,甚至还鼓励般地摸了摸小绿的龟背。 有点资本家那味儿了。 所以现今灵植的分布和具体种植面积,都是小绿给定的。 这时候趴在大春肩膀上的小绿耸耸肩,用灵活的爪子,熟极而流地朝天上比了比中指。 “阿大最近有些累,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压榨剩余价值。” 小绿的神识比在场的所有灵兽和龙牙兵都强,它的意思能够明白无误地以一种有别于言语却又十分清晰的方式,传达到大春意识里。 看着还在为陆渊辩解的大春,小绿翻了翻白眼,这孩子也忒实诚了。 这次陆渊要播种的灵植,种类和应用范围都远比之前要广的多。 就比如祖脉附近,虽然土珀木的种植面积仍旧是最大的,但已经有三分之一的土地种上了其它灵植。 此外,红色沙海、寒潭以及风谷等此前没能充分利用的土地,也在此次播种里占了很大比重。 “这批灵植的出产,已经不再局限于炼器材料这一项,有的可以用作丹药材料,有的在外界价格奇高,有的则有助于修炼、解毒...等等方面。 阿大似乎彻底改变了原本单调的种植模式。” 大春想了想:“可能阿大要扩大商团的规模,或者要做的更多。” 小绿跟着点点头,它也是这么想的。 目前,外出的李庸和朱宁,尚未知晓小世界的存在,但同陆渊经常带在身边的大春已经熟识。 所以大春知晓陆渊麾下的商团。 除了辰皎以外,大春就是对陆渊涉及的各方面事务了解最多的人了。 “只是最近,我们的人手不太够用,二红姐的部下们又不好完成我们的工作,所以我想同阿大说说,能不能引进些其它的劳动力。” 此时的小世界里,劳作的不仅仅是灵兽们,龙牙兵们也放弃了修行,暂时转向了基建。 风谷以北,是一片荒芜而平整的土地。 这里没有地脉,甚至连地气脉络也十分稀少。 故而,别处已经逐渐壮大的山峦丘谷,在这片土地上极为少见,就连现在几乎随处可见的盈野草,在这里也几乎见不到。 风谷本就不短,在小世界经历过升级之后,慢慢变得更为宽广深邃。 那片平整却荒芜的土地,被风谷同其它地域割裂开来。 说是世外桃源有些不太妥当,它更像游离在陆地外的,与世隔绝的小岛。 平时,几乎没人和兽专门去那里溜达,但是现在,那儿却有了许多正在建设的建筑,还有许多带着些绿色的人影。 统共一百零五名龙牙兵,除了来与小绿商量的大春,其他的都在那里进行基建。 “之前阿大搬进来的那些法器设备、建筑材料都放在那边,我们正在建设新的工作室,用以教习和练习。” “回太华之后,阿大又买了些带着异种火焰的熔炉,又教我们仿制,应该是想在那边建几个工厂,用以熔炼矿石,获得金属。” 大春一直跟着陆渊,所以有些并不属于诸界的道理和言语,都被他学了去。 他说的没错。 陆渊想在风谷背面,建设熔炼金属的工厂,好结束商团售卖原矿以致利润微薄的现状,但他想做的并不止是这些。 不客气的说,陆渊现在要做的一切,都是在为壮大自身势力,为之后的战争做准备。 太华和韶薇的战争,已经难以避免。 其后更似有暗流涌动。 他至今都不知道,到底是谁打伤了辰皎,也并不知晓妖域如今的状况。 这些事情,对他这样一名归真境界的小修者来说,还十分遥远。 可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需要自己的班底,更需要在小世界中,建立自身的基地。 风谷以北,地势平缓,地域也不算小,和田地也隔着风谷,互不影响。 是建立基地的好地方。 虽然现在,受到灵石、资源、渠道、和劳动力的局限,暂时只有工作室的设备和几套熔炼金属的熔炉,但这仅仅是一个开端。 那里还会陆陆续续地出现许多人与建筑,会逐步向较为完善的体系靠拢。 那里同样会是未来陆渊麾下舰队的泊港所在。 ...... ...... 如风的絮语再次出现。 带着浅浅的沉郁,辰皎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这意味着,外界对她的呼唤从未停止。 她站在最南方的悬崖边,远方是广阔的碧水,身后是逐渐焕发生机的世界。 有起于江末的风,自远处吹过来,掀起她的素色袍袖,拂过她晶莹指尖。 “还差一些。” 她下意识地缩起手,望向右边。 但这里不是小院儿,陆渊也不在这里,所以在意识到这些后,辰皎轻轻呼出一口气,缓缓收回了视线。 距离伤势完全痊愈,还差一些。 在这里逗留的时日,又少了一些。 平心而论,她喜欢这里,在这段时日中,她养成了吃甜食的不好习惯,也渐渐习惯了坐在石桌一侧,等待一个人。 但她不是寻常人,肩上也有重担。 有很多人在等她回去。 她突然想到,等她走了之后,陆渊也会在这里等她回来。 念及至此,就有些微微的欣喜,和淡淡的歉意。 陆渊的等待,和如今其他人的等待并不相同,现如今这些呼唤声音的主人,他们等待的是赤渊军主。 而陆渊等的只是辰皎。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 ??招工(二合一) 陆渊躺在一朵宽大柔软的水玉散上,悠悠地在诸峰之间游荡。 太华诸峰高入穹天,之间的距离同样不短。 许多修为尚浅的同门难以凭借自身在这段距离中轻松穿行,一些物品的搬运也极为不便。 所以就有了依托于护山大阵、徘徊在山峰之间的诸多水玉散。 现在,若是要从一座主峰抵达另一座主峰,最便捷省力的办法,就是招一朵软软绵绵的云朵样水玉散,乘坐上去。 当然,如果实在闲得无聊,也可以学学陆渊,招一朵特别宽敞的,躺在上面看风景。 “不行啊,差的有点远。” 刚从藏经阁出来的陆某人翻了个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思考。 他说的是手底下器师营的生产能力同需要的差了太多。 战舰是一种极为复杂也极为庞大的精密战争机器,虽然也能勉强归在法器的行列,但和平常所用如飞剑一类的单人法器根本不是一回事儿。 这玩意儿,没听过能单单依靠一己之力做出来的,因为需要处理的材料、需要篆刻的纹理、组成的阵法甚至于附带的大型法器,种类繁多,数目庞大。 而这只是最基本的要求,接下来还需要保证各处结构和阵法不会相互影响等等等等。 不仅工作量巨大,需要考虑的方面也极多。 要具备批量……不,陆渊摇了摇头,别批量了,那离现实太遥远,还是就拿一艘来说事吧。 要生生造出一艘战舰,首先需要精细到每一处角落的图纸,图纸要包含物理结构和纹理这两个层面。 其次,要具备强大,充裕的生产能力。像金属的冶炼、锻造成合适的构件胚子、船板装甲等方面都需要充裕且熟练的劳动力和基础设施。 接着还需要一批技艺高明的器师和器辅造来完成胚子的进一步处理和纹理刻画。 这个过程是成本最大的,不仅仅是要有足量精通炼器的人才,还要能承受高的惊人的缺陷率,作好辛苦制作的组件难以兼容只能报废的心理准备。 因为误差一直存在,在器师这方面又难以如同流水线一般定下十分肯定的标准,所以其它大宗的战舰产量并不高。 以上几个步骤中,现在唯一有盼头的就是战舰的设计。 陆渊身后,有着海量的资料和太华试验的过往数据支撑,适用于一般环境的常规战舰设计应该可以做到。 但之后就没指望了。 现在风谷北方的平原上,就只有些熔炉和工作室搬回来的器具,不仅规模极小,缺失的部分也极多。 还有就是顶尖人才和专项劳动力的缺失。 顶尖人才指的是器师和器辅造,眼下器师营刚刚挑了点儿龙牙兵,连雏形都算不上。 抵达器师水平的只有大春,能达到太华器辅造标准的,也就寥寥几个。 而专项劳动力,是指金属锻冶、器胚成形和各项原材料处理的劳动力,他们不需要对炼器有很深的了解,按照规定做出成品就行。 陆渊麾下,现在还没有这方面的人。 傀儡是不行的,它们可以作为辅助,却不能充当主要劳动力,因为每一尊傀儡,都需要一名修者控制,且难以应变。 而龙牙兵的天赋极好,在大雾流苏的加持下,修行和学习都很快,是未来战兵和器师的最好来源,陆渊不舍得把他们当成专项劳动力来使唤。 “得搞些新的劳动力。” 陆渊这么想着。 他对此有了些初步的想法。 由于交流、思想和身体构造等方面的问题,灵兽们不太适合充当这方面的劳动力,所以陆某人把视线投向了妖族和人类。 他需要多找一些值得信赖的打工仔。 起码得签订个百年契约的那种。 陆渊想了一会,突然翻身坐起:“这不是有现成的吗?!” 青都界的流匪被击溃以后,柳师姐她们并没有痛下杀手,因为很多流匪都是在别的地方混不下去后,被首恶裹挟而来。 因此她们只是在投降和抓捕的流匪之中,筛选了些罪大恶极且极不配合的处理掉,其他的俘虏一部分押在芒山挖矿,一部分被押到太华等待分配。 简单的说就是劳动改造。 听着挺惨,但其实在太华当仆役,都比当流匪稳当安全得多。 起码能够保证温饱和安全,不用担心下一刻就死于非命。 “给我打工不比当流匪强?” 陆渊如此想到。 …… …… “给你一份卖体力的工作,干吗?” 稍显得有些飘忽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徐世文微微眯眼,看不清出声的人。 这些时日,他逐渐适应了牢房的昏暗,乍一见光,有些不习惯。 这里是太华的牢狱,而徐世文是一名流匪。 准确的说,是曾经青都界的流匪。 和其它流匪不一样的是,徐世文是仅有的几名在流匪中地位不低却仍没被处死的修者。 因为他手上几乎没沾过无辜者的鲜血,比其他人干净。 徐世文加入流匪的原因也和许多曾经的同僚不同,他既不是宗门破灭无处容身的败落弟子,也不是混不下去的散修。 成为流匪的一份子,只是因为没有地方可去。 青都界的许多坊市里,都有他的通缉告示,被发现了就意味着生命终结。 可以说,整个青都界的宗门势力,几乎都是他的敌人。 想活下去,除了加入流匪,没有别的办法。 稍稍缓了一会儿,直到明灯的光芒不再显得那样晃眼,徐世文才稍稍把眼睛睁开,将周围的环境收入眼底。 是较为简约干净的房间,除了一方木桌,两把椅子和一盏灵石供能的明灯外,便再没有多余的东西。 没有窗户,没有案几梁柱,只有一扇门。 这间屋子的存在,似乎只是为了简单的休憩或是问询。 或者应该称之为审讯,徐世文感受着牢牢束缚真元流动的冰冷锁链,如此想到。 锁链是特制的,能够让被捆绑的修者丹田沉寂,泥丸宫闭锁,难以调用神识与真元。戴上锁链,便连正常修行都做不到。 除了单纯的肉体强度照常之外,如今的徐世文同未曾修炼的凡人并无差别。 不过都一样,即使没有这镣铐,他也没有从这里逃出去的念头。 因为这里是太华。 房间的摆设只用眼角余光即可,徐世文主要的注意力都放在对面,那里就是方才出声的人。 是一个十分年轻的修者。 这是徐世文的第一印象。 这名修者穿着略显宽大的素色衣袍,却未佩戴任何表明身份的标识,难以瞧出具体的身份职位。 眼中有些渴求,但更多的是探究和审视。 不管是衣袍还是情绪,都与牢狱格格不入。 这绝不是一名狱卒。 徐世文瞬间笃定,但随之而来的是疑惑。 假如不是提审的狱卒,那么还有谁会特意来这样一个阴森的地方,来见自己这样一名已经成为案板鱼肉的囚徒呢? 在战斗中被俘虏的修者,通常有着如下几个下场: 一是形势好转,被原本的宗门或者朋友赎回去;二是成为仆役;三则是被发配到一些条件艰苦的地方,承担繁重的体力劳作。 在这三个选择之中,第一个最好,第二个稍次,但至少能够保全性命,甚至于继续修行,第三个最次,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消失。 徐世文也曾是大宗弟子,但早已叛出宗门,混迹于流匪之中,所以不可能被赎,那么就只剩下仆役和劳动改造两个选择。 虽说选择权从来不在囚犯手中,但如果是被发配的话,一般来说不会有这样的问询。 徐世文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有些小心地问道:“敢问这位...大人,小的具体需要做些什么?” “嗯...” 那名年轻的修者沉吟了一会,给出了一个叫人想不到的答复:“打铁会吗?要不雕琢石料木料也行,还有...” 约莫是觉得口述太过啰嗦,且表达的不太具体,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卷淡黄色笺纸,递给徐世文:“总之就是给我打工,这上面是契约内容,包含了你们的待遇和违背的处罚。 要是答应,签个字跟我走就完事儿了。” 你们?这就意味着这位修者需要的人很可能不只是一个,徐世文暗中思索。 他接过卷成一团的稍硬笺纸,得到应允之后在桌上铺展开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那些细小整洁的文字,而是右下角醒目的神真讳字。 那是十方天尊阶别的神真名讳,足以约束金丹境界修者,可问题是,徐世文仅仅处于归真境界,这辈子能不能入金丹都成问题。 富裕、背景深厚,是徐世文对这名年轻修者的第二印象。 这等层次的契约,售价与同级的符箓不相伯仲,对徐世文来说很是昂贵,用在一个普通囚徒的身上就显得非常奢侈。 从言语之间判断,似乎并不是十分严苛,当有几分良善。 徐世文的心思活络起来。 要在这修真界域中混起来,除了本身修行之外,还要会识人判断,有眼力见儿。 他能在流匪中混个不大不小的头目,靠的就是心思细腻,善于观察。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如果有机会,谁愿意一辈子躺在底层,当一个小小的仆役或是苦工呢? “不知大人需要多少像我这样的囚徒呢?” 徐世文一边细细地品读笺纸上所书文字,体会其背后含义,一边小心翼翼地问出问题。 那名年轻的修者这次不曾多想:“有多少要多少。” 两次答复,已经说明这位大人并不是严苛之人,相反十分宽厚,徐世文的心渐渐放了下来:“那大人对我等还有别的要求吗?” “嗯...要安分些的,好勇斗狠的不要,罪业大的不要,亡命之徒不要...” 总之就是需要老实的,规规矩矩的,不会整天想着匹夫一怒,冒着违背契约的风险也要搞些事情出来的那种。 这个时候,徐世文已经读完了契约内容,心下已经十分讶异。 因为其上明文规定的待遇,比自己所想的要好上太多。 按照文字所书写的内容来看,只要老老实实地干活儿,不出大的纰漏,就能够安稳地生活,甚至于过得比以往奔波的时候更好。 当然,与之相对的,就是搞事的代价十分沉重。 可真正吸引徐世文视线的,是后方的补充条款,那是关于奖励和升级的内容。 有努力劳作的奖励,有工作出色的奖励,还有一条尚不明确的提升等级的奖励,应当是与提拔头目差不多的条例。 最后一条,也是最令徐世文觉得难以置信的一条是,现今的契约能够在满足一定条件后,由眼前这位年轻的修者更改为较正式的雇佣契约。 徐世文再三确认了这条极为重要的条款,心中不免有些激动和热切。 从根本上来说,手中所持的契约仍旧与主仆契约无异,只是条件稍稍丰厚了些。 可加上这最后的一行字,意义便完全不同了。 这意味着,假如他在手中契约上签名,就有那么一些机会去改变命运,从囚徒、奴仆这种寄人篱下的身份里完全脱离出来,成为一名真正有着尊严的修者。 甚至于洗干净身上的罪责,重新做人。 “大人,小的徐世文虽是流匪,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是个本分人,并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这一点您尽可以找证查实。” 从上面提出的要求来看,这位大人更倾向于良善之辈,所以徐世文先将自身的优点说出来,好拉些好感。 “其次,小的曾在流匪之中做过头目,囚牢之中的囚徒里有许多是认得的,小的熟知他们的秉性人品,若是大人不嫌弃...” 徐世文时刻小心盯着那位年轻修者的表情,见他没有什么反感才继续说下去:“若是大人不嫌弃,小的愿意替您甄别人选。” “可以,但我得在旁边看看你是怎么甄别的。” 兴许是觉得这名囚徒十分识趣,表现也亮眼,那名年轻修者很快同意了他的请求。 徐世文按捺下心中的激动,垂首行礼:“愿为大人效劳,敢问大人尊讳...?” “陆渊。”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 ?小扶桑和冰桂(二合一) 扑通。 沉重的镣铐被卸下,砸在地上,传出有些沉闷的声响。 徐世文取下覆在双眼上的黑色布巾,微微睁开眼睛,打量这个他之后将要长期生存工作的地方。 视野刚从黑暗中脱离的人,对光线最为敏感,甫一睁眼,他就察觉到这里的天光似乎有些异常。 大部分界域的时间是一致的,很少会出现越过界门之后,身处的环境会从白昼陡然转变成黑夜的状况。 他们这帮签了契约的劳工登上飞舟的时候恰好是正午,算算时间,现在当是夜里才对。 可这里仍有纯粹而较为明亮的天光,同黑夜根本搭不上边。 徐世文仰头,映入眼帘的是满目金色。 悬在天幕之上的,似乎是浩瀚的、奔流涌动的碎金海洋。 他很吃惊,以至于微微张开了嘴巴而不自知。 这等景象,只应该出现在颜色最饱满也最具诗意的狂放画作中,而不是活生生地显现在眼前。 徐世文知道诸界广袤,有着许多他未曾见过,甚至未曾听说的瑰丽奇景,但常年居住在青都界的他并未去过其它界域,遑论领略书上那些瞧着不太真实的风闻。 这是他第一次得见异于寻常界域的风景。 收摄心神,徐世文将目光从天上收回,转向四周。 身后是他与那位陆真传筛选的两百名劳工,而脚下是一片十分平坦且宽阔的原野。 方才解开的镣铐摔在黄色的土壤中,溅起一道细小的土黄色尘烟。 镣铐旁边有几棵有着绿色圆叶的小草,不知是什么种类。 这种不知名的小草也是这片原野之中的唯一植物,它们数量稀少,散落在这片贫瘠的黄土平原上,往往数十步乃至数百步才能碰上一株,显得十分稀疏。 除了草叶之外,这片空旷的大地上还有一些智慧生命活动的迹象。 徐世文注意到,在劳工们距离不远的北方,有一小片零散的建筑,还有一些露天放置的器具,其中以几尊硕大的黄色金属熔炉最为醒目。 那应当就是之后工作的地方了吧,徐世文猜测道。 毕竟有人烟的地方也只有那儿了。 再往南,便看不见了。 有极为迅烈的青色风流聚集,形成一道极宽极长也极宽厚的厚实风幕,从一处裂谷之中拔地而起,挡住所有窥视的视线。 贴近些,就能够听到其内传来的鸣啸一般的湍急风声。 徐世文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两步,因为那是能够摧金销骨的罡风。 假如什么保护的措施都没有,被搅进去后,会在顷刻之间变成一团血色的雾气,给青色的罡风外表染上一层危险的粉色。 即使是全盛状态,他也不敢贴近,更何况是法器都被收走的现在。 嗡鸣渐起,逐渐转变成震耳欲聋的轰鸣。 徐世文转身,看见载他们来的飞舟缓缓腾空,而后越过那道青色风墙,朝远方疾驰,消失不见。 这下荒原上,就真的只剩下他们这两百修为不等的劳工了。 “徐哥,您看这到底是什么地儿啊?我怎么觉得...” 身旁的劳工们已经在窃窃私语,一个较为瘦削,看着面相尚还有几分稚气的修者老远就发现了徐世文,小心地凑过来,悄悄问道。 这是徐世文曾经的下属,叫丁某,年纪甚至比陆渊还小一些,没做过什么大坏事儿。 两人之间很熟。 但徐世文打断了他的话:“别管这是什么地儿,跟他们也少提,咱们现在是给陆真传做事的,签完契约,踏踏实实地做自己分内的工作就行。” 其实,徐世文心里有着同样的疑惑,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在有限的见闻里,他从没有听说过任何与此相关的描述,就连一些云游四方的修者编纂而成的游记里,也没有半点同眼前光景类似的风景。 这儿极有可能是另外的、不为人知的界域。 但这些盘桓在脑海中的疑问,被他坚定地压在心底。 那位陆真传,并未在这方面多做解释,大有不想提及的意思。 多嘴从来不是个好习惯,徐世文就此打住,闭口不提。 签了契约,便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 丁某赶忙捂住嘴,保证不会再发出半点声响,而后跟在徐世文后边,一起探看附近的环境。 就在议论之声越来越大,颇有从蚊讷之声发展成喧闹势头的时候,一道人影从远处的原野中飞速赶来,让这些越来越响亮的人声瞬间消失。 议论声戛然而止,远近只能听闻呜咽的风声。 那道人影很快抵近跟前,是飞着过来的,只是他并不如寻常修者一般脚踩飞剑以御空而行,而是踩了朵白色的云朵样法器。 似乎是修者? 徐世文暗中打量着来人,但又不敢确定。 来人的相貌端正俊秀,形体与常人并无异处,但他的瞳孔却不是诸界修者常见的黑色,而是生机勃然的绿色。 同时来者身上的气息,也与正常修者略略有些差异。 “你们有领头儿的吗?” 那人的眼神极为清澈,像是未经尘世污染,却又具备洞察之能。 旁边的劳工们稍稍做了些反应,他便把探寻的目光投在徐世文身上。 “我是,我是,敢问大人怎么称呼?” 徐世文紧走两步,出了人群,微微垂首,站在那人跟前。 他确实算个头儿,那位陆真传在见了他甄选的过程之后,十分满意,将这两百劳工都交予他管理。 只是有言在先,做不好是要换人的。 “不是大人,是大春,我叫大春。” 这名字好随意啊,兴许是大春清澈的眼神让人放松,徐世文脑袋里出现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这个。 “阿大说了具体承担的工作吗?” 大春接着问道。 因为陆渊最近绝大部分心思都用在宗内典籍上,所以很多事情都只是简单地说几句。 像这次,就只是告诉大春劳动力来了,让他接收一下。 阿大? 徐世文满脑子问号,欲言又止,而后整理了下措辞才应道:“我们是同陆真传签了契约的,具体的内容提了些,但并不明确。” “这样啊,” 大春点点头:“你们跟我来吧,我同你们讲清楚些。” 一边走,他一边指着那小片建筑的方向:“那边是你们的主要工作区域,已经建好了你们的居舍,具体工作待会儿安排。 有几点需要注意的地方同你们先说一下。” “一,不要出这片平原,这里设置了阵法。” “二,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提,例如商店、酒肆等等都可以提要求。” “三是关于配给、薪酬和等级方面,这方面尚未定下,待会我们细谈...” .... 眼见上司态度温和,又听到之后的言语,徐世文那颗提起的心渐渐放了下来,甚至有些振奋。 优渥的待遇让人吃惊,甚至还有酬薪配给,甚至于还可能会有商店等生意。 原以为同发配矿洞的生活没有太多区别,可现在看来,要比预想的好了太多太多。 更别提等级制度尚未定下,有着极大的发挥空间。 徐世文跟从这位名为大春的上司走在前方,身后是逐渐跟上的两百劳工。 他们走在空旷平坦的黄色大地上,如同从头开拓的先驱。 在陆真传手下做事,似乎很不错的样子。 他心中突然萌生了这个想法,并隐隐地有了一种模糊的预感。 独属于他的崭新人生可能并非在取得正式雇佣合同之后,而是从现在就已经开始。 ...... ...... 红色沙海之外,有一道宽达数十丈的黑色环带,将这片炽热的区域同其它地方隔开。 陆渊第一次进来时,这里还只是略有些温热,单凭修者体魄也勉强能接受。 时至如今,小世界几经变化,早已不是原本模样。 而这片大地上愈来愈鲜明的沙海,也远不是当初所能比拟。 过了黑色环带,便会有沸滚的热力迎面扑来。 单单是其内偶尔卷起的气流,都比滚油与烈火更甚。陆渊曾用的二品辟火玉坠若是再放到这里,已经不能再承担避开热力的作用。 掺杂红色沙砾的风不知从何处而起,沿着黑色环带,在沙海边缘吹流不息,为这里蒙上一道极有特色的淡红色纱幕。 “喳喳!” 小金乌们在赤红如熔岩的辰日火树上觅食,它们的叫声在林间回荡。 现在,即使是陆渊当初种植的分株,也已经长成了成体,数百株高达五十丈的赤红巨木林是沙海中最醒目的风景。 这片迸溅火星,枝杈如烧红铁刺的辰日火树林占据了红色沙海的中心区域,也是沙海温度最高的区域。 但它们已经不是沙海中唯一的灵植。 在辰日火树林的外边,种着红岩桐、火烈月季...等等不同种类的灵植,分出了许多块不同的区域。 数百只二红麾下的红色飞蚁在这些林地中忙碌,修剪多余的枝节叶片,或是摘取果实。 在诸多类别的灵兽中,也唯有经受过二红培养的二品红色飞蚁们,才能在这片沙海之中长久工作。 就连之前的朱鹮,都早早地搬了出去,在黑色环带外边安了家。 而在辰日火树林的中心,则是一池熔岩。 幽蓝色的缥缈地火积成一团透明的火焰,在熔岩池中缓缓燃烧,有风吹来时还回晃上一晃,抖落出几片转瞬即逝的蓝色火苗。 这是平日里的常景,可今日略微有些不同。 这时的地火一丛又一丛的自池中冒出,很快挤满了池子的上方,就连滚烫的赤色岩浆,也被繁多的地火染成蓝色。 而这并不是终结。 更多的地火仍在源源不断地冒出,似乎受到了某种难以抵御的招引和呼唤。 而招引它们的存在,就毫无凭依地横亘在熔岩上方。 是那棵连形体都难以窥见的小扶桑。 辰日火树间氤氲精华组成的洪流再一次出现,如滔滔江河一般融进了模糊的小扶桑光团中,同时,众多地火也凝成一道又一道细而凝练的根须,被有着模糊幼苗光影的小扶桑幼株吸纳。 在经历了如此漫长的时光之后,被整个辰日火树林蕴养了许久的小扶桑终于继续成长。 无从遮挡的高温从它身上散溢出来,连周围的光影都有些模糊,难以看清。 劳作的红蚁们都暂时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默默退出红色沙海,等待这波热潮过去。 唯一不受影响还靠近的,只剩下十只同出生时并无差别的小金乌。 十个金黄色的小毛团子,蹲在周围的枝杈上,似乎有些雀跃,它们在等待小扶桑成长的完成。 与此同时,陆渊辰皎布设的小天轨,也逐渐从虚无中显现出朦胧的影子,伴随着神识层面的巨大震颤,小天轨的边界开始在没有界河沙蕴养的情况下,朝外缓缓推进。 “发生甚么事了?!” 几乎在小天轨发生异变的同一时刻,陆渊就打开了小世界的门户,跳进小院。 作为青玉葫芦的主人,小世界中的一切变故,都能为他所知。 那股似乎是从天际传来的震颤,传递到他那里就如同洪钟大吕。 即使是正在尝试做一艘战舰的模型,陆渊也赶紧中断了工作,跑了进来。 “好事,但冰桂似乎承受不住。” 小天轨的扩张自然是好事,但一直在寒潭上蕴养的冰桂从品阶上就难以同小扶桑平分秋色,以往小扶桑还是幼株的时候,尚且还能勉力维持平衡。 但现在,小扶桑开始生长,而冰桂即使已经成为成株,也难以与它抗衡。 阴阳失衡,小天轨就会崩塌。 那就得从头再来了。 幸好陆渊不是一般人。 他有红点。 在为九曜金枝加点之后,陆渊手中还剩下九百颗红点,加上清除九曜金枝与青蕨收割所得,刚好又凑足一千。 理论上来说,假如陆渊资质归零,那么在归真境界补满需要三百颗红点,而若是给二品灵植进阶,只需一百颗足以。 一千颗红点,足够把一株三品灵植,转变为四品。 现下寒潭附近已经能够种植三品灵植,而作为宝地核心,撑起一株进阶到四品的冰桂还是绰绰有余的。 辰皎带着陆渊,顷刻间到了冰桂附近。 接着颗颗红点从青玉葫芦口漫出,如红色激流一般没进了萎靡的冰桂之中。 正文 第二百三十四章 ?月影(二合一) 红色光点源源不绝地从青玉葫芦中流泻,注入冰雕一般的冰桂中。 在一棵灵植上耗用如此之多的红点,陆渊还是第一次干。 而这株冰桂在吸纳尽一千颗红点之后,将成为小世界中第一株陆渊培养的、品阶高达四品的灵植。 它将和步入下一阶段的小扶桑一起,成为这世界阴阳二极的根基,成为小世界的两根支柱,一同维持天轨的平衡。 这儿的规则、气象、地域都不完善,在陆渊刚入手小世界的时候,草木连孕育种子都做不到,后来辰皎布设了小天轨来维系、模拟缺失的部分规则,才有了如今欣欣向荣的一幕幕场景。 真正的天轨无需任何凭依和支撑,也无形体,它是日升月落,是周天星流,是昼夜交替、四季轮转,是清向天去,浊往下沉。 它是完善规则的一种显现。 但这儿连完整的规则都是没有的,谈何显现? 陆渊得到的江山戒,其原身就是未能完善成长为一方界域、从而陨落在虚渊之中的世界雏形,以它为蓝本由青玉葫芦锻造出来的小世界又怎么能称得上完美无缺。 所以只能用另外的手段予以增补。 小天轨就是这样一种手段的产物。 起先这儿极小,唯有不大的土地、贫瘠的地脉、一层能轻易捅破的透明天幕、不太充裕的灵气与界河沙。 但那时正是最好的改造时机。 恰好辰皎来了,她帮陆渊打造了极为简易粗糙的模拟天轨,以有形之物拟代无形之规则,方让这里有了继续壮大的可能。 但这样的小天轨是建立在两处根基之上,一处是红色沙海,一处是当时的雾流苏林。 准确的说,是暂代此界阴阳的小扶桑和雾流苏,那时的它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小世界的太阳和月亮。 后来雾流苏跟不上了,相性也不太适合,才被替换成寒潭中的冰桂。 冰桂是一种极为珍稀的灵植,相传是只存在于神话中的神树月桂后裔,但品阶却仅仅停留在三品。 而小扶桑则是辰皎带来的,有神树扶桑的血脉,至今陆渊也瞧不出它的具体品阶,只是瞧这架势,是远在冰桂之上的。 当小扶桑仅仅是幼株的时候,威能尚未显现,依托着寒潭的冰桂还能够与它分庭抗礼,勉力维持平衡,可当它脱离幼株状态,继续成长的时候,已经成长完全的冰桂再难维持。 这也是小天轨不稳,陆渊急着加点的根本原因。 “最麻烦的一点是,加点升阶的过程是随机且不可逆的。” 红点蜂拥而去,捧着青玉葫芦的陆渊却有点担心。 因为数次加点的结果证明,升阶的过程是不可控的,起码不为他自己的意志而改变。 陆渊给两株九曜金枝加过点,一株成了小金,一株却只是普通九曜金枝的放大版,其中的巨大差距即使只用肉眼都能看得出来。 而这种加点之后不同结果的差距,在其它灵植身上更为明显多变。 眼前的这株冰桂,若是朝着它的老祖宗月桂更近一步还好,要是朝别的方向偏上一偏,那陆渊可就亏大了。 不管陆渊怎么想,加完红点之后的事儿都跟他无关了。 六尺高的半透明冰桂,在吸纳完葫芦里的所有红色光点之后,便安定下来,维持在原本的状态,不再有萎靡融化的迹象。 与之相对的,是小天轨更为剧烈的震颤。 “草。” 陆渊禁不住叫出声。 加完红点之后,某些灵植需要一段时间来进行生命层次的提升和适应,雾流苏和九曜金枝皆属于此列,当时吸收完红点之后,过了好一会儿才转变成大雾流苏和小金。 反观普通些的进化,就不需要缓冲的时间。 九曜金枝转变为大九曜金枝的时候,就没用等上几秒。 这意味着冰桂的进化是十分有价值的,但在它适应进化的空档期,谁来撑着小天轨? 孤阴不长,孤阳不生。 这会儿,小扶桑一家独大,就算把小天轨的阵眼再转回大雾流苏那儿,也撑不了几秒。 天边隐约可见隐约的透明轮廓,以及越加剧烈的虚空波纹。 那就是尚未接替真正天轨,还在世间留有痕迹的小天轨。 荡起的波纹来自于它的震颤,且愈发剧烈。 狂澜欲倒,大厦将倾。 陆渊叹了口气,反正他是没有力挽天倾的本事,只能自认倒霉,等到小天轨和它维系的规则崩碎之后,再跟辰皎合计合计能不能在规则的废墟上重建吧。 到了那时,可就不是辰皎当初要的那点东西就能填平窟窿的了。 不放弃不行,实在是力不能及。 冰桂的枝节还有,但培养成幼株也需要时间,更何况红点已经没了。 青玉葫芦上层,一片青色,再也没有半颗红色光点能供陆渊挥霍。 就在陆渊也无法可想的时候,那些如同古钟般的震颤却消失了。 “彻底崩了?” 陆渊吸了吸鼻子,视线从凝滞状态的冰桂上挪开,往天边瞅了一眼。 在他的预想之中,小天轨就像用两个支点撑起来的锅盖,现在一处支点暂时掉点了,锅盖应该摔下来,砸个稀巴烂。 但事实却截然相反。 小天轨不仅没有崩塌,反而趋于平稳。 为什么呢? 因为有一只手撑住了它。 陆渊呆呆地愣在原地,仰视着居于世界中央的那道巨大光影。 光影身披黑色甲胄,身形庞然。 明明像是具有物质存在的实体,却又有些不太真实的质感,那身铠甲和光影本身,都像是处在虚幻和现实之间。 赤色的光焰流转在那道巨大身形的周围,给那巍然如山的厚重背影裹上一层神秘而奇幻的色彩,也让陆渊难以清晰的见到其真容。 她就那样傲然地屹立在世界中央。 上抵覆青冥之天幕,下踏纳山河之厚土。 以只掌撑天穹。 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霸道气势弥漫开来,波及到小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令人为之敬服。 即使是如今已经初见山岳之雄伟的山峰在她脚下,都如同细小的沙砾。 就像神话之中撑开天地的盘古一般。 但陆渊却觉得这尊能与建木比高的巨神有些熟悉。 像是自己内定的老婆。 “那是我的法相,可以撑一会儿。” 果不其然,辰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陆渊转身,见她仍穿着那身素色衣袍,只是眉头微蹙。 即使是对她来说,要挽住小天轨的倾颓仍然是个并不轻松的活儿。 元婴作为修者凭借自身能够达到的最高境界,分为三个部分:初元、洞元和法相。 陆渊虽不了解,却也能猜出这是法相境界及之后才能施展的特殊手段。 好在没用上多长时间,眼前冰桂就从凝滞状态脱离出来。 在短短的几秒内,似乎迎来新生的冰桂便从仅仅六尺生长到百丈,成为与大雾流苏不相上下的巨木,剔透如水晶般的根系将寒潭整个遮挡起来,只留下一片光线被折射后的模糊光影。 同时进化过后的冰桂的树冠变的有些虚幻,同此时辰皎的法相有异曲同工之感。 陆渊听到辰皎缓缓舒出一口气, 然后那尊具足威严与霸道的庞然法相缓缓隐没,消失不见。 随着一同隐去的还有趋于平稳的小天轨,在冰桂承接了支点的职责之后,它又消失在陆渊的视线之中。 危机安然度过。 陆渊从怀里拿出一条干净的丝巾,轻柔地替辰皎擦拭额头细小的汗珠。 “好帅啊刚才,大英雄辰皎!” 说着不着调话的陆某人眼里都是小星星。 方才那道法相,虽看不见面容和表情,却自有一种唯我独尊的霸气以及杀伐果断的凌厉。 同他所见的温婉辰皎并不相同。 似乎是不习惯如此炽热的目光和夸赞,辰皎微微垂下眼睑,有些微小到几乎不可见的淡红从耳根慢慢腾起,但她并未躲闪,任凭陆渊帮她擦拭汗珠。 “那是在战时凝聚的,假如你在战场上看见我,应该就是那般模样。” 法相的模样,才是诸界生灵想象中的赤渊军主。 所向披靡,能力挽狂澜。 是常胜的强者。 但正如听过赤渊军主的人多,知晓辰皎这个名字的人屈指可数一样,很少有人知晓真正的赤渊军主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在褪去铠甲和强者的名号后,有着怎样的性格,是什么样的长相,都不为人所知。 甚至连性别都被武断地臆测为男性。 真正与她近距离生活在一块儿,知晓以上一切的只有陆渊。 就在陆渊准备切些水果拼盘以犒劳辰皎时,却见她指着冰桂的方向:“看那里。” 陆渊不解其意,难道还有后续吗? 正当他准备转身的时候,周围却突然暗了下来。 不是界河沙耗尽的那种暗,而是渐近黄昏的那种暗。 天黑了。 与此同时,清冷皎洁的淡淡光华在冰桂的树冠之上凝聚,渐渐地拢成一团。 一轮极为饱满圆润的皎月虚影,出现在冰桂上方。 ...... ...... 察觉到光线突然暗下来的,不只是陆渊一个。 干完活儿躲在果园偷吃的小绿、打着瞌睡的二红,以及仍在同徐世文讨论规则的大春也都不约而同地望向天空。 小世界的天从没黑过,似乎永远都充斥着光辉。 从他们或诞生或入住以来,从没有过如眼前这般的异象。 徐世文也发觉外面的情况有些不同,从他签下神真契约,来到这个等待建设的奇异地方之后,天就没这么暗过。 本来觉得,可能是不同界域之间有着不同的晨昏气象,但瞧着眼前这位大春上司的神情,似乎又有些不对。 紧接着,大春推门而出,徐世文紧跟其后。 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天空,入眼却已经不再是浩瀚璀璨的金色汪洋。 取而代之的,是漆黑无物的天幕。 这个世界,似乎是突然有了夜晚这么个概念。 徐世文理了理两撇小胡子,觉得还缺了点什么。 因为天幕中昏沉无光,是纯粹至极的黑暗,无有任何光源,现在要视物,都必须采用明灯或者点燃火把才行。 正常来讲,夜里总会有点光,要么来自星辰,要么来自月亮,但这儿恰恰是什么都没有。 联想到这几日的见闻,徐世文越发觉得此地古怪。 完全不是一个正常的地方。 只是他完全没有探究的意思。 不管这里隐藏着怎样的秘密,都和他这个勤勤恳恳脚踏实地且受到上司重视的打工人无关。 “看来我们得在规划中添上些灯具了。” 大春想了想,说道。 更为深远的意义他知道的不是很清楚,能做的只有依据现在的情况,对之后的规划布置作出些调整,以免妨碍陆渊计划的施行。 这几日来,劳工们的工作已经渐渐步入正轨,他们皆是修者,接受和学习能力很强。 徐世文看人的确很准,这两百名劳工大多都很老实,且珍惜眼下的机会。 也不是完全没纰漏,有一名劳工偷偷地出逃,准备铤而走险,越过风幕逃离此地,结果被阵法阻拦,又被罡风绞成极细小的碎屑。 约莫是觉得可以避开罡风,又在外界有解除契约的手段。 结果自然是潦草收场。 但这人和徐世文半点关系没有,他是陆渊挑的。 在碰上徐世文之前,陆渊已经签了好几个人,妄图逃走的就是其中之一。 但老板嘛,懂得发掘部下的长处,然后让部下替自己做不擅长的事情才是正理。 这也是他看重徐世文,并将之后挑人的工作交给他的原因。 毕竟人不可能是全能,也不能事事都亲力亲为。 陆渊没有洞察人心的锐利眼光,但能知才善用。 “春哥...这是什么情况?” 徐世文望向大春,询问道。 眼下的情况不太寻常,虽然打定主意要在这儿老实干活效力,但眼前一幕总有些叫人不安,不如问上一问,一来可以探明情况,二来也可以同手底下的劳工们解释,从而树立些令人信服的形象,方便之后的管理。 大春想了想,说道: “是好事儿。”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五章??再出发(二合一) “它好像不会动。” 陆渊揣着辰皎之前给的暖手火球,在寒潭附近打转。 他说的是四品冰桂树冠上的那轮月影。 完全没有实体,且仅仅停留在树冠上方,一动不动,像是一个可见却不能触碰的投影。 陆渊尝试着去摸上一摸,可仅仅往前走了两步,还没抵达近处,就打着哆嗦退了回来。 太冷了。 即使寒潭已经被冰桂张扬虬结的粗大树根掩盖住,像蒙上一层厚实的水晶罩子,但其中散发的寒意仍然叫人发虚。 就算揣着暖手宝佩着吊坠,再往前走两步也非得冻成冰雕不可。 “只是虚影,自然是不会动的。” 辰皎望着照不出两百丈的清冷月光,轻声应道。 陆渊颇有些失望。 还以为之后能有日升月落,现在看来是想多了。 但转头一想,能勉强分出白昼和黑夜,已经很不错了。 “咱们再去沙海里看一眼。” 小天轨稳定下来,说明小扶桑的生长已经完成。 那能算是小世界的两极之一,身为小世界的主人,陆渊自然也要去瞧瞧那里的情形。 话音刚落,辰皎就带着他到了沙海中央。 周围是叫人难以忍受的高温,入眼是一片炽烈的红光。 大概是金色真元的作用,在这片连红色飞蚁都不敢近前的地域中,陆渊却觉得十分舒适。 甚至有一种如鱼得水的畅意。 连能辟寒暑的玉坠儿都不用激发。 环境太过怡人,陆渊忍不住伸了个懒腰,才收束目光,朝原本小扶桑的位置看过去,想瞧一瞧这株神异远超其它灵植的上古神树后裔,究竟是什么模样。 “啧,还是看不清。” 小扶桑被浓烈的金色光辉包裹,朝外散溢巨量的光和热,看不出具体的面貌。 单单从品阶而言,陆渊就和它差了数个层次。 归真境界的修者,御使二品器物最为合适,从生命层次来说,对应的也是二品,或者说二阶。 冰桂如今已经晋阶四品,是现今小世界中屈指可数的灵植大哥,可同小扶桑一比,仍是有些逊色。 在灵植协会摘取灵植夫玉牌的时候,都有低阶修者不得取相差太多的高阶玉牌、以防受到伤害的规矩,就是因为其间的差距太过巨大,稍有不慎就会反受其害。 理论上来说,陆渊甭说驾驭这株不知品阶的小扶桑,就是稍稍靠近些,都能给烤成焦炭。 “行吧,不给看就不给看吧,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陆渊耸耸肩,正准备和辰皎一块回小院,做水果拼盘,冷不丁一只小鸟儿从那团常人难以直视的光辉中飞了出来,落下他肩上。 是小金乌。 只是现在的小金乌,已经不是记忆中毛茸茸的小团子,它的体型大了些,翅膀上也已经长出长长的硬羽。 陆渊一时之间甚至难以辨别究竟是哪只。 他试探性的问道:“小一?” “喳喳!” 小金乌雀跃地用金色的尖喙侧面蹭蹭陆渊,以示亲近。 看来蒙对了。 远远的,还有几只小金乌叼上些难以被焚毁的草叶花瓣,从远处朝这团光辉中飞,看样子是想在小扶桑上安家。 …… …… 第二天,陆渊向宗内提交了离宗申请。 不管是对陆渊自身,还是对太华来说,时间都显得有些紧迫。 新组的四支战军尽皆派出,除了有磨砺的意思外,还因为外界的危机越来越多。 太华本宗也比往常冷清了很多,很多弟子执事都被派遣出去,在各个属地任职,依据所学,发挥着自己的作用。 陆渊这次回宗,没有见到景岩真人的原因也在于此,因为就连景岩真人这样即将步入退休年龄的执事,都被派遣去了各界的属地之中。 所以,现在的陆渊已经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悠哉悠哉地修行种田,他得加快速度,双管齐下才行。 比如,研究战舰资料和收拢那本《二十四节气草木收录》中的某些灵植,这两份不太相关的工作可以同时进行。 “你又要出宗?!” 顾老头用拇指与食指拧住眉心,觉得很是头疼。 自己这小徒弟,平日里很有些藏着掖着的地方,这倒不要紧,谁还没个小秘密。 可这才回来几天,刚述完职,在藏经阁里泡了几天,就又要出宗。 如果是太平时节,或者去某处太华属地,他倒也不会说些什么,可眼下这时节,正是矛盾尖锐的时候,又是孤身一人外出,怎么想都不是稳妥的行事。 “是的师父,我得出宗找一些商队运不来的灵植,这些灵植对我的裨益很大。” 那是完善小世界的可行方法,陆渊绝不会轻易放弃。 “有多重要?” 顾老头皱眉继续问道。 从理性的角度来说,他更希望陆渊留在太华本宗好好修炼,早日提高境界。 拒绝了首席的位置,按照常理来说便没有再组一支战军的资格,那样就只能通过修行上的高境界来保证自己的安全。 不管陆渊天资如何之高,现在的他在表面上仍然只是一个归真境界的修者,在眼下的大环境里独自出宗,总有些叫人不放心。 “堪比提升修行速度的方法。” 陆渊的修行速度,本来就已经是诸界无可争议的第一,但即便如此,时间仍然显得有些紧迫。 所以提升修行速度的方法就显得格外重要。 只是到现在为止,就连顾老头都没有确定能够行之有效的方法。 听到这里,顾老头才皱着眉思考起来,直到这时,他才真正考虑是否要批准陆渊的申请。 因为这次出行的意义,显然非同寻常。 “朱宁呢?” 顾老头继续问道,早在陆渊回宗的时候,他便察觉朱宁已经不在陆渊周围,当时不便多问,现在陆渊又要出宗,才要问上一问。 陆渊揉了揉鼻子,能说出这话,说明自个师父已经有所动摇。 他赶忙应道:“我让朱老哥去巨木界跟着一个做生意的下属去了。 您也不用担心我,讲道理,我现在其实蛮强的,又很谨慎,还有您给的护身法器,翻车的可能性不大。” 陆渊麾下有商团,顾老头是知道的,否则也不可能源源不断地为宗内提供各类金属原矿,令他没想到的是,这支商团的生意,已经做到距离涌泉界不算近的巨木界那里。 考虑良久,顾老头终于叹了口气,扔出一个粉色的百宝囊。 陆渊接住以后,看清了颜色和明显偏向女性的款式,面色不由得古怪起来。 啊这…… 他那点小心思,在无意掩饰的情况下,很容易被看穿。 顾老头没好气地捏紧手杖,手中精金手杖蠢蠢欲动。 可能是念着陆某人细皮嫩肉,不像某四一样皮糙肉厚能扛揍,最后还是没动手,只是大袖一挥,把这心里不知道怎么编排自己的逆徒直接送到山下。 “那是你师娘给的,我要给的东西也在里面了。” 没缓过神儿的陆渊看着山脚下的风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赶出来了。 耳边传来自个师父的余音。 陆渊摇摇头,自个这师父也是老傲娇了,给好处就给好处,还非得把自己赶出来。 浑然不知逃过一劫的陆某人美滋滋地把神识探进百宝囊里,想瞧瞧有什么好东西。 这可是师父师娘一块儿给的,总不能磕碜吧。 首先被感知的是数十瓶贴上标签的丹药。 盛放丹药的玉瓶品质通常和丹药相近,单从这一点来说,里面的放的丹药品阶就不可能低。 毕竟师娘本就是丹阁阁主不是? 陆某人心情愉悦,挑了挑眉毛,接着朝下面看。 第二件进入感知的,是一枚玉质令牌,正面无字,只绘刻有太华五主峰,而反面则有一陆字,证明是陆渊专用。 其他人用不了。 这是一枚代表着极高权限的令牌,不管在哪个太华属地,都有不问缘由直接调遣战兵物资之强权。 通常只有首席方才能持有。 陆渊叹了口气,突然觉得这百宝囊很是沉重。 单单是这枚令牌所代表的意义,就已经超过任何灵石法器方面的援助。 犹豫了一下,他接着往下看,是一本同样手写的笔记,字迹娟秀,内容多是丹道相关。 这可能就是师娘的半生心血。 陆渊龇牙咧嘴,他开始觉得这百宝囊自己有点受不起了。 再往后看,便只有一本字迹极为潦草的薄册,是自己师父的笔记。 墨迹还很新鲜,似乎是刚完成没多久。 取出来,陆渊翻过无字的封皮,想看看里面的内容是什么。 翻了两页,便瞧见一行尤为宽大的字:修行提速之猜想。 陆渊默默合上薄册,塞了回去。 薄册后面有许许多多的分类和标记,还有几枚随带的玉简。 有很多涂抹的痕迹,涂了又改,改了又涂,甚至某些地方都成了漆黑的乌点,一看就知道是下了很多功夫的。 陆渊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当初就是简单的提了一提,没想到自个师父这么上心。 反观自己,吃拿卡要样样在行,就是没孝敬过师父。 要完成薄册上的内容,不是想想就可以,还得查阅许多有关资料,从汪洋一般的信息中筛选出有用的东西,再一一尝试,方能得出比较靠谱的方法。 就连自己都没在上面花多少功夫。 真是丢人呐。 陆渊回头,想朝山顶的方向再看一看,视线却被厚厚的云雾挡个严实。 他只能珍而重之地朝山顶一揖:“师父,徒弟走了。” ...... ...... 云海界是一个体量比青都界还要小一些的界域。 不管是界域面积,还是灵气浓度,都比青都界有所不如。 它并不与涌泉界相通,而是同青都界接壤,要从太华到这里,需要从青都界或是另一界域中转才行。 可就是在这样一个比青都界更为遥远的界域中,太华在此积累的势力却要远比在青都界的更加庞大扎实。 就在陆渊再次离开宗门的同一天,一支黑色的舰队荡开此界的厚厚云层,自界门中开了进来。 “前面就是招摇山了。” 舰首的琼墉依据探测法器的显现图像,朝着前方看过去。 这只舰队上,载的就是离开青都界的司昭琼华二军。 目前缺损的战舰已然补齐,报废的昭虞舰被一艘改装更加完善的新舰代替。 朝前看的琼墉悻悻转回来,她什么都没看见,连山的轮廓都没在视野中露出半点痕迹。 云海界的云雾一向以广阔厚重闻名,从半山腰到接近罡风层的广大空间内,几乎都充斥着浓而厚的云层。 有一种说法是,云海界的云和雾不分家,因为它们从来是粘在一块的。 “招摇山可是这儿最为高大的山峰,距离那么近,居然连个影子都瞧不见。” 琼墉小声抱怨。 她没来过云海界,对受限的视野很不习惯。 在别处,居于高处的话,一般来说修者的视线所及,是要比神识更为广远的,但到了这儿就反过来了。 神识能穿透部分云雾,视野却不能。 因而在这里,神识是要比视线更好用的。 而琼墉嘴里的招摇山,正是云海界最为高峻的山峰,也是作为此次目的地的太华属地。 “在这样的环境中交战,反而对我们有利,毕竟叛军的探测法器远不及我们的。” 太华法器的声名,在诸界名列前茅,很少有其它地方出产的法器能与之并肩。 柳余恨接着说道:“芒山已经不剩下什么了,看来宗内是要采取我的建议,撤销芒山属地编号,在距离界门近的地方再设属地。” 从长远的战略方面来讲,这无疑是极为正确的决定。 “怎么说呢...” 琼墉挠了挠头:“不是我看不起元婴,就青都界那几个怂货,真掀不起多大风浪。” 是的,她就是看不起青都界的几个大宗。 毫无掩饰。 “等过个两年,说不定咱俩就可以干翻他们。” 青都界算是同外交流最为不畅的界域之一了,不是因为往来不便,而是因为青都界本土大宗固步自封,不愿意主动同外界多做交流。 “修行的事儿,谁又能说得清呢。” 柳余恨接口道:“说不定过了些年,我们还在这个境界徘徊,而陆师弟后来居上了呢。”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六章 ?水泽(二合一) “承惠十颗二品灵石。” 宽阔而高大的方形光幕前,有道低矮的关卡。 一名面带微笑、面孔俊朗的男性修者站在陆渊面前,十分温和地朝陆渊陈述需要交钱这份事实。 这儿已经不是涌泉界,甚至不是与涌泉界相通的界域。 陆渊已经越过了数个界域,离目的地层芸界已然不远,但就在这里,在通往华韵界的界门前,他遭遇了这辈子都不敢想象的事情。 “???” 听明白了的陆某人满脑子问号。 合着过这界门还要交钱? 之前转过的所有界域,都没有类似的情况,过界门时分文不要,没有任何宗门敢在界门前设卡收费。 怎么到这儿就碰上了? 想钱想疯了吧,就硬要呗。 陆渊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宗门,能有这样的底气和勇气,在一界界门之前,设置收费的哨卡。 陈当都没这么嚣张。 “那他们为什么不用交钱?” 陆渊指了指斜上方越空进入界门的修者们,反问道。 收费就算了,还搞区别对待? “他们享有本宗的额外优惠,所以不用。” 那名在哨卡前的修者不见恼怒,仍然保持恰到好处的微笑,回应道。 并不止这一名修者在哨卡前,界门的区域广阔,所以在他左右,各有许多一样服饰与表情的‘收费员’。 “那我可以享有优惠吗?” 陆渊刨根究底。 十颗二品灵石不是大钱,可花在这里总觉得有点膈应。 “可能性很高,”收费修者没有半点不耐,“但我们需要询问几个问题,才能确定您是否具备优惠的资格。” “首先,您是何门何派?” 陆渊回忆了片刻:“洞冥宗。” 层芸界离得很远,不管是它本身,还是附近的几个小界,都几乎没有太华的势力。在这片区域内,反而多是韶薇的盟友。 这样再顶着太华门下的名头就是自找麻烦了。 所以宗里帮他搞了个别的身份,现在的陆渊自称陆压,表面上是一个不在涌泉界的小宗门弟子。 “第二个问题,您是位真人吗?” 陆渊果断摇了摇头。 那名收费修者似乎很是为陆渊遗憾:“那不好意思,看来您没有达到我们的优惠标准呢。承惠十颗二品灵石。” 陆某人满脸疑惑:“敢问您这儿的那个标准,到底是什么?还有方才我要是点头了呢?” “您需要是大宗骨干或者修为抵达金丹呢客人,方才您要是点头,就会被我宗长老请去喝茶交个朋友。 还有什么疑问吗客人,没有的话承惠十颗二品灵石。” 怎么说呢,心情挺复杂的。 陆渊从没碰上过这样的宗门。 说它蠢吧,人家从不得罪惹不起的人,还会借此机会取证结交;说它豪横吧,挑选的收费修者又态度良好,表面功夫做得很足,有那么点宾至如归的意思。 目标团体很是明确,就是修为不高也不低,地位既不煊赫也不落魄的那拨普通修者。 这大概就是欺软怕硬又用着怀柔手段的黑恶势力吧。 皱着张脸,陆渊怀着复杂的心情,交了十颗二品灵石的过路费。 设卡的也是个大宗,叫四象宗,这儿正好在它的属地范围内。 陆某人默默地把这个宗门记上了名单,寻思着以后商团的生意做到这里,一定要替成千上万的修者兄弟们把钱都赚回来......揣在自己的腰包里。 今儿个当一回冤大头,以后但凡有和这个宗门做生意的机会,一定得往死里薅钱。 “客人慢走,欢迎下次再来。” 交完了钱,挡在面前的拦路木杆立刻升起。 陆渊歪着脑袋朝前走,心里头五味杂陈。 再来我就是棒槌! 宁可从别的界域多绕几圈,也绝不再从这儿过。 正当他快跨进界门的时候,有一艘战舰从他上方穿出来,方向同他完全相反。 有点眼熟。 陆渊停在界门前,回首望着那艘同青都界流匪所用极其相似的棕色战舰,皱起了眉头。 ...... ...... “宗里最近有战事吗?” 陆渊看见了战舰,但他没注意到的是,在四象宗设立哨卡前排队等待的队列中,有着一老一少。 老者穿灰袍,少年模样修者着白衫。 就在他身后,距离他只有几十个身位。 当然,就算见到了,陆渊也不会认得这两人。 此刻,穿着白衫的鹿鸣也注意到行于天上的战舰,有些疑惑,开口问向一旁的灰袍老者。 奇怪的是,左右的修者却像是完全听不到他俩的交谈一样,均把视线投向刚从界门出来的战舰。 “没有。” 灰袍老者应道。 “那就是同在青都界一样的方略了。” 鹿鸣摇摇头,叹了口气。 现在,真正有分量的道宗已经撒手,不再维护往日的规则,诸界中此前压制的矛盾和弊端便先后凸显。 激烈些的,就会爆发明面上的冲突。 出于谨慎和道宗百余年的威慑,现在冒出头来的只是出头鸟,造成的纷争只局限在有限的几个界域。 而需要用到战舰的大型战事就更为稀少。 之前的青都界,现今的云海界和其它几处地方,加起来也不过一掌之数。 按照世界链的联通情况来看,若是这艘战舰的目的是参战,那么处在方向上的也只有云海界了。 鹿鸣还在思索,人群中却再次爆发一阵欢呼。 因为又有一艘战舰从光幕里钻了出来。 战舰这种战争利器,很少出现在普通修者的眼中,也绝不在他们的接触层面内,所以每当有战舰出现的时候,便会有许多人将注意力集中在上面。 其罕见程度,就像陆渊前世的平民看到航母。 方才的棕色战舰并不是结束,恰恰相反,它只能是算是个开端。 一艘又一艘风格相近的战舰从界门之中跃出,朝着不在视野范围内的另一处界门驶去。 “同太华相比,我们的底子确实薄了很多,不得不多拖些时间,将战争的时间推后,以拉拢盟友,作好战备。” 鹿鸣望着远去的舰队,微微眯起眼睛:“以至于连这种小手段也要用上。” 偌大支装备齐全的舰队,是令大宗也要胆寒的力量,然而这支能够摧城拔山的舰队,在他口中也只是小手段的工具而已。 不算道宗,诸界中有资格这么说的人真不多,他恰恰是其中一个。 因为按照常理来说,如果没有意外,他将是未来的韶薇掌教。 但从现今的趋势来看,常理已经不太顶用了。 “罢了罢了,反正跟现在的我关系不大。” 鹿鸣收回视线,自嘲道。 从与陈当谈判,离开青都界之后,鹿鸣就没怎么接过像样的任务,尤其是在备战层面,他已经很久没有接触了。 甚至于拉拢盟友共御太华这种事情,也陆续交给了其他人。 以至于现在鹿鸣见了带有自家风格的舰队开拔,都只能依靠推测来判断背后的目的。 他似乎被有意地,慢慢移出韶薇的权力中心。 灰袍老者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止住了言语。 “承惠二十颗二品灵石。” 耳边传来这样的声音。 他们已经站在哨卡近处,前方已经没人了。 一人是十颗二品灵石,两个人就是二十颗。 灰袍老者眯起眼睛,这会儿,他的心里刚好有些不畅快,即使尊奉掌教的意思,尽量少搞些动静出来,但给眼前这个撞到枪口上的修者些教训,并不算什么。 一位元婴修者动手,即使是整个四象宗属地的人尽皆在此,也看不出半点端倪。 就在这时,鹿鸣却朝他摇了摇头。 接着从百宝囊中取出二十颗二品灵石,交给了那名完全没有意识到与危险擦肩而过的收费修者。 “五叔,他就是个听差办事儿的,咱们现在又在做任务,没必要跟他置气,如果您实在放不下,等过了这时节,咱再找四象宗的宗主评评理。” 听了这话,灰袍老者才将手收回袖里,叹了口气:“跟宗内的那些小崽子接触的久,性子也渐渐不如当年,少主说的对,是我的气量小了。” ...... ...... 陆渊坐在一叶扁舟上,思索着薄册上顾老头亲笔写出来的内容。 过了四象宗设卡的界门,就进入了华韵界。 这个界域大概是诞生初期出了些意外,同陆渊的小世界之前一样,是没有昼夜的。 当然,这儿没有界河沙。 天永远都是灰蒙蒙的,看不见太阳,也瞧不见月亮。 从陆渊直观的角度来看,这儿的正常天气,就像是正常界域的阴天一样,不知道何处而来的天光黯淡,亮度同只点了蜡烛的暗室有得一拼。 还动不动就下场毫无预兆的大雨。 可能也正是因为反常的气候,华韵界多是池沼,据说七成地域都被水面覆盖,还有两成九是泡软的泥地和沼泽。 能下脚的地方是真不多。 这也催生了一个在别处没有的特殊职业,叫做摇橹人。 他们大多是华韵界本土修者,练就了在泥泞中行进如飞的好本事,工作内容就是借助特殊的法器,在这个难以落脚的界域中载客。 陆渊所乘的扁舟,就是一名摇橹人的私产。 甭说飞行,就算是现今强度爆表的陆某人,也不敢说借着法器,在真元消耗完之前能找个地儿落脚。 自个儿在这飞,不仅危险,还累。 “怪不得这华韵界,还有个水泽之界的别称。” 陆渊正琢磨着哪些增进修为的方法可用呢,思绪就被旁边男女的感叹打断了。 是的,他不是一个人。 摇橹人通常都是攒满一船乘客,才开船,这样既能多赚些灵石,也能多少提升些安全性。 包船倒也可以,就是有点贵。 陆渊嘛,是念着自己表面身份,不愿背离‘人设’从而引起旁人注意,才同过路人挤了一船,和灵石没有半点关系。 被打断思绪的陆某人刚要重新进入思考状态,却被旁边人接下来的话吸引了注意。 “方才你们可见了那支庞大的、壮观的...舰队?” 中间用了很多修饰性的褒义词儿,都被陆渊选择性忽略了。 谁特么能听着夸敌人的话不膈应? 再者,那些战舰本身的结构陆渊也研究过,在现在的他看来,就是稀松平常的量产货色。 韶薇的炼器水平远不如太华,没能像太华那样形成一套完整而有效实用的标准,所以同等水平的成舰率一直不高,为了改变这种局面,韶薇采用了另一种极端的方法,牺牲战舰的某些性能来减小构件的报废率。 就从目的而言,效果很突出,成绩斐然,所以才有了方才陆渊见到的量产型战舰。 “悄悄地告诉你们,那可是韶薇的舰队!” 说话的还是方才那名修者,他身材魁梧,有大团的络腮胡子,打着赤膊,这时候压低了声音,煞有介事地朝船舱里的乘客介绍。 引来包括陆演员在内的一众惊呼。 陆渊的表情十分震惊,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船客里面,就属他的表情最为浮夸。 这要是回到老家,拿个影帝不成问题。 陆渊在心里头却对这老哥高看一眼,这伙计,肚子里有点货啊,是见过世面的。 能挤在这里的,大多是没什么背景的普通修者,而在这些人心中,对战舰只有些模糊的印象,要再区分地细些都成问题。 接触的少,自然了解的就少。 陆渊能看出战舰来历不稀奇,因为他不仅读了许多资料,更在芒山亲自主持过针对这类战舰和陈当的方案会谈。 反观这络腮胡子,能一口道出舰船来历,已经算是见多识广了。 “要说这韶薇啊,最近的动作可是不小,这不,又是一支舰队派出去了,我看呐,又是得和太华有关。” “你们想啊,现今可还算是太平时节,哪有几处打仗的地方,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个。那这舰队急匆匆地朝前冲,可不就是去打仗的吗?” “看这势头,能去的也就云海界了。” 我擦,这老哥不得了啊。 陆渊惊了,这说明这老哥不仅消息灵通,走过的地方也不少,否则,一般人哪能对界域之间的联通状况清晰已极,猜测张口就来? 诸界里可不卖世界链地图这种玩意。 “这两宗可还没打起来呢,老哥,你说这话不会被逮起来吗?” 陆渊不由得问道。 “逮啥逮,”那络腮老哥挥挥手,满不在乎,“这点破事儿他们上层可都清楚的很,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撕破脸,可能还是顾忌三大道宗吧。”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七章 ?藤舍(二合一) 在之后的日子里,陆渊就这样在小舟上扮演一个平凡普通的小宗门修者。 华韵界是一个完整的界域,面积不小,而陆渊要通过的下一道界门又在较为偏僻遥远的地方。 四象宗所在的界域叫做四象界,与华韵界毗邻,陆渊自四象界界门而来,往归尘界界门而去。 两道界门之间,是漆黑的泥沼、浑浊的水泽和小片覆满淤泥的陆地。 没有道路,只有一些简单的标记来指示位置。 如何行进,行进到哪里,这些都基于摇橹人自身的判断,他们在这个界域中生活了许多年,延续了一代又一代。 也只有他们,能够在这外人分不出区别的泥沼污水中分辨出方向和位置。 泥沼是最为人不喜的地段,即使是摇橹人想要强行越过也十分危险,且需要的时间远超其它地段,所以每当出现泥沼的时候,就不得不绕路而行。 这样一来,实际上的路途就要比直线距离长的多。 再加上恶劣天气的影响,很多时候摇橹人不得不收拢船舱,使其如扇贝般合拢,深深扎进水泽深处,以避开骇人的天灾,亦可以避免被涌动的浑浊巨浪拍飞,从而失了方位。 所以这趟旅程并不短暂。 “这...船家,想要抵达归尘界界门还需多少时日?” 船篷里除了陆渊和船家之外,还有六男一女,其中有些人是抱团儿的,也有些人是和陆渊一样落单的。 像经常谈天论地,分享见闻的那位胡子老哥,也是单人独行。 这会儿出声的,是这船上唯一的女子。 许是女子都爱干净,所以她穿着身莹白的衣袍,其上偶尔有灵光闪过,那是衣衫上附着法阵运转时显露的痕迹。 陆渊本身就是技艺高超的器师,论起看器物的眼力,比他强的实在是没多少。 凝出三昧真火后,陆某人估摸着自己也能摸到乙上房的边儿了,虽然还算不上器师里最顶尖儿的那撮人,蹭个乙上房的玉牌还是没问题的。 只是还没来得及跟顾老头要,就带着满脑子死记下来的战舰资料匆匆跑出来了。 陆渊瞧得出,这衣物上纹理本身以及篆绘手法都只能用粗糙无章来形容,以他专业的眼光来看,就是胡乱凑合的垃圾,在外界也算不上什么好东西。 毕竟只是寻常修者,又能有多少灵石花在衣着打扮上呢。 修者的年龄是比较难猜的,尤其是女性修者,她们通常会采用养颜丹等方式来让自己的面貌停留在最灿烂的年华。 眼前这名女子,模样水灵,看着也就是二八年华的少女,只是现在,她那张有些婴儿肥的白净瓜子脸上,却有些焦急,眉间也蕴着愁绪。 “最近的天气有些反常,屡屡碰上大型雷暴,远处又要起一场风暴,我得合拢船舱了。 若是这样继续,恐怕抵达归尘界界门至少要半月。” 这只小舟上的摇橹人是位经验丰富的老修者,多年的风吹让他裸露在外的皮肤都踱上一层亮色,双手也因为撑篙摇橹磨出了许多茧子。 老修者微微眯起眼睛,望着远方雾蒙蒙的天空,这个动作让他眼角的细密皱纹更加醒目。 陆渊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不出任何端倪。 他是第一次来华韵界,在他眼里,这儿的天空都是一样的灰暗,不管是从什么角度看,都像是暴雨的前兆,难以从中分辨出接下来的天气。 但却隐隐觉得事情会真如这位经验丰富的摇橹人所说。 他倒是不急,毕竟修了一心二用的法子,表面上和众人谈笑风生,暗地里也能继续啃那些死记下来的战舰资料。 再不济,还能以青玉葫芦的视角,观察基地的建设、还有小世界的各处演变。 这次出门,主要目的在于购买宿秋海棠,以及为商团提供支持。 现在又多加了一个,寻找那些神异而有助于修行的灵植。 陆渊不只是器师,还是个高阶灵植夫,这顾老头是知道的。 加点而来的大雾流苏是一种从未在诸界中出现过的三品灵植,它的雾气在抑制神识方面有奇效,经过特殊炮制之后甚至能对元婴修者起效。 在与陈当交战的过程中,这种雾气发挥了极大的效用。 但早在战斗中之前,陆渊就已经分出许多幼株,再用青点催熟了一些,交给宗内。 许是因为这层原因,顾老头觉得自己徒弟大概可以在灵植方面想想办法,列了几种有助于修行的灵植名目在册子里。 于是搜罗些增益修行的灵植,也是陆渊的目标之一。 但陆渊不急,不代表别人不急。 方才的女修听了船家的话之后,眉间的愁绪却越发浓重,言语之中也多有焦躁的情绪流露, “船家能否再快些,我等有要事,需要尽早赶往层芸界。” 那女子犹豫了一会儿,望向左右的男性修者,似乎是沟通过了,她一咬牙,说道:“若是船家能快上些时日,我等愿出双倍的搭船钱。” 搭乘扁舟越过半个华韵界,其价格本来就有些不便宜,而这名女修愿以双倍的价格来换取早些抵达,想必是真有急事。 普通的修者大多拮据,毕竟要修为没修为,要背景没背景,要渠道没渠道,纵然手里真有些本事,想要赚够灵石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若是真就普普通通,连一技之长也没有,那就过得更难了。 这也是许多修者都想往大一些的宗门里靠的缘由。 从那女修的神情来看,两倍的搭船钱已经是她和搭伙儿的修者能出的最高价格了。 但船家只是摇了摇头:“姑娘,听我句劝,我在这摇橹摇了两百余年,能见过的意外基本都见过了。 最常见的就是船客急着赶路,催着船走,结果被风暴卷进去。 这种情况,轻则迷失方向,过了很久才碰上藤舍,重则船毁人亡。” 藤舍也是华韵界独有的一种建筑。 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茫茫水泽之上,除了有为数众多的小舟之外,还有着一些用于停泊休憩,补充给养的站点。 这些站点的名字就叫做藤舍。 由于华韵界既没有太阳,也不见月亮,甚至于连星辰都从未出现过,再加上这种特殊的环境,所以绝大多数在外界极为常见的植物都不能在这儿生长。 但也并不是所有灵植都与华韵界绝缘,自从不知多少年前,修者占据了华韵界之后,便从别处寻了一种叫做沼藤的灵植移栽过来。 经过精心培养和投入的沼藤在这里不能说是如鱼得水,也能称得上长势喜人,能够在特定圈出的地方生长,再加上经年的老藤粗大坚韧,于是便有修者在其上建立房舍、放置器物,生生在漫无边际的水泽上造出稳定的“小块陆地”。 时至今日,藤舍也已经和摇橹人一样,成为了华韵界独有的特色。 通常用来做修者们旅途中的休息点。 当然,因为投入、垄断、和沼藤年岁等原因,藤舍的数目要远比摇橹人少的多得多。 它不仅能够作为中途休息点,还是一种特别的路标。 这些东西,都是陆渊在这几日的交谈里,从那位见多识广的络腮老哥那里听来的。 船家的话一出口,女性修者和那几名船客的面色便不太好看,出现这般面色倒不是因为生气或是愤怒,而是沉郁的担忧和难过。 除了和她抱团的几名男性修者,其他人的面色也多少有些类同。 “船家,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我们是去层芸界采琥珀兰花露,半月之后,恐怕花期都过了。请您再想想办法。” 那女子眉头蹙起,央求道。 她说的采花露,也是种营生。 底层修者大多采取种地、打杂或者是做些小生意来赚取灵石,这几种职业虽然是主流却不是全部。 诸界的造化万千,难以用一言蔽之,许多修者为了修行和生计,开拓出无数有别于主流的赚钱方式。 采花露就是其中一种。 过了华韵界,就是归尘界,再过归尘界,就是层芸界。 进华韵界有数道界门可供选择,但如果想要去层芸界,这是唯一的一条路线。 层芸界是个好地方,天然灵植资源极为丰富,许多灵植本身和处理后的产品都十分受欢迎。 女修刚才说的琥珀兰就是其中一种颇受追捧的灵植。 霜降是秋天的最后一个节气,每年暮秋霜降之后,琥珀兰就会盛开,不早一天也不晚一天。 在为期半月的花期里,琥珀兰会滴下花露,直到半月之后凋零。 花露的用途广泛,可以蒸馏精油,可以加入香囊、可以蒸成糕点,也可以培养其它灵植,但它最主要的作用是充当养颜丹的主材。 顾名思义,养颜丹就是能够极好保养身体容颜的丹药,它是最赚钱也最不愁销路的丹药之一。 因此,每年花期开始,都有许多丹坊、商店大批收购琥珀兰花露,而收购的价格足以让许多人心动。 层芸界有着大片被纳入数个大宗势力范围的琥珀兰田,出于利益分配和采收等复杂的关系,这些琥珀兰田在花期内是有偿对外开放的,于是就有了许多女修这样的采露人。 通常他们会提前交付通行的灵石,选定一片花田,再在霜降之前赶回来采集花露。 现今这一船人,除了摇橹人、络腮胡子和老修者以外,其余的都是圈好了花田的采露人。 他们大多兼有其它的营生,在往常也是提前数天去层芸界。 只是这回出了些意外,若是真等到半月之后,琥珀兰的花期都快过了,这意味着他们在花露方面的盈利,将会跌掉大半。 船家摇摇头:“不是我不想帮,而是这太过冒险。这样,我可以改变行程去附近的藤舍,在那里,说不定能改乘更安全更快的舟舰。” 诸界能够蕴养出修者,自然也会有修者难以抗衡的天灾。 华韵界的风暴并不是陆渊老家那种单纯的风暴,而是掺杂了灵气、雷霆以及许多其它成分,普通修者被卷进去,生还的可能不大。 即使是在此生活数百年的老修者,也不敢凭着一叶小舟冲过去,只能采用沉到水底的方法,避其锋芒,等到风暴过后再上路。 陆渊倒不想冷眼旁观,毕竟生活都不容易。 而且都是去层芸界,他是想帮帮忙的,奈何这里是韶薇及其同盟的腹地,真要露了马脚,估计进了层芸界就出不来了。 权衡了一番,陆渊开口道:“船家,您这小舟若是有办法在水底行走,又能确定移动的方位和距离,能否辨认出方位?” 小舟能算是半件法器,因为说是法器吧,太过粗糙,整个小舟上只有一些关键的地方是铭刻纹理借以操纵的,很多材料就只是组个轮廓外形,保证基本功能。 说不是法器吧,它又具有法器的种种特性。 这样粗糙的造物,除了配合摇橹人的经验能在这水泽上飞速行驶之外,也能够像贝壳一样合拢,沉进水泽底部定住,但除了致谢之外,便没有别的功用。 像在水底行走的能力是没有的。 所以陆渊想的是,在风暴来临的时候,利用低品阶的灵植,在海底拖曳小舟,并根据几件低阶法器,确定移动前后的距离。 船家想了一想,似乎是有些意动,他仔细考虑了片刻,才给出了肯定的答复:“能。” “既然如此,那稍后我同您商量商量具体些的步骤。”陆渊又转向几乎要擦眼泪的女子,“不知道姑娘方才所说的双倍搭船钱可还算数。” 是的,陆渊准备要钱。 一来陆渊确实是干了实事儿的,若是成功,他有资格要一份报酬。 二来,这世上最让人警惕的就是陌生人突如其来的善意。 陆渊老家有这么一句话,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陆渊帮忙是因为这点损耗对他来说不值一提,可在那几名修者看来就未必了。 若是陆渊无偿相帮,旁人嘴上说着感谢的话,不管是出于感激还是警惕,他们心里都不免多留几个心眼。 现在明码标价,就不再是帮助,而是交易。 你安心,我也安心。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八章 ?即将死去的界域(二合一) 陆渊突然觉得,之前对华韵界的评价有些草率。 这儿是有黑夜的。 只是它并和昼夜交替没有半点关系,而往往是风暴将至的前兆。 水面已经慢慢呈现出黑色,因为少有的天光也被黑沉厚重的云层遮蔽,周围的光亮和颜色,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眨眼之间,仅用肉眼已经难看出很远,陆渊的眼神儿一向不错,可这会儿也只能瞅见自个儿附近的几个人,其他人都陷在黑暗中,剩下不太清晰的轮廓。 再过一会儿,恐怕连轮廓都看不清,就像是用厚实的黑布蒙住眼睛,藏在黑暗的地下室里,视野里除了黑以外,再没有其它颜色。 于此同时,有怒啸般的风声一浪高过一浪,从遥远的地方驰骋而来。 空中的水汽几欲凝实,一股切实的压力从天空之中压下来。 船家说的没错,风暴又要来了。 船舱中及时亮起一盏小灯,避免了众人伸手不见五指的窘状。 老修者收了特质的橹和篙,插在小舟外侧,固定好,对众人说道:“风暴要来了,我们要下潜。”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陆渊身上:“这位小哥有什么手段,现在可以用了。” 女修的视线也粘在陆渊这边,透着些期待和忐忑。 两倍搭船钱对她们这个小团体来说,是较为沉重的负担,但如果眼前这个看起来很是年轻的修者真有些本事,能使抵达时间短上几日,仍然是值得的。 平日最好分享见闻的络腮胡子也住了嘴,似乎是想瞧瞧这名自称小宗门弟子的修者会用什么手段。 微弱的蓝色灯光下,一船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陆渊身上。 陆渊脸上没有半点为难,一派从容。 实际上恨不得遮住自己这张脸。 从怀里掏出个鼓囊囊的小布袋,陆渊解开系住袋口的细小绳索,从里面拈出一团细小却饱满的种子,而后将手伸出船舱,丢在船身外侧的黑色泽水里。 自打离开涌泉界起,陆渊就没用过百宝囊,而是找了些布袋把平时需用的零碎挂在腰间,揣在身上,再不济直接表演个怀里乾坤,把手伸进小世界里拿东西。 百宝囊可不是给普通修者用的玩意,它数目稀少,价格昂贵,尚未普及到每一个修者手中。 像这一船,连人带船都加起来都未必能买上一个。 陆渊敢用,就有麻烦敢上门。 种子入水以后,如蝌蚪一般四散开来,黏在了船底,而后似柳树逢春抽芽,长出了许多细长坚韧的藤须和叶片。 再然后,陆某人又从腰间抽了根小铁棒,顺着船身扔了下去。 “齐活儿,可以下潜了。” 种子和丢下去作为定位的小铁棒,品阶都较低,而且并不罕见,正好用在这里。 刚好和他现今作为陆压应该展现的境界相对应。 “看不出小兄弟还是位灵植夫啊,不知已摘了哪些玉牌?” 络腮胡子有些惊异,似乎没想到常常捧哏的这名年轻修者,还是位灵植夫。 现今的修者各有专长,由于主要从事的工作不同,在以往的基础上分化出了很多不同的职业,灵植夫就是其中影响最大的一种。 采露人勉强也算是一种,但它既没有明确的等级区分,也没有专业的认证机构,只能算是打零工。 灵植夫则不一样,灵植夫等级在各界是被广泛承认的,相当于个人能力的有力印证,若是散修能摘到块高阶的灵植夫玉牌,不管是去各宗门任职,还是想以此为晋身之阶都事半功倍。 “勉强摘了块初夏玉牌。” 陆某人笑着应道。 玉牌分春夏秋冬四等,同练气之上的四个大境界对应,每等各有两块。 以陆渊展露的修为境界和捏造年龄来评判,能取得初夏玉牌,正式步入灵植夫的第三个阶段,已经是很了不得的成绩。 “不愧是洞冥宗高徒。” 胡子哥翘起大拇指,船舱里的其他人也纷纷投以羡慕的目光。 洞冥宗是青都界的一个算是很大的小宗门,刚好以灵植为主要牟利手段,陆渊这么介绍,也和他的表面身份挂的上钩。 在陆渊说出齐活儿之后,整个船蓬往里缩了一缩,显得更加紧实,而后朝小舟两端延展,把任何有可能漏进水的地方都给塞上。 然后缓缓下沉,直坠到最深最深的水底。 这时水面已有风起,过不了多长时间,风暴就会将此地卷入。 华韵界的风暴,不仅囊括范围极广,持续的时间也久,要等风暴消失或是自行离开,蜷缩在贴近土壤的水底等上个三四天都是常态。 但这次不必等了。 黏在船身上的藤须和叶片开始工作,它们按照陆渊的指引,同时挥舞,如同龙舟上的船桨一般配合默契,推动着合拢的小舟往原本的方向行进。 别说,这速度还不慢。 行进的过程较为平稳,悬在舱里的一盏蓝晶灯摇晃的幅度不大。 之前的路途中,船家也曾为避开风暴下潜过几回,只是那时都是静止不动,每逢下潜,气氛都有些沉闷。 可能是这次的经历较为新奇,又或者大多数乘客的收成有了挽回的可能,船舱里竟有些略热烈的讨论。 “不知陆小哥要去层芸界做什么呢?” 胡子哥凑近来,热络的问道。 这一船人,如无意外的话,目的地都是层芸界。 有人可能会问,虽然这是去层芸界的唯一通道,但中间不是还有个归尘界吗? 这话没错,但没有人会特意去往归尘界。 因为这是个没有任何价值和生机的界域,死寂和枯黄是所有经过归尘界的修者对它的唯一印象。 陆渊回想了一下旁人对归尘界的评价,口中却一点也不慢地答道:“去那里找些灵植,宗内需要用到。” “具体是哪些灵植?陆小哥不妨说说,不瞒你说,我对层芸界可是熟悉的很,只要你报个名儿,灵植的分布地和势力归属我都能一一给你讲出来。” 自来熟是胡子哥的天赋,他的朋友很多,遍布诸界,大概和这种特性很有些关系。 陆渊想了想:“宿秋海棠。” 他对层芸界的了解不是很多,宿秋海棠在那儿是毋庸置疑的,但到了层芸界后,光凭人生地不熟的自己,要找到合适的产地不知还要多久。 更何况,宿秋海棠的经济效益并不大,所以不被列为较为普遍的作物。 这种局限于一界,又不太出名的灵植,别说坊市,就算是去大一些的城镇上打听,都未必有人听过。 而胡子哥一看就是那种交友广泛的主儿,跟他说说,说不定能少去很多麻烦。 听到陆渊的回话,有着络腮胡子的修者却愣了一下。 他皱着眉,似乎是有些话想说。 正当陆渊以为他也没有听说过宿秋海棠的时候,胡子哥却终于开了口:“陆小哥,虽然打探用途不太好,可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假如贵宗是想把方才那种灵植移栽回去的话,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这么些年来,我还没见到有谁成功过的。” 接着他解释了一番,陆渊才明白其中缘由。 诸界中,有许多界域都有着难以模仿复刻的特色,宿秋海棠也能够算作其中一种。 这些特色难以复刻到其它界域的原因,大多在于环境、成本等因素,可宿秋海棠不同,它作为一种二十四节气的招引灵植,从来没在外界露过面。 也曾有人想过移栽,但在离开层芸界不久,移栽的植株就枯萎了,连种子也会失去生机。 至今都没弄明白原因。 所以固然会有一些宿秋海棠制作成的器物或丹药等流出去,可活的植株,只能在层芸界见到。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陆渊拧着眉毛,但事已至此,也不可能打道回府。 “还请李老哥帮帮忙,我愿出些灵石做酬劳,都来了这里,总要试上一试。” 走是不可能走的,不撞南墙不回头。 万一撞塌了呢。 胡子哥摆摆手:“酬劳什么的休提,举手之劳而已,再说我平生最喜欢的就是结交朋友,日后去了青都界,兄弟整些好酒就行。” “那就多谢了。” ...... ...... 有了陆渊帮忙,抵达归尘界界门的时间果然比预计的早了很多天。 那女修一伙也是老实巴交的打工人,没有赖账的意思,爽快的给了灵石。 “这界门,有点花啊。” 呈现在陆渊面前的界门,和他曾见过的不太一样。 其它的界门,虽然有大有小,可至少通透光滑,有个规整的样子。 但通往归尘界的界门却有些碎影斑驳的意思,像是刮花了的水晶,又像是将碎未碎的玻璃。 甚至缺了一块。 不难看出,界门本是圆形,但现在,却像是有人在上方啃了一口,造就了边缘细密却参差的缺口。 这有点吓人,进入之后不会卡在虚渊通道里吧。 眼瞅着随时都有可能崩碎的界门,陆渊咂咂嘴,不太敢进去。 界门他见过,但这样的还是第一次碰上。 除了陆渊,其他人都见怪不怪,打了声招呼,便毫不犹豫地踏了进去。 他们都不是第一次来,该有的忐忑都在之前用光了。 “陆小哥,你甭看这界门像是随时都会崩塌的样子,可我跟你说,它保持这模样已经几百年了,在这几百年里,无数修者经过此地,都毫发无伤,所以不用太过担心。” 胡子哥站在界门前,朝陆渊招手,示意他赶紧过来:“没事儿,这虚渊通道啊,据说除非化神出手,否则稳得不行,像咱们这种修者,就算全力攻击,也拿它没办法。” 说完一扭头,就进去了。 陆渊战战兢兢地凑近了,这玩意儿看得人心里发毛。 后来直到胡子哥又回来一趟,才把他拽了进去。 只一眼,陆渊便对归尘界的境况有了大概的了解。 这个界域,已经离坠入虚渊不远了。 入眼全是枯黄,没有一丁点儿的生机。 陆渊脚底下是枯黄干裂的板结土壤,比岩石更加坚硬,大地上随处可见深而广的裂缝,假如说地面是一界的皮肤,那么归尘界的皮肤上处处都是可怕的皲裂。 天空是浑浊的赤红,妖异的红色遮挡住天幕,瞧不见除此之外的任何东西。 只是停留在这里,陆渊便觉得有一种令人心情沉重的意味,简直叫人窒息。 在这个已然将欲失去生命的界域中,除了前方数人的脚步声意外,没有任何其它的声息。 “据说啊,天上那些红色,是太阳陨落后的残留,之前我以为华韵界已经是顶惨的界域了,可到了这儿我才发现,归尘界才是我见过的界域里,最...” 胡子哥的声音压得很低,似乎是怕惊扰到这个即将彻底死去的界域。 华韵界是缺了一些东西,可即便如此,也要比归尘界好的多。 “陆小哥,下次来这里可不要乱跑啊,以前有人深入过此界,但最后没见着能活着出来的,连尸体都找不到。” 胡子哥压低的声音,加上话里的内容,让陆渊一度觉得是在听恐怖故事。 倒不是害怕,只是这里的环境,让他觉得有些后怕。 得亏他和辰皎把小世界经营的不错,不然最后青玉葫芦里可能也是这番景象。 一方界域,诞生自虚渊,最后也要归于虚渊。 这个过程十分漫长,因为现今大多数界域的存在,都远比修者的历史更加悠久更加长远,说不准之后修者的时代结束了,它们也会继续存在。 很多人都不曾想象过界域的陨落,但若是来了归尘界,他们便能隐隐想象到那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好在此行的唯一一个优点,就是两道界门离得很近,只用双眼便能瞧见另一处通往层芸界的界门。 模样和陆渊刚越过的那道界门一样,处在将碎未碎之间。 或者说,碎了,但还没完全碎掉。 “还有啊,告诉你个小秘密。” 胡子哥的声音压得更低:“这个世界,元婴修者是进不来的,据说是因为此地的不完整性,导致不管是从界门走,还是直接越过天幕,能够通行的最高境界修者,止步于金丹。” 正文 第二百三十九章 花海(二合一) 通常来说,一方界域未必能够有适合元婴修者出现的环境,但若是外界来了位真君,也是进得去的。 归尘界,是陆渊知道的唯一一个,对进入修者的修为有要求的界域。 “真是闻所未闻。” 回想起归尘界的情景,就连有着青玉葫芦的陆渊都觉得惊异。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诞生于虚渊的界域也是如此,每个界域都有其独到之处,没有哪两个是完全一样的。 比如小世界,特点就是小和残缺。 残缺对一个努力生长的界域来说,可能不是优点,但这也意味着,陆渊可以依照自己一闪而过的灵感,将小世界打造成他想要的样子。 从不同于普通山川的地貌到不拘于一般界域的规则,青玉葫芦里的世界,有着许许多多的可能性。 “陆小哥,前面就是我同你说的岛屿了。” 这会儿,陆渊和胡子哥早已穿过了濒临崩溃的界门,来到最终的目的地层芸界。 层芸界是个比较小的界域,海洋面积占据大半,剩下的陆地呢也大多以岛屿的形式呈现。 几块面积加起来比不上青都界陆地四分之一的大陆,星罗棋布、大小不一的岛屿,还有填满了空隙的海洋,这些部分共同组成了物质层面的层芸界。 少有修者在海洋上长期生存,所以人迹主要在陆地附近,而依据地域和占据势力,层芸界又可分为十三洲。 胡子哥现在和陆渊所在的地方,就是在距离界门最远的牧原洲。 “牧原洲由数千岛屿组成,资源不那么多,相对的,纷争也少些,没那么多麻烦事儿。 陆小哥你要的宿秋海棠,前面那座岛上很多,岛主也很好说话,正常交易便可。” 从界门到此,是乘了飞舟。 层芸界要比华韵界富庶的多,不管是资源、修者数目、还是能牟利的商业,都不是一个数量级,有大宗在这里设立了专门用以通行的飞舟站点。 再者,这儿的气象也比较正常,适合飞舟通行。 至于岛主,则多是有钱有闲的阔绰修者,为了图个清净,买下一座岛屿作为庄园后旁人送的美称。 从上往下看,这座岛屿面积较小,却瞧着赏心悦目。 各种妍丽的颜色布满岛屿,有松柏的青翠、晚桃林的粉嫩、金钟草丛的鹅黄……还有角落醒目的紫红色。 “瞧见没有,那就是宿秋海棠,岛主是个风雅人,种了半山,偶尔有想要求种的,也不拒绝。” 胡子哥指着那抹紫红开口道:“下去之后,陆小哥可自行找看守花园的人商议,那里的流程已经很完善,基本不要多操心,只要交钱就完事儿了。 还有就是,岛上的风景很好,一定不要错过。 我呢还有些事,接下来就不陪同了。” 陆渊轻揖:“多谢李兄,我身无长物,就送李兄壶酒,聊表谢意。 日后来青都界,只需找同宗出示信物,便能找到在下,到时若有什么难处,一定鼎力相助。” 说完,从袖里掏出个小巧的青釉瓷酒瓮,递了过去。 这可不是胡话,两人早早的交换了信物,江湖结交嘛,都是这样。 陆渊给的信物也是有用的,胡子哥真名李旦,他的指引让这趟行程省了很多时间和麻烦。投桃报李,这枚信物,若是用了,同样能让胡子哥受益匪浅。 胡子哥是个豪爽人,送别的可能会被拒绝,但既然是酒,他也没客套。 “再会!” “再会!” 飞舟有固定的停驻点,并不在那座岛的周围,下去还要再走一段时间。 胡子哥本就是来找朋友的,能送陆渊到这里已经很够意思了。 泊港就是两人分开的地点,互道珍重之后,陆渊再次孤身前行。 修者界域总体的风气不是太好,即使现下勉强还在和平的尾巴上,也渐有逐利争益、争强好胜之风。 但人和人不能一概而论,纵使绝大多数修者并不值得高看一眼,但总有胡子哥这样的异类存在。 愿意急人之所急,不求回报地在看上眼的陌生人身后推一把,这要不是在韶薇的地盘上,陆渊可是要好好请他喝几杯的。 飞舟临时停驻的泊港和陆渊要去的岛屿离得不算太远,所以这段路途没耗用多长时间。 靠着飞靴,陆渊飘在海面上,找到了入岛口。 像这类岛屿,外边一般都会设下防护法阵,一来可以免受匪徒祸患,二来能挡住海潮波涛,保护岛上环境。 所以会专门设立入岛口,来接待来此的修者。 这里的入岛口是片沙滩,陆渊收了真元,在离海远一些的地方停下来。 定睛一看,前方设了三道红漆木柱为基的门框,各挂了道匾。 三道匾上分别写着“有约之客”、“买卖灵植”和“其它事项”。 感情这……想的挺周到啊。 陆渊啧啧叹了两声,而后朝挂着“买卖灵植”牌匾的门走过去。 每道门后都有仆从接待,陆渊进入之后,便有一位老仆迎上来,而在他之后,又有一名同样打扮的皂衣仆从补上老仆原本的位置。 每个进来的人都有专人接待,这场面陆渊还真没见过。 这就像是修者中的大户人家,有足够的灵石来满足自身的审美、额外需要之类的需求。 “这位客人不知是想要购买庄内灵植,还是想要出售灵植呢?” 一边在前方引路,老仆一边问道。 他面孔上除了微笑外不带其它表情,也没在表面上对陆渊的衣着气质有太多关注,显然是经历了许多回,已经司空见惯了。 “除了购买以外,这儿还能卖灵植吗?” 本来,在三道匾上单独为灵植设一道就已经很让陆渊觉得意外,听到老仆所言之后,就更有些好奇。 “是的客人,我们岛主喜爱美的灵植,于是在原本售卖岛上灵植之外,也愿意收购一些观感不错的灵植。” 陆渊继续问了几个问题,才搞明白为何为灵植单设一门。 这岛上灵植,均有两个特点,一是与环境相称,自有一种美感;二是在增益和价值方面都很不错。 岛主精心培养的这些灵植,不仅仅是作为欣赏的风景,也会出售一些,作为一种经济来源。 同时岛主也确实是很喜欢美丽的灵植以及其造就的风景,所以在侍弄灵植之余,也会买些灵植来丰富岛上的景色。 久而久之,就形成了现在的局面。 “我想买一株宿秋海棠。” 虽然分株也可以,但需要是时间很长,如果不想等待,还得用葫芦里的青色光点催熟。 倒不如现在买下一株,陆渊现在手下宽松,不缺买株灵植的钱。 “客人不像层芸界本土人,若是来自外界,我是不建议客人买宿秋海棠的。 若是实在喜爱,可常来看风景,我家岛主一向喜欢结交风雅之士。” 老仆建议的原因也同胡子哥的说法如出一辙。 宿秋海棠作为层芸界的独有灵植之一,至今还没有成功移栽到外界的例子,在旁人眼中,陆渊移栽成功的可能很小。 哪怕胡子哥知晓陆渊是位灵植夫,也未抱有多大希望。 “多谢。” 陆渊只说了这句,却没停下脚步。 不亲自试试,怎么能轻易放弃呢? 片刻之后,老仆便带着陆渊,沿着花草中铺设的一条细细青石路,来到了岛中的一座山上。 “客人请看,前来购买这种灵植的很少,所以您可以在这其中任意挑一株,当然,不包括顶上这株年岁最长,花开最盛的。” 老仆带陆渊来的位置很好,在山顶稍往下一些,这儿是绝佳的赏景位置,山上山下的风光能够尽收眼底,一览无余。 花开得很艳。 正如陆渊之前在飞舟上所见,宿秋海棠的紫红色花朵开了半山。 整个秋季都是它的花期,每当立秋之后,秋风过境,宿秋海棠便会开花。 紫红色的花朵常开不败,直到三个月之后冬风吹来才会彻底凋零。 值得庆幸的是,陆渊刚好赶上了快要过去的花期。 从现在的位置,陆渊不仅能看到紫红色从山顶铺到山脚,也能低一低头,瞧见树冠下挺拔的棕色树干,以及积了许多花瓣的地面。 “真漂亮啊。” 陆渊惬意地发出感叹。 就这一眼,就不枉多日来的奔波。 美好的事物总能让低落者觉得治愈,让麻木者变得灵动,让浑浑噩噩者变得昂扬。 生活嘛,本来就不该只剩下修行和利益。 香气馥郁,却不会浓得想让人打喷嚏,反而有一种清清爽爽的甜香。 陆渊驻足,看了好一会儿,甚至走到树下,摸了摸并不是特别粗糙的书皮,捡了几片同样紫红,掺在花朵中看不出的叶片。 树下的地面几乎都被小小的薄花瓣覆盖,只从一些细微的缝隙中才能瞧见棕黑色的土地,当然,这些落下的花瓣并非因为凋零,而是海风吹过时打下的。 岛主似乎也很喜欢这样的景象,所有没有人将这些花瓣清除,就这样日复一日,花瓣便几乎积满了。 老仆在旁边,并未打扰惊艳于景色的陆渊。 直到他转身来寻自己时,才开口问道:“客人可想好要哪棵?” 额……陆渊有点尴尬,他最喜欢的当然是山顶那棵年岁最久的,这些树里,就属它的枝杈最广最肆意,花开得最热烈豪放。 它比寻常同类更加高大,底下盘根错节,距在一块大青石上,有一种粗犷的美。 但是人家早说了,只能在除了那株以外的树里挑选,总不能明抢不是? “就这株吧。” 陆渊挑了棵花多的,指定了。 “那客人您是否需要帮忙搬运?” 老仆紧跟着问道。 挖掘和封土的工作,由岛上的仆役完成,老仆的意思,是指是否需要将树送到指定的地方。 挺人性化的啊,陆渊对这里的服务很满意,顺口问了句:“您这儿有船吗,普通的那种就行,我顺便买一艘。要是有的话,放船上我开走就行。” 换个地方,陆渊还真不太容易把这棵树弄走。 百宝囊不能用,小世界更不可能堂而皇之的打开,而在这层芸界,陆渊也没固定的、能掩人耳目的住处,所以指定地点也不太合适。 所以只能直接带了,从海上走。 要是没船,陆渊只能耗点功夫,用灵植编一艘,或者直接扛了就走,等到消失在旁人的视野中,再收进小世界。 修者可并不是就会些飞剑符箓等的对敌手段,他们能做的事情要比想象中多的多。 “有的客人。” 老仆回道,看来提出像陆渊这般要求的,也不是只一个。 接下来便是交钱、等待和走人。 岛上基本都是修者,制作普通的小船并不需要花费太多精力和时间,现做都不需几刻。 于是在偏堂等待的陆渊一盏茶都没喝完,所有的事情就都已经准备妥当。 等到陆渊到了入岛口的沙滩上时,见到的就是打包封住根部的宿秋海棠,已经被放在停在海里的小舟里。 “再见~” 陆渊没用桨也没用术法,照样用灵植附在船底当动力源,随后朝岸上的老仆挥了挥手,朝着远方去了。 等到小岛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附近也无人窥探的时候,陆渊才把树身装进百宝囊,撇下小船跑路。 剩下的就是找个地方,设下禁制,然后尝试能否把它移栽到小世界里,如果不能,恐怕还得多花点心思。 陆渊从那本《二十四节气草木收录》中,挑选的灵植并非只这一种,除了宿秋海棠之外,还有报春风铃、暑葵和冬梅。 正好凑齐四季。 当然,这也不是全部,陆渊还备了些其它灵植的名目,如果这四种灵植的效果不如预想中显著,他还会继续搜罗名目中的灵植。 其中,层芸界有的只是宿秋海棠,其它三种灵植则较为容易得到,目前他已经动用手底下商团的力量,留意是否有这些灵植售卖。 若是有,就不用单独跑一趟。 宿秋海棠是因为太过特殊,商团的手也难以伸到这附近,所以陆渊才专程跑了一趟。 正文 第二百四十章 ?移栽(二合一) 宿秋海棠成株到手,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移栽了。 只不过移栽的过程似乎不是那么容易。 不管是胡子哥还是岛上的老仆,都曾在这方面提醒过自己,加上其他它界域也确实几乎没有出现过它的身影,所以陆渊决定谨慎些。 先掰根枝条催成幼株试试水。 于是成株尚还在船舱,陆渊也还没有提囊跑路的时候,一株只不过指头长短的小小青翠嫩苗就已经新鲜出炉了。 接着抛弃木船,陆渊蹬着飞靴,想找个杳无人烟的地方。 但在这以岛屿为主的牧原洲中,哪有什么没被开发的荒岛?想找块没人能见的土地比登天还难。 所以陆渊最后寻思了会儿,揣着避水的玉坠儿跳进了海里。 接着捡了个岩石主体的海洞,再次探查附近没有可疑神识之后,才设了个简易禁制,把宿秋海棠留在里面,自个儿带着幼株,张开了小世界的门户。 这一通操作如行云流水,看得出平时没少干类似的事情。 毕竟小世界的存在不能为外人所知,还是谨慎些妥当。 “挖个坑,埋点土...” 陆渊抄着小铲子,准备把幼株白生生的根须埋起来。 灵植夫培养灵植,步骤自然没有这两句话那么简单,但只从动作上简略来说,大差不差。 也就是不到十息的事儿,一个黢黑的小坑出现在土珀木幼株的旁边,不大,也就能塞下两个小绿,刚好适合连根须带嫩芽不到巴掌大的幼株。 陆渊抄起幼株,仔细瞧了瞧。 一段笔直而短的光滑树枝上,冒出来朵尚还带着些嫩白的小小幼株,根须和茎都有一种脆嫩的观感,似乎微微用力,它就会啪地一声,脆生生地断成两截。 只在顶端有些翠色,同样惹人喜欢,像是顶好的青玉雕刻成的胚子。 “这不是好好地嘛,也没有风传的那么玄乎...” 话还没说完,陆某人便及时收了声。 他觉得自己像个戏台上的老将军,浑身插满旗帜。 原本,幼株上不管翠白都透着股水嫩,可挖好坑再看时,那些比萝卜芯儿更脆嫩的根须和茎叶都像是被烈火灼烤,蔫吧了。 要只是蔫不拉几的,陆大灵植夫还能救。 毕竟他可是摘了盛夏玉牌还意犹未尽的男人,妙手回春是基本操作。 但是,没过多长时间,幼株就皱巴巴的缩成黑黑的一小团,竟是没有半点水分了,就连截下来的枝节也跟着变成了枯枝。 陆渊的手凑上去,轻轻地戳了缩成黑团儿的原嫩芽一下。 原意只是探探情况,没成想‘啵’的一声轻响,黑团儿瞬间崩散,成了细小的碎屑,朝地面簌簌落了下去。 这回真的没救了。 “不应该啊。” 陆渊一时有些茫然。 从摘了早春玉牌,成为一名受到广泛认可的灵植夫一来,他从来没见过宿秋海棠这样的灵植。 水土不服的灵植不是没见过,但那凑合凑合还能长起来,蔫儿是蔫儿了点,但只要环境到位,起码能扎根活上一段时间。 像宿秋海棠这般如此决绝干脆,半点余地不留的,还是第一次见。 涨见识了。 假如不管是分株还是成株,离开层芸界之后都会有这样的剧变,那这么长时间以来,外面都没有见到宿秋海棠就情有可原了。 “怪不得都劝我,原来是真有点邪门。” 陆渊想了半天,也没找出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宿秋海棠和盈野草一样,不需要成型的地脉给予地气等养分,它们仅仅需要散落的地气脉络就能够茁壮生长。 而灵气、水分等方面的因素,陆渊都用真元仿得和岛上相差不多。 至于特殊的环境...完全没有啊。 红岩桐喜热,风木只能种植在罡风里,这两种就是极为典型的需要特殊环境的灵植。 但是宿秋海棠不一样,它并不需要另外的条件。 并不只有岛主那儿才有这种灵植,层芸界的其它地方也有一些,具体在哪儿陆渊不清楚,但在路上,他买了些相关的玉简,发现只要正常培养,它可以适应绝大多数环境。 在层芸界好好的,没道理到了别的地方就飞速脱水。 甚至于连陆渊都看不出其中的门道。 得找大姥合计一下。 陆渊正蹲在田边思索,刚想到辰皎,便觉身后有微风拂动。 有一股极淡的浅香混在衣物的皂角味道里,跟着气流拂动衣袂的轻声飘过来。 龙牙兵都穿短衣劲装,他们不太喜欢宽袍大袖,觉得不适合修行与对练,那么这个时候是谁来了甚至都不用猜。 这大概就叫做心有灵犀吧。 一只纤细修长的手很自然地从陆渊手里接过那截干枯的树枝,放到近前来观察。 陆渊顺势起身,凑近了些。 当然,这是为了更好地讨论宿秋海棠的怪异之处,完全不是因为陆某人有些别的小心思。 “有些奇怪,似乎有种残缺的意味。” 辰皎也皱起眉,初看之下,她也没有发觉其中的端倪,只是隐隐察觉,这其中有些同寻常灵植不太一样的意味。 陆渊瞪大了眼睛:“连你也看不出吗?” 你可是化神大姥啊! 似乎是看出陆渊的心声,辰皎瞥了他一眼:“化神境界高不假,但它并不意味着全知全能。诸界中有很多秘密,即使是我也很难找到答案。” 陆渊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 境界高意味着有许多常人难以企及的地方,比如洞察、能力等方面,但却不能代表全方位的碾压,也不意味着诸界对他们来说完全没有秘密。 即使修者和妖族占据了诸界主流,几乎任何一个界域都有他们的身影,但时至今日,仍没有人敢夸口已经将诸界研究透了。 仍有许多难以用常理来解释的谜题存在。 宿秋海棠便也可勉强算作其中一种,只是以前从未得到辰皎这层级的人物关注而已。 “要不,你用葫芦试试?” 辰皎看着他,询问道。 至今,她也未能亲眼见到青红二点的具体形态,只是听陆渊的描绘和感知才有基本的认识。 假如继续深究,或许她可以看出这种灵植的缘由,但是那样花费的时间势必会很多。 倒不如先用同样看不透的青玉葫芦试试,说不定能有效果。 陆渊想了想,这样确实方便些,假如成功,就可以尽快离开这里。 时间很是宝贵,他不知道云海界的争端会不会更加激烈,也不知道商团如今究竟达到了怎样的规模,这些讯息都是必须尽快了解的。 算算时间,小世界的灵植收获和灵兽产出等也该及时供给商团,避免因此发展停滞。 所以越快离开韶薇腹地越好。 宿秋海棠位阶可达二品,若是加点,就需要一百颗红色光点。 陆渊准备再培植一株幼株,用些青点催熟后再加红点。 假如直接用成株,那么如果移栽到小世界后再脱水成灰,还得回岛上再买一株,来回往复也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自从更改种植的灵植以后,许多灵植所需的生长时间不再大致相同,所以青红二点也不完像之前那样,非得隔了一月或是半年才有。 生长最快的,半月就可以刨出来。 所以这些日子里,原本只剩下青色的青玉葫芦里,也陆陆续续添了些红点。 陆渊再次打开小世界门户,来到方才设置禁制的地方。 没过多长时间,同之前相似的幼株便被生造出来,接着青点落下,幼株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内,变成了同成株大小相仿的存在。 加完青点再加红点。 树身毫无变化。 并不是像冰桂晋阶时那样需要等待和缓冲,去进行升华的积累,而是真的毫无变化。 从灵植夫的角度而言,这株灵植的大小、对灵气的影响、自身波动等都没有较为明显的改变,和加完红点之前没有任何不同。 难道是红点不够? 陆渊摇摇头,虽然表面上没有任何动静,但他隐隐觉得面前这株催熟的宿秋海棠和之前到底是有了些难以用言语诉说的区别。 那是一种纯粹的感觉,和基于证据观察的考据判断无关。 原先陆渊没有察觉任何异状,辰皎所说的残缺感,也没有半点体会。 但加点完成之后,虽然表面上没有动静,他却隐隐有了些共感,似乎这株宿秋海棠,原本需要依托着某种东西存在,像是通着氧气管的垂危病人,只要离开层芸界,就会失去其存在的根基。 但加完点之后,这种依赖便消失了。 现在的它可以独立存在。 陆渊想想了,还是先把这株加了点的宿秋海棠成株搬回去,其中的缘由以后再寻不迟。 还是老地方,陆渊在方才刨的小坑那里挖了个大坑,将成株塞了进去。 这回,宿秋海棠没有出现任何自毁的状况,而是安安分分地在离祖脉稍远一些的地方扎下了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渊觉得,从侧畔掠过的风都多了些微微的凉意,有了些秋的韵味。 “这回完整了。” 辰皎在一旁看着,如此说道。 那种残缺的意味,被补足了。 只是她的眉头有些蹙着。 “怎么了?” 见着她的神色,陆渊也认真起来,询问道。 “外界似乎,有些异动。” 听完后,陆渊通过青玉葫芦,以它的视角往外探查。 青玉葫芦是在他胸前的,外界没有痕迹,但即使如此,陆渊仍然能够透过神识感知外界的情形,且不能在别的地方开启门户,不知道是个什么原理。 管它呢,反正金手指这玩意连大姥都看不透。 陆渊朝外扫了一圈,这种状态下的他神识会受到增益,探查的区域更为广阔,也更为细致,但即使如此,他仍未察觉到异常。 辰皎所说的异动,他也完全没有察觉。 陆渊不怀疑大姥说的话,那只能是异动的层面,以他如今的境界尚还接触不到。 有可能是在更广的范围内,也有可能是近于规则。 只是他这个小小的归真境界修者,限于能够窥见的东西,难以察觉更广层面的改变。 “异动消失了。” 辰皎忽然道。 陆渊手握成拳,食指搭在唇鼻之间,这是思考时的标志。 来层芸界已经数日,之前辰皎可没有这样的预警。 异动只在方才发生,那么算算时间,极有可能和自己给宿秋海棠加红点有关。 陆渊又看了一眼刚刚移栽成功的海棠树,他在灵植协会见了不少独特的灵植,但是像这般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难以离开层芸界,且加完红点之后完全没有任何普通层面的改变。 这都是闻所未闻的。 现在陆渊没有办法来探求背后隐藏的东西,但他把层芸界这个界域深深记在脑海中,假如之后有机会,他还会再来的。 接下来,就是逐步把宿秋海棠扩散到其它地方,还有获取其余的三种节气灵植。 单独一种宿秋海棠,还只有一株,即使有招引节气的作用,也极为有限,达不到陆渊想要的效果。 如果不行,后面还可以考虑继续加点。 “接下来你准备去哪儿。” 陆渊答道:“接下来该回去了,商团的店铺、范围都大致在我们宗门的影响范围内,我得去找找李庸和朱宁,一是供货,二呢,现在器师营立起来了,也能做些东西,日后会更好,所以方向也得作出改变。” 陆渊起先没太想把手伸得远一些,甚至出个商团分团,换层皮把生意做到韶薇影响的界域,因为这或多或少有点资敌的嫌疑。 可最近他想试试,只不过不是卖东西,而是做些倒卖之类的生意。 也能作为一种消息来源。 再然后就得去云海界瞧瞧情况,毕竟上次从四象界界门出现的舰队,可不是一两艘,其中除了较为易做的量产型战舰外,还有其它种类的大型舰只。 不算上元婴修者的话,云海界的冲突要比青都界大上许多,甚至有可能成为太华韶薇真正开战的导火索。 同时,陆渊的修行也必须放上日程。 顾老头给了陆渊自由发育的权利,可不是用来玩儿的。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章 展望未来,方兴未艾(二合一) 小半个月的时间,足够两百名修为不等的劳工建立起一片初成规模的建筑。 风谷以北的这片黄色平原,陆渊把它叫做黄土平原,因为其上的植被稀少,丁点儿绿意散到整个平原里,根本不起眼。 地气脉络零散微薄,又没有水源。 不说陆渊散的那些没入品阶的普通花草,就是最能在贫瘠环境中成长的盈野草也没几株。 但就是这样一片放在外界无人问津的平原,却在近些日子里渐渐热闹起来。 有风格不同、体积相异的建筑,一栋栋的拔地而起。 有适于熔炼金属的厂房,有储存原矿、灵石等的仓库,有精致独到的工作室...甚至于还有间挂着醒目的大牌匾,售卖各类物品的小商店。 除了两百劳工,龙牙兵们也时常来这里,或是利用此地设施炼器修行,或是如大春一般接洽各项事宜。 总之呢,这片小小的建筑群,颇有了些生活的气息。 陆渊给劳工们的安排中,有一项是关于午休的,在中午的时候,劳工们可以稍稍的休息上几刻,缓解疲累。 而就在今天午休的当口,徐世文沏了杯茶,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屋檐下。 “越来越有些不错的样子了啊。” 啜了一口茶,徐世文往后面的墙上一靠,眯着眼享受起了这短暂而悠闲的时光。 现在的工作虽然并不轻松,但现下的状况,可要比他预想的要好得多。 若是没被那位陆真传选中,以自己和这帮兄弟曾为流匪的出身,恐怕会被发配到终日不见光的矿洞里终日劳作,别说喝茶,就连休息都是种难得的奢望。 再不然,也会分到些危险到没人想做的活儿。 像什么去毒潭摘药草、雷区采灵芝,每天都是拿命在赌,稍有不慎,就没有明天了。 徐世文尚在原本的宗门时,这样的事情见的不少,门内那些最危险的工作和人物,都是由流匪刑徒这样的人来承担。 毕竟不是自家门下,也没有能说的上话的人为刑徒发声,用起来不需要顾忌些什么。 至于保护措施...很少有宗门愿意花费额外的资源在这些人身负重罪且没什么未来的修者身上。 太华如何徐世文不清楚,但想来给的待遇也不如这儿。 “这么一想,还真不错。” 徐世文又舒坦地啜了口茶,忽而有种想要摇头晃脑的庆幸。 幸福是怎么来的?是优渥的生活带来的吗? 不不不! 是对比出来的。 同样的身份,同样的阶级,混得比旁人好,就是会开心些。 而且,在这儿干可不止是以上这些好处,以前当流匪的时候,虽然势大,但顶头上司是那样一个喜怒无常的人物,还要担心会不会被剿灭,一颗心时刻都是提着的。 说是惊弓之鸟都不为过。 别的地方,只需考虑对外,可在陈当手底下混,就真的是内外皆有忧患,一回办事不力,就可能落个血气被榨干的下场。 “陆真传还是个忠厚人呐!” 如此一对比,徐世文再生感慨。 在那位权限极高,甚至于能以个人名义调动太华飞舟的陆真传手下做事,这颗心起码能安安稳稳地放在肚子里,不用担心背刺。 不过这么一寻思,他的脑海中不禁升起些疑问。 飞舟算是一个大宗重要的运输工具,建造成本虽比不上战舰,却也极为高昂,所以它的地位也并不低。 太华符器阁名扬诸界,想必建造飞舟会容易一些,但如果说寻常弟子都能调用一艘完整的飞舟用于私人用途,也不太可能。 所以他愈加好奇,这位陆真传在太华中到底占据着怎样的席位。 但大春一直没说,陆渊也没开口,徐世文也不敢贸然开口相询。 刚要再喝一口杯中的茶水,却发现已经没了。 徐世文站起身来,准备去热水房里再接些滚沸的山泉水续上。 通过他和大春的讨论,这儿暂时确立了一部分规矩,也制定了晋升制度和酬薪交易的方法,这茶就是用了特定的贡献,从商店换来的。 这片小小的聚居地里,作为货币流通的不是灵石,而是陆渊拟定的贡献。 假如用灵石作为货币,他的私人小金库中就得挪出一部分灵石,投入进这个小市场里,相当于他的部分资金被套牢了。 现在黄土平原上的人不多,但之后陆渊还会招收仆从,扩大劳工和仆役的规模,而且按照立下的规矩,劳工们获得的报酬越来越多,不免会有人囤积起来,不在市场流通。 假如报酬采用灵石的方式发放,这个小市场只会吸入越来越多的灵石。 相反,如果采用贡献的形式,投入其中的灵石会少很多。 “徐头儿!徐头儿!” 远远的,一个年纪看着不大的方脸汉子跑过来,脸上的神情有些焦急。 徐头儿是这里的劳工们对徐世文的敬称,正如同他将大春称为春哥一样。 因为徐世文现在是这两百名劳工的总头儿。 在初步制定的五个等级之中,普通劳工在第五等级,是纯粹的打工人,而再往上一级,就是第四等级的监工。 监工有在一定程度上参与劳工利益分配和管理的权力,已经从无产者向资产阶级迈进了第一步,和陆大资本家的距离稍稍拉近了些。 同时,也离脱离签订的契约,转成正式的雇佣人员更近一步。 目前,这儿的人很少,监工也只有徐世文一人。 “怎么了,慢慢说。” 徐世文果断放下茶杯,严肃认真地询问道。 要想晋升,不仅要展现自己的能力,还要让春哥和陆真传看到态度,要让他们觉得自己勤奋上进,很努力地对待工作。 他觉得,跟着这位陆真传混,得到的裨益很有可能比自身最大胆的想象还要巨大。 识时务者为俊杰。 前半辈子,他错过的东西太多,甚至一度被打到泥潭里,差点永世不得翻身。 现在,他想做个俊杰。 所以即便这时是一天中难得的轻松午休时间,徐世文也不会懈怠,认认真真地把情况问个清楚,然后解决。 “徐头儿,是这样的,有个兄弟,干活儿时没注意,架着新制的运货车,把一间丹房的墙给撞塌了,您快去看看吧。” 这个方脸汉子的神情除了焦急之外,还有些惊惶。 虽然这儿的待遇同预想中相比已经很不错,但谁也不清楚,出了差错之后会有怎样的惩罚和小鞋。 万一因此丢掉了好不容易才碰上的待遇,那可就完蛋了。 任谁都不想离开这个有希望获得自由的地方,回到暗无天日中的牢狱中等死。 听完之后,徐世文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这样的事故其实并不严重。 试制的运货车,是春哥的同族制作的,目的是用来运送矿石、灵植、和其它物资,由充能棱晶进行供能,尚在试做阶段。 比如矿石从仓库运送到熔炉,亦或是丹房调配的淬火液送到模具房,假如采用人工的话,虽然这儿的都是修者,也极为不便,因为此地明显是奔着大规模生产来的,各方建筑离得并不近,人工运送很吃力。 况且,此地并不是凡间,许多矿石和器具,只一小块便重若千钧,这里大抵是些归真筑基境界的劳工,一时又没有相应的法器配备,运送效率极低。 但如果有了专门运送的车辆作为工具,就会简单快捷许多。 为什么这次事故并不严重呢? 因为劳工们负责的部分,暂时只是建筑粗胚的建造,在建设完成之后,会由器师营的龙牙兵们来设置相应的阵法和纹理,以及器具的摆放布置。 现在丹房看着挺好,其实只是空壳,没有相应的丹药鼎炉,也未耗用材料布设阵法。 甭说倒了一面墙,就算是整个推平了都没啥大问题,顶多是耗些不大值钱的低阶材料。 “有人员伤亡吗?” 徐世文皱眉问道。 “没有。” “那就好。”徐世文松了口气,“这事儿不能瞒,待会儿我得向春哥汇报,别担心,等会儿我也会同春哥说说情,不会难为兄弟们的。 对了,以后可别犯这样的错,都小心些。” 他挑出来的劳工,大抵都还实诚,也没做过什么特别坏的事情。 有错,但堪救。 所以他不希望看到人员伤亡。 另外,那位陆真传对这里很重视,现在似乎还没有找到别的劳动力,若是常因意外而减员,那么他这个监工肯定也要受到责罚。 “走,我们先去看看。” 在向大春报告之前,肯定要先去现场看看,把握实际情况,估量损失和可能付出的代价。 徐世文在前,方脸汉子在后,朝着事故发生的地点赶过去。 越过平坦的黄土地,穿过鳞次栉比的建筑,一路朝前走。 建筑之间的距离一般较大,一方面是因为这些建筑还只是规划的雏形,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用于熔炼、锻造等工作的房舍较多,离得远些,互相之间的干扰较小。 途经的建筑,有高大的楼亭,也有低矮的屋舍,均根据当下的需要而定。 偶有楼房挡住光线,让阴影投射到身上,会让他觉得有些不习惯。 刚开始来的时候,天空中是金色的海洋,光线直直地从天上降下,几乎看不到影子,当然也没有黑夜。 可是过了几天之后,白昼的光便有了些偏折,虽无太阳,却与外界东升西落有些相似,更是很突然地有了黑漆漆的夜晚。 直到现在,稍稍习惯了终日处在明亮光线中的徐世文,还有些稍稍的别扭感。 随着他们的走动,地面上激起土黄色的尘烟,而后很快被风吹到消散。 黄土平原处在风谷以北,同溪流无缘,所以地面很是干燥枯黄,细细的土壤一经踩踏,便会变成细微如粉末的小颗粒,容易起尘。 没有雨,这些细小的土壤粉末也不会粘合在一起,然后固化成块。 “说来也奇怪,徐头儿,咱们搬来这么长时间了,这里还没下过一场雨呢。” 约莫是徐世文的解释宽了他的心,方脸汉子的那股惶急消散了不少,还有心思注意这些。 徐世文抬头看了看天空,占据视野的仍然是金色。 他说不清那到底是什么,是天幕?亦或是其它?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与他平日所见诸界不同的地方,半点儿云气都没有,没有云雾,又何来雨露呢? 黄土路虽有些微尘,但地面坚实平坦,来往十分便利。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规划之中,道路和相应轨道的铺设被放在了最后。 由于炼丹对安静环境的需求十分重要,所以丹房在比较偏远的地方,也就是建筑群的边角,和整体的楼舍相距很远。 那里比较平静。 从丹房到徐世文坐的地方,已经被车轮和人生生踩出一条显白的小道,徐世文已经出了整体的建筑群落,距离丹房只剩下一半的距离,处在小道的中央。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想看看这个由陆真传出资,再由自己和兄弟们出力建造的地方。 于是徐世文偏转了身体,朝着来时的方向投入视线。 并不是局限于一栋楼舍和半条小路,而是将整整一片建筑都纳入视野范围内。 他看见高低不一却隐有条理的高楼与房舍,看见地上划下隔开区域的白线,也看见来往的人影、车辆和尘烟。 但又不只是这些。 光线微微西斜,正对着他,于是眼前的一幕带上了些昏黄和暗色,有些夕阳下剪影的奇幻意味。 在徐世文眼中,这座初见轮廓、尚还有些稀疏的建筑群却已经不再只是表面上的模样,他似乎瞧见高楼大舍接连拔地而起,穿行人影熙熙攘攘,又似乎听见车水马龙、人声渐起。 有城起于黄土,方兴未艾。 那将是这里未来的场景。 视野放宽,方可见此间浩大。 徐世文一时有些失神。 他的前半生是失败的,只能玩弄鬼蜮伎俩,苟且于流匪之间,他从未同旁人合作,作出些能够引以为豪的成就。 但是现在,却有一股令人澎湃的激动和满足从心中腾起,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加速流淌,点燃了心绪,他甚至难以遏制的捏紧了拳头。 因为他知道,这个地方,会由他和很多人,亲手建设成那样雄伟的城池。 甚至远不止于此。 这里,将成就他这一生无可替代与比拟的骄傲。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二章 ?亲疏(二合一) 黄土平原那边,陆渊偶尔会去瞟一眼。 如果说种田是根本,那么那儿正在建设的基地,或者说一个小小的聚居地,就是承接种田的产业。 田里的灵植为平原上的制造链提供原料,而那里的产物能给予陆渊经济和武力上的有力支撑。 基地现今还在建设阶段,需要继续投入灵石、材料和人力物力,短时间内看不出成效,加上陆渊在外界老老实实苟着,所以很少能抽出时间,亲身去见证一栋栋建筑的崛起。 徐世文内心的悄然改变,陆渊并不知晓,但常于黄土平原上的大春却能够隐隐察觉。 大春本为龙牙兵所化,生性单纯却不天真,心思澄澈,对旁人内心的改变更为敏感。 他觉得这是好事。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不管是对陆渊,还是对徐世文自己,这都是个不错的征兆。 陆渊很少直接对麾下发出精确到细微处的某项指令,比如要在某天前盖好这间丹房、某时前通车之类,因为不管是所处的位置还是性格,都使的他更擅于从长远和整体的角度看待事物。 黄土平原那边,他直接交给了大春,自己只是偶尔过去看看。 所以陆渊不在的时候,大春就是那里裁定一切的人。 之前,徐世文在大春的认知中,仍然属于稍有用的仆役,虽然有可取之处,但动力多是利益,能用但不能放权,可是自大春察觉到他的改变起,情况便不同了。 大春觉得,他正在朝着一个有力臂助的好方向转变,在此后能够慢慢地将一些更为重要的职责托付给他。 就连徐世文自己也没有想到,兴起时的回眸一瞥,会给他带来如此巨大的改变。 ...... ...... 同样是陆渊麾下,不像新来的徐世文那样轻松,此刻的李庸和朱宁却有些发愁。 “陆真传已经半月多没有音讯了。” 李庸皱着一张脸,同朱宁说道。 屋里陈设简单,只有他们二人,窗户木门闭上,以防旁人听到交谈内容。 屋外,缺月已上梢头,清辉满地,人声渐微。 要说同别处有什么不一样的话,就是弯刃一样的弦月有两轮。 这里是巨木界,毗邻青都界的界域之一,也是商团如今中枢所在。 值得一提的是,此界以草木茁壮至极出名,不管是凡间植株还是灵植,都异常高大。 高者几可摩天,低者也不逊于寻常界域的巨木,故而得名。 陈华混入芒山所用的鳞叶木,便是出自这巨木界。 “是啊,只留下一条去往其它界域的短讯,便再无声息。” 朱宁也叹息了一声。 这也不怪他们担心,陆某人一贯的作风就是独来独往和苟,念及与这二人相隔较远,单单传了个短讯过去,然后奔着层芸界就过去了。 层芸界不在太华势力影响范围内,反而是在韶薇同盟的控制下,比如拦着界门死要钱的四象宗,就是其中之一。 若是露了身份,陆渊虽不至于嗝屁,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干脆就告诉了顾老头,其他人都没有个较为细致的消息。 商团的触角伸不到那里,在敌人的地盘里寄信风险又有点大,陆某人自然不肯冒险,所以也就没有他路途中的音讯。 “陆真传走之前,将商团所用材料器物寄放在太华,后被我们遣人取来,可眼下这些耗用的材料器物也将尽了,他若再不回来,生意便要折耗许多。” 李庸是个生意人,陆渊把生意这块交给他,就意味着托付和信任,所以格外上心。 “若不是还有些其它的供货渠道,今日就只能关门歇业了,到时候再想将客人揽回来可不大容易。” 在别的地方做生意本就不易,尤其是做起来,稍有点起色之后,就更不能懈怠。 毕竟铺子远不止一家,这家没了就要去那家买。 何况这个时候,商团的主要销售商品多在原材料这部分,好不容易同其它势力谈好了渠道和订单,如果不能稳定供应,名声就会受挫。 名声受挫,谈成的单子便越少,生意便越做不下去。 商团的供料,大多来自小世界的产出,旁人是进不去的。就算是小绿这种得了小世界次级权限、能够开启门户的存在,也无法在青玉葫芦不在的情况下打开通道。 所以陆渊一消失,供料的来源便断了。 这也算是一个弊端,毕竟天知道陆某人还会跑哪儿去。 如果不是提前留下些材料,加上开拓了些其它类别的取材渠道,今天的供货就会出现问题。 “虽然陆真传早有意向将商团的盈利模式进行改变,但要达到那样的目标,需要有许多擅于炼器的修者支撑,至今在陆真传手下的做事的,我也仅仅知道大春和我们二人而已。” 李庸拿出一张图纸,上面写了些商团转型的构思。 时至今日,陆渊仍然未向他们展现小世界的存在,常居于小世界中的器师营他们也无从得见,故而心里有着疑虑。 但尽管如此,李庸仍然按照陆渊的意思,以现在的情况为基础,作了些构想。 “陆真传的意思是,我们的大部分生意,都要由供应盈利微薄的原材料,转变为售卖以符箓、器具、丹药之类的成品。” 这个过程,陆渊称之为转型。 “我曾见过陆真传所给的一些用于试验销售的样品,特点就是品质高。虽然品阶大多不高,局限于不入阶到二品之间,但胜在质量。 同市面上的那些低劣货色比,样品的品质高出一大截,这点在灵植方面也有体现。” 李庸点了点纸面上的一处:“假如之后的供应都如样品,不,只需有五成甚至更少抵达样品的品质,那么这点就能够成为我们挤占市场的优点。” 市场这块蛋糕是固定的,一个外来势力,想要从中分一杯羹很困难,如果没有绝对的资本和武力来压服其它分蛋糕的组织,就需要具备一些容易被买家偏爱的素质。 除非垄断,否则质量永不过时。 “说起转型,现在倒是个很不错的时节。诸界的局势日日在变,绷在其间的气氛,也一日比一日紧张,这固然是坏事,可对售卖武器的商家来说,便是大大的好事了。” 李庸又点了点另外一处:“我在附近界域作了调查,发现最近符箓法器售卖的成交频率,比之前高了许多。 尤以云海界、盘圆界等起战事的界域为最。” “当然,我们尚无余力和资源伸手进这些界域,但受到局势影响,包括此界在内的附近界域却也不逊色多少,若是陆真传确有我们不知道的资本底气,能够提供充裕的成品武器,那么盈利定然不菲。” “那么问题来了,陆真传到底是否有这个能力呢?” 李庸提出了一个稍稍有些敏感的问题。 这倒不是他僭越,而是如果按照构想来对接下来的行动方针进行调整,而陆渊又没能撑起来的话,损失会不小。 他们确实不知道,陆渊除了表面上的那些能力之外,还有些什么隐藏的地方。 因为从始至终,他们都未曾见过除了五名龙牙兵之外的陆渊麾下,要说在陆渊消失的短短半个月之内,就拉起一支擅于炼器的修者团体,也不可能半点风声都没有。 “你签的是几年?” 但面对李庸的疑问,朱宁却提出了一个看似并不相关的问题。 他们二人都同陆渊签了神真契约,但是却是有着短暂年限的,正是陆渊拟的合同。 之所以这样安排,一是让他们再考虑考虑,二来,也是个互相观察的机会。 简单的说,是一份临时合同,之后如果双方都同意,可以转终身。 陆渊需要的是同心协力,如果有别的顾忌,或是中途生了些别的想法,还有回转余地。 神真契约并不是毫无破绽,举个例子,假如李庸直接签了终身契约,但在后来的接触中发现和陆渊不是一条心,想要反悔,诸界之中仍有诡代等方法进行变相解除,但是这些方法实现起来极其困难。 要瞒过诸天神真,就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像这种有着年限的契约,年限越长,解除需要的代价就越大。 所以这种概率极小。 但对于陆某人而言,这种小概率事件也不能放过,所以定了个短期合同,权当是试用期。 在此期间,如果反悔,等到契约终止还可以不再续约,直接走而不必担负任何契约带来的负面影响。 挑选并不是陆渊单向的,而是双方的。 加之小世界实在是太过重要,就连辰皎也数次提醒陆渊不要展露人前,所以如果人心不齐,早晚都会出些幺蛾子。 这也是至今,陆渊都没向他们展露小世界的原因。 毕竟还是临时员工。 “三年,你呢?” 李庸想也没想,直接答道。 契约上的每一处,他都记得十分清楚,甚至于倒背都不成问题。 “一样。” 朱宁说完,屋内的气氛便有些沉默。 三年的时间,便是在这修真界域中,也足以瞧明白一个人的秉性。 而在达到互相信任、互相满意且有神真契约为公证之前,陆渊不会向旁人暴露小世界的存在。 因为在这里,小世界的意义,远远不只是资源出产地那么简单。 “其实我觉得...不用那么长时间。” 李庸斟酌着说出这些话:“倒不是在背后说陆真传坏话,只是依据种种疑点来看,陆真传确实有着隐藏的部分,而这部分,我们还尚未有荣幸接触到。” 朱宁点了点头:“你想跟着陆真传吗?” “想啊!当然想啊,陆真传虽然一点都不威风,还喜欢藏着掖着,在他手下做事不能风风光光的,可稳妥踏实,又能对我委以重任,灵石也没少拿。 再说,陆真传这人也非常不错,跟着他做事,我是极愿意的。” 李庸挠了挠头,平时擅于口舌的他这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陆真传要是现在给一张终身合同,我肯定是要签的。” 顿了顿,他接着说:“有所隐藏是应该,毕竟我们俩才跟了陆真传多久,哪有一上来就掏心掏肺,把底细交个干净的,就是在太华,再好的胚子不也得先在外门打磨两年,看看心性吗。” 朱宁却有些纳闷:“外门确实是每个太华门下必经的,但你怎么能肯定是两年?我都不知道还有这规矩。” 李庸反问:“陆真传不就是吗?你总不能说陆真传是因为资质不达标才在外门待了两年吧。” 朱宁想了想,绕过这个话头,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因为他发现居然无从反驳。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还有些基于现实的问题,可能有些尖锐。” 朱宁坐在床沿,神色难得的严肃:“从我们见到的来看,大春同陆真传的关系是最为贴近的,在芒山的时候,陆真传便是走到哪儿都带着他,而且我们所做的一切大春也都知道。 反观我们,却对大春几乎一无所知。 无意引出别的,我只是想说,同我们相比,大春显然对陆真传有着无条件的信任和支持,也是陆真传真正的亲信,这大概就是我们和他的区别。” “换句话说,你,李庸为陆真传做事,但若是之后仙渡门由于别的原因,同他对立,你该怎么选?亦或是旁人利用仙渡门要挟你,叫你吐露陆真传的秘密,你又该如何自处?” 这可让李庸愣住了,他沉默了很长时间。 良久,他才似乎理清楚了思绪,缓过来说道:“在其位,谋其政,真传于我有恩,又身为麾下,自然不能出卖他,这是忠。 我早年是散修,后来加入仙渡门,熬了几百年,成了长老。在那里我经历过得意,也见过许多龌龊,有许多熟人,算是情义。若真有忠义不能两全的情况,无非是先尽忠任职,再尽义报仇赴死罢了。 你呢?” 朱宁的情况和他不太一样,他本就是太华的影,同陆渊是同门。 李庸看着朱宁,听他道:“我可以无条件地信任他,只要陆真传还在太华。 这不会有意外,如果非要说有,那也无非一死而已。 所以我也觉得,契约上三年的时间有些长了,等到陆真传回来,我会向他提一提这事儿,要一起吗?” “好,一起。”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三章 ?树立典型 “这颗软糯...这颗嘎嘣脆!” 一颗又一颗圆润如弹珠的丹药被拇指弹起,抛到空中,再被陆渊一口接住。 一边嗑药,一边品评口感。 陆渊在去往巨木界的路上,他在当地大宗运营的飞舟上包了个不大的靠窗房间,以跨越两道界门之间的遥远距离。 这样一来,他个人的时间就充裕很多,那些本该用于赶路的时间,可以用来研习修行和资料。 “师娘的手艺真不错。” 临别时,顾老头给的药瓶里装满了丹药,那是身为丹阁阁主的师娘亲手炼制的。 由于陆渊发起离宗申请很突然,没有多少时间准备,所以品阶倒是不高,刚好适合归真境界。 里面估计也有顾老头没把陆渊的真实情况说出来的缘故。 往常来说,陆渊很少嗑药,因为大多数丹药对他的作用都不大,品相一般的丹药吃多了还会潜移默化地降低资质,没啥吃头。 可以用青点洗洗,但没必要。 还有一方面的原因是资金问题,陆渊的大部分资产都投在灵兽、商团等方面,资产规模不小,但能够使用的灵石比较少。 而对他有效的丹药,一般品相好,品阶高,自然价格也高。 算下来,投入和裨益严重不对等,所以除了外门时吃的增炁丹,陆渊基本没磕过药。 直到现在。 “真不错。” 想不到咱师父这软饭吃的也可以啊,陆渊嚼着药丸子呢,还不忘啧啧两声,在心里编排编排顾老头。 这些丹药,是他见过品相最高的,如果按照灵植品相来分类,没个甲上是不可能的。 甚至于连青点濯洗这一步都可以直接略过。 只是效果嘛... “聊胜于无吧。” 对于旁人,这是极有用的,可对陆渊来说,裨益有但很不明显。 通常来说,增进修行的丹药种类很多,裨益人体的方式也有很多种。 有疏通经络、凝神聚意的,这种丹药最为难得,主要作用是提升资质,从身体和神识这两个根本层面上解决问题;有将各种利于修行的灵植精粹搭配在一起,练成的丹药,本身就是真元的半成品,吃下去以后能在短期内大幅提升真元积累速度... 这里是最为贴近现实,易于理解的两类,还有许多种类就不一一列举了。 总之,这些花样繁多的丹药,真正在负担得起的范围内,能略略满足陆渊要求的,还真没有。 但丹药的作用并非仅仅用于修行。 丹药丹药,丹是外形,本质还是药。 那什么是药呢? 能救死扶伤、治病医人,这是药;能裨益人体,增益修行,这也是药;能使生灵涂炭,荼毒千里,这还是药。 所以那本来自师娘蝶夫人的《丹房笔录》陆渊也抽空瞅了瞅。 回宗之后问问师娘,能不能教给旁人,要是可以,再搞个制药营出来。 飞舟行在云上,陆渊靠在窗户边,视野宽阔而浩远,习习凉风迎面拂来。 丹药的效用对他极为有限,不如省下来给大春他们。 停下往嘴里扔丹药的动作,陆渊收起药瓶,望向云海和云朵缝隙间的遥远地面。 顾老头给的建议中,有利用灵植的部分。 假如修者界域已知的丹药不能够让陆渊的修行速度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那么不妨试试这方面。 “覃芸金莲、银顶毫杉...” 陆渊念出这些灵植的名字,同样是来自顾老头给的薄册。 这些灵植,是有助于修行的,正如柳师姐的那件小茅屋一样。 并不是所有益于修行的灵植都能作为丹药的主药,经过萃取等方法得到的提取物也一样。 像覃芸金莲,曾经有丹师想将其炼制成为丹药,但考虑了药性搭配、药力保留等各方面因素之后,效果仍然不尽人意,远不如灵植本身。 陆渊没想过通过药理的搭配,来使灵植本身的性质得到增强拓展和提高,但他有红点。 假使这些灵植真有效果,即使十分微弱,也能通过加点,生生造出进阶版灵植。 “又得到处跑,真是不得安生。” 想到这些灵植所在,陆渊又有些头疼。 因为这其上列的许多灵植,都如宿秋海棠差不多,是某界甚至是某地的独特出产,难以移栽。 一方水土养一方灵植,纵然花大力气大资本打造相仿的环境,也往往难以将独得一方造化的灵植安然挪走。 参照着灵植分布,陆渊按照宗内的地图默默拟了条路线。 但是当务之急,还是要赶往巨木界,见见李庸朱宁二人。 用于商业的预留材料和部分法器,应当已经快耗尽了,新产出的收割灵植和器师营的法器都堆积在小世界的仓库里。 近些日子以来,商团的收入已经渐渐稳固,停留在一个不算高也不算低的水平。 小世界中的灵植大多品相好,但灵植的生长仍然需要时间,所以买卖的规模并不算大,且商团的生意拓展到数个界域,投入也并不算少。 再加上关系打点、人情往来帮衬这些,耗用就更高。 本来做的就是利润微薄的原材料生意,收益自然不足以达到令人满意的程度。 这也是陆渊想要转型的原因之一。 “大半矿石卖给宗门,再有少量出售,以增加生意的多样性,吸引更多顾客。剩下的经由黄土平原上的熔炼厂房,炼成合用的金属。 再经模具房和炼器房,做成可用的法器,放在城镇的商点中。” 这就是陆渊的短期目标,现在来看已经完成了小部分。 平原上的劳动力和大型熔炼设备都比较少,相比之下,黑蚁们挖掘矿石的速度就有些快,所以多余的矿石卖给宗门和外界。 大型法器和单人所用的法器是两个概念,若是在同一品阶,前者的制作难度、工作量和对生产力的要求完全碾压后者。 器师营现在还没有这样的能力,而陆渊又很难凭借自己完成数目很多的大型设备,所以目前来说,基地的产能还处在一个较为低下的水平。 “唉。” 陆渊叹了口气。 龙牙兵们的资质不等,但大多都处在很高的水平,有过人之处,可是不管是陆渊的教导还是各类炼器材料的供应,都不能够使得这批龙牙兵的练器经验、能力积累在短期内都有极大飞跃。 如果想要尽快提升其水平,就只能挑几个特别优秀的开小灶,把这批龙牙兵中最顶尖的那几个挑出来,资源给足,手把手教成器师。 另外,劳动力的不足也是个问题,没了流匪俘虏,再从哪儿找些吃苦耐劳的工匠呢? 陆渊摇摇头。 好家伙,不想的话还能美滋滋的看风景,一想这么多,就觉得前路漫长。 需要考虑的东西,有一点点多。 这也是孤身一人的独行侠和一方势力领头人的差别之处。 罢了罢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滴水石穿非一日之功。 就连罗马都不是一天建成的,慢慢地攒资本呗。 ...... ...... 陆渊想在器师营里挑几个典型来培养,以达到类似于先富带动后富的效果。 不管有几个名额,大春肯定会占掉一个。 在所有的龙牙兵之中,就大春同陆渊最为亲近,地位也最为独特。 别的不说,起码陆渊是真的在把他当自己的义子培养。 虽然一个从没谈过恋爱更没结过婚的老处男突然有了义子有点怪,但习惯了也就不觉得突兀。 从商业到炼器,从龙牙兵统帅到黄土平原主事人,但凡陆渊需要顾及的地方,都带着大春,没有瞒着的。 就连外界,陆渊也早就铺好了路,在太华内部提交了关于大春的信息,取得了合理合法的身份。 在芒山时更是一直带着,不避讳任何人。 曾在陆渊管理下的十二名器师,也逐渐同大春熟络了。 在陆某人在飞舟上头疼的时候,大春刚从黄土平原回到大雾流苏附近。 小世界中需要他处理的事情还不少,除却黄土平原的建设,还有龙牙兵们的正常练习与修行操练。 另外,每日与小绿接洽,盘算田地中各灵植产出、与陆渊账面上灵石支取等内容也是他的分内之事。 累是有点累,但很充实。 “今日收了紫阳花两百朵,花朵用玉盒盛放保存留用,余下部位划在二红姐名下;另有昭阳柏枝四百条,交予器师营处理;还有猛毒草果六十五颗,同样存了放在仓库......” 小绿趴在大春肩膀上,一妖一龟正在对账。 距离播种已经过去了段日子,祖脉附近的灵植们大多已经长出了模样,就连生命周期最为漫长的土珀木,体积都膨胀起来。 而那些生长期本就短的,更是已经能够收割。 基本上,每隔几天就会有作物成熟,然后小绿带着红蚁们前来收割。 陆渊能用到的,撞上玉盒保存在仓库里;用不到的就由小绿和大春分配。 “咦,小绿管家今天是怎么了?平时可不见你这么大方,居然没半点私藏?” 对完账后,大春很是惊讶地笑出声。 一般来说,小绿总会藏些根茎,放在壳里,美其名曰第二仓库。 实际上这样进去的东西基本就没出来的。 今儿个,小绿却像是转了性子,竟是一点都没有贪墨。 这可稀奇的紧。 小绿用爪子拍了拍大春肩膀,又用两只短小的后腿儿站起来,拍拍自己胸前的龟壳。 “是是是,咱们是好兄弟。” 接收了神识的大春连连点头,作出回应。 然后小绿的爪子就伸向了土珀木。 这会儿,土珀木刚膨胀起来,不管是甜到发腻的内核还是中间丝络一般的果肉,味道都很不错。 至此,阴谋终于浮出水面,小乌龟的野心昭然若揭。 “这...” 大春有点为难:“阿大早先是定了规矩的,只有那块儿的土珀木专门用于食用,这个不能动的。” 土珀木确实挺好吃,裨益也还行,所以陆渊专门划出一块地儿,栽植食用用途的土珀木。 只是毕竟不能带来灵石收益,所以这块地被划在最为偏远的田地之中,地气灵气都差了一点,长得也比较慢。 现下别的土珀木幼株都能吃了,那块地里的还没怎么熟。 别的可以商量,但涉及陆渊的规定,对大春来说就是原则问题了。 所以小绿又重新趴了下来,蔫不叽叽的提出下一个要求。 “支取灵石?多少?一百颗三品灵石!这么多!” 大春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每个月,陆渊都会分拨给灵兽们一笔灵石以供生长发育,次次都没有断过。 有特别情况,分拨灵石不够的时候,小绿也会朝陆渊要。 毕竟灵兽们是小绿管着的。 但这次的额度,明显不正常。 陆渊麾下的灵兽,三品的不多,除了紫须鼹鼠之外,就剩下二红,所以耗用的灵石并不多。 当然,即使同列三品,二红和那些紫须鼹鼠也不是一个层级的。 至于小绿...太过特殊,陆渊到现在都不知道该把这个家伙划分到哪个品阶里。 “用途呢?” 大春追问了一句。 支出的灵石是要向陆渊定期汇报的,而这种涉及数目很大的支取,更是需要通知他,等他作出决定之后才能确定。 小绿指了指自己。 是它自己要用。 这就更奇怪了,小绿之前虽然也会要灵石并且收在壳里,但那些都是分配给其它灵兽的,小绿本身并没有用过哪怕一颗灵石。 大春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直接在账目上划下一笔,再随机叫了些红蚁从仓库把一百颗三品灵石搬过来。 按照规程,支取这样一笔巨款是需要等陆渊本人做决定,但他也有言在先,如果是辰皎、大春和小绿其中的任意一个需要用灵石,而他本身又抽不开身,可以先支取,再在事后汇报。 这也是大春即刻就调拨灵石的原因。 “您这是要修行还是要成长啊。” 大春摸了摸后脑勺,他实在是想不出,之后的小绿会有什么改变。 从两枚铜钱大小变成三枚铜钱大小? “啊,还有蓄养灵兽的现况,方才这个忘着记录了。距离灵石调来还有一会儿,小绿管家,趁这段时间,咱们再对对?” 正文 第二百四十四章 ?坦诚相见 宗门腹地及附属地域,属于一个势力的内部,假如和其它宗门、势力或是个人做生意,这些地方不太合适。 所以就有了坊市、城镇这些专门用于交易的聚居地。 除却某些较为隐秘所以不能暴露人前的交易,其余的绝大部分生意都发生在坊市城镇之中。 太华附近便有数个大宗联合庇护的四喜坊市与明谷。 而目前,陆渊商团的生意,也有相当的部分是依靠分布在坊市城镇里的商铺来完成。 再有一些,是在商铺或是其它地方,同买家谈妥了供货方式和数目,之后便不再经由交易场所,直接供货交易。 大小不一的铺子,在巨木界、绫罗界等五个界域里各开了数间,均是在较为繁华的地段,先期投入,至少有一半都砸在铺子的租金上。 与巨木、云海两界毗邻的青都界,也有陆渊名下的商店,但由于青都界大宗立场的问题,不管是投入还是现状,同商团在其它界域的产业比起来居于末流,仅仅能用作探听消息之用。 “这就到了。” 陆渊朝着熟悉的光幕迈出一步。 近一个月,他跨过了数十道界门,堪称是入门以来最为频繁的一段时间,不管是正常界门,还是归尘界那种快碎一地的,都算见识过了。 亏是不亏,就是有点累。 白光过后,令人耳目一新的一幕出现在陆渊眼前,最引人注目的,便是远处极为高大的葱郁森林。 界门附近,通常人流量比较大,所以在其他界域,附近基本没有原生态的草丛森林等。 但巨木界打破了这个惯例,就陆渊所见而言,能称得上人工痕迹的,就只有远处在寻常乔木一般的草丛中砍出的小道。 那近处呢? 陆渊瞅了瞅自己脚下。 “嚯,厉害啊,还以为是平地呢。” 脚下踩的,并非是陆地,而是片宽阔而角度平缓的木质平台。 是纯天然的,陆渊砸了咂嘴。 这片平台并非人工打造,而是一段枝杈上表面略微平缓的地方。 从远处看,背后的界门就像是被一株难以想象的巨大树木,以一根枝杈托起来的,如同块不小心被抛在树枝上的小水晶碎片。 而陆渊则同趴在这株树木枝杈上的一只小蚂蚁没什么区别。 树枝一端是界门,而另一端则同地面相接,形成一道坡度缓和,并不陡峭的宽阔木质道路,而道路的尽头就是陆渊方才所见的,在草丛中砍出的小道。 “还挺震撼。” 若是只在远处观望,便如观山,只知其高,却也只能用些雄伟之类较为模糊的词语来赞叹;可要是如陆渊一样亲身站在树枝上,眼见一条普通的枝条都如八驾并行之驰道,就是另一番的细致感受了。 陆渊踮起脚,在这如同巨人国度一般的森林里飘了起来。 隐约记得,李庸朱宁是在靠近界门的一个大宗附近,陆某人想了想,掏出一张地图,观阅之后收起,而后选定一个方向,借助飞靴朝前飘。 不知道飘了多久,行了不知道多远,陆渊停了下来。 满面都是问号。 “按理说应该在附近啊,怎么还没出森林?” 陆渊又朝上飞了飞,直到越过宽阔的树冠。 他想通过远眺的方式,来找找本应该在这附近的小镇子。 但是等到放眼远眺之后,他就傻眼了。 目力所及尽是绿色的树冠,巨大宽阔的绿色树叶是地面上唯一可见的东西,绿意从他脚下向远处延展,直到遥远的地平线。 在海上出现这一幕,可以称作水天一色,但是在陆渊的眼里,视界被简单利落的剖成上下两半。 上面是淡蓝色天空,下面是不见边际的碧绿树冠,中间以地平线为界。 陆渊陷入思索。 这是迷路了吗? 可我明明是按照地图走的呀! 陆渊回头,他严重怀疑自己走错了路。 远处那棵托起界门的巨木仍然可见,即使陆某人已经飘到了数十里外,鹤立鸡群的它仍然傲然在视野中占据了一个极为醒目的位置,任何事物都难以遮挡住几欲擎天的它。 真是大的不像话。 小世界里最高的灵植不是辰日火树,也不是高达百丈的大雾流苏,而是自然孕育,抵着天幕的建木。 但可惜的是,小世界的体量远不如巨木界,所以就算是建木,同这株不知名的巨木比起来仍然是小巫见大巫。 “怎么办呢?要不要回去?” 陆渊正寻思着要不要原路返回,再拽一个人指路。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这是最稳妥的办法了。 正在他准备实施的时候,却突得听到了一道人声。 “你飞那么高干什么?!” ??? 是喊我的吗? 陆渊往四周打量,没见到人。 “下面!下面!” 人声再次传过来,只是这次声音更大了些。 陆渊往下稍微降了降,直到沉入树冠底下,才发现原来在旁边这棵同样不小的树木上,还有扇不易发现的小小木窗。 方才与树皮同色的窗户是关着的,陆渊急着赶路,需要注意的东西太多,没有发现,现在窗户打开,才分辨出来。 窗户里面,一个颜值一般,脸颊瘦削,唯有眼睛带着股灵动劲儿的大男孩探出头来。 方才就是他出的声。 陆渊:??? 树洞里还能住人? “唉,没见识,少见多怪,刚从外地来的吧。” 能在这么高的地方安家,不是修者很难做到。 那小子见了陆渊讶异的眼神,撇了撇嘴,一幅看土包子的表情:“别找了,坊市就在那边,这儿和别处不一样。 看见我这树屋了吗,那边坊市也都差不多,这叫做特色。 还有,别飞的那么高,很容易迷路。” 他朝左边指了指,打了个哈欠,而后不等陆渊回话,啪地一声就把窗户关上了。 应该是回去补觉了。 行吧,嘴上不饶人,心地还挺不错。 要是人人都这样,诸界何至于此啊。 民风淳朴巨木界。 “谢啦!” 陆渊远远地道了声谢,朝着方才少年指引的方向去了。 ...... ...... “这儿有些特殊,尤其是在这朝晖宗附近,巨木甚多,砍伐耗时耗力,也破坏原本的景观,于是朝晖宗于此处的树木之中凿刻房屋,再引人来此做生意,久而久之便形成了独具一格的城镇。 此事之前未向真传禀报,险些误了大事,请真传恕罪。” 李庸就要顺势跪下,被陆渊一把扶了起来。 “啥大事儿,就是送点商货过来,之前也没跟你们说。再说咱也不兴这个,好好站着就行。” 历经一番波折,陆渊最终还是在那半大孩子模样的修者指引下找到了小镇,联系上李庸朱宁。 朝晖宗就是附近唯一的大宗,李庸所在的小镇就是托庇于它。 “不得不说,这点子怪新奇的,朝晖宗里出人才啊。” 这趟过来,也正如所说,是要送些商货。 商团的生意,在巨木界最好,所以这里的存货消耗很大,是最有可能率先断货的地方,加上陆渊想找李庸朱宁了解一下近况,所以奔着巨木界来了。 本想着跟其他界域相差不大,就没提前说,谁知道这朝晖宗净是些鬼才,差点就真的迷路了。 之前李庸朱宁通禀的信息中,同环境有关的很少,因为陆渊主要看的是投入和结果。对于一个远在数个界域之外的陌生界域,他对当地的风土人情关注较少,这也是造成信息缺失的原因之一。 “这些是最近的出产,你们看够不够。” 陆渊从怀里接连掏出九个百宝囊,交给李庸。 以他的流动资金,是买不下这些百宝囊的,但陆某人是谁? 太华符器阁真传,顾纯垆的关门弟子,符器阁乙中房器师! 法器何须要买? 自从上次修补完陈当的百宝囊后,他对这种储物法器的认知就更加完善,后来更是凝聚了三昧真火,技艺在锻炼之下更上一层楼。 加上顾老头本身就是大能,捏个百宝囊内核轻轻松松。 所以陆渊现在的百宝囊,能给龙牙兵们一人发一个还有剩的。 “足够了,陆真传。” 李庸和朱宁迅速将囊中的灵植、法器和符箓过了一遍,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入库,回到了陆渊所在的房屋中。 在这段时间里,陆渊在琢磨李庸关于转型的构思,将器师营仍在不断提升的出产水平同这份构想的细节放在一起比对。 “来来来,咱们三个一起来琢磨琢磨。” 陆渊将李庸的构思在桌上摊开,指着一处:“我觉得步子可以迈大些,现有以原材料为主的生意可以砍掉一半,当然是在完成现有的订单之后。” 由于许多灵植的生长期太过漫长,所以涉及灵植的买卖,通常会提前向生产方预订,使用现货的情况相对较少。 在陆渊麾下商团中,却是反过来的,以现货为主,订单是有,但不多。 “我手下呢,还有些靠得住的会炼器的修者,水平同器辅造相仿,其中佼佼者已近器师水平。砍下那部分的原材料和金属原矿,可以交给他们来制备。 这样一来,就有充足的法器、符箓和丹药供应,我们甚至可以接受订做专项法器的生意。” 关于器师营的消息,并不需要同李庸朱宁二人隐瞒,再说如此繁多的成品商货输出,也很难瞒得过去。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李庸和朱宁对视一眼,都暗自点了点头。 这更坚定了他们的勇气和信心。 陆渊没在意他们的小动作,手指点在书卷上,向下移动。 没有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那种人主风范,一来是他缺少自觉,二来器师营的水平在他看来还处在一个稀松寻常的水平,不值得太过高兴。 再就是面临的困难有点多,目标长远,道阻且跻,一时提不起劲儿。 “再然后,咱们把所有的生意都转移到成品方面,我会尽力缩短这个过程。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我会加大投入,在云海界等冲突激烈的界域附近,再买下数个店面,同时扩大商铺的规模,到时候还要辛苦你们。” 这就是陆渊的短期设想。 “对了,还有两件事。” 在说完预期之后,屋里陷入短暂沉默的时候,陆渊又出声了。 “真传请吩咐。” 李庸朱宁微微弯腰致礼。 “一是你们看能不能抽些可信的人手,伪装成韶薇那边的人,再花些灵石托托那边的关系,在韶薇及其同盟腹地组建一个小商团。 主要呢是做些倒买倒卖的生意,盈利方面不作要求,别亏得太多就行。” 这主要是为了探听消息,方便信息传递。 “这第二个嘛,是方才我来的时候,一个半大孩子模样的修者给我指了路,要不是他,我现在还在界门附近打转儿。 关于他的相貌我刻在玉简里了,以后他若是来我名下的铺子里购买器物,尽量打折,如果他实在没钱,白送几件也行。 当然,要是实在过分,给点东西赶出去就行。” 陆渊掏出两枚玉简,递给二人。 这做人嘛,总不能旁人前脚帮了你,后脚就忘个干净。 陆某人做事还是蛮地道的。 “我说完了,还有什么事儿吗?” 没事儿我再待一会儿可就走了。 “倒还真有件事需要通禀真传。” 起话的是朱宁,这让陆渊有些惊讶。 朱宁在这里,名义上是李庸搭档,实际上更多地担负着保护他的职责,避免李庸手伸得太长被人打死了。 这不是玩笑。 李庸只是个归真境界的修者,资质平庸,战力平平,若是赚的多,或者触及旁人的利益,被灭口的可能性极大。 所以陆渊把朱宁也谴派过来,以震慑宵小。 “属下觉得,这契约上,三年的时间实在是太过漫长,所以斗胆向真传提出申请,换一份。” 朱宁抽出折成小块的契约,在桌面上铺展开来。 甚至连称呼都更改了。 陆渊愣了一下,看向李庸:“你呢?” 李庸躬身:“属下也一样。” 陆渊明白了。 他抽出两份终身契约,放在桌上:“你们可想好了,这合同...不,契约一签,你们可就得给我打工一辈子了。 再想想,别等到将来后悔。” 如果真的签订这份附上最高等阶四御神真讳字的契约,那么他们这辈子都不会有将陆渊秘密泄露的可能性。 他们的余生,都将同陆渊绑在一块。 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纵然契约上,陆渊的条件较为宽松,但在根本性的问题上,没有丝毫可钻漏洞的地方。 “跟着真传做事,是我们的荣幸。” 二人不再多说,在契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滴下一滴鲜血。 黄光闪过,如此,契约就成立了。 这意味着,李庸和朱宁,已经是陆渊真正的心腹。 “那...” 李庸开口,想询问之前发现的种种谜团和猜测,但又觉得不妥,住了口,低下头颅。 于是空气中突兀地蹦出一声单字的声音,接着就没了下文。 但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的朱宁却捣了他一下。 李庸抬头,瞧见了自个搭档面容上难以言喻的震惊神色,于是他也顺着朱宁的视线,朝前望去。 “呃...呃...” 待到他看清出现在面前、难以想象的事物之后,似乎有一口气堵在了他的嗓子里,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对陆渊和他隐藏的东西,李庸有过数不清的猜测。 这些猜测各有不同,它们的唯一共同点就是到达了他想象力的极致,甚至在数个猜测之中,连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化神都有出场。 但就在最为天马行空的猜想中,他也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幕...这样一幕雄伟、壮阔...值得用世间一切带着豪气的词语来描述的场景。 那是一道完全没有凭依的门户,而门户之中却是一个世界。 一个包罗世间万象的真正界域!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但是解释起来又太过麻烦,所以还是你们自己来看吧。” 陆渊朝前迈了一步,朝呆滞的两人招招手,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五章 ?新世界的大门 有山峦争起,江河纵流;有灵植盈野,巨木擎天...还有浩渺天幕高踞,无尽厚土载物。 朱宁和陆渊动作僵硬地进了门户,一眼便将最为醒目的信息收入脑海。 只一瞬间,他们就明白,眼前这些,是一整个世界。 尽管在此之前,他们多有揣测,但今日真正见了陆渊所依据的真正底蕴,还是不由得呆在原地。 因为在亲眼见到整个世界以前,没有任何人能够想象的到,原来是这样。 李庸朱宁二人不能,就算是亲眼见了界河沙,再借着故老传承印象推断的辰皎,也是在进入小世界之后才敢确定。 除了她之外,诸界再没人有这样的见识,也没人敢于在现实世界中,生出这般只存在于最光怪陆离的志异小说中的想法。 因为青玉葫芦这玩意,对此间诸界来说,确实是破格存在。 它超越了诸界修者想象力的极限,就如同出现在古人面前的现代汽车。 完全不可能在亲眼见到之前想象到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东西,而即使是亲眼见到,也无法理解,一时难以肯定其存在。 因为它颠覆了此间的“常理”,将之前修者们认定的常理、极限、规则等所有的固有印象打个粉碎。 现在的朱宁和李庸就是这样。 他们和沉浸过一个以想象力著称时代且亲身经历穿越的陆渊不同,和见识广博的辰皎不同,和出生在小世界、认为生来如此的大春也不同。 陆渊、辰皎和大春,可以很快接受这一切,但是朱宁和李庸还需要一段时间来缓缓。 数百年的人生早已经将他们的三观和各类观念固定下来,甫一崩出一个不符合规则的存在,懵住才是正常表现。 “匪夷所思,匪夷所思...!” 良久,二人才缓过一口气,缓缓摇头,口中只念叨着这个词。 李庸朝前走了两步,似乎是想戳戳近处的盈野草,来看看这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他怀疑自己在梦里。 因为只有在梦中,才最有可能出现陆渊所展示的一切。 “好像真的啊。” 李庸终于触到地上的盈野草,滑腻微凉的触感带来了些许真实感。 “就是真的。” 一个人影挡在他面前。 李庸抬头,对上了一双微带莹绿的瞳孔。 “大...春?” 正是大春,他微微躬身致礼:“欢迎,阿大让我带二位在这里转转,熟悉环境,也好对之后商业上的预估和评判作出调整。 同时下次的供货等事务可以和我直接对接。” 刚刚把小绿支取了百颗三品灵石的事情报上去,大春就被安排了新任务。 于是刚刚稳定下来的二人,便随着大春,一处一处地观瞻。 “怪不得陆真传能够供出巨量灵植,原来有数条地脉和如此浓郁的灵气供着这许多灵田。” 逐渐适应的李庸赞叹道:“大春,这里种植的灵植是固定的吗?” “不是。”导游大春摇摇头,“在这儿,它们成熟的速度要比外界快很多,一般来说,每隔半年,阿大就会重新考虑各类灵植的规模和种类。 如果有意外或者特别需求,也会在途中作出更改。” 李庸点点头,这就意味着如果之后,外界市场有变动,那么他也可以向陆渊进言,进行部分灵植的调整。 接着大春把小绿、二红也相继介绍了一遍。 灵兽部分是陆渊麾下极为重要的一环,负责维护灵田及其它原材料生产,李庸朱宁既然已经能够接触到这里,就应该认识认识,避免之后出现问题。 接着是各处宝地和仓库。 “两种属性的灵植我倒是有些想法,只是现在缺少笔墨和信息,等出去搜罗之后,再写了交予陆真传。” 沙海和寒潭两处,孕育着对两种极端环境格外喜爱的灵植,这类灵植通常对某部分修者有着特殊的作用,尚有许多开发价值。 朱宁的阅历眼界高一些,在这方面最有发言权。 而这两处没怎么被陆渊细致利用的宝地,也将在原本的意义上,增加许多经济意义上的价值。 小世界不大,纵横两百里就是极限,所以了解所需的时间并不多,反倒是进入状态的二人用在核算推测上的时间较多。 这些东西是陆渊撑起商团的本钱,对主管商团的他们来说也很重要。 只有更加了解此地,才能有个底儿,了解底线在哪里,能够在合理的范围内对之后的布局洽谈等进行调整。 最后则是尚在建设中的黄土平原。 法器符箓乃至丹药,都会在这里生产,对李庸朱宁二人来说,这才是最为关键的地方。 “护身玉坠儿方才都给你们了,那也拥有阵法的一部分权限,所以直接朝前走,罡风就会避开。” 要去黄土平原,就要过风谷。 一道青色的透明壁障横亘在三人面前,高而宽阔,难以望见其顶。 内里风声激越。 李庸毫不怀疑,假如没有玉坠儿的保护,在经过此地的时候,便会被绞成碎屑,因为这青色风壁之中,尽是被阵法约束的罡风。 风谷极长,远远超过当初,而内里蕴养的瑰魄罡风,也随之一点点壮大,到如今,已初具浩浩之势。 李庸脚底,隐隐有并不明显的震动感,那是罡风在风谷中冲撞所致。 在修者的观感之中,地下似乎死死压着一条挣脱不得的怒龙。 “真是好大的手笔,想不到陆真传居然还这等气魄和手段,真是难以想象!” 李庸回头,看了一眼通行的朱宁。 朱宁和他不同,出身太华,修为和基础都远超同侪,眼界自然也是如此。 他只觉得风谷的存在不可思议,却瞧不出更多,可朱宁却能隐隐看出些门道,看出要造就这样一处宝地,需要怎样的能耐和过人气魄。 身侧的大春最先踏了进去,正如他所言,身侧的风壁似乎裂开了一道极为平滑而宽大的缝隙,留出足够一人通过的风道,将他平稳地推过去。 一边行进,一边向二人介绍:“这倒不是阿大做的,是小阿大的造物。” 李庸心生疑惑,阿大这个称呼,他们算是了解,可若是如此,这里莫非还有另一位同陆真传地位相若的存在吗? 他不禁想到,那座处于寒潭沙海之间的那座素雅小院,那是唯一没有被介绍的地方。 正待追问,大春却已经越过风壁,到了对面。 风道闭合,无从问起。 李庸见状,先是伸出手来贴近了,见着风壁上随着手指的迫近,出现一个浅浅的小涡。 看来很安全。 于是才鼓起勇气,踏了进去。 果然,通道再开,有一股独特的风流轻柔地裹挟着,让他提前体会到金丹真人御风的感觉。 没过几息便到了对面。 朱宁也紧随其后。 “这里呢,是阿大接下来重点关注和投入的地方,也是之后转型的基础。” 大春右手平举,手掌张开,挥向前方。 李庸顺着方向看过去,微微眯起了双眼。 真是好大的规模! 不知道是第几次,他在内心里发出感叹。 他们这位陆真传,藏的东西可真是太多太深了,若是只有之前所见近于天然的各处宝地,也只是意味着可采撷的资源充裕而已。 可若是再加上眼前这一幕,便不难猜出陆真传所图,远不是钱财灵石能够比拟的了。 本来,李庸只以为,陆渊愿意在商业方面投入许多资源和灵石,只是基于投资一般的想法,所求不过是丰厚回报。 可同眼前这些数目不多,规模却极广的各色建筑联系起来,他心里便隐约有了种极为震撼的猜想。 正当他仍然试图搞清楚这种猜测是否合理的时候,却觉得手臂上传来一阵触感。 转身一看,是朱宁。 方才又用胳膊肘捣了他一下。 李庸还在疑惑,却见自己的搭档朝着边角的一处建筑努了努嘴。 那里有着四四方方的宽阔平整地基、十来处粗略划定的长方形舱位,以及一些初具雏形的建筑。 李庸在芒山见过类似的情景,于是明白了。 他肯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 那里是一处泊港,或者说,未来的泊港。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们俩的猜测,大春也停了下来,指向那处宽阔地基:“阿大是太华门下,外界的局势你们比我了解的更清楚,并没有什么好的局面。 阿大觉得,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太华,他都得有些力量握在手里,但由于自身性格和其它掣肘原因,阿大拒绝了成为太华首席进而组建战军的路子,选择自己从头做起。” 大春平静地朝二人解释:“那里确实是为泊港准备的,但是也只是初步划定了范围,因为我们如今的资本,并不足以生产合格的战舰。” 猜想已经证实,李庸却不觉得有任何值得反对的地方。 仿佛本该如此。 “我经世多年,未曾见过陆真传这般人物。” 李庸缓缓摇头:“从没有人,握有如此资本,也从没有人敢于萌生以一人之力组建战军的想法。 除了这份力量和资源之外,陆真传的为人,也颇使我等归心, 虽然有些多余,但我仍旧想要重申一遍,那张契约,签的真值。” 朱宁面色严肃,点点头:“这可能是我这辈子做的最不后悔的一个决定。” 大春笑笑:“阿大应当也是这么想的。来,二位,我向你们介绍一下阿大麾下的另一部分,他们和我是同族,也是各种意义上的主力军。” 严格来说,这片建筑群的建筑并不是太多,因为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即使有着两百名修为不等的劳工加班加点,又有各类特定法器辅助,也不可能建造出完善的城镇。 但是这里的建筑,大多由区域划分,每一处区域都占地极广。 而现在的建筑,就是之后基地的骨架。 “对了,尚没问到,大春你在这里,主要工作是哪些?” 李庸犹豫了一瞬,问道。 他确实有些好奇,这个小世界在不同的层面可以划分为很多层次,而陆渊时常带着的大春,在这里究竟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额...我想一下。” 大春顿了一下,因为他的工作和职责还蛮多的,全列出来需要思考。 但是细想了一下,觉得太过啰嗦,于是挑了些紧要的说:“基本上什么部分都能掺上一脚,像战兵营和器师营是我主要管着的,还有两百刑徒。 对了,我要同你们介绍一个人,他叫徐世文,很能干,也愿意帮阿大。” ...... ...... “已经逐步有了些心腹了吗?” 桌上摆着陆渊新切的果盘,陆渊递给开口说话的辰皎一根牙签,方便扎水果块儿,才回道:“是啊,总算是有些真正值得信任的班底了。” 顿了一下,他接着说:“其实我还在犹豫,要不要让他们也见你一面。” “为什么犹豫呢?” 辰皎捻着牙签,眼里盛着笑意,望向陆渊侧脸。 “因为你的身份毕竟实在是事关重大,不清楚那些人会不会通过这种方式找到你。但是吧,我又担心之后你走以后,要是需要联系我,半晌找不到人,还可以找找他们,所以就有些犹豫。” 辰皎是会走的,她不会一直停留在小世界里。 而在那之后,辰皎和陆渊在外界需得装着不认识。 因为两人是签了共生契约的,若是展露了些关系,难免不会让陆渊暴露在某些存在眼中。 那些辰皎的敌人,或许无法对伤愈的辰皎做些什么,但他们有足够的能力让陆渊连回小世界都做不到。 “只是见一面的话,倒也无妨。” 辰皎戳上颗紫莹莹的葡萄:“在别处,我若不想别人瞧见,别人是难以窥见我真容的,所以能认出我的不多。” 其中的关系其实并不简单,牵涉极多,但辰皎有能力压下那些有可能波及到陆渊的部分。 “那就行。” 这本身就意味着种态度,陆渊喜滋滋地回应:“待会儿大春带他们看完了平原,回来的时候,我把他们拉过来认认。”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六章 ? 男人的默契 “修行方面,有办法了吗?” 谈及修行,辰皎的神色便会变得认真。 因为这意味着陆渊能否在战争之前握有足够自保的力量与资本,也关系着更多值得关注的部分。 但由于陆某人的特殊性,即使是她,也只能给出和顾老头差不多的建议。 “还没头绪,这不是带了他们俩来了解了解我们现在的资本吗?等逛完了,我再让他们多留意一些这方面的消息。” 单凭大春、小绿、和他自己,很难做到在商业方面做到灵植的充分利用,大春需要兼顾的事务很多,尤其是修行和技艺。 陆渊也差不多,很难再有余力去将商团的方方面面都考虑清楚。 小绿作为小世界两巨头之一,主要分管灵兽培养、畜牧等,商团的事情插不上嘴。 所以引入朱宁李庸是必然。 要从无到有地建立起完备到足够生产战舰的体系,需要太多太多。 最根本的,是技术层面,但恰恰是这一点,陆渊反倒不用太发愁。 先照搬太华的,之后的发展再慢慢想。 其次就是物质层面,需要花费难以计数的资源和灵石,而若是想着仅仅从田里取材,那么消耗远不是眼下的小世界能够担负得起的。 所以陆渊需要在外界拥有更多的资源采集点以及提高原材料价值的商团。 当然,在小世界壮大完善、自身产业链齐备以后,就是另一番局面了。 “接下来,我会再挑些人辅助大春,因为他的修为境界也不太高,需要有足够的时间去大雾流苏林里修行, 再有就是扩大商团的规模,这两件事情是接下来的重心,但我在这方面的关注会相应少一些。” 陆渊是这么打算的。 要人给人,要钱给钱。 但是他自身会把大部分时间用在修行上。 眼下,从整体上来说,太华和韶薇之间还算平稳,因为两宗的体量都十分巨大,各自牵连着数十个界域。 现在的摩擦,比往日更为剧烈,是局势恶化的趋势,但是仍然局限在一定的地步,至多暗戳戳地支撑同对方敌对的势力,没有亲自下场。 若是有一天,太华的舰队,和韶薇本宗的战军打起来,那才是一发不可收拾。 那时战火会在一瞬间燃遍各界,哪怕是并不相关的界域,也不会安稳。 根据已有的情报和预感,陆渊觉得,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但好在,眼下他还有一段时间来成长。 “柳师姐和琼墉师姐在云海界镇压叛军,就连四爷都去了盘圆界,现在四支新军里,就崔华的战军不知道在哪。 我寻思他该不会是集中精力在自身修为上,欲要早日突破元婴吧。” 太华五阁,有四名首席,分别是赵四、柳余恨、琼墉和崔华。 时至今日,也就崔华这名首席,是未曾谋面的了。 陆渊摇摇头,把这些信息抛之脑后。 自己的事情都管不过来,哪来的心思管旁人。 正在这时,小院儿外传来细碎散乱的脚步声,听着就知道是大春带了二人看完了大部分地域,回来了。 陆渊朝辰皎扬了扬眉毛:“他们来了。” 辰皎微微颔首,放下牙签儿。 然后和陆渊一同起身,一起迎到院门前。 “有化神大姥亲自迎接,我都替他们觉得这辈子值了。” 陆渊捡了几个小板凳,再在辰皎旁边小声嘀咕。 院子的存在,本就是为了阻隔院子之外的探查,所以这句话只停留在院子里,能听到的只有陆渊自己和辰皎。 话刚说完,三人就到了院门口。 大春走在前面,先朝陆渊辰皎微微躬身:“阿大,小阿大。” 他对陆渊向来很是恭敬,尤其是在旁人出现的场合。 而对于辰皎这位之前未曾谋面的存在,李庸朱宁二人就有些讶异了。 只是同初见小世界的震惊比起来,这种讶异便多了些别的意思,连带着看陆渊的眼神也生出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至少陆渊从他们的神情中,先是分辨出见到其他人的正常惊讶,再到微微的思索,最后转变成原来如此、懂的都懂那种独属于男人的了然。 “咳咳,” 陆渊觉得脸上有些微微发烫,他咳嗽两声来掩饰不自然,然后把板凳递给大春和眼神奇怪的李庸朱宁:“来来来,坐下说。” 他转向辰皎:“这两位就是之前我说的二人,这位是李庸,这位是朱宁。” 再转向二人:“我身边这位是...是这院子的主人,也是与我性命交修的存在,不管是在这儿还是在外界,在我麾下都享有与我等同的权利和地位。 反正就是...总之见我跟见她一个样。” 在介绍辰皎的时候,陆渊卡了壳,因为说得太过不好,说是毫无关系也不行,好在最后及时圆上了。 辰皎朝他们点了点头,以示对陆渊言语的肯定。 二人回礼后,跟陆渊一样坐了下来,准备好想法和措辞,以参与这场,与会者皆是陆渊真正信任者的会议。 这场更近于谈论的议事会议,将决定之后相当一段时间,陆渊麾下所努力的方向。 只是陆渊总觉得气氛有些奇怪。 李庸朱宁这俩人,话倒都是正经话,心里想的是不是正经事儿就不一定了。 他们偶尔同陆渊产生眼神交集的时候,总有些难以言明的意味,还有各种意义上的敬佩。 ...... ...... 那场小会很快结束,李庸和朱宁二人也都回到了原本的巨木界店铺里。 “陆真传真乃天人也!” 李庸摇摇头,叹道。 要是叫陆渊听到,内心翻译成现代话,就是牛比,厉害。 朱宁也啧啧赞叹:“陆真传果非常人矣!” 两人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之中见到了肯定的意思。 李庸突然试探问道:“你说的是哪方面?” “各个方面。”朱宁毫不犹豫地回应。 或许是男人的默契,眼神交流之中,他们就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朱宁再次开口,神情中多了些不正经,面见陆渊的时候,纵然他没有任何板起脸或是严肃的话,但在见识到小世界和黄土平原之后,再次见到陆渊,朱宁却不由得绷紧身体,以一种极为认真的态度面见。 直到回来之后,才放松下来。 “陆真传不仅资质出众,修行迅速,资本雄厚前所未见,没想到在找道侣这方面,也是一绝。” 想到站在陆渊旁边的丽人,朱宁不由得喘了口粗气:“不瞒你说,我这修为就抵在金丹的最后关口,虽然迈不出去最后一步,可看人也是准的。 那位...主母,可不是简单人物,我不敢用神识去探查的原因,一来是因为失礼,二来是因为不敢。 她身上隐隐有一种难当的威势,只有在面见宗内元婴的时候,我才会有这种感觉。” 李庸也认真起来:“你的意思是,咱们的陆真传越了两个大台阶,找了位大修者为道侣?” 朱宁想了想,这话倒也没问题,随即点头:“是的。” 啪! 李庸双手一拍,声音响亮纯粹,他神情激动,比起个大拇指,真心实意地夸赞道: “陆真传真乃神人也!”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七章 ??大春的帮手 “假如要提携一些人来分担你的职责,你会推荐谁?” 在那场规模小却意义重大的讨论后,李庸朱宁回到巨木界,但大春却在陆渊的授意下留了下来。 “接下来,我想让你多花些心思在修行上,你的修为还很薄弱,出去办事的话我不太放心。 再者,我的那些生意啊、生产啊、建设啊,现在毕竟还处于一个比较原始的、初步的阶段,或许应对现在的各项职责,你还能觉得游刃有余,但是日后规模大了,一个人是很难做到面面俱到的。 所以我想给你找些帮手。” 陆渊坐在石桌旁的木椅上,如此说道。 这些念头,在来巨木界的路上他便花了些时间考虑过。 大春是最早跟着他的龙牙兵,关系最亲昵,在一众麾下中最受倚重,基本上什么事情捋起来都跟他沾点。 陆渊甚至还想让大春学着炼丹。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大春用于修炼的时间,要比其它龙牙兵少一些,以至于他现在的修为,和迟些来的二春三春处在同一水平线上。 归真的化穴小境界,便是大春二春三春现在所据的台阶。 这等修为,从修行的时日来看,已然不弱,但若是要在眼下的时节中行走诸界,或是与人争锋都不太够。 陆渊对大春的期望很高,并不满足于仅仅让大春只在小世界中担任一个类似于管家的角色。 在陆某人对未来的规划中,大春应当在修为、炼器炼丹技艺和管理方面,尽都具备相当水平,那时的他能帮自己分忧,并成为自己的门面。 在这几项需要推进的方面,最为基础、最为重要的就是修为。 首先,出门在外,修为必须过硬,方才有保护自己的本钱。 然后,技艺的推进,同样需要修为的支撑。就算是陆渊,现在的修为,也只够撑起乙上房垫底的炼器技艺,再想往上挪一挪,就需要修为的质变。 “嗯...”坐在小板凳上的大春想了一会。 但这个过程并没有耗费太长时间,因为在此之前,大春便有了些中意的人选。 “首先是器师营,其中三春和一名叫做甲十九的新兄弟,在炼器方面很有些特别的独到想法,组织能力稍稍弱了些,但我可以教他们。” 在陆渊面前,大春不会谦虚,更不会自满,他只会以旁观者冷静客观的角度,原原本本地把事情陈述出来,很少掺杂个人情绪,以免干扰陆渊的判断。 “战兵营的话,我推荐二春,他的修为在战兵营里最高,进境也不慢,执行力高,应变能力强,在一众战兵中最为适合。” “至于仓库中,灵石器物的供给支出,我觉得可以让小绿管家多担一些,二红姐也可以。” 小绿是比较懒,战力也约等于无,但做起事来还是比较靠谱的,而二红管着数目庞大的蚁群,再多担些担子估计也无妨。 毕竟虱子多了不咬人。 “再有就是黄土平原上,关于管理方面,我要推荐的人您也熟悉,就是徐世文,他在慢慢地融入环境,做事也不再是仅仅由利益推动。 或许之后您会继续引入一些其它的人或者是妖,但从目前和长远的角度来看,他都是值得培养的。” 陆渊虽很少亲自过问麾下事务,但仍旧有相当程度的了解,大春所言同他推测的相差不多。 唯一的例外,就是徐世文。 大春会推荐这个人,是陆渊没有想到的。 对徐世文,陆渊不算陌生,这两百名劳工,基本都是他挑出来的。 就从结果而言,徐世文看人的眼光要比陆渊靠谱的多,他选中的人,大多符合陆渊要求,而陆渊选的人,却有试图逃跑的。 原本,陆渊没准备对徐世文这个曾为流匪的修者委以重任,如果表现出色,至多给张普通雇佣契约,这就到顶了。 但现在,由于大春的推荐,他准备重新考虑一下。 “行,我仔细想想。” 陆渊是准备考虑考虑,但不是现在。 他从百宝囊里掏出了一堆瓶瓶罐罐,皆为上好的玉石材质,同时,因为陆渊经常打开的原因,有一股清淡却令人神气舒爽的味道从瓶口溢出,飘在小院儿里。 这些都是师娘给的丹药,品相都是顶好的,在同样的丹药中,很难再找到能与之相比的丹丸。 陆渊磕了一部分,发觉丹药的效用对自己近乎于无,故而磕到半路就停了。 “大春把这些带着,瓶上有各类丹药的说明及适用范围,只管服用。” 这样的行为在诸界之中屡见不鲜,修者们对其有较为统一的称呼。 开小灶。 陆渊也没办法,谁叫丹药有限呢,不可能给所有龙牙兵都发上一堆,所以只能紧着点用。 接下来,陆渊早已经下定决心的树立典型,也是这么个道理。 大雾流苏是龙牙兵们最喜欢待的地方,大春也不例外。 在那里,龙牙兵的修行速度会有不同程度的增益,再加上这些丹药,大春应该能够在短期内进境神速。 “对了,修炼前,把甲十九跟三春叫过来。” ...... ...... 龙牙兵,本为特殊灵植龙牙成熟后结出的木人,近似傀儡。 在吸纳了青玉葫芦的红色光点以后,成为了有着自主意识的,介于人与妖之间的特殊存在。 若要是归于修者,体内凝聚的是妖元;可若是归于妖族,也不太妥当,因为龙牙兵能够直接略过化形的部分,他们的本体就是现在这幅同修者一般无二的模样。 从外表来看,除了瞳孔还有些微绿意之外,完全就是名修者。 大春在其中是最为独特的一个,但是除了大春之外,其它龙牙兵之间也有着细微的差别。 任两名龙牙兵之间,体态、身形、样貌等外表方面都有巨大差异,但这却并不是值得关注的部分。 真正重要而值得在意的地方,在于思想的不同。 甲十九是后来萌生出意识的龙牙兵之一,对他而言,这批兄弟姐妹足有百人。 龙牙兵们有一些共同点,那就是把陆渊当做需要服从的统帅。 除了这项之外,之后出现的所有龙牙兵,都对大春有一种天然的亲近和敬仰。 假如说,这是一个部落,那么陆渊就相当于决定一切的首领,而大春则类似于其它所有人的兄长。 甲十九也是如此。 他有着独立思维,却愿意毫无保留地执行陆渊的每一个命令,且喜欢和大春多说些话。 “十九,这个月还有十六柄甲中品质二品飞剑的配额,靠你了。” 方方正正的熔炼厂房之外,甲十九接过尚还温热的青金锭,耳边传来器师营同伴甲二十的声音。 器师营的工作很多,可以视为一个整体。 而大春会将这些工作内容分割挑拣,按照能力和所长,分给不同的器师营成员。 法器的品相同样能够以甲乙丙丁来划阶区分,只是以前陆渊没在意,因为不需要在意这些。之前合伙做生意时,陆渊只管做法器然后收分红,其它时候也只是自用或是送人。 现在不同了,他要自己做生意,炼器的也不止是他一个人,品质不像自己炼制的时候稳定,所以为了规范器师营的产出以及迎合市场,引入外界法器标准势在必行。 甲十九之所以能听到这番话,是因为他在器师营里,是目前技艺最高,思维最活跃的。 对品质要求较高的活儿,必会有他一份。 “嗯。” 甲十九淡淡地应道。 即使同为龙牙兵,性格也有不同,他属于那种喜欢静静思考的。 他抬头,将视线投向熔炼厂房,同时把领取的金属锭装进百宝囊中, “虽然流程和模样都有些简陋,但终究是好起来了。” 在炼器环境这方面,甲十九觉得很满足。 尽管由于劳动力不足的缘故,还需要自己来领需要用到的金属和其它材料,但这并不是很大的问题,而且据说统领最近又要招进劳工,所以这个小问题很快也将不再是问题。 统领,是除了大春之外,所有龙牙兵对陆渊的统一称呼。 并没有人对此进行规定,但似乎是天生如此,每一名龙牙兵在称呼上都有一致的默契。 甲十九举起双臂,挡住面前滚滚而来的热量,他要离开这里,回到器师营专用的炼器房中。 绝大部分法阵都需要依托于物质存在,这也是熔炼炉外筑上厂房的原因之一,但此刻,熔炼炉中火焰太盛,法阵又较为薄弱,所以近处比之酷暑更为难耐。 这也是甲十九觉得厂房简陋的部分原因。 他的视线稍稍偏转,转移到另一侧的厂房正门,那里有数个穿着特殊辟火耐热器具的劳工从厂房中推出熔炼成形的极热金属锭,由小车载着,送到窗口附近的冷却区域。 摸了摸百宝囊,方才领取的那些青金锭,就是从冷却区域中捡出的。 厂房里有多少制式熔炉呢? 甲十九的目光似乎透过阵法和墙壁,窥探到内里巨大而火热的熔炉。 即使看不见,他也知晓内里共有三尊熔炉,熔炼出的各色一二品金属,以当下的消耗来衡量,也仅是堪堪够用而已。 或许统领还在为此发愁吧?甲十九不由得想起那位经常笑呵呵的统领。 但眼下的局面,同刚开始已经有了极大的改善,起码器师营的人,不再需要用气火辛苦熔炼原矿了。 极大地节省了时间,提高了效率。 尽管同陆渊的预想相差极大,但甲十九却觉得很满意。 器师营刚组建的时候,这些玩意还没投入使用,专门的炼器场所和工具也都没有,标准更是一应俱无,大家都坐在地上空手炼器,不愿意坐在地上的,也会做些聊胜于无的板凳桌椅,以提高炼器体验。 跟大春哥说的外界一比,就像是群原始人。 现在虽然简陋,却已经有了质的改变,有了专用的器具、合适的场地法阵、还有整套同样简陋的规程。 已经很不错啦。 “做完工作之后有什么安排吗?” 甲十九同一起来的甲二十转身离开熔炼厂房,朝着炼器房的方向,往回走。 甲二十的表情却显得有些困惑:“什么...安排,统领应该没有下达命令吧。” 两个人的思索方向,并不在一个频道上。 而这也在甲十九的意料之中,他摇摇头,不再说些类似的话。 自己很独特。 早在诞生没多久后,甲十九就意识到这一点。 自己的这些兄弟姐妹,虽然能够交流,资质也不错,可总觉得刻板了些。 他们的生活里,似乎只有‘命令’和‘任务’。 甲十九会对闲暇时光作一些小小的计划和安排,并对此抱有期待,但是别的龙牙兵却完全不会有这种想法,似乎只要统领没下达命令,他们就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但这并不意味着呆傻,龙牙兵们修行的速度、理解能力和执行能力都极强,只是在说不清的某方面,缺少自主能力。 这样一来,身处其中的甲十九便很快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同寻常。 好在大春哥和二春、三春同自己一样。 甲十九一想到大春,便觉得轻松很多,有一种让人很舒服的感觉从胸口传出,溢到全身。 那大概是可以称呼为雀跃的心情吧。 他这么想到。 大春在每个龙牙兵心里,都是极为可靠且温柔的兄长,只要出现在视野里,就会让龙牙兵们觉得有了依靠。 “今天,大春哥说还要叫我一起,帮他处理些事务。” 出于那种令人高兴的情绪,就算是平时少言寡语的甲十九,也忍不出开了口,略带些骄傲地说道。 大春哥可是经常叫我和三春帮忙呢! 前方就是炼器房了,器师营大多在这里,所以一栋栋的小平房分布密集。 就在这个时候,甲十九突然发现前方风格简单粗犷的平房之间,有两个人影从角落阴影里走出,朝他招手。 甲十九一眼就看到了大春,于是甩下同伴甲二十,快步跑了过去,在地面上留下一遛烟尘。 “大春哥!你怎么来了!” 平常,大春都是在夜幕将近的时候过来,但这会儿离夜幕还远,他就在这了。 大春拍拍他肩膀,面上带着亲切温和的微笑:“来找你的。” 他同跟在后面的甲二十打了个照常回去的手势,接着转向甲十九和三春:“阿大要见你们,咱们现在就走。”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八章 天高、雾重、云卷舒 陆渊拈起牙签,戳了块儿汁儿多水嫩的雪白削梨块,一口咬了下去:“嗯,真不错,脆嫩甘甜,舌头扁一扁都能压出甜汁儿来。” 咽下去后,陆渊又戳了块苹果,道:“方才盘子摆在这儿,一个个端着不下嘴,现在便宜我了。 算了,改天摘些水果给李庸朱宁送去,咱的这些水果品阶不低,对他们也有好处。” 果园里水果不少,辰皎吃的不多,所以常有剩下的,通常就分给龙牙兵和灵兽们。 也只有成天在外边跑腿的李庸朱宁没尝过。 俩人签了契约,进了核心管理层,那陆某人可不就是忠实员工的老板了吗。 陆渊觉得,这叫做来自老板的人文关怀。 目前,在陆渊心里,大春小绿独一档,假如按照关系和担任职务的重要性来分的话,类似于死忠和心腹。 往下一些,就是朱宁李庸,算是亲信,在职责层面和小绿差了些,但差得不是很多。 再往下,才轮得到大春推荐的人。 叫三春和甲十九过来,是为了看看他们是否真的符合陆渊的期望,假如没什么问题,这些有幸被大春看重的人就会一一被挑出来,正式担任大春的副手。 包括徐世文。 “我有一些想法,你要不要听。” 陆渊一滞,接着转向左边:“当然啊,你说我听。” 麾下的安排部署,职责干系,都是由陆渊自己决定,辰皎从来没谈及这方面半句。 即使有建议,也多是在陆渊并不明确的修行层面。 提出事关用人的想法,这还是第一次。 “用妖族来充当麾下,可以吗?” 辰皎的神情中并没有紧张和踌躇,她只是平视陆渊,等待着回答。 “要是有的话当然没问题啊。” 陆某人摸摸头,这对他来说简直是个不用思考的问题。 偏见是没有的,因为同居人就是最出名的妖。 辰皎不会无的放矢,也不缺乏谨慎的思虑,她既然这么说了,就是有些陆渊不必担心后患的成熟想法。 既然如此,陆某人来者不拒。 眼下的劳工数目并不多,而基地的建设才只刚刚开始而已,劳动力极度缺乏,只要靠的住,种族不是问题。 再说,陆渊也不是苛刻的主儿,他不赚独财,有肉吃,部属就有口汤。 即使是曾为青都界流匪的底层劳工,干的也是一分辛苦一分实在的活儿,过得不坏。 就算他是资本家,也是有良心的那种。 辰皎颔首:“我想着回去之后,应该会有很多难以处理的人物,如果罪不至死,就送你这来。” 辰皎的回归,必然将使得妖域的格局出现剧变,争斗在所难免。 正如她自己所言,她并不是小家碧玉,而是从血海中生生蹚出一条通天之路的军主。 温和是本性,杀伐果决是无数次宽恕和背叛后的判断。 “当然,棘手的刺头,我会预先处理掉。还有一些我不能顾及的族群,恐怕也要拜托你照顾。” 辰皎没有说什么恳请和感谢的话。 因为依着两人之间的关系,再说些客套话反而会显得生分。 以前,辰皎和陆渊那些关于蜜糖和修行道理、彰显公平的小小交易,也早已经消失。 陆渊想知道的,辰皎都会告诉他,而辰皎需要的,陆渊也会早早备好。 无所谓公平,无所谓付出和代价。 因为这早已不是交易。 “没问题。” 陆渊答应下来,一家人嘛,说什么两家话。 更何况,这算起来是双赢。 辰皎不想杀但又不能留在外界的那些妖,可以名正言顺地消失,等到大局已定后放出来,也不会影响局势,而陆渊白得许多能够差遣的劳力。 陆渊缺少劳力的原因在于,谨慎的本性让他很难相信一个人,遑论是一群人。 在对待人性的角度,他其实是个悲观主义者,不太敢对人性抱有太大期望,就连李庸和朱宁,也是在签订终身契约之后,才得知小世界的存在。 除此之外,便再没有旁人知晓。 若不能用确信的手段来钳制,陆渊不会放心。 所以从头到尾,陆渊都没动过大批任用良家子的心思。 因为小世界的干系太大,值得这世上近乎所有人为之行险。 院门外,传来较为规律的密集脚步声,大春他们来了。 也只有龙牙兵,才能够在无意中做到步伐几乎整齐划一。 辰皎起身,欲往外走。 “去哪儿?” 陆渊也跟着站起来,不解的问道。 养伤的辰皎出小院儿的次数屈指可数,大部分还都是因为陆渊。 在陆渊面前,主动出去,还是头一遭。 兴许是觉得辰皎伤愈之日越来越近,陆渊怕这一走,就真的走了,所以有些莫名紧张。 太过关心,所以每一次出门,都害怕是长久的离开。 辰皎回眸,神情中竟有些微微的狡黠,这时候的她,像是藏着些小小的秘密。 “我不走,给你备些小礼物。” ...... ...... 碧空澄澈,百里无云。 自从小扶桑脱离幼株状态,冰桂晋升四品,小天轨覆盖了十之八九的区域之后,小世界便有了肉眼可察的改变。 先是有了夜晚,再就是界河沙渐渐隐没,被逐渐清晰的青冥遮掩。 至此,这儿也算有了郎朗青天。 除了没有云朵和太阳,跟其它地方的白昼也没什么两样了。 但也正是因为缺了云朵的遮掩,所以这里的天空格外清晰,格外高远。 像是经水洗濯后,一尘不染的巨大蓝宝石。 在同陆渊留下句关于小礼物的话后,辰皎便在高而旷远的天空下,来到了大雾流苏前。 雾气氤氲。 随着时间的推进,大雾流苏的笼罩范围越发宽广,比之陆渊刚刚加点成功的时候,扩大了近乎九成。 似乎是也隐隐有了灵性,共生白雾的范围虽然扩大,方向却不是朝着祖脉,而是朝向祖脉影响范围外的一侧,不影响陆渊种地。 大雾流苏本就高达百丈,加之笼罩范围扩大,于是外层裹着的白雾也越加膨大,渐渐地形成一小片如棉花堆砌一般的白色雾海。 远远地看上去,像是碗倒扣的奶白色棉花糖。 只是和棉花糖不同的是,雾海的边缘是凝聚不散的渺渺雾气,风一吹,便会随之沉升流涌。 雾海中央,有淡淡的氤氲向上升腾。 似是不绝的袅袅烟波。 只是这道孤烟般的朦胧气儿,却没法抵到近空。 出了雾海百余丈左右,便似乎被无形的力量彻底打散,断在半截,再也凝聚不出形体。 辰皎在地上看了会儿,丝毫不觉得无味。 她就是为此来的,而给陆渊备的小礼物,也应在此处。 “帮你一把,也是帮他一把。” 辰皎微微努起嘴唇,轻轻吹出一口气。 气者,清轻浊沉。 浊气沉降填九幽,清气高飞入鸿冥。 这一道清气,凝而不散,肉眼不可见,却在出了薄唇之后,同天地交感,变得浩瀚广大。 它卷起流溢的细风和澹澹云烟,向上缓缓进发。 每进一寸,便会长一寸。 所以旁边只见它膨大拉长,却不见其底部有半点动作。 它卷起的流风和雾霭,在身周缓缓流动,组成一道厚而有透明质感的云卷。 越是往上,变化的速度就越快,只不过几个呼吸,就抵近了那道‘孤烟’散溢的左右。 然后,停了一瞬间,似乎也是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住去路,寸进不得。 但下一息,清气便击碎了这道没有形体与依托的屏障和限制,裹挟着雾海中央孕育的氤氲,扶摇直上! 天地之前,似乎聚起一道庞然的,连接青天与大地的雾气龙卷。 而那缕曾为‘孤烟’的氤氲,也直入青冥。 然后,完成使命的清气散溢,由此而聚的龙卷也彻底消失。 一切恢复原样,天还是那么高,雾气还是那么浓重。 唯一的不同就是,那抹氤氲停在了天上。 极淡,极远,极为缥缈。 它成了这个世界的第一朵云。 正文 第二百四十九章 ?是,但不完全是 陆渊和三春、甲十九的谈话很快就结束了。 本就不需要太长时间,问了些问题,交流了技艺和对某些事物的看法。 都没问题,所以三春和甲十九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大春在器师营的副手。 至于别的人选,也要经过相同的步骤。 现今在小世界中的,除了劳工,尽都可信,陆渊叫他们来,只是想衡量其能力,看看能挑多重的担子。 “只是...” 陆渊坐在椅子上,有些犹豫和踌躇。 只是大春最后推荐的徐世文让他有些难以决断,因为同他接触的时间不久,尚不知秉性如何,觉得有些能力,才暂时任用。 做的好,给他自由身和正常神真契约不成问题,但要说到委以重任,就有些勉强。 “要不,慢慢来吧,一点一点加些职责。” 陆渊决定对这个人多加留意,先把不重要的职责交给他,表现的好,再一点点加担子。 日久见人心,一个人的性情、秉性,会暴露在一天又一天的寻常生活中,这种痕迹很难彻底掩盖。 想着想着,陆渊就在一旁的特制竹椅上躺了下来。 要考虑的事情很多,正好也近夜了,不如先睡一觉。 就在他躺平垫好枕头,准备闭上眼睛的时候,青色天空中,却有朵轻轻淡淡的云朵儿,从墙壁挡住视线的地方缓缓飘进了视野中。 陆渊:??? 什么时候的事儿? 耳畔有微风拂过,带着淡淡的馨香。 于是陆渊知道辰皎又回来了。 “这就是你说的小礼物吗?” 陆渊躺在竹椅上,左手肘撑住竹条,左手掌撑着腮,姿势风骚。 不太雅观。 辰皎只当没看见:“算是,但不完全是。” 这就有些难猜了。 陆渊本以为,推进小世界朝着更为完善的部分进了一步就是那份小礼物。 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局限于此。 那...究竟会是怎样的惊喜呢? 陆渊想了想,没想出来。 随她去吧,反正跑不掉。 然后带着笑意,闭上了眼睛。 ...... ...... 天色渐渐变暗,不知从何处而生的光线斜着照在地上,有些昏黄。 黄土平原上,一处完成主体构造,尚未封顶的藏书楼旁,几个略显孤单的身影收拢了特定的工具,按照次序堆放在旁边的小板车中。 徐世文就在其中。 这是准备收工回去歇息了。 “徐头儿,咱们这边分到的人也太少了吧,干起活儿来太费力了。” 一旁的劳工只穿了件布衫背心,完全没有修者的样子。 他们现在的工作主体是建筑,所以有相当的部分都是力气活儿,修者也是会流汗的,在附加了清洁法阵的制式服装还没有完工的情况下,就只能靠着这种方式,来让自己舒服些。 徐世文却笑笑:“区域这么大,人手本来就不够,别的地方也和这里一样,这里多调几个人,别处就会少上几个人。 何况我们都在为这座...小镇出力,不管调在哪儿,工期都是一样的。” 各处建筑分得很开,数目也不少。 这是在为之后的龙牙兵以及据说要新进的劳工作准备。 徐世文伸了伸筋骨,他虽然是监工,可也会帮忙干些活儿,不比其它劳工轻松很多。 依着监工的权利,他本可以不这样,即使天天嗑瓜子儿闲逛,只要完成工作,大春也完全不会说些什么。 可他没有,而是和其他人一起,勤勤恳恳地工作。 光线把他的影子在枯黄的平地上拖得很长,徐世文看着自己的影子,饶有兴趣地提起旁边的木桶,晃了两下。 不为别的,就觉得很有意思。 在被陆渊从牢狱中揪出来之前,在那段自他出生起已经近百年的漫长岁月中,徐世文从来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在这样一片荒芜的平原上,做着些同寻常百姓差不多的工作。 甚至乐在其中。 为什么呢? 徐世文不禁思考起这个很让人困惑的问题,并且很快得到了一个较为笼统的答案。 大概是可以安安稳稳的活着,并且未来也似乎有了点盼头。 如果那位陆真传没有骗他们的话,努努力,就很有希望拿到正式的雇佣合同,取得相对的自由身,局势稳定了还能去外界逛逛。 嘛,虽然现在的生活并没有囚徒、奴仆的那种绝望感,但谁不想更加自由呢? 光线越来越暗,影子也越来越长。 徐世文赶紧放下木桶,招呼着几个工友:“赶紧的,再过一会儿天都黑了,那个叫做路灯的东西还远没有建好,不想摸黑回去就走快点。” 路灯这个词儿,是从大春那儿听来的,而大春又是从陆渊那儿听来的。 就以徐世文的观感来看,这位陆真传实在是不能称之为一位正统的修者,平时行事都很不重高门大派的那些繁琐礼仪规程,怎么方便怎么来。 嘴里还经常吐出一些很难让人理解的语句,说话方式、口头俚语等都让人觉得新奇。 路灯就是其中之一。 反正在他徐世文遇见的人里,像陆真传这般的人也就只此一例。 “没事儿,徐头儿,我会火系术法,就算天黑了,也能照着走。” 一个光着膀子的方脸汉子高高举起手,甚至还跳了跳,好让自己醒目些,让徐世文瞧见他。 “看见了看见了,就你那两把刷子,拿出来也不嫌丢人,上次就是你说着照明,结果反手就把小车给点着了。” 徐世文故作嫌弃,而后赶人:“快走快走。” 约莫是没有光源的原因,小世界里一到黑夜,就黑得彻底,说是伸手不见五指都有些抬举。 所以要想少费些功夫,还是早早回居所好。 器师营都在这,倒不是没有照明的法器,只是地域太大,人又太多,所以暂时没有安排。 劳工们也乐得如此,说不定之后有了照明的器具,工作的时间也得向后拖拖。 一路小跑,徐世文和相近的几名劳工,终于在天黑透之前到了居舍附近。 这儿是有光的,几盏以灵石为燃料的青灯挂在大门左右,将里里外外照个通透。 寻常时候,劳工们这时都应回来了,正常情况下,应当就着商店中买来的劣酒划拳或是找些其它的乐子才对。 可现在,居舍附近寂静无声。 因为门前立着道人影。 “春哥?” 徐世文看清了面貌,凑上去试探地问好。 他有些忐忑,拿不准这位上司是什么意思,此前可没有类似的例子。 “我来找你,见你没回来,就等了一会。” 大春颔首应对:“有些话,我想同你说。” 正文 第二百五十章 ??拔擢 “我想让你在原本的监工职责之外,再参与器师营所需物料的配送。” 大春平静地对徐世文说道。 他们站在劳工居所门前青灯能够照到的地区边缘,两人附近的光线模糊而弱,再往外走两步,就会彻底沉浸在黑暗中。 “是要抽些人专门负责?” 徐世文小心问道。 通过这些天来的旁敲侧击,他已经知道,那位久不见人,极少出现在这里的陆真传是这里的真正主人,而大春在陆真传面前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 在陆真传不在的时候,大春就是这片土地实际意义上的管理者。 有劳工觉得,在这样一片没什么人的荒芜地带,大春这个管理者的名头其实虚得很,也就是签了劳工契约,才不得不低头。 但徐世文并不这么想。 他和其它人不一样,不会对因为当前环境的简陋而对上层缺乏敬畏。 因为他在这里,看到了很多在外界看来十分离奇而难以理解的事情,也看到了仅有区区五十人的器师营的可期未来。 黄土平原,是脚下这片奇异土地的名字。 但徐世文对所处地域的了解也差不多仅限于知晓名称。 他不知道黄土平原在诸界中究竟是在哪个界域,处在哪个位置,也不知道这频繁改变的天象背后隐藏的具体意义。 可他知道,那五十余名器师营成员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他们每一个都具备许多优秀修者应当具备的条件,从炼器水准、修行资质、对任务的响应和行动能力,都是徐世文此前未见的。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这并不是练器班子,而是训练有素的战军。 假以时日,不,甚至不需要多长时间,这支人数较少的器师营就会成为令人瞠目的可靠后盾,这种支撑能力并不体现在战力上,而是在提供兵甲、武器、丹药、符箓等武备上。 器师营并不是唯一值得关注的部分,这里另有许多扑朔迷离而又叫人觉得震撼的地方。 房舍可以建造,阵法可以布置,人口能够引进,区域可以再进行细致划分,这儿或许现在尚还简陋,但不会一直这样下去。 他们这些劳工现在所做的活儿,不正是为这处将来完善强大的城镇添砖加瓦吗? 这里会逐渐变得完善,变得繁荣,变得强大,变得权力结构复杂。 到了那时,劳工们将会对曾经轻视的这里抱有深沉的敬畏。 而握有器师营与这一切的陆真传,又究竟是一个怎样难以估量的存在? 徐世文的神思,不禁有些飘飞。 他不敢当面去询问这些关乎地域、现在和未来的敏感消息,但心中的好奇却从未停下躁动,甚至与日俱增。 “是要分出些人,去负责器师营物料的专门运送。” 直到大春的回答传来,才打断徐世文的畅想。 声音没停,大春继续说道:“像泊港内里的许多建筑是需要和器师营共同动工的,而现在器师营的水平还达不到要求,更抽不出时间,所以这些较为特别的建筑只需大致划分区域,等到以后再考虑。 眼下的建筑暂时够用,所以需要将大半劳工从建造屋舍的劳动中抽出来,投入其它方面。” 除了各类建筑胚子的建造之外,利用熔炉提炼各色金属、运送物资、简单地处理些特殊原材料等也需要很多人。 并且随着规模的扩大,需要的劳动力只会越来越多。 但大春要说的不仅仅是这些。 “此外从现在起,你的层级提升到队长,有权力提拔监工,但要经过三春和甲十九的同意。” 当前,劳工们的组织架构也十分粗糙,不同层级的称呼都是随便取的。 在当初和徐世文的商谈中,只大致把签了契约的劳动力分为五等,一等最高,五等最低。 这个标准不仅仅能用于现在,即使以后又有人填补进来,也可以一直沿用。 徐世文之前便是监工,属于四等,在他下面是最为普通的五等劳工。 达到一等,便可以重新拟定契约,拿到正式的雇佣合同。 “这么快?” 徐世文有些惊诧,之前他便是这里唯一的监工,现在才没多少天,便又提了一级。 惊诧过后便是激动。 因为这意味着自己离脱离仆役的身份更近一步。 除了这些,还有一种努力得到回报的满足感,以及一些淡淡的、不知从何而来的骄傲。 “因为要做的事情变多,一个监工很难妥善管理,所以需要根据工作性质来对劳工进行区分,在每一类工作部分都设一个监工。 假如你还是监工的话,很难领导他们,所以提前让你擢升。”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虽然能指挥的人没变,但管理结构更为复杂。 乍一看,好似同原本没有分别,但徐世文是聪明人,知晓这其中的含义。 照目前搜集到的信息来看,这位陆真传手下的势力处于一个较为初级的阶段,组成简单,能力也尚还不足,且缺少附庸。 但潜力难以估量。 而在这样的时节,正是提升自身,攫取话语权的最好时机。 错过了这机会,就再没有如此值得把握的时机。 阶级还未曾固化,有大把机会,将来势力做大,再想往上便要付出千百倍的努力。 所以尽管这时只有虚衔,却是实实在在的拔擢。 其意义深远不仅在于此时此刻,还在于遥远未来的彼时彼刻。 “多谢春哥提拔,属下一定竭尽全力,为小镇出力!” 徐世文压下心头的激动,恭谨行礼。 “小镇?” 大春愣了一下,继而才反应过来。 大春按照陆渊的习惯,把这处黄土平原上的建筑群称为基地,而徐世文很少听过这个称呼,故而他对这里的称呼是小镇、城池等。 因为对他而言,这里有职务、有生活、有商店,除了没有女人之外,便同小镇没什么区别。 此外,他对这个几乎是亲手推动造就的地方,有一种独特的,难以言说的喜欢。 原本的宗门没有给他归属感,四处流亡的生活更没有,当流匪的时候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徐世文觉得,自己像是无根的浮萍,只是抱着活下去的心情,毫无方向地在青都界漂啊漂。 反倒是辛苦工作的小镇,居然让他有了些依赖。 因为这里给了他真正的安全感,不用花心思在尔虞我诈中,也不用担心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即使在不怎样的大通铺里,都睡得格外安稳。 “加油啊,阿大有时候是有些小家子气,但对待部属从来不会吝啬,他不会亏待每一个曾为他效力的修者。” 大春说完,就挥手道别,从袖子里拿出盏岩灯。 一道光圈以他为中心,在地面上出现,而后他抬脚,朝着无尽的黑暗迈步。 原地只剩下仍然保持行礼姿势的徐世文。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一章 期望 “我得...我得...干点什么。” 大春刚刚同徐世文谈完话,他所处的黄土平原南边是风谷,风谷南边是仓库,仓库面才是小院。 黑暗中,陆渊睁开了双眼,迷迷糊糊地说着断续的话。 对修者而言,平日里已经不需要太长时间的休息,所以距离陆渊合眼总共也没几个时辰,就醒了过来。 一盏烛光温和的小巧明灯亮起,驱散了无处不在的黑暗。 辰皎点燃了桌上的小灯。 自从去了芒山之后,陆渊便很少在小世界中过夜,醒在无光的黑夜里,这还是第一遭。 “不必那么急的,我们还有时间。” 辰皎走近来,将手覆在陆渊的额头上。 她的手是清凉的,给人的刺激却并不剧烈,甚至很是舒服。 丝丝凉意沁入脑海,让陆渊还有些焦躁迷糊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陆渊是隐隐有些急的,因为对他而言,要做的事情很多。 要修行,要搜罗灵植,要等红点,还要尽快把大春、二春三春和甲十九的修为技艺提升,顺便打开附近界域的商路。 除了这些,还要思考各界局势,包括妖域在内。 因为修真界域这边,宗门和其它势力关系紧张远超以往,而辰皎的伤势也将完全消失,回到妖域。 陆渊只觉得可用的力量并不多,更远远达不到扭转局势的地步。 但势力和力量都绝非一蹴而就,尤其是陆渊这种稳扎稳打的方式,就更需要时间来积累。 所以即使是刚睡醒,也有一股声音在脑海里催着他做事。 但这些事情里,现在能做的也就是修行和等红点。 大家都休息了,就他一个人醒着,能做个鸡毛。 陆渊清醒了,辰皎抽手便坐了回去。 “别啊,再冰一会,我这思绪还没彻底清醒呢...” 但是怅然若失的陆渊也只能小声嘀咕。 “唉。” 没事儿就修行呗,陆渊正儿八经花在修行上的时间还真不多。 一边运转体内真元,一边还有心思想其它事儿。 从部属方面来讲,准备树立的典型定下来了,是大春到三春,加一个甲十九。 二春主要负责战兵营,辰皎正在叫他,陆渊能做的就是给他提供资源。 而大春、三春和甲十九,却不仅于此,在每日修炼中,要抽出时间来听他讲解炼器方面的道理和知识,再做些试手的东西来锻炼手艺。 对二春的期望较为模糊,但对大春、三春和甲十九,陆渊希望他们能早日达到器师水准。 其中,大春最好能在他入金丹之后,达到归真巅峰。 这一过程,天亮就开始。 除了这些,四季所属的灵植也稍稍有了眉目,李庸他们已经收购到一株署葵,被陆渊种在宿秋海棠不远的地方。 还余两种陆渊看重的,分别是报春风铃花和挽冬风信子,这两种灵植的产地很容易找,但还是需要自个儿去拿。 再就是顾老头列的那些灵植名目,正好身处巨木界的修者小镇,可以抽空去找找。 这片毕竟是在朝晖宗附近,规模还挺大的,只是最近几天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由,被朝晖宗勒令整改,闭市两天,明天正好开市。 陆渊起初没找到城镇的原因,也在于此。 再就是红点,这些天断断续续的有红点进入青玉葫芦,陆渊攒着没敢用。 总体上来说,要狠狠收割一批红点,还要等四个月左右,土珀木等灵植收割,现在这点不是很多。 现今的这些红点,是准备给促进修炼的灵植用的。 “真是难呐。” 陆渊叹息一声,惹得辰皎都有些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给自己加点之后,陆某人本身就是这诸界未曾见过的奇迹。 满资质的修者是此前未有的。 他修行的速度,已然极快,快到超出所有人的预想,不到一年便跨越了筑基这个大境界,如今更是朝着归真最后的真一小境界狂奔。 但这对他来说依然不够,才想着从外物入手,把修行速度再提一提。 因为越是往后,修行所需的时日和需要投入的努力便越多,不是倍增,而是远超于此,近乎以指数形式递增。 这也是为什么,诸界生灵亿亿万,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修者却从来都是屈指可数的原因之一。 而对于满资质的陆渊来说,寻常丹药、灵植的效力都极其微弱,但幸好,他有红点这种破格的存在,能够使得灵植朝前猛跨一步。 当人把注意力全都投入一件事情的时候,便会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陆渊想着想着,天就亮了。 “我去找大春他们,然后大概晚上出去。” 每次出去的时候,陆渊都会交代一声。 看起来是不是很没有必要? 不,因为辰皎每次都会回应。 “嗯。” 陆渊这才满意地把小院里用得顺手的器物们装进工具箱,提溜着出门,朝着黄土平原的方向去了。 正文 请个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sbiquge.com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二章 ?如梦初醒 修行路上难觉岁月。 除了教导大春他们之外,陆渊其它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修行上。心思专于一处,对其它方面不免会忽略些,这样一来,他对时间流逝的观感便有些变化,不再如以往那般敏锐。 不觉间,过了小半年。 又到了一轮大收割的时候。 “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 直到青玉葫芦里又增了许多青红二点,陆渊才真切地意识到,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 他长吁了一口气,从竹椅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这段略过的日子给他留下的印象并不深,论及个人观感,这小半年的时光甚至不如之前的一个月。 实际上是过了很久,但陆渊想到这小半年的时候,只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可能是因为生活气息少了,也可能是因为几乎不与他人接触。 总之像是睡足了囫囵觉,做了场长梦。 伸完懒腰,陆渊环视周围,没见到想见的人。 辰皎不知去哪儿了。 然后他开始细致感受自身修为,将现在的境界与专心修行前作对比。 “拉胯,本来以为能到金丹的,看来境界之间的差距,比我想象的还要大一些。” 没到金丹,止于归真的真一境界顶峰。 陆渊耸了耸肩,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 想我陆某人,也是天纵之才,虽然在外界声名不显,但这并不妨碍我在资质这部分占足了优势,说是冠绝诸界也没啥问题。 可居然还是被这道小小的境界门槛挡了一挡。 不过没关系,给点时间,还是能轻松跨过去的。 陆某人完全忘记了他平庸的本质,当年挂还没攒够的时候,可是在外门足足磨蹭了两年。 这天纵之资完全是靠加点堆上去的。 “已经非常快了。” 辰皎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院里。 两人已经十分熟稔,再加上陆某人在这里并不会专门掩饰神情,所以甫一瞧见他的表情,便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 “我见过不计其数的修者和妖,不论他们的资质和最后抵达的境界,单以人数多寡来算,绝大多数都要在归真境界磨上数百年。” 在修行这条路上,越是不凡的境界,成就的难度就越大。 辰皎沏了杯清茶,递给陆渊,待他接过后,继续不急不缓地讲解道:“金丹这道门槛,拦住了许多人,九成修者连摸到门槛的机会都不会有,而剩下的一成不知花了多少年才抵达你现在的境界。 可即使用尽手段,这些归真巅峰的修者里,能顺利越过去的也十不存一。” 陆渊端着茶盏,啜了一口茶水。 嗯,没一点涩味儿,挺甜。 咽下茶水,他才厚着脸皮道:“我陆某人有大气运,有神真垂青,自然要求要高一些。” 这话也就是在辰皎面前说说。 辰皎摇摇头:“不说他们,就说你的师兄师姐。能成为太华首席,资质自然是诸界中最顶尖的那批,可就算是他们,在归真境界停留的时间也不会少于六年。 可你呢,从入归真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一年左右。” 听她这么说,陆渊才猛然回想起,原来从自己入内门起,时间才过了不到两年。 就在两年前,自己还是太华外的底层植耕,种着最贫瘠的灵田,过着靠体力吃饭的日子,最大目标就是先进练气的照神境,再入筑基进内门。 可现在,只两年不到的功夫,他就已经是宗内地位最高的真传,权限仅次于首席,拿了灵植夫的盛夏玉牌和符器阁乙中房的器师玉牌,甚至还总领过十二名金丹境界器师,提出了种种天马行空的法器设想并一一实现,打败了金丹之上元婴之下的陈华,使的芒山免于从内部被摧毁,在同元婴对抗的战役中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原来我这么吊的吗?” 陆渊稍微理了一下自己的履历,旋即被自己震撼到了。 不愧是我! ...... ...... 在陆渊如梦初醒一般,整理着修行所得的时候,顾老头的符器阁后殿也迎来了位离宗已久的客人。 “师兄,我回来了。” 羽铩真君作了一揖。 他在五位阁主中年纪小些,顾纯垆对他来说亦师亦友,故而不管旁人怎么看,久别重逢之后,礼数不能少。 “这一年来,确如您所预料的那样,有许多大妖想进盘圆界,其中对军主残部带有恶意的,皆被我斩了。” “从封闭的妖域里逃出,赶来与军主残部汇聚的妖也有一些,大妖小妖皆有,他们在盘圆界占据了块地方,暂时安顿下来。” 自从被安排去盘圆界之后,羽铩真君便带了战军守在那里,在不影响新军磨炼的前提下,照应着肆野军和青檐等赤渊军主的残部。 直到这几日,他心血来潮,方才孤身赶了回来。 “师兄,近几日有些莫名的感觉,一是来自军主残部的召唤,二就是来自宗内了。” 顾老头却并不显得意外,他从满桌器具材料中抽出手,轻轻一挥。 后殿的门窗便随之合上,淡淡华光亮起,游走于画栋雕梁之上。 阵法运转,纹理生辉,遮掩住了一切殿内的气机。 这里的主体阵法是由顾老头亲自布置,一旦运转,便似同人间相隔,哪怕是境界比他再高一些,也决然不能探看内里。 “法相之后,便不可能有无谓的感应。” 顾老头起身来,平视羽铩真君双眼:“掌教在半年前已经回宗,此刻正在峰下闭关。而对军主,我也曾唤过她的名讳,稍有感应,她的伤势应该在好转,不日即可重临诸界。” 在诸界之中,拔尖的人就那么些。 青阳真君、羽十封、顾纯垆独一档,现在还要勉强加上个鹿骨香。 羽铩真君同这些人比,自觉还差了些。 这些人,都不是寻常法相巅峰可比,即使是化神之秘,也可略探一二。 元婴境界便与天地交感,到了顾老头这境界,便已经对涉及自身之事稍有感触。 也是借着这种方式,他才能略略猜出辰皎处境。 “果然如此。” 猜测得到证实,羽铩真君的面上却并没有半点放松,他本就消瘦,此时神色更为严肃,眉头紧拧,更显得两颊瘦削, “军主回来,妖族那边的压力便能轻些,这固然是好事,但却不知掌教这回有几成把握。” 欲登天者,必经不测之险。 世间修者,已千余年未出化神,青阳真君如要行千古未有之事,也必然会面对难以想象的困难。 顾老头却只是摇摇头,并未回答。 事关化神,绝非一两句便能说清,岂敢妄言?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三章 ?领人了 大雾流苏林里,大春睁开了眼睛,站起身来,从五心朝天,呈打坐姿势的修行姿态脱离。 单从外表来看,大春五官清秀,皮肤白皙,有些文弱气,若是放在外面,也是妥妥的一名清秀书生。 随着修为的进步,原本外表的些许绿意也像是剥落的锈漆,慢慢地消失不见,他异于常人的部分,只剩下透着清新碧色的瞳孔。 抬起手臂,活动了下全身肢节,大春照常从白雾里走出,往黄土平原的方向过去。 雾里修行,平原上干活,是所有龙牙兵都默契遵循的一个原则。 在这小半年里,每一名龙牙兵依着这条原则修行做事,极少有例外。 过了风墙,再行过一小段平坦的黄土路,就接近了如今的‘基地’。 “春哥好!” “春哥妙!” ... 路上遇见的劳工都跟大春打着招呼,大春也一一回应。 如今的建筑群,跟陆渊原本的预想有了些差别,说是基地有些勉强,但若是用上徐世文用以描述的“小镇”一词,反而极为贴切。 因为经由器师营花大心思布设阵法的可用建筑,其实占比并不多,反而是没有布设阵法的、用于民生的建筑多一些。 除了原本的居舍和简陋店铺之外,还增设了酒肆、赌馆、书店、食馆等,最离谱的是,还有间专用于听歌唱曲儿的红袖招。 这可不是出自陆某人的指使,而是徐世文和李庸的建议。 只能说是恰逢其会吧,李庸去战乱界域的邻界开新店的时候,刚好碰上一家名为红袖招的‘养生之地’解散。 生意做不下去了,因为临近开战的界域,所以局势要比其它界域紧张许多,再加上不知得罪了什么人,故而这养生的生意是做不下去了。 李庸嘛,常常来小世界里,同徐世文等劳工渐渐熟稔。 都在陆渊手下做事,自然要多为同袍考虑,急他人之所急。 所以他请示了陆渊,陆渊又同辰皎商量,同意之后才买下姑娘们的卖身契,在小世界里也开了家红袖招。 用陆渊的话来说,这叫扩大消费渠道,通过种种不同类型的消费,把劳工手里的贡献收拢回来,提供货币流通渠道,免得花不出去。 同时,还能提高劳工们的幸福感,提高忠诚度,减少别的心思,省的整天搞些幺蛾子。 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 值得一提的是,如今小世界里,劳工的数目也有提升。 原本止于两百,现在则翻了一番。 都是朱宁抓的。 这小半年以来,商团的生意逐渐铺开了,还起了个商号名叫天工坊,盈利自然也朝上蹭蹭地提,如此自然会招致旁人的眼红。 明着来的倒是好解决,毕竟身后还靠着太华,可人呐,不是总喜欢照规矩来的。 所以那些玩截道的,准备杀人越货的,大多被朱宁和战兵营拿了进来,签下契约,成为劳工的新鲜血液。 如今这些跟大春打招呼的人里,也不乏这些‘新人’。 劳工们的幸福感是提上来了,器师营的事儿也没拉下。 大春越过楼阁之间的宽大缝隙,进到器师营所处的范围。 这里的屋舍大多间距极大,且铭刻的纹理最多最杂。 同半年前相比,楼舍的数目增加了许多,具体划分也更为细致。 不但彻底成了三股,分别负责炼器、符箓和炼丹,每一股又根据具体任务分成不同组织。 其中,分到炼器这股的龙牙兵最多,符箓部分其次,炼丹的最少。 “大春哥。” 大春推开一处巨大屋舍的门,进了去,屋里三春和甲十九早早地就候在里面。 这是陆渊开小灶的地方。 屋舍占地极广,却只一层,故而并不高,只是简单用风木封了顶。 但这里却几乎是炼器设备最为齐全的房间。 平时陆渊,就是在这时辰左右,来到黄土平原上,教授技艺知识。 大春点头示意,而后问道:“你们现在是什么境界?” 他同陆渊一样,将大部分时间用在修行上,在大雾流苏林和丹药的加持下,至今已经是抱扑小境界,在归真中居于中流。 而技艺,更是在陆渊的言传身教下,抵达器师水平。 根据陆渊的评判,觉得假如在太华,拿个乙下房玉牌绰绰有余,乙中房也能试试。 “我们都在化穴小境界,统领说炼器水平勉强达到器师。” 三春和甲十九同时应道。 大春点了点头,看来阿大树立典型的效果很不错。 如果按照以前的方式,对器师营统一教习,供给资源也均分,只怕距离出一名器师还有很长时间。 但现在,虽然其它人的进步不如预期那样快速,但至少已经有三名器师出现。 “统领今日是不是不来了?” 坐在角落蒲团上的三春突然问道。 因为在往常,这会儿陆渊应该已经到了。 可现在,他连个影子都没有。 正在这个时候,大春却觉得腰间的玉佩有些动静。 那是陆渊特地做出来供短途通讯所用,没有保密性可言,因此专用于小世界内,它能够影响的范围不远,但是连接黄土平原和小院儿这段距离还是绰绰有余。 “喂?大春?能听到吗?” 里面传来了陆某人的声音,十分响亮。 “能的,阿大。” 大春在第一时间作出回应,然后等待指令。 “快来小院前面这块,来领人啦!” ...... ...... 红点在陆渊手里基本是留不长的。 就像灵石一样,多了就想花。 这波收割,又带来了万余红点和具体多少没数的青点,那么陆渊肯定不能任由它们在葫芦里放着。 早一分投入,就多一分收益。 所以陆渊又调了一万颗红点,让大春又多了一百个兄弟。 时至今日,他麾下的龙牙兵已经有两百零五名。 已然是个不小的数字。 粗略估计,战兵营将扩充到百人,再有百名便足一营之数,可以勉强算是一支战军了。 假如途中不生变故,再过一年,就能抵达这般规模。 陆渊把剩余的青红二点装回葫芦,面对破土而出的林立龙牙兵胚子,舒了口气, “这不是好起来了吗?” 正文 卡住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sbiquge.com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二百五十四章 ?水 滴答——滴答—— 水滴自黑瓦边缘坠下,从墙檐落在青石上,溅起一圈清澈又细密的水点。 屋檐,房顶上垂下细流,同积聚地面各处水分的小小溪流一起,沿着墙角,从微微凹陷的青石板中朝南流淌。 下雨了。 小世界的第一场雨,来得叫人猝不及防。 同样出人意料的是,这场雨如此干净和清澈,在洗尽往日积聚的尘埃之余,落在地面上的雨滴仍旧如水晶般剔透。 就连地面上,往池塘里倾注的小流,也亮堂得像冰桂的枝节。 如果以世界范围来看的话,这场雨的范围真是后无来者的大。 雨滴落在小天轨范围内的每一寸土地,而小天轨已经足足笼住了十之八九的地面。 几乎整个世界,都被掩在朦胧的雨幕中。 在蚁巢附近的蚂蚁,迅速回了巢穴,而那些离得远的,就躲在了长期灵植们的叶片下。 小金把金银两种颜色的叶片放低了些,帮聚在它身下的蚂蚁们挡住雨滴。 小绿则有着丝毫掩盖不住的兴奋,它放下吸纳灵石的手头活儿,跑到外面,任凭雨点落在龟壳、四肢和小尾巴上,完全没有动用天赋遮掩的念头。 淋雨的时候,它面前有株藏在树下的宽叶小草,有水珠坠在叶尖,饱满而微带弧度,亮晶晶地,像一颗珍珠。 小绿爬了过去,伸出舌头,把这颗水滴舔进嘴里。 末了砸了咂嘴。 不知道是甜的,还是没味道的。 小世界的灵兽们很不少,它们的种类和数目都在这小半年里有了可喜的提升。 谷地仓鼠和紫须鼹鼠躲进深深贯入地底的巢穴,金环蚯蚓们也不再露头,南方的河道网罗之间,有走兽奔跑,有禽鸟低飞,各自寻找自己的小窝。 和小绿一样兴奋的,大概只有江河之中的鱼儿们了。 平时不多见的鱼儿们,此刻都聚在水面,它们矫健灵活的的身形泡在水里,只露出或黑沉或亮白的背脊。 一片片背鳍从河面划过,掀起不同于雨滴溅起的长长涟漪。 偶尔还有鲤鱼跃空,在密集的雨滴中奋力甩尾,跃出水面,带起一瓢转瞬即逝的剔透水花。 雨打在绿叶上,草茎间,也落在房顶墙檐,坠在雾里。 视线所及,都蒙上了层缥缈朦胧的烟水儿气。 陆渊把竹椅和辰皎的木椅搬到房里,就靠着房门,和辰皎一左一右地看雨。 “好快啊。” 陆渊抬头望向天空,语气唏嘘。 层叠的浓重灰云遮住了天幕,即使极目远眺,也只能望见浩浩荡荡的无垠乌云,从视线落处一直延伸到不知多远的边际。 “当时想着,那么小的一团薄云,要多久才能按着节气司职,降下雨露,我原以为中间等待的时间会很漫长,没成想刚像是做完梦,它就裹着雨来了。” 辰皎助云升天时,那云朵又薄又小,一阵寻常的微风都几乎能把它吹散。 谁也没想到它会成长得那么快。 “雨,瑰魄之变也,贯四时,丰草木,以盈诸生。” 陆渊摇头晃脑地把以前从书里读到的句子念出来:“这雨来的有些突然,好在咱们除了这两张椅子,也没别的需要遮掩的。” 小院里还未布设挡雨的阵法,一来是因为陆渊没加,二来是因为没什么必要。 就像现在,在屋里躲着看雨,不就挺好。 空气中有种湿润的味道,是丰沛的雨水带来的。 陆渊嗅了几口,觉得有种别样的清新。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五章 天工坊 这半年来,外界的局势倒没有多少变化。 虽然诸界的气氛总体上比过去的百余年绷紧不少,可战乱仍然只是局限在个别界域。 云海界便是这个别界域里最为大众所知的,本地宗门和叛军打了半年,也没有能定下胜负、决定一界局势的惨烈战役出现。 除了这些不太安稳的界域和它们的邻界,余下的大多数界域仍然较为祥和,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但总会有些人,能透过勉励维持的和平表象,瞧出内里汹涌的暗流。 “世道真是变了啊。” 瞧着没几个人的铺子,再看看不远处人满为患的天工坊,韩章深深叹了口气。 这儿是石棱界东华宗主管的一处镇子,说不上繁华,但也并不偏僻,在整个界域的交易场所里算是中上游。 韩章则是镇子里的一家铺子主人,不过主营的并非是主流的法器符箓,而是些有着历史传说的古老物件。 简单的说,就是修真界域的古董。 甭觉得这营生不吃香,事实上,好这口的修者还不少。 苦哈哈才整天为活着奔波,而在满足了最基本的物质需求,稍稍有了些身份地位以后,精神方面的需求便也成了不可或缺的部分。 许多奢侈品,就是迎合了这部分修者的需求,方才产生的。 譬如养颜丹,本是并不难炼的一类丹药,效果随原材料的品相种类而变化,成本也就普通,在大多数修者能承受范畴内。 可在和平时期,这味药极受女性修者追捧,这不就是商机吗? 于是原本并不算昂贵的养颜丹,价格在短短几年内翻了几番,成为普通修者难以企及的存在。 大宗门垄断原材料和成品丹药,旁人就是想打破局面也无可行之方法。 更有甚者,将养颜丹的效力劣化,硬生生将其区分为数个层级,给劣质养颜丹价格稍微高些、但普通修者尚能承受的价格。 而完整效力的养颜丹,则成为了实实在在的奢侈品,价格被炒到天上。 即使如此,购买养颜丹的修者仍是极多,根本不用担心销路。 韩章所经营的铺子,虽然和这养颜丹的路子不大相同,却都是靠着那些有钱有面儿的修者。 别的不说,就搁在半年前,同石棱界相邻的云海界还没打起来的时候,他这古董店里可是门庭若市,不比现在的天工坊差多少。 但常言道,盛世古董,乱世黄金,放在这修真界域中也差不多。 云海界打起来了,这些个相邻界域也多少受了些影响。 人群迁徙,盗匪横生。 当生存都受到威胁的时候,还有多少人愿意对那些历史悠久的老物件投以关注呢? 于是韩章这营生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败落下来。 眼看是做不下去了。 “收拾好了没有?” 门可罗雀的情形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看样子,今日也不会有客人来。 韩章索性关了店门,挂上了打烊的木牌。 “老爷,还差些桌椅板凳没地方放,要不我再找些人,租辆车来?” 内里迎出个伙计,模样年轻,像是个大小伙子,却是在他这儿干了许多年的老仆,神真契约都续了终身。 “别,都扔在这儿吧,再租辆跨界的车可不容易,眼下出界的人家又不少,等找着了少不得得等上几日,为些普通器具不值得。” 韩章摆摆手,否了伙计的提议。 营生做不下去,时节又不那么太平,对于他这种少有倚仗的散修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搬家。 这儿不太平,就找个太平的地方。 反正眼下,九成界域都还算安稳。 “唉,现在搬走倒是容易,可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今日被迫离开石棱界,日后战火再烧到巨木界、双天界,乃至是整个修真界域,那我还能搬去哪里呢?” 韩章自觉,还是有些远见的,而言语之中的担忧,也是他这些日子以来,兴致一直不高的原因。 他是散修,无门无派,出事了没人给他兜底,没人给他扛事报仇。 交友倒是不少,可这些关系也就止于利益,属酒肉之交,怎比得上同宗那般亲密。 若是生在和平的时候,倒也不缺几口饭吃,可要是生逢乱世,便同无根浮萍也没什么区别,只能随波浪浮沉,而无任何抗拒的力量。 伙计的见识浅,不太理解韩章的叹息:“老爷,眼下只是云海界境况危险,咱们还有那么多界域可以去,实在不行,换个营生,总也活得下去。” 韩章却只是摇头。 如果说,云海界、青都界乱局是前兆,那么距离真正的戏幕拉开也不会太远了。 假如真如预想那般,那么天下之大,将无安然立足之地。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只是这些事情和其中的道理,和眼界不同的人讲,很难讲清。 于是唯有摇头。 “天工坊的人来过吗?” 韩章继续问道。 他在这里做生意也有十来年,这最近出现的天工坊自然也被看在眼里。 起先,韩章只以为,它只是个实力较强的小宗门生意,贩售些较为原始的未经处理材料和少部分符箓法器就到顶了。 但慢慢的,他发现自己错了。 错的离谱。 天工坊的生意越做越大,范畴从原材料逐渐过渡到以精品法器、符箓和丹药为主,甚至支持专门定做。 这已经不是小宗门能够拥有的能力。 接着,韩章以为,这是哪家金丹宗门撑着的商号,但这个猜测紧接着又差点被推翻。 因为天工坊售卖器物的范畴,从普遍的一品二品,上升到了三品。 这就非常了不得了。 修行境界上,金丹同前三境差别极大。 入了金丹就意味着生命层次的彻底提升,和各项能力的飞跃。 其中最显著的,便是同神真沟通的更深。 归真和金丹,便是寻常修着者和高阶修者的分水岭。 跨得过去,便是享寿八百,御六气以游无穷的金丹真人,真正入了道途,在诸界站稳脚跟;跨不过去,就还是凡夫俗子,拘囿于地面,寿尽之后只剩黄土一抔。 器物也是如此。 天工坊既能售出三品法器,便意味着身后至少有一名器师。 技艺境界和修行境界并不一定挂等号,但大体上,能为器师的多是真人。 当今界域,器道之上,太华一家独大,其余的散修、宗门和势力,加起来也未必能这方面争上一争。 金丹众而器师寡,是诸界的常识。 这里的众并非实指,而是与器师数目相比显得多。 这就意味着,寻常金丹宗门也撑不起这样的生意,天工坊背后,只可能是极为老牌的金丹宗门,或者大宗。 这也能解释清楚,为何它生意越做越大,却依旧红火平稳。 面对这样的盈利,不可能没有人心动。 韩章久居于此,更是知道其中的龌龊,若天工坊真没什么背景,哪怕是东华宗也定然会在其中掺上一脚,牟些厚利。 但天工坊似乎没有遇到任何有力的阻碍,安稳开到今天。 莫说是正面的手段,哪怕是下黑手,都完全没有阻碍它的发展,这意味着天工坊的实力不容小觑,是韩章难以接触到的层面。 而今,天工坊越做越大,甚至购了几份周边铺子,并在一起,合成一个大大的商场。 方才韩章问起,是因为他提前向天工坊的二位掌柜提交过拜贴,想要售出自家铺子的使用权。 若是能得到日后照应一二的承诺,便是白送也值了。 反正都要走了,铺子又带不走,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还没,老爷。” 伙计应道。 韩章又摇了摇头:“若是天工坊来人,立刻请到后室。” “是,老爷。”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六章 现状 韩章至今没等来回复,不是因为天工坊倨傲,而是因为朱宁李庸这二位天工坊的大掌柜,此刻并不在石棱界。 且由于可用之人才不多的原因,石棱界的天工坊的数处分店只有一位提拔上来的副手,难以尽快作出决断,这才是韩章迟迟没听到消息的缘由。 那么这两位天工坊大掌柜究竟在何处呢? 答案显而易见,他们在小世界中。 每隔一段时间,朱宁李庸在完成原定计划之后,都会抽个空来到真正的大本营中。 一来是据着时局和器师营的方向,安排下一步计划的制定;二来也是多多了解陆真传麾下的这些同僚,打好关系。 陆渊麾下的几个部分,大多是相辅相成的关系。 小绿管着灵植的产量、品相和种类,以及一些蚕丝之类的额外产出,同时也负责各处宝地的利用;二春负责战兵营,偶尔给商团护航;三春和甲十九则是陆渊较为倚重的新人,负责器师营整体运作;朱宁李庸则负责天工坊。 大春和旁人不一样,虽然这段时间来重于修行和技艺,但仍然有着对各方面作出决断的权力。 身为不同部分的领头羊,互相之间缺乏沟通是极为不利的。 所以李庸朱宁,没事就过来看看。 “现在呢,天工坊的分店,已经开设在许多地方,除了战乱界域的临界之外,在许多平和稳定的界域也有分布。 具体包括巨木界、青都界、石棱界...等十个界域。” 跨界的买卖,已经脱离了原本界域的束缚,算的上极为出彩,只有关系人脉和资金俱都充足,才能插手。 而天工坊如今的规模,已经远在其上,称得上是新星,有成为真正大商号的潜质了。 李庸将目前各处分店的分布陈述了一遍,继而才提了当前的问题:“眼下的规模,已经是当前的极限,再开一处分店都不行。 很多分店都出现商品供不应求的情况,这证明天工坊的商货品质已经深入人心,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当前器师营的产出稍有些乏力。” 器师营的产出真的乏力吗? 事实上并不是这样,器师营在这半年里,人数和整体水平都有极大提升,更是在陆某人的调教下出了三名器师。 不仅一二品商货的生产速度大有提升,同半年前比翻了两番不止,出产的商货层级也正式将高阶器具纳入其中,从根本上拔高了本质和上限。 三品是区分高低阶器物的主要界限,凡涉及到这等层次,就意味着脱胎换骨,有了质的飞跃。 在生意上,则表现为极为出挑的价格,和供小于求的市场。 也正是因为具备贩售高阶器物的资格,天工坊才能在短短的时间内,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商团,一跃成为令人瞩目的冉冉新星。 所谓产出乏力,只是同过热的市场需求相比,而非实指。 “再等一段时间就好。” 甲十九顺着话头,给出了答复:“我们器师营前些天又进了五十名兄弟,练手的资源足够,我也总结出一套适应当前产出的培养流程,能够让他们快速抵达相当的水平。 另外,应统领的要求,大春哥和我,以及三春都在物色重点培养的新人选,争取多培养出几名器师。” 甲十九已经不再是半年前尚有些懵懂的新生代龙牙兵,他仍然有着蓬勃朝气和好奇心,却也在同外界的往来中变得成熟。 在大春专于修行的时间内,同商团的交接往来基本都是由他出面。 久而久之,他对解决问题的方式就极为熟稔,应对当下的局面,已经能做到游刃有余。 陆渊对器师营寄予厚望,因为这个团体所代表的意义极为巨大,并不仅仅局限于供给商货一项。 从基地的构建,再到日后战兵营的兵甲物资,都需要仰仗器师营。 现在,由于人数少,整体修为低的缘故,战兵营和器师营在形成战力方面并不明显,朱宁一个人都能压过整个战兵营。 但这并不意味着战兵营的存在感会一直薄弱。 诸界主流的战军,早已不是完全依靠战兵个人修为的原始组织,而是借助多种多样的器具、兵器、战术等来达到歼灭敌人的目的。 因为修者,尤其是高阶修者的数目是极为有限的,而借助战舰、符箓、阵法和诸类法器存在,战兵能够以整体较弱的修为去击败更为强大的修者团体。 眼下是因为器师营的器师数目太少,难以形成规模,将泊港建设完全,所以战兵营到现在还停留在提升战兵的战术修养和个人修为上。 缺了相应的军需配备,当然无法形成像样的战力。 这也是陆渊接下来准备完善的方向。 泊港的区域已经划定,就在小镇的北方。 在那边,为将来战舰准备的区域自然是十分广大,头回来小世界的时候,李庸朱宁便已经对那片土地的用途觉得好奇。 后来得知是为泊港准备之后,即觉得震惊,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毕竟陆真传坐拥整个世界,为自身势力培植一支强大的战力也是必然。 李庸朝北方那片仍旧只有几栋屋舍胚子的广阔土地,朝着器师营的主要负责人问道:“陆真传尚未着手准备建设泊港吗?” 如今的泊港,只有简单铺着木板等的平整土地,外加几栋尚未布设阵法的半成品屋舍,完全没有动工的迹象。 半年前就是如此,如今还是这番模样。 也怨不得李庸想要问上一问。 “已经在筹备了。” 甲十九终于给出了明确的答案:“前些日子,营里人数激增后不久,统领便有心动工。 只是因为器师数目过少,加上你们天工坊的需求又大,这才抽不出人手。 等到新入营的兄弟们手艺都纯熟了,便能腾出手来,专注于泊港建设和战舰构筑。”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七章 ?雷池 泊港,是最令陆渊头疼的部分。 早在基地尚未出现之前,他就动过心思,但末了还是没辙。 直到现在,器师营开始发挥作用,小镇也逐渐有了些样子,可北方的泊港还是只有层地皮。 是因为陆渊懒吗? 不,没谁比他更迫切地想动工了。 可能对掌教那种层级的人来说,现有舰队或许有可取之处,但意义不是太大。 但青阳真君那种修者,是真真正正站在修者和妖族的顶端,达到现今生灵极限的存在。 他们之所以仍旧停留在目前的台阶,并不是因为比过往出现的那些化神差,而只是欠了份机缘。 但这样的人,在这千百界域,亿万生灵之内,一只手都能数完。 对于现有力量体系中的大部分生灵来说,舰队都是不容忽视的力量。 在芒山,已经证明了金丹阶别战舰拥有足以威胁初元境界的能力,而这还只是两支新军的战果。 太华的老牌战军,陆渊没有亲眼见过几次。 最为深刻的印象还是在辰皎刚来不久,青都界妖潮兴起的时候,毫不掩饰地从四喜坊市上方掠过的大型舰队。 太华的红色战旗,飘摇在每一艘战舰的甲板上。 说是旌旗蔽空有些过,但当时映在陆渊眼里的,大半都是鲜艳的红色。 陆渊不敢想一蹴而就,在短短几年时间内达成那样的战力,但是,普通些的舰队总得有吧。 若是就他一个人,带些不成体系的龙牙兵,在战场上一炮就能被带走。 他天赋确实是加满了,龙牙兵们的资质也不低,但若是没有足够的大小型器物支撑,单凭着肉身修为,基本和炮灰没什么区别。 对于诸界的大部分修者来说,这本就不是属于个人的时代。 “唉,器师数目还是太少了!” 陆渊捂住头,不想面对现实。 这才是泊港和战舰至今没消息的最主要原因。 就以组建的时日来看,器师营的能力足以称得上逆天,但当下终究还是难以满足陆渊的需求。 初步涉及三品法器,和构筑战舰并不在一个层面。 陆渊觉得,这两者的差别,有些类似于毛线和毛衣,但其中的道理远不止这么简单。 而且,要满足构筑战舰的需求,除了众多器师之外,还需要大批量熔炼三品及之上品阶金属的火焰及熔炉,以及为数众多的专用器物和场所。 列出来简单,但要满足却是极为不易。 要不然,也不至于绝大多数宗门,都没资格接触战舰。 “先攒些钱,到时候回宗,用成本价和贡献买一套设备,余下的慢慢来吧。” 除了器师需要自己培养之外,其它缺失的,基本都能在太华找到。 陆渊想了想,决定先列个计划,比如一年之后出第一艘战舰,两年以后组个小舰队之类的。 这种需要大量人力物力和高端人才的活儿,急不来,得当做长期目标。 而摆在眼前的事情,是修炼、完善小世界以及摸摸红点的底。 “以前吧,我就对红点有很多想法,但总也不够用,不敢浪费,今儿个算是有了点存货,得试试些想法。” 陆渊在小院里摸着下巴,陷入思索。 辰皎不在,不知道忙什么去了,故而这会,小院儿里只有他一个人唱独角戏。 之前,他曾想为辰皎加点,但是完全没有效果。 只要辰皎略有些抗拒,红点便近不了身,遑论吸纳;而在她并不排斥的情况下,红点也完全融入不了。 陆渊反思许久,才得出结论:资质是修者的晋身之阶,是步入下个境界的资本,而化神已经到顶,再不需要任何阶梯。 而对其它人,尚未试过。 念及至此,陆渊摸出小世界专用的传声玉牌,按照特定的方式注入真元, “喂?是大春吗?过来一下,给你看点好看的。” ...... ...... 按常理说,辰皎在这儿并没有需要忙的活计。 云成雨落,小世界又朝前迈了一步,小天轨也渐渐稳固,不再需要额外修整。 需要她这位大姥亲自动手的事情不多。 但近些日子来,她却常常不在小院。 “这才是礼物。” 辰皎踩在朵淡白色的云朵上,徐徐说道。 她曾说过,给陆渊备份小礼物,但始终没有正式些的告知。 陆渊本以为,云朵就是那份礼物,但只得了个模糊的结论。 如果陆渊也在此处,大概就会知道其中蕴藏的真正含义。 云气儿并不只是缥缈的,在这诸界,它是瑰魄的一种,属混沌辟分之明灵,天地初开之精魄,在有形无形之间,变幻万千。 绝不拘泥于一种形态。 辰皎脚下的那朵,仍是清清淡淡,似山中雾霭,可触及以后,又带着棉絮般的柔软。 而在她不远处,却是另一番景象。 厚重的云层叠在一起,交相压叠,光是看着,就有些浓稠的意味。 色泽也不再是白色。 堆积的云朵太多太广,压在一起,便不再有原本的轻柔,而是厚而广,呈现出极重的灰色。 像是前几日雨前时分的乌云,可又有些区别。 这里的云更深,更沉,一眼望过去,就像是掺足了墨水,黑压压一片。 有不知何处来的动力,推动这些云朵缓缓旋转,在天空之上形成一片浩大的云涡。 隐隐有电光亮起。 皑皑耀目,转瞬即逝。 “雷霆,生于云端,既为天罚,亦为万物勃发之始,迎春送冬,催发生机,在修者手中更是妙用无穷。” 辰皎微微偏着脑袋,思虑良久, “让某人起名的话,应该会很滑稽,那么你成型之后,就叫做雷池吧。” 又是一处生造的宝地。 如果说寒潭沙海,对陆渊的意义更多在于稳固天轨,那么这里,则将是他行界主之威的根基之一。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八章 第二枚江山戒 在修者道法之中,以雷法最为霸道暴烈,其次为火行术法。 金行术法则偏向穿透切割,其锐难当。 故而战舰配备的符纹炮大多以雷法、火行术法和金行术法为基础。 涉及这三类的符箓也最受欢迎,只要品质好,基本不愁销路。 但篆绘雷部神真名讳的雷法符箓,当其抵达三品之后,就少有同阶纸张能够承载其蓄养的威能。 如果不采用更高品阶的纸张,那就只能够利用其它方式来减少成本。 譬如用经过处理的特定灵兽皮革、雷击木等等来替代纸张。 目前陆渊和器师营,就是靠着购买处理后的雷菱兽皮来完成雷法符箓的制作,但这样一来,不仅原材料极度依赖外界,成本也极为高昂。 但等到雷池成型以后,这种局面便会改变。 陆渊会拥有批量生产雷击木的能力。 当初混入芒山的陈华,所持的四阶符箓就是以四品雷击木为底纸所篆绘。 雷池的意义远不止如此,它同样能够应用于淬炼、凝结某些特殊结晶、灵植、蕴养…甚至是器物的锻造。 但其中最为玄奇的,是身为界主的陆某人,可以倚仗着雷池,在小世界内行天之威。 只要在感知内,他指到哪,雷霆就会劈到哪儿,他甚至可以等到境界高了之后,花些心思和时间,编造一套雷击准则。 比如小世界内的某个生命达到他设定的界限,雷池就会降下雷霆,至于是直接打成飞灰,还是发挥其正面作用,助其脱胎换骨,就要看准则的具体内容了。 眼下,雷池只是初具雏形,要饱满完善还需等很久。 辰皎望着已有电光闪烁的雷池雏形,点了点头,很是满意。 近些日子以来,她养伤外的瑕余都用在了这里,眼下的云涡,已经接近小世界当前能够支撑的极限。 除非再经一轮进化,或是小天轨把前面的那个小字去了,真正与小世界合一,否则雷池就只能保持现在的样子,慢慢积累。 “接下来,就非是人力能干预的了。” 正如修者可以利用资源却很难干预资源演化过程一样,辰皎也只能导出个引子,之后的演化全凭天意,不在控制之中。 尽管如此,这仍是件极为珍贵的临别赠礼。 距离伤势尽复的那一天,已经可以数着日子等了。 辰皎从云端俯视这片她亲眼见证成长的世界,有些留恋。 每一处山峦的耸立,每一条溪流的汇聚,都曾在她感知之中,这个小小的、属于某人的世界,就是在她的注视下,从一方荒土慢慢演变至今。 这是个极为奇妙的过程,即使以她化神之尊,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造化玄奇莫过于此。 生灵皆有寿数,境界再高也不能做到真正的长生久视,而世界的起源和寿命,要比任何生灵都长远得多的多。 要亲眼见证一个世界的诞生,正常来说是绝无可能的。 “幸而遇见某人,幸而互不离弃。” 辰皎的视线落在世界中央的简洁小院儿里,于是曾经睥睨人间,如今逡巡四方的目光就停了下来。 她在云朵边缘坐了下来,托着腮,静静地看着小院儿里的某人。 陆渊一直觉得,能碰上辰皎是撞了大运,非得是十辈子修来的福份。 可于辰皎而言,又何尝不是呢? 她生逢乱世,这辈子见惯了欺骗背叛,见惯了流血与死亡,见过世间最丑恶的恶行,也见过不得善终的良善之辈。 就连一手造就的和平盛世,也因为某些人的私欲即将毁于一旦,再要拨乱反正,已是妄想。 甚至连自己,都差一点身死道消。 好在碰上了陆渊,好在他并不想着无偿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垂死得救,大难不死是幸运,见证世界诞生成长是幸运,能够有一个不用掩饰任何思绪、互相完全信任的交流对象也是幸运。 她存世的两百余年里,一半浸着鲜血和战火,一半由于责任、声名、猜忌和利益等让人觉得沉重与厌烦。 坐在她原本的位子上,无形中就会受到许多钳制和掣肘,而这些都不是武力能够解决的。 因为武力多用于破坏,而她要做的却是建设。 这两百多年的轻松和愉悦加起来,也远不如在这儿的一半多。 那为什么要走呢? “因为我们并不是对方的附庸。” 辰皎想过很多次这个问题,现在她可以毫无犹疑地说出自己的答案。 陆渊和她互相尊重,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平等的交流关系。 但两人是独立的个体,各自有着自己的责任,有着必须要做的事情。 正如陆渊肩上扛着太华的担子一样,辰皎也有着自己的方向和目标。 陆渊不会放下一切,以她为完全的中心,辰皎也一样。 但是等到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两人的重逢也是必然。 而且,辰皎觉得,即使自己不在,陆渊这个小男人也能自己撑起一片天地。 “嗯?” 就在她想着,该怎样处理好离开的种种牵连时,耳边又传来不存于此界的声音。 这次不再是呓语,而是极为清晰,极为明朗的祈愿和祷告。 这种通过化神名讳而产生的联系,随着亲疏、血缘、状态等等因素而变化,假如是毫无干系的人唤起她的名讳,绝不至于如此清晰。 她循着呼唤,甚至觉得能够观察到对方。 这就意味着,呼唤者同她的关系极为密切,而且极为崇敬和完全信赖。 就像大春对陆渊一样。 于是辰皎循着呼唤,看了过去。 “青檐。” 是自己曾经亲手点化的,并不陌生的妖。 辰皎并不觉得意外,因为倘若她能够透过呼唤,看到呼唤者的具体形容,那么这诸界之中,呼唤者恐怕只有两个人选。 一是陆渊,二就是青檐。 看到了曾经的部属,辰皎露出有些和蔼的浅笑。 如今的她,已近完全,有能力对祈祷和呼唤作出些许回应。 但紧接着,她的视线便落在青檐的左手拇指上。 “还有…江山戒?” 正文 第二百五十九章 ?没感觉 “大春,有什么...比较特别的感觉吗?” “唔...没有。” 大春仔细体会了一番身体和神识,想要从中找出些变化来。 但最终无功而返,睁开了眼睛。 “啊,这样啊。” 陆渊的语气有点失望。 红点没有起效。 但与往常不同的是,虽然没有任何改变,但大春的身体吸纳了一颗红点。 这意味着在满足某些条件的情况下,给旁人加点很有可能是可行的。 算是个好的开头。 “阿大碰上什么问题了吗?” 大春有些疑惑,因为在他看来,自己的阿大一般不会无的放矢,问些毫无理由的问题。 陆渊砸吧砸吧嘴:“是有点,青红二点这东西吧,从来都是定死的,几等几阶,什么用途所需的数目是一定的,但方才我放出许多红点,只有一颗红点被你吸纳了,却没有任何变化。” 同辰皎坦白以后,青红二点就不再是秘密。 身为陆渊最倚重的生灵,大春也在第一时间知道了青红二点的存在和作用,但他同样无法看到两类光点的实体,甚至连察觉都不能。 要向旁人证明青红二点的存在其实很困难,因为目前,陆渊还没碰上除了自己以外的、能够看到光点的人。 就算到了辰皎那般境界,也只能有勉强而模糊的感应。 在旁人的观感中,青红二点,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在不用事实佐证的情况下,要说服别人相信不存在的事物,是极为困难的。 但大春毫无条件的信任陆渊,所以陆渊一说,他就相信了,甚至还帮忙想些青红二点的其它应用。 “我是想着,说不定以后,这红点也能给旁人加资质,只是现在,我尚还没有满足条件。所以你才只吸纳了一颗红点,而没有任何变化。 可能是境界低了,也可能是其它原因。” 陆渊心里暂时还没底,找不出具体的原因。 青红二点的效用,没有任何明确的标注和讲解,基本都是靠着灵光一闪和多次尝试蒙出来的,故而其限制、要求、上限都不清楚。 青点的催熟和红点的升华,对数目有着十分严苛的要求,比方说给一株一品灵植催熟,就需要十颗青点,若是想要将它升阶到二品,则需要十颗红点。 红点还好,大春当时只吸纳了四十来颗红点,仍然能有神智,但青点却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少了一颗都不成。 这两种光点不谈体积、不谈灵气、也不谈形状大小,只认等阶。 陆渊推测,青点同生命力有关系,而红点多少同生命本质沾点边。 但他的推测也就到这儿为止了。 不是不想进一步研究,问题是他这境界能看出来的东西委实不多。 “本来嘛,要是今儿你加点成功,李庸他们也能受益,现在看来,还得再等上一段时间才行。” 陆渊不无失望,毕竟这要是成了,团队潜力可就高不少,同时还能吸纳更多的人才,扩充势力。 龙牙兵们资质普遍很出色,但不完全一致,而是参差不齐,像大春这样的精英很接近加点后的陆渊,但普通龙牙兵却远远不及。 像李庸朱宁就更不用说了。 李庸寿近三百,却停在归真境界,摸不到金丹的门槛;朱宁好一些,但也寸进不得,苦修已然无用。 若是陆渊能为旁人加点,这二位将是收益最大的。 “加资质暂时不行,就往后放放,大春一起来想想,这玩意还能怎么用。 之前红点一直不够,不敢乱用,也没工夫想,现在勉强有个几千红点几万青点,能拓展拓展用途了。” 限于小世界祖脉和二品地脉的影响范围,灵植的播种面积一直有限,其中更有一部分栽种了生长期极长的灵植,所以青红二点并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陆渊比较看重红点,因为红点的作用,对他这样一个本质平庸的人来说极为必要,属于不可或缺的资源。 平时手里也没有多的红点,所以用途也懒得想,破境了给自己加资质,没破境就加灵植灵兽。 但现在,由于资源、技术和高端人才的问题,基地和商团的发展停滞,局限在当前的规模内,一时不能有大的进展,所以陆渊只能把用烂的青红二点拽出来,看看能不能从别的方向,解决些问题。 “在未来的几年里,将是我们高速发展的好时机。这些年,师父有求必应,放任我独立修行和培植势力,没有要求我一定得在不够强大的时候作出些贡献,这让我有了极为充裕的时间。 再者,战乱尚未绵及所有界域,正是我们敛取财富资源,壮大己身,补足缺陷,提高自身层级与战力的好时候,等到打起来,就再没这样的机会了。” 这是陆渊对当前局势的看法,他将自身的想法一一说给大春听,方便接下来的布局。 “我有个小目标,就是在太华和韶薇真正开战之前,攒出一小支舰队。战舰的层次不用太高,因为高了咱们够不到,就司昭军那样的层级就足够。” 战舰难以用寻常品阶来区分,加之类型繁多,所擅不一,有精于速度、防御、火力和用工等不同专长的,所以分类极难。 像司昭琼华二军现在的战舰,在众多类型的战舰中处于中流。 并不是太华没有更高层级的战舰,而是因为柳余恨和琼墉尚未抵达元婴境界,加之麾下筑基归真境界的修者偏多,一军人数也止于六百,难以操纵更为高端的战舰。 陆渊目前接触的战舰资料,大多属于这一层级。 再往上,他的权限就不大够了,只能接触较为零散的图纸和资料。 陆渊心里也很有数,没有好高骛远地谋取更高的权限,而是把除了修行外的主要心思放在目前能接触到的战舰资料上,意图在最短的时间内吃透。 假如能够将其原理、应用、为何改动以及其它类型战舰出现的原因和用途尽数理清,那么他本身就能够根据需要设计全新的战舰。 或者找到能替代某些战舰结构,乃至于整艘战舰的代替品。 正文 第二百六十章 ?拓展 一小支舰队,这就是陆渊的小目标。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意味着难以计数的资源和代价,以及众多宗门梦寐以求的终极梦想。 因为战舰的生产需要完整的产业链,从金属熔融,板材制备到部件纹理篆刻,再到组装拼合,总体阵纹铭刻与贯通等,都需要很苛刻的条件。 专用的极多设备,拥有炼器素养的高阶修者,还有充足的资源等,都是难以迈过的坎儿。 按照小世界基地和商团的现有规模,距离构筑一艘战舰都有极远的距离。 所以准确来说,陆渊的小目标并非构建一小支舰队,而是把第一艘原型战舰搞出来,再作改动。 “但是,眼下咱们缺了很多,比如熔炼三品金属的熔炉就没有,全靠采购或者人工熔炼。而这只是其中最显著的问题之一。” 战舰的材质,大多为木质,少许为金属或者其它。 在这修真界域中,铭刻纹理的木质,在各个方面都未必输于同样处理的金属。 高低阶炼器修者的缺失、高等基础设施的匮乏、甚至某些材料的来源都是阻挠陆渊实现小目标的严重问题。 而陆渊想要做的,就是借助青红二点的作用,尽量弥补这些问题。 “既然短期内,青红二点在人身上的增益不大,那么就只能将视线放在灵植灵兽身上了。” 陆渊招呼大春坐下:“来来来,坐着想,不成我去搬些书来,慢慢找也行。” 诸界间的灵植灵兽种类何止万千,太华书籍中收录的也仅仅只是极小的一部分。 就单以灵植来说,陆渊虽摘了灵植夫的盛夏玉牌,努努力也能跻身高阶灵植夫的行列,平日里关于灵植的书籍也看了不少,可要说到罗列可用的灵植,也是极费脑筋和时间的一件事情。 而且若不借助书籍、玉简等工具,他能列出来的,也就是极少的一部分而已。 过目不忘是一回事,挨个搜寻有可能用到的灵植又是一回事。 陆渊从百宝囊里薅出个袋子,里面是数十本砖块儿般厚重的书籍和寥寥几支玉简。 同体积小巧的玉简相比,陆渊平日更喜欢纸质的书籍。 既是因为能够标注和循着记忆反复查阅,也是因为个人偏好。 他总觉得,翻阅纸质书籍更为舒服,也更具收藏价值。 陆渊把袋子往坐下的大春面前一放:“这里面都是关于灵兽的,像什么《异兽集锦》、《诸兽传奇》等,你从这里面找,我呢,就从灵植里面找。” 各有职司,分工明确。 “找到合用的,或者有潜力的,都先记下来,存在册子或者玉简里,等最后再进行筛选。” “那要是没有呢?”大春捧住略显沉重的布袋,出声问道。 “没有...没有就再买点书,继续找。” “哦...” 就这么的,陆渊开始了又一轮的清查。 上次收割的时候,陆渊把小菟丝子等几种可以用在战场上的灵植给加到了三品,但苦于没有合适的场合,所以少有用武之地。 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是本着建设的心思来筛选的,又得重新过一遍。 “杯柏炉结草,自根部向上三寸有草结,内蕴明火,常生于硫磺遍生之地,多见于炎焱界...” 陆渊照着插图和描述思索了一下:“貌似有用,只是内里是凡火,有点鸡肋,加点也未必有用。 算了,先记上,这玩意稍稍改造一下就能当不太稳定的熔炉,有点用。” “硬刺小藤,根藤坚韧,表皮可挡利刃,叶片边缘生木刺,轻且硬,不输生铁,产自巨木界凤鸣海畔... 貌似也有些用,加点后,硬刺拿来当弩箭尖端也是好的,先记上。” “青石花,花瓣厚实紧密,呈块状,如青石,其汁液能充当某些火焰燃料,包括青魇火、闷雷火...常见于层芸界... 这个也不错,记着!” 陆渊感兴趣的灵植种类,不能说是多,应该叫做很多。 诸界之中的灵植形类万千,成因和作用不胜枚举,值得陆渊仔细琢磨的也不少。 “噫...真多,继续来。” ...... ...... 云海界是当今修真界域中最受瞩目的一方界域。 不是因为地大物博、出产众多,也不是因为有着极其强大的宗门势力盘踞,而是因为它是当前极少数处于战乱的界域。 抛开形势不明的妖域和冲突不断的盘圆界不谈,云海界绝对算得上是当前最为危险的界域之一。 有不止两支战军,不止两股势力在其中穿插交战,局势极不明朗。 除了已经大变样的司昭琼华二军,还有云海界无数本土宗门以及属于韶薇阵营的大宗小宗都牵涉其中,烈度比当初的青都界有过之而无不及。 每一天,都有巨量资源战备被消耗,每一天,都有修者失去生命。 “师姐,宗内的战备还有几日能到?” 云海界,招摇山巅的大阵内,吊着胳膊的琼墉找到一身戎装的柳余恨问道。 当初被陈当打折的手臂早已恢复,现下是在云海界落下的新伤。 体修嘛,擅近身战斗,在战场上负责短兵突进,总是比别的修者更容易受伤。 眼下已是近夜,夕阳早已经隐没到地平线以下,便连像是透着火焰的云霞也敛去光辉,任凭暗色占据天空。 “大概半日左右,明日晨间,约卯时初,宗内的飞舟就会到。” 柳余恨眉间也多了些疲倦,覆在体表的战甲左胸,有极深的剑痕,差一点就能穿透甲胄。 若是战甲的质量稍稍差些,剑痕就不是出现在甲胄表面,而是钉在心脏里了。 “没想到,这里叛军的势力,居然如此之大,消息还是传来的晚了,若是能早一些来,未必会是今天的局面。” 一向乐观的琼墉也忍不住叹气:“叛军的作战经验丰富,远不是当初的流匪能比,我现在都有点想念陆师弟了,若是他在这里,定然有些鬼点子和特制器物来应对叛军的那些手段,而不至于只能被动挨打,等待宗内增援。” 末了又叹了一声:“也不知陆师弟和四爷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一章 ?捷径 陆渊不清楚云海界的具体情形,他只知道这场对太华来说规模不算大,但却是诸界许多年以来最激烈的战争打了半年。 “希望两位师姐和唐荼瞿向挺住。” 在琼墉念起陆渊曾经带着的器师团体的时候,正在翻书的陆渊心绪也在不觉中飘到了云海界。 在那样烈度的战争中,司昭琼华二军应当又扩军了吧。 这次不像青都界那样,对手是些不成军伍的流匪,所以伤亡必不能免,但经此役,两支新军也会被锤炼成为真正的战军,有资格在将来的对抗中露面。 在平时,战军的整体境界提升是极为缓慢的,所以现在柳余恨和琼墉走的路子,是让战兵在拥有足量修行资源的基础上,砥砺前行,加快境界突破和战斗素养。同时扩张战军规模,好御使更高层级的战舰。 当然,自身的修行也不能落下。 陆渊和她们不同,他很少占用太华的资源,甚至在矿产部分作出些许回馈。 对他来说,当前最重要的,是趁着诸界整体尚还平稳,从中攫取需要的物质和知识,壮大己身,尽快把班底立起来。 这样一来,黄土平原上的基地就成了重中之重。 那是把小世界和商团的资源,有效转变为底蕴和战力的关键。 而陆某人正在做的事情,就是给尚还简陋的基地添砖加瓦。 翻到一本书的末页,和扉页一样没有实质性内容,陆渊合上书,摩挲着略有些粗糙的灰色书皮。 买来没看的书还有很多,可他标出的灵植种类已经写满一页笺纸了。 红点对灵植的作用,是不定向的进化,所以在一种灵植上的耗费,很大可能要比单一的进阶多得多。 他现在手里的红点,是决然不够的。 更何况,陆渊动心思的,并不只是局限于灵植。 “大春,记了多少种了。” 大春瞄了眼记录的黄纸册子,回应道:“三十六种,其中我觉得可塑性较高的有三种。” 陆渊记的比较多,有六十种灵植,但其中并不只是能为基地所用的,还有些能用于战备的,也被记录在内。 加起来就是九十六种。 “太多了。” 陆渊摇摇头,相比青玉葫芦里红点的数目,选出的灵植灵兽实在是有些多。 想要一劳永逸是不可能的。 “我原想着,能发掘低等阶灵植的某些特性,将其用红点硬堆进三品,以达到替代某些器物,增进生产效率的目的,可红点就成了短板。” 除非世界等阶再经提高,否则能哺育灵植的地儿就这么些。 而陆渊所想也是有根据的。 举个用烂的例子,普通蚂蚁以巨力为长,陆渊如果愿意,可以用红点给它一直加到三品,如果不歪,进化的过程中一直对巨力这一特性进行强化的话,结果必然十分惊人。 普通蚂蚁放大后,可能会有许多问题,但红点对生物的进化作用是处于生命本质的层面,陆渊推测是在世界允许的范围内,能够将某一种特性发挥到最大。 用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在陆渊原本的世界中,若是将蚂蚁放大一万倍,那么蚁群将成为世界上最不可阻挡的生物群落,但实际上,若是真的将蚂蚁放大,那么在外骨骼承受能力、氧气浓度等方面都会出现不可忽视的问题。 但是红点在这修真界域,可以完美解决这些顾虑。 至于二红为什么没有在体积和力量方面有明显的增强,陆渊觉得大概是红点都被它加在了‘统帅’和其它特性上。 所以陆渊的初衷,就是想发掘普通灵植灵兽身上,那些在正常界域中,很难抵达高阶的特性,并引为己用。 “大春你继续找,我再想一下。” 陆渊把书册搁在石桌边缘,贴近另一摞书的边缘。 当前,加点灵植的选取,主要目的是为基地服务。 而基地现在缺少的是各类专业设施、布设强力法阵的建筑、高等阶专用器物、器师和合适的战舰部件。 陆渊要搞的不是小打小闹,而是完善,合理的生产链,需要具备足够巨大的、让九成九的宗门都为之震惊的生产能力。 器师的匮乏和专业设施肯定是不能用红点解决,所以直接划掉。 那么要考虑的就是剩下的缺失部分了。 建筑、以熔炉为首的高阶器物和战舰部件,这些都可以往灵植灵兽的方面靠一靠。 在基地中,建筑的存在必不可少,有很多用途。 除了最基本的隔绝光线,挡风遮雨,保暖之外,布设特殊阵法的建筑能够有效保存材料的灵韵,防止灵气散溢和生机湮灭。 器师营所用的屋舍,更是需要兼顾吸纳冲击、清除余热烟火...等多方面的效用。 现在构成基地的建筑群,所铭刻的纹理并不高端,这其中就有屋舍和阵法相性不好的原因。 陆渊觉得,可以参考华韵界的藤舍,利用灵植配合专门设计的阵纹,来增强坚固性以及用于某些特殊用途。 甚至能用于外界的防护阵法。 然后是高阶器物。 陆渊缺乏对高品阶材料进行处理的器物,但以金属而言,品阶抵达三品后,小世界就没有熔炉能够对其进行熔炼提纯,劳工们对其进行的锻打成形也极为吃力。 也就是当前,器师数目不多,能用到的三品材料勉强可以个人制备,但若是以后仍是如此,器师营将事倍功半,器师们的精力和时间将有至少半数被白白消耗。 而器师的材料岂是止于金属而已,木材、石头、水体、瑰魄...只要能看见能触摸,都能加以利用。 在这方面,灵植灵兽大有可为。 这也是陆渊主要的关注点。 同红蚁们收割灵植、指猴收集雪蚕丝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么看来,我得朝着大农场主的方向越走越远。” 陆渊揉了揉鼻子,这也算是条捷径吧。 按着诸界现有的体系,要达成目标还有极为遥远的距离,那么想要把目标实现的日子拉近些,就得靠着红点抄近道走捷径。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二章 ?新的道路和钓鱼执法 “我准备先用烛芯草、细腰玉峰、和长川榕试试。” 铺了青砖的地面上是翻阅完毕的大堆书籍玉简,石桌上是大春和自己列出的灵兽名目。 红点的数目并不足支撑让所有被选中的灵植灵兽,照着陆渊期望的方向升阶,所以只能从中选取目前来看最需要的几种。 “阿大,为什么选这几种?” 听着陆渊的选择,大春将翻阅完毕的书籍叠放起来,摞成整齐的书堆,做着放回百宝囊的准备。 他有些好奇,在最后的统计中,列出的灵植灵兽近乎千种,方才说的那几种究竟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能够在这么多的选择中脱颖而出。 陆渊笑笑,从手上取下条干燥青草编制成的手环,递给大春:“先把手环戴上,这是几个月前,我用红点把湍灵草加到三品后编制的,能有效增益修行,就是不好分株繁殖,到现在也就这一条。 对我效用有限,抵达归真巅峰后更是近乎于无,刚好褪下来给你用。” 半年前,陆渊就对辅助修行的灵植动过心思,但用红点试了几种,效用都不明显,唯一对他起效的就是这籍籍无名的湍灵草,且增益也并不明显。 但对旁人,应有奇效。 “至于为什么选这三种,是因为个人偏好和推测。” “烛芯草应当能提供高等阶的火焰,以解决熔炼火种缺失的问题。” 烛芯草不是什么珍稀的灵植,应用范围不广,价值不高,也易于收集。 陆渊的百宝囊里就有其种子。 烛芯草的成株与寻常小草差别不大,只是在主茎秆上方,会有一朵小小的,燃烧不熄的火苗。 陆渊想着,加点之后,火焰的层级或许会有变化,再据此佐以其它灵植,设计相配的灵植熔炉,这样约莫就能代替高阶熔炉的作用。 即使是在太华,高阶熔炉也并不泛滥,因为这东西可以算的上是诸界版的高精尖设备,用途和意义都十分巨大,闲置的加起来也没有几尊,就算是陆渊要买,也要付出巨额灵石贡献。 而且,数目极为有限。 但若是他的设想成真,熔炉便不再是难得之物。 只要第一尊基于灵植的熔炉成型并能投入使用,之后的事情便能事半功倍。 “细腰玉峰的蜂蜡则是制作棱晶的材料之一,同时能作为火种的燃料,为熔炉供能。” 棱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能够视为一种能够反复充能的灵石,不同于灵石的是,它是器师们的造物,而非天然生成。 另外,它和灵石的另一个显著区别是,不能当做货币流通。 因为成本和充能的问题,目前的使用并不广泛,单个修者更偏向于天然灵石,故而棱晶通常只在战舰和大型法器上出现。 对陆渊来说,高品质的棱晶是必不可少的。 他的老本行就是法器,尤其是在准备建造舰只之后,各类大型舰载法器必然需要巨量的灵石来维持运转,假如仅用灵石填充,一旦开战,消耗的灵石将是他无力承担的数目。 可若是自身能具备制造棱晶和为其充能的能力,成本就会降低许多。 “至于长川榕,是因为榕树木质符合战舰龙骨的需要,而且长川榕产自巨木界,体积极为庞大,加上灵植夫的诱导,就不用再为战舰龙骨发愁。” 此龙骨非彼龙骨。 龙骨结构,是舰船底部连接舰首舰尾,贯穿舰身的纵向构件,是撑起整艘舰船的关键。 龙骨、肋板和外板,是组成舰船的最基本结构。 其中又以龙骨结构最为关键,它承载着整艘舰船的重量和推力拉力,对木材的要求极高。 “榕树木质硬而不脆,性韧,不会受到撞击便折弯变形,同时在不同环境下,产生的膨胀收缩极小,适合龙骨结构的要求。 加上龙骨结构以整根木材为优,故而长川榕加点之后很适合。” 大春尚还未接触到舰船的建造,所以陆渊简单地把原因解释了一下。 “其它的方面,灵植灵兽的作用也很大,但红点不够,先紧着这三种来。” 要发掘灵植灵兽的特点,使它们能够为基地工业化出力,即使有红点也是很困难的,要把自然资源化为基地成长的养料,走出条不同于诸界主流道的道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但一来,陆渊现在尚处于起步阶段,从头开始并不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别的势力在主流道路上越走越远,已经积重难返,就算同样有红点,要搞陆渊这一套也需要漫长时间的过渡,何况他们没有。 二来,陆渊的思维活跃,且本身就是极为出色的器师,所用所产都不受拘泥,再加上有红点打底,有能力试出一条独特的道路。 “先试试看,等会要是李庸朱宁过来,记得同他们讲一下细腰玉峰和长川榕的采买,尽快送到。” 话音刚落,大春还没来得及回应,陆渊就接着摇头:“算了算了,我待会正好出去走走,顺便看看能不能采购。 李庸这儿不是个规模不小的镇子吗,这些常见的肯定会有。 大春你先回去,等我加完点,如果一切都按预想来的话,加完点就叫你。” 这小半年来,陆渊就没离开过巨木界,甚至连小世界都没怎么出过,如此专一修行,才换来了如今的境界提升。 “是,阿大。” 大春收拾完了书,应道,但随即又开了口:“只是劳工的数目本就不太够,若是您成功了,劳动力就愈发捉襟见肘。” “啊这...”陆渊听完,有些为难。 这确实是个较为窘迫的问题。 青都界流匪两百人,加上因为截道被朱宁逮进来的两百人,基地的劳工加起来也就四百人。 寻常器辅造,在自个儿炼器的时候还有七八个仆役帮衬呢。 器师营倒好,基本靠自己,由于人手短缺的原因,连个打下手的都没有。 若是想把基地的步子迈得再大些,劳动力是陆渊必须面对的大问题。 “要不,让商团的商队多装些货,多绕几段路,从盗匪众多的地方慢慢走?这样不就能多逮几个亡命徒?”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三章 ?尝试 出门,对陆渊来说已经能够算是件很久远的日常活动了。 跟李庸朱宁打好招呼,陆渊就藏好百宝囊,踩着飞靴出门去往小镇。 这里的小镇确实很有特色,也不知是巨木界别的地方是不是一样。 楼舍高低错落,有的在地面,在过分巨大的枝杈和草叶掩映间;有的则高一些,用老藤绑着,攀附极粗树干。 还有的同给陆渊指路的修者一样,挖空树干,修理整洁,在其内布设商货、柜台桌椅窗柩等物。 虽然高低大小不同,但这些商铺屋舍都有一个相同的特点,那就是朴素自然,同这巨木成荫,草木连绵的地方没有任何违和之处。 同陆渊此前见到的普通坊市大不相同,十分新鲜。 只是陆某人心思不在这,所以只是匆匆跑了几家贩售灵植灵兽的店铺,买齐了需用的物件。 他急着加点,来尝试设想是否可行。 可行,基地就能大跨步地朝前走,实现弯道超车;不可行,就得再等一波红点,或者规规矩矩地循着前人的道路走。 所以半天没到,陆渊就又回了自个儿商团的临时总部,打开了小世界的门户。 ...... ...... 嫩绿的茎秆细长,表面覆着层浅浅的白色绒毛。 十六七片边缘如锯齿的狭长绿叶,不太均匀地分布在茎秆上。 只看下半部分,和田间高些的杂草并无显著不同。 但它顶部的两片紫色小叶之间,却燃着团浮在空中的橘色火焰。 这就是烛芯草完美加点后的形象。 “成了。” 陆渊就差拍手叫好了。 花费了数百颗红点,在不入流的烛芯草基础上,点出了十几株残次品,才成功获得这株完全符合要求的成品。 给灵植灵兽加点,纯粹就是撞运气。 细腰玉蜂和长川榕也各自加点完毕,陆渊本还有些充裕的红点,瞬间没了大半。 加完点的大细腰玉峰和大长川榕,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积累才能投入实用,尤其是大长川榕,需要陆渊在接下来的时间慢慢引导其生长,以贴近心目中的龙骨结构形状,一时难以用青点催熟。 陆渊本想摘下大烛芯草顶上的那朵橘色火苗,但还没碰到就飞快地缩回了手。 橘色火苗并非凡火,等阶已达三品,假如给予足够的燃料,烧的旺旺的,能够熔炼市面上近乎半数的三品矿石。 但一朵火苗没什么用,就现在拇指大的体积,单人用用还可以,却无法撑起一整座熔炉。 烛芯草的顶上火焰,一旦摘除,整棵植株都会在瞬间枯萎。 这会儿还没分株,方才要是下手稍稍快一点,陆渊就得重新给烛芯草加点了。 “唔...” 想到分株这茬,陆某人从腰间掏出御兽牌,朝着某个特定对象传输神识:“喂?小绿,现在祖脉旁边的田还有哪块是空着的?给我划出一块来种些临时加的灵植? 什么?没有,那还有哪块儿是准备收割的,没有的话就在田里找些不太重要的灵植,把地皮给我噶干净。” 一撮儿叶尖火不够用,就多弄些。 过不了多久,陆渊的田里就会有许多同样的火苗冒头了。 火种有了,接下来就该根据叶尖火的性质,来设计合适的利用结构以达到熔炼金属的目的,至于熔炉的设计是依托灵植,还是照着传统的路子来,还需和大春他们试试看。 正文 第二百六十四章 ???天幕之外 “这款式...也不太成。” 石桌上放着叠图纸,是陆渊手绘的。 方状的白底薄纸上面,是一页又一页精巧的器件绘图。 这些器件都能勉强和法器搭得上边,每一件的纹理和用料都不比寻常法器少,但二者之间仍然有着很大的不同。 寻常法器结构简单,纹理齐全,输入真元便可以御使运转,但草图上的器件纹理复杂,性质却较为单一,只有与其它器件拼合搭构才能正常使用。 草图所用白纸极薄,并非是正式通告所用的特殊入品笺纸,而只是不入流的普通货色。 顶多耐撕些,不易破损,而无其它功效。 可就是那样纤薄的白纸,竟在石桌上叠了一大叠,足有竖起的手掌厚。 “熔炉的结构精巧,需要的器件十分之多,尤其是以高等火焰为引子的,就更为繁杂。若是照着宗内的图纸来,不仅生产进度极为缓慢,许多用料还需从外采购。” 高品材料稀少,价格也极为昂贵。 同等阶别下,要购买常见的金属或其他物件,高等阶所耗的灵石数目要远高于底等阶的。 在境界上,金丹是个大坎儿,而天地孕育的灵物之中,三品同样是道极难越过的门槛儿。 就以人工构筑的灵田而言,相较于高品灵田,一二品的灵田取材容易,易于构筑,加之低品灵植所需生长时间较为短暂,故而市面上的低品阶灵植也较为便宜。 由此影响到符箓、丹药和器具等。 到了三品,情况便不同了。 价格因需求而定,眼下诸界中的天然资源并不丰沛,高品阶的灵田难以构筑,许多三品及以上灵植培育困难,但由于长期的和平,入金丹的修者越来越多,却少有逝去。 就这样,高品阶器物材料等的价格也一步步水涨船高。 陆渊右手夹着根硬质的笔,抵在眉间,思考其它可能性。 此间并非仅有毛笔之类的软笔,也有许多用途特殊的其它笔类,陆渊手中这支就是其中一种,专用于图纸的绘制,同铅笔有些相像。 “现下咱这三品矿倒是有一些,就是熔炼全靠我和大春手动,远不够哪怕一尊熔炉所需。可要是从外界买现成的吧,又贵,一尊两尊还勉强支应的起,可要是再想搞多,就很为难了。” 目前,由于器师的稀少,天工坊的高品器具生意规模不大,主要市场集中在一二品。 故而陆渊手头虽阔绰许多,支使灵兽和劳工们是绰绰有余,可仍不能肆无忌惮地在外界采购高品材料。 “要不...” 陆渊放下笔,抬起头,把视线投向图纸堆旁边的精巧硬皮册子上。 那是记录着他和大春筛选出来的灵植灵兽的册子。 之前是因为觉得灵植不可控性太多,诸界并没有类似的先例,再加上他了解过完整的熔炉构造,按图索骥容易一些,所以在熔炉构造方面,没有打上灵植灵兽的注意。 但现在,他想迈大步,而不是按着传统,一点一点攒本钱,用时间来换资本。 时间可谓是陆渊现在紧缺的几种需要之一,怎能单单耗在熔炉上?还有大把的事情等着他去做呢。 所以,趁着红点足够,还能再搞一波。 如今田里某些不太重要的灵植被铲掉,取而代之的是成片的三品烛芯草,等到陆渊的新熔炉设计完毕,可以取几株催熟,摘取其中叶尖火用作火种。 正当他准备回想有哪些种类的灵植灵兽有类似的潜质时,却被突然出现的辰皎叫住。 “是关于界河沙的。” 辰皎缓步走到还坐着的陆渊面前,像往常一样轻轻舒展手臂,微微抬起:“跟我去瞧瞧?” 于是陆渊伸向册子的手果断变换了方向,满足地挽了上去。 也没问去哪。 反正不会害自己。 在然后,他发觉自己已经不在小世界内。 因为脚下是缓缓流动的点点金色。 对于这些细微到极致的光粒,他并不陌生,只是除了筑基时曾近距离触及之外,就只能隔着道天幕来看它们了。 这些光点是界河沙,而这里是天幕之外。 陆渊再朝前看,发觉曾经透明的天幕,如今已经变得同寻常界域一般漆黑,能帮小世界挡住来自外界的窥视和修者。 虽然这功能在青玉葫芦里没什么发挥的空间。 “已经很薄了。” 辰皎轻扬广袖,以骨节分明的秀气手掌拘来一捧如水般的金色光流。 同刚开始相比,确实是很薄了。 如果说之前覆盖在天幕表面的界河沙是无尽汪洋,那现在就是小小浅浅的积水,一幅即将干涸的模样。 陆渊也照着辰皎的动作,想掬一捧界河沙过来,他对这外界不曾得见的珍贵物质还蛮好奇的。 结果掬了个寂寞,比青红二点不知细微多少的界河沙,一粒不漏地穿过他手掌。 瞧见陆渊的动作,辰皎微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将手中的界河沙捏了一捏,倾倒在他手上。 这团处理过的界河沙果然不再视陆渊如无物,而是乖乖盘踞在掌中,任由他玩弄。 “第二枚江山戒已经有了眉目,不久之后,我会谴人送来。” 辰皎望着旁边的小男人,缓声道。 “啊?哦。” 陆渊先是惊诧地叫出声,而后似乎是想到以她的能力,做出什么都不会让人奇怪,于是立刻变了腔调,平静地接受了这一事实。 “但你得多做些百宝囊来换,那不是我的,总不能让我担个强夺部下财物以谋私利的坏名声吧。” 江山戒是青檐的。 虽然青檐同她的关系极近,类似于大春和陆渊,但辰皎从来不觉得自己可以无偿拿走部下的财物。 正如她刚来的时候,坚持同陆渊做那些小小交易一样。 等价交换,或者称之为欲得回报,必有付出,是她处世的准则之一。 “没问题!” 陆渊频频点头。 眼下一只胳膊挽着辰皎,另一只手捧着界河沙,没法拍胸脯保证,只能以点头来代替。 “对了,做百宝囊的时候,多参照陈当那只百宝囊的手法,别用平时惯用的手段,尽量抹除有可能暴露你存在的痕迹。”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五章 ?地图 “我之前同你说过,如果想要补充界河沙,有两种方式。” 辰皎提了一句之后,谈起了带陆渊过来的目的:“一是靠江山戒,二是去虚渊。” 将江山戒内里的废土转变成界河沙的场景,陆渊见过,但到虚渊之后会是怎样的光景,他还真不知道。 是会声势骇人,周围界域都能观察到?还是动静不大,不易被发现? 对此陆渊并不知晓。 辰皎亦然,因为从没有过青玉葫芦这样的先例,她只是依照久远的传说,作出较为合理的推测。 实际上是什么样,谁都说不清。 “要不先试试江山戒,看看成效吧。” 在这两个选择中,陆渊没犹豫太久。 假如这枚江山戒能提供足量的界河沙,那么就不必冒险去虚渊。 就算它提供的界河沙不足以让小世界完成最后的蜕变,挺过下一次进阶总是没问题的。 如此一来,就多了些时间缓冲,陆渊有信心可以在把小世界带进虚渊前的这段时间中变得更强,有更多应对的手段。 再不济,到时候也能拉着辰皎帮着遮掩。 “接下来准备去哪?” 陆渊作出决定以后,辰皎嗯了一声,接着问道。 陆渊如今处在真一小境界的顶端,全身上下百脉汇通,诸穴位尽皆有熠熠真元组成漩涡,为他提供极其惊人的真元储量与恢复能力。 肉身之中再无滞碍,为之后的境界打足了基础。 陆渊修为堪堪抵着那道边界,稍稍往前一走,就能脱离凡夫俗子的范畴,得见另一番光景。 可惜离他凝聚金丹,身神昭显,被人敬称一句真人还需一段时间。 按理说,这不太对,因为陆渊为资质加满点之后,应该在抵达归真巅峰之际,如顺水推舟一般,自然而然地进入下一个境界,但他就是卡这儿了。 没有任何道理。 按照过往经验来看,应该是与小世界有些关联。 那既然苦修无用,陆渊自然不能还在天工坊铺子里待着,这也是辰皎问他接下来去哪的原因之一。 “我得去青都界瞧瞧,之后看看剩下的两种节气灵植能不能到手。” 陆渊如此说道。 他关注的东西多了去了,有助于修行的灵植、册子里的灵植灵兽和四季灵植等都被记在心里。 之所以要去青都界,是因为惦念着件他觉得有必要去探寻一番的东西。 那就是取自陈当百宝囊的几块绢布。 若不是因为巧合,陈当的百宝囊受损,那几块同百宝囊关联的绢布早就损毁。 元婴贴身还不够,仍要设下这重极为隐蔽的专用保险,其中必有牵涉长远深重之影响。 “那几块绢布看着有些像地图,我已让商团的伙计暗中探听查找,前不久有了些苗头。 正好小世界这边,不管是熔炉还是长川榕引导都需要些时间,零散些也无妨,正好去探探情况。” 拿到江山戒之后便去青都界,这是陆渊近期的行程安排。 “咱们回去吧,我有些关于熔炉的想法,需要尝试一下。” “嗯。” 辰皎应了一声,而后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金色环流中。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六章 ?堂庭山属地 青色大袖拂动,于风中烈烈作响。 青檐面色平静,死死握紧、青筋绽露的双拳却出卖了他真正的心绪。 军主终于有消息了。 自赤蛟界消失至今,他无数次默诵军主的名讳,希冀得到回应,哪怕只是极其微弱的一点点反馈也远比杳无音讯要好上一万倍。 但他的念诵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馈。 哪怕在老府君的帮助下,在盘圆界安顿下来,又来了许多偏向军主的大妖小妖,组成了一股极其有力的势力,也不能带来半点安心。 因为那段时间里,青檐念诵了不下万次,却仍然没有等到哪怕一次回应。 就连残存的妖们,都渐渐觉得那位曾经威临诸界的军主已经陨落了。 曾经有一段时间,由于许多大妖的涌入,他在营地中的地位已近边缘,这股论调几乎影响到每一位盘圆界的妖。 就连青檐本身,虽然拒绝相信,但军主的长久沉寂却也让他的心渐渐沉下来。 这让他觉得茫然和惊惧。 因为如果真如大多数人所说,军主已经陨落,那他收拢残部,生生在盘圆界造出一个群妖安养生息的营地,又力压诸妖攫取主导权以打造战军的行为有什么意义? 他所做的一切,都建立在坚信军主能回来的基础上。 安养群妖、赚取资源、训练战兵、压服大妖、同太华借战舰...这一桩桩极其艰难的任务都被他咬牙完成了,其间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坚信、多少苦难,为的就是有一天,那位被他视若母亲的存在回来的时候,能为她出份力。 但假如等待已经没有意义,那还有必要将眼前的局面维持下去吗? 修为低弱时,他孤身一人去同满殿的真君真人议和,不曾变过脸色;太华羽铩真君没来盘圆界之前,他带着一帮老弱病残被敌对妖族撵着追杀时也不乱方寸。 可当身边所有人都在说军主已经不在,且他拿不出半点反驳的证据时,青檐是真的害怕了。 他始终不敢去相信外界的传言,但在等待中度过了毫无结果的一日又一日后,再执拗的人也会动摇。 但就在昨天,这一切的动摇犹豫都被扫清。 军主终于有了回应。 虽然下达的指令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是在抚慰过后,询问他能不能换江山戒。 军主的话,对他来说就是需要绝对执行的命令。 而且,江山戒这玩意确实不好用,远不如换成数目多些的百宝囊。 所以答案是肯定的。 “您快回来吧...” 青檐将捏紧的指掌伸开,颤抖地撑在眼前的天幕之上。 他脚下是无垠青空和横行之罡风,面前则是盘圆界的天幕。 他十分迫切地想要破开阻挡在身前的天幕,从虚渊之中赶往青都界,以求迎接军主回来,但理智生生阻住了下一步动作。 从这里直去青都界,要比任何路径都要快。 盘圆界直通青都界的界门在东海,而老府君早已耗尽寿元,如今的东海妖族都是敌人,所以要想去青都界,只能先转涌泉界,再通过涌泉界进入青都界。 由于盘圆界和青都界之间的距离很短,从虚渊直走,比转界要快许多。 并不是现在的他无法进入虚渊,而是虚渊之中,不乏敌人的耳目,所以借道涌泉界才是最安全的。 “再等一等,再等一等...” 青檐勉力收回手,他的心绪太不平静,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都不容易做出。 摩挲着指掌间的古朴江山戒,他按捺住直欲跳出胸腔的心绪,喃喃自语。 从收到军主的回应,到现在,已经足有一天。 这一天,足够他处理掉营地中的大小事务,并将戒内资源尽数转出。 现在要做的,就是按照指令,将江山戒带去青都界。 然后, 迎回军主! 青檐的身形开始下坠,天幕下的罡风连金丹真人都要惧怕,却已经伤不到他分毫。 紧接着,下坠的身形化作模糊而难以察觉的流影,朝着涌泉界界门的方向直去。 ...... ...... 在另一边,陆渊也朝着青都界去了。 本来是想着,在巨木界再蹭蹭,等拿到江山戒再去青都界,但和辰皎沟通以后,他就把计划改掉了。 因为江山戒送来的途径不是靠商团,而是靠着据说很可靠的辰皎部下。 巨木界虽和青都界毗邻,可却属于正儿八经的修真界域,同妖域八竿子打不到边儿。 辰皎的部下可是妖,不管是独身还是带着些人,在巨木界都会很危险。 虽然辰皎这一脉,是倡导和平相处的,但自从她在诸界消失之后,形势就不同了。 同青檐对立的妖族们占了大势,而他们都是奔着有妖族就没修者的目标来的。 所以如今,两方的态势还是很紧张,假如辰皎的部下直接来巨木界,无疑于羊入虎口。 反观青都界,本就是修者妖族共处之地,加之更有太华在界门附近新建的堂庭属地照应,较为安全,是很合适的碰面地点。 “快到了。” 远处,明镜般的界门依稀可见。 跨过去,就是青都界。 同陆渊离开时起,青都界已经有了些变化。 首先是芒山属地的裁撤。 在芒山战役之后,太华增大了采矿力度,增进器具、设备和专业修者,终于在短时间内将芒山的墨玉矿全部开采完毕。 接着芒山的属地编号就被销除,护山大阵、营垒、器物等都被回收。 恢复了地貌之后,就再没有战兵驻扎在此地。 芒山对太华的意义,一是墨玉矿,二就是在那段匪患横行的时段充当两支新军磨炼的场地。 现在墨玉矿开采完毕,陈当和流匪也都被剿灭,加上地理位置尴尬,很容易被掐断给养,所以干脆裁撤掉。 但这并不意味着,太华完全退出了青都界。 不管是顾及韶薇还是妖族,在这儿留些势力都是很有必要的。 所以在涌泉界与青都界相连的界门附近,太华捡了座叫做堂庭山的山头,重建了一处属地。 这也是青檐能够平安进入青都界的重要前提。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七章 ?无果 “似乎...没什么异常?” 陆渊望着眼前的荒僻山野,眼中流露出的神色却是疑惑。 他已经抵达了青都界,来到天工坊商队留意到的地方,此时还没接到任何关于江山戒的消息,故而他先来了这里。 从地势走向来看,这里同他拓印的地图一角十分相似。 人与人的长相相似并不罕见,但两处的地形地势完全相同却是几乎不可能的,至少陆渊没听过与之有关的传闻。 所以如果没什么意外,这儿的确是陈当百宝囊中那几块绢布所凑成的地图一角。 但让陆渊没想到的是,这里却丁点人烟没有,属于那种完全没有被开发利用的荒山野地,附近至少二百里内,都没有人家。 陆渊皱起眉头,取出拓印自绢布的地图,再次仔细地将附近的山川、地脉同它仔细对照,得到的结果却与之前无异。 这里确实是地图上标注的部分。 但这与陆渊的预估极为不符。 不管怎么看,这里都是处极为普通寻常的地界儿。 灵气浓度低,野草遍地,地面坑洼极多,连条踩出来的小路都没有,若是有车辆人马想从这儿走,得花上数倍于其它地方的时间。 商团都不稀得走,陆渊能知晓这里,还是商团的伙计无意间从一位老资格的商团嘴里听说的。 伙计听着,觉得这地儿很符合掌柜的描述,于是将这事儿报了上去。 陆渊并未将地图下发,而是将其中一部分写成细致的描述,交予李庸朱宁多加留意,像那位伙计那样报上来的消息并不是个例,而是数以百计。 是李庸朱宁不辞劳苦地一一排查,又动用了许多人力物力到实际地点再次核查,最后才选取了其中较为符合陆渊描述的几个地点,交呈给他。 应陆渊的要求,这件事儿做的很隐秘,即使有人注意到,所行的每一步也都有合理到让人难生怀疑的托词。 这就是有势力的好处之一,简单方便,也能照着自己的意思来。 如果只凭陆渊自己,恐怕得多花上数十年甚至数百年的功夫。 “单凭地势地形来看,是这里没错了,可...” 陆渊拧着眉,只觉得不解。 可若真的只是毫无特点与牵涉的荒野,标注它的地图又怎么会被那样珍重的对待。 不仅仅被元婴随身携带,绢布内里更是另有玄机,和百宝囊成一套,均是专门订做。 如果不是刚好损毁了百宝囊上自毁纹理的关键部分,哪怕是陆渊也瞧不出半点端倪,而绢布也早该在打开百宝囊的时候尽数消失,不留半点痕迹。 陈当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背后有谁支撑,陆渊和诸界修者一样都不知晓,但他可以肯定,陈当背后一定有着极为庞大的势力。 因为要在百宝囊和绢布上做那样的手脚,需要极为高深的器道造诣,如今的陆渊已勉强能有进乙上房的资格,要做同样的事情却也很困难。 而技艺如此高超的器师,所属的势力定然不能被等闲视之。 陆渊铺开地图,从不同的角度思索了一遍又一遍,希冀能找出些不寻常的地方。 这处地界,既然能被标注在地图上,就定然有其道理,陈当和他背后的势力,绝不可能让一处真正无用的山野,在地图上占据一处醒目的标注。 但仍然无果。 陆渊甚至从战略角度来考虑过,但不管从什么角度,进行怎样的联想,以他如今的境界和眼界,都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人烟都没有的穷乡僻壤,吊用没有。” 即使是辰皎动用小世界的次级权限,笼统地对这片地域作了粗略的探查,得出的结果也几近相似。 “看着正常,但却有些古怪的意味。” 这是辰皎的回应。 小世界的次级权限,应当不足以让她做到细致的探查,但即便如此,探查的结果仍然令陆渊吃惊。 层级如此之高的探查,竟然也发现不了此地的独特之处吗? 饶是如此,陆渊仍然没有放弃的心思。 既然今天没有结果,那么就遣人多加留意,等拿了江山戒之后再来探探。 但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小世界中的辰皎却告知陆渊:“有修者靠近,路线笔直,目标是这里。” 即使受着次级权限的局限,她的神识范围仍然要比几乎所有修者更加宽广,能够察觉极远处的修者气息。 几乎想也没想,陆渊迅速匿了气息,打开门户,躲进小世界中。 这里本就是人迹罕至之处,平时根本没有人来。 突然出现的修者,自然是有些可疑的。 在陆渊躲进小世界后没多久,便有一名修者出现在他原本待的地方附近。 气息不显,却很眼熟。 “他是那名黑袍人!” 躲在小世界里的陆渊一眼就认出,来者正是当初引开芒山两位宗内前辈的黑袍人,在陈当败走之后,便不知去向。 想不到如今居然在这里见到了他。 “不过想想也合理,毕竟和陈当是一块儿的,如果他和地图无关,才叫人意外。” 陆渊藏在小世界里,能够看到外界的情形,却不会被发觉,就算这名黑袍人已经越过金丹,成就初元境界也一样。 当然,他也就只能看看,要是敢把这归真境界的神识探出去细细感知,还是会被察觉。 黑袍人却看了看四周,走到陆渊方才的地方停住了一会,就再无发现。 他和陈当不同,陈当修习的功法特性,能够是陈当通过一张符箓上的气息和汗渍发觉陆渊的存在,可每个修者走的路子都不一样,这名黑袍人,显然就没有那样敏感的感知能力。 所以在几度神识感知无果之后,黑袍人确定附近无人,入了山中。 “能看见他在干什么吗?” 视线被遮蔽,陆渊不敢动用神识去看,于是只能找辰皎帮忙。 “能。” 辰皎轻轻点头,但旋即,她的神色有了些异样。 “怎么了?” 陆渊对辰皎的表情变化了然于心,此种情况下能令她动容的,定然不是小事。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八章 管中窥豹 “同你猜想的一样,确实有些问题。” 讶异是很少在辰皎面上出现的情绪,因为诸界之中,超出她见识和预料的事物并不多。 但现在,讶异之后,陆渊在她神色中发觉了严肃和郑重。 辰皎的声音并未停止,而是慢慢将她所感知到的内容陈述出来。 “此处布设有阵法,阵法设计极为巧妙,若是只着眼于小小此处,绝难察觉。” “方才我探查时,未察觉端倪,因为这阵法所依托的并非是材料,也不并是某处地脉川江,而是更为广大的某些事物,即便是我,也难以将其窥其全貌,作不出准确的判断。” 虽然受到次级权限的局限,但辰皎神识延展之远,仍是令普通元婴难以望其项背。 通常来说,阵法重势,以修者炮制后的材料阵盘或是天地之中存在的地形地势为基础构建而来。 陆渊所见最为壮观宏大的阵法,是宗内以涌泉界祖脉及延伸地脉为基的护山大阵,将太华五峰及无数山峰笼罩在内,在涌泉界的已知版图上占据了极为醒目的一角。 但从辰皎的神情来看,布置在此处的阵法,论及体量的话,似乎不逊于太华本宗的护山大阵,甚至...犹有过之。 更别说,陆渊对此处阵法毫无察觉。 阵法的形式繁多,虽然阵法的构建同样有部分依托于纹理,是符器阁必修的部分,但陆渊仍然难以了解全部。 可这里的阵法,定是极为高明的。 它并无实质,也并未在修者能感知的层面留下太多可追溯的蛛丝马迹,如同羚羊挂角一般毫无痕迹。 即便是以陆渊如今能跻身乙上房的造诣,亲身至此,仍不能看出半点端倪。 不管是体量还是层级,此处阵法都远在陆渊认知之上。 “来亲身体会下?” 辰皎偏过头来,认真询问道。 她觉得陆渊有必要了解一下。 陆渊的神识感知范围并不算太远,虽然疑惑他这半吊子怎么亲身体会如此广袤的阵法,但还是点了点头。 然后他便觉得,右手手掌上,传来温润的触感,像是最为绵软的丝帛,又像是带着温度的暖玉,让人觉得很舒服温暖。 是辰皎握住了他的手。 没等他仔细回味,视角便在一瞬间改变了。 不仅是视角,感知、触觉、味觉等六感尽皆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他能够清晰的看到黑袍人的仔细探查的举动,但这只是改变后,六感所察之中不足道的一角。 他似乎能触摸到天上的云彩,感受其柔软,也能感受到朔风的涌动奔流,能将地面任意一处看得纤毫毕现,也能俯瞰人间,将山河大地收入眼底。 陆渊此刻的感知,同辰皎直接相接,融为一体,看她所看,感她所感。 神识无限放宽,等阶质量也拉到极限。 尝过了新鲜感之后,陆渊才想起主要目的,把注意力放在地图所标注的地方。 果然,随着黑袍人检查的动作,一股他之前毫无察觉的韵律如同潮涨潮落,缓缓起伏。 他很难用自身不到金丹的修为去解释这种韵律是什么,甚至连怎样描述都十分困难,因为这同境界有着极为紧密的联系。 高境界者眼中的世界,是低境界者难以理解的。 就算借用了辰皎的感知,这股韵律仍然极为微弱。 黑袍人的动作,似乎是在检查,又像是在摸索,正是因为他的行为,使原本几乎完美融合进自然的阵法出现了些许能够捕捉到的痕迹。 当然,能够捕捉的结果也是相对于极高境界的修者而言。 地图上标注的地方,应当是阵法的关键节点之一。 循着那种只可意会的波动,陆渊朝远处探索,希冀能勾勒出较为具体的阵法角落轮廓。 但他失败了。 “这实在是...太过广大了。” 借用辰皎的感知,已经将他的感知范围拓展到难以想象的范围,但即便如此,能窥及的仍然只是这道无比广阔阵法的冰山一角。 感知已经绵延至极远处的山与海,却仍然没有下一处节点的痕迹。 “难不成,整个青都界都被这道阵法笼在里面吗?” 不怪陆渊这样想,实在是所见太过震撼,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陆渊的左手开始不安分起来。 他从百宝囊中掏出许多块玉板和方正木块,以及许多镂刻的刻刀和笔。 “你想要将这些可追溯的阵纹拓印下来吗?” “是的。” 如此等阶的大阵,此前在诸界居然连风闻都不曾有,如果不是恰好辰皎在自己身边,又有黑袍人前来检修,根本不会有人发现此处异常。 这几乎瞒过了所有修者。 凭着现在所能感知的部分阵纹,陆渊完全不能理解阵法的功用。 不仅仅是认识的阵纹少,也是因为他所能感知的仅仅是阵法的小部分。 如只见字词却不见文章,难以见微而知著。 而陈当和黑袍人归属于谁,在其中担着怎样的角色,也是团牵涉极深的迷雾。 “应当是天门的人,推断原因之一是陈当所修的功法很古怪,不存于历代正统修者的道路,倒像是完成一半的半成品,目前只有天门干过相似的事情。 原因之二,是因为天门是致我重伤的推手之一,我同天门交过手,天门部属和眼前黑袍人的气息相似。” 辰皎的神色仍是认真,对重伤的部分一笔带过:“另外,你的境界不够,难以篆刻阵纹,而且这些材料,用寻常手段难以承载这些阵纹,给我吧。” 她松开了陆渊的手,接过玉板和木块。 一瞬间,陆渊的感知便回归自身应有的层次。 那种落差,如从九霄坠下,又像是遨游在无尽汪洋中的鱼儿,被关进小瓶子里,只觉得周围十分狭小。 但陆渊的注意力,却不在巨大的落差上。 “天门?!” 陆渊有些晕眩,不是为这两个字震慑,而只是从辰皎感知中分离出来后,身体的后遗症。 凡人窥天,总要付出些代价。 好在有辰皎的庇护,陆渊的后遗症已经微乎其微,近乎于无。 正文 第二百六十九章 ?离开 大多数人,对道宗都是只闻其名。 陆渊觉得自己也不例外。 那些一旦被提及便会被敬畏的道宗,很少出现在诸界之中。 他们所处的界域,几乎从不对外开放界门。 常人进不去,而道宗里出来了什么人,旁人也是不知晓的。 在修真界域中,道宗是绝对力量的代名词,他们的一切,都蒙着层迷雾,以往除了偶尔会派遣些人来维持诸界的秩序,便没有太多生意和修行交流方面的往来。 因为据说在为数众多的界域之中,只有道宗才同化神相关。 倘若黑袍人是天门的人,很多事情便都解释得通了。 比如为什么,即使是辰皎,也没有在第一时间发觉此处端倪;又比如陈当那些不同于现今主流的修行法和地图等。 而眼前只能窥见一角的超然阵法,也多半是同天门脱不了关系。 这几乎笼住青都界的大阵是做什么用的,限于视野和阵纹等,陆渊看不明白,但从陈当和道宗们近些日子的做派来看,他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些阵法不是常人能够构思出的,阵法并不是我的长处,有些部分我同样看不明白。” 陆渊还在思索,辰皎已经将玉板等物递了回来:“你没有适合拓印阵纹的四品材料,所以能够铭刻的纹理并不全,有许多玉板难以承载的地方,被我分割开来,饶是如此,仍旧有很多部分难以铭刻具体,只能简单拓印,留下轮廓印迹。” 青色玉板的光滑表面,多了繁杂细密的纹理和数不胜数的裂纹。 即使已经分割开来,即使玉板品阶位列三品,且品相在三品中也属前列,但仍然无法承载所见的难以理解的阵纹。 脱离辰皎的神识之后,陆渊甚至无法从山川中,找到那些无形无质的势,更别说把那些势以修者能够理解的方式,采用纹理的形式铭刻出来。 但辰皎生生用伟力,将那些势模拟出来,强行压拓在本不能承载的玉板上。 如此一来,阵纹便有了形体,保留在器物之上,能供人参详。 只是玉板本身的材质,远远达不到承载的要求,所以无数道裂纹在阵纹显现的瞬间,就布满玉板全身,似乎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化为齑粉。 原本通透如水的青玉板,现在已经被细密裂纹的白色覆满每一寸内里和表面。 如果不是有辰皎留有的力量,只怕会在顷刻之间崩散成一地雪色玉屑。 “还有一件事。” 辰皎的声音变得轻柔许多,严肃的意味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另外的、较为温软的情绪。 那是未曾展露在旁人眼里的温柔。 但陆渊却觉得心思重了许多。 有些莫名的不开心。 “我得从你的世界里,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有些突然,却又很理所当然。 辰皎的伤势,在以惊人的速度恢复,不久前,已经在一些小细节内展露出独属于完整尊者的特有权能。 自她听得见颂念的时候,陆渊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只是没想到,会那么快,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 陆渊微僵地张着口,伸着手臂,似乎是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能吐出半个字。 良久,他才怅然地叹出口气:“这样啊...” 言语之间,未有挽留之意,却满是不舍和留恋。 妖域的局势,已是极坏了,除了陆渊自己的倾向之外,不管是从何种角度的大局而言,他都没有出言挽留的理由。 辰皎并不是独属于他的小家碧玉,还是一名达至诸界能够承载力量顶峰的至强者,也是许多妖族认定的领袖。 她和陆渊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寻常的时候,或许很好说话,许多东西都可以不在意,但等到真正作出选择,那就必定会去实施。 “离开的时间太久,再拖下去的话,妖域那边不知道会有什么不愿见到的场面发生。伤势未完全痊愈的时候,我顾忌着些人和妖,不能出现在诸界。” “因为不能冒险,在那种层级的战斗里,每一点伤势都是醒目的破绽。我不能倒下,因为如果我倒下了,那些愿意同修者交好,愿意拥簇我的妖会彻底消失在诸界。” “他们都是真正和平的种子。” 外界的黑袍人已经检查完毕,在再次使用法器搜寻四周以后,开始朝远方掠去,很快消失在陆渊能感知到的范围。 但辰皎不以为意,仍然自顾自地说下去:“我走之后,不要再轻易提起神真的名讳,虽然你颇受神真垂青,也尽量少说两句。 也不要想着我所面临的敌人是谁,我没有将他们的名讳告知于你,是因为他们同样能够循着念诵找到人,我在的时候尚能遮掩,但之后就很困难了。” 凡有言,必被知。 元婴修者那种对自身名讳的敏锐直觉,在更进一步之后,与说不清的规则与五行相勾连,形成了一种极为特殊的渠道。 不属于天赋,不属于术法,而是抵达那个特定境界之后,自然而然的神异之一。 “还有呢,是关于世界的一些猜想和推断,以及一些具体措施,我放在石桌上的玉简中,记得看看。” “努力修行,现在尚有些时间,相信你能赶上,我很期待,在并不遥远的未来,你能够成为太华的支柱之一,同我一起面对那些敌人。” “还有就是...” 声音到这里就戛然而止。 陆渊一直在听辰皎的言语,平时,她的话并不多,主要还集中在对于修行、世界和灵植的剖析方面,也总是基于极为自律的理智之上。 但现在,她更像以自语的方式,宣泄着些情绪。 就是什么? 陆渊刚想问出口,就觉得眉间有些温润的柔软触感。 像是有团轻轻小小的棉花糖,在眉心中轻轻蹭了一下,然后蜻蜓点水一般离开。 陆渊愕然。 然后他意识到那是什么,于是难以抑制的喜悦充斥了他的胸腔。 “我们已经绑在一起,并且永远会绑在一起。方才是给你留下的印迹,如果你有危险,我会循着它在最短时间内赶到你身边。” 辰皎望着陆渊,神情中并无小儿女的羞涩,她不再掩饰笑意:“越是看你,就越是欣喜,就好像你这张厚脸皮上绣着朵好看到总也看不厌的花儿。 我知道你也一样。 但之后呢,你要在明面上装着不认识我,以免牵连到你,以后我同太华来往必会密切许多,若是见我,可不要露出这样的痴汉笑。” 痴汉笑,也是从陆渊那里听来的,但用在眼下的陆渊身上,当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若是想你想得紧呢?” 反正都是厚脸皮了,陆渊索性不要脸地问了出来。 “那你可以念念我的名字。” 默念名讳,对化神来说,可不仅仅是念念而已。 正文 第二百七十章 致以风雷 青檐在赶路。 他已经越过青都界与涌泉界的界门,越过堂庭山,来到青都界的修者地界上。 妖和修者的差别可以很大,也可以很小。 某些凶戾的妖,化形之后也带着山野中捕猎的凶气,在望气视野中携着滚滚黑烟,很容易被辨认出来。 但青檐同修者极为相似,加上妖元同真元的差异十分细微,故而他自己不袒露身份,就极少有人能够辨认出来。 起码这一路上,并没有什么人看破身份,找他的麻烦。 青檐的前进方向笔直,他行在云里风里,目光专注坚定。 军主所在,并不是青都界宗门势力的腹地,一路上虽也有些宗门,可都俱是不值一提的小势力,即使青檐从他们本宗顶上飞过,他们也没有能力察觉。 就快到了,青檐的目中也禁不住多了几分忐忑和激动。 太久了! 真的是太久了! 虽然实际上,军主离开只不过近两年,但这段时间在他的观感中,简直要比之前的百余年生命更为漫长。 在这段时间里,妖域的局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消息闭锁,冒头的野心家们党同伐异,对支持军主的妖们举起屠刀,曾经众多的赤渊部属,逃到盘圆界的十不存一。 若不是太华羽铩真君携战军驻守界门,恐怕三大至高妖府的势力附庸早已将营地荡平。 同样是在这段时间里,青檐遇见很多很多常人一生都难以想象的困难,吃了很多很多苦头。 他受了许多伤,杀了许多妖,也保护了不少妖;他面临过难以用武力解决的窘境,承受过来自同胞的攻讦;他甚至一度被挤出一手建立营地的权力中心,几乎沦为边缘人物。 但好在,他都挺了过来。 晋阶初元,拨乱反正,让营地按照本应该的方向运行。 现在,他终于等到今天。 一切都是值得的,青檐默念道。 当年的青使君有独对无数修者的胆气,现在他变得更为老练,更为谨慎,也更为沧桑。 能使一个人快速成长的,不是时间,而是经历。 “这是...” 正当他陷入追忆的时候,周遭的环境却变了模样。 云气从缥缈洁白,迅速变得沉重晦暗。 同时,有大风无端而起。 一时之间,风云变幻。 类似的情景并非只发生在青檐身边,那些涌动的烈风和翻涌的黑云,越过他,以一种极为夸张的速度朝远处扩展。 仅仅用了几息的功夫,青檐感知中便已经被相似的场景填满。 更隐隐有轰鸣雷声自远处传来。 像是骤雨将至。 常人或许觉得,这是暴雨的前兆,但青檐并不这么认为。 因为青都界没有哪场雨的范围能在把他的感知完全盖住后,仍朝着远处扩张。 “军主!” 青檐立刻联想到最大的可能。 于是再次加快速度,朝着前方飞去。 这次连行迹都顾不得掩饰。 ...... ...... “就这么走?” 陆渊望着头顶如墨般朝外扩散的黑云,缩了缩头。 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架势不太对头。 小世界门户大开,辰皎迈出小世界,站在青都界的土地上。 这是她自重伤之后,第一次出现在小世界之外。 “嗯,但不是现在。” 辰皎嗅了嗅青都界的气息,捡了块干净的青石坐了下来:“天门那些人,很有些手段,我走之后,他们会尝试推演此地出现的生灵和发生的事情,所以等你拿到江山戒后,我会借着诸界迎我回来的大势,抹除你的痕迹。” 她在等青檐。 准确地说,她在等陆渊用青玉葫芦吸纳江山戒。 世间的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曾经发生过的事情,都有不同的方法追溯,只是追溯的难度不同。 假如不作出任何应对,陆渊将很快暴露在天门的视野中。 那样的结果,是两人都不能接受的。 所以辰皎要在小世界补充完界河沙之后,顺着青都界此刻迎她归来的势,彻底抹除小世界和陆渊与此有关的牵连,在明面上将他从化神复苏这一事件中摘出。 “如果这枚江山戒,不足以支撑小世界的供应,我就带你去虚渊。” 只是那时,会发生什么,能否掩盖住,即使是她也无法预料到。 但小世界是陆渊壮大己身、培植势力的根基,所以假如江山戒提供的界河沙不够,就得去虚渊。 至少得尝试一下。 但如果一枚江山戒能够供给小世界下次进阶的足量界河沙,那么就可以把去虚渊放出小世界的时间往后推推,让陆渊有更多的时间变得强大,好应对未知的后果。 陆渊没坐下,他关上小世界的门户,朝着远方眺望。 视线在层叠宽广的黑云和朔风上。 稍远出的地方,已是风起云涌,只有辰皎附近仍旧处于风平浪静的状态。 百草低伏,雷霆渐生。 “这是怎么了?” 将欲离别的愁思淡了很多,毕竟刚得了一个吻痕,开心着呢,以后想辰皎了,还能念念名字,说说话。 陆渊只是有些纳闷,气象的变化看来是同辰皎脱不开关系了,只是那么大的声势,和她的性子并不相符。 “算是...诸界对我的欢迎吧。” 辰皎想了想,简单地答道。 其中代表的巍然意义,被她轻描淡写地用一句极为简单的话语带过。 化神尊者,已然超出诸界力量体系的极限,地位超然。 这里的地位,并非只面向修者和妖族,而是更近于规则和界域。 诸界之中,神真并无实体,祂们是规则的人格化,却并未呈现具体的形体和其它痕迹,润物无声地同诸界内外融为一体。 祂们是风会拂动,是水自高处向低处流,是潮生潮起,日升月落,是真正无从捉摸又确实存在的规则,也是修行存在的最终根基。 化神这一境界,如果用语言来赘述,可以写满无数纸笺,填满无数玉简,但也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 近于神真。 每一名化神的诞生与复苏,诸界都将致以风雷! 辰皎在青都界,所以青都全界便有浩浩风起,巍巍雷生。 这是诸界对她复苏的致礼!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一章 ?几乎没有存在感的陆渊和水 江山戒到了。 异象出现没有多久,青檐就到了这附近,此刻他候在辰皎身后,所携带的江山戒也经由辰皎之手,交到陆渊手中。 好不容易才将心情平静下来的青檐,此刻护在辰皎左右,但他的注意力却有相当部分放在不远处的陆渊身上。 因为他询问陆渊身份的时候,得到的答案令他始料不及。 “与我等同。” 这是辰皎的回答。 她没有瞒着青檐的意思,因为青檐于她,就如大春于陆渊。 而且之后,妖族老弱和俘虏的安置,都需要较为信任的妖和陆渊部下对接,从妖域转移到小世界内。 最好的人选非青檐莫属。 这一举措是之前同陆渊商量好的,既能解决辰皎的一些后顾之忧,也能为小世界增加劳动力。 同时,这个回答也让青檐觉得震撼。 因为陆渊分明并不是在境界上与军主等同的化神,凭着外露的气息辨认,甚至比自己还有些不如。 这样一名修者,是如何令军主作出那样回应的? 但军主的话必有其意义,不管是什么话,他都愿意听,并且当做命令来执行,于是没有多问,只是照着话里的意思,给与陆渊充分的敬重。 同时,他的一部分注意力,也放在陆渊身上。 然后他的视野,就被煜煜光流所占据。 ...... ...... 同样的情景,陆渊已经见过一回。 但现在,面对相似的一幕,仍为之震撼。 当他接手江山戒,贴近青玉葫芦的时候,光尘般的界河沙便从戒中涌出,形成浓厚的金色雾霭,将他笼罩在内。 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听到界域开辟的宏大交响。 周围寂寂无声,连远处传来的风雷之音也被压下,归于沉寂。 同小世界诞生时相比,这次没有世界诞生的宏伟奇丽,更倾向于补充匮乏的成分。 几乎无法被修者触及的界河沙,很快都被纳入青玉葫芦里。 “很不少,小世界外的界河沙十分浓厚,按我的感觉和以往经验,足够下次升阶了。” 小世界外,原本稀薄的界河沙得到了补充,重又变得厚重浩瀚。 陆渊朝里探了一眼,就得出结论。 为了验证自己得出结论的准确性,他还同辰皎分享了视野。 “嗯,我的预估也是一样。” 辰皎的表情柔和而放松,当前小世界外围积存的界河沙,在她的预估中,除了挺过下次晋阶外,甚至还有余裕。 “现在,你得走了,走得越远越安全。” 界河沙既然已经足够,就暂时不用冒险进入虚渊,大可以等到陆渊晋阶元婴,有了自保本钱之后再同去。 接下来,陆渊所需要做的,就是离开这里,跑得越远越好。 此处既然为辰皎出现的地方,定会有极多的人在事后探查追溯。 眼下有诸界致礼与辰皎真身在此,无人能够将神识投入附近探查,故而陆渊得趁现在,远离此地,然后钻进小世界躲起来。 而他与这里有关的痕迹,都将被辰皎抹除,完全无法追溯。 陆渊将视线上台,想再瞧一眼辰皎,却正好同她的视线对上。 四目相对,眼神交汇。 多余的话就不用再说出口了。 “我走了,早点回来。” “嗯。” 目送陆渊远去,直到连背影都消失葱茏的山野中,辰皎才收回视线,投向另一处。 只是她的眼神,却不再是看陆渊时的温润,而是极为平静和淡漠。 那是黑袍人逃走的方向。 陆渊在此地出现过,并且留下的气息被隶属天门的黑袍人发觉。 陆渊会接着探求青都界大阵的秘密,那么黑袍人便成了隐患。 他也是需要被抹除的“痕迹”之一。 况且,黑袍人本就袭击过芒山,同太华和她都处于对立面,是彻头彻尾的敌人。 “军主,我去。” 看出辰皎的想法,目睹一切不敢吱声的青檐抱拳请命。 只需要一点信息,他相信自己能够帮军主解决掉这点麻烦。 “不用,你辛苦了,歇一会。” 辰皎温声抚慰,青檐的身份同她最为亲近,这些年来所吃的苦,付出的努力也在交流中获悉。 举手之劳而已,不必再给这孩子添负担。 身上仍是那身素衣淡袍,即使不用特意遮掩,只要她不想,就几乎没人能看出端倪,见其真容。 轻轻探手,伸出细长的食指。 然后,往下一点。 ...... ...... 在青檐看不到的地方,雷霆奔涌攒聚,罡风周流凝集。 刚刚察觉异象的黑袍人身形陡的停住。 他动不了,无尽的压力将他压在原地,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那压力来自每一个能够分辨的方位,来自每一处能够容身的空间。 根本无从躲避。 就像是天幕塌下来,不管跑到哪里,都无法脱离困境。 黑袍人的眼睛里,出现无数细微的血丝。 在那股恐怖至极的浩瀚压力下,几乎连真元都凝滞,他本人就像凝固在琥珀中的小虫子,根本无法作出一丝一毫的应对。 神识与真元协同的最后反抗,只能让眼中多出几道血丝。 这是唯一能呈现的变化。 他看到,原本黑沉的环境中,炽烈的雷霆同罡风交织,凝成一道骨节均匀,体态修长的手指模样。 然后这庞然到几乎遮蔽整片天空的风雷之指,当头压下。 等到雷霆罡风散去之时,地面上出现一道极深极宽广的焦黑沟壑,而黑袍人却再无半点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再然后,便有一股不同于气势和气息,却凌然超出修者认知的大势,缓缓而起。 越过山峦河流、越过海洋陆地、甚至越过天幕星辰、直至虚渊。 没有人能够说得清这股势被他们感知到后的感觉,但几乎所有的修者妖族,都能从中得知一个讯息。 那位消失已久、被认为陨落的赤渊军主,那位站在诸界顶端,几乎无人能够匹敌的化神尊者,回来了。 正文 不定期更新说明。 首先,我是不建议书友们继续看下去的。 因为更新是很大的问题,之后更会是断断续续。 这是我的第一本书,当初是奔着描绘出想象中世界,找些能看得来的书友一块看书(不止是这书)讨论来的,后来过程中七改八改,拖的时间也长(这是我自身原因),也经常被质疑贬低,激情没了。 本来就不是迎合主流读者的小说,加上经常在网文最不重要的遣词造句上花时间,所以耗时长,写得却慢,如此收益自然很低。 最近主要时间用在构思新书上,当然新书主要作用是挣全勤,不会在这个号了。这号的作用就是写一些像求生、种田之类情节舒缓却又很愿意写的小说,简单地说就是自嗨。然后借由这些书找些口味相近谈得来的书友,每天互推书,避免书荒。 对一直支持喜欢这本书的书友,真的很抱歉,非常感谢你们的喜欢。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二章 ?终章(免费) 在辰皎走了以后,陆渊很快到了金丹境界。 不久之后,加入了云海界的战争,并藉由各类灵植,发展出了自己的第一支舰队。 云海界的战争又打了三年,早已抵达元婴的四爷来救场,柳余恨她们赢了,晋入元婴。但这并不是结束,而是太华和韶薇真正战争的开始。 接着就是陆渊的辗转游击,同时势力和盈利都在一步步扩大。 依托给灵植灵兽加点,他依托着不同功用、形态、特点的灵植,开发出许多用法,比如稳固界域,增益阵法战军,独作防护,营造场域,改变地形地脉,支撑阵法和世界,助人修行,同战舰器具结合等。 不仅用于对敌,基地的各类基础设施也都依赖灵植,炼器造诣也在蹭蹭提升。 于此同时,辰皎也和太华达成协议,将她领导下的妖转入涌泉界和小世界。 再后来,他和顾老头发现的青都界阵法的真正功用,是汲取此界死亡修者妖族的精魄,为某个存在延续寿命,增进寿元。 不止青都界有,其余各界大部分也都一样,涌泉界的明谷是天门所造,正是阵法核心之一。 但发现的时候,道宗的化神就联袂而至。 除去辰皎外,世间化神仅余六位,每个道宗和至高妖府都有一位。 遍布界域的汲灵大阵就是他们为了延寿一起布下的,人妖对立这种观念也是由它们挑起的,目的就是制造战争,在百余年前,它们尝试过一次。 辰皎继承真龙一族的遗泽,在百余年前晋升化神,是它们没有预料到的。 观念不同,资源也不够,加上真龙寿元绵长,也能延寿,故而它们才在隐匿百年,诸界的韭菜又长出来之后对辰皎痛下杀手。 但这六位在之前伏击辰皎的时候,重伤四名,轻伤两名,这才有了辰皎濒死,在祖传契约指引下找到陆渊的事情。那时的战斗余波牵连到青都界和数个界域的汲灵大阵,需要时间修补,当时妖潮已起的青都界才匆匆停战,直到陈当和黑袍人等修补完毕。 三名道宗化神来到涌泉界,三名妖族化神拦住辰皎,这个时候,青阳真君还是半步化神,因为真正的化神需要界碑,而涌泉界和其它界域的界碑都被道宗搜罗起来,一同藏在濒临毁灭的归尘界内,由花大代价培养出的归尘界本土元婴看护,不容外流。 归尘界的活物,就剩几名被生造出来的本土元婴了。 陆渊在青阳真君和太华快顶不住的最后关头,在归尘界打碎了原本的涌泉界界碑,然后太华山中凝聚出新界碑,青阳真君入化神。 化神们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招来崩溃的归尘界残骸,打向涌泉界。 天幕变形破损,赶来的辰皎、太华诸法相阁主和数百元婴撑天,顾老头补天身陨,之后青阳真君截断虚渊通道,涌泉界和赤蛟界一样,被世界链的斥力推向虚渊,太华远遁免于灭门。 诸界只留下柳余恨、琼墉和赵四的三支新军,以及陆渊。 化神们重伤倦怠,诸界人妖开战,乱成一团。 后来柳余恨和赵四解开心结,战死,陆渊拢了残兵,一路升阶,直到化神,拓宽了器道上限,令其在高层级的战斗中仍能起到大用。 层芸界的宿秋海棠,是藏于层芸界的巨大虚渊藤的一种蜕皮的分化,故而不能离开层芸界,后来陆渊接触加点后的虚渊藤,将赤蛟、涌泉二界拉了回来, 诛除了所有旧化神,创造了新的,人妖不再敌对的新秩序。 小世界早已完善,并在陆渊的微调下,成为与寻常天圆地方界域迥然不同,充满奇幻风情的特别界域,伫立在世界链中央。 忙完妖族的事情后,辰皎撇去负累,将一切交给青檐,同陆渊归隐。 至于配角们。 韶薇则早在开战前便被鹿骨香分成两支,一支跟着鹿鸣鹿清,偏向太华共御天门,在结局后重新开宗延续韶薇的名字,另一支则背上所有污名,在最终战时,被看到鹿鸣希望的鹿骨香与自己一同掩埋。 朝白在人妖初战时,扭转了青都界的部分汲灵阵法,让曹长明携着半块界碑,脱胎换骨,天赋只在陆渊之下,进境神速,自身独身阻拦羽十封,战死。曹长明后入太华,同陆渊一起在诸界奋战,后成为新任太华掌教。 瞿向是羽十封后代,后被羽十封带走,作为继承人培养,践行羽十封疯狂到消灭任何生灵的理念,他的经历和羽十封早年一样,但最后走上了不一样的道路,成为和羽十封不同的人。瞿向始终觉得自己是太华人,那几年的经历,比之前十数年和之后数百年都更值得缅怀,所以站在了陆渊这边。 唐荼重伤,被陆渊救回时,不得已抹除关于瞿向存在的记忆,后来在陆渊麾下做事,卡在裂丹小境界,加点也没用。 后来瞿向来看他,他只觉得面熟,却记不清这个好兄弟。 但瞿向走后,他才明悟,入了元婴。 赵四和柳余恨,都是很好的人,只是理念和性格不同,所以暂时没在一起,后来有几次不顾一切的互相救援,在战死前在一起了。 大春为救陆渊战死,后来陆渊和辰皎的孩子,像极了大春。 羽十封则在归尘界崩的时候,抢到两块界碑,一为己用,另一块是给瞿向备着的,后来入化神,想在陆渊化神战的最后坐收渔翁之利,被瞿向背刺,再被曹长明和陆渊击溃。 ........... 背景设定: 诸界的形成,是真正天庭在某个宇宙的投影,诸神真即规则,也是诸界依托的根基。 神真是概念神,出自天庭仙神越过无数宇宙和界域,投射在世界链所在,成就了诸界。 境界来源: 金丹:元代陈致虚《金丹大要》卷四曰:“是皆不外神气精三物,是以三物相感,顺则成人,逆则生丹。何为顺?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故虚化神,神化气,气化精,精化形,形乃成人。何谓逆?万物含三,三归二,二归一,知此道者怡神守形,养形炼精,积精化气,炼气合神,炼神还虚,金丹乃成。 《金丹大要》还说:“求于册者,当以《阴符》、《道德》为祖,《金碧》、《参同》次之。“ 王重阳祖师《立教十五论》亦同训:“凡打坐者,非言形体端然,瞑目合眼,此是假坐也。真坐者,须十二时辰,行住坐卧,一切动静中间,心如泰山,不动不摇,把断四门,眼耳口鼻,不令外景入内,但有丝毫动静思念,即不名静坐。能如此者,虽身处于尘世,名已列于仙位。不须远参他人,便是身内圣贤。百年功满,脱壳登真,一粒丹成,神游八表。“ 修炼内丹即把人体作炉鼎以体内的精、气作药物,用神烧炼,道教认为使精、气、神凝聚可结成圣胎,即可脱胎换骨而成仙。道家常言金丹大道,意思就是修成了金丹期,即得到了大道。 唐朝与五代,是内丹之道发展的关键时期,崔希范撰《入药镜》,司马承祯作《天隐子》、《坐忘论》、《服气精义论》,李筌、张果等注解《阴符经》,钟离权著《灵宝毕法》、《还丹歌》、《破迷正道歌》,吕洞宾继承传统丹道,并作《九真玉书》、《直指大丹歌》、《指玄篇》、《百字铭》等,施肩吾撰《钟吕传道集》,陈抟作《太极图》、《无极图》,使内丹之道的理论与方法进一步完备和发展。宋朝《云笈七签》中列“诸家气法“及“内丹诀法“,多是唐代作品。 金丹,大道之始也 元婴:这里有一点是修士常误解的地方,修士往往认为真有个“元婴“在自己身体内生长。其实圣胎、圣婴都是比喻,是形容返回到未生之前的赤子状态。所以龙门派祖师伍冲虚真人说:“胎即神气耳,非真有婴儿,非有形有象有也“。而马丹阳真人也特意在此破邪显正:“怀胎者是言真气凝结于丹田之内,如有孕之状。真气具足,发现于神,故曰神为气之子,气乃神之母,故有婴儿降生之言,到此地步,大丹成也,可与天地同老,日月同休。“ 道经《大洞经》曰:“洞源与洞明,万道由通生。 初曰通炁,次曰通神(身神),终曰通灵(神真)。万通成真,道备登宸。” 化神:人与神灵相合,不必以真灵驱使,人及神灵,心念一动便可催动诸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