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证言》 正文 第1章 遇害 “建新桥,到了,右侧车门打开前……” 齐宏宇才刚出轻轨,就被大批人群包围,裹挟着往前走,身不由己的迈上扶梯。 他很讨厌坐轻轨,尤其是高峰时期的三号线,人实在太多了。但他更讨厌打车,又贵又堵,到家比坐轻轨还晚。 傍晚的山城,最是熙攘热闹,这座轻轨站又处在山城第二大商圈上,出站就能瞧见花枝招展的姑娘四处游走。 白花花的大腿,舒缓了齐宏宇的神经,接连几天窝在警队加班办案的疲倦仿佛也被扫除了几分。 这年头想当个称职的警察太累了。 轻轨站离他家不远,七八分钟,就到了他住的小区门口,那个仿佛于上世纪末建成的老小区,连门都没封,除了停车场有人收钱,压根看不到物业存在的痕迹。 眼睛始终盯着屏幕,靠成熟的脚自己走到14栋,上了7楼,齐宏宇才放下手机,边略略平复下呼吸,边吐槽自己体能下降的厉害,边掏出钥匙开门。 到家的齐宏宇只想休息,直接把自己砸进沙发,继续百无聊赖的刷着短视频。 直到十点,饥肠辘辘,他猛地反应过来,一边暗骂自己忘了时间,把责任都推到短视频上去,一边赶紧打开软件点外卖。 正这时,他手机收到条短信。 短信是老汉发的:下班了吗?你过来一趟。 齐宏宇眉头一皱。 老汉不是他的亲爹,而是继父。 他们爷俩感情很复杂,继父从小对他视若己出,照顾的很,但偏偏总爱拈花惹草,特别花心,为此他没少为母亲出头,跟继父闹别扭。 不久前母亲过世,为下葬的事父子俩还产生了分歧,彼此意见极大,天天吵架,要不因为自己是警察,得克制,恐怕还得动起手来。 好在最终父亲做了让步,同意先让母亲下葬,并承诺会办好这事,让他好好工作。 事情应该是办妥了吧?齐宏宇这样想,赶紧披上外套迅速出门,跑到小区门口,随手拦辆的士,往继父家赶。 二十多分钟后才到达目的地。继父家也在一套又老又旧的老小区里,同样没有物业,甚至连路灯都没几盏。 不过这小区承载着齐宏宇的童年,他十分熟悉,经车熟路的来到七栋401门口,砰砰砰的敲门。 没人回应,他暗骂声,只好掏兜翻钥匙。幸好他带了钥匙,将门打开。 门内漆黑一片,似乎没人在家。他反手开了灯,皱眉扫了几眼,喊了两声老汉,依旧无人应答。 掏出手机打了电话,铃声从屋内响起。他纳闷的走进卧室,瞧见放在床上的手机,拿起来看了几眼。 他忍不住骂了几句:“大晚上的喊我过来,人又跑了?手机也不带,麻买劈!” 放下手机,他又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卧室太干净了,收拾的整整齐齐,一点不像继父的风格。那家伙向来邋里邋遢,不修边幅,自己一个人住,不把屋子糟蹋成狗窝就不错了,哪可能拾掇成这样。 带着怀疑,他打开了衣柜、床头柜,然后又到客厅走了一圈,异样的感觉越来越浓。 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和谐,与齐宏宇记忆中的“家”大相径庭,许多摆设的位置都变了。 尤其卧室,简直焕然一新。 那家伙,搞了个大扫除不成?那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而且就他那点收拾能力,就是大扫除也不可能收拾的这么干净。 除非请了家政,但向来不注重卫生的人,怎么可能掏钱请家政来搞卫生? 地板角落还有些湿,灯光下看得见水渍,应该才拖不久。这老汉,拖完地就急慌慌的出门了?搞什么名堂? 正这时,齐宏宇手机再次响起,一个本地的陌生号码。 “你好,哪位?” “请问是齐宏宇吗?”电话那头问道:“冉秋生是你什么人?” 齐宏宇挑眉,回答:“他是我老汉。” 末了又补充:“继父。” 那头顿了两秒,随后说:“你现在方便吗?” “方……” 他刚想回答,门口又站了两名青年,瞧了瞧门,问:“请问,这里是冉秋生家吗?” 齐宏宇应一声,又对电话里说句稍等,接着对门口两人问道:“有什么事么?” 同时迅速打量二人,就见他俩运动外套下都露出一截蓝色衣领,下身穿着宽松的西裤,一人穿黑色运动鞋,另一人穿着破旧的黑皮鞋。 这副装扮他在熟悉不过,因为他自己也是这么穿的,所以虽然不认识他们两人,但他能肯定这是自己同事。 大晚上的有警察上门找冉秋生,偏偏他不在,手机也没拿,另一边还有人打电话到自己这…… 情况有点不对啊,他心中涌现出不好的预感。 俩青年对视了几眼,接着左边那人走进门,问道:“请问,你是冉秋生的什么人?” “他是我老汉。”齐宏宇再次问道,同时指了指手机:“那边也有人给我电话。发生什么事了吗?” 手机那边传来句话,让齐宏宇跟现场的同事沟通,就挂了电话。齐宏宇不关心这些,只看着面前的俩警察。 俩青年警察对视几眼,然后稍矮些的民警斟酌着问:“你知道他今天是什么时候出门的吗?” “不知道。”齐宏宇摇头:“半个钟前我才收到他短信,让我来一趟。” “半个钟前?”那民警明显一愣。 另一人则抓住了别的重点,问:“也就是说,你才刚到?” “刚到五分钟吧。”齐宏宇回答。 他接着问:“我看这里好像才刚拖过地吧?不是你拖的?” 这回齐宏宇没再回话,只不耐烦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我老汉他怎么了?” 两人一直顾左右而言他,让齐宏宇心里有些不舒服,总觉得像是出了什么事的样子。 片刻后,矮个民警才开口说:“他遇害了。” “什么?”齐宏宇第一反应就是不信:“开什么玩笑,这好端端的……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高些的民警见状犹豫两秒,才补充说:“半个钟前,冉秋生的尸体被发现在一公里外的垃圾池里,按照经验初步推断,有几个钟了。” “不可能!” 齐宏宇浑身僵硬,瞳孔地震。 正文 第2章 涉案 狭窄逼仄的小房间里,只有一盏大灯吐着刺目白光,正正的挂在天花板正中央。 白光扎的人眼生疼,心情烦躁。 齐宏宇坐在椅子上,咬着腮帮,双目无神。 身为刑警队法医,他对审讯室自然不陌生,但坐在嫌疑人的位子上,是头一遭。 等了好一会儿,审讯室的门终于被打开,又两名面生的刑警走进来,一女一男,一老一少,坐在齐宏宇对面。 他们还带了份盒饭,放在齐宏宇面前。齐宏宇确实饿了,但他完全没有胃口,只看了盒饭一眼,没动。 见状,老女警也没管盒饭,直接说:“齐宏宇,你也是警察,别的就不多说了,咱们开门见山吧。今天傍晚六点,你在哪儿,在干什么?” 齐宏宇举起双手,亮出腕间的手铐,反问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明白按照惯例需要对我例行询问,但……你们这架势,是拘传讯问吧?” 年轻男警皱眉:“齐宏宇,你涉嫌杀害亲属,我们是依法对你提起拘传。刚蔡姐说的很明白了,你也是警察,明白规矩,请配合我们调查。” “我?杀我老汉?”齐宏宇被气笑了,接着猛地挥手把盒饭打飞出去,站起身骂道:“你们TM不会破案就别瞎哔哔,让我来!说老子杀人?你们怎么不说……” 男警也是个暴脾气,一拍桌子就站起来和齐宏宇对吼:“齐宏宇!你给老子坐下!这里是审讯室!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两人面红耳赤,脖子上青筋暴起,谁也不肯让。 “好了。”老女警开口,但二人完全不听,自顾自的吵着。 她渐渐有些无奈,只得高声道:“齐宏宇!你还想不想搞清楚你老汉的死因真相?在这和我们闹,能闹出个结果来?” 女子声音本就相对尖利,一下盖过了二人,齐宏宇脸色变了几变,终于颓然坐下,看向女警,想听听她怎么说。 “今晚十点许,指挥中心收到群众报案。”女警开始诉说:“经派出所民警确认后,我们支队也迅速派人赶到现场。 尸体被仍在垃圾池里,被垃圾遮掩覆盖,死者身中数刀,其中致命伤在胸膛中部,一刀刺穿心脏。另外,死者十指被剁去,小臂处有几道砍痕,同时脸上也有两道划痕……” “嗯?”齐宏宇忽的眼前一亮,心里竟瞬间升腾起了期待:“也就是说……死者面部受创,也无法提取指纹,所以他的身份其实还存疑,未必是我老汉?” “原则上是这样,但死者脸上的伤痕其实并不影响辨认。”女警缓缓摇头说:“我们在死者身上发现了钱包,钱包里有身份证,以此确认了他的身份和住址。” 齐宏宇脸色又沉了下来。 男民警则皱着眉,几次欲言又止,似乎想提醒女民警这么说不合规,但都被女警的眼神挡了回去。 见齐宏宇表现,女民警继续说:“经初步勘察确认,受害人应该死亡于傍晚六点到六点半左右,另外,发案的垃圾池并非凶杀现场。” 第二次听到关于死亡时间的判断,齐宏宇本能的又要反驳,因为十点的时候继父还给他发过短信,但多年办案的经验又告诉他,短信不是电话,并不能说明什么。 女警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齐宏宇插嘴,她就继续说:“同时,在拘传你之前,我们发现冉秋生的家,那套三居室,就是凶杀现场。经初步现场还原,认为本案系单人作案,且熟人作案的可能性很大。” “熟人……”齐宏宇猛地握拳,接着又皱起眉,有些迷茫:“可他没什么熟人啊,就我知道的熟悉的几个关系都还好,近期也没听说闹矛盾,怎么会杀人?” “眼前这不就坐着一个?”男民警冷笑:“据我们走访调查,你最近和冉秋生矛盾不小啊!” 齐宏宇再次爆发:“放你娘的屁!” “冷静!”女警柳眉倒竖,脸色冷了下来,说:“大概情况我都说了,对你也算仁至义尽,下面,请你配合我们调查,老实回答我们的问题!” 齐宏宇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半晌后才轻轻点头,道:“问吧。” “今天下班后,你都在哪里,做什么?” “我五点下的班,坐轻轨回家。”回忆片刻,齐宏宇说:“五点四十到轻轨站,步行回家,走了大概十分钟左右,六点前到的家……” 他把自己今晚的行程仔细的说了出来。 “时间记得还真准。”男警呵呵一声:“怕不是有意为之。” 齐宏宇右手攥拳,面无表情的说:“我申请换个记录员!” “你!” “好了!”女警呵止,斜了他一眼,之后对齐宏宇说:“能解释下吗?时间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这算是我个人疑问,你可以拒绝回答。” 齐宏宇沉默两秒,别过头:“收能量。” 女警:??? “坐地铁有能量。”齐宏宇解释:“如果不加班的话,每天都差不多这个点收上一天的能量,证明我出站时间都差不多这个时候。” 女民警略显茫然,男警却撇撇嘴,但这个理由他也无力反驳,只能对女警点点头,示意这个解释没问题。 她了然,继续问:“你刚刚说,不知道受害人和谁有矛盾,是吗?” “是这个意思。” “那你呢?”女警追问:“你和他的矛盾,怎么回事?” “主要是因为我妈。”齐宏宇抿唇:“简单说,我妈死在医院,他闹,想让医院赔钱,导致我妈遗体一直被冻着没火化,我俩因此闹矛盾。但上周他已经松口,同意先把遗体火化了再说。” “吵过架?” “好几次,很凶,邻居可能都听到了。但都没动手。” 女警沉思起来。 不一会,外头有人敲门,随后又一中年民警走进来,递给她几份资料。 她看了两眼,随后抬头看向齐宏宇,有意无意的说:“凶器上的指纹鉴定结果出来了,上边有你的指纹。” “凶器?指纹?”齐宏宇眸子乱颤。 女警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两眼,继续往后翻,紧跟着脸色骤变:“什么?这不可能!冉秋生他……” 正文 第3章 死局 她反应太大,惊愕交加以至于有些不知所措的齐宏宇也回过神来,身子微微前倾,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女警缓缓收敛情绪,但依旧面色古怪的盯着齐宏宇看了半天,齐宏宇被他瞧的心里毛毛的。 边上的年轻人忍不住好奇,凑过脑袋也瞟向报告,接着猛地一缩脖子,咽口唾沫,嘀咕道:“尼玛……撞鬼了,绝对是撞鬼了!” 齐宏宇眉心拧的更紧几分,不自觉的抖起腿,十指也拧在一块,指节被掰的发白,迫切的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心里也又一次升起不切实际的期待——或许他们证明了死者并不是冉秋生…… 女警终于开口:“齐宏宇,你今年几岁?” “28,我93年生的。”齐宏宇说,接着反问一句:“怎么?” “93的……”女警讷讷:“冉秋生是1968年生人,和你差了整整二十五岁。” “那又怎样?” 女警解释:“法医科那边,为了证明冉秋生的身份,取了你俩的检材做亲缘关系鉴定。” “???”齐宏宇有点懵:“我和他?不是,你们法医科水的有点过分了吧?他是我继父!继父是什么意思你们知道吗?我和他有锤子亲缘关系。” “可能是同事转述的时候出现了偏差。” 齐宏宇则忽的想起他们刚刚的反应,身子微僵,眼神茫然:“等等……你的意思不会是,我和他竟然检出了亲缘关系吧?” “不止如此。”女警将这份报告抽出来,放在桌上缓缓推向齐宏宇,同时说道:“你和他的DNA一模一样,说明你俩大概率是双胞胎。” “双!!!”齐宏宇眸子怒凸,仿佛后脑被人狠狠瞧了一闷棍。 审讯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除了喘息,听不到半点别的声音。 还是青年男警率先打破沉默,说:“法医科搞错了吧?他们差着二十五岁,怎么可能是双胞胎?” 接着他翻开资料瞥一眼,又说:“冉秋生年纪比齐宏宇他妈都大,这怎么生的?” 老女警抿唇:“出错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过保险起见,我会建议法医科把检材送去市局,再做一次详细的鉴定,必要时建议做碱基对逐一鉴定。” 说完,她看向齐宏宇,却见齐宏宇双目无神,仿佛已失去了灵魂。 过了半分钟,他瞳仁才重新聚焦,跟着深吸口气,沉声说:“交给我!我要亲自做鉴定,否则我无法相信……” “你以为可能吗?”男警打断他,指节在桌上连叩几下,语气不耐:“要我跟你强调多少次,你现在是嫌疑人!认清你的身份,别再有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那我也再强调一遍。”齐宏宇毫不示弱的瞪着他,一字一顿道:“我再次申请换个记录员。” 老女警眯眼:“齐宏宇。” “我怀疑他针对我。”齐宏宇淡淡的补充,同时也是借此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以勉强维持自身理智思维: “就算我有嫌疑,但他张口闭口,明里暗里都认定我就是凶手。我需要,也有权限要求受到公正的对待,而不是倾向性极强的自我判断,这个理由是否足够?” “别闹了。”老女警轻叹口气,瞪了青年一眼,才盯着齐宏宇说: “同为刑警,我也不想看着你出事,我也想证明你与本案无关,因为,刑警杀害亲属,这对我们整个山城警队来说都是耻辱,是污点。你愿意相信我的话,就请克制你的情绪,配合我们调查,好吗?” 齐宏宇沉默,又想到先前她“违规”泄露案情的事,终于轻轻点头。 出奇的,青年男警也没吭声,表现的十分“听话”。 “你说你下班后一直待在家里,有谁证明?” “没有人,我自己在客厅沙发上刷着短视频。”齐宏宇摇头。 女警揉着太阳穴:“那……你家楼下有监控什么的吗?” “不知道,但我猜没有。”齐宏宇摇头:“我家连物业都没,监控什么的更别想。我老汉家也差不多情况,甚至更糟点,我家好歹还有停车场。” “没有不在场证明,发案时你在被明显清理洗涤过的现场,拿着死者的手机,凶器上边发现你的指纹,偏偏你最近还和死者发生矛盾,有邻居指证你和他吵了几次,每次情绪都很激动……” 听着听着,齐宏宇脑壳隐隐作痛,情绪也愈发低落——脑壳痛是因为情况对他来说太不利了,目前所有的线索和证据都指向他;情绪低落则是因为继父遇害,他却无能为力,甚至只能作为嫌疑人坐在审讯室接受讯问。 又十几秒,老女警接着开口:“解释一下吧,死者身上的凶器为什么会有你的指纹?” “能给我看看凶器吗?”齐宏宇反问。 老女警迟疑片刻,又开始翻着手中的材料,片刻后从中抽出张A4纸,放在桌面上,两指用力一送,把材料推给齐宏宇。 “这……”齐宏宇看了两眼,抬头:“这是老汉家的水果刀,我买的。” 顿了顿,他补充说:“这把刀上有我的指纹,再正常不过。如果这一切是凶手刻意为之,那这就是再明显不过的栽赃陷害…… 对了!手机!那条短信十有八九是凶手发给我的,你们快查查手机上的指纹!” “查过,上边确实附有多枚指纹。”女警接话。 齐宏宇情绪激动,正要说那可能就是凶手所留,女警就给他泼了盆冷水:“都是你的。” “艹!”齐宏宇怒骂一声,有些绝望。 但他很快又硬逼自己调整心态,冷静下来。 不一会儿,他又有了思路:“艹!艹艹!有了有了!这个方向,或许就是突破口!” 女警眼前一亮,身子立马前倾,脑袋微微向右偏,左耳朝前,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齐宏宇死死抓着闪过的灵光,提出要求:“我要看看尸体!” “只能看照片。”女警一边回答,一边又抽出几张打印纸递给他。 齐宏宇赶紧接过,仔细观察了片刻,便长呼一口浊气,成竹在胸的说道:“果然如此!” 正文 第4章 破绽 与此同时,江阳刑侦支队二大队会议室依旧灯火通明。 这会儿已经是深夜,但这帮好不容易破获大案,难得能如期下班的刑警却都纷纷从家里回到了单位,聚在一块,各个脸上都带着愁容。 齐宏宇虽是法医科的人,但同时也是他们队的联系法医,他们手上的案子在法医鉴定这一块绝大多数都由齐宏宇负责,合作的多了,彼此的交情自然很深。 更别说齐宏宇人缘一向不错。 可除了发愁,他们也没什么好法子。 沉默半晌,终于有刑警开口:“不管了!我现在就去长南支队!宏宇哥是什么人我们都心知肚明,我觉不相信他会干出杀亲的事,肯定是哪个狗日的栽赃陷害!我们不能这么干等,必须还他一个公道!” 说完他就要往外走。 “站住!”有个中年汉子赶紧喊住他:“回避制度被你吃了?你过去能干什么?胡闹!” 走到门口的刑警皱眉:“仇教导,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你倒是拿个主意啊!” “等。”这位教导员轻叹口气。 “等?” 仇教导侧头看向窗外,目光飘远,仿佛看到了大江对岸。 见他不回答,刑警更急:“仇教!你知不知道现在案情对宏宇哥多不利?我兄弟……” “赵博!”仇教沉声打断他:“别过界!不允许违规过问案情!” 他撇撇嘴不以为意。 无奈之下,仇教只好再次说:“长南支队的兄弟肯定会还他公道。” 他却听不进去这话,但他刚想开口辩驳,就被边上的同事拉了一把,对他摇摇头。 他猛地想起来,仇教导的老婆,似乎就在长南刑侦支队? 诧异的瞧了这位教导员一眼,他双眸微微颤动。这位老教导,嘴里说着不许过界,自己却插手…… 这话他当然不会说出口。 等情绪平复了些许,他便轻轻点头,不再开口。 …… 审讯室。 女警脸上划过些许期待和赞赏,同时问:“果然什么?” “死者手上的伤创没有肉眼可见的生活反应,应当是死后才被剁的,而且是死后好一会儿才剁的。”齐宏宇努力保持着镇定,反问道:“凶犯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老实”了好一阵的警员忽然撇嘴,说:“还以为你要讲什么,这还不简单?你刚自己不是承认了?” “我承认什么了?” “无法提取指纹啊,为了遮掩受害人身份呗。”警员翻个白眼:“你最近和冉秋生闹了矛盾,只要一确认死者身份,你就会立刻进入我们的视野。” “遮掩?”齐宏宇呵一声,他和这警员极不对付,当即呛道:“你们长南支队的警察专业素质这么低的么?这种不学无术的人都能混进来?” “你说什么?”警员一拍桌子站起来。 女警这次却没阻止,反而饶有兴趣的吃瓜看戏。 “换做是你,要遮掩死者身份,杀人后只剁手指不毁容?”齐宏宇也跟着起身,寸步不让的反问:“不毁容也就算了,身份证都不拿走,任由它留在死者口袋的钱包里么?” “这……”警员梗着脖子想说可能是忽略了,杀人,毕竟杀人尤其激情杀人后难免情绪激动,忽视了细节很正常,但一想齐宏宇的身份,这话半天说不出口。 毕竟法医吃的就是细节这碗饭,需要根据各种细节还原作案过程并锁定凶器乃至真凶,而且熟知警方破案的方法和流程,犯这种低级错误的可能性非常小。 除非凶手不是齐宏宇。 “有没可能是为了宣泄呢?”女警耐不住也问了一嘴,但她很快就自我否定了,摇头说:“不太可能。” “嗯。”齐宏宇对女警的脸色好很多,点头,重新坐下。 站着的状态容易克制不住情绪,坐着能冷静些。 他接着分析:“如果是为了泄愤,不应该砍手指,至少不该只砍手指,拿刀在尸体身上捅几下更解恨,还更轻松。 但尸体身上伤痕并不多,而且都为抵抗伤,以深度较浅的刺切创、砍切创为主,严重创伤只两处,分别在胸、腹部,被各捅了一刀。 而且尸体小臂接近手腕处还有两道砍创,说明凶手本意是剁手,但后来放弃了,转而砍掉指头。我推测是因为砍不动,人骨骼确实坚硬,寻常刀具没那么容易砍下。” 女警若有所思,身子前倾伸手,把照片拿了回来,仔细看了几眼,点头:“我懂了,凶手在受害人死去一段时间忽然起意剁手,后来又放弃转而改成剁指头,应该是有不得已的理由……难道是灭迹?” 齐宏宇立刻抬手抓衣领,想要脱衣服,但双手被铐住,没法脱。 年轻警员有些紧张,立刻质问:“你干什么?” “验伤!”齐宏宇瞥了他一眼,眼见一时半会脱不掉衣服,只能说:“我申请立刻对我验伤、拍照,固定留证!” “验伤?”年轻警员脸色有些茫然,明显经验严重不足,也不知究竟怎么混进刑侦支队的。 “可以。”女警却了然的点头。 警员伸长脖子对着照片看了半天,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死者身上有抵抗伤,而非直接毙命,说明二者之间有过搏斗,那死者指甲缝里很可能残留有凶手的皮屑组织,而凶手事后发现了这点…… 齐宏宇提出要验伤,显然身上并无伤痕,难道凶手真不是他? 这时,女警却忽然又说:“但光凭这点,不够支撑你自证清白——死者与凶手有过搏斗,并不能证明凶手被抓伤,只能说有这种可能,手指被剁也不能完全证明就是因为指缝里留存有凶手的组织细胞。” “是这样。”齐宏宇很干脆的回应,就听他说:“但我能确认凶手一定被抓伤了?” “依据。” 齐宏宇反问:“你们凭什么判断本案为熟人作案呢?” 不等他们回答,齐宏宇自己解释了:“我猜是因为凶杀现场在卧室吧?我老汉时常锁着门,不是熟人的话,虽然骗开门不难,但不太可能进到卧室里去——而卧室被重点打扫过,所以我怀疑他是在卧室被害的。” “倒没错。”女警点头,但满脸迷茫:“这和凶手被抓伤有什么联系?” 正文 第5章 勘探 凌晨六点,齐宏宇领了自己的手机等物品,离开长南刑侦支队。 走到大门口,他顿足回首,刚审讯他的俩刑警果然站在后边。 他略一思忖后,对两人轻轻点头。 女警轻笑,对他摆摆手。 目送他离开,青年警员身子忽的放松下来,嘟哝道:“这齐宏宇,还真有两把刷子,竟然能在这么不利的情况下自证清白。” “毕竟是能让老仇看重的弟娃,你要能有他几分本领,也可以从我这出师了。”老女警回一句,跟着嘴角微微扬起:“你今晚表现不错。” 警员撇撇嘴:“所以师傅你为什么非要我跟他唱反调,让我当恶人?你瞧我被他怼的多惨!” 女警笑而不语。 …… 齐宏宇走到路边,摸出手机,第一时间给仇教导打了个电话。 那头似乎还没歇下,很快就接通了,并立刻问道:“小齐?” “是我。” “出来了?” “嗯。” “好家伙!” “仇教,”齐宏宇抬头,看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沉声道:“我要查这桩案子。” 那头沉默半晌才回话:“这不合规矩,按照制度,你必须回避。” “哦。”齐宏宇淡淡的回一句:“知道了。” 又是一阵沉默,他才听到仇教说:“早点休息。” “嗯,拜拜。” 正好有辆空的士经过,齐宏宇立刻抬手拦车,同时把手机塞回裤兜。 上车后,他向司机报了继父家的地址。 刚刚那通电话,并不是向仇教申请,而是通知。哪怕这段时间与继父的矛盾极大,但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情摆在那儿,他自认必须亲自把案件调查清楚,还老汉一个交代。 路上,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刚刚的审讯过程——自审讯中,他获得了大量关于本案的线索,并成功自证清白,而接下来要破案,他也得重点依靠这些线索。 回避制度与他接受与否无关,他就算执意要参与其中,也将失去针对本案的执法权,也无法获得单位半点帮助。 兄弟们就算愿意为了他的清白而越界,也不会为了他的性子去触犯规则。 想着想着,他又想到有意无意的向他透露大量线索的女警,恍惚间回忆起仇教的老婆似乎就在长南支队…… 到了目的地,付过车费,他立刻小跑进小区,远远地瞧了几眼,确定现场并没有刑警驻守着,不由暗松口气。 估计现场已经勘察完毕,都收工了。 但周围肯定会有人盯梢布控。 许多凶杀案中,凶手会重新踏足现场,或是为了寻求病态的满足感,或是为了粗略判断警方的办案进展。 这种情况下,任何在现场附近徘徊逗留,甚至试图接近的,都有一定的嫌疑。 他们肯定会阻止齐宏宇进入现场的,所以他只有一次机会,且时间不多。好在他也不需要太多时间,只要能看几眼,确认下心里的判断就好。 想到这,齐宏宇眼神锐利起来,抬手兜起卫衣上的帽子,微微低头隐藏住自己已然难以自控的目光,双手插衣兜,嘴唇嘟起,吹着口哨,不紧不慢的往前走,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像是七栋的住户。 成功进入楼梯间,他并未停留,一步步的往上走,直到走到四楼,才忽的抽手,把刚就捏在指间的钥匙准确插入锁孔,迅速逆时针扭了两圈,跟着迅速推门而入,开灯关门反锁,在客厅扫了两眼后,跑进厨房,又冲入卧室。 外头很快响起敲门的声音,他全然不理,抓紧时间勘察卧室现场的情况,随后目光落在床上,又抬头看看墙壁和天花板。 映照着脑海里的,在审讯室中看过的现场勘查照片。 卧室仿佛忽然动了起来,一幅幅模糊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 傍晚六点,冉秋生听见敲门声,问了句谁啊,随后开了门,瞧见了门口站着的柯南式小黑人。 小黑人进了厨房,戴上手套,拿了水果刀,但这竟并未引起冉秋生的戒备心,反而又和小黑人一块来到卧室…… 画面骤然破裂,齐宏宇皱眉摇头:“不,这里不合逻辑,看到再熟悉的人戴上手套拿水果刀,心里都会有些疑惑。” 过了片刻,画面重聚,冉秋生开门后直接进了卧室,而小黑人则先去了趟厨房,戴手套拿刀,背着手走进卧室。 此时冉秋生坐在床的侧边,小黑人缓缓走到他的身前,猛地对他腹部扎了一刀。冉秋生大吃一惊,一把将对方推开,小黑人又刺、砍了几刀,都被冉秋生用手挡住。 彼此搏斗了一会儿,小黑人忽然抓住他吃痛的机会,一刀扎进他的胸膛。 “根据鲁米诺试剂显示出的血迹分布,还有老汉胸、腹两处刺创的刺入方向,结合现场床铺摆放位置等信息,基本能确定这个凶杀过程。” 齐宏宇精神略微振奋,目光又在床铺上扫了几眼。 听着门外越来越大的动静,他再顾不得许多,立马抬手把被子、被单一一掀开,又把枕头拿起仔细的端详。 “砰!”外头的门锁终于不堪重负,门被重重的砸开,随后两名身穿便服的刑警冲了进来,站在客厅吼道:“里头的人给老子滚出来!快点!” 齐宏宇不为所动,放下枕头,又跪了下去,右手拿手机左手扶床沿,弯下腰借补光灯看了几眼床下。 床底干干净净。 “凶手作案到离开现场,充其量只有四个钟,能清扫的这么干净,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而且还得有相应的工具。 这些东西老汉绝对没有,是凶手带来的?准备很充分啊,这绝对是有预谋的作案,而非激情杀人。” 刚想到这,刑警也终于小心的摸到卧室门口,一眼就看见or2造型的他。 盯着撅起的小翘臀,刑警喝到:“狗日的!给老子起来!转过身举起手蹲地上!快点!” 齐宏宇这次没置之不理。他默默关了电筒,把手机放一边,随后才直起腰杆,举起手转过身。 “我艹!”持枪刑警认出了他:“齐宏宇?他妈的怎么又是你?怎么,还想去咱们队审讯室坐坐?” “不,”齐宏宇缓缓摇头,说:“我……大概确定一个范围了!” 刑警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范围?” “嫌疑人。” 正文 第6章 分析 再次回到长南支队,已经是上午九点了。 两座跨江大桥在高峰期堵到司机抖脚,尤其山城司机彪悍,哪怕是警车,只要没鸣警笛,那就别了再说。 更别提这些暗中布控的不可能开警车,否则跟明牌炸金(神兽)花没什么区别。 即使女警早已收到通知,再看到齐宏宇,她仍旧有些无奈:“弟娃,what are you弄啥嘞?” “正常,”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紧跟着,齐宏宇就看见位中年刑警走进办公室,扫了他一眼,板着脸说:“他要是不来,就不是齐宏宇了。 这小子向来胆大包天,更别说这次出事的还是他老汉,回避制度捆得住他才有鬼!” “仇教导……”齐宏宇张了张嘴,跟着又皱眉问:“你是来阻止我的?” “我倒是想!你能听话?”仇教没好气的怼道:“日你马的老子就想把你个宝批龙捆回去!” 齐宏宇缩了下脖子,目光有些闪躲,但很快又握紧拳头,看着仇教。 不等他开口,仇教又摆摆手:“行了行了,回头再收拾你!说说看吧,你在现场有什么发现?” 女警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也饶有兴趣的看着齐宏宇。 “嗯。”他很快调整好情绪,说:“先说说现场吧,你们都知道,现场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收拾的整整齐齐,包括角落、床底等都没放过,由此我能断定本案绝对是预谋作案,而非激情杀人。” “何以见得?”又是熟悉的声音钻入齐宏宇耳朵,他挑眉回头,就瞧见凌晨时的那个青年警员正站在角落,满脸好奇的看着自己。 看见他齐宏宇又气不打一处来。 女警起身微笑,对警员招招手,示意他过来,随后向着齐宏宇说:“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我徒弟,杨堃,17年入职的,在派出所历练三年多,去年底刚调来我们支队。” 顿了顿,她又补充:“先前是我让他跟你唱反调的,为了规避风险,希望你能理解。” “规避风险?”齐宏宇脖子一歪,有些理解不能。 女警在审讯室的所做所言,较真的算确实是违规没错,但凭什么让徒弟唱唱反调就能规避风险了? 也罢,这些中干的弯弯绕绕他从来搞不懂,也没心思深究,既然警员不是真的针对他什么,他也不打算多计较,对警员点点头。 杨堃又问了一句:“为什么说凶手是预谋作案而不是激情杀人?” 齐宏宇解释:“我老汉的房子不算小,而且东西很多,想打扫一遍费的功夫不少,更何况还有血迹,地上的还好说,墙壁上的血迹可不好清理,而凶手最多只有四个钟的时间去收拾。 这意味着,凶手不仅要有过人的清洁整理能力,还得自备许多相应的工具——我老汉家不可能有这些东西,他一向邋里邋遢的,有个扫把拖把就已经很不错了。” 女警挑眉:“你的意思是说……凶手是带着清理工具上门的?而且没有引起受害者的怀疑,说明受害者对此习以为常了?” 警员忽然问:“那会不会是我们先前预设的方向错了?并非熟人作案,而是冉秋生请的家政上门打扫,家政起意杀人?” “动机呢?”女警瞥了他一眼:“家中财物未见丢失,既不是图财,家政杀人的动机是什么?” “明白了。”警员点头。 接着几人都看向齐宏宇,示意他继续说。 “确定了案件性质,接下来是作案动机了。凶手的目标很明确,杀人,而非有别的图谋,这点应当毋庸置疑了吧?” 见几人没回复,齐宏宇忽然提出自己的请求:“我想看看我老汉尸体。” “这……”女警一下迟疑起来。 “作为受害者家属,我有确认尸体身份的义务和权利。”齐宏宇开口。 女警犹豫两秒,点头:“行吧,你跟我来。” 说完,她拿出警务通打了个电话:“喂?小凃啊,冉秋生的家属要来辨认遗体,你准备准备。” “小凃?”齐宏宇眸子一凝:“凃欣欣?凃仲鑫凃主任的女儿?” “是她。” “原来她在你们支队。”齐宏宇了然:“早听说她考到我们山城,一直不清楚在哪儿。” “你们认识?” “凃主任是我导师,经常还有联系。”齐宏宇解释一句。 说没几句,一行人就转移到了地下室。 走道尽头站着位短发干练的女法医,远远瞧见齐宏宇,她眼前一亮,立刻挥手打起招呼:“师兄?真的是你!听我爸说你也在山城上班,没想到今儿能见到……你怎么来了?” 齐宏宇回应了一声,打个招呼。 继父刚被杀害,与小师妹重逢的惊喜也很难冲淡他低落、愤恨的情绪,此刻兴致也并不高,只平淡的解释一句:“受害人是我老汉。” “呀!这!”凃欣欣张大嘴,立马宽慰道:“师兄,请节哀!放心,我们一定会全力侦破本案,还叔叔一个交代!” 说完,她又对着女警说:“蔡姐,师傅还在忙,不过来了,让我带受……带师兄去辨认遗体。” 她目前还在试用期,昨天晚上不在,今早才来上班,否则早就知道齐宏宇的事了。 拉开尸柜抽屉,凃欣欣退到一旁,将空间让给齐宏宇。 齐宏宇低头,忽觉浑身僵硬,手脚发麻,仿佛触电一般。 直接瞧见尸体,感触要比听到消息深的太多了。 良久他才重新调整好情绪,深吸口气,回头看向凃欣欣,问道:“师妹,搭把手,帮我把尸体移到解剖台上去。” “齐宏宇!”仇教皱眉:“你别得寸进尺。” “我不动他。”齐宏宇主动做了退步,说道:“我就看看,好好看看他的样子,保证不触……不动解剖刀。” 话虽如此,仇教眉心依旧紧锁着,十分为难。 还是女警点头:“可以,但我会全程记录,一切后果你自行承担。” “没问题!” 女警侧身,对凃欣欣说道:“小凃,去帮他拿双手套吧。” 正文 第7章 方向 刚从尸柜中转移出来的遗体静静的躺在解剖台上,隐约散发着森森寒气,死死牵制着齐宏宇的目光。 由于发案时距受害人死亡时间仅几个小时,尸体保存的相当完好,遇害时的特征基本都被保留下来。 遗体之上,尸斑浅淡,皮肤苍白,面目狰狞。只扫一眼,哪怕没有先前获知的线索,齐宏宇也知道他死于失血性休克,且死亡时非常痛苦。 良久之后,齐宏宇才强行挣脱视线的束缚,逼着自己把注意力落到案子本身上。 凃欣欣默默的递来一叠报告,他道声谢接过,翻看起来,但心烦意乱下太难集中注意力,他只得轻轻念出声: “抛尸现场勘察报告:尸体被发现于光强村南门往东一百六十米处的垃圾池中一大号青白条纹编织袋内,遗体呈蜷缩状,左胸插着一柄水果刀,疑似凶器。尸体尚未腐化,相对完整,未见尸僵现象。 除尸体外,编织袋内尚有裹尸用的被单一条,带血被褥、枕头一套,染血麻布五条,蓝灰色牛仔裤一条,其中牛仔裤口袋内装有钱包,内含身份证、银行卡与少量现金。尸体上身着浅灰色背心,下身仅着蓝白条纹平角内裤,未着鞋、袜…… 法医尸体检验报告:受害人冉秋生、男性,1968年3月生人,现年53岁,身高181厘米,体重77.4公斤…… 死者头皮、颅骨未见严重、明显损伤,颜面部刺切创二,均位于左颌关节附近,长度分别为3厘米、4.2厘米,均较浅,未伤及骨骼。 双上肢处锐器创共计27处,其中13处为抵抗伤,均位于小臂,分别为刺切创、砍切创,最长7.7厘米,最短2.6厘米。 右腕背处砍创四,较深,均伤及骨骼,其中两道砍创尤为严重,导致手舟骨、月骨、大小多角骨等腕骨折断,但手掌并未完全断离。十指各有砍创一,致十指全部断离,现场未见死者断指。 躯干部位可见刺创二,一处位于腹部左季肋部,创口长2.4厘米,创角一钝一锐,创腔深12厘米,方向为左上至右下,可推断知凶器于创伤处上方斜向下刺入,致胃体穿透,胃内容物流入腹腔; 一处位于胸骨体左侧第四五肋间,创口长2.3厘米,创角同样为一钝一锐,创腔深10.8厘米,方向为左下至右上,可推断知凶器于创伤处下方斜向上刺入,导致心脏心室破裂。 对现场血迹分布进行还原,根据荧光图等证据大致推断死者体外出血越三百至四百毫升。解剖测量得心包积血三百毫升,胸腔内积血一千八百毫升,腹腔积血一百毫升,失血已达致死量。 结合其余创伤并不严重、致命的情况分析,受害者死于心室破裂导致的失血性休克,致命伤位于左胸处。” 念完,齐宏宇捏着报告书的手垂下,目光再次落在尸体胸腹部两处创口上边,轻轻点头:“和我之前猜测的出入不大,凶手行凶时和我老汉面对面,右手持刀,刺第一刀时我老汉坐在床上,第二刀时他站起来了。” 女警看着他:“看样子,你的思路更明确了些。” “嗯。”齐宏宇点头,并反问:“方向已经很清晰了——你觉得什么情况下凶手会特地脱去受害人的裤子?” “奸尸?”杨堃脱口而出。 “侮辱尸体,一般多见于女性受害人身上,男性罕见,”凃欣欣摇头否认说:“因为死亡后那方面功能就丧失了,那玩意儿死后抬头现象毕竟相对较为罕见。 当然,男性凶手杀害男性受害人后,不排除?奸的可能,但根据尸检,死者肛门并未受到侵犯,何况内裤他还穿在身上,除了血与尿液残留外,内裤上也未检得其余体液痕迹。” 齐宏宇听到他们对老汉尸体评头论足,体会到了其余受害者家属的心情,脸色不太好看,但也没多说什么,只嗯一声,接着说道:“所以我怀疑,裤子是他自己脱的。” “自己脱的?”中年女警面色古怪:“凶手要杀他,他却脱了裤子?” “咳咳,”仇教干咳一声,说:“那会儿他估计还不知道凶手想行凶吧?只是熟人上门而已。” “那么,什么熟人上门会脱裤子呢?”齐宏宇闭上眼,尽量维持客观的心态,强迫自己忽略死者是自己继父的事实,说:“我怀疑他是想与登门者发生关系,而且这应当不是第一次了。”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侧目看向齐宏宇。 齐宏宇看向仇教导:“仇教,不知道我有没有吐槽过,我这老汉有个毛病,喜欢拈花惹草,是个老色批,嫖过娼约过炮,只是没被逮住而已,幸亏没被逮住,否则我当初政审怕是有麻烦。” 仇教露出回忆的神色,点头:“记得,三年前你还气冲冲的向扫黄组实名举报过他,可惜也没逮住现行。你也试着带你妈去抓过奸,闹得挺大,对你前途影响不小,但也没拿到任何证据。” “他也是个极聪明的人。”齐宏宇又低头凝实尸体。 他和老汉的感情一向复杂的很,既感恩老汉的养育之情,又不齿老汉的为人。 不过三年前那次之后,冉秋生下定决心痛改前非,不再票唱约跑,也不再拈花惹草,母亲那个传统又自卑的女人选择相信并原谅他,齐宏宇也没再发现他有出轨的迹象,几年下来父子感情就变得更为复杂了。 他们变得更像寻常父子,只是齐宏宇心底还扎着根刺。母亲猝死后,他想借母亲尸体向医院讹钱,迟迟未给母亲遗体火化,两人才再次爆发矛盾冲突。 现在看来,冉秋生压根没改,只是变得更加谨慎,隐藏的更深许多,以至于工作忙碌的齐宏宇没能发现。 这个推测,让齐宏宇心里更堵的慌。 半晌,他才重新闭上眼,淡漠的说道:“所以……方向很明确了,凶手作案动机为感情纠纷一类,结合现场看,凶手大概率从事家政、保洁类工作,对快速清洁很有经验。” 正文 第8章 指头 傍晚,中年女警蔡臻坐在警车副驾驶位上,右手拉着车门上方的扶手,左手抓着对讲机,发号施令。 齐宏宇给的方向已经十分明确,一天的时间摸排下来,长南刑侦支队已锁定嫌疑人身份——爱康家政的女清洁工,徐媛萍。 不过目前尚未锁定证据,蔡臻决定先与嫌疑人接触,同时安排同事围绕着她展开各类调查,并在她单位、出租屋附近布控,防止她看到警车心虚之下直接狂奔逃跑。 至于齐宏宇,则和仇教导留在刑侦支队,任凭他怎么说,蔡臻都不允许他参与到接下来的行动中,他被仇教硬留了下来,这会儿正闹着情绪。 仇教导也不给他好脸色看,坐在一边闷闷的抽着烟。 “抱歉,”半晌后,齐宏宇忽然开口:“我知道给你们添麻烦了,可……我真的做不到冷眼旁观。” 仇教导微微一愣,跟着嘴角微扬,又瞬间板起脸:“你还知道给我们添麻烦了啊?老大不小的人了,做事还这么由着性子!” 齐宏宇双唇用力的抿了一下,别过头去:“真相大白后,我请你们兄弟伙吃饭!” 仇教导撇撇嘴,没接话。他理解齐宏宇,这毕竟是人之常情,可人情不能凌驾于制度之上,这种行为绝不能纵容,别指望他会说什么好话。 两人间的气氛沉寂下来,齐宏宇陡然感受到一阵阵的空虚。 短短两周,父母先后离去,他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家人了。先前一直为自证清白而绞尽心血,之后又为案子竭尽全力的推理思索,尚且还好些,这会儿忽然空闲下来,孤寂悲伤的感觉便油然而生。 仇教忽然感受到一股“熟悉”的丧,习惯性的就想开口骂人,但忽然意识到什么,回过头来,就见齐宏宇弓着身子,脑袋深埋。 暗叹口气,仇教摇摇头,开口问道:“有把握吗?” 过了好一会儿,齐宏宇才有反应,茫然的问:“什么把握?” “徐媛萍,你觉得她真是凶手?” 又三五秒,齐宏宇才点头:“应该吧,符合条件的就她一个。不过我有个疑惑。” 见转移了齐宏宇的注意力,仇教松了口气,并顺着话题往下追问:“什么疑惑?” “那把砍刀呢?”齐宏宇皱眉问道:“砍去我老汉十指的砍刀。老汉家遗失的刀具只有那把水果刀,砍刀哪里去了?” 仇教眸子一凝,微微侧目。 他似乎抓住了什么,但一时半会却又不能完全理解齐宏宇的意思。 齐宏宇说:“或者我换个问法,看到应该是被凶手带走了,但既然带走了凶器,她又为什么将水果刀留在老汉的身体里?” “为了栽赃?” “我仔细对比过凶器上的指纹,”齐宏宇摇头:“虽然与我吻合,但基本都存在不同程度的磨损,应该是凶手行凶时被手套正常磨去的,而不是凶手事先采集到我指纹,作案后再拓印上去。 也就是说,凶手并没有在凶器上边特地的动手脚,栽赃行为应当只是一步闲棋,只局限于拿我老汉手机给我发个短信,把我骗去现场。” 顿了顿,他又补充说:“而且这还引申出另一个疑点——既然凶手自带了砍刀,为什么还要拿现场的水果刀作案?这不多此一举么?更别说,砍刀按理应该比水果刀更有杀伤力、威慑力。” 听这么一说,仇教也蹙起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想了片刻,他眉心又舒展开,摇头说:“纠结那么多干什么?等人逮住,撬开嘴,直接问就是了,什么疑点解不开?” 齐宏宇也只能轻轻颔首。 …… 蔡臻向来雷厉风行,效率极高,短短一小时后就率队归来。 齐宏宇站在二楼办公室窗边盯着看,脸上浮现出了然的神色——徐媛萍长得还挺标志的,身材瞧上去也不错,目测只约莫三十上下,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成熟女人的韵味,半点看不出四十岁人的模样。 此刻虽然因为被抓显得有些六神无主,却更能勾起人的保护欲了。 冉秋生那样的lsp,要能与这等尤物确定关系,绝对舍不得断了往来,最后连命都丢了去。 紧跟着齐宏宇又有些纳闷,家政常年接触灰尘与各种洗涤剂,能保养得这么好? 刑警又从车上押下来一名中年汉子。 “看来他就是幕后主谋了。”边上的仇教轻声说道:“我之前还奇怪,徐媛萍就算不想再跟冉秋生有所纠葛,一般也不至于到杀人的地步。但如果是她男人逼她杀人,那就好解释了。” 齐宏宇嗯一声,表示认同,随后说:“我想去旁听。” “就知道。”仇教翻个白眼:“走吧,我带你过去,听男人的女人的?” “先听女人。”齐宏宇说:“另一个回头看重播。” “重播……”仇教嘴角抽抽。 …… 监督室。 徐媛萍的心理素质一般般,蔡臻三言两语,就击溃了她的心理防线,尔后眼泪就哗啦啦的往下掉,一边哽咽着一边交代了犯罪事实。 大体上,跟齐宏宇推测的差不多——她丈夫发现她和冉秋生的不当关系,勃然大怒,暴打了她一顿,并胁迫她把冉秋生杀死,她为自保,只能照做。 “胁迫?”蔡臻并不全信,斜眼沉声问:“什么样的胁迫能让你去冒险杀人?” “我爸妈。”徐媛萍摸着眼泪,说:“他已经丧心病狂了,揪着我的头发把我拉到爸妈家里,把我爸妈也打了一顿,并绑起来,威胁我把冉秋生杀了,不然的话他就杀我全家。” “什么?”蔡臻大吃一惊:“你刚刚怎么不说!你爸妈现在在哪里?还被他绑着?” “没,他倒是信守承诺,昨晚杀了人,就把我爸妈放了,他们受了惊吓,待在家里不敢出门,因为我杀了人,他们也不敢报警。” 蔡臻皱眉看了她几眼,抄起对讲机,让人火速赶去徐媛萍娘家,看看她父母情况。 随后蔡臻又问了作案过程等各方面细节,徐媛萍一一回答后,低头看了眼材料,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冉秋生的指头,你们怎么处理的?” “指头?”徐媛萍抬起头,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茫然:“什么指头?” “你不是剁了他的指头么?” “没有啊。”她奇怪的反问:“我剁他指头干什么?” 隔壁,齐宏宇听到这,脑袋里轰的一声,头皮发麻。 正文 第9章 第四人 隔壁,仇教同样变了脸色,脱口就说:“不可能!这娘们撒谎!除了她和她老公,谁会去剁冉秋生的指头?这没道理这!” “我也这么觉得。”齐宏宇双手握拳,目光穿过单向玻璃死死的扎在徐媛萍身上。 见他也这么说,仇教请呼口气,点头说:“我就说嘛。这娘们到现在都还不老实,看来……” “但!”齐宏宇打断他,说:“逻辑和经验告诉我,她没有撒谎的必要,断指毕竟不同于碎尸、煎尸等,对量刑几乎不构成任何影响,她连杀人都干脆的认了,没理由否认这点。” “那这是怎么回事?”仇教有些迷茫:“还能有谁会这么做?动机又是什么?” 见齐宏宇不答,仇教又接着说:“指头上附带的重要信息,无外乎就是指纹和凶手的皮屑组织。 指纹代表着死者的身份,皮屑组织则指向凶手。但你先前已经解释了,凶手并没有掩盖死者身份的念头,她剁指头的目的绝不是为了毁去指纹。而除了凶手之外,谁会有理由毁去皮屑组织这个证据?” “不知道。”齐宏宇摇头,接着又说:“但……关于砍刀的疑点就好解释了,剁手的不是徐媛萍,砍刀自然不是她带的。没有别的凶器的情况下,选择就地取材,用现场的凶器作案,合情合理。” …… 与此同时,审讯室内,蔡臻听到徐媛萍的话,第一反应同样是她在撒谎,但几次追问之下,终于也排除了这一可能。 另一边,徐媛萍的男人挺干脆的承认了强迫徐媛萍杀人的事,仿佛早就料到了会被抓,做好了心理准备,之所以逼徐媛萍杀人,只是为了出一口气。 作案细节方面,他也一一供述,但同样不知道冉秋生指头被剁。 得到另一边的审讯员的回复,蔡臻确定他们夫妻确实不知道断指的事,整个人却更迷茫了。 良久,她决定暂时放下这个疑点,又看向双目通红的徐媛萍,问:“作案后,你们拿了死者手机给他儿子发短信,把他骗到现场,是为了栽赃嫁祸?” “什么短信?”徐媛萍一脸懵逼:“从刚刚起,你说的问题我就完全听不懂了。” 蔡臻眉头紧锁,另一边,齐宏宇和仇教则面面厮觑。 “还敢撒谎!”小刑警杨堃眼珠子一转,立刻用力拍着桌子,猛地起身吼道:“徐媛萍!我奉劝你一句,抵赖没有任何意义,识相的就赶紧老实招了,认罪伏法,配合调查,说不定还能争取一个从宽处理!” 蔡臻暗暗撇嘴,这一声吼开始还有点气势,但话说的长了,后边语气虽然依旧强硬,但却失去了灵魂。 吼人还是得短句才行,这小杨还是经验不足。 不过徐媛萍依旧被唬住了,眼泪都忘了往下落,过了好一会儿,才又继续抽噎着说:“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手机?冉秋生的手机吗?我没有碰过他的手机啊!” 看她的反应,不似作伪。 另一边,她丈夫的反应同样如此,所有他做的事他都认,但剁手与短信的事则称完全不知情。 审讯结束,齐宏宇和仇教默默回到蔡臻的办公室。不一会儿,蔡臻等四名审讯员、记录员也都过来了,几人脸色出奇的一致,严肃中夹杂着茫然。 最后,还是蔡臻率先开口:“我们先来梳理梳理案情吧。” 几人都没意见,她便继续说:“那我尽量简洁的说。 冉秋生与家政保洁员徐媛萍长期保持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于三天前被徐媛萍丈夫发现,其丈夫暴怒之下,将徐媛萍打了一顿,后带着她去了娘家,挟持她父母胁迫她亲手将冉秋生杀害。 二人制定了较为详细的计划,随后徐媛萍以受到丈夫家暴,想向冉秋生寻求庇护,下班后在他家暂时落脚为由,取得,冉秋生的信任,并于昨日带着清洁工具去冉秋生家中。 冉秋生安慰了她许久,并建议她离婚与自己结婚,她顺势提出交配,冉秋生欣然许诺,当即去了卧室,脱去外衣与裤子,只留背心和内裤。 与此同时,徐媛萍戴上手套,前往厨房拿了水果刀,背在身后进入卧室,冉秋生起身坐在床沿,她则趁其不备猛地刺中冉秋生腹部,后二人发生搏斗扭打起来,最终冉秋生胸腔中刀死亡。 经过最初的慌乱之后,徐媛萍抓紧时间,以床上的被单将冉秋生裹起塞入编织袋内,接着立刻对现场展开打扫,清除现场地面、墙壁的血迹,更换家中床单,将染血物品统统装入编织袋之中,并给其丈夫打了电话。 之后,她将编织袋交给丈夫抛尸,自己则继续留在现场做大扫除,尽量避免被人看出现场痕迹,尔后迅速离开现场,与丈夫汇合回家,丈夫应诺放了被挟持的两位老人,随后二人决定离婚后各自逃离山城,结果于刚才被捕。” 一口气讲完案情,口干舌燥的蔡臻拧开保温杯喝了几口茶水,才问:“你们有要问的吗?” 几人都没开口,便纷纷把目光投到齐宏宇身上。 此时,齐宏宇手里还捏着一打报告。 “有”齐宏宇放下报告,问:“为了避免太快暴露,这对夫妻并没有开他们的面包车。那么问题来了,徐媛萍老公也不壮,怎么做到把近两百斤重的编织袋扔到一公里外的?” 刑警们同时一愣,有名审讯员一拍脑门:“刚满脑子都是问号,竟然忘了问这个问题,你们等我一下!” 说完他就跑了出去。 片刻后,他的声音从蔡臻的对讲机里传出:“蔡姐,真见了鬼了。” “你说。” “这龟孙儿跟我讲,他是把编织袋丢到了垃圾池没错,但位置不对,冉秋生楼下就有个垃圾回收池,他就扔到了那儿,期待着第二天垃圾被收走统一焚化……” “很明显了。”齐宏宇将报告拧成一卷攥在手里,对着左手巴掌拍几下,沉声说:“除却徐媛萍夫妇和我老汉,尚有‘第四人’涉足本案。 他躲在暗中,悄悄转移了抛尸地点,剁了我老汉指头,并拿他手机回到现场给我发短信,试图栽赃嫁祸给我。” 正文 第10章 方法 “可这没道理啊!”杨堃说:“嫁祸就嫁祸,剁指头干什么?让你有机会自证清白?” 蔡臻则关注另一个重点:“弟娃,你最近得罪人了?” 齐宏宇摊手:“除了小杨被我怼了一顿外,我应该没得罪过什么人。” 杨堃撇撇嘴。 仇教则说:“指头应当是一个关键,结合拿手机把你骗到现场来看……凶手剁指头,会不会是为了解锁手机给你发信息?” “解个锁需要把指头剁下来?更别说十根指头一块剁了,从手上的创伤来看,凶手原本还想剁手掌。”蔡臻毫不客气的怼着自己老公:“领导当久了,案子都不会破啦?” “而且我老汉的手机有些年头了,”齐宏宇补充解释说:“印象里是刷脸解锁刚盛行的时候推出的,安全性差得很,反正那张照片都能解锁,真想解锁手机,对着老汉尸体的脸一扫就成了。” 仇教追问:“那你老汉有没有别的什么密码锁?比如保险柜啥的?” 齐宏宇只淡淡的吐出六个字:“密码锁?用不上。”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还很在意另一件事——基因。还是那句话,我想取一份检材,带回去亲自测验DNA。” 蔡臻皱眉:“别的事还好商量,这个真不行。” 齐宏宇看了她一眼,点头:“哦。” 不给就不给吧,他也理解蔡臻,真要批准给他检材可是得担责的。反正案子破了以后尸体总得交给他去火化及办丧事,到时候有的是机会取检材,至于后续的检验,一切后果自行承担就是,与他人无关。 仇教猜出了齐宏宇的心思,但也没什么好办法,这事他要一意孤行,谁都阻止不了。 过了一会,办公室几人再次展开讨论,可惜始终没有突破。齐宏宇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自己得罪谁了,以至于宁可冒险犯罪也要栽赃嫁祸给他。 当然,所谓栽赃嫁祸,目前也只是个主观判断,虽然齐宏宇来到现场与警方怀疑他是嫌疑人之间确实因果关系,但无法断定幕后之人的目的就是这个,可能他将齐宏宇骗过来,另有动机。 齐宏宇又拿起各类报告书仔细看过一遍,希望能找到第四人留下的蛛丝马迹,却始终无果。 目前唯一获取到的,可能被剁手者触碰过的物品只有手机,但手机被凶手留在现场之前,应当被仔细的擦拭过一遍,连老汉的指纹都被抹去了,上边只有齐宏宇自己的指印。 “看来只能用笨办法了。”仇教说:“凶手要完成断指、发送短信、转移尸体等行为,必须得有几个先决条件……” 杨堃似迫不及待的想证明自己并不是鶸,立刻接话:“对死者保持关注,认识齐哥,拥有交通工具!另外,他还在徐媛萍离开后进了现场。” 齐宏宇点头表示认可,并补充说:“他应该住在附近,而且得把车开进小区里,至少不能离垃圾池太远,否则很容易暴露。如果能对附近住户过一遍筛子,应该可以确定嫌疑人的大概范围。” 蔡臻点头:“我立刻安排人去办。” “我去。”另两名审讯员立刻异口同声的说道,随后便离开了办公室。 齐宏宇又问:“现场足迹方面,真的没发现?” “你不已经反反复复看过好几次报告了么?”蔡臻问道。 “不应该。”齐宏宇捏着眉心:“我到现场的时候,地板水渍都没全干。那种环境下很难避免留下足迹。除非他一边走一边擦除足迹……建议采用静电膜等方法再仔细的勘验一遍现场,看看是否有被忽略的隐蔽足迹。” “行。” 齐宏宇又问:“报案人查过没有?” “查过,没问题,报案人就是个拾荒老人。”蔡臻说:“回家途中,见垃圾池里多了个巨大的编织袋,想看看里头有没有可用值钱的东西,结果被吓了一跳。” 齐宏宇啧一声。 这时,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几人回头,就见凃欣欣走进办公室,将一份报告交给蔡臻,并说: “徐媛萍身上的伤,师傅带着我鉴定过了,和她的口供吻合,一大部分是被她丈夫几天前打的,另一部分则是昨晚和死者搏斗被抓挠留下的。” 蔡臻大致扫几眼便递给齐宏宇。齐宏宇仔细过了一遍,回道:“老汉被害这一环节,应当是没什么疑点了,现在关键在于断指的事儿。” 至于DNA的问题,虽然始终萦绕在他们,尤其是齐宏宇心间,但其实与案情应当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同时齐宏宇心里还有个念头——法医科,或者说传达信息的民警不该犯这么低级的错误,竟把继父子传达成父子,这里或许有问题。 当然,他也不能完全肯定,传错话的可能性确实客观存在,而且直接提出质疑容易引起长南这边兄弟伙的不满,不如回过头再问问凃欣欣,拜托她帮忙打听打听。 先前因为继父的死及自己被冤枉,导致齐宏宇变得有些急躁,但这不是他本性,他虽胆大包天,多少也算是个“问题民警”,情商也不咋地,可不至于成天无脑得罪人,相反他在单位的人缘还不赖。 见几人都没异议,齐宏宇又看向蔡臻,说:“蔡姐,我想去那个垃圾池瞧瞧,就是凶手抛尸的那个垃圾沟。” “等会儿吧。”蔡臻说:“等会要带上他们一块去现场指认。不过我们得约法三章:你不能接触嫌疑人;你得听我指挥,任何行动都必须先获得我的同意;你所获得的线索我们会参考,但不采用,采用也必须由我们重新提取。” “可以。”齐宏宇颔首,又看向仇教:“仇教,这儿没你的事了,你先回去吧。” 仇教导:??? 两三秒后他才无语的问:“不是,什么叫没我事了?” “本来就没你事啊。”蔡臻调侃:“这案子从头到尾都是我们负责,是你自己非要过来。” 仇教导翻个白眼。 本就是玩笑话,蔡臻不可能真赶他回去。 又等了好一会,相关准备完毕、妥当,蔡臻喊上坐不住的齐宏宇,押着嫌疑人离开支队,往现场开去。 正文 第11章 范围 再次抵达那座老小区,不配拥有名字的男嫌疑人便指着垃圾池一角,说:“当时我就把‘东西’丢在那,为防万一,还盖了层别的垃圾。” 杨堃嘲讽道:“你以为这样就不会被发现了?小点的东西或许还真有忽略的可能,这么大这么沉个袋子,清洁工收装垃圾的时候肯定会打开看。” “发现就发现咯。”他无所谓的说:“要蒙混过去,我跟那那娘们离婚后该怎么过怎么过,要被发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我心头恶气出了,你们怎么判我都认。” 蔡臻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开门下车。同时她对讲机响起,有民警汇报,已接到徐媛萍父母,目测没有大碍,正准备送往医院检查。她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微松口气。 齐宏宇和两个嫌疑人都不同车,早就下来了,站在一旁盯着这边看,直到瞧见徐媛萍二人都下车,才缓缓收回目光,看向垃圾池,眉心渐渐拧起。 想从这个地方提取到线索可不容易,尤其这会儿距离案发已经过了二十多小时,环卫收过一次垃圾了,现场痕迹凌乱不堪,恐怕没多大的鉴定意义。 于是齐宏宇又转过身,打量几眼四处的楼宇和巷道。 山城难得三尺平地,许多小区都建在山坡上,小区里头都爬坡上坎的,很难通车,这小区当然也不例外。齐宏宇他老汉所在这栋房,是小区平缓处的最边缘,也是车行道的终点,再往里就只有摩托电驴能勉强通行了。 所以这附近楼层相当密集,而且青灰色的外砖已有不少剥脱掉落,看着老旧非常,暮气沉沉。好在房屋并不高,只有十层出头,否则给人感觉还要更压抑。 几栋楼将眼前这一处围成“口”字,抬头看去宛若置身于天井之内,而垃圾池就挨着“口”字的西南角,离齐宏宇老汉家这栋楼更近一些,距离楼梯口也只有七八米。 这设计无疑极不合理,一到夏天便臭气熏天,低层住户尤其难耐,加上蚊虫滋生,更是槽点满满,以至于不论出租还是出卖都大受影响。 据齐宏宇所知,附近业主就不止一次联名投诉过,但都不顶用。池子倒是被拆过,但许多人早已习惯往这丢垃圾,拆掉了垃圾池,也没环卫收拾,卫生变得更加恶劣了。 居委会、环卫等倒也立过罚款之类的标牌,试着引导人到其他垃圾池、垃圾桶倾倒生活垃圾,但根本没人执行管理,就总有人偷懒乱丢,各种措施的效果极差,最后两害相权取其轻,不得已只能把池子重新砌上。 所以,说是老小区,但说是城中村也不为过,甚至环境比许多城中村还要恶劣许多。而这也仅仅只是市井百态的一处缩影。 齐宏宇从小就住在这,老汉也死在了这。 抬起头沉闷的叹了口气,他觉得心里堵得慌。 收拢心神,他继续将附近的环境仔细的烙印在自己脑海里,并加以分析研判。 附近三栋楼,只要有窗户朝着这个方向的房间,基本都能够看到垃圾池这边的情况,排查范围不小。反倒是老汉家这栋,因为角度问题,能看见垃圾池的房间并不多。 而且他确定没看到摄像头,与他一贯的印象吻合,加上小区并未封闭,没有围栏围墙,到处都可出入,想要筛查出入过该小区的新人难度巨大。 但如果嫌疑人开着车,那就不一样了——路上与小区门口总有监控,除非开的是摩托,否则不论三轮四轮,都避不过去。 只要锁定徐媛萍离开到齐宏宇抵达这段时间出入过该小区的车辆就行了,嫌疑人肯定就在其中。 而近两百斤的编织袋,没有交通工具的话,不可能在短期内不引人注目的挪移到一公里外,毕竟对山城而言十点还算不上深夜。 再考虑到附近许多住户只要探头就能发现楼下垃圾池的情况……或许能有目击者? 齐宏宇眼前一亮,但想起长南支队早已对附近住户展开过走访,要有目击者的话早就重点关注了,他又渐渐失望。 他没死心,走到蔡臻边上问目击者的事,果然得到否定回答。 这几栋楼又不是什么高层,也没什么过得去眼的景色,入眼杂乱无章,看了糟心,附近住户没几个会没事往窗外看的,甚至有不少房间长期拉着窗帘。 再加上垃圾池附近的光线十分昏暗,稍离远就看不确切了。总之,没有人能提供有价值的线索。 仇教问:“怎么?你又有发现了?来确认的?” 齐宏宇摇头。 杨堃则很活跃,已经四下走过一圈的他凑过来说:“我观察过,这片区域范围不大,长期在巷道停留或是游走的话,不利于隐蔽,有较大暴露风险,后续摸排可能被住户想起并指出。 所以嫌疑人要足够谨慎,应当会躲在房间里盯梢,而不是在巷道里,所以我推测他很可能就是这几栋楼的住户。 住这,有车,十点前后离开,认识齐哥还知道死者是齐哥的继父,我想这个范围应该已经很小了。” 齐宏宇看了他一眼,再次摇头。 他有些纳闷:“哪里有问题吗?” “今早我回到现场,你们这边的兄弟伙怎么盯梢的?”齐宏宇提问,也是提示道:“他们也恰好住在附近?” “呃,在车里。”杨堃别过头:“好吧,他不一定住这。但在十点前后开车离开小区才是关键,这个范围依旧不会太大。” “确实。”仇教导不甘寂寞,补充说:“而且要恰好发现小齐你老汉遇害的话,未免太过巧合,他应该盯上你老汉有一阵子了,甚至也动了犯罪念头,只是被徐媛萍抢先。当然,也不排除他确实住这的可能。” 蔡臻也说:“所以只要解开两个问题,就能得到真相——第一,他为什么要盯着冉秋生?第二,他又是怎么知道冉秋生遇害的?” 说完她又摇头:“哦不,第二点太好解释。这里隔音虽不差,但也不算多好,走访时很多住户也反映昨晚听到了动静,加上作案人扛着这么大一个麻袋下来,还用垃圾遮掩,敏锐点的人看到这一幕都知道有问题了。” 齐宏宇抬头,看向老汉卧室的窗户,又侧目看向垃圾池,面露思索之色。 正文 第12章 接近 驻足几秒,齐宏宇抬手一指,还是决定进垃圾池里看看,便说:“我想过去瞧瞧。” 蔡臻同意,并递给他手套鞋套。 道声谢,穿戴好手套鞋套,又把下巴的口罩往上拉,遮住口鼻,齐宏宇便往垃圾池走去。 池子不大不小,十平见方,边墙高八十公分左右,足以收纳附近几栋楼的垃圾。当然,小区里的垃圾桶也会被居委聘请的清洁人员拉到这来倾倒。 环卫车一天来两次,早晚各一,除了将垃圾收走之外,还会草草的喷洒消毒液与去味剂,勉强改善这里的环境与蚊虫肆虐的局面。 而这对线索的破坏是致命的。 但…… 齐宏宇绕着垃圾池走了一圈,眼前一亮——听男嫌犯说,他当时把麻袋丢到了角落…… 他立刻对蔡臻招招手,蔡臻会意,带着男嫌犯上前。嫌犯戴着手铐脚镣,手脚之间还有跟不太长的铁链子联通着,站不直,只能佝偻着身子迈着小碎步慢慢挪过来。 “昨晚你把麻袋甩在了哪儿?具体的说说。”齐宏宇道。 他便指着靠近楼梯口的一角说:“就甩这了。那麻袋真他妈重,费了劳资好大劲。” 齐宏宇了然,又走到垃圾池边看了几眼,果见墙面内外都残留了些许从编织袋上剐蹭下来的粉末状碎屑。 他立刻说:“蔡姐,建议立刻对这一块区域展开勘察,重点勘探血迹、足迹等痕迹。” 蔡臻问道:“你有什么发现?” “我怀疑那‘第四人’应该是站在这个位置,把麻袋拉出来转移的。”齐宏宇说: “因为要打开门进去搬麻袋,不但非常麻烦,脚下都是垃圾与污水,路也很不好走,扛着近两百斤的重物一不小心就会摔倒,恶臭肮脏的环境也让常人难以容忍。 所以我觉得,他哪怕有这个想法,也不会这么操作,只会选择站在外头把麻袋拉出来,这就不可避免的留下痕迹,诸如自麻袋内渗出的血液,以及留下的足迹等。” 顿了顿,他接着说:“而消毒去味,粗略打扫的话……这一片区域,很可能是死角,根本触及不到,尤其是墙外这一片区域。” “妥!”蔡臻打个响指,有些振奋,立刻下令:“痕检员,辛苦你们了,务必仔仔细细的勘察一遍。” “好。”几名痕检点头,从警车上拿下勘察箱准备工作。 蔡臻则接着说:“我们上现场看看?” “我就不去了,蔡姐帮忙盯着点,重点再想办法提取下足迹就好。”齐宏宇摇头。 单纯冉秋生遇害一案,已经没有什么疑点,对齐宏宇来说唯一的目标就是提取到“第四人”进出现场的足迹而已,他上不上去区别不大,关键是下边的情况。 蔡臻也没多说,只是嘱咐他别乱跑,别乱插手,再让杨堃和仇教留下来陪着他,便押着两名嫌疑人上楼了。 望着俩嫌疑人的背影,双眼逐渐眯起。 临近作案现场,便是一直表现的很光棍淡定的男嫌犯,身子都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脚下不时用力,脑袋也频繁回顾,嘴唇不自觉的哆嗦,表现的十分抗拒。显然,貌似连审讯都不怕的他,这会儿已然慌了。 至于徐媛萍就更不堪了,若非蔡臻和另一名女警驾着她,恐怕她连步子都迈不开。 这两人嘴唇都是哆嗦的。 上了楼梯,身影从视线范围内消失,齐宏宇才收回目光,看向现场忙碌的痕检员们。 他们已经开始工作,打光、喷洒试剂、放标志物、固定拍照等,分工不算明确,大多一人兼顾多项任务,但彼此配合默契,一点不显凌乱,勘察进程有序推进。 很快有痕检员跑过来,说:“仇教导、齐哥,还真有发现,提取到了一组可疑的足迹,从鞋底花纹样式分析的话……” “停,”仇教抬手:“你说重点就好。” “好吧,”痕检员明显有些意犹未尽,但还是把分析过程砍去,只说结论:“初步推测,该嫌疑人身高在171到174左右,右利足,走路略外八。鞋子就是寻常的旅游鞋,很新,花纹几乎未磨损,应该是最近买的。” “这个排查范围有点大。”仇教扶额,语气有些无奈:“咱们山城至少得有三四成的成年男性在这个身高范围内。” 齐宏宇则问:“地上有拖曳痕迹么?” “没有。”嫌疑人摇头,接着说:“编织袋上也未见明显磨损,顶多就是一点磕碰,应该没在地上拖曳过。 否则以路面的粗糙程度及编织袋的质量,再结合袋子的总体重量看,稍微拖曳一点就会留下很明显的痕迹,而且拖不了机密就会破损。” “那说明他挺状。”齐宏宇说:“否则别说把袋子扛起来走,拖着都相当费力。个人力量很大程度上与体重及肌肉量相关,徐媛萍的老公目测得有一百六七十斤,那这第四人呢?” 仇教若有所思,立刻接话:“就算他扛着走的路程没那么远,力量要求低一些,但应该低的也有限,本身体重或许在一百四五左右?” “只是猜测,不一定准。”齐宏宇说。 这时,又见名痕检弓着身子一路前行,几人便停下讨论,盯着他看。 不一会儿,他长呼口气,站起身扭了扭腰,才察觉齐宏宇等人看着自己,便赶紧回应一声,快步走过来。 仇教问道:“有发现?” “嗯。”他连连点头,有些振奋的说:“通过追踪足迹及不太明显且断续的滴落状血迹,基本可以确定这‘第四人’的车停靠位置。 因为这些痕迹到了那位置便中断了,接着足迹往回兜了个小圈,大概三米左右,彻底消失。” 齐宏宇立刻判断道:“他开了后备箱,把编织袋扔进去,然后走到驾驶室上车,驱车离开。” “对。”那痕检员说:“我这就去再仔细分析下轮胎留下的痕迹,看看能不能判断出更多有价值的线索。” “辛苦。”仇教颔首,从口袋里摸出烟递给他,他摆摆手拒绝了,转身离开继续去工作。 收回目光,仇教又看向齐宏宇,略显轻松的说道:“看来,咱们离这个第四人越来越近了!” 正文 第13章 车胎 齐宏宇正想回话,裤兜里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他抬手对仇教示意一下,便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点显示,发现是凃欣欣打来的。 立刻接通,他问道:“怎么了?” “市局那边的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你和冉秋生的DNA确实一致,仅极小部分存在差异,属正常基因突变的范围之内。”凃欣欣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师兄,你应该很清楚这代表着什么。” 齐宏宇当然清楚,这意味着他和冉秋生确实是双胞胎…… 还得是同卵双胞胎。 他整个人都茫然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继父是自己双胞胎哥哥?他年纪比自己老妈还大啊! 等等…… 同卵双胞胎? “师兄?师兄?你还在听吗?” 齐宏宇回过神来,敷衍的应了两嘴,便挂断电话,将手机重新收起。 仇教关心的问:“怎么了?看你情绪不太对。” 他把凃欣欣的话转告给仇教,仇教听完也懵逼了。 而他并未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口——同卵双胞胎基因近乎一致的原因,来自于两人的两套DNA都来自于同一枚细胞核,真正意义上的同宗同源。 除了同卵双胞胎之外,还有一种情况会导致两个个体的DNA一致——那就是克隆。 如果是克隆的话,倒完全能解释自己“哥哥”的年纪为什么比“母亲”还大了,“哥哥”提供细胞核,“母亲”负责孕育出克隆体,仅此而已。 但从伦理上说,提供细胞核的个体究竟算“哥哥”还是“父亲”,亦或者别的关系,还真不好界定。 “我……是克隆体?”这个猜测让齐宏宇整个人都不好了,觉得全世界都对他充满恶意。 他忍不住逃避的想:“这个猜测……真的靠谱么?克隆原理说起来并不复杂,但绝对是高精尖技术,绝非民科所能独立掌握并完成的,必须要有一个专业化的团队…… 当真会有团队冒天下之大不韪,对人进行克隆?就算真的有,恐怕也不可能扔到社会上放养,必然得禁锢起来暗中研究的,甚至研究完成后还得秘密销毁…… 所以应该不是克隆,逻辑上说这个可能性不大,但如果不是克隆,又是什么情况?我和老汉的DNA怎么解释?” 他陷入了死胡同之中,脑壳一胀一胀的,很是难受。 “小齐?小齐!” 仇教导喊了他半天,依旧没得到回应,不得已只能推了他一把。 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好在及时回过神来站稳了。 “你怎么了?”仇教导问道。 齐宏宇摇头:“没,没事。” 但他不大好看的脸色及其上明显能看出的茫然,都证明他不但有事,而且事情不小。 仇教导没多问,只留了个心眼,暗暗关注着他的情况。 那名勘察车胎痕迹的痕检员又回来了,他敏锐的察觉出氛围似乎有些不太对,不过他和仇教跟齐宏宇都不熟,就没多嘴问,只汇报说: “仇教导,齐哥,大致勘察出来了。那辆车的轴距大概在2790毫米左右,前轮距约1580毫米,后轮距约1570毫米,前后轮距误差在五毫米以内,前后轴距误差在十五毫米以内。” 仇教掏出笔记本记下这些数据,然后侧目看向齐宏宇,问道:“小齐,你小子比较懂车,能推测出这是什么车么?” 借机从“DNA之谜”中挣脱出来,转移注意力刻意的不去想它的齐宏宇额头上冒出几个问号。 他无语的说:“你在难为我胖虎。” 而此时痕检员也说:“仇教,单单凭借这几个数据,硬要推断出究竟是什么车型倒也不是不行,但得借助电脑软件去撞库对比,单单靠人脑肯定是不行的。” 他很好的压制住了“鄙夷”的表情,但心里恐怕已经给仇教打上了不大好的负面标签。 不等仇教回应,他又接着说:“能确定该车位前驱车,而且轮胎规格的部分参数也能确定,轮胎宽度为235毫米,为钢丝子午线轮胎,轮毂直径初判应该是18英寸,不过扁平率还不好说,回头我再想想办法。” 顿了顿,见他们没什么要问的,这位痕检员再次开口:“目前能得到的线索暂时就这些,后续回到支队我会借助些别的技术手段继续深入分析。没什么事的话,我回垃圾池那再看看,说不定还能有发现。” “行,去吧。”仇教摆摆手让他离开,随后摸出烟点上,把烟盒子递给齐宏宇。 齐宏宇摇头。他没烟瘾,只在酒后偶尔吸一两根,这会儿没想法。 “小齐,放松点吧。”仇教说:“现在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等消息,把图侦、痕检和走访摸排等各个组的消息汇总起来,才可能取得突破,现在硬逼自己也没用,你说呢?” 侧头看了仇教导一眼,齐宏宇抬起两指搓了搓自己胸膛,有些烦闷的说:“道理我都懂,可这里难受的慌,不是我能决定的。” “晚上带你去按个摩?”仇教笑道:“喊俩小妹来捏捏脚。” 齐宏宇挑眉:“违规了啊!回头我就举报你!” “想啥呢!”仇教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正规的!只是单纯捏脚!你小子心思不单纯啊!” 他力气使的挺大,齐宏宇一阵龇牙咧嘴,不过倒是好受了些。 调侃两句,仇教又说:“你小子,可得早些振作起来啊,我们大队不能没有你,否则‘业绩’都得被别队压过去了,回头少不了挨批评。” 齐宏宇嘴角微扬:“这不还有你么?” “别,我自家事自家清。”仇教吐口烟雾,情绪低了下去:“我老婆还有点本事,我就不行了。管管人抓抓纪律作风勉强可以,让我办案,怕是得拖后腿。” “严重了。” “没有。”仇教自嘲道:“我仔细分析过,咱们大队之所以破案率名列前茅,根本原因就是……我顶多只动动嘴皮子,自嗨式的瞎分析推理几波,但从不插手干涉你们具体的工作。嘿嘿,破案的关键,就是老子不参与。” 齐宏宇脑袋一歪:“你今晚喝假酒了?” “日你先人!你才喝假酒!” 正文 第14章 基因 凌晨一点出头,蔡臻下令收队,一行人返回支队。 她安排同事提前点好宵夜,抵达支队时正好送到,几大锅的美蛙鱼,一群刑警分了几桌围成圈站着吃。 齐宏宇不是很有胃口,动了两筷后就走到蔡臻边上,问道:“蔡姐,今晚这顿饭多少钱?” “没多少?咋了弟娃?”蔡臻挑眉。 “这顿我请吧,我把钱转你。” “别!”蔡臻筷子一挥:“没这道理,我们长南区出了命案,本来就该我们负责侦破,哪有让你请客的?” 齐宏宇抿嘴:“毕竟是在帮我……” “那就更不能叫你请了。”蔡臻笑道:“接受受害人家属吃请,你想把我们往火坑里推?” “……”齐宏宇无言,蔡臻都说道这份上了,这饭他还真不能付钱。 良久,他长叹口气,摇摇头,有些无奈的说道:“我去院子里走走,吹吹风。” “去吧,小心别着凉了。”蔡臻说道,想了想又问:“对了弟娃,今晚你睡哪?” “回去睡吧。”齐宏宇说:“等会我可能就直接走了,明早再过来。” “行。”蔡臻想了想,说道:“这边工作量确实挺大的,一时半会出不来结果,你明早过来倒是正好。” 齐宏宇挥挥手,离开办公室。 对面的仇教见了,有些不放心,也放下碗筷准备跟上去,却被蔡臻阻止。 她说:“人家有自己的想法,你别管太过了,让他一个人静静吧。” 仇教琢磨几秒,点头同意,再次捧起碗。 …… 长南刑侦支队不像江阳刑侦支队,他们并没有座独立的办公院子,而是位于分局大院之内,隔壁还挨着长南区法院、检察院、财政局等。 不过这会儿太晚了,领导们都已下班,也不用担心在院子里散步会偶遇他们。 抬头又是乌云密布,不见星光与明月,齐宏宇心里更烦闷几分。 山城这地,就和黔省一般,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 “师兄。”正这时,他忽然听见有人呼喊,不由回头,就见凃欣欣在跟他打招呼,随后小跑着过来,笑道:“果然是你。” 齐宏宇平淡的回应一声,问:“怎么不跟他们一块吃宵夜?” “我不吃蛙,有点接受不了。”凃欣欣摇头:“可能是上学时解剖太多蛙蛙了。你呢?也接受不了吗?” “没,我是没心情。”齐宏宇说,接着他强打起精神,故意上下打量她几眼,调侃道:“几年不见,小师妹变化倒是不小,处对象没有?要不要师兄给你介绍几个?” “说什么呢?”凃欣欣给了他一个白眼:“我都要结婚了!大概就在年中吧,师兄到时候来喝杯喜酒?” “噢?”齐宏宇立马收回目光,有些诧异:“挺快,谈多久了?” “四年多了,大一就认识的。”凃欣欣面露回忆之色,脸上浮起浅浅的笑容,说:“他是我师兄,毕业后考了市教委的定向选调生,可惜被扔到山沟沟扶贫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齐宏宇点头,又问:“买房了吗?” “嗯,已经装修好了,再过两个月就能入住。” “恭喜。”齐宏宇道一句。 闲聊两句,齐宏宇忽然问:“你不会是来找我闲聊的吧?什么事?” “啊,差点忘了。”凃欣欣仿佛才想起来,拍拍自己光洁的额头,说: “师兄你拜托我打听的事,我问了下,确实是外勤的同事传达时传错了意思,只说了冉秋生是你父亲,没点明是继父。” 顿了顿,见齐宏宇没什么反应,她又说:“我还找那同事聊了聊,问了这事儿……当然,他并不知道冉秋生和你是‘双胞胎’,蔡姐没公开这消息,所以还对我道歉呢,说没搞清楚状况,让我们白忙活了。” 齐宏宇抬起手,指头在下巴的胡茬上来回摩挲,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 凃欣欣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那位哥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噢?” “还记得你当时在现场接了个电话吗?”凃欣欣解释道:“他就是给你打电话那人,问了你和冉秋生的关系,你当时说冉秋生是你老汉,同时别的兄弟也到了现场,他就让你和现场的同事说,挂了电话。” “原来如此!”齐宏宇眉头舒开,了然道:“我们是继父子的事儿,是挂了电话后我才和现场的兄弟说的,他确实没没有听到。” “所以这应该是你想多了。”凃欣欣道。 齐宏宇嗯一声。 这时,凃欣欣脸上又浮现出纠结的表情,欲言又止,但齐宏宇想着事,没注意到。 半分钟后,她咬咬牙,又说:“师兄,对不起,我自作主张,把这事跟我爸说了。” “凃主任?”齐宏宇挑眉,倒没有怪罪的意思,只问:“他怎么说?” 见状,凃欣欣略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有些小心翼翼,声音也不自觉的小了点儿:“他说……这种情况,除了是双胞胎之外,还可能……可能……” 她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 齐宏宇轻叹口气,心里又堵了起来,涩声道:“是克隆吧?” “你……都知道了?”凃欣欣脸色微变,瞧见齐宏宇黯然的目光,又有些不忍直视,别过头去,说:“其实也不是那么肯定,毕竟克隆这块……” “不用说了。”齐宏宇打断她,尔后深吸口气,问道:“凃主任还讲了别的么?” 凃欣欣又犹豫起来,几秒后才下定决心:“我爸说,有一个法子可以侧面验证。” “噢?” “也是做DNA鉴定,但不是用细胞核,而是……” 齐宏宇反应极快,不等她说完便脱口而出:“线粒体?” “对。”凃欣欣颔首:“线粒体里同样有遗传物质——mtDNA。 如果是同卵双胞胎兄弟,二人所有的遗传物质都源于同一个受精卵细胞,其线粒体内的遗传物质也是一致的,但克隆不同,克隆体的细胞核与细胞质分别来源于两个个体,所以……” 她依旧不敢看齐宏宇,不知道齐宏宇的表情,但半晌没听到回复,便下定决心说:“师兄,如果你信得过我,就给我一份检材吧!” 正文 第15章 断指 出租车上,齐宏宇一手杵着腮,双眼无神的望向窗外。 离开长南支队前,他给凃欣欣留了份指尖血作为DNA鉴定检材,几个小时后就能出结果。 他本想留下,但却收到了医院的电话,才知道母亲的尸体竟然还被冉秋生留在医院。 就很MMP! 对冉秋生的愤怒再次充斥在心间。 明明说好会先让母亲遗体下葬,结果还是没放弃向医院讹钱,先前的承诺根本只是敷衍! 还在母亲尸骨未寒时,与别的女人乱搞,最终丢了命。 齐宏宇忽的很想骂一句,死了活该! 可惜,因为他的户口早就迁出,先前他自己去医院要尸体的时候被要求出具母子关系证明,否则他早就自己把母亲遗体领回火化了。 他猜医院是担心冉秋生借题发挥,又大闹一场,不敢轻易把遗体让他带走,才会刻意设槛,但他真一点办法都没有,户口迁出证明医院并不认,其他证明还非得回老家派出所办理不可。 他并非抽不出时间,但既然冉秋生已松口同意先接回遗体,他便选择相信了,却没想到…… 淦他良! 齐宏宇咬牙切齿。此刻冉秋生已死,如果他猜的没错,那医院应该不会再设门槛了,凭借户口迁出证明,加上原户口簿,足以在逻辑上证明母亲和他的母子关系了。 很快到了冉秋生家,找到现场蹲点的便衣民警并出示蔡臻的签名信,回去翻出户口簿,又打车回了趟自己家,翻出自己的户口本及先前办好的户籍迁移证明,便往医院赶去。 然而抵达医院之后,却没找到给自己下通知的工作人员,他回拨电话,那个号码却始终无人接听。 皱着眉找到了值守夜班的护士,几经转折后终于寻到院内相关单位,获知到了那人的名字及办公室,却依旧没找到那家伙,只知道他是医院聘请的合同工,转职负责与死亡患者家属对接。 不甘心的又接连打了几个电话过去,那边终于接通,火气很大的质问他:“谁啊!大半夜的打七八个电话进来,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齐宏宇火气同样不小,却克制住了,尽量礼貌的问:“你好,我是齐宏宇……” “谁?” “齐清安儿子,”齐宏宇说道:“你四十分钟前打电话给我说,我妈的遗体还在你们医院?” “哦,是你啊!”那头说:“明天再说吧!明儿我再给你通知,你收到电话了过来一趟。” 齐宏宇皱眉:“我现在已经在医院了……” “我TM现在在家!”那头没好气的说:“大半夜的被领导电话叫醒通知你这事,现在你TM也不给老子睡,有完没完!就这样!天大的事也给老子明天再说!不耐烦搭理你们!嘟嘟嘟!” “艹!”齐宏宇放下手机,咬牙切齿,险些没忍住把手机给砸地上。 接连做了几个深呼吸,过了老半天之后,他才勉强平复情绪,黑着脸离开了医院。 家是不打算回了,一来一去用时不短,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赶路上,干脆在附近找家宾馆。 不过附近的宾馆可不好找,这会儿大多都已住满,他接连问了四五家才寻到空房间,向前台要了根数据线后入住。 这的环境不大好,房间挺小的,还被从门缝里塞进来一堆的小卡片。这些小卡片十有八九都是“挂羊头卖狗肉”,再不然就是仙人跳团伙,真有老色批打电话过去,还得自求多福。 好在床铺看起来还算干净,齐宏宇也没多大要求,把衣服裤子一拖,给手机充上电,就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起呆。 自己疑似是冉秋生的克隆体,这个猜测,对齐宏宇的打击其实并不算特别大,更不至于哲学到就此怀疑自己的存在意义、人生价值什么的,他还没脆弱到那种程度。 可十分影响心情,让他一整晚都提不起什么兴致来,总觉得胸口堵了一团棉花,浑身乏力。 长叹口气,压制下心头的黯然,他闭上眼睛,不再胡思乱想。 “睡一觉吧……睡眠是最好的情绪调节剂之一,醒了一切都好了。” 渐渐地,他眼珠子悄然上翻,思绪也再次发散飘远,陷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之中,直至思绪演变为梦境,他也完全睡着过去。 他做了个梦,梦见有人想掐死他,他东躲西藏,最终躲进了厕所里,而那人则在门外一下一下的砸门。 砰! 终于,门被砸开,一柄沉重的斧头对着他脑壳斩下,他骤然惊醒,猛地坐起身,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身上大汗淋漓,四周天旋地转。 砰砰砰! 定了定神,他才发现真有人在外头敲门。 想起刚刚的梦,他心里一紧,跟着又哑然摇头——哪有那么多变态,会半夜在宾馆走道游荡杀人的。 喊声稍等,他便立刻抓起床头的衣服往身上套,敲门声依旧不时响起,催的人心烦,齐宏宇啧一声,加快了动作,随后跑到门边。 但临开门时,他又迟疑了。 没办法,虽然知道现实中不太可能存在梦中那种变态凶手,可害怕也是真的,初高中他看完鬼片甚至不敢上厕所、接电话。 于是他又咽口唾沫,改趴在门后,双眼瞪着猫眼往外看。 借着昏暗的灯光,他瞧见门外站着个身穿黄衣,带着头盔的男子,头盔上似乎还有个竹蜻蜓。 砰砰砰! 太久没动静,外头似乎没了耐心,再次抬手敲门,而且敲门声更重了些。 “谁啊!”深吸口气,齐宏宇问道:“大半夜的,干锤子?” “跑腿的!有你的货!” 齐宏宇:??? 凌晨三点半的跑腿? 带着疑惑开门,跑腿员却不给货,说道:“是叫齐宏宇不?报一下电话号码,另外跑腿费三十,到付。” “嘿你这人!”齐宏宇瞪眼,却也没多说什么,掏出手机一边报号码尾数一边付钱,这才接过货,那人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关上门,齐宏宇掂量了下手里的包裹,还挺轻,不知道是啥东西。 想着,他徒手撕开胶布,打开纸盒,往里头一看,脸色瞬间煞白,手也抖了两抖,险些把纸盒摔地上。 只见纸盒里,装着十根真空包装的断指…… 正文 第16章 怨恨? 断指有长有短,参差不齐,断端亦不太平整,似乎还被泡过,指头肿胀发白,和凤爪似的。 深吸口气,勉强定定神,齐宏宇走回到床边坐下,将纸盒放在一旁,拿起手机,准备给蔡臻打个电话。 正这时,手机却先一步响起,是凃欣欣打来的。 接通,就听凃欣欣急慌慌的说:“师兄,结果出来了。” 齐宏宇心跳加快几分,有些期待,又有些惶恐,心情十分复杂。 那头说:“一致,你和冉秋生的细胞线粒体内的mtDNA同样一致!” “嗯?”齐宏宇双眼微微瞪大,所有情绪都转变为了诧异:“这怎么可能呢?我跟他真是双胞胎?” “按我爸的意思,是的。”凃欣欣说:“你知道的,单单依靠男性细胞,目前的科技无法做到完全去分化,而形成全能干细胞,都得借助去核卵母细胞作为受体,植入细胞核形成重组胚。” “我懂。”齐宏宇表情怪异的回了一句:“也就是说,他真是我同卵哥,但逻辑上讲这是不可能的。” 他这会儿也不懂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了,即松了口气,又泛起更深的迷惑…… 自己身为克隆体这个猜测,虽让他不大好受,而且国内应当没有非法克隆的土壤,即使有也不可能放养他和冉秋生,但却也没别的合理解释了。 所以他潜意识里早就把这当成了真相。 现在这个猜测又被推翻,他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 “师兄,”手机持续传出凃欣欣的声音:“你没事吧?” “没,我能有什么事?”齐宏宇强笑道:“不管怎么说,我不是谁的克隆体,就是个大好消息了,只不过解不开这里头的迷,脑壳有点疼。” “你没事就好。”凃欣欣没想太多:“谜题可以慢慢解,关键得顾好你自己的身体才行。” “嗯,你也是。忙活了一夜都没休息吧?早点睡。”齐宏宇直男语录章口就莱。 凃欣欣却也不需要除自己未婚夫外的男人的关心,回句晚安就挂了电话。 捏着手机,齐宏宇又茫然起来,过了几分钟才回过神,看了眼床头断指,翻出通讯录准备给蔡臻去个电话。 之所以不和凃欣欣说,是想让她歇歇,否则她至少还得再忙十多个小时,蔡臻则不然,她不需要时刻跟着,能抽空眯会儿。 然后他发现自己忘了留蔡臻的电话,不得已,只能找到仇教的号码。 “RNM的齐宏宇,大半夜不好好睡搞锤子?”仇教有很严重的起床气,暴躁的骂了句。 齐宏宇翻个白眼:“我找你老婆。” 仇教:??? “日你先人!想死啊!!” “咳咳,”齐宏宇干咳两声,赶紧改口:“不是你想的那样……算了,我直说吧,断指找到了。” “老子……”仇教刚想接着骂,跟着反应过来,震精了:“牙刷儿!冉秋生的断指找到了?” “嗯。”齐宏宇说:“我现在去支队。” “好!” …… 半个钟后,山城公安长南分局,刑侦支队重案大队会议室。 一众刑警瞪大双眼盯着桌上的透明真空包装袋,各个表情不一。 “弟娃,”蔡臻吨吨吨干了大半瓶浓茶,问:“这断指你哪来的?” “跑腿送来的。”齐宏宇说:“你来之前,已经拜托图侦和技术去追了,宾馆有监控,应该不难锁定他。” “哦。”蔡臻点点头,又盯着断指看了半天,接着问:“你也是法医,从断指上有没有什么发现?” “没什么好说的。”齐宏宇摇头:“之前看到尸体的时候就分析过,断离面不齐,指骨断折眼中,存在游离骨屑,明显是被用较轻且不算太锐利的砍器给斩断的,凶手应该不通解剖学,当然也不排除他刻意乱砍的可能。” “对了,”仇教导忽然想起什么,追问:“有个矛盾点——此人原先想砍的是手掌,但砍几刀没砍断放弃了,说明他力气应该不是很大。但他又能扛起近两百斤的麻袋,说明力气不小,这……” “老仇……”蔡臻扶额:“你怎么瓜兮兮的?要不你还是别说话了。” 仇教导翻个白眼,破案确非他所长。 齐宏宇解释:“这其实不矛盾。我刚说了,砍器较轻,而且不太锐利,说不定也是水果刀一类的刀具。 用这种工具,即使力气很大的壮汉也难以几刀把腕骨都砍断,甚至寻常切肉的片刀也不好砍,大概率会把刀刃崩出豁口,人的骨骼要比想象中更硬。” 仇教先前丢了面子,这会儿也只是闷闷的应一声,不开口了。 齐宏宇接着说:“不过确实有一点需要补充——指头肿胀的有些夸张,甚至骨肉都有部分分离的迹象,且发白严重,推测应该是被氧化剂浸泡过一段时间,比如双氧水。 还有,仔细观察指甲缝,确实可见剥脱的皮屑组织存在,我推测是和徐媛萍搏斗时抓挠下来的。” 蔡臻思忖几秒,问:“动机呢?不论是斩指头还是泡指头,以及把指头寄给你,这人的动机究竟是什么?” “不知道,脑壳痛。”齐宏宇用力按了按太阳穴,心烦的说:“皮屑组织绝不可能是‘第四人’的,看起来他也没有隐藏我老汉身份的意思,鬼知道他干嘛要剁手?还TM剁完泡起来,真空包装好送给我。” 杨堃问:“有没可能是单纯的泄愤?” “应该不是。”蔡臻摇头:“弟娃早先就讲过了,泄愤为什么不碎尸?或者干脆捅尸体几刀?” “不是,师傅你没理解我的意思。”杨堃摇头:“要凶手单纯仇视冉秋生的手呢?” “哎?”蔡臻眼前一亮,跟着立刻看向齐宏宇。 齐宏宇也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仇视某个物品,或者某个人的某个部位,进而对尸体做出破坏性举动,以往的案例中也出现过。 有嫉妒受害者长得好看,把脸给划破的;也有怨恨死者不洁或染病给自己而将死者下面捣烂的;还有割去双乳、挖出眼睛、拔了舌头等的。 不过作案人这些病态行为,都有支撑其“怨恨”的原因。 冉秋生的手有什么好怨恨的? “嘿!”忽然,杨堃激动的一拍手:“我想到了!” 正文 第17章 迈进 刑警们的目光瞬间聚焦到杨堃的身上,就仿佛他是会议室里最靓的崽。 杨堃有些激动,站起身说:“蔡姐,各位哥,你们忘了吗?冉秋生是什么人?老色批啊!” 齐宏宇浓眉猛地一拧,心里本能的有些不爽,但跟着又翻个白眼,鼻子喷出股气,无声的哼了一声,还鄙夷的撇了撇嘴。 杨堃没骂错,他就是个老色批——齐宏宇想到自己母亲,对冉秋生的怒气值骤升。 蔡臻则立刻展开联想,将老色批与“手”结合起来,立马恍然大悟,但却没说,反而甘心当起了捧哏,半鼓励半期待的问:“所以呢?他是老色批跟第四人怨恨他的手之间有什么关系?” “许多老色批都有个臭毛病,就是咸猪手!”杨堃说:“他可能猥亵过第四人……的女友或妻子,所以这第四人怀恨在心,死了都要把他手剁下来!” 他忽的想到“第四人”应该是个壮汉,冉秋生不太可能好这口,所以生硬的改了口。 蔡臻了然的点点头,杨堃说的与她想的如出一辙,再看周围刑警,大多也是这个表情。显然他们都猜到了,只是没人去抢一个新人的风头,一如此前也都默契的不抢齐宏宇风头一般。 新人需要鼓励以更好成长,而齐宏宇需要表现以宣泄情绪,尽可能主导本案的侦破,有助于疏解开他心里的郁结。 这帮老前辈都是极好的人儿。 杨堃脸上难免浮现笑意,但看到齐宏宇凝思的模样,仿佛并不认可他的判断,笑容又渐渐收敛,虚心求教道:“齐哥,有什么问题吗?” “我老汉是老色批没错,但他不是臭流氓。”齐宏宇轻轻摇头:“不论是嫖还是约,都是你情我愿,不太可能干出猥亵他人的事。” “这样啊。”杨堃有些失望。 但齐宏宇又摇头:“也不是全无可能,有一种咸猪手行为,他有可能干得出来。” “噢?” “以私房摄影为名,在拍摄的时候动手动脚,猥亵模特。”齐宏宇说道:“模特回去后有所保留兼添油加醋的跟自己对象说一番,就可能引起他的怨恨与仇视,剁手行为就解释的过去了。” 话一出口,他忽然发现会议室里的刑警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对,不由纳闷的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仇教摇摇头,点根烟,又颇有深意的说:“小齐,你懂挺多啊!” “……”齐宏宇一噎,转头骂了句MMP。 “哼哼!”蔡臻干咳两声,转移话题,问道:“冉秋生还会摄影?” “应该不会,”齐宏宇捂脸:“但会不会摄影不影响约不约私房吧?好些照片完全没有艺术可言,只要会自吹或者钱花的到位,我想应该总会有模特上钩。” 仇教促狭道:“懂挺多啊。” 蔡臻斜眼:“仇浩轩,听起来你懂的也不少。” “咳!”仇教似乎被烟呛住了,咳嗽半天,然后正襟危坐。 “有机会我得去你办公室坐坐,”蔡臻面无表情的说:“好好瞧瞧,是不是一股石楠花的味道。” 仇教隐晦的翻个白眼,他哪里敢在办公室放肆。 齐宏宇另一只手也捂到脸上,这长南支队简直全员老司机。 不过会议室里气氛倒是活跃起来了,大家精神不少,思路灵活许多。 蔡臻说道:“闲话到此为止。总之我们已经打开了思路,虽不见得是因为咸猪手,但很可能是那双手做了些让‘第四人’无法容忍的事。不过……他为什么又把指头寄回来?而且,他怎么知道弟娃住哪家宾馆哪号房间?” 齐宏宇悚然,只觉细思极恐,不由浑身汗毛炸起。 其余刑警同样面面厮觑,但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见状,蔡臻也只好先压下这个问题,说:“那就先布置任务吧。华银,辛苦你好好研究下这十根断指,看看能不能挖出更多线索。” 法医曹华银应声:“晓得了。” “蔡姐……”齐宏宇则举手,想申请参与其中。 蔡臻懂他,直接打断:“弟娃可以旁观,但丑话说前头,你只能看不能动,否则别怪我不讲情面,把你踢出去。” “好!”齐宏宇立刻重重点头。 看向其余刑警,蔡臻又说:“其余人,继续跟进排查,依托道路监控、人际关系等,尽快把嫌疑人的范围确定好。小杨,你和我在这待命,一旦确定跑腿员身份立刻跟进,咬住这条线索!” “那我呢?”仇教导心虚的指了指自己。 蔡臻嘴角微扬,又迅速落下,面无表情的说:“我脖子有点酸。” “懂了!” 众刑警会心一笑,就连压在齐宏宇心里的阴霾都被扫去了些。 …… 法医科解剖实验室。 曹华银摘掉手套,长呼口气,摇头说:“尽力了,指头上的线索确实太过有限,只能确定你先前的判断没错,这十根指头确实被双氧水泡过。” “意料之中。”齐宏宇不算失望,说:“可惜双氧水到处都能买到,许多人家中也常备,浸泡指头的用量也不算大,没法作为指向性线索。” “嗯。”曹华银应句,又问:“要帮你把指头缝回尸体上去不?先说好,皮肉都泡软了,不大好缝,也缝不紧,不然很容易被线绷烂。” “我知道。”齐宏宇轻叹,语气萧索的说:“用胶水黏上去就行了,到时候一并火化就是。” “也成。”曹华银点头,当下就动手。 看着冉秋生的尸体,齐宏宇虽依旧无法原谅他的行径,却也很难再怨恨起来,心如乱麻,烦得不行。 他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怨恨一个死人也没什么意义,徒惹心烦,不如就这样吧。 大不了以后祭拜他的时候,往酒里掺点头孢,也算为老妈出口气。 黏好指头,两人离开解剖室,曹华银单手捏起两瓶快落水,问:“喝点?” “谢谢。”齐宏宇接过,拧开瓶盖,仰头就吨吨吨。 他不知发什么狠,进一口气把汽水喝干了,接着痛苦的皱起脸,张嘴打了个响嗝,可乐好悬没从鼻子里喷出来。 曹华银被吓一跳,怀疑眼前这兄弟沾点脑瘫。 但他没看到,齐宏宇满脸褶皱下,漆黑的眸子重新点燃高光,焕发熠熠神采。 正文 第18章 跑腿 凌晨五点四十许,有刑警传回消息,已锁定那名跑腿小哥,正在带回分局的路上。 齐宏宇收到蔡臻通知,立刻赶到会议室。 蔡臻多看了他几眼,隐约发现他有哪里不一样了,但又讲不具体,只觉得更精神许多。 或许这才是真实的他? 她一双眸子始终黏在齐宏宇身上。 “蔡姐,你再这么瞧我,仇教回头要给我小鞋穿了。”齐宏宇调侃一句。 “呸!”蔡臻骂道:“一张嘴没个正经,你当我儿子都嫌小!” 齐宏宇回以微笑,走到仇教导身边:“仇教,我回来了。” 仇教导反而更担心了,欲言又止,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憋出一句:“回来就好,欢迎归队。” “归队可能没那么快,还得几天吧。”齐宏宇说:“破了这桩案子,我就归队。” “行。”仇教没说什么,只点头道:“我帮你请了事假,归队时销个假就行。” “谢谢。” 几人聊两句,蔡臻就收到通知,跑腿员快送到了,是个五十出头的独眼中年人。 齐宏宇问:“询问还是讯问?” “讯问吧。”蔡臻说,接着对对讲机说:“直接把他带到讯问室,做好相应准备,晾他一会儿我就过去。” “晓得。” 见她放下对讲机,齐宏宇立刻说:“关于这个跑腿员,有些情况得先和你们说说。” “噢?” “我觉得他表现的挺奇怪的。”齐宏宇描绘起几小时前的“遭遇”,说:“当时我在宾馆里睡着觉,他就一个劲敲门,也不吭声,也不打电话,直到我问他是谁,大半夜的干锤子,他才说是跑腿的。” 末了他又补充:“噢对了,看他穿的衣服像是米团跑腿,不过我并没有收到APP推送,也看不到记录——话说跑腿单的接收人应该也会收到推送吧?而且跑腿单也可以到付的?” “不一定会有推送,但应该会发个收货码。”杨堃说完,还掏出手机印证了一下,又改口说:“哦,可以选择无需提供收货码……但我没找到到付的选项。” 他又找了智能客服输入“到付”,两秒后说:“暂不支持现金或收件人到付。” 蔡臻眯眼:“那就确实奇怪了……这家伙是单纯的想坑你一笔钱,还是本身就有鬼?” 杨堃抓住重点:“师傅的意思是说,他可能就是‘第四人’么?” 齐宏宇皱眉:“可我不认识他。按逻辑,‘第四人’应该认识我们爷俩,而且对我也有怨恨,所以才会想办法陷害我,又把老汉的指头给我寄过来。那我至少认识他。” “不排除恨屋及乌的可能,因为你老汉而仇视你,然后躲在暗中调查。”蔡臻说:“虽然有些牵强……但我总觉得这家伙心理有些畸形,鬼晓得他啥子想法。” “确实,他脑回路可能异于常人。”齐宏宇也赞同。 蔡臻又回头看向仇教导:“仇浩轩,你以为呢?” “我啷个晓得!”仇教抱着手,理不直气也壮的说:“我不参与这种高端局。” 确实,很有自知之明的他,向来只管人,不管破案。他不用知道案子怎么破,只要晓得哪个刑警擅长那块就够了,会偶尔插两句嘴,有时也一声不吭。 “算了,不想了。”蔡臻说:“回头直接问就是。小杨,你让技术队做好准备,如果那家伙不配合的话,或许需要技术队获取他手机里的信息。” “要得!” 说着他就往外跑。 “瓜娃子!”蔡臻扶额:“不晓得警务通配给他干锤子的。” “别这么说。”齐宏宇替他说话:“他只是耿直。” 说这话的功夫,俩刑警已回到分局,并将跑腿员押到了讯问室。 几人挪步到指挥中心,暗中观察。 刚送进讯问室的嫌疑人,往往因为紧张加上看不见人,难以做好表情和动作管理,会不自觉的透露出不少信息,这些信息对接下来的讯问十分关键。 “这龟孙的表现怪耐人寻味的,”监控员说:“你们看,他面部神态和肢体语言中就透出了两分迷茫、三分紧张、三分局促、四分惶恐。” “哥,你搁着画扇形图呢?”杨堃无语:“多老的梗了都。” 蔡臻面无表情:“还溢出了。” 老监控员明显的翻了个白眼,默默戴上监听耳机,觉得自己和这帮人格格不入。 齐宏宇瞥一眼桌面,发现上头放了本有些年头的总裁文。 得,老夫聊发少女心。 还TM是盗版。 不过老监控员眼光确实毒辣,独眼中年跑腿员此时确实迷茫与紧张交织,局促和惶恐相错,总的比较心虚。 “心里确实有鬼。”杨堃下了断言:“他甚至可能猜到了为什么抓他,就看等会我们进去时,他第一反应是如何的了。” “尽量别有先入为主的念头,人的心理活动与表现比你学到的那些东西复杂无数倍。”蔡臻摇头:“他的表现不够明显,不足以判断情况。再晾晾。” 果不其然,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动作多了起来,开始东张西望,身子扭来扭去,偶尔还抖起脚,不时的歪一歪嘴。 齐宏宇说:“他不耐烦了,紧张的情绪也消退了很多。” “确实,”蔡臻说:“他或许不干净,心里确实有鬼,但应该跟断指没太大关系,知情的可能性不大。” “不需要他知情,只需要提供‘发货人’的线索就行了。”齐宏宇说。 几人展开讨论,杨堃则埋头做着笔记。 听了半晌的老监控员嘿一声,嘀咕道:“讲的那么玄,要我说,这家伙就不是跑腿员,看着像是蹬三轮收废品的,身份就有问题!” 几人目光瞬间落他身上。 他却当没看到,自顾自的盯着监控。 齐宏宇凝思片刻,开始重新打量起嫌疑人,不一会儿,视线就落在了他背上,又移向双腿、双手,最后留意起他的各个动作。 末了,齐宏宇有些诧异的看向老监控员。 这位老前辈,有两把刷子的! 正文 第19章 线索又断了 这中年汉子身上的特征不算明显,但仔细分析,还是能看出些端倪,比如长期收废品在手上留下的痕迹,长期蹬三轮对脊椎、双腿潜移默化的损伤等。 蹬三轮收废品的中年汉子,化身跑腿小哥,大半夜送来冉秋生的断指…… 齐宏宇脑筋快速转动起来。 他又抬头瞥了几眼监控,并不局限于审讯室,还往边上的大屏幕扫几眼,看看在留置室内的徐媛萍二人的情况。 老色批之死这桩案子本身已经侦破,证据齐全,没什么好深究的。 虽然说男嫌犯的行为表现的有些极端,但很显然,这对夫妻的经济条件很一般,老婆又长得漂亮,这很容易让男人患得患失,不知不觉中形成较为极端的占有欲。 类似的杀妻案、杀奸夫案,这帮刑警接触的太多了,早已见怪不怪。所以在他们看来,男嫌犯的行为极端本身就不算什么疑点,更具体的心理细节、心路历程什么的,在尚有更大疑点的情况下他们也没心思深究了,交给其他刑警慢慢挖掘就是。 本案更大的谜团在剁手指上,这也是犯罪行为,且作案人行为诡异病态,具有很大的潜在危险性,刑警队不可能对此视而不见,必须继续侦查下去,直到将嫌疑人抓获为止。 所以齐宏宇的目光很快收了回来,又落到审讯室中,打量自称跑腿员的汉子。 又晾了此人一阵,蔡臻也没了耐心,不再干等,便喊上杨堃前往审讯室,而齐宏宇跟仇教则去监督室旁观。 瞧见开门,中年汉子立马质问道:“mmp!你们这帮警察搞锤子!大半夜把老子叫来,你们倒好,现在才来,什么道理?” 杨堃都明显感受到了他的愤怒。 蔡臻依旧不慌不忙,坐下后先翻了翻带进来的一小叠报告,才开口问道:“曲阿拉火?彝族人?” “是老子!”汉子满脸不爽:“找老子干球?” “看样子你还不知道自己摊上了什么事!”杨堃冷笑。 连续唱了几次白脸,他也算有些心得,不需要蔡臻眼神提醒,就自然把握到了开口时机。 “别给老子卖关子!”曲阿拉火似乎也是老油条了,压根不吃这一套,骂咧咧说:“有话就直接说,没事就放老子走,老子回去还要睡觉!” “哼!”杨堃一拍桌子:“凌晨时候,你跑区医院边的宾馆干什么了?” 曲阿拉火脸色微变,跟着眼珠子一转,火气变得比杨堃还大,也吼着说:“老子去送货!怎么,送个货还要跟你这娃儿汇报?你们警察管真TM宽!” “你送不送货老子不管!”杨堃脖子暴起青筋:“你自己想想,送的什么货!” 曲阿拉火脸色变化更明显了些,忽的有点心虚:“我怎么知道送的锤子!牙刷儿!该不会是面儿吧?MMP,老子就知道那家伙有问题,这下可把老子害惨了!” “嘀嘀咕咕什么呢!”杨堃又拍了下桌子:“大声点!谁TM有问题!东西从哪来的?” “警察同志,警官,你听我说!”曲阿拉火的不耐与烦躁彻底消失,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不安和心虚,这下完全换了态度,赔起笑脸说: “我真不知道箱里头是锤子玩意儿,就有个人让我送那家宾馆的8314房间去,交给个叫齐宏宇的小伙子。他给了我七十块钱,还说到时候让小伙子也给我三十,凑个一百整。” 说完,他又急慌慌的补充:“警官,这事儿真跟我没关系啊,我就一蹬三轮捡破烂的,有人给钱让我干活,我闲来没事,价钱也给的高,干嘛不接?你们要抓去抓他,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蔡臻没搭理他的解释,只问:“知道他是谁么?” “这我真不知道。” “不知道?”蔡臻皱眉:“那你描述下他长什么样。” “也不知道啊。” “嘿你个老东西!”杨堃瞪眼:“到现在还不老实,我看你……” “警官,警官!你听我解释!”曲阿拉火赶紧说:“我真不知道,我都没看到他。” “坟坝头撒花椒,你麻鬼哦!”杨堃不耐的骂道:“没看到?谁TM给你钱给你包裹让你送的?大晚上撞鬼啊?” “可不就是撞鬼了!”曲阿拉火嘟哝,看到杨堃喷火的双眼,又缩着脖子解释:“当时我在垃圾池里翻瓶子纸皮,回来就看到三轮车上多了个包裹,上边用石头压了张纸条和七十块钱。 我承认我那会儿动了点歪心思,要不东西就不送了,东西也是我的,但掂量掂量,箱子轻飘飘的,里头东西怕也不值钱,送过去还能再赚三十,就照做咯。” 蔡臻追问:“纸条呢?” “不知道,甩家里那堆纸壳里了。”曲阿拉火说:“你们去找找?” 杨堃不死心:“大半夜的,街上晃过去一个人你都没见着?” “真没见着,我没事干也不会东张西望啊!” …… 会议室。 蔡臻和齐宏宇的脸色都不好看,兜兜转转老半天,好不容易逮住了个人,不想又是无用功,曲阿拉火连“第四人”的衣角都没看见。 “师傅,调监控吧?”杨堃提议:“凌晨后外头基本就没人了,说不定监控能有所发现呢?” “对头,这是个方向。”齐宏宇也说:“尤其他还知道我住哪个宾馆,肯定一直盯着我。 我当时是打车去医院的,他应该也是开车跟我,照着这个方向去查,结合前天六点到十点,案发现场与抛尸现场附近的监控录像,就能找到他!” 蔡臻应了一声,说:“你把你离开分局后的行程写找条子给我,我让图侦的兄弟伙去查。” “好。”齐宏宇应一声,向杨堃借来笔记本,撕下一夜,一边思索一边写行程,并掏出手机看看付车费和打电话的时间。 然后他正好瞥见此时已七点多,就在把纸条递给蔡臻后,又走到一旁,拨出医院那人的电话。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齐宏宇满脸不爽:“大早上的电话关机?这龟孙搞锤子?” 正文 第20章 癫狂(二合一) 等到八点半,早已过了上班时间,齐宏宇依旧没接到电话,那头也始终处于关机状态。 他渐渐察觉到有些不对,上网查到医院电话,打了过去。 吃完早餐回来的仇教和蔡臻夫妇就见齐宏宇坐在角落,捏着手机耍了通变脸绝活,时不时骂两句脏话,最后又客气起来,说句晚些就过去,才把电话挂断。 仇教关心的问:“怎么了小齐?” “仇教,蔡姐,你们来的正好,得拜托你们帮我查个号码。”齐宏宇深吸口气,说:“我问过医院,他们没通知人找我领尸体,责任人的号码也不是昨晚那个。” 蔡姐若有所思,说:“图侦的兄弟也传来消息,查到你凌晨打的车了,但没发现有可疑车辆在跟踪你。” 齐宏宇脸色不太好看,说:“所以……‘第四人’并没跟踪我,他只是把我骗去了医院,并认定我会在附近找家宾馆住下,这龟孙很了解我啊!” 仇教后知后觉:“你的意思是说,凌晨给你电话的家伙就是第四人?” “或许吧。”齐宏宇骂声MMP。 蔡臻则说:“你把号码给我,我让人查查。” 齐宏宇便报上电话。 与此同时,蔡臻的警务通响起,图侦汇报,锁定嫌疑车辆了,是辆大众途观L,其于前天傍晚七点离开老小区,路过垃圾池附近的道路,根据其车速结合当时的路况判断,其停留了约莫十五分钟。 另外,九点四十七,车辆又进去老小区当中,十点零八分离开。而往前逆推,可知他早上八点就到了老小区。再往前推,近几个月他都在该小区附近徘徊。 经技术辨认,初步排除套牌的可能。车主名叫迟寇阳,男性,现年三十一岁,山城市陆阳县人,住在安盈小区,与案发小区相邻。 另外,他曾就职于江阳区刑侦支队,是一名辅警,去年年底离职。 仇教双目瞪得滚圆,惊疑与愤怒布满整张脸:“mmp!嫌疑人TM是咱们支队的?” “只能说曾经是。”蔡臻说道,看向齐宏宇:“弟娃,你跟这个人有过过节?” “没啊。”齐宏宇一脸懵:“我都不认识这家伙……支队上下连着辅警几百号人,我哪里认得全。” “我对这名字也没什么印象。”仇教摇头说:“可能他平时比较低调。” 这时那张电话卡的号主身份也查到了,不出意料,号主是个外地老人,显然是用了某些见不得光的法子绕过了实名认证,又或者干脆就是号码买卖。 齐宏宇也没指望能通过号主揪出嫌疑人,只是想定位他罢了,即使手机关机,关机前的位置也是能大致锁定的。 蔡臻说:“去他住处瞧瞧吧,虽然估计他早跑了。” “就怕他这会儿已经跑出山城了。”仇教面色凝重,说:“不能犹豫了!赶紧发布网上追逃,并向周边区县发协查通告,同时上报市局,请求市局向周围省份及铁路、机场公安和海关等发布协查令。” “嗯。”蔡臻点头,立刻摸出警务通,将情况上报到支队,再由支队继续上报。 “好。” …… 出了门才发现,今儿的雾气重的有些夸张,能见度不足两百米。即使山城还有雾都的别称,如此大雾也算罕见,已对交通造成十分严重的影响。 整整跑了四十多分钟,三辆警车还没到达目的地。 “哈麻批!”仇教不耐烦道:“这TM要堵到什么时候?要不干脆拉警笛算了!” 蔡臻撇撇嘴:“拉警笛有锤子用,边上这些车想让道也得有空间啊。再说了,万一嫌疑人还在家里,一通警笛给吓跑了,你负责啊?” 仇教和自己老婆顶罪,哼一声,抱着胳膊在那生闷气。 正这时,蔡臻的警务通有电话拨入,她立马接通,紧接着竟激动的骂了声脏话,然后赶紧回声晓得,扭过头说: “锁定那张途观车了!在T3机场停车坪!他很可能打算搭乘飞机离开,咱们快过去!” 齐宏宇眯起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干得漂亮!”仇教则一扫颓态,猛地坐直身,右手扒拉在前座靠背,激动地说:“赶紧通知机场公安的兄弟伙,请他们帮忙查查他是否还在机场内,如果还在,立刻扣下!” “嗯。”蔡臻自然晓得,再次用警务通对外拨号。 不多久就收到好消息——迟寇阳被机场公安扣下。 也算他霉,买了早早的飞往灯塔国的航班,结果竟然碰到了大雾导致长时间延误,到现在都还没登机。 按理说清晨八点之前的航班因为总体排班计划还没被打乱,正点率还是相当高的,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一场大雾毁了迟寇阳所有谋划。 但警车也被堵在桥上,龟速前行…… 好在仇教早就安排他们队的刑警先一步赶到江阳T3机场,对涉案车辆做了细致痕检,并将嫌疑人迟寇阳押回江阳支队。蔡臻也改变目的地,不再去机场,而是直奔江阳刑侦支队。 将近十一点,他们才到达目的地。 “宏宇哥!”青年刑警赵博等几人早早就在停车坪上等着,看见齐宏宇下来,赶忙上去给他一个熊抱,激动的说:“你可算回来了!” “兄弟。”齐宏宇轻笑,拍拍他的背。 赵博又埋怨道:“你说你,怎的也不会来瞧瞧,兄弟伙都担心死了!” “抱歉,”齐宏宇对他们确实有愧,歉然道:“被案子牵扯着,实在腾不出精力……” 说着他眼角又浮现出笑意,问:“这段时间多亏你们了,今……明晚大家都有空不?我请你们吃饭!” “行了行了,”仇教摆摆手:“这些事回头再说,先把案子破了,这才更要紧。” “嗯。”齐宏宇立刻点头,其实他早就心急如焚了,只是这帮兄弟伙围在这儿,他也确实不好抛开他们。 “是是是,瞧我,差点耽误了正事。”赵博赶紧退开一步,让出道来,右手一抬,说:“这边走!” 几人往支队大楼走去。 一边走,赵博一边说:“痕检那边给出了结果,那辆途观车上确实检出血迹,并且后备箱上还发现砍痕及少许发丝,基本可以确定那就是涉案车辆了。 我们推测嫌疑人作案时,先将后排座放倒,在车内将尸体掏出来将手指斩断,然后再将尸体塞回麻袋当中,再从车里出来,打开后备箱,将麻袋搬到垃圾池里丢弃,停留的十五分钟,大多耗费在剁指头上了。 可惜,痕检的兄弟伙翻遍了整张车,也没发现砍器,砍器很可能已经被嫌疑人抛弃了,而你们知道,我们山城两条大江,他随便在座桥上把刀一丢,我们就基本没可能把它找回来。” “你们都尽力了,没什么可惜的。”齐宏宇摇头,又问:“车呢?” “在拉回来的路上。”赵博说:“你们先审嫌疑人?” 蔡臻插话问道:“被抓到现在,他什么反应?” 赵博想一下,说:“听机场的兄弟伙讲,刚被抓的时候反抗过一阵子,狡辩说抓错人了,但很快就认命了,还淡定得很。” “不奇怪。”蔡臻评价道:“辅警也是警队的一员,心里清楚得很,他要没被抓还有希望跑,抓都抓了,负隅顽抗也没意义。再说只是用水果刀剁了尸体的手,其实判不了几年,他有底气淡定。” 齐宏宇面无表情。 走在前往审讯室的路上,他反而不着急了,心境逐渐超然,甚至对迟寇阳的表现也并不关心,因为真相已经基本被推演出来了,他唯一还算感兴趣的,就是迟寇阳的作案动机及寄断指给他的目的。 除此之外,就是想找机会冲进审讯室锤他。 仇教太懂齐宏宇了,直接向赵博使了个眼色,二人包夹着他,直到进入监督室内,依旧一左一右站在他边上。 负责审讯的依旧是蔡臻和杨堃,但他俩推开门后,却见迟寇阳压根没搭理他俩,反而扭着头盯着单向玻璃,似乎能透过那块玻璃看到齐宏宇。 虽然事实上,他的目光落点离齐宏宇的身影差着两米多远…… 他确实是个相当壮实的汉子,胳膊很粗,T恤袖口都略绷着,胸肌目测也堪称A罩。 不过许是因为太久没休息好的原因,此时脸色蜡黄蜡黄的,眼窝深陷,眸子上满是血丝。 “齐宏宇,我知道你在那。”在蔡臻落座的同时,迟寇阳也开口了:“很遗憾,没能把你拉下水,但我想昨晚给你的礼物,你应该也挺满意的。” 齐宏宇扭头看向仇教导:“头儿,锤死这宝批龙我会被判几年?” “锤你妈!”仇教给了他一个脑瓜崩:“给老子安分点!好好看着!” 与此同时,蔡臻立刻问道:“你跟小齐有仇?” “没有没有,齐警官估计都不认识我,怎么会有仇呢?”迟寇阳脑袋动也不动,面无表情,只身子略微哆嗦,似在压抑着什么。 他说:“只是有个龟孙儿,猥亵我的女友不说,还威胁我,说他儿子是警官,我只是辅警,要敢跟他对着干,分分钟折腾死我,让我卷铺盖走人。” 齐宏宇瞬间骂道:“这批血口喷人。我老汉虽是个老色批,但……” 可话没说完,他却忽然没了底气,骂声戛然而止。 “怎么?”仇教问道。 齐宏宇脸色难看起来:“他脾气一向很好,与人为善。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就在我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年,他喝高了,变得狂妄张扬。如果是这样的他,说出这种话也不足为奇。” 耿直boy赵博翻个白眼:“得了吧,他这样一个老色批,道德早就败坏了,这样猥琐龌龊的家伙能有什么好心眼? 所谓的好脾气,我估计只是怂,不敢跟人起冲突而已,可能是被锤过吧?咱们这民风彪悍,他年轻时可能被教过做人?反正就是龟怂!但酒壮怂人胆,几两马尿下肚,再加上有你这样的儿子撑腰,呵呵! 宏宇哥,我也不怕你生气,为这样的人挨处分,真不值。” 齐宏宇脸更黑了,虽不想承认,但他知道赵博说的有道理,是亲情滤镜让他对冉秋生没有个客观的认知。 迟寇阳不知什么时候咬起了牙,却继续故作淡定的说道:“我当然受不了这口气了,就想给他个教训,结果还没找到机会,他先被人弄死了。好家伙,死在情妇手中,真TM活该。 我还不解气,我得把他咸猪手剁下来,最好再能把他儿子的警服扒掉,那就更完美了。可惜,带的刀太撇,剁不了手,只能剁指头。” 讲完他终于回身正眼看着蔡臻,脸上头一回露出表情,就见他可怖的狞笑道:“我本想把那十根指头做成凤爪,把我女朋友骗过来让她吃掉的。” 森然的语气,配合着他病态的面容,令杨堃心里一寒:“你个变态!” 迟寇阳看也不看他,继续盯着蔡臻:“嘿,老娘们,你说你们女人贱不贱,赚钱的门路多的是,非要出去拍那种照片?你是不是也拍过?呕,真让人恶心!” 仇教:“别拦我我要锤死这龟孙儿!” 齐宏宇:“一起?” 赵博头皮发麻,死死的抓住他们:“头儿,宏宇哥,你俩别闹了!” 蔡臻表情更是冷了下来,眼神瞬间锐利,死死的扎在迟寇阳的脸上,但理智又告诉她,迟寇阳的表现有些不对劲,癫狂的超出常理了。 不止如此,她想的还要更深一层,所以没发作,只在竭力压下怒火后沉声问道:“所以……你把她怎么样了?” “没怎样,分手了。”迟寇阳摇头:“就当我瞎了眼吧,她这种人不值得我冒险,她应该感谢我的不杀之恩。 我知道事不可为,干脆想办法把指头寄给齐警官,恶心他一次也够本了,我抓紧时间走人才是,可惜天公不作美,竟然起了大雾,麻买劈!” 也不知是因为愤恨还是激动,他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了,脸也更黄了几分。 他张狂的笑了起来,嘴角溢出白沫。 蔡臻懵了一瞬,跟着脸色大变,猛地跳起来。 与此同时,正龇牙咧嘴的齐宏宇捕捉到这一幕,瞳孔骤扩,目眦欲裂,惊怒交加的吼道:“艹!赵博!仇教!赶紧过去锤他肚子抠他嘴拔他舌头!” 赵博不明就里,脸色也有些不耐,想质问他要闹到什么时候,就察觉到他猛地挣脱了自己的手向外跑去。 来不及发作,就听他边跑边说:“他TM在演戏!这家伙服毒了!要洗胃!我去准备!” 正文 第21章 后悔(第一案终结)(二合一) 应急处理过后,迟寇阳很快被送到医院进行抢救。 很快有法医送来一份毒理学报告单。 齐宏宇摘掉手套,接过报告单看了几眼,脸色微变。 仇教板着脸质问道:“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他怎么会中毒?什么时候中的毒?” “是铜,”齐宏宇脸色同样难看非常,盯着报告单说:“法医毒理学实验室检验过他的血液,在其中检出铜离子,并在他的白沫状唾液中发现硫酸铜成分,结合他皮肤黏膜出现的溶血性黄疸现象,判断他为硫酸铜中毒。 至于时间……硫酸铜溶液中的铜离子进入血液的速度极快,不过进入血液后到聚集在肝、肾、脑、肌肉等器官中并破坏其机能尚需一段时间。 总得说,从其服下硫酸铜到急性致命性发作的间隔大约在一到一个半小时左右,即九点二十到九点五十之间。” “他是九点三十三分被机场公安的兄弟控制住的。”蔡臻双眼一眯,说:“所以时间应该更靠近九点二十……也就是说,他发现机场的兄弟行动后,就预感到了自己会被抓,立刻服下了硫酸铜。” 仇教纳闷道:“他怎么把硫酸铜带入机场的?” 杨堃有些茫然:“硫酸铜不能带上飞机吗?” 几名刑警面面厮觑,这个问题有点偏门,触及他们知识盲区了…… “理论上不行,”还是齐宏宇摇头说:“硫酸铜具有一定的毒性,属于受管控的化学物品,虽不是严格管控,且各地管控力度不一,但坐飞机还是原则上还是不允许随身携带和托运的。”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但……这东西在托运物品中确实比较偏门,安检人员不见得能认出来。如果是硫酸铜晶体的话,大致包装一下,说是工艺品或者固体颜料,我觉得是可以过安检的。” 仇教立刻说:“我求证一下。” 说着他就走到一旁,摸出手机打电话去了。 齐宏宇看他两眼,才收回目光,说:“关键问题不是这些,而在于他为什么要服用硫酸铜自杀?动机是什么? 而且看他表现,他机体早已产生了轻中度的中毒反应,但他却死死的咬牙撑着,貌似癫狂的跟个神经病一样宣泄了一通,把我们大多数人都给激怒,又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确实把杨堃问倒了。 蔡臻和赵博倒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不过一时半会也想不通透。 齐宏宇没卖太久关子,直说:“我怀疑是因为他女友。你们不觉得,他忽然提到女友,接着恶狠狠地羞辱了她一顿,又轻飘飘的来一句分手,有点不合常理吗?也是从这时候起,他表现的像彻头彻尾的变态的吧?” 杨堃不懂就问:“这是什么道理?” “我认为是他潜意识的映照。”齐宏宇说出自己的看法:“来自机体上的痛苦,加上对女友的关切,干扰了他的判断,让他企图通过表现出对女友的愤恨来打消我们对他女友的怀疑。” 赵博也是个才思敏捷的刑警,加上和齐宏宇合作时间不短,很清楚他的习惯性逻辑,立马明白他的意思,赶紧扭头看向仇教,说:“仇教!别急着挂电话!让那边的同事顺便查查迟寇阳的女友是不是也在机场!” 仇教导回过头,很好的隐藏住了脸上的茫然。 “拖延时间!”赵博说:“迟寇阳的根本目的是拖延时间!他利用中毒来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利用癫狂的姿态来混淆我们的判断,动机很可能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仇教并没听懂,但还是点点头。懂不懂没关系,把意思传达出去就好。 蔡臻也恍然大悟,不过尚不大确定,便问齐宏宇:“迟寇阳的女友,很可能是他同案犯?这会儿或许也在机场,打算一起逃出国去?” “嗯,他或许早就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如果没能跑掉,就利用自己来吸引我们的注意力,为女友创造离开的机会。 他的行为虽然过分,潜在危险也挺大,但犯的罪不算重,蹲不了几年,硫酸铜毒性也不算很强,只要及时处理,进行洗胃和解毒,危险性也不大,如果他足够爱他女友,这份代价他还付得起。” “这心思缜密的有点可怕了,这样都能未雨绸缪。”蔡臻忍不住夸赞道。 杨堃则质问:“既然如此,他怎么没想到给自己的车套个牌?那我们不就更难逮住他了吗?他也有更充裕的时间出逃。” 几人同时一愣。 赵博更是毫不客气的问:“宏宇哥,你该不会是在和空气斗智斗勇吧?” 齐宏宇眨眨眼。 仇教就默默地站在一旁,觉得自己和他们格格不入。 这时他的警务通再次响起,他便自然的又走到角落接通,随后回头问道:“机场那边的兄弟伙问,迟寇阳的女友叫什么名字来着?” “靳娴莲。”赵博说,他早就收到仇教的通知,查一查迟寇阳这个人,基本信息都记在心里,此刻直接把信息从脑子里翻出来:“身高一米六六,体重五十三公斤,模特兼KTV销售员。” “成。”仇教立刻将信息报过去,过了半分钟左右,便挂断电话,对着齐宏宇等人说道:“他们回复了,还真有这人,和迟寇阳坐的同一航班,刚刚开始登机,他们这就去拿人。” 齐宏宇眉心舒开,侧目看向赵博:“刚刚谁说我和空气斗智斗勇来着?” “宏宇哥牛批!”赵博拍马屁。 又半个钟,两条好消息先后传来。 一是迟寇阳经过抢救已脱离生命危险;二是靳娴莲已被机场公安拿下,正往这边押解。 “准备审讯吧。”齐宏宇说:“这回应该是彻底没难度了。不过小杨刚说的那点我挺在意——迟寇阳为什么不套牌——不影响大局,但不搞清楚这问题我心里痒。” “放心齐哥,”杨堃拍拍胸膛:“包在我身上,保证帮你把这个问题的答案挖出来!” “成,靠你了!”齐宏宇咧嘴。 …… 半个钟后,面如死灰的靳娴莲被机场公安送到江阳刑侦支队,跟着被赵博等刑警押入审讯室中。 审讯的还是蔡臻师徒。 “龟龟,这妞儿长得是真俊啊!”杨堃咽了口唾沫,跟着立马板着脸严肃的问:“靳娴莲是吧?被我们请到这儿,是不是很意外?” 靳娴莲抬头,漂亮的大眼睛眨了眨,问:“寇阳怎么样了?” “已脱离生命危险。” 她松了口气,脸色略显复杂。 “看样子你清楚他服毒的事。”蔡臻瞬间抓住重点,质问道:“为什么不制止他?” “阻止不了,我发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靳娴莲别过头去。 “噢?”蔡臻目光里满是怀疑:“那你不报个警打个急救电话什么的?” 听到这个问题,靳娴莲明显迟疑了半秒,才说:“他……他不让。” “他不让,所以你就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他的保护,享受着他冒生命危险换来的脱逃机会,毫不犹豫的登上飞机企图逃到国外?你知不知道万一没来得及抢救的后果是什么?” “我……”靳娴莲段位比想象中要低,登时哑口,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杨堃则皱起眉,低头一言不发的做着笔记,因她姣好的面容及完美身材而本能升起的一丝好感荡然无存。 “行了,我也不关心你究竟是怎么想的。”蔡臻主动退步,不再这个问题上继续逼问,只说:“讲讲案子吧,先说说看,冉秋生都对你干了什么?” 靳娴莲不答,蔡臻先前对她逼迫太过,揭开了她的私心,让她很是难堪,这会本能的抗拒讯问。 常规意义上说,蔡臻之前的一串追问十分不智,不过她显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定有其用意。 齐宏宇就能看出来,她想一步步的将靳娴莲心理防线彻底击溃,进而暴露出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获取到更多信息。 见靳娴莲没有回应,蔡臻就自顾自的说:“听说你是模特?被冉秋生给骗了吧?” 她没直接说拍私房,因为这只是一种较为具体的可能,万一猜错,就容易被嫌疑人知晓自己的深浅,所以她用了更大更模糊的范围。 靳娴莲身子果然僵了一瞬。 “迟寇阳无法接受这种事吧?”蔡臻面无表情的说:“作为一个男人,自然是无法接受的,你……”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靳娴莲受不了了,红着脸焦急的说:“是,我不该贪钱去接私房,但他动手动脚的时候我就打了他一耳光坚决离开了宾馆,和他之间可以说清清白白! 甚至于说,我也是受害者好不好!怎么到你嘴里,反倒成了我的不是?你们警察也跟外头那帮恶心的屌癌一样恶俗的吗?” 蔡臻双眼一眯,迅速捕捉情报,分析线索,同时嘴上也不慢,只淡淡的说道:“可你还是接了单,没人逼你,你主动接的。” “我……我TM跟你说不清楚!我是模特!接单拍照怎么了?我能摸着良心说,不该露的我绝对没露,我没干任何对不起寇阳的事!” 她心里果然还是在乎迟寇阳的,此时情绪激动,大半也是因为这个男人——即使她更在乎她自己。 “是吗?”蔡臻继续质问:“你拍私房的事,他事先知道?” “我……”靳娴莲噎了一下,紧跟着又辩解:“我回去后跟他说了,他没怪我,只狠狠的骂了那个臭流氓!” 看见蔡臻怀疑的眼神,她仿佛被刺痛了,声音抬高几分,继续说:“他当时就拿我手机给那流氓打了电话,知道他竟然还在宾馆,就直接找了过去。 我不放心也跟着去了,就看到那臭流氓喝的醉醺醺的,很快就跟寇阳打了起来,我看不过去,挠了流氓几下,寇阳一脚把他踹到床上,狠狠的骂了句这事没完,才带我离开。” 蔡臻了然的点了点头,果然被齐宏宇猜对了。 紧跟着她又问:“所以你就觉得迟寇阳支持你去拍私房?” “我做错了行不行?”靳娴莲尖叫起来,脑袋乱甩,跟着抬手狠狠的抓了几把头发:“我就想赚点钱,给他减少点负担,我怎么你了我!” 蔡臻冷眼看着她张牙舞爪的模样,并继续添火:“减少负担?结果弄得他愤而辞职?这就是你想要的么?” “那是我想的吗?我让他辞职的吗?他自己那么小心眼要辞职为什么能怪到我头上啊!”靳娴莲已然濒临崩溃: “我知道他是为了我,我更知道他爱我,想要和我好好过日子,那难道我就不爱他吗?我能理解他为了一口气辞职,他就不能理解我为了我俩生活能更充裕些接点私活? 明明谁都不想这样的,你为什么就认定我错?你是他什么人啊?为什么就要逼我认错?那我刚刚也说了啊,就算是我做错了信不信?你到底还要我怎样啊!我TM烦死了!” 杨堃小心翼翼的看了蔡臻一眼,她刺激靳娴莲的话有故意歪曲现实与因果关系的嫌疑,已经算违规了。 而蔡臻却根本不搭理杨堃的目光,再次把一开始的话抛出来:“你还眼睁睁看着他服毒。” “我说了!我劝过!我阻止不了他!” 蔡臻准备做的十分充裕,她又不慌不忙的摸出手机,给她放了一段被她剪辑过,不能用来充当证据的录音。 话筒中传出迟寇阳的声音:“你们女人贱不贱,赚钱的门路多的是,非要出去拍那种照片?呕,真让人恶心!” 靳娴莲彻底崩溃:“我艹你妈!去死啊!狗东西!死男人!老娘瞎了狗眼!CNM!” …… 与此同时,医院急诊病房。 迟寇阳的手被铐在病床铁架上,呆呆的看着天花板。 得知靳娴莲同样落网后,他反应很大,闹了一阵,好在因为虚弱很快力竭了,之后就一直是这么一副死鱼样。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闭上眼,眼角划出行清泪:“为什么要救我?就这么让我死了,不好吗?” “何必呢?”刑警叹口气。 “我活着已经没有意义了。”他没睁眼,表情痛苦的说:“我辞职后,失去了工作,生活压力大了很多,她开始抱怨,嫌弃,总说我不该为了一口气,连工作都不要了…… 她就没想过我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吗?置气?呵,我算看透她了,也算看透了我自己。可窝囊的是,我还是抛不下她…… 日子已经没法过了,也不想过了,她说我置气,那就当时置气吧,这口气撒掉,送她上飞机,离开这个国家,我就会服毒,自首,再在审讯室里,把这口血喷到齐宏宇的心里,让他这辈子都忘不了这一切,作为我最后的报复。” 刑警愕然的看着他。 他则惨笑起来,自顾自的接着说:“只是没想到你们来的这么快,我决定改变计划,用我的命为她争取时间。 但我更没料到的是,她听到我的祝福,竟只是敷衍的劝了几句,然后就坦然接受了……” 他终于睁开双目,用通红的眸子盯着那名刑警:“警官,你说我可笑不可笑? 明明已经决定为她争取时间,她能答应,我该欣慰才是的。可我为什么只感受到了死亡?事到临头,我为什么竟然有点儿后悔?” 正文 第22章 打算 江阳刑侦支队,二大队会议室。 “基本情况就是这样。”蔡臻说道:“你们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杨堃感慨道:“迟寇阳对靳娴莲的感情还真让人唏嘘啊,可惜终究是错付了……” “什么错付?不过是置气罢了。”齐宏宇面无表情的说:“他说的话——就是蔡姐剪辑的那段录音——除了转移我们注意力外,恐怕也是他最真实的情感流露,他心里确实有着疙瘩,甚至也怨恨着靳娴莲。” “我赞同。”赵博也说道:“他所做的这一切,与其说是为靳娴莲讨还公道,倒不如说是在为自己撒气泄愤,最后他选择服毒,除了心灰意冷之外,与其说报复我,倒不如说是想报复靳娴莲,让她一生都无法释怀。 可笑到最后,他都还自欺欺人的自我感动着。要我说,靳娴莲固然自私自我,但他岂不是更加极端?靳娴莲只是不让人讨喜,而他简直就是可怕了。” 蔡臻也说:“这对情侣还怪般配的,两人都口口声声为了对方,但实际上都从没真正站在对方角度考虑过……自以为掏心掏肺的自私,其实最是可怕,指不定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齐宏宇摊手:“不过我倒是挺能理解迟寇阳的,毕竟没哪个男人能容忍这种事……” “你理解个屁。”仇教翻个白眼:“单身狗。” 齐宏宇:??? “咳咳!”赵博转移话题:“在医院守着的兄弟还传回一句话——之所以不用套牌,是因为来不及,事发突然,他事前没有准备,否则也不会用水果刀剁手。” “原来如此。”齐宏宇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并恍然大悟。 杨堃有些理解不能,问道:“他不是已经盯梢许久了吗?怎么会没有准备呢?” “盯梢归盯梢,但……别看他说得狠,实际上应该并没打算杀人,至少没下定决心。”蔡臻给徒弟解释: “而套牌这种事儿,一回两回的还怎可能被蒙混过去,但长期以往,露馅的可能性越来越大,万一被抓了挨处罚,只要一次,留下记录,对于他而言就是致命的破绽。他是个聪明人,应该懂得取舍。” 杨堃了然,然后抛出第二个问题:“那他这几个月老在那附近逗留,不也挺容易引人怀疑的?” “这有什么?他住附近呐。”蔡臻说:“这年头停车位相当紧张,许多小区建的停车位根本不够,停到附近去再正常不过。” “懂了。” 除了这对师徒之外,其余民警也在各个角落里扎堆凑对,仨仨俩俩的讨论着这桩案子,聊着各自感兴趣的细节。 这时赵博忽然问:“宏宇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众刑警默契的停下讨论,纷纷转头看向他,会议室里一时鸦雀无声。 “咋?该干啥干啥啊,看我干嘛?”齐宏宇似乎很纳闷,接着又看似不在意的说:“我也没什么具体的打算,先把我妈的遗体火化了再说吧。哦,还有我老汉的。” 几人面面厮觑,不知该说什么。 赵博开口转移话题:“宏宇哥,我看你也老大不小了,就不打算找个对象啥的?” “好啊,你帮我介绍?”齐宏宇挑眉。 “那就算了,我自己还单身呢。”赵博撇撇嘴。 仇教导忽然开口:“你打算什么时候给你爸妈下葬?” 赵博猛地皱眉,不爽的看向上司。 “尽快吧,就这几天。”齐宏宇说:“我妈的墓地我倒是早就物色好了,只不过现在还得再多买一个。” 顿了顿,他忽的问道:”仇教认不认识便宜点的歌舞团啥的?” “咋?”仇教导有些茫然。 “我打算在老汉坟头蹦个迪。”他说:“噢,对了,还得定做几个金刚芭比的纸人,镇压他的色批之力。” 仇教嘴角抽搐:“你认真的?” “不方便?” “影响不太好,你毕竟是公职人员。”仇教见他似乎不是开玩笑,立马严肃下来,板着脸说道:“要真这么干……” “那蹦迪就算了。”齐宏宇摆摆手:“我烧几个金刚芭比、大雕萌妹总不打紧吧?” 仇教导:…… “宏宇哥?”赵博咽口唾沫:“那个,我爸你认识吧?” “嗯?”齐宏宇挑眉,旋即想起他爸是心理督导师,不由颔首:“行啊,叔啥时候有空?” “宏宇哥,你听我说,讳疾忌医……”赵博皱眉想再劝两句,跟着反应过来,惊愕的问道:“哎?你答应了?” 齐宏宇微笑。 赵博揉揉眉心,觉得脑壳有些疼,齐宏宇表现的太反常了,一口答应去看心理医生,反而让他有些心虚。 “得了。”仇教导摇头说道:“小齐没你们想象中那么脆弱,不用太过担心……这样吧,我再帮你申请三天的丧假,你把事情办完再归队就好了,法医科那边,我去跟老牟讲讲就是。” “好。”齐宏宇也没拒绝仇教的好意。 接着他站起身,道:“抱歉,医院那边还等着我回复,我……” “去吧。”仇教轻笑颔首。 “嗯。”齐宏宇重重点头,跟着又看向蔡臻:“蔡姐,真遗憾没早点认识你。” “噢?” “你办案的风格很对我胃口,我就喜欢这样!”齐宏宇说:“不像仇教,一板一眼的,啥用没有。还是蔡姐你强,让我见识到什么叫巾帼不让须眉,以后还得多向你学习。” “你小子还走不走!”仇教一拍会议桌:“不走留下来加班!” “走走走,回见。”齐宏宇赶紧摆摆手。 蔡臻嘴角含笑:“弟娃,有空来我们家坐!姐请你喝酒,不带老仇玩!” 仇教导默默的翻白眼。 齐宏宇脸上笑容不变,哼着小曲儿缓缓离开。 直到上了车,报了医院名字,他笑容才缓缓收敛,双肩也耸拉下去,疲惫之色再也难以隐藏。 等红绿灯的空档,司机问:“家里有人生病了?” “没什么。”这会儿的齐宏宇不想跟人交流,默默取出耳机戴上,脑袋往后一靠,闭目养神起来。 见他不想说话,司机也没说什么,只抬手一拧,调高了车内广播的音量。 绿灯亮起,长得像的士的小飞机疾驰起来,朝着医院方向飞去。 正文 第23章 证否 下午三点许,齐宏宇抵达医院。 他这次终于未再碰壁,跑了一系列手续后,如愿领回了母亲齐清安的遗体和死亡证明。 其实领回遗体这个措辞不太准确,尸体并不在医院,医院也没有冷冻尸体长期保存的医院,而是在殡仪馆中冻着,他去领的是医院文书,准许他以儿子的身份去认领遗体,就地火化或换家殡仪馆火化都可。 他不想再拖,联系殡仪馆做好准备,让他再见母亲遗体最后一面,便直接火化,回头再与继父的丧事合办,请他们的朋友们过来。 嗯,敬冉秋生的酒里一定要掺点头孢! 殡仪馆位于区郊,有些距离,耗了四十多分钟才抵达。见到母亲的遗体,他鼻子有些发酸,却并不强烈,心里有些难以遏制的悲伤,但没太大波澜。 麻木,凌晨时分他的心境看似已然升华,实则是整个人都已麻木,短时间内难以走出。 观瞻遗体片刻,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摸出手机,又给凃欣欣打了个电话,聊了几句,然后请来工作人员火化遗体。 看见尸体送入焚化炉,他又感到一阵恍惚。明明看不到焚化炉内的景象,但他眸子里却仿佛有火光在跳跃,母亲的身影落在其中,影影绰绰,仿佛在向他挥手,又仿佛在叮咛嘱咐些什么。 砰!砰砰! 殡仪馆放了礼炮,齐宏宇闭上眼,缓缓坐下。 齐清安的身影在眼中消散,他再也见不到母亲了。 三个钟后,他抱着小小的骨灰坛回家,郑重其事的将其摆好,点上蜡烛焚好香,又打了一碗米饭放在旁边。 他并不清楚相关礼节,但不妨碍他想做些什么。 等香烧完,他吹灭蜡烛,离开这座小房子,又往公安长南分局赶去。 来到分局背后的奶茶铺子里,他点好两杯水果茶,刚坐下就看到凃欣欣走进来,他抬手打了个招呼,喊凃欣欣过来坐下。 落座后,凃欣欣便担心的问:“师兄,你没事吧?阿姨的遗体都火化好了吗?” “没事。”齐宏宇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聊,便转移话题问道:“拜托你的事情,查到了吗?” “嗯,”凃欣欣只能顺着他的话说:“齐清安的遗体是委托司法鉴定中心做的检查,正好有几名师兄也在那里工作,他们给我发来了详细的鉴定报告和DNA序列。” 顿了顿,凃欣欣打量下齐宏宇的表情,判断他的反应,见他没异样,又小心翼翼的说:“你知道的,但凡这类型的尸检,目前原则上都是全身解剖而不是局部解剖,所以司法鉴定中心的检验相当仔细。” “嗯。”齐宏宇终于有了回应:“所以我才让你帮我打听,而且……我看到了我妈脖子上的缝合线。” “所以他们有个发现,当时很诧异,但因为与死亡本身无关,就没太晚心里去。”凃欣欣更小心了,声音都压得很轻。 齐宏宇点头:“你说。” “她没生过孩子。”凃欣欣说:“通过解剖子宫,尤其是宫颈,他们得出了这个结论。” 齐宏宇眸子微颤,端起水果茶喝了口。 虽没什么动作,但凃欣欣敏锐察觉到他气场变了,只是说不上来。 过了片刻,她问:“师兄?” 齐宏宇没反应。 “师兄?”她再次喊道,并抬手推了推齐宏宇小臂。 “啊?噢!没事。”齐宏宇摇摇头。 凃欣欣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你似乎……早就猜到了?” “所以我让你查查。”齐宏宇闭眼:“如果我和冉秋生真是双胞胎兄弟,那她就不可能是我生母,因为她年纪比冉秋生小;而如果她是我生母,那冉秋生就不可能是我兄弟,这个逻辑很简单。” “那?”凃欣欣缩着脖子问:“阿姨没生过孩子,是不是就意味着,你跟冉秋生确实……” “不,这俩彼此矛盾的条件,只能用于证否,不能用于证明。”齐宏宇摇头说:“差着二十多岁的双胞胎兄弟……太让人难以置信了。而且现在又还多了个疑点——我妈既不是我生母,为什么把我养大? 不仅如此,我现在甚至怀疑她当初嫁给冉秋生是不是带有什么目的? 还有,从冉秋生多次拈花惹草,甚至在我妈尸骨未寒时就再次乱搞的情况来看,我怀疑他和我妈之间到底有没有感情,如果没有,他这些年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是因为知道我是他兄弟么?他们夫妻俩,到底瞒着我什么?” 凃欣欣宽慰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查清楚这一切么?” “查肯定是要查的,但……他俩先后死亡,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调查。”齐宏宇有些苦恼的说道。 讲到这儿,两人就没话了,各自端起水果茶喝起来,边嘬边沉思。 半晌,凃欣欣忽然放下杯子,说:“那个,师兄,我觉得你思路有点不太对劲。” “嗯?” “你之所以让我问尸检结果,是因为你怀疑你妈没生过你吧?” 齐宏宇点头:“嗯。她没有别的孩子,如果我不是她生的,那她应该没生过娃。而是否有过孕育分娩,很好查。” “问题就在这了。”凃欣欣说:“听你刚刚的意思,你之所以有这样的怀疑,是因为你潜意识里已经认为冉秋生是你哥了,至少也一直在想他和你到底是不是兄弟,对吧?” “对,有什么问题?” “凭什么呢?”凃欣欣说:“就因为你俩DNA一致?可你俩毕竟隔着二十多岁,怎么可能是双胞胎呢?这逻辑上就站不住脚,你俩肯定不是兄弟。” 齐宏宇凝思起来。 “你钻牛角尖了师兄。”凃欣欣说:“虽然我也不知道究竟要怎么查下去,但我觉得,你首先得挣脱出来,把套在你身上的这些无形枷锁都给去了,保持冷静,才有可能取得突破,你觉得呢?” “是这个道理。”齐宏宇郑重地点点头,跟着面露微笑,抬起杯子,说:“师妹,多谢你提醒。” “没什么。”凃欣欣也端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然后摇头说:“你可以和我爸打个电话问问,他也很关注你。” “一定。” 正文 第24章 活葬(一) 翌日,长南支队递交了结案报告与逮捕申请,经预审支队预审后,移交检察院。 又一天后检方批准逮捕,并请齐宏宇去领回遗体。 法医科里,蔡臻看着齐宏宇,轻声说:“小齐,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齐宏宇侧目问道。 “老仇打听过了,”蔡臻说:“上头正在讨论如何处理你,不出意外的话至少也是离岗学习七天,说不定还会挨行政处分。” “没事,早有预料。”齐宏宇一笑,不在意的摇摇头。 蔡臻摊手:“只是离岗学习的话倒还好,而且咱俩也可以做个伴。” 齐宏宇:??? “我可能也得离岗学习,不过比你好点,应该是三天。”蔡臻无所谓的说:“毕竟我也违规了。” 齐宏宇皱眉,蔡臻受到处理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他有些过意不去。 但不等他说什么,蔡臻就拍拍他肩膀,说:“你欠我个人情,回头请我吃个饭补上。” “好啊。”齐宏宇眉心展开,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道:“不担心违规接受当事人亲属吃请了?” “案子已经移交检方了,跟我有什么关系?”蔡臻笑道:“接下来我不打听不就好了?” “保险起见,找个中间人吧。”凃欣欣在一旁说道:“我请你俩吃饭,师兄悄咪咪的给我钱。” “好啊。”齐宏宇调侃:“但你确定不是为了蹭饭?” “怎么会呢,我一心为你们考虑好吧!” “那我们去吃蛙蛙。” 凃欣欣翻了个白眼。 …… 殡仪馆早已联系好了,他们的车现在就停在院子里,将尸体挪出来盖好白布,收入薄木棺材里,便直接拉上车,往市郊开去。 凃欣欣与蔡臻这会儿也没什么事儿,提议和齐宏宇一块过去,齐宏宇并未拒绝。 抵达殡仪馆后,工作人员先大致给遗体画了个妆,让冉秋生看上去不那么狰狞可怖,这才让齐宏宇最后一次观瞻遗体,决心要火化的时候再找他们。 也可以选择不立即火化,继续冻起来,请一帮亲友过来开个追悼会,完了再火化。不过齐宏宇没那个心思,缅怀一阵后,就喊工作人员过来,接着目送薄棺被送入焚化炉。 齐宏宇长叹口气,转身离开,走到小院子里透透气。 蔡臻从旁走来,递给他一根烟,他接过,道谢,又借了火机点燃,闷声抽了起来。 蔡臻同样点上一根,吞云吐雾一阵后,问:“弟娃你不抽烟嚯?” “抽得少。”齐宏宇这会儿没有聊天的兴致,但出于礼貌还是回了句。 “挺好。”蔡臻颔首,也看出他不想说话,没有多讲。 正这时,身后忽然传来阵阵骚动。 职业习惯与敏锐的洞察力让他俩同时瞬间回头,看向骚动传来的方向。 紧跟着,凃欣欣从那边的院子里跑出来,脸色微微发白,着急的说:“蔡姐,师兄!大事不好了,焚化炉……焚化炉把人给烧了!活人!” “什么?”蔡臻大吃一惊,跟着就往里头跑。 齐宏宇也想跑过去,但他刚迈一步就硬生生停下,扭头看向凃欣欣,说:“师妹!摇人!” 凃欣欣:??? “立刻将这里的情况上报指挥中心,同时通知你们支队的兄弟赶紧来!另外别忘了喊救护车!”齐宏宇赶紧说,然后拔腿就跑。 凃欣欣赶紧摸出警务通,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后打了分局指挥中心的座机。 “指挥中心吗?我是刑侦支队法医凃欣欣,现在在长南殡仪馆,这里发生了刑事案件,有人被投入焚化炉中……” 同时,齐宏宇已进入了南边的院子,就见十来人围着焚化炉,各个面红耳赤,指手画脚七嘴八舌的吵嚷着,各种怒吼声混杂在一块,根本听不清他们具体说了什么。 蔡姐虽然先跑,但却反而慢了他几步,这会儿才刚刚跑到。 齐宏宇左右扫了几眼,忽的眼前一亮,跑到旁边拉过名工作人员,指着院子里的礼炮,说:“鸣炮!” 说完,他立刻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警察证,再次吼道:“鸣炮!” 工作人员赶紧点头,冲到礼炮边,取出枚礼炮塞进去,然后抓起跟绳索似的东西,用力一拉。 轰! 礼炮巨大的轰鸣声,瞬间盖过了那帮人的争执声,并吸引住他们的注意力,令他们都看了过来。 齐宏宇立刻出示证件:“警察!大家都别激动,先救人!然后跟我说说到底什么情况!” 个别人有些茫然,这年头警察出警都这么快的吗? 但更多人却像找到了主心骨,立马围上来,又七嘴八舌的嚷嚷起来。 “先救人!”齐宏宇高声强调。 立刻有工作人员说:“警察同志,焚化炉内的火已经熄灭,伤者也直接用锁钩拉出来了,目前情况不明……” “带我过去看看!”齐宏宇说道,跟着看向蔡臻:“蔡姐,这边先交给你了。” “好!”蔡臻连连点头,齐宏宇则跟着那名工作人员往焚化间里跑去。 伤者这会儿正躺在小房间中央,远远看去就见他身上漆黑,躯体佝偻蜷缩成一团,双手抬起呈斗拳状。 房间里另有几人拿着脸盆勺子等容器来回奔跑,装来清水小心的泼在他身上用以降温。 齐宏宇快步跑过去,握了握拳。 此人胸腹都不再起伏,目测是没有呼吸了。他边让人继续泼水不要停,边匍匐下身子仔细检查了起来,好一会儿后,终于失望的叹口气,摇头说:“死了。” 砰! 有人抓不住脸盆,摔在了地上,随后她脚下一软,跟着也跪坐下来,其余人也面露不安与茫然的神色,各个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齐宏宇指着领他进来的人,说:“你,过来跟我说说情况。你叫什么?” “曹……曹染。”他回过神,脸色却更白了几分,支支吾吾的说:“我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听到对讲机里有人喊,说炉里的人没死,结果这话也被家属听到了,然后就全乱了,根本控制不住……” 正文 第25章 活葬(二) 齐宏宇立刻环顾四周,高声问道:“哪个发现炉里人没死的?麻烦出来一下!” “是我。”一名带着黑框眼镜的秃顶中年男人走上前来,随后深吸口气,强作镇定道:“我负责监视焚化炉里的情况,就看到里头有动静……” 讲到这,他又惊慌起来,说:“不是尸体受热不均坐起来那种动静,就是……就是……就勒个,勒个棺材盖,忽然被掀飞咯,里头的人跳起来打滚,我一瞧情况不对,这人怕是没死,赶紧就通知人,再把火熄了,把人拉出来。” 齐宏宇了然的点点头。 看到死者身躯佝偻蜷缩,呈斗拳状,他就知道此人是被烧死的,这是高温烧死的典型特征之一,而尸体焚化不会有这样的反应动作。 思索两秒,他又问:“被焚化遗体的死亡证明呢?” “你等一下!”有名女子说道,跟着转身就跑。 齐宏宇皱眉,刚想叫住她,却没来得及,她已经一溜烟跑了。 幸亏她很快又跑回到操控室,交给齐宏宇几张纸,说:“这是他的临床死亡证明和身份证复印件,上边有照片和身份证号,我们核对过,并给医院打了个电话,得到了那边的证明后才火化的。” “嗯?”齐宏宇赶紧扫了几眼各类证件,皱眉。 这不合逻辑,既然医院已开具了死亡证明,那他肯定已经死透了,怎么可能还“活”过来? 现在又不是几十年前医疗技术不发达的时代,假死被判定为死亡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这时那名女子又继续说道:“我是负责给死者化妆的,很确定死者送过来的时候都已经凉透硬挺了,脸上手上还有尸斑,我绝对不会看错,他怎么可能会活过来呢?” 齐宏宇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没说什么。 他又问:“化妆过后,家属观瞻遗体了么?” “嗯。”又有名年轻人站出来,说:“我当时在场,看着他们围着棺材痛哭,哭完以后我才过去盖起棺材,钉上钉子,让人把棺材送进焚化炉里。” 齐宏宇了然,此时外头正好传来阵嘈杂声,跟着便见医务人员冲进来,二话不说就扑到尸体边上检查起来。 于是他的注意力也就落到了那边。 半晌后,那名中年医生摇摇头,站起身,得出了与齐宏宇一般结论:“死了,没办法了。” 齐宏宇走过去,出示证件,与他说了几句,他便点点头,让到一边,不过却也没走,等着过会儿办下手续再离开。 而齐宏宇则看向秃顶眼镜问:“焚化开始多久后,发现异常的?” “就一两分钟吧?”他不确定的说道:“刚点火没多久,棺材烧起来,然后盖盖就被掀开,里头的人跳了出来。不过我们的焚化炉都是前两年才更新升级过的,里边升温特别快,那会里头恐怕也有千多度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说道:“具体的数据,我可以调出来给你。” “等会儿。”齐宏宇摆手说:“现在谁都不能进操控室,稍后会有我们的同事过去调取数据。” 这些数据接下来都会成为物证,一方面需要注意取证程序问题,另一方面也得防止有人擅自更改乃至抹除物证。 逻辑上说,已出现尸斑的人不可能还存活,但事实上焚化炉里的人却是还活着,并被高温活活烧死,这里头问题大了去了,幕后者能耐恐怕不小,不得不防。 齐宏宇此时只猜到两个可能。 要么医院那边与凶手沆瀣一气伪造了死亡证明,并想办法瞒过了身为入殓师的小姑娘的眼睛,甚至这小姑娘也在撒谎为他们打掩护,最终导致将尚未死亡的人送入焚化炉内烧死。 要么,前边一切流程都没问题,但在遗体化妆完成后被人更换了。而家属观瞻遗体的时候,工作人员按理需要在旁边盯着,想要偷梁换柱并不容易,除非这个工作人员有问题,又或者中途违反规定擅自离开了一阵。 他刚刚就想问他是否全程在场,以及…… 想到这,他又对那小伙子问:“棺材盖,你们订了几颗钉子?” “七颗。”小伙子说:“七根镇魂钉,又叫子孙钉,这是习俗。不过他们没额外提要求,所以用的棺材就是最普通的蜂窝纸板棺材,棺材钉打不牢固,其实就是走个过场,还有就是防止搬动的时候盖盖滑下来的作用。” 齐宏宇了然,怪不得死者能掀棺而起。 至于没额外提要求,说白了就是没加钱“升级套餐”罢了,这也很正常,不同棺材与丧葬用品的质量与成本都不同,价格自然也不同,天经地义的。 而这年头都是火葬,在很多人心目中棺材什么的已经并不重要了,经济条件有限的情况下,他们会更多的考虑买块好点儿的目的,买个高级些的骨灰盒,把葬礼办的风光些,棺材这一块上,只能砍预算,这都正常。 何况各个家庭情况不同,就算一切从简,外人也没资格说三道四。 仔仔细细将已知的信息在心里过了遍,齐宏宇又看了现场几人两眼,决定暂时先不打草惊蛇,不问些尖锐问题,只将整个火葬流程了解了下,便说道:“麻烦你们将死者的亲属请进来一下,我有话要问问他们。” “好。”还是秃头眼镜率先回应,然后问:“都喊进来吗?” “都喊进来吧,外头应该还有俩女警,麻烦也叫一下。”齐宏宇说,接着又问:“方不方便腾个小房间?” “可以。”入殓师妹子应道:“化妆间就在隔壁,可以用。” “多谢了。”齐宏宇说:“等会可能还要找你们单独谈话,别担心,就是单纯的例行询问了解情况,你们不要有包袱,如实回答即可。” 几人对视一眼,表情各异,但都没有拒绝,纷纷点头。 这时,入殓师妹子又问:“对了,警察同志,需要通知监控室那边,先给你们复制一份视频吗?” “不,”齐宏宇看向她,面无表情的说:“暂时谁也不能动监控,另外麻烦你帮我给监控员传一句话。” “你说。” “丑话讲前头,如果关键的监控在这会儿这么巧的坏了,又或者什么硬盘故障导致部分或全部视频遗失,那我会把他们视作重要嫌疑人,传唤乃至拘留调查!” 正文 第26章 活葬(三) 不一会儿,就见秃顶眼镜领着“死者”家属进来,蔡臻和凃欣欣走在最后面。 嗯,此时死者的身份未能确定,这帮人是否是家属尚未可知。 又稍微安抚了下他们的情绪,请殡仪馆工作人员拿了些凳子给他们坐下,齐宏宇便拉着蔡臻走到一旁,问道:“蔡姐,你知不知道这帮人的情况?” 蔡臻点点头,接着目光一斜,扫了尸体几眼,才说:“不出意外的话,被火葬人名叫龚理,前长南区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的一名副科长,已退休五年。 后来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等局合并为应急管理局,他的人事关系和组织关系也转了过去,后续可以通过该单位分析他的人际关系。” 齐宏宇嗯一声,蔡臻便接着说:“他有三子一女,三子是三胞胎,分别叫龚平、龚正和恭开,女儿是养女,14年才收养的,取名叫龚举。” “……”齐宏宇嘴角微抽:“这名字……很公务员,很响应政策。” 接着他目光不着痕迹的扫过家属,最终在一名目测七八岁的小女孩身上停留一瞬,又立马收回,跟着问:“她就是龚举?” “嗯。”蔡臻颔首说:“人如其名,她在家很受宠,确实是个小公主。” 接着她继续道:“另外,龚平研究生毕业后考取了公务员,在沙区市场监督管理局任职,现为一级主任科员;龚正是讲师,在邮电大学任教;恭开是名医生兼讲师,主检医师职称,在附一院就职,同时承担重医教学工作。” “三兄弟落得都不错。”齐宏宇回应道:“都成家了吗?” “都成家了,老大老二孩子同一个月出生,都能打酱油了,老三暂时不打算要娃,太忙顾不上。”蔡臻说道,末了又补充说: “对了,14年那会儿,龚举本是恭开想要领养的,但到最后收养人却成了龚理,据说是因为恭开夫妇实在太忙,养女也无法照顾,所以由龚理收养。” “太忙顾不上?”齐宏宇皱眉,有些疑惑:“太忙顾不上所以暂时不想生育,又打算领养个女儿,然后又一次因为太忙顾不上而由父亲收养?总觉得这里头不太对劲。” “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吧。”蔡臻说道:“你这边呢?有什么发现?” 齐宏宇便将刚刚的情况转告蔡臻,蔡臻点了个赞,说句好样的,随后看向几名医生,想了想,说:“你先别急着询问,这会儿人手严重不足,等支援的兄弟来了再说吧。” “我就是这样想的,”齐宏宇说:“把你们喊进来,也是担心外面人太多你俩顾不上。” “嗯。”蔡臻颔首,接着看向凃欣欣:“小凃,麻烦你去和那几位医生交接,他们都是大忙人,不好在我们这等太久。” “明白。”凃欣欣应道,随后向医生走去。 相关手续很快办完,然后医生刚离开,第一批赶来支援的派出所民警也已抵达了殡仪馆,他们没多问什么情况,只自觉地充当起人头。 随后,蔡臻又说:“老仇和你们队的小赵也想来,你怎么看?” “看你吧。”齐宏宇说:“包括我在内,你要不想我参与的话,等我老汉的遗体焚化完毕,我也就抱着他骨灰盒回家了。” “我倒是无所谓,看你们自己安排,你们不怕受累就成。”蔡臻摇头,她和仇教导是夫妻,不会太在乎管辖权之类的东西,况且以她的性子,只要能破案就成,功劳业绩之类虚头巴脑的东西她根本不往心里去。 齐宏宇想了想,说:“我对这桩案子确实挺感兴趣,但下葬的事也不好拖太久,这样吧,我当个参谋,有需要了就给我电话。” “也行。”蔡臻说道。 “另外,”齐宏宇又说:“殡仪馆这就可以直接解剖,节约时间,我这就和师妹一块把尸检吧?” “这……”蔡臻有些犹豫,看向凃欣欣,问道:“你觉得呢?” “我可以。”凃欣欣说:“我暂时么得独立的执法权,不过帮师兄打下手还是没问题的。” “那行吧。”蔡臻不再说什么,道:“那尸检就先交给你俩了。” “嗯。”齐宏宇说:“那我们先去?” “去吧。” …… 殡仪馆很快将化妆间腾出来,给齐宏宇和凃欣欣审讯用。至于稍后展开询问的房间,另外安排就是。 化妆间与法医解剖实验室的布置其实挺像,化妆台与解剖台也没有本质的区别,同样也有着导血槽和清洗槽等。毕竟许多尸体,尤其是车祸、坠楼这类的尸体送来时就血肉淋漓的了,化妆之前还得清洗、缝合一遍。 早些时候,公安机关条件受限,也经常在殡仪馆对尸体进行解剖。 穿戴好防护服与手套后,齐宏宇先细致的拍了照片,再检查过尸表,又观察了下口鼻,才一面招呼凃欣欣解除尸体的姿态,摆弄成正躺着四肢分开的姿势,方便后续解剖,一面开口说: “受害人全身烧伤,皮肤损毁十分严重,甚至存在大面积碳化,许多线索都被破坏了。” 凃欣欣接话:“没办法,焚化炉内温度过高,而且受热相对均匀,几乎没有死角,即使很快停了火,温度也没那么快降下来,尸体依旧会继续燃烧。” “是啊,”齐宏宇说道,接着又说:“不过还是能看出来,身上并没有明显的锐、钝器伤,且口鼻腔内都有碳灰及烧伤,结合死亡的姿态来看,死因应该很明确了。” “嗯,烧死。”凃欣欣说道,又问:“解剖吗?” “剖,你去让家属签个字。”齐宏宇道。 凃欣欣脑袋一歪:“得先确认身份吧?不说被烧死的未必是龚理吗?” “面部严重烧伤,另外十指甚至黏连在一块成蹼,无法提取指纹,除却DNA鉴定外无法确认身份。”齐宏宇摇头:“那太耽误时间了,而且还得先找到他家属,这就存在个悖论…… 总之,具体确切身份自然要确认的,但不是现在。既然殡仪馆方面确认检查过死亡证明,验证过死者身份,那我们现在就默认他是龚理,剩下的回头再说吧。” “这……”凃欣欣张嘴:“不合规定吧?” “一切后果我承担,快去!” 凃欣欣还是不动,指了指自己的左肩:“可我之前开了执法记录仪。” 齐宏宇:…… 正文 第27章 活葬(四) 齐宏宇强行抑制住了打人的冲动。 一来打人尤其是打女人太没品,他干不来这种事;二来他怕被凃老锤死。 深吸口气,他挤出笑容,镇定的说道:“刚逗你玩的,考验你呢,我们办案最重要的就是一个严谨,要注重程序合法性,不可以瞎搞,明知道死者身份存疑,又怎么能自欺欺人呢是吧?” “真的?”凃欣欣怀疑的看着他,嘴角忍不住带上促狭的笑。 其实她没开执法记录仪,打算等尸检了再看,只是不想齐宏宇又一次因为任性挨批。 “嗯。”齐宏宇翻个白眼,又瞧瞧凃欣欣肩上记录仪硕大的摄像头,继续说道:“这种情况下,应该注明尸源未明,无法联系家属,疑似为前长南区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离退休干部,但无法验证……反正就是得注明情况。” “那龚理家属的签名还要吗?” “要。”齐宏宇咬牙说:“你去拿签名,注明龚理家属知情!” “好嘞!”凃欣欣小跑着离开了。 目送他走远,齐宏宇才咬牙:“MMP!” 末了又摇头失笑,静静的等着凃欣欣回来。 他没带执法记录仪,还得靠凃欣欣。 在这一过程中,他也没闲着,抬手扪了下尸体下肢,分别按了几下股骨大转子、膝盖、踝关节和脚掌,然后测量这些骨头长度,再脱掉手套,摸出手机计算起来。 凃欣欣没让他等太久,大约三五分钟后就回来了,手上拿着一张告知书,说:“搞定,他们都签好名了。” 齐宏宇接过纸看了眼,便交还给凃欣欣,让她保管好,接着便拿起解剖刀准备动手。 “等等,”凃欣欣赶紧说:“我先开一下执法记录仪。” 齐宏宇:??? 两秒后他反应过来:“你刚刚耍我?” “哎鸭,耍都耍了,别在意这些细节啦!”凃欣欣说道,随后按下左上角的录像案件——刚刚喊家属签名的时候她也有记录,只是签完名就关了,这会儿不需要重新开机。 齐宏宇翻个白眼,抬手就是一刀,直接将尸体的脖颈划开。 见他开动,凃欣欣便问道:“师兄,你算什么东西?” “???”齐宏宇侧目:“你今天有点不对劲,干嘛?飘啦?” “不是不是,”她赶紧解释:“我进来的时候看到你在计算着什么。” “哦,大概测量了下他腿长。”齐宏宇说:“他大腿长约42厘米,小腿长约36.5厘米,总长78.5厘米,足长大概23厘米。” 顿了顿,他瞥一眼边上的纸,接着说:“结合法医人类学回归方程,他身高约在一米五八左右。” “干嘛要这么麻烦?直接量身高不行吗?”凃欣欣问:“难道是因为高温焚烧导致体液大量丢失,缩水了?” “缩水可还行?”齐宏宇眼角微跳,接着又说:“他没被烧太久,缩水不会很严重。但腰腹佝偻的厉害,即使我们掰直了也还有较大弯曲,所以不好直接测量身高。” “但按回归学方程计算毕竟有误差啊?” “对,所以等会具体的测量任务交给你,我只是大致先算算他身高,看能不能和龚理呼应。”齐宏宇说:“倒是大致能对上……” 凃欣欣扶额,默默戴上头套。 此时齐宏宇已将尸体脖颈气管、食管切开,一边检查一边说:“呼吸道内存在大量炭末,加强了他被烧死的判断。” 随后他继续打开胸腔、腹腔,提取胃及肠道内容物,准备带回去检验。 这时凃欣欣忽然凑过来嗅了两鼻子,弯弯的细眉立刻上挑:“这什么味道?” “嗯?”齐宏宇侧目:“味道?” “这种莫名的芳香……”凃欣欣又抽了两下鼻子。 “芳香……”齐宏宇嘴角抽搐:“你不会想说皮肤与肌肉的焦糊味吧?你是什么品种的变态?” “说啥呢!”凃欣欣竖中指,接着说:“实验室里闻过这味道,很熟悉的感觉,但我一时半会想不起来……还是经验不足啊。” “噢?”齐宏宇立刻重视起来,身子压低,脸凑近尸体腹腔好好闻了下,摇头:“没有啊!你过来闻闻?” 凃欣欣便也跟着凑过来。 忽然有人推门而入,正好看到这一幕,被吓了一跳:“卧去,你俩搞什么名堂?演食尸鬼呢?” 齐宏宇斜了她一眼:“小杨,你能不能先敲个门?” “抱歉,以后注意。”杨堃赶紧道歉。 尸检很耗时间,此时距发案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 期间仇教、赵博和长南刑侦支队的刑警早已抵达,并立刻投入调查工作当中。 道歉过后,杨堃又问:“没耽误你们吧?” “……”齐宏宇无言,随后直问道:“找我们啥事?” “噢,蔡姐让我转告你们,说刚收到仇教的通知,有名新同事明儿要到你们支队报道。” “然后?” “他听了这桩案子,想提前报道,过来看看。”杨堃说。 齐宏宇耸肩:“那就来呗,没必要特地过来通知吧?” “蔡姐说他叫石羡玉。” “羡玉!”凃欣欣猛地抬起头:“他怎么来了?他不是被扔山沟沟扶贫去了?噢,轮换了是吧?这狗东西,回来了也不跟我说!” “你老公?”齐宏宇反应过来,看向凃欣欣,接着又纳闷道:“你不说他考中的是政法委吗?” “很明显呗,去你们那历练了。”杨堃说:“不出意外,他估计会成为齐哥你领导嘞。” “我领导是法医科主任。”齐宏宇撇撇嘴:“虽跟支队一个大院,但不是从属关系,我们隶属市局物证鉴定中心的。” 说完他又嘀咕:“政法委的人到刑警队历练……可真罕见,这家伙怕是有点硬啊,但来警队?他怎么想的?” 杨堃调侃:“嘴硬,齐哥你就嘴硬,被小师妹的男人爬头上心里不爽了?” “说什么呢?”凃欣欣赶紧说。 她有些小激动,却又不想在这事是上多掰扯,岔开话题说:“师兄,肝脏的香味最重,你闻闻?” “香味?”杨堃愣了刹那,目光落在表皮焦糊的尸体上,瞬间头皮发麻:“你俩到底在干嘛?” 齐宏宇又翻个白眼,依旧懒得解释,顺手切了片肝凑到鼻子处闻了闻,跟着双眼微眯,又闻了两口,便将肝组织递给凃欣欣:“收好,回头带回去做化验。” “师兄知道是什么了?” “嗯。”齐宏宇点头。 正文 第28章 活葬(五) 回应完,齐宏宇摆出副长辈的姿态教育道:“你经验确实还有些欠缺,回头需要恶补。” 教育完他才解释说:“这股味道,是芳香族碳氢化合物特有的味道,我怀疑是苯。” “苯?”凃欣欣立刻翻动脑海里的知识,说:“我知道了。苯具有强烈的刺激性和较强的麻醉作用,恐怕他就是因为吸入了苯才会因此昏迷,毫无反抗的被送进棺材里,又被推进焚化炉焚化。” 杨堃跟着也反应过来:“简单说……有人事先麻晕了受害者?” “嗯。”齐宏宇平淡的回应声,接着问:“外头情况怎么样?有什么进展没有?” “暂时没有,目前陷入了困局。”杨堃说。 齐宏宇问:“怎么说?” 杨堃解释道:“图侦方面调过监控了,确定家属观瞻遗体的房间就有两个摄像头,而且视频保存完好,未见剪辑和处理过的痕迹,所以不可能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置换尸体,但……他们确实一无所获。” “嗯?”凃欣欣诧异道:“也就是说,没有人偷换尸体?” “是这样。”杨堃说:“而如果没人偷换过尸体的话……就说明要么入殓师在配合那帮家属撒谎,要么医院开的临床死亡证明有问题,也可能两者兼有。” “两者兼有的可能性大些。”凃欣欣提出自己的看法:“别忘了,入殓师说过,她给尸体化妆时死者已经硬挺了,身上还有尸斑。” 齐宏宇摇头:“这个推测也有问题——这些工作人员的动机是什么?这些人莫非都收受了什么好处?他们中有不少是事业编制人员,想买通他们干这么危险的事并不容易。 更何况,杀人这种事风险太大,知情者越多,就越容易暴露,脑子正常的都不会选择先买通医院,接着再买通殡仪馆工作人员,兜一大圈来杀人。” 讲到这儿,他略微顿了两秒,才接着说:“我当时也想到了这种可能,但因为想法不太成熟,所以我没说,免得对侦查方向产生误导。” “是啊,所以案情陷入了困境。”杨堃说:“尸体没被调换,说明死者确实是龚理,但龚理死于焚化,也就是进焚化炉前他还活着,那医院开的临床死亡证明和入殓师的供述就有问题。 但齐哥你又说了,家属要杀人的话,这么做的难度与风险都不小,着实不应该……” 齐宏宇也拧起眉心,这案子确实矛盾重重。 “蔡姐的意思是,”杨堃又说:“先不管动机不动机的,对嫌疑人逐一讯问一遍先,但目前依旧没有突破,他们的供词和表现看起来都没问题。” 齐宏宇又思索一阵,但没收获,便摇摇头,道:“行,我知道了,这边活忙完我去找仇教跟蔡姐聊聊。” “嗯,那我先走了。”杨堃点头,转身离开。 刚走到门口,他忽然又想到件事儿,赶紧回头说:“噢对了,冉秋生的骨灰装坛了,你记得去领一下。” “知道了。”齐宏宇手僵了瞬间,随后淡定的继续干活。 看了他几眼后,杨堃再次迈步离开,凃欣欣也不敢说话,只在旁边安静的打下手,时不时的偷偷瞥齐宏宇一眼。 尸检到这儿已经差不多了,取些必要的器官作为检材,齐宏宇便让凃欣欣把尸体缝合起来,回头带回他们支队去,自己在一旁歪嘴吹口哨。 凃欣欣更方了,她记得老爹跟她说过,这个师兄,情绪越是低落,越看不出什么异常来,非要说有什么特征的话,就是消沉到极致的时候会貌似若无其事的吹口哨或者哼歌。 而他五音不全,哼哼都能跑调,自觉地丢脸,所以平时从不哼歌吹哨。 缝完尸体,她便故意说道:“师兄,给这次尸检做个总结吧,等会我好跟蔡姐报告。” “没什么好说的。”齐宏宇伸个懒腰,说: “死者疑为龚理,年龄六十岁左右,身高一米五八上下,体重方面不好判断,看体型应该不足六十公斤,身上未见明显钝、锐器伤,颅脑及内脏未见明显损害及病变,死因可认定为高温烧死。” 顿了顿,他忽的问:“对了,医院那边下的死亡证明……说的死因是啥来着?” 凃欣欣想了想,道:“脑卒中。” “胡扯。”齐宏宇轻哼一声:“要他真是龚理……” 这时,凃欣欣手机响起,她打断齐宏宇,说声抱歉,走到一旁接通电话。 过了片刻后,她回过头说:“遗传学鉴定结果出来了……” “噢?” “死者肋软骨中提取得的基因,与龚裳、苏怀云夫妇——就是龚理的父母——指尖血DNA符合双亲遗传学规律,认定为存在双亲关系;另外与龚平三兄弟的鉴定结果也表明,他们是遗传学父子关系。” “所以死者确实是龚理没错了……对了,他有双胞胎兄弟什么的么?” “么得。”凃欣欣摇头:“兄弟都没有,不过姐妹倒是有四个,名字也很有意思,招弟、盼弟、唤弟、来弟。” 齐宏宇无语:“他……祖籍不在我们山城吧?” “确实不在你们山城。”凃欣欣说道:“师兄想地域黑一波?几十年前重男轻女现象普遍存在吧?” “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齐宏宇否认三连。 说话的功夫,凃欣欣已经把尸体缝合的差不多了。她似乎是完美主义者,而且“针线活”确实不错,即使因为尸表受高温影响容易被撕裂,但她还是能缝合的整整齐齐。 齐宏宇看着赏心悦目,满意的点点头,随后与凃欣欣一块离开。 刚走出化妆间,就瞧见个黑影快步走来。 凃欣欣脸上瞬间浮现出灿烂的笑容,立刻迎上去,二人尽皆无言,只热切地拥在了一块。 “噫!”齐宏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恋爱的酸臭味!” “哈!”两人终于分开,男子看向齐宏宇,爽朗的笑道:“嗨,师兄,我可以这么叫你吧?我听欣欣说起过你。我是石羡玉,叫我羡玉就好。” “你好。”齐宏宇客气的回应。 对这个眉清目秀的爽朗汉子,他第一印象还不错。 正文 第29章 活葬(六) 但这种良好的第一印象在下个瞬间就坍塌了。 就见石羡玉眯眼笑道:“那咱们各论各的,你叫我头儿,我喊你师兄!” “???” 石羡玉从口袋里掏出介绍信:“明天起我就是你们二大队的代队长了。” 齐宏宇斜眼瞄了下,面无表情的说:“我是法医科的。” “那我去向牟主任要人!” 说完他摸出手机瞧了两眼,又道:“仇教导找我,我先过去,你们聊。欣欣晚点我送你回去,我准备了烛光晚餐……对了师兄要来不?” 齐宏宇翻个白眼:“你们吃,我有约。” “那下次约。”石羡玉笑道,又和凃欣欣拥抱一下,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齐宏宇莫名其妙道:“虽然话听起来好像没什么毛病的亚子,但我怎么觉得他在针对我?宣示主权么?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没想到师兄你还挺敏感的。”凃欣欣轻笑,接着说:“但其实你误会了……他只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过两天热度消退,你就知道什么叫人如其名。” “人如其名?”齐宏宇品了品:“石羡玉……玉生于石,超然于石,是说他上进心很强?” “你还有文青的一面?”凃欣欣宛然一笑:“是死咸鱼啦!” 齐宏宇:…… 半晌后,他说道:“真没看出来。” “慢慢你就知道了。”凃欣欣摇头:“你对他印象怎么样?” “本来挺好的,现在……不好不坏吧。”齐宏宇摊手。 两人边说边走,不一会儿,就回到那间焚化间。 焚化间里的人与之前有不小的变化,多了许多刑警,少了些许工作人员和家属,估计都被领到其它地方单独问话去了。 而仇教导和石羡玉站在一旁聊着什么,表情相对严肃。 齐宏宇推算推算时间,例行询问工作应当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 “小齐!”看到他,仇教立刻招手喊他过去。 让凃欣欣自己找个地方休息,齐宏宇向仇教他们走去。 到了面前,仇教说:“给你介绍下,这位是石羡玉石队长,暂代我们二大队队长一职,以后你们多多交流,破案就交给你们了。” “刚见过。”齐宏宇说,接着道:“那石队呢?嘿,还挺有意思,两任队长都姓石,傻傻分不清。” 仇教导敏锐的察觉到齐宏宇反应有些不对,但没多问,解释道:“石队提啦,任支队副政(防神兽)委。” “噢。”齐宏宇点点头,又看向石羡玉,再次伸手:“多多指教。” “师兄客气。”石羡玉还是那副眯眯眼,与他握了握手:“你是前辈,也听仇教说了你的过人能力与丰富经验,接下来的日子,还请不吝赐教。” 齐宏宇听出了商业互吹的味道。 “行了,说案子。”仇教导搓搓手,问道:“关于案子,你们怎么看?我想听听你俩的想法。” “我刚来,不了解情况,师兄先说吧。”石羡玉抢先道。 齐宏宇看他一眼,随后摇头: “目前我也没什么看法,这桩案子有点诡异的。目前能确定死者确实是被医院下了死亡证明的龚理,而龚理确定死于高温焚烧,且解剖未见颅脑损伤及颅内出血,所以医院这边肯定有问题,那个入殓师的证词也有问题。 但我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医院那边还好说点,我隐约有个猜测,只是目前暂时没证据。 但那名入殓师……我想不通是什么样的好处能让她冒险参与其中,更想不通嫌疑人为什么会冒着不必要的风险与她合作,明明能有更好的法子。” 仇教导有些茫然,跟不上齐宏宇的思路。 倒是石羡玉在琢磨了一阵后,忽然开口:“你怀疑……龚开?” “你不是不了解情况吗?”齐宏宇看向他,当然这句话没说出口。 瞧见齐宏宇的目光,石羡玉似乎并没有想太多,只继续说:“来的这么多亲属中,只有三子龚开是医生。而且如果龚理当时没死,以龚开的专业素养不该看不出来。” “原来如此。”仇教导恍然大悟:“那我们把龚开带回去讯问?” 石羡玉没回答,只看向齐宏宇:“师兄觉得呢?” “可以。” “那我通知阿臻。” “我觉得蔡姐不用你提醒。”齐宏宇别过头嘀咕道。 “也对。”仇教扶额:“提醒了她说不定还得反过来‘挖苦’我,还是别自取其辱。” “凑这儿聊什么呢?”蔡姐从远处走来,对自己老公翻了个白眼,又向齐宏宇点点头,最后笑着对石羡玉说:“羡玉,好久不见,恭喜脱离苦海。” “你这话有点政治不正确。”仇教导嘟哝道:“还有为什么偏偏对我翻白眼?” 蔡臻不搭理他,齐宏宇也只当他俩明撕暗秀,抬头望着天花板不愿意吃狗粮。 “蔡姐,好久不见,这些日子多亏你照顾欣欣了。”石羡玉笑道,他和蔡臻明显早就认识。 “言归正传吧,”齐宏宇决定主动出击,不给他们撒狗粮的机会,问道:“蔡姐,询问工作都做完了?” “做完了,有几张照片需要你辨认辨认。”蔡臻果然被吸引注意力,从口袋里摸出几张A4纸,说:“刚刚打印的,这里没照片打印机,颜色可能不是太正,将就一下。” “什么照片?”齐宏宇接过,同时问道。 蔡臻组织了下语言后,说:“是曲浔寅提供的——就那个入殓师小姑娘。她说给遗体化妆前后她都拍了照片,其中几张正好能看到尸斑,证明她没有撒谎,龚理当时就死了。” “嗯?”齐宏宇微愣,赶紧将A4纸展开,一张一张的看了起来。 石羡玉则问道:“她还特地拍了照片?” “也不能说是特地,算是她的一个工作习惯吧。”蔡臻解释道: “她给遗体化妆前都会拍些照片在电脑上试着套一下几个PS模板,看看怎么化合适,她说这样更直观些,否则化出来家属不满意,再更改很费力。她刚入行几个月,经验不丰富,做不到看眼尸体就心中有数。” “还真是尸斑……”此时齐宏宇皱眉说:“这怎么可能?” 正文 第30章 活葬(七) 几人都看向齐宏宇,石羡玉还伸手接过了照片。 一边看他一边说:“看照片,脖子、手背上确实存在少许浅淡的尸斑。而尸斑是因为血液停止流动,而沿着血管网坠积于尸体低下部位,导致尸体高位血管空虚、尸体低下位血管充血的结果。 也就是说,出现尸斑的话,人一定死了,这是常识。但……人死后受到高温、静电作用而产生‘运动’,倒是可以解释,这种现象虽然罕见但也不是没出现过。 可尸体绝不可能存在呼吸,是以尸体焚烧过程中炭末不可能在尚未完全烧毁尸表的情况下进入其呼吸道与食道,也不会在口鼻处聚集,只会均匀的分布在表面,尸表的烧伤创也不会存在生活反应。 简单说,受害人被焚化时一定还活着,但在入殓师给他化妆时又一定已经死了,而且监控表明,并没有人置换过遗体……这就很矛盾。” 齐宏宇挑眉。 这是来抢他饭碗的? 凃欣欣不说这家伙是条死咸鱼吗? “弟娃,”这时,蔡臻一句呼唤,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就听蔡臻问:“你觉得呢?” “就这意思。”齐宏宇点头说:“这个疑点不解决,案子没法破。” 仇教问道:“这尸斑会不会是p上去的?或者用化妆技术画上去的?” “倒也不排除这种可能。”齐宏宇想了想,说:“彩印无法保留照片的真实色彩,画质也很糟。我得看看原件。” “内存卡在我手里,随时可以看。”蔡臻说道。 “好。”齐宏宇应一声。 接着他看向石羡玉,就见他眯着眼似乎在想事情,没有开口的意思。 收回目光,他继续说:“但如果尸斑是真的,那只有一种解释了。”这时石羡玉开口道:“甭管他们怎么做到的,尸体一定被调换了。” “化妆间有监控么?”蔡臻立刻问。 齐宏宇沉默两秒,似在回忆,随后说:“有一个。” 蔡臻皱眉,随后追问:“那化妆间到吊唁厅之间呢?” 齐宏宇眼前一亮。 见他反应蔡臻就立刻了然,摸出腰间的对讲机,让图侦仔细查查化妆间到吊唁厅这一路的监控,将其中的盲区找出来。 “那我先去找台电脑确认下尸斑是否是真的,”齐宏宇见她吩咐完,说:“你们的话,我建议想办法找找被调换走的遗体去哪儿了——虽然还不能下最终结论,但我基本能断定这些尸斑没问题。” “但依旧矛盾,”石羡玉第二次开口:“被烧死的人确实是龚理,而不是被调换的什么人。 再说了,凶手何必兜那么大一圈?既然要杀龚理,那趁着他昏迷不醒,直接往他静脉里打几针空气不更稳妥?到时候往焚化炉里一塞,神不知鬼不觉,就是师兄你也没法靠一坛骨灰分析他是怎么死的吧?” “也对。”齐宏宇轻轻点头。 蔡臻接话:“这个矛盾确实让人头疼……总不可能真的先死再活又死吧?弟娃,你听说过这样的案例没?” “窣窣窣……”边上传来一阵异响,众人回头,就见杨堃端着个碗,此刻正倒吸一口凉皮。 他草草的嚼了两下,把凉皮咽进肚子里,接着惊讶的问:“你们说啥子?嘛先死再活又死?这里是殡仪馆哎,你们别那么惊悚……” 蔡臻抬手扶额:“你哪来的凉皮?” “殡仪馆食堂打的啊,你们吃吗?我去给你们买?” “不吃,滚。”蔡臻翻个白眼。 杨堃讪讪,赶紧抬起手背一抹嘴,接着好奇地问:“你们到底在说啥?” 仇教想了想,发现自己插不上话,但又想开口,正好给杨堃讲述一遍刚刚讨论的结果…… 听完,杨堃也满脸茫然。 但很快,他忽的眼前一亮,想到种可能:“那个……有没有可能,曲浔寅拍的那个遗体就不是龚理?” 仇教眼前一亮:“好家伙,这就能解释……” 石羡玉默默的把手里照片翻过来,一张张的给他俩看了几眼。 照片包含遗体的正脸、侧脸,侧脸轮廓能与正脸对应,且能看见后颈处的浅淡尸斑。 杨堃别过头去:“当我没说。” 齐宏宇摇摇头,说句印象里没这样的案例,随后管蔡臻要了内存卡,转身走了。 石羡玉左右瞧两眼,发现曲浔寅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凃欣欣边上,两人正聊着什么,思忖一阵子,便说:“我也去看看……蔡姐,帮我和欣欣说声,我马上就回来。” “去吧去吧。”蔡臻摆摆手:“她又不是小娃子了,用不着你守着。” 他眯眼轻笑,也跟着转身离开。 齐宏宇找了间办公室,刚打开电脑,听到身后动静,回头,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石羡玉没立刻回答,先拉了张办公椅过来坐下,脑袋往椅背上一靠,才眯着眼说: “没,我对这事儿也挺好奇,就想过来跟你一块看看。如果尸斑是假的一切就都好解释了,你说对吧?” “……”齐宏宇抬头、低头、抬头,目光在自己椅子和他之间游弋一阵,判断出两人距离差不多得有三米左右。 看个锤子啊,你是来摸鱼的吧! 齐宏宇忽然想到凃欣欣对他的评价——死咸鱼。 果然,甩掉了凃欣欣的目光之后,他就暴露本性了。锤子的新官上任三把火,只是想在自己女人面前表现表现而已…… 摇摇头,收回胡思乱想,他转过身插入内存卡,找到照片,打开,然后又回头看了几眼。 石羡玉缓缓起身:“看我干嘛?” “你不坐近一点?” “不了。”他又靠回去,又从口袋里摸出盒烟,对石羡玉递了递:“来跟华子?” “谢了,我不抽烟。”齐宏宇缓缓扭正脑袋。 石羡玉便收回手,摸一颗,啪嗒点燃。 齐宏宇则专注的盯着照片,一连看过好几张,他才轻叹口气,说:“很遗憾,基本能确定这就是尸斑,人死一阵了。” “你确定吗?”石羡玉问:“会不会是淤血?” 齐宏宇面无表情的说:“淤血和尸斑我还分得清!” 正文 第31章 活葬(八) “嗯?”齐宏宇斜眼:“你不是对尸斑挺了解的么?” “临时学的,只是纸上谈兵。”石羡玉解释说:“两个月前我就收到组织人事处的消息,我对破案确实也挺感兴趣,就学了些常识,不过仅限于此。” 齐宏宇嘀咕道:“兴趣?过一阵子你就没兴趣了。” 石羡玉不以为意,只问:“所以尸斑和淤血有什么区别?” “颜色不同,尸斑初期颜色一般比较浅淡,然后缓缓加深,而淤血颜色相对较深。”齐宏宇也不兜着,直接说:“当然,许多情况下的淤血颜色同样浅淡,光靠颜色无法明确鉴别。 所以最明显的区别还是边界。淤血边界清晰,而尸斑在形成初期边界十分模糊,甚至可能没有严格意义上的边界,总体呈现云雾状。而照片上的尸斑,就呈现出这种云雾状,边界模糊,这是血液自然坠积的结果。” 石羡玉恍然:“所以你能百分百确定,这时龚理就已经挂了。” 齐宏宇点头肯定道:“死透了。” “可他被焚化时分明没死。”石羡玉皱眉:“这个矛盾,根本无解。总不能他当真复活了吧?” “只有一个解释了,照片上的与被焚化的并不是同一个人。”齐宏宇说:“虽然我暂时也想不通他们是怎么操作的,但这是唯一解。” “可龚理并没有兄弟。”石羡玉皱眉:“他们上哪去找一具这么像的尸体来的?还是说焚化的并不是龚理?DNA鉴定有可能存在误差么?” 齐宏宇嗯一声,说:“法医科遗传学实验室用的是快速鉴定的方法,三到四小时就能出结果,对比的是数十个特征点,误差确实客观存在。 这么说吧,各分局支队的鉴定,只是为了迅速确定受害人的身份,找到侦查方向,所以检材还得同时送市局去做物证鉴定。 但是……出现误差的可能性其实非常低,除非是兄弟,这有一定可能发生误判,双胞胎兄弟出现误判的可能则大的多,经常无法区分。但,龚理的亲属明确说过,你刚刚也提了,他没有兄弟。”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再说话。 过了半分钟,齐宏宇回身将内存卡拔出来装好,摇头:“走吧,先出去再说,回头再让图侦和技术队分析下照片。” “噢?”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齐宏宇摊手:“尸斑是P的,我不擅长这方面,看不出来。” 见石羡玉还坐着,他问:“你不打算走么?” “我想一个人静静,好好想想这桩案子。”石羡玉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随你。”齐宏宇只当他想摸鱼,也不在意,径直离开。 刚出门,就见蔡臻走来,问道:“弟娃,怎么样?” “如果尸斑不是被P上去的话……基本能确定龚理在入殓时就死了,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齐宏宇说:“要么尸斑有问题,要么那人不是龚理,总之曲浔寅肯定有鬼,她是个突破口,你们可以试试。” 说着他把内存卡还给蔡臻:“呐,内存卡你收好,回头让人看看照片是不是被处理过,我不懂这方面。” “得行。”蔡臻将照片收好,想了想,又问:“你不打算和受害人家属接触?” “算了。”齐宏宇摇头:“我对这案子的兴趣只有手法,懒得跟他们多掰扯,听他们的虚伪谎言,所以其它的工作还是交给你们吧。更何况,都是死了爹的人,跟他们凑一起我心里不痛快。” “也好。”蔡臻理解他的心情,没有强求,便说:“天有点晚了,你要不要先回去?” 齐宏宇看眼时间,点头:“我先把老汉的骨灰送回去,吃个饭再过来。你们今晚回支队还是?” “今晚先在派出所将就一晚,其他的明天再说。”蔡臻说:“一来一回太远了。” 齐宏宇嗯一声,左右瞧瞧,抬手一指说:“我去和那女人聊聊。” “去吧。” 走到凃欣欣身边,他也没说话,就定定的盯着曲浔寅。 曲浔寅被他看得心里毛毛的,忍不住问:“警官,有事吗?” “我看到尸检照片了。”齐宏宇开口,意有所指道:“处理的不错。” “你说什么?”曲浔寅满脸茫然:“我不太理解你的意思。” 齐宏宇摇头:“没什么,等会我同事会再找你问问话,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曲浔寅颦眉,有些不高兴,但还是点头:“放心,一定。” 齐宏宇又开口说:“我找凃警官有点事,能麻烦你回避一下吗?” “那你们聊,”曲浔寅看看手表,说:“我也该去吃饭了,等会儿你们直接找我就成。” “好。”齐宏宇目送她离开。 凃欣欣问:“师兄,她有问题?” “必然的,”齐宏宇点头,但没多解释,只问:“你跟她聊了些什么?” “没,就是闲聊。”凃欣欣说:“她知道我是法医,说很羡慕,她也想当法医,可惜当初没考好,还说明明我们干的工作都是在和尸体打交道,但社会地位却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齐宏宇点点头,问道:“还有呢?” “她还问我当法医多久了,又没碰到什么灵异事件。”凃欣欣说:“我没有接茬,她就自顾自的跟我八卦,说从事入殓师才几个月时间,就碰到了好些怪事。” 齐宏宇若有所思:“什么灵异事件?” “她讲了两件,”凃欣欣回忆一阵,说:“一是宿舍的厕所,有一间门总是一关就是一整个晚上,去上厕所时偶尔能听见里头仿佛有人在咳嗽,怀疑是闹鬼。” 齐宏宇翻个白眼:“怎么各种莫名其妙的鬼故事都喜欢挑厕所下手?鬼搁那吃屎不成?” 凃欣欣忍俊不禁:“噗,师兄你这脑回路。” “第二件事呢?” “和涉案的焚化炉有关。”凃欣欣说:“她提到这焚化炉夜里总会发出一些奇怪动静。另外,她说这两件事都不止她一个人碰到,我不信的话可以多找些人问问。” 顿了顿,凃欣欣表情古怪起来:“我还真找了个人问问,那人倒没有提厕所,但一口笃定焚化炉夜里确实有动静,他还拍了视频。” “噢?” 正文 第32章 活葬(九) 回到家,带上齐清安的骨灰盒,齐宏宇立刻离开,打车赶往先前选好的墓地,将齐清安,冉秋生的骨灰盒一块交给他们“寄存”,等待过两天下葬,他便再次打车赶回殡仪馆。 路上,他戴着耳机盯着手机屏幕,不停的回放凃欣欣发给他的视频,那段视频也是殡仪馆工作人员发她的。 屏幕里,焚化间倒是灯火通明,没有半点恐怖片的味道,但焚化炉内确实清晰的传出了阵阵动静。 像是铁锹铲地板发出的声音,咔咔咔的。 曲浔寅和另一位工作人员特地强调过,焚化炉确实会定期清理,但提前都会下通知,并且清理的时候焚化炉会断电停用,不可能大半夜一声不吭就跑进去干活。 否则万一炉子里忽然开了火,在里头清理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早些年这项制度执行力并不强,许多安全意识淡薄又嫌麻烦的员工根本不搭理,拉上工具就进去干活了,但这一两年制度方面渐渐规范,早已没人这么干。 更何况听他们的说法,这动静三天两头就会出现。其中或许有较大程度的夸大,但这概率应当还是比较频繁的。 关键是,也有胆子大的人调过监控,里头根本没人——炉内有专业的耐高温摄像头,能在两千度高温以下正常工作。 工作人员还报过警,不过派出所民警查看后未见任何异常,接连几次出警都没任何动静,把这当成了无稽之谈,还把他们批评教育了一顿。 再之后,即使拿着视频,他们也不信了,认定视频被处理过,并且对他们进行了行政警告。 此后有四个工作人员先后离职,其余人也心惊胆战的观望着,但因为从来都只有动静而无意外,也从没听说谁出了什么事,渐渐地他们就习惯了。 还把这当成了谈资。 齐宏宇倾向于相信他们的话,但并不认为是什么灵异事件。他断定这些所谓的动静肯定是人为,在猜测他们的动机和手法,以及分析这些事与“活人火葬”事件是否有什么关联。 又刷了一遍视频,齐宏宇摘下耳机,打算整理会儿思路。 见状,似乎有些无聊想找人唠嗑的司机忽然问道:“小伙子,你大半夜的去那里干什么?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家殡仪馆有古怪的,你最好小心点。” 齐宏宇有些诧异,这殡仪馆里的流言,都传到的士司机耳朵里了? 但转念想想却也正常,的士司机毕竟掌握核心八卦…… “说不定能从这里听到点不一样的东西,大概率是捕风捉影的八卦,但也有一丝丝可能得到突破。”他这么想着,便摇头说:“家人去世了,送那里火化呢,我刚忙完手头的事儿,就过去看看。” 他没暴露自己身份,免得司机心里有顾虑,讲的时候有所保留。 司机道声可惜,安慰了几句。 齐宏宇跟他聊两嘴,顺势问道:“你刚刚说那家殡仪馆有古怪?” “还是不说了,免得吓到你。”司机摇头,但脸上藏着些许期待和兴奋,分明把“你快问”三个字写上去了。 见状,齐宏宇表现出更加好奇的模样:“没事,我这人胆子大,你跟我说说吧,到底啥事儿?” “行,那我就跟你讲讲,不过你别往外传啊。”司机说:“我女儿的同学他妈就在那殡仪馆工作,是个前台好像,事儿就是她传出来的。” 齐宏宇了然,线下版的“我有一个朋友”系列。 司机接着说:“可能是那火葬场烧了太多人,阴气太重吧,那边晚上闹鬼的。” “闹鬼?”齐宏宇故意笑道:“师傅你别开玩笑了,哪有什么鬼?” “你还不信?”司机一下来劲儿了:“我跟你讲,你晚上去那儿千万别上厕所,我女儿同学她妈亲眼看到……” 说一半,他故意吊人胃口,摇摇头:“算了,你不信我就不讲了。” 齐宏宇“哦”一声。 司机没想到他不按套路出牌,一时间表情古怪,有些难受。 半晌后,司机仿佛不甘心,又说:“信不信是你的事,反正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千万不要去厕所……对了,也别去焚化炉。” “焚化炉也闹鬼?”齐宏宇问一句,同时咽了口唾沫。 他这模样,倒像强装镇定,仿佛已经被吓到了,只是在给自己壮胆。 瞧眼,司机又来劲了,呵呵笑起来,却卖起了关子。 见状齐宏宇握了握拳,似在给自己打气,又说:“哪里有什么鬼啊,都是吓唬人的。” “或许吧。”司机说道:“谁知道呢,反正我没真见过鬼。但我寻思着这不像假的,我女儿同学她妈亲眼见的,后来受不了就辞职了,要不是真事,好端端的怎么会辞职呢?那边上班工资高着呢,听说一个月两三万。” 齐宏宇眯眼,殡仪馆那阵子确实有几个辞职的,这么说,司机掌握的应当还是第一二手八卦,没转太多弯。 “可惜没带烟,不然给他递一根,说不定他更乐意说。算了算了,开车抽烟也不好。”齐宏宇如是想到,只能换种方法勾起医生的倾诉欲,便故意别过头去说:“说不定是别的原因辞职呢?反正不可能闹鬼。” 同时他身子绷紧,两手依旧攥拳。 司机果然看出了他在佯装镇定,又摇摇头惋惜道:“她辞职后没几天就跳江死了,孩子也转学了,我们都在传她是撞了邪。” 齐宏宇瞳孔骤然扩大,猛地回头:“你说什么?” “警察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司机也不看路了,回头看着他:“都当她是自杀,而我们这些知道的都觉得是撞邪。” 齐宏宇皱眉,抬手朝前指:“师傅,看路。” “这条路我熟,大晚上也没车,别怕。”司机说道,但还是回头看路,接着说:“反正别怪我没提醒你,大晚上的在那儿千万别乱跑,真撞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就倒霉了。” 的士穿行在大道上,路灯光影交接,映照的齐宏宇眸子明灭不定。 正文 第33章 活葬(十) 的士司机即使掌握着核心八卦,但所知同样有限,关于殡仪馆闹鬼的事儿虽然很接近原始版本,但依旧是谣传,并没有多少价值。 但有辞职员工跳江的事儿,引起了齐宏宇的注意。 付过钱下了车,他一边往殡仪馆里走,一边拨通了蔡臻的电话,将这件事儿转告给她,让她找人查查案卷,是否有这样的案子。 等他走进殡仪馆时,蔡臻直接迎面走来,在齐宏宇跟前半米处顿足,说: “查到了。” “噢?” 蔡臻黑着脸说:“殡仪馆这半年来先后有四人辞职,其中一人跳江,一人跳楼,经鉴定他们身上都没有外伤,没有服用药物的迹象,最终认定为压力过大而自杀。 因为殡仪馆特殊的工作性质,员工因压力过大而辞职,辞职后又自杀,还算合乎情理,加上除却这两人都是殡仪馆员工,辞职与自杀时间比较接近显得比较巧合外,并没有什么疑点,所以当时也没太往心里去。” 齐宏宇皱眉:“有到殡仪馆问过情况吗?” “问过,当时他们也说了闹鬼的事儿,还给我们看了视频,但派出所的人说他们为这事儿已经报过好几次案了,根本是无稽之谈,不予采信。” 顿了顿,蔡臻接着说:“支队当时也针对这事调查过,没发现异常,而且另外俩辞职员工虽有些神神叨叨的,但也没别的异样,最后案子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案子……是蔡姐你办的?” “不是。”蔡臻摇头,接着又说:“但就算是我办的,最后恐怕也是这个结果。你知道的,我们事情很多,不可能始终盯着两桩略有疑点但没有任何证据与线索的自杀案件。至于闹鬼……你信么?” “也对。”齐宏宇轻叹口气,接着说:“但可以肯定,如果不是曲浔寅等人在撒谎,且视频真被处理过的话,那么所谓的闹鬼事件恐怕都是人为,但我想不明白他们究竟要干什么,也不确定这些事跟‘活葬案’是否有关。” 顿了顿,他岔开话题,问道:“你们找曲浔寅再问过话了么?” “问过了,没异常。”蔡臻说道:“即使我们能确定她有问题,但手上没有证据,只能拘传留置她一天,顶多再申请额外加一天,她估计也是认准了这点,一脸无辜的样子,半点有价值的东西都挖不出来。” “技术队那边呢?他们看过照片了吗?” “看过了。”蔡臻扶额说道:“没发现照片痕迹,其他简单易懂的方法不消多说,他们还调整过照片的色阶,也分析过照片的代码,都没有找到处理痕迹,基本能断定照片是真的。” 齐宏宇颇为苦恼的啧了一声。 蔡臻继续说:“技术队的兄弟伙讲,照片本身没有问题,但处理照片的手段不仅仅只有后期而已,还有前期。 而前期的手段同样一点不少,包括但不限于化妆、打光、调整相机参数等等。他们能力有限,无法对此加以鉴别,而市局也不比他们强多少,建议送到西政的司法鉴定中心去。” “只能这样了。”齐宏宇颔首。 “如果这不是尸斑呢?” 忽然传来质疑声,两人纷纷回头看去,就见石羡玉缓缓走来,同时还对蔡臻点点头,打声招呼。 蔡臻想了想,话已经转告给齐宏宇了,而自己还有点事儿,便让他们聊,自己则走开了。 目送蔡臻离开,齐宏宇打量石羡玉几眼,皱眉:“才起床?” 他茫然的看着齐宏宇。 “眼角有眼屎。” “……”他赶紧抬手擦擦眼角,然后转移话题:“师兄,活人身上不可能出现尸斑,但有没有可能出现类似的东西?”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比如冻疮,程度相对较浅的冻疮,我觉得就挺像尸斑的。” “但冻疮除了局部红斑之外,还伴随有较为明显的肿胀现象。”齐宏宇摇头说:“同样的,冻疮和尸斑我也不至于看错。” “那我想再问一个问题。”石羡玉又道:“为什么笃定尸斑出现人就一定死了?” 齐宏宇斜了他一眼。 他自顾自的说:“我先前说过,尸斑的形成是因为血液坠积,你并没有否认。我又查了下,血液坠积的根本原因,除了血液失去动力外,还有就是血管扩张。” 见齐宏宇点头,他继续说:“血管扩张又是因为细胞缺氧,无氧呼吸产生的酸性物质刺激造成的,这个过程至少需要半小时。 但脑细胞不具备无氧酵解获取能量的功能,所以缺氧五分钟左右脑细胞就开始大量死亡,十五分钟左右全脑就完全丧失活性了,此时死亡就是彻底的不可逆死亡,哪怕借助主动式医疗设备强行恢复呼吸心跳,也无法逆转。” 齐宏宇嗯一声:“所以很明显,尸斑出现在脑死亡之后,所以在法医学上看到尸斑,就意味着已经死亡。” “那如果凶手通过某种手段扩张了受害人的血管,降低了受害人的血压,能否在体表产生类似尸斑的红色斑纹?” 说完,见齐宏宇依旧一脸淡定的模样,他不由轻叹口气:“看样子,这个可能性你也想过,并且排除了。” “不,我没想过。”齐宏宇摇头,接着又道: “而且如你所说,活人确实可能因血管扩张、血压降低到极限而产生类似尸斑的斑纹,但那不叫尸斑。 不过……有尸体的情况下,我同样可以区分,但凭一张局部照片,我确实无法鉴别。至于龚理,他体表大面积严重烧伤,损毁严重,已经失去鉴定价值了。” 石羡玉眼前一亮,眯眯眼仿佛都睁大了丁点儿。 然而不等他开口,齐宏宇就继续说:“但这种可能性同样可以排除。” “怎么讲?” “要血管扩张、血压降低到足以出现血斑的地步,不管是因为濒死还是药物作用,他大脑也早已因过低的血压而导致缺氧,等家属观瞻完遗体把他送进焚化炉也早就死透了,不会在火场里应激跳起来的,只会静默的化成骨灰。” “得,又排除了一种可能。”石羡玉叹气:“这案子可以的,到现在都没找到半点方向……刚报到就给我个下马威啊。” 齐宏宇:“傍晚时你不挺自信的?” 正文 第34章 活葬(十一) 晃眼,一夜就过去了。 凌晨时分,蔡臻失去了耐心,把龚平三兄弟与曲浔寅都传唤到派出所进行留置。 嫌疑最大的龚正和曲浔寅表现异常淡定且配合,而龚平龚正有些不理解,有点儿抗拒,但大体也还算配合。 这样的表现,让石羡玉断定龚正和曲浔寅一定有问题,而龚平和龚正或许与本案无关——前者表现有些用力过猛,显得太不正常。 蔡臻赞同他的看法,然后对自己老公翻了个白眼——人刚来的小伙子表现都可圈可点,你一个干了二三十年的老刑警了咋就那么拉垮? 仇教导就当没看见。 齐宏宇则借空置的备勤休息室睡了,他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已经在猝死边缘疯狂试探了,再不赶紧睡的话,好好个人可能说没就没。 值得一提的是,蔡臻安排了专人在晚上盯着焚化炉和厕所,都没听到任何动静。 早上八点,齐宏宇睁开眼睛,脑袋还有些晕兮兮的,没太休息够,也有点低血糖了。 简单洗漱完毕,到派出所门口喝杯甜豆浆,略略休息一阵,再点上二两小面,加勺豌杂,美滋滋的吃起来。 九点,他就恢复的七七八八了。 吃完饭正好清理宿便,他买本笔记本两支笔,就回到派出所往厕所走,结果推门的时候正好迎面碰到了赵博。 他一手端着手机,险些让门撞到,吓了一跳,没忍住打了个嗝。 “小赵啊。”齐宏宇忍俊不禁,调侃道:“咋在厕所里打嗝?搞的像吃饱了一样。” “没没没,”赵博连连摆手,解释道:“我戒了很久了。” “!!!”齐宏宇悚然一惊:“你说啥?戒……戒了?” “凑!”赵博脸瞬间红了:“我TM以为你问在厕所抽烟……” 齐宏宇扶额:“不不不,你不用解释,我懂,理解你理解你。” 赵博翻个白眼。 “话说你想啥呢?”齐宏宇问道:“心不在焉的,还能把我的话给听岔了……一宿没睡?” 他留意到赵博浓重的黑眼圈及深陷的眼窝,一如他昨天的状态。 “啊,一整晚都在突击审,想要撬开嫌疑人的嘴。”赵博抬头望着天花板说道:“可惜没啥子收获。” “搞疲劳审讯啊?”齐宏宇皱眉。 赵博解释:“蔡姐的意思。她说这算突击审讯,我们只有这么一次打疲劳战的机会,以后就不行了。” 末了他再次叹息:“可惜没啥子收获。” 齐宏宇啧一声。 早看出蔡臻是个不讲规矩的主儿,但没想到能做到这程度。他原先还蛮欣赏蔡臻的,但搞疲劳战这样的做法,他有些不敢苟同。 主要是收效甚微,不见得都能抓住嫌疑人言语上的空子,还把自己兄弟伙折腾的很累。 不过他也没多在意,拍拍赵博的肩膀,让他赶紧吃点东西去休息,便找了个坑哐哧哐哧解手了。 一边拉他一边在脑海里重构案子。 案子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只要解决生与死这个核心疑点,本案基本就等于破了,奈何凶手似乎谋划了很长时间,准备太过充分,甚至可能好好对过了供词,打了好几回草稿。 所以想靠讯问取得突破恐怕也不容易,必须解开谜团本身,才能攻破嫌疑人心理防线,最终查明真相,这个主次得摸清楚,并及时调整警力分配。 解完手他又回到备勤休息室,拿上遗落的手机,同时看看消息。 凃欣欣给他发了微信,说法医科那边检验结果已经出来,于是他立刻打了电话过去。 “小凃,早上好啊,醒了没?” “刚和羡玉吃完早餐,”那头回到:“师兄看到我发你的消息了?” “嗯,”齐宏宇说:“具体怎么说?” “在死者的肝脏切片中检测到了环氧苯和氧杂环庚三烯,这两者都是苯代谢过程中成神的有毒中间体,足以确认死者死前因苯中毒而昏迷了。 不过浓度不算太高,常规来说应该不至死亡,只会导致陷入浅、中度的昏迷,表现为呼之不应,轻度刺激也无反应,但条件反射还在,重度刺激也可能唤醒。” “嗯。”齐宏宇了然,这些他都清楚的,但还是耐性听凃欣欣说完。 电话那头,凃欣欣又问:“师兄你怎么看?” “苯中毒还会导致面色潮红、心悸、血压下降、心律失常甚至室颤。”齐宏宇想到了昨晚石羡玉的猜测,但刚说完就摇头,继续道: “不过临床上似乎还没出现过因苯中毒而出现尸斑的,且看照片,死者面色不算太红,应该没到那种程度。” 那边沉默了几秒,才接着问:“师兄,要不要……做个实验?” “等会开会再说吧。”齐宏宇未置可否。 “也行。正好蔡姐托我转告你,九点半开会。” “在哪?” “二楼会议室。” “中。” 走到会议室,已经有几名刑警在这等着,除了赵博之外都是长南支队的,齐宏宇也不熟,跟他们打个招呼,就到赵博身边坐下。 没多久,凃欣欣拉着石羡玉赶到,坐在齐宏宇边上。 此时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 二十五,仇教导夫妻走进会议室,环视一圈,点头,把角落的白板拉来,直入主题说:“开会吧。” 几人纷纷坐直,目光聚焦在蔡臻身上。 “关于尸检方面,大家都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我不多赘述,今早主要分析死者的人际关系。” 齐宏宇也来了精神,摸出刚买来临时用的笔记本。 “初步调查,龚理这人,为人刚正,直肠子,息怒形于色,为此在体制内这个特殊环境当中,有不少人欣赏他,但也得罪了许多人。”蔡臻说: “但,经过一晚上走访,调查检见深入,与诸多和他走的相对较近的退休同事沟通,我们基本能确定,这只是他对外的人设,也即假耿直,实则小气、贪婪。 这里的贪婪不是指贪污,我们目前还没查到相关证据,只是说他比较爱占小便宜。而且被他怼过,得罪过的,大多都是口碑不大好且没背景没地位的基层人员,而欣赏他的大多是有潜力的新人或中干。 重点来了,个别被他怼过的基层,了解他为人,得知自己被当做垫脚石之后,反应尤为强烈,其中又以两人为最。” 正文 第35章 活葬(十二) 略一顿,蔡臻再次环视会议室,才接着说:“这两人,出乎我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齐宏宇立刻反应过来:“跟龚开和曲浔寅有关?” “对。”蔡臻取出两张照片,一男一女,用磁片贴在白板上,有用马克笔在龚理和他俩的照片间画上了线条,并同时说: “柳道远,男性,现年五十二,现为长南区市监局四级调研员,是曲浔寅的父亲——嗯,曲浔寅跟她妈姓;郑兴艾,女性,四十三岁,长南区市监局一级主任科员,是龚开的配偶,两人目前暂时无子女。” 杨堃立刻举手:“蔡姐我有问题。” “有问题上医院。” “……”杨堃翻个白眼,没搭理,直说:“龚理怎么会在单位怼自己的儿媳妇?难不成他和龚开的父子关系很糟糕么?” “龚理和郑兴艾结仇在先,郑兴艾与龚开结婚在后。”蔡臻又摸出龚开的照片贴在白板上,一边画线条写标记,一边说: “这门婚事当时受到龚理的强烈反对,但反对无效。郑兴艾当时是否带着某种目的和龚开交往,目前尚未可知。而此后,他们父子间的关系确实变得很糟糕。” “那么作案动机有了,但有些牵强。”有老刑警开口接茬:“体制内不爬到一定高度,罕见砸人饭碗断人前路的死仇,纵使有矛盾有分歧乃至被打压,一般也不至于闹到出人命的地步。” “对,所以作案动机成立但存疑。”蔡臻认可。 “可惜还是不足以作为证据。”赵博说道,随后抬手在脸上狠狠的抹了两把,借此提神:“我没办过这么憋屈的案子,基本能确定凶手是谁,但一晚上过去半点实质性的收获都没有。” “那是你还年轻。”仇教导看向他,颇有深意的说:“以后憋屈的日子还长着呢。” 赵博一噎,不说话了。 蔡臻又默默掏出一叠折好的A4纸,展开,捋平折痕,往白板上贴。 警裤的口袋巨深的。 众刑警都被吸引了注意力,瞪大眼睛瞅着,发现A4纸上也是打印的照片。 就听她说:“昨晚听弟娃说了殡仪馆离职员工落水的案子,吸引了我一定的注意力。在本案难以突破,而且无法看到希望的前提下,我做了个决定,并案调查。” 齐宏宇吃了一惊。 这蔡臻的魄力也忒大了吧? 就并案调查了? 要知道他们时间很紧,只有四十八小时,若四十八小时内无法取得重大突破,他们将无法再限制龚开和曲浔寅两人的自由,到时恐怕会陷入非常被动的局面。 这种情况下,一旦侦查方向出错…… 这甚至都不能叫魄力了,简直和病急乱投医没两样。 “说是并案调查,其实不太准确。”这时,蔡臻又解释:“只是请相对空闲的兄弟伙帮我调来案卷,主要由我自己分析对比,尽量不影响本案的正常侦查进度。” “这样啊。”齐宏宇了然,如此做倒还差不多,他自己原先也想这么干,只是蔡臻一句并案调查太有诱导性了。 他怀疑蔡臻故意的。 然后压下乱七八糟的想法,他问:“那有什么发现么?” “说有也有,说没也没。”蔡臻轻叹口气,抬手戳着一张A4,说:“穆安俊,男,殁时33岁,曾是涉案殡仪馆员工,于四个月前辞职,辞职后第三天,自家中阳台坐了约莫半个小时,尔后纵身跳下,当场身亡; 赵宁好,女,殁时31岁,同样是殡仪馆前台收纳,五个月前辞职,辞职后当天喝的酩酊大醉,走上两江大桥东桥中部,高声嘶吼几声后纵身跳下,遗体在次日中午才被打捞上来; 方未来,女,现年26岁,未婚单身,黔省人士,去年刚到山城,在山城内举目无亲,为殡仪馆临聘会计,元宵节当天辞职,次日起就再无踪迹,也未再与父母联系,应当认定为失联,可惜始终没人发现她失联的事实。 郝东旭,男,现年46岁,离异,本为殡仪馆临聘司机,上月初辞职,同样再无踪迹,失联至今,因其离婚后一直鳏居,同样没有人知道他失联。” 石羡玉双眼难得的睁大了些许,头一次开口:“也就是说……辞职的四名员工,两人自杀,两人失联?” “对!” “有问题,”杨堃张大嘴,喃喃道:“这里头肯定有问题……那两个失联的说不定都已经遇害了。” “是啊。”蔡臻叹息道:“他俩人情淡漠,少与人往来,失联许久竟都没人发现,真让人感慨。” “方未来在元宵后失联,这个时间卡的真好。”齐宏宇忽然说:“元宵已过,清明未至,家人如果和她联系不频繁,确实察觉不到她失联。但如果是在元宵甚至春节前,电话打不通,之后也一直没回复,就容易多想了。” 这话一出,刑警们立刻沉思起来。 “还有,”齐宏宇又说:“穆安俊和赵宁好这两个有家有后的,都是在多少闹出了点轰动后自杀,而方未来和郝东旭这俩孑然一身的,却悄无声息的失联了,这里是不是也有什么说法?” 刑警们脸色更加严肃,但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半晌后,还是蔡臻再次开口:“弟娃,你有什么想法?” 仇教导撇撇嘴:“以他的性子,有想法问完后早就说出来了。” “仇教懂我。”齐宏宇大大方方的点头:“我确实想不明白,所以抛出问题大家一起来琢磨琢磨,集思广益嘛。” 听了这话,大家伙儿纷纷点头,然后和左右兄弟轻声讨论起来。 蔡臻抬手看看时间,也轻轻颔首,没说什么。 半分钟后,杨堃率先正式提出自己的想法:“会不会,方未来和郝东旭并未遇害?” “依据?”蔡臻反问。 “没什么依据。”杨堃说:“单纯觉得,这系列案子幕后的主使人,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目的,用什么办法让俩受害人甘心自杀,还闹得那么大,但我觉得他们有点狂,真要想弄死他俩,恐怕也会用差不多的方法。” 齐宏宇似乎想明白了,摇头说:“我跟你看法正好相反。” 正文 第36章 活葬(十三) 瞧见杨堃迷茫的目光,齐宏宇不紧不慢的解释道:“你所谓的狂,在我看来,恐怕是幕后凶手不得已而为之。 正因为他们有家人,有孩子,有朋友,不明不白的失联或者遇害了,很容易引起我们警方注意,不论是以失踪案或是遇害案立案调查,他们都有暴露的风险。 相反,如果能稍稍闹出点动静,在大庭广众之下自杀,我们兄弟伙也先入为主的认为他们就是自杀的,调查上难免不太上心。” “我明白了。”杨堃恍然大悟:“自杀案,我们例行查过后,即使有少许疑点,比如他们都是殡仪馆员工且先后辞职,也不会太在意,只以为是工作性质导致压力太大,最终自杀。 这对幕后凶手来说,还是有一定风险,但却是风险最小的选择了。而另外两人,周围无亲无故,不常跟他人往来,让他们人间蒸发则是最稳妥的路子。 方未来选择,或者说他们通过某种手段让方未来选择在元宵后辞职,规避了因失联而被家人发现的风险,就是最好的明证。这帮家伙,其实是很谨慎一群人。” “是这个理。”齐宏宇赞同:“至于手段……无外乎威逼利诱,幕后凶手可能掌握着他们的关键把柄……不,没什么把柄会让他们放弃自己生命,应该说他们可能认定自己无法与凶手对抗,又被凶手以家人威胁。” 石羡玉再次开口:“这是一种合理可能,甚至说不定就是真相。” 齐宏宇侧目:“你有什么高见?” 他低头,同时抬起双掌,表示自己没话说。 “那么这个问题暂时先到这里,可以确定的是,这四人或自杀、或失联,并非巧合,而是有人在背后布局、设计、引导。”蔡臻说:“他们除了都是短时间从殡仪馆辞职的员工外,还有什么共同点么?” 杨堃试探着问:“都是因为闹鬼事件辞职的算不算?” “算,”蔡臻点点头:“但要更进一步,他们都是闹鬼传闻的主要推手,殡仪馆有阵子人心惶惶,甚至闹到报警,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他们。” 齐宏宇猛地坐直,脑中电光一闪,石羡玉则手上忽紧,夹断了刚摸出来还没来得及点的华子。 两人似是心有灵犀,缓缓扭头,对视一眼。 嗯,齐宏宇只看到两条缝。 两秒后,石羡玉率先问:“师兄,你想到什么了?” “有灵感但没抓住,你呢?” “一样。”石羡玉抬手抓抓有些蓬乱的头发,说:“刚有一瞬间,我仿佛抓住了他们推动鬼故事传闻和辞职之间的关系,但这种感觉还没来得及形成,就消散了。” “等等……推动?”齐宏宇再次触碰到灵感,扭头看向蔡臻:“蔡姐,你刚刚说了推手两个字是吧?” 蔡臻轻轻点头。 “为什么会下这个定义?”齐宏宇问:“根据询问得到的证言推断出来的么?” “嗯。”蔡臻说:“殡仪馆闹鬼事件持续至今也有大半年,基本上人人都知道,但最开始,只有大概六七个人对此十分在意,还逢人就讲。这其中就包括穆安俊等四个人,还有曲浔寅……我知道了!” 同时,石羡玉轻轻握拳,把刚掐断的华子捏成一坨。 众刑警没几个傻子,也先后反应过来。 只剩一脸迷茫的仇教觉得自己跟他们格格不入。 尤其看到就连杨堃都一脸兴奋后,他默默掏了根烟出来点上。 接着又看见赵博没什么反应,心里立刻升腾起些许找到同类的欣喜,然后就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那没事了。 吐口烟雾,仇教一声不吭,降低自己存在感。 但这时蔡臻的目光却忽然飘过来。感受到妻子的眼神,他咬咬牙,挺直了胸膛,用淡定的语气道:“很好,看样子大家伙都想明白了,能力素质都很出众,不愧是刑侦队伍的顶梁柱。那么,羡玉,就由你来总结一下吧。” 他本来想叫齐宏宇,但怕齐宏宇不给他面子。 果不其然,蔡臻和齐宏宇都在翻白眼。 而石羡玉则摇摇头,无奈的说:“仇教导,我还没正式上任呢,你就考校我啊?行吧,那我就说说,在座的都是前辈,有讲不对说不好的,还请大家指正。” 仇教投过去感激的目光,然后瞪了齐宏宇一眼,再战术后仰,仿佛在说:什么是情商啊! “根据师兄的猜测和蔡姐默默走访调查处的结果,我有个大胆的猜测。”石羡玉轻声说:“穆安俊等四人,跟曲浔寅可能是一伙的!之所以搞出闹鬼谣言,根本目的该是掩饰些许不可告人的东西。 但他们做的太过火了,矫枉过正,反倒引来了警方的关注,幕后主使对此无法容忍,不得不动手‘清理门户。” “!!!”仇教双眼瞪大,满脸都写着卧槽。 这时齐宏宇抬手叩了叩桌子,补充道:“漏了一点。应该说,他们恐怕已经暴露了什么东西,导致他们的谋划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昭然若揭了,不干掉他们,整个团伙都会遭殃。” 石羡玉反应很快,立刻点头:“对,否则幕后凶手没必要冒险杀人,即使谋划再详细,两人自杀两人失联,其中依旧可能存在变数,太危险。” “曲浔寅没死,好好的活到了现在,也是佐证之一。”有老刑警也忍不住开口说。 蔡臻也道:“未必是暴露了什么,但凶手应该有不得不动手的理由,而曲浔寅并未涉及其中。又或者说,曲浔寅就是凶手之一。” “这么说,还可能是他们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杨堃问道。 刑警们纷纷颔首,这个推测也靠谱。 仇教眨眨眼睛,随后故作严肃的沉声问道:“那么,这一团伙和昨天的活人火葬一案,是否有什么关联?” 蔡臻看了他一眼,没揪穿,说:“还不好说,需要确认穆安俊他们是不是和曲浔寅一伙的,或者说曲浔寅和那四桩案子有没有关系。” “还有,龚开会不会也涉足其中?”齐宏宇忽然问。 几乎不分先后,杨堃也说:“可我还是想不明白,她干嘛要和龚开害死龚理?就因为她爸那点恩怨?还是杀人成瘾了?” 正文 第37章 活葬(十四)(二合一) 齐宏宇刚说完,就立刻转头定定的看着杨堃。 杀人成瘾四个字如一根刺,瞬间扎进了他的心里。 杨堃被他目光看的心里毛毛的,忍不住问道:“怎么了吗?” “没。”齐宏宇摇头:“你TM提醒了我。” “杀人成瘾?” “不。”齐宏宇再次摇头:“是心狠手辣。” 杨堃眨眼:“然后呢?” “我暂时也想不明白,有些猜测需要验证。”齐宏宇说:“但……就现在而言,推理的环节已经太长了,再继续推演猜测下去也没意义了,因为只要其中一环不成立,全局都将会崩塌。” “所以先到此为止吧。”蔡臻拍拍手,吸引回大家的注意力,说:“现在的情况是,穆安俊等人自杀、失联的事,或许与本案,与曲浔寅有关,但不能确定;龚开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也不好说。 所以……我们讨论下,要不要并案调查,赌上一把。赌对了,或许能找到新的突破口,赌错了,错失机会,耽误了时间,我们将陷于绝对被动,本案甚至可能成为悬案。” 说完,她看向众刑警,等待他们表态。 但大家伙互相瞪眼,谁都没开口,都拿不定主意,这要赌赢了还好说,赌输了代价有点大。 上头要求的是命案必破,虽然没有规定具体的时限,现在也不允许限期破案,但如果无法及时侦破命案的话,他们都会受到上级考核。 倒不会有太大的损失,但也很难受。 半晌后,竟还是仇教开口了:“为什么非要二选一呢?” 蔡臻侧目看向他。 “你们对两桩自杀案也算比较熟,所以并案的事就交给你们了。”仇教导说道:“而这桩案子本身,就交给我们来吧。石队,你同意么?” 石羡玉问:“摇人?” “对,摇人。”仇教导打个响指:“把我们二大队剩下的的兄弟伙也拉几个出来遛遛,只要人手足够了,就没必要二选一,我们可以全都要。” “好家伙。”蔡臻撇嘴:“你们江阳方面抽四个人来协查我倒没问题,但要再拉人过来我可就做不了主了,得跑跑手续,毕竟涉及到管辖权。” “跑呗,你和上头阐明利害关系,他还能不同意不成?”仇教说。 “我们支队长倒是没问题,你们就不好说了。”蔡臻说:“毕竟你是没事找事。” 仇教导无所谓道:“安啦,他们哥俩感情好得很,我跟他说,肯定能同意的。” “你先打电话。” “成。”仇教导便摸出警务通,给领导打了个电话,声音比较小,只听得见半句他和石羡玉都怎样怎样。 简单说两句,他就放下手机,道:“妥了。” “那成。”蔡臻说:“就这么安排吧……小赵怕是累惨了,让他先歇着,我带人去安排工作,你们等会儿,人来了以后找我交接。” “好。”仇教导站起身:“那……羡玉小齐,我们把小赵送休息室去,再一块吃个早餐?” “你们去吧。”齐宏宇说:“我吃过了。等会去哪找你们?” 仇教导想了想:“殡仪馆吧,我让他们直接过来,交接也在那边进行。老婆你看怎么样?” “可以。”蔡臻没意见。 “那我等会也直接过去,对了,记得喊兄弟伙帮我把我的执法记录仪给带上,落单位了。” 齐宏宇说着,走到赵博身边,轻轻推推他,把他叫醒,再和大家打个招呼,就把他拉到自己昨晚睡得休息室去。 轻轻关上门,齐宏宇简单整理了下衣服,便迈大步离开派出所,往殡仪馆走去。 两者虽不挨着,但离得也不算远,三四百米左右,家属在火化完死者遗体后顺路过来办销户之类的手续也挺方便的。 殡仪馆并没暂停营业,只是涉案的焚化炉与涉案人员暂时停职配合调查。毕竟每天都有人离世,自然死亡的,疾病死亡的,长南区范围内过半近期死亡的遗体都会送来这儿火化,轻易不能停业。 但齐宏宇能明显感觉到今儿气氛不太对劲,异常凝重,表情都很不好看。 找两人打听了下口风,原来殡仪馆里又起了谣言,说昨儿的事儿,也是灵异事件,诈尸了,还说那炉子肯定有问题,以后怕是都不能用了。 这些人也算得上高素质人才了,但三人成虎,谣言流传已久还说的煞有其事,又有视频“佐证”,加之昨天的案子,警方没能给个说法,没能取得实质性的突破,一时间难免人心惶惶。 尤其这样与尸体打交道的单位,平时会因为见的多了早已习惯,显得神经大条比常人大胆许多,但真有什么异样,他们往往比普通人更加敏感。 “又是焚尸炉。”齐宏宇从口袋里摸出笔记本看了几眼,暗暗思索:“这一系列的事件,目前表面上看,都与这个焚尸炉有关。同样传言闹鬼的厕所存在感则要弱得多。 昨天兄弟伙盯了一夜,没有任何动静,之前派出所的兄弟伙也盯过,同样一无所获,如果视频不是伪造合成的,就是闹动静的幕后之人暂停‘作业’了…… 要不要进焚化炉看看?” 他有些心动。 不过自己一个人进去他是不敢的,不是怕鬼,是怕人,万一凶手一发狠把他烧死在里头就不妥了。 “先和仇教他们会合吧。” 想着,他走到涉案的焚化间。仇教和石羡玉还没来,他就发了条短信,随后找条椅子坐下,掏出笔记本继续看起来,一遍遍的琢磨现有的线索。 过了十来分钟左右,仇教二人才走进焚化间。 “啪!”齐宏宇五指一捏合上笔记本,开门见山道:“我想进焚化炉里看看。” 仇教导没扯东扯西,也直说:“可以,但要先等兄弟过来,保证安全,到时候我会亲自监督,确保断电,且不允许炉门闭合。另外,你那套装备我也拜托兄弟伙帮你一块送来了。” “行。”齐宏宇嘴角微扬,仇教导除了破不了案,其他方面一向靠谱,是个稳当的老干部了。 …… 十点出头,江阳刑侦支队七名刑警抵达现场,其中两名痕检员,还给齐宏宇带来了执法记录仪和法医勘察箱。 他们见到齐宏宇都挺高兴,笑着打过招呼,齐宏宇则提前到食堂给他们准备好了凉皮,即使想到他们应该已经吃过了早餐。 别说,殡仪馆的凉皮确实还不错。 这会儿他们正人手一份,端着凉皮,边吃边听案情分析,与蔡臻带的一干人手进行工作交接。 他们时不时的看石羡玉一眼,多少有些拘束,因为不知道这位新领导是什么个性子,摸不准以后是吃苦还是享福。 当然也只是稍显拘束,总体还是放松的,石羡玉和仇教导这样的领导手头权力相当有限,没法当真拿他们怎么样,带队伍更多靠的互相尊重。 小会开完凉皮也吃完了,有刑警一抹嘴,看向齐宏宇:“宏宇哥,你给我们透个底,这会儿你是真的两眼一抹黑,还是已经有想法了只是等待验证?” 齐宏宇轻笑,然后顾左右而言他:“我想进焚化炉里瞧瞧,必要时可能还得掏掏厕所,谁乐意陪我?” 两名痕检员抬起头,这本也是他们的职责。 “张哥、华姐。”齐宏宇向他们点头打招呼,又看向仇教导:“那事不宜迟,我们先进去了?” 先前那刑警微微挑眉,但也没追问太多。 仇教抬手示意他别着急,先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才点点头说:“已确保焚化炉内断电,只监控能正常运行,其余功能都暂时停了,安全,去吧。” 齐宏宇便站起身,与两名痕检员走到一旁,穿戴好一次性隔离服和手套鞋套等,便扛着勘察箱走了进去。 有刑警问道:“那我们做什么?” “两人去医院,继续围绕死亡证明的事完成走访调查,”仇教导安排道:“另外,图侦已经给出从化妆间到吊唁厅,再到焚化间这一路上的所有监控盲区,再来两人去仔细勘察一遍看看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 最后三人,继续对相关工作人员及家属加强走访,尽力挖出新的有关死者龚理及嫌疑人龚开、曲浔寅的情报和线索。” “明白。”几人纷纷应答,仇教导就又根据对他们的了解,开始点名,把任务安排到具体的人头上。 …… 与此同时,齐宏宇和痕检员张哥也已走进焚化炉里,而华姐则在外头守着机动,有需要就进来,没需要就“望风”。 齐宏宇打着手电筒,先大致扫了眼焚化炉内设备。 “啧,”张哥吐槽道:“这炉子也真是的,连个灯都没有。” 齐宏宇随心的回:“啥灯扛得住上千度高温啊,装着炸呢?” “我也就随口一说。”张哥道,然后嗯一声:“炉体不大,内部大体呈现半椭球体,底面近圆,直径目测三米,弧顶最高处约三米半,边缘处差不多两米,两侧有宽约半米高三十公分的方孔,怕是把内部灰尘清理出去用的。” “嗯。”齐宏宇则补充说:“炉顶部、底部还有相对密集的进气孔、出气孔,能保证炉内氧气充足,保证燃烧的效果。” 张哥又盯着几个喷火嘴,这次没开口,喷火器不是他擅长的领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齐宏宇同样如此,不再观察炉子里的设施设备,而是打量起环境来。 很快他发现了什么,蹲下身用手电一照,又伸手抠了抠,发现抠不动。 “怎么了?”张哥问道。 “发现点印记,像是金属物品融化后黏连上去的。”齐宏宇说道,同时往别处也照了几圈,发现类似的印记还有不少。 而且许多印记上边还有较为明显的剐蹭痕迹。 继续晃着手电,齐宏宇忽的“嗯”一声,光柱定格在一处角落,随后迅速走过去。 张哥跟着侧目,就看见角落中藏有一枚漆黑的球状物。 下一刻齐宏宇伸手捏向黑球,似乎用了点力,但球纹丝不动。 他没贸然加大力度,而是请张哥过来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同时准备拍照。 张哥从勘察箱里取出游标卡尺等装备,对着圆球勘察了一阵,说道:“这球像是金属质地的,略微变形,应该是被高温熔化导致,底部焊在炉子里了,不过看上去焊的不牢。嗯,直径3.6厘米左右。” 齐宏宇又回头看了边上的印记,若有所思道:“这些印记,就是这颗……或者这类金属球留下的?” 张哥没接话,又从勘察箱中摸出别的装备,对金属球展开勘察。 “这球应该是随某具尸体一块被送进焚化炉里的。”齐宏宇便接着分析:“但这类物品,应该不被允许送入焚化炉吧?除了随身衣物,别的东西都该解除下来才是,回头得问问殡仪馆工作人员。” “还有个问题,”张哥终于接话了:“它怎么会出现在这?不应该遗留在焚尸台上,随着骨灰又一块被拉出去作为遗物交还给死者家属的吗?就算因为某种原因滚落了,也该落在台面附近,而不是跑到角落。” 顿了顿,他又说:“这球面略有些凹凸不平,有碰撞痕迹,而且……怎么说呢,我怎么感觉它这一面被炸过?” 齐宏宇凑过来,盯了半晌,摇头。他不擅长这一块,而且张哥指的痕迹也太不明显了。 张哥解释道:“首先你看,这球表面有两处凹痕,这一面凹痕外周呈现圆形,中间下陷,我推测是它撞到炉壁而产生的这个凹痕,相对也很小很浅,而这圆球质地较软,所以我推测撞击力度不算太强。 但另一面的凹痕,面积就要大很多,也要深一点,目测得有两毫米,而且边缘呈放射状,而且还有很多非常细微的小凹痕,我判断是由爆炸造成的,那些小凹痕则是火药颗粒撞击嵌入形成。 而且,我刚刚就说了,好端端的怎么会跑到这儿来?就算是滚落了应该也在台面附近,这炉子底部可并不平整,没有外力作用的话它不大可能滚到这边来。” 齐宏宇匍匐下身子,瞪大眼睛对着圆球盯了老半天,才说:“倒是看到你说的小凹痕了,但……嵌入的火药颗粒呢?” 正文 第38章 活葬(十五)(二合一) 不等张哥回答,他又反应过来:“噢对,炉子里千多度高温,氧气也还算充足,火药都是可燃物,估计烧光了,遗留不下来。” “是这样。”张哥表示赞同。 “那么问题来了。”齐宏宇表情严肃下来:“哪来的火药?这金属球又是什么东西?从哪具尸体身上遗落下来的?” 张哥回道:“我啷个晓得?” 齐宏宇也没打算问他,似乎只是自问自答,又说:“还有,看炉底的这些印痕,这样的小球应该不少,其它的球哪里去了?” 说着说着,他忽的眯起眼:“印痕上有明显的剐蹭痕迹,而‘灵异’视频中有刮擦声……” 他赶紧摸出笔记本把这条线索记了下来,然后问道:“张哥,这颗小球,能掰下来不?” “能啊。”张哥说着,拿出铲铲戳了几下,发出与“灵异”视频相近的声音,接着黑球就被铲了下来,他拍过照后,递给齐宏宇。 齐宏宇接过,入手觉得手感略微有些奇怪,便用力晃了几晃,然后说道:“这里头……有东西?” “噢?”张哥侧目:“那等会拿出去切开看看?” “中!”齐宏宇赞同,接着说:“再找找看有没有别的什么东西。” 两人便分头行动,各自撅起小翘臀,趴在地上寻找起来。 外边的华姐偶尔探头进来看情况,就瞧见两只or2一左一右爬来爬去。 半晌,齐宏宇又找到一枚球,找来张哥勘察,得出了与之前一致的结论,然后把黑球铲下来。 接着他们再没能找到这类的东西。 而张哥则重新勘察了炉底印痕,发现这些印痕数量当真不少,其中较为明显的有七八个,而被铲干净,仅留下极少极少痕迹残留的,不仔细看难以发现的印痕则有数十。 再加上只见刮痕不见印记的,这个数字还得涨。只不过没有印记,无法确定那些地方是否曾有印痕,因为炉内本身就要定期清理骨灰与其他焚烧后的灰烬残留物。 另外这些印痕多集中在炉顶和炉壁上,炉底也有,但总量少很多,而且炉底处的印痕被铲的相对干净许多。 还有一点,齐宏宇发现印痕存在的位置大多都在角落,距离台子都有一定的距离。而炉内的耐高温摄像机因为套了个带水冷功能的大铁壳子隔热,其有效视角很有限,只集中在焚化台附近。 所以那些动静,摄像头确实拍不到,所谓的灵异事件,能得到解释了。 但…… 这些黑球究竟是什么?或者说里边到底有什么?又哪来的火药?为什么会出现在炉内?既然送进了炉内,又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将之转移走?他们又是怎么进入焚尸炉里的? “噢,最后一个问题好解释。”齐宏宇目光落在方孔上:“这两个孔足够大,完全可以从这里钻进来,只要不胖。” 两人又在焚尸炉里仔细看了一遍,便离开了,张哥打算回头和华姐弄点更高精尖的专业设备进来,再次一寸寸的勘察过一遍。 然后仇教导也走了过来,四人围成小圈,八只眼睛都盯在齐宏宇手里的两颗黑球上。 齐宏宇自然而然的旋了两下金属球,挑眉:“这大小,倒是和掌旋球挺接近的,不过还是略小些,重量上也轻很多。” 说完他又掂了掂,啧道:“还挺轻,跟鸡蛋大差不差的。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得带回去分析分析才知道,肉眼哪里能看得出来啥材料。”张哥说道:“不过它熔点应该不低,起码在一千二百度以上,同时质地稍软……一时半会我也想不到这是什么金属。 黄金倒是质地软,但熔点也只有一千出头,而且这玩意儿看着不像金,不知道是什么。” 说完,他又解释:“这焚化炉内温度一般长期维持在850度到900度左右,停炉保温16小时后炉膛温度依旧能超过400度,工作时温度则会提升到1200度乃至1500百度以上。 不止如此,它最高能加热到3000度高温,不过那样一来摄像机耐不住,它只能在2000度以内正常工作。 所以一般而言炉内温度都会控制在1800度以下,更确切地说,是1200度左右,这个温度性能已经足够在一小时内将尸体焚化为骨灰了。” 齐宏宇微愣:“这些数据你哪里得来的?” “问的啊。”张哥说:“我了解到这焚化炉的型号,就向我高中同学打听了一下,他正好干这个,了解的比较透彻。 而且我们刚刚进去的其实只是主燃室,两侧还有二燃室,地下又有个三燃室,彼此通过排烟管道相连,用于燃烧气体,尽量减少污染……” 他挺乐意给人科普的,但说着说着,发现齐宏宇脸色越来越难看,便停顿下来,问道:“怎么了?” 仇教导也一脸迷茫:“小齐,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了。”齐宏宇黑着脸:“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倒是介绍了部分温度参数,但从没提过停炉保温,以及长期维持850度到900度的事儿……” 见他们依旧没反应过来,齐宏宇说了声,等等,然后摸出手机翻了起来,找到照片,递给张哥,并说道:“这是案发前后焚化炉的数据,你看看。” 张哥纳闷的接过手机,看了两眼后便是一愣:“啥?这数据不对劲啊!怎么可能呢?” “怎么了?”仇教导问道。 “我刚刚说过的吧?”张哥道: “这焚化炉的炉内温度一般维持在850度以上,因为尸体焚化前就会先对炉内进行预热,在焚烧前炉内温度就在600度往上,同时殡仪馆每天火化的尸体其实不少,而焚化炉具有保温性能,短时间内温度不会降下来…… 但仇教导你看这温度数据,竟是40度开始升温的……这倒好解释,可能之前刚刚停炉维护过,但它没有提前预热,这就很奇怪了。怎么,之前没人发现这个问题吗?” “没有。”仇教导见他们的反应,脸色也严肃下来:“我们都不太了解这块,而且注意力也没放上边,但工作人员也没和我们说这事。” 齐宏宇则说:“如果人在被送进炉子前,炉内就有600度以上高温,棺材放进去的第一时间就会烧起来,尔后里头的人受热惊醒,在抵达燃烧器的位置前就会跳出来,此时被发现里头的异常,把人拉出来,说不定还有得救。” 华姐第一次开口,若有所思的接话说:“但如果炉内是冷却状态,棺材就位后再点火燃烧……” “点火后升温很快,但升温不均,等棺材被烧开后,紧跟着就是人的血肉之躯,”齐宏宇表情更加严肃:“正对着喷火的燃烧器……他能跳起来挣扎几秒钟才倒下去都是奇迹了。” 华姐再次问道:“那么……有个问题,焚化炉的保温性是一回事,暂且不谈,但为什么焚烧尸体前要预热呢?” 几人再次看向张哥。 张哥双眼上翻,思索了一阵,放弃,摇头说:“我再问问。” 随后他就走到一边打电话,说了几句后就走回来道:“问清楚了,目的是减少污染。 人体含有大量的蛋白质,低温下不完全燃烧会释放出大量的含氮废气,而内部温度不够,二燃室、三燃室难以确保将含氮废气继续反应,导致后续的净化手段无效。 另外,他还提了一点——这类拣灰式火化机非常自动化,调整燃烧角度靠的是调节燃烧器位置而非翻动尸体,所以诸如火化专用棺材、骨灰等都会遗留在可推拉的平台上,基本不会洒落下来,内部非常干净。 所以……它根本不需要那么频繁的停炉维护、清洁,而且停炉降温后再加热,本身也是一种能源的浪费。” 齐宏宇立刻说道:“仇教导,下令吧,立刻把火化师——就是那个秃顶眼镜控制住,这份数据也是他拿给我的。先前倒是忽略了这孙子,没想到他老老实实的模样背后,竟然还隐藏着这点心思。” “这也不能怪你,先前我们没人发现、也没人想到焚化有问题。”仇教导轻叹口气:“这方面的知识太偏门了,而且对案子而言也不是什么重点,加上他有所隐瞒……” “说这些没意义了。”齐宏宇摇头,强调道:“下令吧,希望他没跑。” “得。”仇教点头并掏出对讲机,说道:“小刘小王,你俩现在立刻把昨天那个火化师给我控制住,他叫秃顶……我呸!他叫黄正清,特征是秃顶,戴个黑框眼镜。” “明白。”对讲机内传来两声回复,不一会儿,就又说道:“人在食堂,我们现在把他带过来吗?” 仇教导挑眉,说:“带来焚化间。” 说完他把对讲机挂回腰间,看向齐宏宇:“咋回事儿?这人还挺淡定的,不会是你想多了吧?还是说他觉着我们无法看破他的小把戏?” “应该不至于吧?”齐宏宇还没回答,张哥就忍不住说道:“他这点小心思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随着调查深入,暴露是迟早的。” 齐宏宇的话被抢白了,干脆咽回去,只点点头。 接着他目光落在手中的黑球上,凝思一阵,把黑球交给仇教导说:“你安排人把这东西送去长南分局,请技术队鉴定一下这是什么金属。” “为啥不送我们那去?我们支队技术队的实力要比长南这边强一截的。” “远。”齐宏宇说道:“长南支队这边也不差,分析个球绰绰有余。” “那成。”仇教导摸出证物袋,齐宏宇把球扔进去,然后将手套脱了,擦擦手上的汗。 随后他便走出去,找到附近的蔡臻,把球交给她,并把齐宏宇的发现与托付转告给她,接着又回到焚化间。 不一会儿,黄正清就被带过来了,小刘等俩刑警可能是不想打草惊蛇,虽一左一右隐隐包夹着他,却并没有上戒具。 “警官。”黄正清微微抬头,镜片泛起一片白光,嘴角扬起,笑道:“找我有什么事?” 齐宏宇转身盯着他,同时从张哥那拿回了手机。但齐宏宇并没第一时间给他看有问题的报告的照片,而是伸出指头快速右划了几下,划到最后张,才翻转手机屏幕,对黄清正说道:“我发现了个好东西,你瞧瞧,这是什么?” 黄清正明显有些疑惑,定眼看去,跟着表情瞬间崩了。 手机屏幕上,正是两枚黑球的照片。 下一刻,他猛地转身,拔腿就跑,同时双手举起,就要对小王用力推去,想把小王给推到一旁。 不想小王侧身半步身子微曲,跟着右手画了个半圆,把他两手格开,下一瞬腿下一蹬,腰上发力,左肩便猛地顶在他胸膛之上,同时左手探出击打在他小腹,又用力一举,借着一冲一撞的力量,直接把他身子举起,在空中滑出了条弧线,狠狠的砸在地上。 黄清正眼毛金星,脑袋直接宕机,而小王动作却毫无停顿,跟着又是一拉一甩,让他翻了个身子,随后直接骑在他身上,反剪起双手扭到身后,冷笑着骂道:“瓜娃子,往哪点爬?” “漂亮的过肩摔。”齐宏宇给小王点了个赞,随后缓缓走来,蹲下身子看向黄正清,笑眯眯的说道:“黄先生,你是不是该给个解释?” “……”黄清正沉默两秒,干脆双眼一翻,不动弹了。 “好家伙,还装晕。”齐宏宇乐了,看向小王,说:“小王,抓紧点,刘哥麻烦帮我把他hai子脱了,我挠他脚底板!” 刘哥嘴角一抽,差点没崩住脸色,而黄清正则无奈的睁开眼,瞪着齐宏宇骂道:“哈麻批!算你狠!” 他倒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扛不住挠痒痒…… 齐宏宇又蹲下身,笑眯眯的盯着他。 “哼!”他别过脸去:“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最好放开我,否则我投诉你们打人!” “负隅顽抗。”齐宏宇说,跟着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起身摸出手机假装打电话,过了三四秒就开口道:“喂,蔡姐,我小齐啊!哎对对对,黄正清抓到了,你告诉曲浔寅,她立了大功,一定给她记上笔!” 黄正清听到这话,双眼瞬间瞪得滚圆。 正文 第39章 天下无毒(一) “挂断”电话,齐宏宇收起手机,好整以暇的看着黄正清。同时背在身后的手对仇教导摆了摆,示意他站远点儿,别乱说话。 现在处于关键期中,说不定能从黄正清嘴里得到真相,万一被他看出破绽就前功尽弃了。 仇教导最大的优点就是自知之明,对此也不以为杵,“乖乖”点头闭嘴,不着痕迹的退后了几步。 而他这会儿正表演着变脸,还怪精彩的。 好一阵青红交替后,他咬牙切齿的骂道:“这臭婊子!她怎么敢的!她不要命了吗?” 齐宏宇略有些奇怪,黄正清的反应似乎不太对劲,他听了这假消息,虽然愤怒,但似乎却是惊愕居多,这会甚至在质疑“她怎么敢”,而非愤怒于“她背叛我”。 这里头有东西啊。 与此同时,不远处仇教导对讲机响起,传出刑警急慌慌的吼声:“报告!报告!嫌疑人脱逃!劫了辆马自达,往东南方向逃逸!重复!嫌疑人脱逃!劫了辆马自达往东南方向逃逸!” “什么?”齐宏宇猛地回头,满脸错愕:“开玩笑呢?脱逃?这年头,还能让嫌疑人脱逃?” 仇教也变了脸色,立刻抓起对讲机,一面往外走一面说:“小齐!这里交给你了,我赶过去看看什么情况!” 黄正清同样愕然,但紧跟着他就反应过来,盯着齐宏宇狂笑:“哈哈哈!龟孙儿!你想套路劳资!休想!傻眼了吧?憨批!” “老实点!”小王手上忽然用力,把他反剪的双手往上抬了抬,冷喝道:“孙贼!你很得意?” “嘶!疼疼疼!撒手!放手啊!”黄正清表情扭曲:“打人啦!警察打人啦!救命啊!” 齐宏宇默默从小刘腰间抽出催泪喷雾,蹲下,对着黄正清。 黄正清似乎知道这是啥玩意儿,瞬间闭嘴别过头,老实的不得了。 见状,齐宏宇深吸口气,又站起身说:“小王,把他铐车上,拜托你和刘哥一块看好他,我也过去看看什么情况。” 顿了顿,他脸色沉下来,严肃道:“我个人建议,持枪在手,子弹上膛,如果有不法分子企图靠近,也好第一时间处突。” “明白!”小王低头看了黄正清一眼,立刻知道齐宏宇这话其实是说给他听的,便赶紧应声,并给小刘也使了个颜色,接着与小刘一块,拉着黄正清被反剪的手硬生生把他拽起来,往外拖去。 期间他又一阵龇牙咧嘴,但看着齐宏宇手中的喷雾,一声不敢吭。 他算看出来了,齐宏宇这家伙不那么守规矩,什么事都可能干得出来。他自认识时务者为俊杰,最怕不守规矩的,没必要找罪受。 目送他们离开之后,齐宏宇又回身说:“张哥、华姐,麻烦你们在这儿守会儿,等我再拉个兄弟过来帮你们看住,你们再进焚化炉勘察。” “行,”张哥拍拍他肩膀:“放心去吧。” 齐宏宇郑重点头,转身离开。 快速跑到停车坪里,就见蔡臻一手抓着对讲机,在停车坪四处游走,边向指挥中心上报情况及求援,边指挥现场民警立刻处突,仇教导在一旁协助。 看了一圈,没见到石羡玉,齐宏宇皱起眉。 等到几辆警车都拉起警笛开了出去,蔡臻暂松口气,走到旁边继续与指挥中心联络后,齐宏宇才上前,对仇教导问道:“仇教,什么情况?” 仇教导脸色漆黑,双拳紧握,强压着怒火说:“我们中出了一个内鬼!” 齐宏宇:“怎么说?” “就在刚刚,有辅警拿我老婆签名的单子去派出所提人,把人弄走了!”仇教导咬牙切齿道: “临上车前被兄弟伙看出问题,没有民警带队,喊住了他们,结果他们立刻冲车上发动了就跑,在门口撞了辆马自达,又抢了马自达离开。” “提人?”齐宏宇锁眉:“提什么人?” “说是提议把龚开和曲浔寅押解回分局去,”仇教导哼了一声,说:“你蔡姐寻思着也成,没多想,签了名,谁料到这龟孙儿是内鬼!MMP!” “MMP!”齐宏宇也跟着骂了一声:“内鬼都出来了,这案子背后的力量不一般啊!” “老子跟他们拗上了!”仇教骂骂咧咧,接着皱眉问:“对了,小齐你说他们为什么要换车?” 刚问完他自己倒是反应过来了:“噢对了,警车上有定位。” 齐宏宇百忙中抽空翻个白眼。 正这时,有名辅警兴冲冲的跑过来,远远地就激动的吼道:“蔡姐!仇教导!好消息好消息!那辆马自达是分期购买的,按揭款还没还清,车上装着有GPS定位装置!” “噢?”齐宏宇眼前一亮,赶紧转身抬肘怼了下仇教导,提醒他道:“赶紧联络该公司,发介绍信协查令等,让他们提供定位信息!” “中。”仇教导赶紧摸出警务通。 吩咐完事情后,他又侧目问:“然后嘞?” “联系交管,请求配合,安排图侦的兄弟伙跟进,结合定位牢牢的咬死这帮嫌疑人。”齐宏宇说:“但负责追踪的兄弟不要咬那么紧,适当保持距离,让他们以为甩脱了跟踪,等他们松懈时再立刻动手。” “明白了。”仇教导颔首,他也知道车辆追逐危险性极大,能有更稳妥的方法自然再好不过。 于是他再次拨通电话,同时摸出对讲机联络指挥中心,两头一块联系。 等他忙活完,齐宏宇才问道:“对了,石羡玉那家伙跑哪去了?一直没见着他。” 他心里还在嘀咕,这家伙不会跑去摸鱼了吧。 “不知道,刚刚还在这儿呢。”仇教导啧一声:“你找他有事儿?” “没。” “那就先别搭理他了。”仇教导摇头:“这交给你,我去指挥追捕,有事电话联系。” “成。”齐宏宇应道:“注意安全。” 仇教没多说什么,转身离开,走到蔡臻边上和她讲了两句,便上了自己的车走了。 与此同时。 石羡玉站在远处,目光透过眼缝死死盯着停车坪,面色凝重无比。 他垂下的右手掌心里捏着手机,屏幕上挂着张照片,上有枚黑色金属球,与齐宏宇先前拍的一般无二。 正文 第40章 天下(二) 齐宏宇若有所觉,缓缓回头,便瞧见了杵着的石羡玉。 他背对阳光,齐宏宇不自觉的眯了眯眼,随后也迈开脚快速走去。 走到近前,不等齐宏宇开口,石羡玉便抬起手机,屏幕朝向他。 “干嘛?”齐宏宇纳闷道。 “嗯?”石羡玉有些错愕道:“以师兄的脑子,看不出问题?” 齐宏宇翻个白眼:“神经病!” 石羡玉皱眉,翻转手腕,跟着嘴角一抽。 得,手机TM的锁屏了。 他赶紧解锁,又把屏幕朝向齐宏宇。 “嗯?”齐宏宇瞬间变了脸色,目光微微流转,落在石羡玉眼缝上:“你这照片,哪来的?” “山沟沟里拍的。”石羡玉说道:“那晚,从滇省调来的兄弟,一人殉职两人重伤,击毙了八名毒贩,却只缴获三枚金属球。” 齐宏宇瞳孔扩大一圈:“你是缉毒警?” “不是,我不久前才通过培训与考核,授予警衔,成为警察。”石羡玉说道:“当时我只是负责协助。” 说完,他收回手机,看着照片,说:“这球外表是钨钢合金,采用液压冲击制成,厚度大约在二毫米左右。” 齐宏宇问道:“里头装着什么?” “二乙酰吗啡,”石羡玉说道:“纯度极高。” “!!”齐宏宇面色微变。 石羡玉则接着说:“切开圆球之后可见,里头有一坨白色物体,质地软,一捏即成结晶碎末,再碾一碾便成了极细的粉,据判断它曾受过高温熔化为了液体,降温后又凝固成固体,所以呈现一大坨的状态。 我们曾经怀疑过这玩意儿为什么会因高温熔化,这毫无意义,现在倒是真相大白了——这些金属球,都是从焚化炉里带出来的。” 齐宏宇反应极快,立刻明白过来:“这个犯罪团伙,通过遗体藏毒的方式来运输这玩意儿!” “很可能。”石羡玉接话:“通过遗体过境、跨省运输,确实是个相当稳妥的法子,虽然量很难提高,但确实非常隐秘。” 有缉毒警自滇省调来,基本可以说明,这批货有流经滇省,可能是滇省中生产的,也可能是经滇省入境。 “谁TM想出来的法子。”齐宏宇骂道:“简直丧心病狂了!” 说完他又疑惑道:“可哪来那么多跨省运输的尸体啊,还有,既然他们有条件接触遗体,并将东西藏进遗体里,那么只要抵达目的地后将东西取出来不就好了,又何必经过一次火化?” “想不通。”石羡玉摇头:“而且这些高纯度的东西,不会直接出售,还要做二次加工掺杂些东西进去,最终流通的‘货’,纯度一般不超过40%。” 齐宏宇眉心紧锁。 片刻后,他又抬头看向石羡玉:“等等……你一个隶属政法委的选调生,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石羡玉露齿笑,但不回答。 齐宏宇也没指望他回答,便主动岔开话题问道:“龚开、曲浔寅和这个团伙有关?” “或许吧。”石羡玉说:“把人抓回来,不就真相大白了么?” 看着他的眯眯眼,齐宏宇有些不自在,便挪开目光,转而问道:“你们盯上这个团伙多久了?” 石羡玉答:“战斗发生在八个月前,不久我就被抽调到公安部门,在警校培训了六个月,又在党校学了一月,前几天收到通知,到你们支队报道。碰到这桩案子,纯属机缘巧合。” 接着他又问:“对了,仇教导呢?我看到他离开了。这会儿他上哪去?” “指挥去了。”齐宏宇说。 “哦。”石羡玉颔首。 …… 中午,技术队传回结论,与石羡玉说的一般无二,金属球是钨合金,熔点在三千度以上,采用冲压技术制成,厚度不厚,质地较软,但延展性强,应该是为了加工及切割而特地合成的合金。 两枚金属球,内里分别含有高纯度二乙酰马飞97克和101克,并未塞满圆球的内部空间,留有一定空隙,或许是为了防止热胀冷缩。 所以齐宏宇先前晃动金属球的时候,能发现其中传出些许异样的动静。 吃饭的时候,蔡姐拿着报告,根本不动筷子,只脸色严肃的看着石羡玉。 齐宏宇敏锐的察觉到气氛有些许不对。 “羡玉,”终于,蔡姐开口了:“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追查这个犯罪团伙有一段时间了?” 石羡玉别过头:“我之前一直在脱产培训。” “行,那我不问这个。”蔡姐脸沉下来,严肃的问:“那你告诉我,老仇和这桩案子有什么关系?” “蔡姐,”石羡玉轻叹口气:“你别问了。你知道纪律的,等案子破了,侦查结束,你自己问他吧。” “羡玉!”蔡姐声音拔高了一些:“老仇失联了!” 齐宏宇猛地扭头:“什么?” 石羡玉眼缝裂开个小孔,脸色同样震惊:“失联?怎么会?什么时候?” “不知道!”蔡姐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呼吸粗重了些许,说道:“刚刚我要找他吃饭,结果怎么都找不到人,警务通、手机都不接,对讲机没回。” “定位呢?”齐宏宇赶紧问道:“定位数据能不能调出来?” 蔡姐说道:“在问,等会才有回复。” 齐宏宇也没吃饭的兴致了,将饭盒往边上一推,看向石羡玉:“仇教导的安危重要,能说的,抓紧都说了吧,我和蔡姐,应该值得你信任才对。” 石羡玉眉心拧出疙瘩,表情有些犹豫。 蔡姐有些不耐烦,深吸口气,就想再开口催促,但这时警务通响了起来,她立刻扬眉起身,摸出警务通看一眼,然后迅速接通:“怎么样,是不是有消息了?找到人了吗?” 跟着,她脸色便一点点沉下去,身子开始微微颤抖。 挂断电话,她深吸口气,扭头盯着石羡玉,咬牙说:“两小时前他开车离开了派出所,往东南方向开去。” “然后呢?”齐宏宇坐直了身子,赶紧问道。 “刚刚,有交巡兄弟发现他的车,就停在路边,车上有血迹,手机、警务通、执法记录仪等,统统都留在了座位上。” 顿了顿,她抬手扶着桌子,大喘两口气,接着说: “他可能……被劫持了!” 正文 第41章 天下无毒(三) 仇教导头上的黑布被拉开,他赶紧眯起眼,漆黑的眸子在眼眶中乱转,打量着周遭的环境。 这是个狭窄逼仄的小房间,采光极差,室内昏昏暗暗,烟雾缭绕。 有个壮汉在他对面,岔开腿站着,对他龇牙咧嘴。 他嘴角微微扬起,跟着迅速收敛,皱眉问道:“你们是什么人?绑架劫持可是重罪,尤其还袭警!不要命啦?” “哟哟哟,这不仇浩轩吗,”身后有浑厚的嗓音传来:“二十年不见,你才爬到教导员啊?连个正科都没捞着,啧。” 声音听着很耳熟,但仇教导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他皱眉说:“老子是四级高级警长,副处!” “呸!”前边的壮汉打了他一巴掌:“谁TM跟你讲级别!老实点!” “呵呵!” 身后那人乐呵的笑了起来,接着仇教导就觉头皮一疼,有只大手揪着他头发往上拉,他眼睛赶紧上翻,可惜什么都看不见。 “你还是那么窝囊。”那人撇撇嘴:“上学时你就是学渣,混进警队里也还是废柴。 仇浩轩啊仇浩轩,我说你是怎么想的?单枪匹马就敢追过来,这不,落我们手里了,真给你们警队丢人。” 仇教导眼珠子一转:“看样子你挺了解我们警队。那我给你个忠告,趁着我没看到你长什么样,我劝你最好把我给放了。劫持民警,你应该知道有什么后果。” “知道啊,捅了马蜂窝嘛。”身后那人撇撇嘴,似有些不屑:“那又怎么样?老子的人已经打死了个缉毒警,不照样逍遥自在?” 说完他似乎给眼前的壮汉使了个眼色,壮汉立马点头,上来便论起拳头往仇教导肚子锤了几拳。 “好了好了。”七八拳过后,仇教导晕了过去,那人喊停:“你下手没轻没重的,别给打死了,咱们还得拿他跟那帮警察谈判,死了他就不值钱了。” 壮汉切一声,甩甩拳头,随后问道:“老板,谈什么判?那帮饭桶又不知道我们在哪,转移了就是了呗。” “你不懂。”身后的人摇头说:“这家伙虽然没本事,但他手下有两把刷子的,他敢追过来,还能发现我们的踪迹,就意味着我们可能已经暴露了。” 壮汉若有所思:“所以你让我把他绑了来,就是准备谈判?” “嗯。”他沉声应道,接着又问:“大夫和画师甩掉尾巴了吗?” “甩了,兄弟伙已经接应上,再十来分钟就可以带过来。”有个瘦汉子站起来回答,接着问:“老板,这俩家伙,怎么处理?” “大夫有大用。”他说道:“所以我们不得不冒险把他救出来……但这龟孙干了傻事,也得罚罚,卸条腿吧,哦不,两条,他有手就行,要腿没用。” “晓得了,我让兄弟伙准备准备,到了以后就动手。” “不急,先让他吃顿饭,压压惊。”那人轻笑。 瘦汉子又问:“那画师呢?怎么处理?” 壮汉一巴掌拍过去,薅了他脑壳一下:“你傻啊!老板没说,你们自个儿拉去好好耍耍,完了处理干净点不就行了么?” “晓得了晓得了。”他也不恼,捂着头嘿嘿的坏笑起来。 “等等!”被唤作老板的人忽然又开口了:“不太妥当,画师也帮我们做了不少事情,功劳是有的,就这样处理了难免让兄弟伙寒心。” “那……”瘦汉子有些失望:“咋个整?” “也先让她吃顿饭,压压惊吧。”老板点上烟,然后咧嘴笑:“再让她洗个澡,兄弟伙也耍的舒服些。” “妥!” …… “目前已知的是,该团伙有十五人。”警车上,石羡玉沉声说:“原先有十九人,八个月前打死了八个,后来他们又补充了四个。龚开和曲浔寅就在其中,当然,这些都算是核心成员,外围不包括在内。” 齐宏宇皱眉:“你早就知道他们的身份?” “不知道。”石羡玉摇头说:“我们只能确认其中十一人的身份,另外有五人只知代号,分别是大夫、画师、灰骨、司机。 现在基本能确定,大夫是龚开,画师是曲浔寅,灰骨是黄正清。司机身份至今不明,只能确定他是该团伙的实际控制者,团伙头目。” 犹豫一阵,他又压低声音:“另外,该团伙中有我们的两名卧底,我不知道他们的具体身份,但仇教导知道其中一人。” “你放心,”开车的蔡臻说道:“车上就只有我们仨,你说话不会被别人听去。” 齐宏宇则问:“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消息?” 石羡玉又犹豫一阵,最后还是说:“我爸是滇省政法委办公室副主任,另外死的那个缉毒警,是我哥,亲的。他将火种传给了我,希望我能把这个团伙歼灭,守护一方安宁。” 齐宏宇脸色微变。 同时强行把刚刚浮起的问题压了下去——就算如此,也不足以让他一调到公安刑警队,就任大队长。 蔡臻脸色也缓和了些许。 石羡玉岔开话题:“仇教导的失联,很有问题,我不认为他会无缘无故的跑出去,更不可能找到这帮人的藏身地点,以至于被他们劫持。” “但他还是失联了。”齐宏宇说:“无缘无故的,这帮人也不太可能劫持他,节外生枝。” “所以这应该是他的计划。”石羡玉说道:“或许是他和卧底商量的,想要把这帮人一网打尽。” “这宝批龙!”蔡臻火了:“就他那脑子,能有什么计划?他是去送死!就算有卧底护着也白搭!” “但仇教导有个优点。”齐宏宇忽然说:“也是绝大多数领导所不具备的优点——他百分百信任我们的能力,从不插手瞎干预,而是选择放手让我们自行发挥,一直坚信只要给我们空间与时间,绝对能破案!” 蔡臻关心则乱,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石羡玉则试探着问:“你的意思是……仇教导相信我们能找到他?” “嗯,他肯定给我们留下了什么线索,或许就在他那张车上。”齐宏宇说道。 蔡臻张了张嘴:“信任……吗?” 正文 第42章 天下无毒(四) 依旧是那间狭小昏暗的小房间。 老板还是站在仇教导身后,问道:“仇浩轩,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我最后给你个机会,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发财?” “发财,好啊。”仇教导咧嘴笑,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谁不想发财?我也想。” “这么说,你同意了?” “不同意。”仇教导摇头:“我是警察。” “警察又怎么样?”老板又揪他头发:“少TM给老子自我感动了,警察只是个职业而已,你一年能赚多少钱?够花吗?只要你点个头,老子保证你一年多赚一百倍的钱,好烟好酒,会所嫩模,想耍就耍!” “被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心动。”仇教导撇撇嘴。 老板立刻露出笑容:“这就对了嘛!” “但你们打死了我们兄弟,加入你们,我没脸见我兄弟伙,没脸见他们的家人。”仇教导话音一转:“别的活还能商量,你们这就算了,我这辈子和毒势不两立。” “你这家伙……” “行了。”仇教导笑道:“省点力气吧,还是那句话,我是警察,你们是罪犯。哪有好好的警察不做跑去当罪犯的道理?” “龟孙儿!”老板怒了:“老子给你面子才跟你讲这么多,你MMP别给脸不要脸!真当老子不干弄死你不成?” “弄啊,我所谓。”仇教导平静的说道: “有句话,你说的很对。我上学时就是个学渣,工作了还是个废物,破案不会,事办不来,话讲不好听,一大把年纪了,才混个教导员,这辈子基本就这样到头了。我倒是挺感激你的,是你忽然劫持了我,给我机会。” “给你机会?”老板冷笑道:“好家伙,你倒是说说,我给你什么机会?你给那帮饭桶留线索了?” 仇教导不答,只自顾自的说:“我一直很相信我的兄弟伙。” 老板皱眉,似乎是在开始考虑要不要撤,却又担心中了仇教的计,一挪窝有了动静,反而被警方锁定。 这时候,仇教再次开口:“我相信他们一定能找过来,抓住你们。” “到时候我一定先弄死你!”老板发狠。 “无所谓啊。”仇教导洒脱的笑道:“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说的相信不是指相信他们能救我,而是相信他们不会让我白死。” “什么?”老板有些错愕。 “所以说啊,我感激你给我机会。”仇教导说:“本来以为一辈子就这样了,却没想到,到头来还有被追授烈士的机会。我儿女一定会为我骄傲的。” 老板眉心拧的更紧了些。 这时瘦汉子不知何时摸了进来,笑呵呵的说道:“老板你搞锤子,干啥子和这宝批龙讲那么多?要我讲直接弄死他就是了。” “弄死了,劳资拿你跟警察谈判?”老板冷冷的斜了他一眼,哼两声,接着问:“大夫和画师到了吗?你不是说十分钟?这踏马都快吃晚饭了!” “害!”瘦汉子忍不住捂脸:“那帮子警察又追上来了,天知道他们怎么咬那么紧……刚刚才重新甩掉,换了个车牌,马上……” 话没说完,有人敲门,几人瞬间闭嘴屏息,竖起耳朵。 外头传来熟悉的声音:“老板!猴子!人带回来了,开门呐!” “是拳手!”瘦汉子嘿嘿笑道:“他刚刚出门接应大夫,老板你看,这不就回来了吗?” 老板松了口气,点头:“行,开门吧。饭菜准备好了吗?” “放心,都准备好了。”瘦汉子坏笑道:“保证让他们吃饱!” “去吧。”老板摆摆手。 目送他走出去后,老板眯起眼,从口袋里摸出墨镜带上,又取了黑袋子罩住仇教导的脑袋,接着不知从哪儿摸出俩造型古怪的面具,给自己和仇教导戴上,这才摸出刀,缓缓弯腰凑到他耳边,语气森然的说: “仇浩轩,老子的脾气算好的,却也没什么耐性了。最后给你次机会,你要再让我生气……说不得兄弟们就得多二两肉当下酒菜了!” 仇教导一脸懵逼:“你给我戴了啥玩意儿?” …… 与此同时,瘦汉子走到门口,搓搓掌心,兴奋的喊道:“来了来了,别喊别喊,催命呢!老板说了,动静小点儿,咱们要低调!” 说着说着,他又咽口唾沫。 画师那家伙长得可标志,他垂涎许久了,如今头儿的军师老板开了口,他非得好好耍一耍不可。 然而刚把门打开,他就忽然感受到一股巨力袭来,接着整个人都被门推开三两步。 “MMP死拳手!”他还没反应过来,刚骂出声,就见两枚圆卜隆冬的东西被扔了进来,叮叮当当的在地上砸了两下,然后…… 轰! 两声轻响,瘦汉子眼前瞬间成了白茫茫一片,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角落了下来。紧跟着,一股极端辛辣的味道将他整个人笼罩,他不由得剧烈的咳嗽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 跟着他就又感受到一股大力,整个人被掀翻,脸被人踩在地上,那人力气贼大,踩的他剧痛无比,随后双手被反剪身后,手腕一凉,被铐了手铐。 “艹!袭击!” “不许动!警察!” “放下武器!双手抱头蹲下!否则后果自负!放下武器!” “老板!你……” 瘦汉子听见阵阵嘈杂的动静,此起彼伏,声音不小,还有人开枪。 但动静没多久就停歇了,只是他双眼仍旧白茫茫一片,宛若瞎子。他猜得到,自己是被闪光弹给闪的暴盲了。 仇教导从房间里走出,一脸懵逼的看着身后的寸头中年人。 “嘿嘿,老仇,别来无恙。”他笑眯眯的说:“你倒是真让我高看了,这样子都没吓到你。” 眨眨眼,仇教导终于反应过来,怒气值瞬间Max:“狗日的刘若锡!你TM 还老子门牙!” “老仇!”蔡臻忍不住扑了上去,拉着他的手,好好打量一阵,瞧见他没事才松口气。 仇教导身子微僵,随后缓缓放松,露出笑容:“老婆,没事。” 齐宏宇远远地看着这一幕,直到仇教导和蔡臻的目光投来,才露出微笑:“仇教导,幸不辱命!” 正文 第43章 天下无毒(五) 仇教导看向他,随后松开抱着蔡臻的手,缓缓走上前来,拍拍他的肩,笑道:“好兄弟,我没信错人。” 齐宏宇笑两声。 这时蔡臻也走上前来,说:“为了尽快赶过来救你,我撬开了羡玉的嘴,他把什么都说了。” “啥?”仇教导一惊,骤然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看向石羡玉,见石羡玉无奈的点头。 “你啊!”仇教导也无奈,说:“幸亏人都在,这个团伙算是被一网打尽了,否则你指不定会被怎么处理……下次别那么任性了!” 蔡臻别过头去,平静的说:“回头我会向组织如实汇报情况的。” “你……”仇教导瞪眼,但很快又轻叹口气:“也好。” 她这算是严重违背了记录,回头记过乃至降级处分恐怕免不了,但这事儿也没法瞒,还是坦白从宽的好。 也像仇教导说的,幸亏该团伙被一网打尽,没有漏网之鱼,否则出了什么纰漏蔡臻指不定要被追究刑事责任。 齐宏宇瞧着都有些怕,自己已经够不讲规矩的了,没想到蔡臻比他更过火些,简直是乱搞。 几人说了两句,齐宏宇便将目光落在除警方外唯二站着的人身上。 “刘若锡,代号老板。”带着仇教导出来的中年男人对他点头微笑:“我和你们仇教导是中学同学,后来都考了警校,不过他考回了老家滇省,毕业后加入缉毒支队。” 齐宏宇抬手敬礼,同为警察,他仍旧敬佩缉毒警与火警。 刘若锡眸子微颤,立正还礼。 这时壮汉也开口了,但他话少很多,只说:“赵德柱,代号拳手,本是石中玉石队长手底下的卧底,后石队长牺牲,组织决定由仇教导临时充当我的联络民警。” “果然罩得住。”齐宏宇嘟哝声,同时也抬手敬礼。 随后刘若锡左右看看,指着门外被控制住的四人——他们四个是在赵德柱下去“接应”的时候,与警方配合抓住的,辅警、龚开、曲浔寅都在,还有个瞧着四五十岁的缺牙男子。 众人纷纷回头,就听刘若锡指认道:“他就是‘司机’,这个团伙实际上的头目,但他一直伪装成外围成员,就像咱们的小弟,任劳任怨、任打任骂,只有大夫、鬼佬和我。 他是鬼佬,打进你们支队的钉子,可惜只是辅警,这龟孙瓜兮兮的,考了几次连笔试都考不过,白搭,司机正筹划着培养自己儿子代替他,到时候他就没用了。 这是大夫,在医院上班,团伙里最主要的核心之一,主要对从境外取得的半成品与材料进行再加工,那些东西纯度太低了,总有些‘高端’客户想要高纯度的,自己拿回去鼓捣鼓捣,这种时候就要用到他。 这是画师,在殡仪馆,主要负责收球,算是个中转站吧,没什么大用,之前她手底下人差点暴露,还搞出个灵异事件,司机很生气,当时就想把她处理了,最后决定给她个机会,让她把出问题的人解决掉。” 指证过程中,四人都一脸怒容,骂骂咧咧的,但压根没人搭理他们,闹得凶了缉毒警便给他们一脚,让他们老实点。 齐宏宇想了想,问道:“这些黑球是怎么回事儿?” “害,这些球也都是大夫搞的,”刘若锡说:“说白了就是质地比较软但熔点巨高的钨合金,里头装高纯度的面儿,在一边贴个威力还过得去的炮仗,裹层铝箔纸,塞进尸体里头。 到时候尸体被火化,炮仗砰的一下点着,这球就被炸到一边了,不至于留在台子上又和骨灰一块被拉出去,等炉子熄火了再操控个耐高温的铲车一样的机器人进去把球铲了带出来。” “原来如此。”齐宏宇恍然大悟,怪不得印记到处都是,球上还有爆炸留下的痕迹。 那些印记估计就是铝箔融化后留下的,不过其中的大头应该都融化后烙印在焚烧台上了,黄正清肯定定期清理过台面,否则时间长了,上边的铝越聚越多,很容易引起怀疑。 解决了部分疑点,其它的疑惑同时浮上心头,齐宏宇便继续问:“你们是利用遗体来运输这些东西的吧?” “嗯。”刘若锡点头道:“医生有条件接触到大量的病死者,小心点的话往遗体里塞东西不难。” “那为什么要选择这么做?”齐宏宇纳闷道:“遗体一般不会碰到检查,只要你们塞进去回头再取出来就万事大吉了,万一碰到检查,几个金属球也根本瞒不住,你们这不多此一举么?提高了成本不说,能运的东西还少了。” “关键就是,塞进去容易,取出来难。”刘若锡摇头:“从遗体被送走以后,到进焚化炉之前,根本没法再近距离的接触到遗体。 画师和灰骨可以,他俩一个入殓师一个火化师,但他们也都是在监控下干活,总不能把遗体给剖开吧?就只能借助焚化炉。” “原来如此。”齐宏宇恍然,他对遗体运输火化这一块了解的还是太少。 这时蔡臻开口了:“我还是想不明白,就算医院每天都死人,就算龚开比较容易接触到遗体,量也很难大到哪里去吧?而且,只是从医院到殡仪馆,这么短的路途,需要搞的这么麻烦?” “医院到殡仪馆,运的只是高纯度的成品,只占生意中很小的一部分,甚至根本目的不是为了赚钱,而是搭建人脉。”刘若锡有问必答:“大头是从境外拉进来的货,把遗体肚子掏空,能塞不少黑球进去。” “你们哪来的那么多遗体?” “这里没有,境外有啊。”刘若锡摊手:“外头死了多少人你们心里有数的吧?” “WTF?”齐宏宇浑身汗毛炸起:“你们把外头那些病死者的遗体给弄进来了?” “不可能!”刘若锡还没开口,蔡臻就道:“跨省运输遗体还算方便,跨国就太过麻烦了,基本只能就地焚化之后带骨灰回来,病死者更不可能,遗体疫检都通不过,而且一查你们就暴露了。” 正文 第44章 天下无毒(六) 齐宏宇反应过来,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便又疑惑的看向刘若锡。 “是这个理没有错,但这种情况下,我们不需要把遗体弄回来。”刘若锡摊手说道:“我们先到山沟沟里找人,说我们有朋友死外头了,弄不回来,希望他们能帮个忙,证明下是他们的啥子亲戚。 然后我们再到外面,找到无人认领的尸体,要把尸体带回来,他们当然不会同意啊,就会建议我们就地火化后再把骨灰给带回去。 我们再表示在那里人生地不熟,请他们帮帮忙,然后就能在他们的见证下到火葬场焚化尸体,然后光明正大的把骨灰和金属球一块入殓装进骨灰盒里,简单快速的检测完后就能带回来。 嗯,境外很多地方,对火葬的环保意识没那么强,遗物什么的也都完全可以跟着遗体一块烧,然后跟着骨灰一块拉出来,装进骨灰盒。 这点他们也是知道的,看到黑球也不会起疑心,只当是金属佛珠之类的东西——这玩意儿在那边太常见了,而之后的检测,也主要是针对人和随行的物品,对骨灰盒不会太仔细查,这不就成功混进来了吗?” 齐宏宇张了张嘴。 刘若锡接着说:“当然,那边用的金属球不太一样,没那么大颗,伪装成佛珠的样子,一次能弄个几十粒,总共也就几斤,这么带的都是相对比较高端的货,而且也不能弄的太过频繁了,太频繁会令人起疑的。 很多相对低端点的货,他们就在火化完后,直接掺进骨灰里,拌一拌,也不容易被查出来。另外还有很多相对常规的法子,我这里就不多说了。”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至于殡仪馆,送去殡仪馆的都是高端货,都是大夫制作或者提纯好的,基本上他们只负责埋和铲,然后让买家自己来拿,之后的运输跟他们无关。 偶尔有些是司机也要巴结的对象,他们也会亲自从殡仪馆里拿上球后直接给送过去,但都不会从大夫这拿,一定要经过殡仪馆。” 齐宏宇问:“为什么?” “这是对大夫的保护。”刘若锡说道:“这个团伙里,司机地位最高,但隐于幕后,我的地位其次,站在台前,充当军师角色,其次就是大夫了。 他掌握着制作和提纯的技术,是专业人才,就算其他人都被一锅端了,只要司机跟大夫还在,这个团伙就不算覆灭,所以大夫提出了这么套流程,司机也同意,因为这么做麻烦归麻烦点,但能最大保证大夫隐蔽和安全。” 说完,他拍拍手,道:“行了行了,我知道的基本都告诉你们了,这次机会难得,大夫落你们手里了,司机也在这儿,得亏老仇能把握机会,果断的出了手,这个团伙可算被捣毁了。” 石羡玉忽的抬头:“我有个问题。” 刘若锡挑眉:“这个眯眯眼是谁?” “咳咳,我给你介绍下,”仇教导干咳两声,岔开话题:“石羡玉,石中玉的弟弟,目前暂代我们大队队长。” “噢?石队长啊,失敬失敬,你哥哥是个大英雄。”刘若锡连道,接着又点头说:“有什么你尽管问就是了。” “听你刚刚的话……”石羡玉问:“只要抓住司机和大夫,这个团伙就完了,是吧?” 齐宏宇忽的回头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 刘若锡则笑眯眯的点头:“是这样没错,其他人都不成气候,硬要说的话我也算主心骨之一,但我是警察,只要他俩落网,我能立刻把剩下的人聚拢起来一网打尽。” “那问题来了。”石羡玉点点头:“这么久了,为什么不行动?” “啊?”他不明就里。 齐宏宇默默的掏出手铐,看着刘若锡,说:“听你刚刚指证,你是知道大夫和司机的身份的。” 刘若锡面色骤变,刑警们则猛地回头盯着他,拳手赵德柱愕然半秒,也立刻踏前两步。 “不是,你这什么意思?”他有些慌了。 “你恐怕做好了两手准备吧?”齐宏宇盯着他:“要这次该团伙被一网打尽了,你就放了仇教导,配合我们行动;如果我们没能取得成功,你就干掉仇教导继续当你的老板、军师。” “你别胡说!”刘若锡激动的吼道:“龟孙子血口喷人!老子当了这么多年卧底,是你能随便抹黑的?” “你不是卧底!”拳手赵德柱忽然说道:“我想起来了……卧底应该是你堂弟,昨天晚上被你叫走,到现在都没出现。” “胡说八道!”刘若锡暴跳如雷。 赵德柱不理他的嘶吼,自顾自的说道:“你想怎么取代你堂弟的身份?指纹?暗号?组织关系?还是别的什么?” “你胡扯,你……” “我早就怀疑过你堂弟的身份,只是怕以防万一,加上组织纪律,始终只是默默关注他,偶尔出手帮他打打掩护。”赵德柱轻轻摇头:“他虽然只是外围成员,但还是太年轻了,经验不足,比起我太容易暴露。” “乱讲!乱讲!”他骂道:“我上线是滇省缉毒支队三大队队长庞海,我代号秃鹫,你们自己去找我上线求证!老子卧底这么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怎么敢这样抹黑中伤我!我……” “老板……放弃吧。”这时,门外的司机忽然嘿嘿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的大金牙:“刚刚还真被你给镇住了……现在想想,你根本不可能是卧底。” “MMP!龟孙你别想冤枉我!”刘若锡死死盯着司机:“你就是想托我下水!没门!组织会还我清白的,我……” “知道我这么多年为什么从来没怀疑过你吗?”司机不理他说什么,自顾自的问道,然后自问自答:“因为是你跟我一块白手起家的啊! 是你手把手教会了我很多东西,跟我一起走南闯北,打下这份基业……嘿嘿嘿,哪门子的卧底,会跟一个小混混共同创业?钓鱼也不是这么钓的吧?” “刘若锡,”冷眼旁观好一会儿的齐宏宇,此时有了明确的判断,他抬起手铐,冷冷的问道:“你是配合我,还是要我用强?” 正文 第45章 天下无毒(七) 刘若锡被带下去后,没撑太久,很快招了。 就像赵德柱说的那样,他不是卧底,他堂弟刘宇昆才是,他关注刘宇昆很久了,只一直没确认,毕竟是堂弟,从小在他们家寄养,他看着长大的,他干这行后没什么精神寄托,已经把刘宇昆当成了半个儿子。 直到昨中午,大夫龚开在每日例行的“垃圾短信”中忽然回复了“TD”,他们意识到大夫处境有些麻烦,尔后刘宇昆活跃起来,他才真正确定了心里的猜测。 对他这样的人而言,亲情什么的一文不值,只要敢阻碍他发财,就算是儿子也能干掉,确定堂弟是卧底之后,他就决定动手了。 但他多了个心眼,逼堂弟说出自己的代号和上线、联络方式,以及证明自己是卧底的证据,以便给警方传递些假消息,避免团伙被捣毁,而且真到了那一步,也能给自己留条退路。 堂弟“招了”,只在证明自己是卧底的证据那里做了假,报了个所谓的接头暗号。 实际上他是有指纹和DNA留存在原单位的,刘若锡也问了指纹的事,他说自己要做卧底,改过指纹,本就和留存的不一样。 刘若锡将信将疑,但与上线取得联系,试探过认为没有问题后,便信了。 齐宏宇推测堂弟是想将计就计,上线很快会猜出卧底有问题,然后根据定位把刘若锡抓了。而那时候,堂弟察觉到刘若锡知道团伙的一切秘密,抓住刘若锡,就能从他嘴里得知司机和大夫的身份,并掌握该团伙犯罪的证据。 这个团伙之所以迟迟未能捣毁,归根结底,就是司机与大夫身份不明,刘若锡也没法抓,只要三人之一落网的话…… “到了最后一刻,刘宇昆心里恐怕还是在想怎么捣毁这个团伙。”齐宏宇轻叹口气,摇摇头,又咬牙切齿道:“仇教导说得对!这帮家伙统统都该死!迟早有一天,得把他们一个个毙了给兄弟伙陪葬!” 刘若锡足够聪明,却也爱自作聪明。他看见仇教导,便猜到他们完全暴露了,昨晚刚想准备退路,今儿就能用到。 他猜测团伙里还有卧底,却猜不到是谁,因此最后关头,还是做好两手准备,故意当着大家面拖延时间,说什么最后一顿饭,其实只是试探。 要么试探出卧底干掉,要么作为伏笔,回头被捣毁的时候翻出来,喊一声自己人。 可惜他什么也没看出来,直到最后一刻,拳手下去接应,他才隐约猜测拳手或许有问题,但这时候他已经没得选了,只能抱着侥幸心,作为“卧底”登场,顺便保护好仇教导。 后边戴的面具只是普通面具,他们平时和人交易用的。但无所谓,反正仇教导看不到,可以骗他说是早就准备好的防毒面具,回头顺手处理掉就好。他猜到警方可能会用闪光弹、催泪弹等东西强攻,结果还真让他猜对了。 得益于黑口袋和面具,再加上刘若锡第一时间把仇教导拉到通风口迎着吹,他俩没怎么被呛到。 得益于短短一天时间内的下意识布置和埋线,拳手刚开始都被他唬住了,以为他们兄弟俩都是卧底,但被石羡玉和齐宏宇揪穿后,拳手很快反应过来。 逆境之下,仓促之间做的决定和计划,确实难保证万无一失。 片刻,仇教导走过来,看向齐宏宇,欲言又止。 “怎么了?”齐宏宇问道。 “都问清楚了,”仇教导叹息道:“刘宇昆才二十四岁,留了个遗腹子,七个月了。” 齐宏宇张嘴,忽然觉得心里堵堵的。 “而且……他父亲也是缉毒警,但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就都被报复性袭击害死了,只有他活下来,为了保护他,对外只能宣称是车祸,但他心里一直门清。”仇教导继续说:“他们一家,可以说满门忠烈。” 齐宏宇缓缓拉了条椅子,坐下,半晌无言。 仇教导给他递了根烟,他结果、点着。 “龚开也招了。”仇教导接着说道:“想撬开他的嘴,也没那么难,他现在根本没法抵赖。 嗯,他爸,怎么说呢,龚理并不像我老婆调查的那样假耿直,他是真直性子,所谓假耿直,都是他故意传出去的,为他老婆撒气——被龚理‘得罪’过的人,确实大多都是垃圾、蛀虫,包括龚开他老婆。 只不过,可能是因为大多数人都具有不同程度的劣根性吧,很多人不愿意承认真的有那么纯粹的家伙存在,对伟光正的一面,下意识的都以为是假的、装的,是人设,再有龚开推波助澜的流传,呵呵。” 齐宏宇终于开口:“他为什么要杀自己父亲?” “因为制毒的事情暴露了。”仇教导掐灭烟头,说:“龚理要大义灭亲,告发龚开,龚开只能假意要在父亲的监督下自首,暂时稳住他,然后提取了苯来麻晕龚理,用同事账号开了脑溢血病例和死亡证明。” “同事能帮他?” “一名医生,四名护士,是他手下,该团伙外围成员。”仇教导说:“有暴露风险,不帮不行,只能沆瀣一气——财帛动人心啊!” 齐宏宇沉默片刻后,才接着问:“那尸斑呢?” 这是齐宏宇最在意的疑点。 “那不是尸斑,是烫伤,蒸汽烫伤。”仇教导说道: “他不敢让人急救,就用五六十度的蒸汽熏龚理的背,造成低温烫伤,只红不肿,加上蒸汽会扩散及降温,只要把握好蒸汽温度、熏烫距离还有时间,就能造成这样的红斑,他用兔子试验了好几遍。 既然尸体已经出现了尸斑,自然就没有必要再抢救,因为没有抢救的价值了,临床死亡证明可以直接开具。” “……”齐宏宇微微握拳:“这家伙思路挺灵活,真是个小天才,可惜没用在正途上。那曲浔寅拍的照片呢?怎么解释?” 仇教导好好的满足了一把倾诉欲:“这个就纯属巧合了。她确实每具尸体都会拍照,在电脑上研究会儿,然后再定妆,这是她的一个小习惯,也算是个职业技巧吧。 如她所说,她入行没多久,之前殡仪馆这块只有黄正清负责,她后来才加入协助的,而在入行当入殓师之前,她是‘老板’刘若锡的情妇。” “原来如此。”齐宏宇呐呐道。 “你或许对火葬过程也有疑惑,”仇教导意犹未尽,接着说:“为什么焚化炉没预热,就直接火化了?” 齐宏宇立刻点头。 仇教导板着脸说:“龚开特地交代的,他担心焚尸炉里温度不高不低,尸体一进去就应激跳起来了,所以要求冷炉进去,瞬间开启最大火力,给父亲个痛快。 黄正清不知道这事儿,龚开没说,他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自己要害父亲,哪怕这些人也都是禽兽,有手下和曲浔寅知道就已经够了。嗯,黄正清和曲浔寅都是这时才知道大夫是龚开的。 黄正清也不以为意,反正没人在乎焚化炉这点数据异常,而且过几天焚化炉数据就会被覆盖,谁也发现不了,发现了他也可以说是操作失误,算不上大事,关键大夫难得有所求,他乐得满足。 但龚开都没料到,在焚化炉最大火力下,龚理竟然没瞬间死亡,还是应激跳起来了,他不知道龚开和龚理的恩怨,当时一心想着救人,后来我们展开调查了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听到这,齐宏宇终于把一颗颗珠子串联了起来,恍然大悟。 但他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龚开为什么不直接杀了龚理,非要弄得那么麻烦?” “他说,毕竟是父亲,动不了手。”仇教导说着也翻了个白眼:“烧死就不一样了,那是黄正清动的手,跟他无关。” 正文 第46章 处理 齐宏宇久久无言。 这是什么鬼奇葩言论。 自欺欺人也得有点儿限度吧? 过了半天,他才无语的翻个白眼,接着似反应过来什么,猛地一皱眉,侧目看向仇教导问:“为什么忽然跟我讲这些?你不会只是单纯的想倾诉吧?” “噢,因为刚刚你的处理结果也下来了。”仇教导说:“警告处分,并处离岗学习处理,十五天,每天一篇检讨,一篇学习记录,期间不得插手任何案件的侦办工作。” 齐宏宇瞪大双眼。 仇教导拍拍他肩膀:“就当给自己放个假吧,好好休息一阵。” “这假代价有点大……”齐宏宇抬手扶额:“平时考核没有了……年终奖也没有了……” “当初劝你你不听,不该早就料到这个结果吗?”仇教导翻个白眼,跟着也叹了口气,说:“我老婆也被你连累了……” 齐宏宇抿唇。 接着仇教导再次点根烟,回首塞进他嘴里不让他说话,继续道:“她也活该,本来顶多离岗学习个三天,现在好了,又出这档事,处理起来怕是比你还重得多了。” “呸!”齐宏宇拔出烟,吐了口唾沫,又道:“仇教导,蔡姐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你这么说她,有点拔屌无情了吧?” “拔……!拔你妈!不会说话就闭嘴!烟都堵不住你嘴!”仇教导没好气的骂道: “你们俩一个都不让人省心!一个个都不讲规矩!老子说过多少遍?有用?一个个都我行我素,不顾大局!这下遭处理了吧?lailai的,我就纳闷了,你俩是母子不成?都TM一个性子!” 齐宏宇翻个白眼,跟着身子微微一僵。 那片被他依靠工作而强行压下的疑云,再次将他笼罩——齐清安并未生过孩子,显然也不会是他生母。 那么他生母是谁?或者说,他是哪里来的? 冉秋生跟他之间又究竟是怎么回事?凃欣欣也说过,世界上不可能有相差二十五岁的双胞胎,而他又不是冉秋生的克隆体,那他和冉秋生的基因为什么会一致? 想着想着,齐宏宇整个人又茫然起来。 而且渐渐地,更多疑点浮上心头——冉秋生分明是个极精明且谨慎的人,自己最近数年都没能捉到奸,徐媛萍她老公怎么发现的?当真是徐媛萍这边暴露了么? 他又怎么会偏偏就对一个模特动手动脚,还对人口出狂言呢? 当真是酒壮怂人胆么? 另外,冉秋生就这么轻易的死了?还有,他若对母亲有感情,为什么迟迟不肯火化母亲遗体?若没感情,他这些年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他向来不是个贪财的人,更不会无故滋事,母亲脑溢血猝死,死因明明白白的,他怎么会忽然搞起医闹,要医院赔偿? 近几个月以来这段时间,他的这些行为,都太过反常了,与自己印象中的继父完全不同,仿佛换了个人一般。 “小齐?小齐!”仇教导接连喊了他几句他才反应过来。 他茫然的看了眼仇教,又察觉到手里有烟,便下意识的抬手往嘴边凑。 “别抽了!”仇教赶紧一巴掌把他烟头拍掉,骂道:“都烧到烟屁股了,还抽!你怎么了你?忽然就像丢了魂似的。” 齐宏宇嘴唇蠕了蠕,想说些什么,却觉喉头干涩非常,什么都说不出口,只得摇摇头。 仇教导莫名其妙,又给他递了根烟,然后嘀咕道:“这处理也不算重啊,你应该做好心理准备了……” “不是这事儿。”齐宏宇摇摇头,又站起身,说:“忽然没什么心情,我先回去休息了,有事儿再叫我吧。” “你真没事了?”仇教导跟着起来,盯着他:“小齐,这么多年了,我自认对你还是了解的……这不像你,到底怎么了?跟我说说吧,或许我能帮上你什么。” “不用了。”齐宏宇再次摇头,想了想,又改口:“过一阵子吧,我现在就想自己一个人静静。” 仇教导担心的看了他两眼,最终还是点头:“行。” “对了,”刚走出两步,齐宏宇又想到件事儿,顿足,问:“离岗学习,是在哪?支队?分局?还是市局?” “支队。”仇教导说道:“我会给你安排间学习室,法医科那边,我也会帮你说清楚情况。” “成。”齐宏宇摆摆手。 “警告处分的期限就六个月,”仇教导不放心,又说:“很快就过去了,你别太往心里去。” “晓得。” 目送齐宏宇离开,仇教导缓缓摇头,跟着又想到自己老婆,站在那一阵咬牙切齿,暗骂:“这娘们儿!咋就那么不知好歹呢?!” 又想到蔡臻焦急的样,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些许笑容和无奈,嘴里又重复:“这娘们儿,咋就那么不知好歹呢?” “说谁呢!”蔡臻不知何时站到了身后,细眉倒竖,怒视着他。 他嘿一声,傻乐着喊道:“老婆!” “呸!”蔡臻啐了一口唾沫:“肉麻!” …… 齐宏宇来到了公墓,找到工作人员,付了尾款,给父母下葬。 此时天都黑了,工作人员已下班,让明天再来,但…… 他给的太多了。 下葬完,已是深夜,他又买了两瓶黄酒,些许水果,几叠纸钱。 父母俩,都喜欢嘬点小酒,印象里父亲惹母亲生气了,就会跑到厨房,温壶黄酒,加点话梅和醪糟,献宝似的端给母亲,然后又是揉肩又是锤腿,笑眯眯的说上几句好话,两人就和好如初了。 回想起来,他们该是很恩爱的吧。 除了父亲老拈花惹草这点,母亲要因这事儿生气,没三五天哄不好。 但再仔细琢磨琢磨,母亲的态度也有些不对味,男人出轨,岂是三五天就能过去的? 自己为母亲出气,还被揪过耳朵,依稀记得她当时眼含泪花,捂着嘴一个劲的说他不懂,他不服气,母亲就拧他耳朵。 “妈……老汉,”齐宏宇叹口气,拧开酒瓶,问道:“你们夫妻俩,到底在瞒着我什么呢?” 等不到回答,显然也不会有回答,他摇摇头,抬手倒酒:“妈,您最喜欢的黄酒,可惜没有话梅,也没醪糟。” 他又拧开瓶新的,再次倾倒:“放心喝吧老汉,没掺头孢,我忘带了。” 抬头,一点火光在群山之间酝酿。 天快凉了。 正文 第47章 回家 睁开眼,大片大片的稻苗挤入齐宏宇的眼眶,空气中也弥漫着淡淡的泥土芬芳。 还有阵阵猪屎味。 他瞬间有点儿迷茫,自己就借晨曦下了点酒,怎么就…… 噢,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去找仇教导报备回一趟老家,然后就到汽车站买了票。 那没事了。 “我TM回老家干啥来着?”齐宏宇敲敲脑壳,有种趁着酒醉把自己卖了的感觉。 印象中,自从刚读小学那年外公外婆也搬到城里,自己就基本没回过老家了。上次回去还是十年前,外公外婆去世时,他和爸妈把二老骨灰送回去。 二老没的有些儿戏,自驾跑去北国冰屋弄烧烤,然后双双死于一氧化碳中毒。 但再仔细想想,继父和母亲去的也很突兀,越琢磨越迷惑,总感觉自己被疑云笼罩,以至于有些杯弓蛇影。 希望只是在和空气斗智斗勇吧。 感觉自己思路有些跑题了,他又赶紧聚拢精神,并很快想明白,他应该是回来探寻身世的。 还没记忆的时候,母亲就带着他跑到主城了,据母亲说,那会儿他才刚出生,还没满月。 母亲从没说过生父,他以前猜那个狗男人或许是在母亲怀孕时跑了。 但齐清安没怀过孕啊。 这次回老家,他就想弄清楚当年母亲是从哪弄来的自己,又为什么biu一下就跑山城主城区安家,再也不回去了。 也正是因为她不回家,外公外婆才搬来主城区住,但印象里走动也不多。 依稀记得,自己和外公长得还挺像的,尤其鼻子和眉毛,简直一模一样,反倒是和基因近乎一模一样的冉秋生找不到什么共同点。 一路就这么想着,田野很快就被抛到身后,路上零星闪过几栋房屋楼宇,并渐渐密集起来。 乡土气息依旧浓烈,但猪屎味消失了。 山城很大,八万多平方公里,只比韩国小一圈,既有繁华的中心市区,也有发展势头强劲的县城,还有大面积的贫困村,乃至完全没被开发过的山林,一路上出现什么样的景象都不足为奇。 十一点多,大巴才抵达老家县城。 “所以回老家为什么不坐高铁,一个半小时就能到……”在汽车站门口,齐宏宇边吐着自己的槽,边嗦着小面,还边打量着这座完全没印象的县城。 相比山城,这儿地势相对平坦,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城市建设规划的相当不错,仿佛置身大都会一般。 可惜城区范围太小,唯有长江两岸巴掌大点地方,肉眼就能看到边缘,城区和乡下存在一道明显且突兀的分割线。 嗦完面条,他也靠着万能的网友找到了回家路径,一抹嘴就再次登上城乡巴士。 颠簸一路,再下车,就是两点了。 顶着艳阳,望着小路上的羊群,齐宏宇满脸迷茫。 他完全不知道自家有什么亲戚,本想先去乡政府或者派出所问问,然而导航把他带到了山上…… “MMP我就不该这么贸然回来!”想着,他左右瞧瞧,终于在羊群尾巴处瞧见个人影。 齐宏宇赶紧小跑过去,开口问道:“带锅,问个事,派出所啷个走噢?” 一面说,齐宏宇一面习惯性的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他戴着顶破草帽,佝偻着身子,穿件发黄的白色背心和裁了一截的迷彩裤,胳膊皮肤稍显松弛但肌肉还扎实,脚下踩双解放鞋,皮肤黝黑,看着大概有六十岁。 最有特色的是他的脸,或者说那颗脑袋,方方正正,又布满沟壑,像个木头桩子。 出于礼貌,齐宏宇目光只一扫而过,然后停留在他鼻尖处。 听到招呼声,男人也看了他一眼,嘴一咧,唇边的横纹炸开,瞧着竟有些狰狞可怖。 齐宏宇自认不以貌取人,但看着他这模样心里还是有些不适,幸亏能很好隐藏住,脸上不露分毫,甚至还挂着假笑。 “派出所?在山那头,顺着路一直走就是了,有点远。” 回答完男人又问:“小伙子不是本地人吧?去派出所做啥子?” 想了想,齐宏宇有保留的说:“去办点事,我爸妈没了,要去销户。” “哎?” “我生在这儿,不过很小时就跟爸妈到城里了,一直没回来。”齐宏宇又解释说:“刚刚才从县城坐车下来。” “那你下错咯,要在山那边下车才对。”男人说道,跟着凌空一甩羊鞭,呼喝两声,把掉队吃草的羊赶前去,又说:“跟我一路吧,我正好也过去。” 齐宏宇想想,他不算太赶时间,有个伴也好,便点点头。 这男人看着挺可怖的,但人似乎还热心。何况自己也是大男人,还是个警察,也不怕他什么。 男人再次咧嘴,笑问道:“小伙子,你爸妈叫哪样名字?住在哪点?” “我老汉不是这里人。”齐宏宇说:“我妈叫齐清安,南沟村的。带锅咋个称呼?” “齐清安?噢!勒个女娃娃啊!”男人露出回忆的神色,然后眯眼笑了起来。 他该是笑的很灿烂的,但配上这张脸,看着更可怖了,令人生畏。齐宏宇甚至能想象到,这里人恐怕都是拿他来吓唬不听话的小孩儿的…… 但他认识自己母亲,看上去好像关系还挺近? 尔后他又满是感慨:“啷个年轻,就这么没了……讲起来她还是我堂姑,你这声带锅叫的没错。” “哎?”齐宏宇一脸懵逼。 路上捡了个亲戚? “我叫齐平路,你喊我平路锅就好,叫带锅也行。”他说道,接着又补充说:“记得你才出生没得几天,就让勒个女娃娃带走了,不认识我也很正常。你们这些年在城里过的咋个样?还行吧?” “还行。”齐宏宇回一句,同时在心里嘀咕:前一嘴还说堂姑,后一口就又成了女娃娃,看来他们亲戚关系也不是很近,怕隔了好多代了,再过去那么多年,怕什么也记不清了。 不过左右无事,问问也好,齐宏宇便问:“带锅,我想问你点事儿……你跟我妈熟吗?” “熟啊。”齐平路点头:“南沟村每一家我都熟。” 这话齐宏宇本能不信,以为只是吹嘘。 然后就听他说:“我是南沟村的村支书,当了三十年咯。” 正文 第48章 姨娘 齐宏宇眼前一亮:“能跟我讲讲我妈的事吗?” “她呀,很活泼的一个女娃娃,可惜天生有点跛脚,人又长得瘦小,嫁不出去。”齐平路一面回忆,一面说:“也不能讲嫁不出去吧,关键是她读了大专,眼光高的很,条件差的她看不上,条件好的看不上她。 当时叔公一家急得哟,天天催,天天张罗着,但她不急,性子又倔,也没得法的。” “嗯?”齐宏宇微微挑眉。 母亲性子倔?他怎么不知道?这么多年一点都看不出来啊。 齐平路接着说:“但是过了两年,好像是二十三的时候吧,她忽然就生了娃。” “忽然?”齐宏宇抓住重点。 “是的嘛!”齐平路说:“也没结婚,朋友都没耍一个,肚子也不见大,忽然就生了个男娃娃,哎,就是你咯。 那时候她在村里天天遭人说,我估计她是受不了说,才抱着你走的。可怜哦,才那么大个人,还抱着小娃娃,咋个生活嘛? 我气的很,那段时间路上逮着人就骂,一个个都不听招呼,成天在那乱讲,好好个女娃娃让他们逼走了,看他们还有没得脸面对齐正亮。” 齐正亮就是齐宏宇的外公。 齐宏宇解开了之前在路上的部分疑惑。 沉默几秒,他又问:“外公他咋个说?” “印象里叔公倒是没骂过她,相反,宠的不得了,一直护着。”齐平路唏嘘道:“作为老汉,他合格的。 你妈走了,我看他也很难受,天天都提不起精神,过一年多他就也搬去城里了,到死才送骨灰回来,他怕也恨村子里的人。” 这话符合齐宏宇记忆中已很模糊的外公的形象,他是个慈眉善目的长辈,很宠母亲,也很宠自己。 印象中他还打过冉秋生,绑起来打那种,鸡儿都抽了一棍,幸亏只是挫伤…… 隐约想起外公似乎说过的话,齐宏宇面露微笑,说:“就这么一个女儿,不宠她宠谁呢?” “是啊……哎?”齐平路正要点头,忽然愣住,拧过脑袋,三角眼瞪着齐宏宇:“说啥子?就这么一个女儿?? 说完他气势就变了:“你是啥子人?装人儿子打听人家做啥子?” 齐宏宇竟被他震慑住了一下,本能的咽口唾沫。 眼前这汉子怕是上过战场,这气势有点太吓人了。 正想着,又见汉子依旧盯着自己,齐宏宇解释说:“我叫齐宏宇,我妈说这名字是我出生那天她就给我起的,你可能听过。而且十年前外公外婆没的时候我还回来过一次,送骨灰。” 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身份证,给齐平路看一眼。 齐平路应该知道“齐宏宇”这个名字,至少有印象,脸色立马缓和下来,但还挂着点怀疑。 齐宏宇又说:“我妈从来没说过她有兄弟姊妹,我以为她是独生女。” 他猜得到齐平路之所以反应那么大,肯定是“只有这么个女儿”这话出了问题。 然后问:“她跟兄弟姊妹关系不好吗?” 齐平路缓缓收回目光,又挥下鞭子赶羊,然后叹着气说:“她确实还有个妹妹,叫齐清平,小她一岁。 我还记得叔公说,只有长女的时候希望她安安稳稳的,又多了个女儿,正好凑平安。” 齐宏宇点头,很多名字都是长辈朴素的祝福。 “俩姊妹关系应该是很好的。”齐平路目光开始失焦,思绪缓缓飘远,仿佛回到了三十多年前:“但妹妹十六岁那年,不肯再接着读书了,说姐姐上大专,读书贵,家里压力嘿大。 她就离家出走跑城里打工,过两年才回来,那时已经大了肚子,说要结婚,那男人比她大了十五岁。 家里死活不同意,但她大着肚子,没得法的,那么大都不能打了,只能捏着鼻子认,等娃娃生下来,又给他们补办了酒席。 记得那天叔公喝高了,把那男人吊起来抽了顿,一边哭一边抽,那男人倒没报警,也没追究,但再也没来过,清平也和叔公闹了别扭,很少回家。” 齐宏宇不由得扶额,这形象和他脑海里的外公简直一毛一样。 齐平路继续讲述:“后来啊,清平二十二那年,又大着肚子回来了,说有五六个月大,回来养胎的,那时候一家老小,包括你妈都在伺候着。 你妈对她有愧的,觉得是自己抢了她读书的机会,她才会变成后来那样,总觉得亏欠她。” 齐宏宇默然,疑惑再次泛上心头——既如此,为什么母亲这些年从没说过这个妹妹?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文,他转头才看到汉子一脸唏嘘,都顾不得继续讲述了,便主动问:“后来呢?” “清平流产了。”齐平路摇摇头:“说是因为你妈刚拖完地,滑,她摔了一跤,一家人赶紧送卫生所,孩子还是没保住,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都能听见家里在嚷嚷着吵架,听不清吵什么,但吵的嘿凶。” 齐宏宇长大了嘴。 两姐妹就这么反目了么? 也不应该啊,按照母亲的性子,她该对妹妹更加愧疚才是,肯定会不停的跟他念叨这位姨娘的好,自己怎么对不住她,要自己有机会多回报回报…… 是什么把母亲激怒了以至于几十年来绝口不提这位妹妹? 外公似乎也没讲过。 她直接跟家人老死不相往来了么? 又自己一个人感慨了好一阵,齐平路回过神,接着说:“后来她就收拾东西走了,再也没回来,叔公也再没提过这个女儿,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齐宏宇锁眉。 这解释不过去,里头肯定有文章,可这个秘密似乎已经无法挖掘…… 等等! 他忽然想到件事儿,问:“我妈那会儿也怀着孕吧?” 齐清安大他二十三岁,大齐清平一岁,而且她还是十二月出生的,年岁在同龄中很小。 齐清平二十二岁时,怀胎五六个月,当时齐清安二十三,按正常的妊娠逻辑,怀胎大概需要九个月出头,她也是这年生子的话,这会应该也怀上了。 但齐清安又没怀过孕…… “是啊。”齐平路回忆一阵,果然说:“算时间,你妈那时候怀着你。说来也巧,清平孩子夭了没几天,你就出生了。” 轰! 齐宏宇脑中有惊雷炸响,瞬间头皮发麻。 正文 第49章 从何而来 姨娘孩子未出生就“夭折”了。 母亲从未结婚,甚至没听说谈过恋爱,肚子也不见大,忽然就生下了齐宏宇,但据尸检,她从未怀过孕。 母亲“生子”,恰好在姨娘孩子夭折后几天。 那段时间家里天天吵,姨娘出走再也没回过家,对姨娘有愧,而且按性子愧疚感理应更重的母亲也再没提过她。 外公外婆也再没提过。 一串串的矛盾化为了线索,在齐宏宇脑海里链接起来。 他得到了个惊人的结论——自己恐怕是“姨娘”的孩子! 但紧跟着,另一个疑惑浮出来:冉秋生又是怎么回事?自己基因怎么会和他一模一样? 再说了,就算自己是齐清平的孩子,也不可能和齐清安没有任何亲缘关系关系——他曾拜托凃欣欣用司鉴中心留存的齐清安的组织切片和他做过亲缘鉴定。 姨和甥之间确实属于疑难亲缘鉴定,但并非不可鉴定,他还在学刊上看到过相关报告,那是个相当奇葩的案例…… 总之三代以内旁亲不具备任何亲缘关系的概率确实客观存在,但只有不到两百万亿分之一的可能。 二十八年前的这桩旧事里,到底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咻~啪! 齐平路一挥鞭子,发出声脆响,唤醒了颅脑风暴中的齐宏宇。 回过头就见到齐平路那双三角眼正盯着他。 知他回神了,齐平路缓缓开口:“我知道你怀疑什么,当年村里也不是没聪明人怀疑过这事,因为太巧了。” 顿了顿,他闭眼摇头,看向羊群,又莫名其妙的朝空气打了一鞭子,才接着说:“但……我是亲眼看着那孩子死掉、下葬的。那张脸,皱皱巴巴,又乌青乌青,渗人!” “这……”齐宏宇张大了嘴。 “你要不信,可以回去问问村里老人,嘿多人都晓得。” 齐宏宇迟疑两秒,涩声问:“有死亡证明之类的吗?” “不晓得。”汉子摇头:“当时有,但过去这么多年,还找不找得到就不晓得了。” “……!沃日!” 齐宏宇闭上眼,然后被地上石头拌了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齐平路嘴角仿佛抽了几抽,无语的提醒道:“看路喂弟娃!” “咳咳,”尴尬的气氛,瞬间扫除了略显凝重的心情,他干咳两声,岔开话题:“麻烦你再给我讲讲我妈和我姨的事吧。” “要得。”齐平路点头,开口讲述,但再没有价值的信息,都是些家长里短,而且细节处已经很模糊了,他也只记得个大概,反倒是讲外公讲的多点,与齐宏宇脑海里仅存的印象基本吻合。 讲了一路,越过山,重新下到山脚的村落中,齐平路忽然停下,抬起鞭子说:“到地头咯,要办事去里头办就可以。” 末了他又往另一处方向指,接着说:“那栋房子是我的,有什么事你可以来找我。” 齐宏宇轻轻点头,又和齐平路聊两句,然后目测他走远。 望着派出所,他没急着进去,而是又想起先前的疑惑,关于自己和齐清安不具备任何血缘关系的事儿。 他忽然想到,姨甥间每条染色体都无法验证亲缘关系的概率虽极低,但如果只分别对比了一条染色体上的DNA的话,倒确实有不小的概率出现误差。 凃欣欣那妮子先入为主的认为他和齐清安不可能是母女,鉴定未必会做的太详细。 想到这他立刻掏出手机。 “师兄找我啥事?”接通瞬间凃欣欣就问,她早已知道齐宏宇没事绝不会给她打电话。 “关于我和我妈亲子鉴定的。”齐宏宇说道:“我回家查了些事儿,有了新的发现。” “噢?” “我怀疑我是我姨的儿子。” “……”那头半晌无言,不知是惊到了还是没反应过来。 “喂?” “你这关系真乱,我险些没捋顺。”凃欣欣终于回复,接着忽的想到了什么,说:“等等,你的意思是,你姨其实是你妈,你以为的妈,也就是齐清安实际上是你阿姨?” “就是这个意思。” “不可能!”凃欣欣声音拔高了些,显得有点尖利:“你和齐清安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为什么这么肯定?” “你应该知道,姨甥……” “我知道,”齐宏宇打断她:“我想说,会不会是因为你先入为主,没好好做鉴定,所以才……” “拜托,鉴定是司法鉴定中心做的,我催了加急还花了两天呢!”凃欣欣也打断他,语气有些急:“每对染色体都做了,报告好几页,详实的很,要不是程序不对完全可以达到司鉴标准,要不要我发你瞧瞧?” “好。”齐宏宇立刻说。 “行你等着!” “那我先挂了。” “嗯!” 挂断电话,很快齐宏宇就收到了邮件,他仔细看了几眼,叹气。 得,姨娘也不是自己母亲。 所以他到底哪来的? 摇摇头,先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来都来了,先把父母销户手续办了再说吧,好在虽然昨晚迷糊,但竟然还记得回家拿上死亡证明、火化证明和户口本等相关证件。 这酒量不行啊,一瓶黄酒就这样了…… 等等! 继父并不是本乡人先不说,母亲的户口貌似也迁到主城了,就当初买房时的事儿…… 艹! 希望这玩意儿异地也能办理吧。 印象里似乎不能。 要不能那就干脆问老民警再打听打听母亲的情况,齐平路一人之言恐怕不可信。不过碰到熟悉齐清安的老民警怕也不容易,一来都得异地任职,至少得隔个乡,二来当年的民警这会儿即使没退休怕也早就调走了。 派出所和乡政府挨着,进去后不久就有名老辅警问他要做啥子。 得知他目的后,辅警满脸无语,忍住吐槽的冲动,说:“这个只有户口登记居住地派出所可以办,这边办不了。” 说完辅警还打量了他几眼,怀疑这是个傻子,竟从主城区跑回老家办该在主城区办的手续。 齐宏宇早有准备,不算失望。 这时,辅警忽然又低头看了眼户口簿,咦了一声:“等一哈子!齐清安?她死了?” 正文 第50章 跑路 齐宏宇眼前一亮,赶紧问道:“你认识我妈?” 本以为没戏,没想到派出所里还真有人知道齐清安,还一下就碰着了。 转念想想也正常,乡派出所民警极少,很多地方都会招募本乡乡民为辅警协警作为补充警力。 “算起来,她应该是我姑。”辅警说道。 “……”齐宏宇眨眨眼。 连续两个了,年纪都不小,都喊齐清安叫姑姑。 同时辅警一脸感慨道:“啷个年轻,就这么没了……” 这话听着耳熟。 再细看,这辅警脑袋方方正正,虽然脸上没有刀削般的沟壑,但眉宇间似乎和齐平路有点像…… 他忽然问:“带锅,你跟村支书齐平路是啥子关系?” “兄弟,我是老幺。”他回答,然后问:“你见到我二锅了吧?我们几兄弟像的很。” 齐宏宇点点头。 几句话打开局面,他赶紧趁机问道:“你晓得我妈,能给我讲讲她以前的事不?我妈从来不和我说,现在人没了,我想多了解她一点。” “可以啊,但我和她也不太熟,你要问最好还是问我二锅,村里的事他都晓得。”辅警说道。 “这样啊。”齐宏宇有些失望,但想了想,又问:“那你知道我姨不?” “你姨是……哦,齐清平吧?晓得晓得。”辅警再次点头,然后话锋一转说:“但也不熟,就晓得她第二胎么得了,然后和家里闹了矛盾,离家出走再也没回来。” 齐宏宇轻叹口气,略一琢磨,还不死心,接着询证般的问:“娃娃是咋个没得的?” “就摔了一跤?反正惨咯,没救回来,生了就是个死胎,然后齐清平就发了疯,精神有点毛病,非要拉全村人一起给她娃儿下葬,幸亏不是陪葬……” 齐宏宇强忍着扶额的冲动,问:“下葬?” “就是做法事,请了嘿多人,喊来几个和尚道士,一起做了法事,然后放进棺材里面,白布一盖,抬上山埋咯——对咯对咯,当时和尚跟道士还差点打起来。” “全村人么?” “基本都来了。” 齐宏宇若有所思。这事儿齐平路没说,辅警的话里可能有夸大的成分,不过齐平路讲了很多人知道这事儿,现在看来不假。 本来自己就和齐清安没有任何亲缘关系,现在那么多人又能作证齐清平的孩子在腹中夭折,即使当年的证明文件都已经找不到,也足以证明他跟齐清平没什么关系。 终究是他想多了。 可齐清平孩子没了,自己就刚“出生”,当真只是巧合吗? 他不甘心,想找到齐清平问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人海茫茫又怎么去找呢? 他忽的看向辅警:“我姨她的户口还在村里么?迁没迁过?迁过的话迁去了哪点?” “干啥子?”辅警皱眉。 “能不能帮我查查?” “不得行!”辅警声音高了些,立刻拒绝:“就算你是她外甥,信息也不能说查就查!” 齐宏宇这会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掏出自己的警察证:“都是自己人,方便一哈子嘛!” “警……!”辅警呆了那么一瞬间,接着皱眉问道:“你不是齐清安的儿子?” “是啊,但我也是警察。” “警察也不得行,也得讲规矩!”辅警摇头:“介绍信有么得?” 齐宏宇:…… “弟娃,”辅警语气又缓和下来,道:“你晓得,乱查人的信息,你是警察,最多就处分,因为查的是你自己家人处分还能轻嘿多,我就完咯,工作都阔能要丢。” “晓得了。”齐宏宇点头,没为难他。 回头自己查吧,也不是查不到,刚刚太心急了。 正当他这么决定时,偏又峰回路转,辅警忽然说:“你想找你姨娘吧?啥子事?” “你知道她在哪?”齐宏宇眼前一亮,立刻期待的问道,接着又立刻补充理由:“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就想知道她在哪里,再告诉她我妈没了的消息,她们毕竟是姐妹,她应该知道。” 辅警脸色又松了几分,轻轻点头,这理由合情合理。 于是他就说:“那我给你指条路——去找我二锅吧,他应该知道齐清平在哪点。” 齐宏宇用力一拍手,道了声好。 但…… 如果齐平路知道,先前为什么不说? 因为他没问?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这么想着,他又难免患得患失起来,忍不住问:“平路锅咋个会知道?” “你外公外婆十年前没的吧?”辅警没直接回答,反而抛出个问题,见齐宏宇点头才说: “从那以后,每年他都会收到个花圈送上山,上边写的三行字,每年都一样:沉痛悼念先父齐正亮、先母肖红兰千古,慈父慈母音容笑貌永存心间,不孝女齐清平敬挽。 我们这不兴送花圈的,偶尔有大户人家整,也就两行字,这个比较特殊而且每年都送,我记得嘿清楚。 明显是齐清平寄来的嘛,而且她都没回来过,哪里晓得爸妈没了?只能是我二锅跟她讲的。” “晓得了!谢谢!我这就去找平路锅,谢谢你了!”齐宏宇连连道谢,说声晚上回来请他吃饭,然后就一溜烟跑了出去。 跑到之前齐平路指的那栋房子外,他才停下脚步,喘着粗气调整呼吸,一边打量这栋房子。 房子修的还可以,三层带个小院,这会儿院门大开着,有三个女人蹲在院内,看着像祖孙三代人,正围着个大铁盆,人手一只鸭子,在那拔毛。 最年轻的小姑娘率先发现齐宏宇,开口问道:“找辣锅?” “齐平路在家吗?”齐宏宇直接问道。 “找爷爷啊?”小姑娘不假思索:“你来晚咯,他刚刚出门,上县城开会去咯。” “啊?”齐宏宇有些愣。 小姑娘没什么心机,又补充说:“就刚刚放完羊回来,本来还好好的,但打了个电话,脸色一哈就不对咯,赶紧喊lai lai把剩下的羊收好,自己急忙忙收拾东西,喊三舅舅送他上县城,说开会,急得很。” 齐宏宇紧锁着眉,怎么感觉齐平路像是在躲着他? 不,不是像,那通电话绝壁有问题! 正文 第51章 碰壁 小姑娘这时才后知后觉的问他找齐平路有什么事。 齐宏宇隐约觉得,齐平路仓皇离开恐怕和自己那位神神秘秘的姨娘脱不了干系,本不欲多说,但又想起派出所那位辅警已知晓自己目的了,回头几人一唠嗑就啥都知道,搞不好还可能变形…… 还不如自己讲清楚。 于是他实话实说。 奶奶对齐清安这个人没什么印象了,好半天才想起来,点点头,又说声他和齐清安真像。 这倒是实话,虽然他跟齐清安完全没血缘关系,但长得的确像,身上还带有不少外公的影子,反倒和冉秋生之间,除了身高和性别外都找不到共同点。 按理说外貌很大程度受DNA掌控才对,即使后天咀嚼肌和牙齿等的发育也对面容有一定影响。 不过奶奶对齐清安的印象都模糊了,还能不能记得那张脸得打个大大的问号。 女儿对齐清安印象也不深,孙女则完全没听过这名字。 但当他提到齐清平,祖孙三人便面面厮觑起来。 接着小姑娘点头:“我晓得这人,爷爷每年都会收到她送来的花圈,然后送到山上去。” “你见过她吗?”齐宏宇赶紧问,想知道她是否上过门,但转念再想,上门也可能用假身份,小姑娘恐怕认不出来。 于是他看向另外的母女二人。 结果三人同时摇头。 “她走嘿久了。”奶奶说:“从没见她回来。” “平路哥跟她有联系吗?” “不晓得,应该有吧?收花圈不是。” 齐宏宇点点头,又问了几个问题,见实在没法得到更多线索,便要了齐平路的手机号码,告辞离开。 一路上打了好几个电话,没人接。 眼瞅着天渐渐黑了,还有顿饭要请,他就往派出所走去,找到那位辅警,找了家小饭店,让弄点硬菜,然后继续打电话。 辅警纳闷的问:“还有人要来?” “不是,我给平路哥电话,他急慌慌跑县城开会去了。” “开会?”辅警愣了下:“麻鬼哦!哪有这个时候喊人上去开会的……再说他就一个村支书,顶多到乡里开会差不多了,县里的会他去个球。” 齐宏宇轻叹口气,停下电话轰炸,只给发了条信息。 他也没向辅警解释太多,菜上齐了,便招呼着吃喝,并告罪声招待不周。 确实招待不周了,他提不起多少兴趣。 但辅警不在意,爽朗的一挥手:“没得事,理解,要说招待不周也得我来说,好不容易回趟老家还得你请我吃饭。” 齐宏宇强笑声,默默动了几筷填饱肚子,就拿起手机寻思着再打个电话。 这下直接关机了。 他如今百分百确定,齐平路之前接的电话绝对有问题,这会儿一定是在躲着他。 轻叹,举杯,苦酒入喉。 再睁开眼,天亮了,自己躺在张小床上,抬眼是并未刷粉的水泥天花板。 身上衣服还在,外头盖着大红色碎花杯子,很有农家乐风格。 他有些懵,自己TM又在哪? 随后记忆碎片在脑海里缓缓拼接成功,他昨天喝了半斤白的,被辅警搀回了派出所的宿舍,睡下了。 “这酒量,着实糟心……”他嘴角抽搐。他并没失去理智,只是稍微喝多一点,第二天就会发蒙,几分钟才能想起干了什么。 证件什么的全都还在,并未丢失,他又松口气,然后摸起手机。 好家伙,昨天凌晨喝飘了不忘带充电器,晚上喝飘了不忘给手机充电,手机才是本体吧?? 吐槽句,又给齐平路打了个电话,果不其然还是关机。 无奈出门,和派出所民警打声招呼,硬着头皮压着尴尬强聊几句,他就去小店里买了便宜的牙刷毛巾洗漱干净,再把东西都收进背包里,他又在村子里游走起来。 昨晚酒没白喝,又打听了不少事儿,主要是他的那些个亲戚。 他打算逐一上门认亲。 于是…… 一天下来,亲戚们都很热情,但消息都不知道,仅有的三言两语,拼接起来的信息量也很有限,倒是关键线索基本能对上。 诸如齐清平年轻时离家出走,及孩子胎死腹中后再次离家出走,诸如两姐妹关系还不错,诸如那几天晚上家里吵得架,诸如齐清安忽然有了娃,诸如齐清安也出走,诸如每年的花圈。 以及,谁都不知道齐清平到底去了哪,只觉得齐平路或许晓得。 但同时,他们都联系不上齐平路,包括他妻女,可知他不是拉黑了齐宏宇号码,而是真关机或者换卡了。 齐宏宇有些担心,但也没得法。 晚上跟着亲戚们又喝了顿酒,再醒来就TM在火车上了。 还是软卧。 记忆再次拼合完毕,他赶紧拉起背包仔细检查完毕,微松口气,又从口袋里翻出票,嗯,是到山城,又问了乘务员,得知自己还没坐过站,放心了。 软卧里还坐着对小情侣,他们似乎正在热恋期,你侬我侬的,谈天说地,男人开始渐渐讲起段子,说铁轨上的牛肉干不能吃…… 齐宏宇暗暗撇嘴,都多老的梗了。 他没听八卦的习惯,拿起手机就刷起来,然后还是联系不上齐平路。 忽然有陌生号码打入,刚躺下的他赶紧坐起,倒是吓了对面情侣一跳,惹来两双白眼。 他没在意,走出软卧包间,接通:“喂你好,平路哥吗?” “啊不是不是,我是他女儿。”那头传来女人的声音:“爸刚打电话来,说他手机掉了,借城里老乡的电话打过来,让我们不消担心,还说他在上头有点事,过几天才回来。” “嗯?” “他特地让我转告你,等他买了新手机,再跟家里说,然后让我们通知你打给他。” “得行。”齐宏宇连连点头,心里微松口气。 自己似乎想多了。 但…… 他忽然反应过来:“你们咋个会有我电话?” “老汉跟我讲的。” 齐宏宇张了张嘴,想接着问齐平路怎么有他号码,但最终没问出口。 也没问齐平路怎么晓得自己找他。 因为没必要了,齐宏宇清楚他女儿不会知道答案的。 “晓得了。”有些丧的回一句,道声谢,挂断电话,齐宏宇靠着窗,望向窗外风景,脸上有些迷茫。 齐平路,究竟什么意思? 正文 第52章 归队 下午五点齐宏宇才回到主城区。 相比大巴,火车还要更慢些,主要有些绕,加上停车避让了两回,耽误不少时间。 带着满脑子的疑虑回到家,齐宏宇只觉得疲惫非常,强撑着洗完澡,准备上床再睡会儿。 结果他接到了石羡玉的电话。 接通后犹豫瞬间,他还是很给面子的问:“石队,怎么?” “哎?师兄你竟然叫我石队?”石羡玉似乎有些诧异,然后赶紧说:“都是自己人,不用跟我那么客气啦!” 齐宏宇嘴角微微扬起,但紧跟着又听见石羡玉说:“之前不说好的嘛,我叫你师兄,你叫我头儿!” “麻买劈劳资格你一耳屎!”齐宏宇瞬间翻脸:“干锤子?” 电话那头贱笑两声,才说:“师兄回到主城没有?” “有事说事!”齐宏宇没好气的说:“没事别吵我睡觉。” “有事的有事的。”石羡玉不再打哈哈,赶紧说:“鉴于你先前的举动事出有因,加上殡仪馆那桩案子办的够快,上头决定免掉你离岗学习的处分。” “噢?”齐宏宇坐起身。 “但警告免不了,而且学习还是要学习的,检讨和学习记录还是要交,就是不用离岗了。” “滚!”齐宏宇猛翻白眼,重新躺了回去,骂咧咧的说:“哈麻批!当老子傻的?又要老子干活又要老子学习?老子日他先人!你跟上边那帮龟孙讲,老子乐意离岗!” 他平时很少说脏话,在山城人中算是奇葩,但这会儿真被气到了。 石羡玉那头安静了一会儿,才接着说:“三天,你只要学习三天,交一篇检讨三篇学习记录,再在内网上考个应知应会的试就……” “成交!” 石羡玉:“……” 上一秒齐宏宇还气个不行,下一秒他就变了脸。 离岗学习并不好耍,还是挺磨人的,也就每晚可以回家,学习室相对没那么狭**仄,其他和关禁闭都差不太多,十分枯燥。 石羡玉无语了半天,才说:“得,那你明早正常上班就好。” 齐宏宇:“妥!” …… 翌日。 齐宏宇早早醒来,简单洗漱后他就立刻赶到支队吃早餐,吃完就踩点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有个把星期没回来了,桌面上铺了层薄薄的灰。 “齐宏宇?”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齐宏宇表情微僵,咽了口唾沫,缓缓回过头,见到来人,赶紧挂起职业化的假笑:“牟……牟主任,你怎么来了?” 他是齐宏宇的克星,法医室主任牟邵华。 齐宏宇胆大包天,仇教导都敢怼,支队长也敢梗着脖子顶两句,但就怕牟邵华和凃仲鑫。 后者是师长,前者……是噩梦。 “回来了?”牟邵华面无表情,点头:“小伙子挺犟,连仇浩轩都拉不住你。” “主任过奖了。”齐宏宇嬉皮笑脸,实则心里慌得一批。 牟邵华懒得多说,只道:“回来了就值班吧,今天你负责二楼伤鉴室,正好来了伙人,你去帮把手。” “伤情鉴定啊?”齐宏宇张嘴。 这种事儿,处理起来很让人头秃,双方要吵嚷起来…… 齐宏宇只一想就觉得脑壳疼,不由试探着问:“能不能换个任务?” “没得商量!”牟邵华一瞪眼:“赶紧去!” “得嘞!”他赶紧应承,接着把外套一扒拉扔进储物柜,披上白大褂就往外跑,办公桌上的灰尘都顾不得清理。 跑到二楼,果然远远就看到伤鉴室围了一堆人,个个面红耳赤,有那么两三人还喘着粗气,情绪看上去蛮激动的,不过倒挺安静,没怎么说话。 可能是被警告过了。 但按经验,这种警告带来的效果持续不了几分钟的。 走上前,齐宏宇硬着头皮冷着脸问:“谁要做伤鉴?” 好家伙,这话音一落七八人都举起手来,人人都先后开了口,七嘴八舌乱糟糟的话汇成了噪音洪流,刺的齐宏宇脑瓜子疼。 他立马哼一声:“聚众斗殴啊?” 几人瞬间安静。 得,齐宏宇一瞧就知道这帮人都是群无赖,还是帮有点常识的无赖,晓得聚众斗殴难免被各打五十大板。 他们的目的应该是把对面打成故意伤害或者寻衅滋事这一块,把自己包装成受害人。 再扫一眼,都中气十足的,目测都是些擦伤徒手伤,另有一人眼圈黑了一块,一人鼻子里塞了坨面巾纸。 就这点伤,也值得派出所往上报,让法医做伤情鉴定。 齐宏宇理解下边的兄弟,怕出事要担责嘛,但心里还是不爽。 走进伤鉴室,里头已有名同事在做前期准备了,看到他后,这名法医立马停下手上动作,打招呼说:“小齐,回来啦?没什么事吧?” “在岗学习三天。”齐宏宇知道他问的什么。 接着齐宏宇也问:“连哥,外头这帮人咋回事儿?打架?” “三天还好,以后得吸取教训了,别那么任性!”被唤作连哥的法医先是告诫一声,然后才回答:“很容易就看出来了,外边几人打架,因为停车位的事儿,打完了还都说自己被打坏了……反正我看着没啥毛病。” “我瞧也是,都想让对面多出点血呗。”齐宏宇撇撇嘴:“连哥,要不要打个赌?就赌他们会不会悄咪咪让我俩把轻微伤改成轻伤。” “行啊,我赌肯定有。” “嘿你耍赖。”齐宏宇翻个白眼,又嘀咕道:“这帮人啊,压根不知道轻伤意味着什么,能评上轻伤的大多都落下残疾咯!” “就怕他们装脑壳疼,麻烦。”连哥接话,但说着麻烦,脸上还是笑呵呵的,拍拍齐宏宇肩膀,说:“都准备差不多了,干活吧!” “得嘞。” 齐宏宇应声好,打开执法记录仪喊人进来。 这一进又出问题了,都抢着走,抢着抢着就推搡起来,边推边骂。 “干啥子干啥子!”齐宏宇连拍桌子七八下,没好气的说:“都给我老实点!在刑警队还吵吵嚷嚷,急着吃处罚吗?要不要在这里打一架?” “嘿你这小伙子,”有个大叔忍不了了,站出来指着齐宏宇:“怎么说话的你?你们警察……” “我看你们中气十足,没伤嘛!” 房间里又瞬间一静,然后接二连三响起哎哟哎哟的无病呻吟声。 齐宏宇翻个白眼,懒得多管,让他们出具派出所给的委托书。 忙碌的一天就这么开始,并在嘈杂声中悄然流逝。 也不知是不是对齐宏宇的“惩戒”,牟邵华连续给他安排了三天伤鉴岗位,让他被形形色色的“当事人”及家属折腾的要死要活,怀疑人生…… 正文 第53章 午夜命案 深夜,聪安村悄然收敛起最后一丝生气,偷偷陷入沉眠。 巷道两旁,过分高大的黄桷树借风摇晃身躯,昏黄路灯竭尽全力也透不过如盖枝叶,遗憾的留下大片阴翳在那张牙舞爪,侵吞着过往居民本就不多的安全感。 黑裙女子不由自主的拉紧上身皮衣,加快脚步。 她穿着有些奇怪,上身裹得严严实实,却又配了条短裙,偏还穿双硕大的运动鞋。 四月中旬的山城,天气变的调皮起来,气温贱兮兮的上蹿下跳,时而燥热,时而又凉嗖嗖的,似乎很想立刻拥抱盛夏的热辣,却又总舍不得抛下晚春的温柔。 这要是个汉子,简直是活脱脱的渣男。 女子嘀嘀咕咕的抱怨着,像能借此压制心里的不安。 离家近了,她再次加快脚步,已由快走变成了小跑,两条白花花的大长腿反复交替,跑过一栋栋不高不矮的楼宇。 不知道为什么,离家越近,心里反倒越不踏实。 终于跑到了楼下,她跺跺脚驱赶寂静,唤醒温控灯,抓紧时间跑上楼梯。 一口气跑到四楼的家门口,她大气也来不及喘,赶紧从包包里摸出一串钥匙,熟练地插入锁孔,再把门推开条缝,身子灵活的钻进去。 砰! 反锁,背靠着门,她终于长舒口气。 不管在外打拼有多累,夜色笼罩下的世界有多危险,家总是让人心安。 再听着淅淅沥沥的水声…… 咦?水声? 这娃娃,大半夜才洗澡,明天还要上课呢! 卫生间门也不关一下。 女子蹙起眉头,心里的不安瞬间转化为愤怒。她快步往屋里伸出走去,边走边骂:“曰你妈个死胎神,又大半夜不睡觉,老子过来就给你一耳屎……” 话没说完,她已走到卫生间门口,抬眼往里瞪去。但下一瞬,她眼中怒火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惊恐与愤怒。 “娃儿!你啷个回事?!” 卫生间里,少女蹲在花洒喷头下,两手抱着膝盖,浑身通红,满是挠痕和…… 擦伤! 带血的沐浴球躺在一角,零星却刺目的鲜红仿佛在用力控诉。 她竟把自己搓的遍体鳞伤。 听到问话,她抬起头,看向自己母亲,眸子剧颤,泪水夺眶而出。 她缓缓站起身,扑向女子,声嘶力竭的喊道: “妈!” …… 在支队值班的齐宏宇,熟睡中听见了刺耳的铃声。 他立刻条件反射的坐起来,同时捏起警务通,眼睛还没睁开电话就已被接通,熟稔的很。 “喂?” 仇教导的声音传出:“聪安村,命案,两具尸体,速来。” “!”他双眼猛地瞪大,睡意一扫而空,赶紧掀开依旧裹着双腿的被子,边匆忙穿鞋边在脑海里迅速定位到聪安村这个位置,嘴上还不闲着,说:“十五分钟内赶到!” 身为刑警,江阳区下辖九街三镇共十八个派出所他基本都晓得,近七十个区委会五十多个村委会的位置不敢说门清,也大体知道个七七八八。 电话那头回:“支队停车坪等你。” “妥!” 挂断电话拿条口香糖他就出门了,牙也顾不得刷。 两分钟内跑到停车坪,有几辆车打着灯。他很快找到仇教导那辆,开门钻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摸出口香糖取了两根,又递给仇教导。 “谢谢。”仇教没客气,也取两根塞嘴里嚼起来,同时说道:“重新买辆车吧你,你现在孑然一身,又不属仓鼠,攒那么多钱干锤子。” “先不考虑了。”齐宏宇摇头:“近几年我恐怕都绝不会开车。你应该知道的,上次出事以后我就对方向盘有阴影。” “唉!”轻叹口气,仇教也没再多说,又等了两分钟,见其他刑警也纷纷上车了,他才抓起对讲机喊声出发,几辆车纷纷开动,很快形成车队,往聪安村开去。 路上,齐宏宇边揉太阳穴边问:“怎么回事?” “具体我也不清楚。”仇教导说:“只知道有对母女,说女儿被混混侵犯了,母亲听说这事气不过,把俩混混打死,然后到派出所报案同时自首。” “嚯!”齐宏宇吃了一惊:“干得漂亮!抢间犯都该死!至少也得没收作案工具!不过……打死俩混混,这女人很彪悍啊。” “是啊。”仇教导自动无视了他几句话,只接最后一句,说:“还是拿石头打死的,怕不是普通女人。” “板砖?”齐宏宇又吃了一惊:“我还以为拿刀或者榔头什么的威胁性比较强的武器……就石头?” 见仇教导笃定的点点头,齐宏宇陷入沉思。 “怎么?”仇教问道。 齐宏宇缓缓开口:“这里头怕是有问题……在力量上,女人着实不占优,就算拿把刀也很难砍死两个男人,更别说用的石头了。退一万步说,打不过难道还不会跑么?” 仇教若有所思,脸色凝重。 但凝重是真的凝重,思出个啥玩意儿就不好说了。 …… 很快赶到目的地,齐宏宇下车,远远地打量着地上的两具尸体,又左右转头看看现场环境。 这里是处死路,背面是山崖陡坡,装有防护网,两侧散布着盖的并不整齐的居民房,离尸体最近的那栋还烂了尾,没人住。 周围还长了几颗两人环抱的黄桷树,树冠覆盖直径超过十米,很好的遮住了灯光,同时还能遮住大量的视线。 这一角,处在聪安村最深处,也是最偏僻的地了。齐宏宇在心里默默计算起来,很快就得到结论,最多只有十二面窗户后的房间,能看到尸体所在的位置,要找可能存在的目击证人的话,排查面不算大。 现场已拉起警戒线,由于已是深夜,倒没人围观,只有几个大乘期修仙者在楼上探头看,而齐宏宇清楚他们锤子都看不到,顶多瞧见外围偶尔晃过去的警察。 回头正好问问他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身旁的警用面包车上。此时车门大开着,母女二人相拥着坐在上边。 正文 第54章 现场 母女两人穿着都有些奇怪: 母亲看着约莫四十不到,上身裹得严实,却穿着条黑色短裙,光着两条腿,又套双硕大的运动鞋,衣裙上有大量肉眼可见的水渍和少许血迹;少女穿着并不配套的宽松睡衣睡裤,披件很不合身的风衣外套,脚上挂着棉拖。 少女似乎感受到了齐宏宇的目光,看了过来,跟着身子剧颤,忍不住缩进母亲怀里,继而又啜泣起来。母亲赶紧抱住她。 这一动,便露出了脖子下的小片皮肤,借着昏暗灯光,齐宏宇看见上边大面积的擦伤和红肿。 她看上去,应当不满十八,目测十六岁。 “禽兽!”齐宏宇咬牙切齿。 身为男人,他无法真正体会少女的心情,不能感同身受,却品味得出她有多恐惧、多痛苦。 因为见过太多了。 呼! 有风刮起,周遭过分高大的黄桷树借风摇晃身躯,树下大片阴翳在那张牙舞爪,似乎要把面包车里的母女二人吞没。 齐宏宇往前踏了几步,高大的身子遮住了光,也盖住了影。 他轻叹口气,缓缓抬手敬礼,轻声说:“抱歉,我们来晚了。” 这话似乎反而唤醒了少女的绝望,她由啜泣变为嚎啕大哭,双手不受控制的拍打自己母亲的背;也激发了母亲的怒火,她咬牙切齿的瞪了齐宏宇一眼,随后恨恨的别过头,紧紧地抱住自己女儿。 齐宏宇没多说什么,放下手,转身走回仇教导一行人边上。 仇教导问:“报案人那边怎么说?” “情绪很不稳定。”齐宏宇道:“先让她们静静吧,另外请几名女同事过来开解开解。另外,还得找名女法医给小姑娘做一个鉴定。” “女法医?”仇教导微愣:“法医鉴定又不比其他的检查,你自己做就是了呗。” 齐宏宇摇头:“她是活人,不妥。” 仇教导皱起眉:“女法医本来就少,我们分局都没一个,大半夜的我又上哪给你找去?” “……”齐宏宇翻个白眼:“仇教你是不是还没睡醒?我师妹不就是个女法医吗?” “你师妹……噢小凃啊!”仇教导反应过来,随后连连摆手说:“不得行不得行,她暂时没得执法权的,而且单独一人做的鉴定也不奏效。” 齐宏宇早就想到解决办法了,说:“我会在场,同时请她师父也来,由她主检,我俩监督并辅助,这样一来能程序上的合法性就没大问题了。” “这……”仇教导还是有些犹豫,侧目往车的方向看了几眼,随后一咬牙说道:“行!我跟他们领导也有点交情,借两个人应该没问题!” “就知道你人脉广。”齐宏宇放心了,之所以不自己打电话而喊仇教导摇人就是这原因。 见仇教导走到一旁打电话,齐宏宇想了想,招招手喊上痕检张哥和华姐,一起越过警戒线,往现场核心处走去。 也就是两具尸体躺着的地方。 远远地,齐宏宇就见倆尸体间隔不远不近,大概三四米左右,一个脑袋朝东,一个朝北。再走近些,有股浓烈的酒味传出,略显刺鼻。 “喝酒了?”齐宏宇皱眉,左右看看,果见尸体东边那栋烂尾楼的阴影下横着三个透明的玻璃瓶。 张哥很快也注意到了这瓶子,接着他眼珠子一转,脚下方向略改,转而朝着酒瓶走去,先蹲下看了两眼,接着立刻起来换着角度拍了几张照,才回过头对几人说: “酒瓶,新的,里头还有点酒残留,加起来可能有一两左右,瓶子没有标签而且做工粗糙、大小形状接近但肉眼可见不一致,估计是打的散装酒。” 走到尸体身边的齐宏宇轻轻点头,记下这则信息。 站在这两具尸体的跟前,酒味更加浓烈了,两人三瓶白酒,而且看上去一瓶还不止一斤,这辆确实不小。 也不知道这酒度数多少。 尸体衣着都还算完整,裤腿和鞋上残留着些许黄色白色的呕吐物。 其中一具衣领被扯破,且脸上、脖子、前胸和双手有大量的挠痕,挠痕明显肿起,周围红彤彤的。 另一具则干净了许多,乍一看只裤子有些破损,露出的膝盖,还有两手巴掌有点擦伤。 这么看来,侵犯少女的可能只有前者,但目前还不能确定。 肉眼观测完,又拍了足够多的照片,齐宏宇把相机放下,蹲下身开始更加细致的检查。 首先摸脑袋——报案人说这两人是被她用石头打死的,而石头击打导致死亡,一般都是颅脑损伤所致。 摸了两下,齐宏宇心中了然,脑袋上果然有损伤,损伤处还不少,右侧太阳穴、头顶、后脑都可扪及轻微肿胀,甚至头顶处头皮都被打的撕裂了,能看到不规则的创口。 生活反应存在但不大明显,但考虑到颅脑损伤导致的死亡,进程可能非常快,所以目视检验的意义不大。 因为死者很可能几分钟就死了,此时伤创处确实可能来不及留下肉眼可见的组织学生活反应,又或者大脑和机体迅速死亡后皮肤和血管却还有一定时间存活,在死亡后继续“愈合”等。 还是得通过实验室进行检验,才能更准确判断。 另一具没有挠痕的尸体,脑袋损伤同样严重,但都局限在头顶,头皮上同样有不规则的创口,肿胀可扪及但不明显。 用力多按了几下,齐宏宇并未扪及较明显的凹陷性骨折,但不排除线性骨折的可能。 膝盖和巴掌处的生活反应同样存在,且未见愈合迹象,只创口表明有点淡黄色的组织液,应该也是死前不久的时候留的。 其余方面,便乏善可陈了。 齐宏宇回过头看向那辆面包车,心里暗暗嘀咕:如果是两个酩酊大醉的家伙,那个女人能拿下双杀倒也不足为奇了。 一个走路可能都走不稳的醉汉能有多少战斗力呢?还真是跑都跑不掉。但也不能直接盖棺定论,要知道这俩罪犯还有能力侵犯少女,可见并非完全失去反抗能力。 这时,齐宏宇看到仇教导走了过来,远远地就问:“怎么样?有什么发现没得?” 正文 第55章 女童 齐宏宇没立刻回答,目光仍旧在附近来回游弋,半晌才说:“光看现场,暂时没有特别的发现,得解剖。另外,暂未见到凶器什么的……” “凶器应该是这颗石头。”一旁的华姐忽然开口,同时把一块椰青大小的石头递给仇教导。 仇教导似模似样的打量几眼,然后转递给齐宏宇。 “石头大概重六七斤左右。”齐宏宇掂了掂手里的石头,说:“石头整体棱角分明,一侧较为圆润,另一侧尖锐,带少量血迹,用来砸人倒确实不错。如果现场没有其他石头的话,它确实应该就是‘凶器’。” “确实?应该?”仇教导皱眉:“讲清楚点。” 齐宏宇却没再讲,而是把石头收好。 仇教导没办法,只好再问:“受害者身上有没有什么东西?” “有,不多。”齐宏宇这次回答了:“各有手机一台,钥匙一串,钱包一个,钱包里都有少量现金,还有身份证。” 说完,他又指向身上都是挠痕的尸体说:“这人口袋里还有把蝴蝶刀。” “身份证呢?”仇教导伸手:“给我,我让兄弟伙查查他俩身份。” 齐宏宇便将两张身份证取出来递给仇教导。 他看了几眼,心算一阵,挑眉:“俩家伙年纪都不大嘛,一个十七一个十九。” “呵。”齐宏宇冷笑声,却不表态,只拿出对讲机让兄弟从车上拿两条尸袋过来收拾尸体。 仇教导问:“打算直接带回去尸检了?” “差不多了,现场相对简单,没多少需要我勘察的东西。”齐宏宇说道:“早点带回去,我还能早点剖了看看能不能挖出更多有价值的证据。” “也行,但你别太急,记得先通知家属。”仇教导嘱咐道:“家属来不来是他们的事儿,但通知的责任咱们得尽到,你现在还在警告的处分期,别太任性。” 齐宏宇撇撇嘴:“行吧,那先拉回去存着。师妹通知了没?来不来?” “她和石队一块过来,几分钟就能到。”仇教导说:“她师父得晚一点,要从长南赶过来。” 略一思忖,齐宏宇点头:“行,那我等她,之后一块回去,到队上再做鉴定。” 仇教导对面包车的方向努了努嘴:“报案人那边,你不接触接触?” 提起这个,齐宏宇脑壳都大了一圈,说:“我着实不擅长跟活人打交道,不论是受害者还是家属……你喊别人来干这活吧。” “也成。”仇教导懂他,自然不会强求,就是提了一嘴。 琢磨一阵子,他又说道:“这样,我让队里的女警不用来了,直接去支队等着,这对母女等会跟你们一起回去吧,在队里问话。” “可以。” 一时间,齐宏宇没了事做,属于他的任务都完成了。 但其余民警,包括张哥华姐的工作才刚刚展开,正在现场忙来忙去。 齐宏宇打个呵欠,待的有些不得劲,便干脆收拾好尸体搬车上,然后靠着引擎盖等起来。 等半天,仇教导又摸了过来。 齐宏宇微微挑眉,这仇教导今儿有点古怪啊,不在现场晃悠,却动不动往他身上凑。 脑里寻思着,他嘴上也没闲着,打声招呼后开门见山的问:“仇教导,有事情?” “有是有……”仇教导也没隐瞒,但竟有些难为情,支吾半晌,忽然从口袋里摸出跟烟点上,又组织了十几秒语言,才说:“这么说吧,有件事我拿不定主意,想拜托你给点意见,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齐宏宇脑袋一歪。 “你还记得‘火葬案’中,龚理的那个小养女么?”仇教导说。 “嗯?”齐宏宇瞬间想起来了:“就那个,龚开想收养,最后却被龚理给收养了的女娃儿?我记得她叫龚举来着。” 当时齐宏宇还有些奇怪这女娃儿,但后续调查没发现疑点,他身上事情又多,也就没继续关注。 任何人、任何家庭,多少都有些秘密,齐宏宇虽然好奇心旺盛,但只要和案子没直接关联,他也没心思刨根问底。 但现在看仇教导的表现…… 有事啊! “这个小女孩,身份有点特殊。”仇教导说:“她是14年那会儿,被这一家子收养的。” “我知道。” 仇教又说:“她爸妈出车祸,她爸当场死亡,她妈重伤,也死在了手术台上,龚开动的手术,也是他刚完成‘3+2’的规培后,参与的第一次手术,虽不是书面上的主刀医生,却是实际上的主刀人。 那件事对他造成的打击很大,他觉得那女人原本应该是能活的,怪自己学艺不精,也怪副主任把这么重要的手术交给自己。” 齐宏宇恍然:“所以他就想收养龚举,作为补偿?” 仇教导补充道:“而龚理担心龚开无法处理好自己和这个女孩的关系,最终会毁了自己也毁了这个女孩,所以硬生生把龚举抢到了自己名下,由他夫妻进行抚养、培养。” “原来如此。”齐宏宇点点头,跟着又纳闷道:“你跟我讲这事干啥?” “我刚刚说了,龚开因此受到很大的打击,为了宣泄,再加上各种机缘巧合,最终染上了瘾。”仇教导继续说: “医生收入不菲,但也不够支持他长期吸食那些玩意,尤其还不能影响生活以免让家人起疑,所以他开始自己研究药物,并走上以贩养吸的路,最后成了那个团伙的重要骨干。” 齐宏宇追问:“然后?” “得知了整个前因后果,龚家一干人,没办法再以平常心面对这个小姑娘了,即使知道这些事和小姑娘都没关系,但人心嘛,就是这么复杂。” 齐宏宇若有所思:“所以你想收养她?” “这不拿不准主意嘛?你给我提点意见呗?”仇教导看着齐宏宇:“我就一个娃,生的还晚,现在才十二岁,那女娃儿八岁,相差也不大,我觉得我可以的。 但我们夫妻工作都忙,一个娃已经顾不太过来了,我爸倒是双手支持我,并让我妈照顾,但我觉得我妈好像不大情愿。” “那我就没法帮你了。”齐宏宇摊手:“就算我想收养,我个单身汉,年龄摆在这,不满足条件。” 仇教导叹气,走一旁纠结去了。 正文 第56章 解剖 凌晨一点五十分,江阳刑侦支队,二楼法医科伤鉴室。 石羡玉坐在门外长椅上,脑袋一点一点,如小鸡啄米般,显然在打瞌睡。不远处,黑裙女子在走廊上来回踱步,不时看一眼石羡玉,脸色不太好看,似是心里不满。 门的另一头,少女正躺在检查用的小床上,通红的双眼呆呆的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神色麻木,面无表情,凃欣欣正在另一头小心细致的检查鉴定着。 齐宏宇和她师父肖意添相对而坐,侧对着少女,正对本案交换意见,但因为解剖还没展开,翻来覆去也没几句话,又担心过度刺激少女,所以聊几句就闭嘴了。 过了好一会儿,凃欣欣鉴定工作完成,又小心翼翼的和少女聊了几句。 说起案情,少女不再像刚刚接受检查时那样麻木,情绪再次起伏,显得又愤怒又恐惧,但已经能勉强保持镇定,把案子经过大概说了。 声音很小,齐宏宇听不清楚。 又许久,凃欣欣送少女出去和母亲汇合,才又拉着睡眼惺忪的石羡玉回到小房间,面色古怪的说:“师兄,你们队里的姐姐带她们母女下去了。” 两人异口同声:“情况怎样?” “某种意义上说……她并没有被侵犯。” 齐宏宇脑袋上冒出几个问号。 凃欣欣纠结了几秒,再次开口:“她下边并未有被侵犯的痕迹,生理学结构完整,未见撕裂伤。据她自己所说,混混撕坏了她的衣服,在她身上吐了口痰,然后就把头埋到她下边,然后……然后……” “咋了?”齐宏宇皱眉问道。 “擤鼻涕。” “???” 正打着瞌睡的石羡玉猛然起身,眼缝撑开一丁点儿,震惊道:“这是什么品种的变态?”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行为。”凃欣欣扶额:“她死命挣扎,终于一脚踹开混混,另个人追来,却摔了一跤,她赶紧拉紧被撕破的衣服跑回家里,然后就一个劲儿的挫洗自己的身子…… 说起来,她遭受到的生理创伤相对而言并不算大,但精神创伤……” 三人面面厮觑,三脸懵逼。 凃欣欣继续讲述:“她没和自己母亲说清楚,只说被人侵犯了,然后她妈妈怒不可遏,问了在哪里后,就气冲冲的出门,她担心自己母亲,赶紧穿了衣服也跑了出去,然后就发现母亲拿着块大石头站在那儿。 见到女儿后,报案人丢掉石头,和女儿抱在一块,痛哭了一阵子,就打电话报警了。基本情况大概就这样。” 石羡玉最先回过神来,叹息道:“两条人命,就算事出有因,恐怕至少也是十五年,大概率无期甚至死缓。好在死刑应该不至于。” 齐宏宇轻轻点头。 他正要说话,警务通却先一步响了起来,他只得摆摆手,接通电话,说了两句,然后眼前一亮,连连点头。 挂断电话后,齐宏宇吐口热气,说:“俩死者家属到支队了。” “噢?” “师妹,麻烦你们两口子去应付下家属。” “我……”石羡玉刚开口,就被凃欣欣扯了一把,然后她连连点头说没问题,便拽着石羡玉的衣服离开了。 齐宏宇轻笑,又看向肖意添:“我去剖尸。意添哥,一起不?” “好啊,正好我也没事干。” …… 解剖台。 石羡玉二人走入其中,对齐宏宇轻轻点头,中气不足的说:“搞定了,这是签名,剖吧。” “你干啥去了?”齐宏宇一面摘手套接过通知书,一面无语的道:“咋要死要活的,肾虚啊?” 石羡玉眼皮动了动,似乎在翻白眼,但齐宏宇看不到。 他没多说什么,走到一边拉起条办公椅,坐下,眼睛也不知道是睁是闭,但齐宏宇猜他应该是在睡觉。 没搭理他,齐宏宇重新戴双手套,走到解剖台边,凃欣欣也走了过来,想要打下手。 又仔细打量了下这具伤痕累累的尸身,齐宏宇的目光最后落在那根东西上边。 那玩意儿肿的有点严重,满是淤青,估摸着少女那一脚就踢在了这上边。 看着就疼啊…… 但是活该! 收回目光,他说:“动手吧?” “都行啊。”肖意添无所谓,并伸手指向另一具尸体:“我剖那个。” “好。”齐宏宇点头,然后拿起刀,刷刷刷的就把尸体的头发刮了个干干净净,又盯着脑袋上的创口看了半天,眯眼,拍照,又拿镊子夹着棉球在上边用力擦了几下,随后泡进生理盐水里头,又取了些组织切片。 他没急着动刀,而是用显微镜观察了会儿,说:“显微镜下可见,创口没有生活反应,这是死后伤啊。” “死后伤?”凃欣欣一愣。 齐宏宇没解释,回到解剖台边上,先仔细对几道创口的生理学特征做了鉴定,这才小心的在头皮上环割一圈,完整剥下。 “颅骨完整。”齐宏宇说道,凃欣欣赶紧将信息记下。 这时肖意添也说:“顶骨轻微骨折,有些许裂缝,呈辐射状,不长且非常细微,裂纹半径约一公分。” 凃欣欣换了个本子记下。 齐宏宇和肖意添同时拿起电锯,切割颅骨,解剖室内瞬间响起阵阵令人牙酸的声音,伴随着难闻的焦糊味。 打开颅骨之后,齐宏宇仔细观察片刻,摇头:“未见明显的颅脑损伤,未见血肿块,意添哥你那边呢?” “硬膜下少量出血,不足五毫升,未见明显占位;脑顶叶挫伤,但不算严重,以我的经验,应该不至于致死。而且损伤没有肉眼可见的生活反应,可能是死后伤,我得做个组织切片。” “行。”齐宏宇应声,又小心的把脑组织取下,再仔细鉴定一遍,依旧没看到明显损伤,就也做好切片,然后将脑子放到一边,走回解剖台侧面,准备解剖躯干。 法医解剖,相对外科手术而言粗糙很多,大开大合,伤口处很快渗出血,不过因为血管已失去血压,血量不算大。 胸腔打开,齐宏宇观察一阵,未见异常。 又打开腹腔,只听啵的声,淡黄色的腹膜瞬间溢出。 “腹内压有些高啊,不太正常……” 正文 第57章 中毒 这次尸检,并没有花费多少工夫。 只是得出的结论,有些出人意料。 受害者二人,分别叫戚思宇和曹云淼,前者十七,后者十九,曹云淼身上伤痕累累,多为抓挠伤。 这些抓挠伤,及下身的挫伤,以及太阳穴上的一处钝器创被发现存在生活反应,为生前伤,而剩下的…… 都是死后伤。 且根据尸体腹内压力、胰腺自我“消化”程度、胃内容物、尸温、尸僵情况等综合判定,这两人应该死亡于晚上九点左右。 但那对母女是凌晨报的案,且黑裙女子自诉是十二点左右打死的两人。 这就有很大问题了。 死因也对不上,这两人并不是死于颅脑损伤,而是…… 酒精中毒。 醉的人事不省,做出什么样的行为都有可能。 石羡玉伸个懒腰,站起来说:“好家伙,感情闹了个乌龙,戚思宇和曹云淼不是被那女人打死的,而是喝酒醉死的。” “谁在那说话?”齐宏宇悚然一惊,猛地回头,看到了石羡玉,愕然道:“卧槽,你没睡?” “我TM一直在看你们解剖。”石羡玉翻了个白眼,可惜别人还是看不见。 “咳咳,”凃欣欣干咳两声,岔开话题,说:“师兄,你觉得有没有这种可能,那女人以为这两个家伙被自己女儿打死了,怕自己女儿要坐牢,就用石头在他俩脑袋上砸了几下,然后报案自首,想要顶罪?” “也有道理。”齐宏宇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点点头说:“曹云淼太阳穴有一道钝器创,生前伤,那小姑娘隐瞒了,她挣扎的时候应该不只是踢了脚,还用石头砸了下曹云淼的脑壳,然后才跑开的。” 肖意添接话:“如果小女孩告诉了母亲这事儿,那么她妈很可能也会选择同样的法子,用石头砸尸体脑壳,解释的过去。” “这事闹的……”齐宏宇轻叹口气,摇摇头说道:“本来这对母子什么事都没有,但这下可能得担上事了。” “妨碍公务,侮辱尸体,伪造证据,包庇……”凃欣欣张了张嘴,说道:“这……这要是追究起来,多少得拘留吧?” 齐宏宇再次摇头,没再接话,只说:“去和家属见一面,把事情告诉他们吧。” “呼……” 身后传来呼噜声,齐宏宇侧目,得,石羡玉不知啥时候又坐下了,这会儿貌似真睡着了…… 竖起大拇指往他那方向戳了戳,齐宏宇说:“师妹,你带他回备勤室歇着吧,别落枕了。” “得。” …… 得知戚思宇和曹云淼竟是醉死的,三方反应不一。 其中那对母女表情最是复杂,又是庆幸,又是懊悔。 庆幸的是不用背负杀人的罪名,懊悔的则是自己不该动手。 戚思宇家属明显有些戚戚然,陷入沉默,走到一旁唉声叹气,接着他父母双方争执起来,都在指责对方没教好孩子。 唯有曹云淼家属的反应,让齐宏宇眉头大皱,听了几耳朵后更是直接哼了一声,黑着脸拂袖而去。 他们质疑齐宏宇的鉴定,认为齐宏宇收了钱,下边还有人嘟哝,这下没法要那对母女赔偿了,他们说不定还要赔少女的损失。 “艹!”回到办公室,齐宏宇狠狠的拍了两下自己桌子,愤愤道:“这TM都是帮什么人!脑子里只有钱,怪不得把娃教成了这模样!” “行啦,”仇教导拍拍他肩膀:“你也当法医这么多年了,形形色色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至于那么气吗?” “卧槽仇教导你怎么在这?”齐宏宇又一惊:“神出鬼没的吓死个人!” 仇教导:“我TM早就回来了,一直在这儿等你……我就这么没存在感?” “咳咳,”齐宏宇转移话题:“现场那边怎么说?” “现场没什么异常,倒是走访有点收获。”提起正事,仇教导来劲了,立刻说道:“我们对亮了灯的住户进行了走访,好些人都说八左右听到动静,可惜趴窗户上什么都看不到。 只有两户人,说看到了个男人压在个女娃身上,另一人在边上喝酒。后来女娃抓起块石头往男人脑袋上砸了下,又爬起来对着男人踢了两脚,接着转身就跑,另一人起身追,摔倒了,女娃跑远。 他们像是喝醉了酒,倒地上就不动了,好半天才爬起来,但也只是坐在地上,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些什么,目击人见此也没再多看,更没多管,怕惹麻烦上身,反正女娃儿跑走了,应该没事。” 齐宏宇轻轻点头,这些证言足以说明,截止少女离开这两人都还没死。 八点左右闹出的动静,九点左右死亡么…… 正琢磨着事儿,他警务通忽然响起,他掏出看了眼,接通,说:“方哥,检查结果出来了?” 渐渐地,他眉心拧起,脸色凝重起来,半晌后才再次说:“晓得了,等会儿我就来拿报告。” “怎么说?”仇教导立刻问道:“又有变故?” “现场残留的酒水,还有死者胃内容物中发现有甲硝唑成分。” “甲硝唑?”仇教导没明白过来。 齐宏宇看了他一眼,说:“你晓得头孢配酒吧?” “那当然晓得。” “甲硝唑配酒的效果差不多,都会引起双硫仑样反应。” “双啥?”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齐宏宇翻个白眼:“简单讲,吃了甲硝唑大量饮酒,能要命。酒里头有甲硝唑,这是有人投毒啊!赶紧查查这酒是哪买的。” 仇教导听明白了,立刻点点头。 …… 翌日,会议室。 石羡玉捏着手里的报告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抬头看向齐宏宇,吐槽道:“师兄,为啥最近这几桩案子都这么一波三折?” “我哪知道。”齐宏宇撇撇嘴。 “得!”石羡玉放下报告,不爽道:“这人渣,死都死了,竟然还能控诉……” “这就是我们法医的作用了。”凃欣欣昂首挺胸,一副自豪的模样:“我们就是要跟尸体对话,以刀为笔刻下案情真相!” “是是是,你最厉害了。”石羡玉夸了她一句,接着问:“卖酒的,查到了吗?” 一旁的赵博忽然说:“查是查到了,但有点问题。” “啥子问题?” 正文 第58章 巧合 漆黑一片的房间内,忽然透进来一束昏黄的灯光,灯光撕开暗影,照出一角的瓶瓶罐罐。 光影之中,有人钻入其中,他拿着根一米左右的竹竿,弓着身子游走在房间内,打开瓶罐,逐一的往里头倾倒东西,又用竹竿搅拌了半天,才将盖子合上,如此反复,过了许久才离开。 …… 石羡玉的目光从多媒体屏幕上收回,皱眉道:“就是这家伙把甲硝唑投入到酒里的?” “是他,但看身材特征,和这个酒铺的老板完全不符。”赵博摇头,接着他岔开话题说: “从前天晚上起,就有大量酒精中毒的患者入院,其中四人病情严重。经检查都是双硫仑样反应,饮酒时同时服用了甲硝唑,如此多的案例引起了社区医院的警觉,他们在昨晚果断报了警。 结果调查发现,这些患者都从菜市场的‘徐家酒肆’里买了散装酒,昨晚九点左右,派出所的兄弟伙找到老板徐泾良,并在他家铺子的酒里检测出了甲硝唑的成分。 这案子已与投毒没差了,属于‘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负责那片的四大队接手了案子,正在调查,这份监控就是调查结果。对了,戚思宇和曹云淼的酒也是从这买的。” 石羡玉沉思起来。 仇教导说:“图侦那边的兄弟伙跟痕检的交换了意见,得出结论说,监控上这个投毒的,身高应该在一米七五左右,体型匀称,左撇子,年纪应该在三十七到四十岁之间,与铺子老板不符,他或许也是受害者。” 齐宏宇抬手揉着太阳穴,他没想到自己一觉醒来案子出了这么多变故。 石羡玉同样如此,本以为案子已尘埃落定,心安理得的摸鱼去了,结果一觉醒来又蹦出一桩投毒案。 半晌后,石羡玉问:“那现在这桩案子谁负责?他们四大队还是我们二大队?” 仇教导说:“支队长的意思是并案调查,我们和四大队共同负责,尽快破案,我们这边开完会,就过去问问他们的意思,彼此充分交换情报。” “我没意见。”齐宏宇当即表态,并且说道:“案子不难查,从动机入手就是了。我推测投毒者针对的应该是老板,当然,也不能排除他报复社费的可能……四大队那边怎么说?” “目前是怀疑报复的老板,但老板得罪的人多了,”仇教导扶额道:“他脾气暴躁,而且和同行存在竞争,彼此关系异常紧张,不排除竞争对手投毒的可能。这是他们的原话。” 几人又探讨几句,决定前往支队大会议室,和四大队碰头。 四大队的刑警已经在这等着了,彼此寒暄几句,便直接切入正题。 他们队长递过来份调查报告,仇教导接过,然后立刻交给石羡玉,石羡玉看完又递给齐宏宇。 而其余民警同时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来。 “对面卖散装酒的铺子老板名叫汪海涛,三十九岁,身高一米七六,身材匀称,跟图侦和技术队的兄弟伙得出的结论能对上。”齐宏宇一面看报告一面想,跟着继续往下看。 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瞳孔变了脸色,骂声卧槽。 众刑警立马停下讨论,纷纷看着他。 “汪海涛妻子名叫刘钰琴。” “牙刷!”仇教导猛地站起身:“你确定?” 不只是他,二大队的刑警们同样惊愕交加。 四队队长莫名其妙,问道:“是她啊?昨晚留她做笔录做到了深夜,不会搞错的。怎么了?” “老胡,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办的案子吧?”仇教导咽了口唾沫,说:“刘钰琴就是本案的报案人,自述杀害了侵犯她女儿的两个混混,但小齐尸检后确定她不是凶手。” 胡队震惊了:“这事儿,那么巧?” 齐宏宇想到了凌晨时刘钰琴在车上的那个眼神,现在想想,她眼眶里熊熊燃烧的怒火,似乎确实不像是单纯的迁怒警察,责怪警方巡逻力度不够导致自己女儿被玷污的样子。 如果真单纯是这样的话,她或许也会有责怪与愤怒,但反应不该是这样。 不过现在提这些有点事后诸葛亮的意思了。 气氛渐渐变得诡异,然后大家都展开热烈讨论,声音比先前高了起码十几个分贝。 “先不管巧合不巧合的了,”石羡玉干咳两声,右手虚压,提议说:“按部就班展开调查吧。我有个想法,刘钰琴或许能作为突破口。” 仇教导说:“具体讲讲?” “利用她的愤怒和愧疚,”石羡玉解释说:“如果真是她丈夫投的毒,而且她知道这事儿,我们再告诉她说,都是因为那俩死者喝了有问题的酒,才对她女儿不轨,你们觉得她会怎么想?” 赵博站起身:“石队,这做法不太地道吧?” “不地道?”石羡玉呵一声:“投毒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这么干不地道?不想想会不会害死人?” “那如果不是她丈夫投毒,或者她不知情呢?” 石羡玉面无表情的说:“她要不知情就不会受到进一步刺激,自然的,我们的做法就无所谓地道不地道。” 齐宏宇点头:“我支持石队的看法。” 赵博一看齐宏宇开口,便不说话了,闷闷的坐回去。 见状齐宏宇一边掏耳朵一边说:“小赵,你不对劲啊,正义感没用对地方……啥情况?” 赵博摇头不愿意解释。 其他刑警们又讨论了一阵,都认为石羡玉的提议可行,决定试一试。 于是石羡玉便起身,看向齐宏宇,问道:“师兄,跟我一块不?” “我?”齐宏宇愕然:“我不擅长审讯啊。” “那算了,”石羡玉撇撇嘴:“我更不擅长,没审过……仇教导,麻烦你给我推荐个兄弟吧。” “行。”仇教导点头:“赵博,就你吧。” 赵博起身,点头,但瞧上去不大乐意,有些闷闷不乐。 齐宏宇更加纳闷了,这赵博今儿啥子情况?很不对劲啊! 石羡玉见状轻轻点头,和赵博一块转身离开会议室。 胡队说:“那我们也分配下任务吧,主要是走访调查,以及汪海涛的购药记录。” “没问题。” 正文 第59章 突破口 询问过程并不顺利,刘钰琴并未表现出什么可疑的情绪,赵博推断,事情应该不是汪海涛干的,即使是,她也并不知情。 另一边,走访调查也同样碰壁。甲硝唑的管控非常宽松软,谁都能买,不需要实名登记,也不需要处方,买的人又多,还没人一次性大量购药及短时间内频繁购买,一时间案子陷入了困境。 齐宏宇还仔细看过徐泾良、汪海涛的笔录,同样未见异常。 胡队决定再次传唤此二人到支队,获得仇教导和石羡玉的同意。 抵达现场之后,两人就吵的不可开交,看得出来,他们两人之间的矛盾确实不小。 齐宏宇一瞧,脑袋都大了圈,赶紧找借口开溜。 然后他就碰到了同样开溜摸鱼的石羡玉,两人大眼瞪小眼。 “咳咳,”石羡玉干咳两声:“师兄你果然在这儿,我找你找半天了。” “找我?”齐宏宇倒真有些纳闷:“找我干啥?” 石羡玉睁眼说瞎话:“跟你讨论讨论这个案子。你知道的,我这个人虽然聪明绝顶,能力过人,但毕竟经验不足,还得常常向你请教才行,这叫不耻下问。” “下……!”齐宏宇险些被噎住,没好气的说:“你TM这么不要脸,师妹晓得吗?” “嘿嘿,”石羡玉贱笑两声,再次岔开话题:“关于这桩案子,师兄你到底怎么看?” “我对这桩案子其实不太感兴趣。”齐宏宇说道:“也没多少我们法医可以参与的空间,我的作用不大,交给他们去查吧。” 石羡玉赶紧说:“别啊,你可不是普通法医,你要撂摊子不干了,仇教导会哭的。” 齐宏宇翻个白眼,说:“调查的方向其实非常明确,就是甲硝唑,查到这些甲硝唑是从哪里来的就好办了。 徐家酒肆里头上百坛酒,每坛用的量可都不少,这么多甲硝唑,就算再怎么谨慎也很难完全瞒过去,只要耐着性子去追查,或许工作量会非常大,但难度并不算高。” “这我也知道。”石羡玉连连点头,说:“就想问问,有没有什么更简单快捷的法子?另辟蹊径一步到位那种?” 齐宏宇打量了他几眼,一时间倒真摸不准他是来问意见的,还是偷懒摸鱼的了。 “你真有想法?”石羡玉迎着他的目光,忽然期待起来。 “我要有办法的话会议上就说了,还用得着你来挖?”齐宏宇撇撇嘴。 石羡玉干咳两声:“那我有点思路。” 齐宏宇:??? 惊讶过后,他饶有兴趣的一扬下巴:“讲讲看。” “我现在说卖个关子会不会被打?” “随你。”齐宏宇无所谓。 石羡玉张张嘴:“我去,不是,师兄你就一点好奇心都么得?” “我自己有脑子。”齐宏宇戳戳自己额头,然后真就沉思起来。 他本对这案子确实没什么兴趣,但这下子他被石羡玉勾起好胜心了,还真非得想出个破绽来不可。 石羡玉也不再哔哔叨叨,点上根华子,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摸鱼摸的心安理得。 齐宏宇脑子里掀起了风暴。 “身高身材?左撇子?不……这些虽然汪海涛都符合,但尚不足以作为铁证,所以四大队的兄弟伙没有强行留置他,反而把他放回去,并暗中派人去盯梢看他后续反应,寻找机会。 但目前已知的线索,笔录看不出所以然来,证人证言暂时没有作用,真正可作为突破口的就只有那段监控视频了。 可那监控都没夜视功能,徐泾良也不知道在里头留盏灯。搞的后来开门时外头的光打进来,才能勉强看到里边发生的情况……但也看不清楚啊,嫌疑人外貌特征统统不可见。难不成是监控里有什么细节被我给忽视了么?” “师兄?”石羡玉忽然开口。 齐宏宇侧目回头,就见他递过来跟烟:“来跟华子?” 这回齐宏宇倒没拒绝,他确实需要跟烟活活脑子。 点上烟,他继续在脑海里一遍遍的过着视频。 “棍子!”他终于想到了什么:“那根竹竿!虽然监控拍的不太清楚,但那根竹竿应该是他带来的,走的时候也带走了!” 石羡玉侧目,面带微笑:“更详细的说说。” “竹竿上肯定多少有甲硝唑残留,作用不亚于凶器,只要能找到它,就足以直接揪出投毒者!之后再通过讯问问出投毒者怎么弄的甲硝唑,咱们再找药店逐一调查、印证,那就成了。” 石羡玉脸上微笑表情不变,又问:“那如果竹竿已经被销毁了呢?” “所以只能说是另辟蹊径,”齐宏宇说道: “要竹竿被销毁了,那就只能老老实实的走访调查,花点水磨工夫了。但如果竹竿还在,就能节省大量的时间精力,我觉得值得去试一把。除此之外还有钥匙,投毒者或许偷偷配了把钥匙,这也是条思路。” 石羡玉立刻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师兄,牛批,我就随口一说,你竟然就真的挖出条捷径来了。” “啥意思?”齐宏宇懵了瞬间,下一秒就反应过来,猛地站起身:“龟孙儿!你麻买劈的坑我?”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哎哎哎,别打别打,我错啦~” …… 二十分钟后,齐宏宇就硬拖着石羡玉抵达了菜市场中汪海涛的那家散装酒铺子门口。 四大队的刑警们也不是光干饭的,其实也想到过这根竹竿,但并未在家中和铺面里找到,齐宏宇不死心,想亲自来勘察勘察。 而徐泾良的徐家酒肆,就在斜对面,只和这边隔了三五件铺面。据附近铺面的经营者透露,这两家人矛盾十分尖锐,吵过好几次,还打过回架。 两人立即打开执法记录仪,穿戴好手套鞋套,在铺面里展开细致的调查。 最终,齐宏宇在吊顶的角落里,发现一根半嵌半埋藏在吊顶木板里的淡黄色竹竿,藏得忒严实,要不是他一寸寸的这么摸过去还真找不到。 看这竹竿的长短粗细,与监控中拍的那根完全吻合。 “走走走!”齐宏宇振奋非常,说:“咱们这就回去,让兄弟伙好好查查这根竹竿!” 石羡玉嘀咕:“你自己就是法医,直接测不就好了?” “我又不负责毒理鉴定。”齐宏宇翻个白眼:“这是实验室的活。” 正文 第60章 结案 不久,实验室结果出来,这根棍子上果然检出了甲硝唑成分。 铁证之下,汪海涛如丧考妣,焦急的强行辩解起来。 赵博忽然抛出他女儿的事,他瞬间如遭雷击,心理防线被击溃,痛苦的招供了全过程,然后细细的说出自己攒甲硝唑的计划。 审讯结束,赵博多问了几嘴,刑警们才知道,曹云淼竟还是徐泾良外甥。 后续调查得知,曹云淼曾经参与过两家人的斗殴事件,也与这一家子结下了怨,得知汪海涛和刘钰琴育有个女儿后,更扬言要报复那个小姑娘。 解剖室。 齐宏宇仰起头,吨吨吨喝了三分之一瓶冰阔落,哈口气,摇头说:“整个过程,基本能猜出来了。 曹云淼这家伙,他从自己舅舅家打了酒后,就找了兄弟坐在烂尾楼里喝,喝着喝着正看到女娃儿路过,认出她来,借着酒兴在心里升腾起了大胆病态的想法,还TM付诸了行动。 赵博也跟着吨了两口,摇头嘀咕道:“怪不得他会在女娃儿身上吐痰、擤鼻涕,当时就觉得这行为太变态,还以为只是醉酒到一定程度闹得。 现在看来,这家伙除了兽性以外,他心里还对这女娃儿十分仇视,想要报复她。最终折腾出这么桩案子。” “可惜了这个小女娃儿。”齐宏宇轻叹口气。 赵博接话说:“没真正破了身,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我有同学是当心理咨询师的,我觉着还靠谱,回头介绍给她开导开导吧。” 顿了顿,他忽然岔开话题:“这桩案子算是结了,宏宇哥,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还真没有,喝酒去?”齐宏宇问。 刑警轻易不能喝酒,喝酒需要报备,不过大多只是走个程序,有个由头说一声就好了。 破案就是个很好的由头。 “喝酒……”赵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打个寒颤,连连摇头:“喝酒就算了,不如咱们去钓鱼吧?有些日子没约了。” “行啊行啊,”石羡玉忽然搓手:“算我一个呗?” 赵博撇撇嘴。 齐宏宇瞧见了这幕,忽然发觉赵博恐怕是和石羡玉不太对付。 这不应该啊,赵博向来热情洋溢又讲义气,无缘无故的怎么会跟石羡玉闹矛盾? 这条咸鱼干什么事儿得罪赵博了? 脑子里这么想着,本想好好休息几天的齐宏宇立刻点头答应下来:“那成吧,就今晚下班怎么样?到时候我回家拿装备,小赵你来接我……石队你有鱼竿不?” 他想趁机看看两人究竟怎么回事,有机会的话,能开解下也好。 同在一个单位,同事之间彼此不对付,氛围也不好,干活不舒服。 石羡玉点头:“有,但我家有点远,师兄那有多余的么?” “当然。”齐宏宇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不然这样,石队你先去地方占位置,小赵送我回家,我们再过去。” “行啊,在什么地方钓?” “去尖角沱沱那边吧?就地铁站下有个公园,再往边上走点就是了。”齐宏宇说:“师弟你不是本地人,可能不太了解这边的命名规则。 这边各种沱沱,什么尖角沱李家沱赵家沱杨家沱的,这个沱啊,指的就是一片相对平稳的水湾…… 啧,怎么形容,就这么说吧,早些年呐,要有人落江,或者发大水卷走了谁家的家畜,过一阵子很可能尸体就漂在这些沱沱上了。就是江里的暗流什么的都会通那些地方,懂吧?” “懂。”石羡玉点头:“所以那边鱼很多?” “那可不,相对平稳,养分又都聚集在那儿,鱼多的很,基本每次去都能有收获,只是大小多少而已。” “那不会钓起一具尸体吧?” 齐宏宇:…… “锤子!哪那么多尸体噢!”齐宏宇翻个白眼,摆摆手说:“总之你先过去吧,回头共享一下位置,我们找你。” “成。” …… 带着期待,时间过的还挺快,感觉没多久就下班了。 齐宏宇换好衣服,来到停车坪,赵博早在这儿等着了,打了几下双闪招呼他上车。 他立刻打开副驾车门钻上去,系好安全带。 “走咯!你没搬家吧?” “没。”齐宏宇微笑道,等车开出了支队,又忽然问:“小赵,我怎么觉得你和石队不大对付?” “切!”赵博撇撇嘴,还翻了个白眼:“不爽他也应该吧?队里谁不知道老石队长升迁了以后,整个支队上下就属宏宇哥你最有资格顶上去,再不济也得是韩队上吧?或者仇教导盯上,韩队升教导,你升副队。” “我上?”齐宏宇乐了:“快别逗,我哪里成啊,我是法医!” “法医咋了?隔壁胡队就是毒检法医出身,同一个单位编制下边调动多正常的?”赵博说道:“但那宝批龙是啥玩意儿,什么都没干,以前甚至不是公安,培训几个月就直接空降到咱们头上了?闹呢这不是?反正老子不服。” “要你这么说,好些局长以前不也不是警察?”齐宏宇笑着拍拍他的肩,说道: “得啦,你应该也能看出来,石队他虽然懒了点儿,但不是啥子酒囊饭袋,还是有本事的,为人也还算随和,并不刚愎自用。 最主要的,他跟仇教一样能听得进我们的话,也不会瞎插手掺和我们的工作,这样的领导上哪去求去?别队有一个就不错了,二队有俩,偷着乐吧!” 赵博嘟哝道:“反正我看他不顺眼!” “行啦!你也老大不小咯,别跟刚毕业的娃娃一样不晓得事。”齐宏宇皱眉了,声音沉下来,说:“理智点,听招呼,别由着自己的小性子!就当给我个面子成不?” 赵博撇撇嘴没开腔,齐宏宇也没再劝。 到了家门口,他下车迅速往家里跑,有一阵子没钓鱼了,他确实也有点儿手痒,心里不由得有些期待。 今儿能吊起来个啥大家伙? 嘿,江边多的是大排档,到时候直接让整锅鱼汤,弄几条烤鱼,想想就安逸的很! 想着,他收拾装备的速度更快了几分。 正文 第61章 厕中女尸 天气日渐燥热,地铁站里的空调已开到最大,但面对摩肩擦踵的人群,这点冷气并没有什么卵用。 人们依旧汗流浃背,好些人短袖外的胳膊油腻腻的反着光,搭乘扶梯时不小心被蹭到一下,心里就平添好几分堵。 余晓冉烦闷的扑棱着手里的折扇,艰难的捕获空气中的凉风,给自己降降温。 摸出手机瞧瞧,她发现好不容易化好的妆竟有些花了,忍不住一阵龇牙。 她下了扶梯就立刻往厕所里跑,扯下口罩,又摸出张纸小心又仔细的在脸上拍打,把汗渍吸收掉。 卫生间里人相对少一些,倒挺凉快,再加上她又用折扇一阵猛扇,很快就不再出汗,她就迅速处理起自己的妆容来。 刚补完妆,正好身后的隔间门被打开,里头出来一人,她立刻钻进去,顺便上个厕所。 有一说一,她还真不想走了,外头又热又闷,还不如厕所待的舒服,就是这个味道太难闻了,也不知道谁大清早的在厕所里吐,狭小空间里弥漫着一股酸臭味。 但班还是要上。 暗叹口气,她一低头,忽然看见隔间挡板下边,三枚红绿灯一样的摄像头正对着她…… “日你麻买劈!”她火气瞬间上来,猛地站起身提起百褶裙,两巴掌重重的拍在隔间挡板上,对面那人竟还不为所动,她怒火更甚几分,边骂骂咧咧吐着不重样的脏话,边冲出去来到隔壁门口踢门。 动静引来了厕所里其他人的围观,听两耳朵后她们就明白了怎么回事,瞬间同仇敌忾,加入谩骂队伍,有个大姐更冲上来拉下挎包就往门板狠砸,砸了两下又扒拉着隔间门往上爬去。 刚爬到顶,往下一瞧,她嘴里的骂声骤然止歇,接着手上一软,整个人摔跌下来,好在下边人多,本能的抬手上举把她托住了,这才没摔着。 卫生间里的人也顾不上骂了,包括余晓冉在内,都奇怪的看着她。 她呆滞了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两手向上一挥就挤开人群往外跑,包包都顾不上拿,边跑边喊:“麻买劈死人咯!赶紧走赶紧走!” “死……死人?” …… 齐宏宇站起身,目光依旧黏在狭小隔间里的尸体上。 尸体仰躺在地上,一屁股坐在便池中,两手自然摊开,左手还抓着手机落在隔间挡板附近,两腿竖起,小腿又向下垂,脚尖并未着地。 眼仁瞪的滚圆,嘴巴张着,能看到口腔黏膜发绀严重,而且唇上虽然涂了口红但同样也能看到很明显的发绀现象,衣服上和地上还有一大滩呕吐物。 仇教导轻轻碰了碰齐宏宇,齐宏宇立马会意,摇头说:“已完全无生命体征,看上去应该刚死不久,可能是方便时突发昏厥并伴随呕吐,最终死亡。” “死因呢?”赵博发问。 “直接死因暂时还不好确定。”齐宏宇回答:“可能是中毒,也可能是昏厥时呕吐,导致呕吐物呛入呼吸道内,造成机械性窒息死亡。但即使是后者,根本原因也是中毒。” “这么肯定?”仇教导侧目。 齐宏宇伸手一引:“凑近点闻闻看?” “算了,我下不去鼻子。”仇教导摆摆手,反倒后退了两步,嫌弃的说:“昨晚吃酒席喝的有点多,这会儿胃还难受,受不了刺激。” “噢?”齐宏宇侧目,忽然发现仇教导脸上的口罩不知何时换成了N95。 这时赵博果断落下口罩凑近了闻一闻,接着立马后退两步,用力抿着嘴,接连往肚子里咽口水,强行把恶心感压下去。 半晌,他才憋出一句话:“你们法医真的是变态,这味儿都受得了……” “受不了又能怎样,气味也是极重要的线索啊,就比如现在。”齐宏宇唉声叹气,接着转移话题:“闻到什么了么?” 赵博脸色一正,点头认真的说:“凑近了能闻到股听浓烈的金属味。” “那就不会错了。”齐宏宇说道:“结合她疑似突发昏厥、呕吐、迅速死亡等情况分析,我初步推测她应该是重金属中毒,死亡时间在一小时内。” 仇教导远远地问:“能更具体点么?什么重金属?” “不晓得,大多数重金属中毒的性状都差不多,光靠眼睛还真难鉴别,不过回头一抽血就知道了。” “那……”仇教导张嘴又要问。 “有什么话回头问,确定她死亡后我要做尸检了。”齐宏宇面无表情的说道。 仇教导刚张开的嘴立马合上,点头,一声不吭。 受害人目测二十五岁左右年纪,年轻靓丽,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一头很A又很日式的短发,又攻又飒偏还透露几分乖巧,迥乎不同的气质在她身上却并不矛盾,看得出来生前肯定是个十分漂亮的小姐姐。 至少以齐宏宇的目光,这颜值也能打八分以上。可惜配上这般恐怖的死法面相,估计再难有人能欣赏得来了。 穿衣风格也挺日系JK风的,不过最近山城挺流行这种风格,走几步就能看到一两个这么穿衣的女生。 可惜,在如花般最美好的年岁就结束了生命,任凭生前绝代风华,不久后也会迅速腐化溃败。 齐宏宇的目光落在了米白色的小包上,拍过照后,他拿起包包,打开看了眼,里头装的东西还蛮多。 气垫、口红、眉笔、眼线笔、香水小样等一堆齐宏宇认识的不认识的彩妆品不说,还有几十块钱现金,一包手帕纸,几张动车票、机票,以及银行卡身份证等一应俱全。 还有装在纸盒里的半个三明治,留了个底的酸奶瓶。 还有条塑料袋,里头装着香蕉皮、苹果核。 “果然,我永远猜不到女生的包里有啥玩意儿。”齐宏宇眼角抽出,有些无语。 赵博轻轻一笑,语气温和的说:“但能把垃圾收在包包里,也能说明她至少素质挺好的不是么?是个内外都干净的女生。” 听起来他蛮欣赏这姑娘的。 齐宏宇倒也认同他的话,轻轻点头,继续检查,并说:“死者体表无明显外伤,基本排除暴力致死的可能……如果不是职业因素等原因导致慢性中毒急性发作的话,这很可能是一起精心策划的杀人案。” 正文 第62章 推测 赵博在一旁看了会儿,听到齐宏宇下了初步推测,他就走出厕所,左右看了几眼,然后向着个角落高声问道:“是谁发现尸体的?” 角落里站着俩民警,还有大约五六个女人。 听到赵博问话,立马就有两名女子应了声,然后对身边的民警点点头,走了出来。 赵博打量二人几眼,这俩女子,一个看上去二十左右,穿着蓝色上衣与褐色鱼尾裙,另一人看着五十出头,穿白色体恤和牛仔裤。 点点头,赵博看向年轻些的女子,说:“麻烦你先跟我来一下,这位嬢嬢先休息会儿。” “成。”二女对视一眼,同时点头。她俩脸色都不太好看,表情挺复杂,但碰到这种事儿,赵博也能理解。 领着年轻女子进了卫生间,赵博就见齐宏宇又拿起一个大红色的包,在那翻看。 女子愣了瞬间,犹豫一阵,还是开口说:“警官,这个包包应该是刚刚那个嬢嬢留下的。” “嗯?”齐宏宇回过头,看了她两眼,问:“怎么说?” “我从头到尾说说吧。”女子似早就组织好了语言,说:“当时我正在上厕所——大概就是八点二十分左右,具体记不太清。 我往下瞧了一眼,正好看到右边挡板下面有个手机,当时我就被吓一跳,然后就气坏了,骂了些不太好听的话,又出来让里头的人开门……” 众刑警都有些诧异,他们接到任务就火急火燎跑来了,对案子了解倒是没这么细。 上厕所碰到偷拍,确实惹人愤怒,很正常。 女子继续讲述,把全过程都说了一遍,最后才总结:“所以,发现尸体的其实是刚刚那个嬢嬢,之后她就吓的跑了出去,包包落在了这。” “原来如此。”齐宏宇了然,又打量了她几眼,接着似是不经意间问道:“看不出来,你一个小女娃儿还挺有反抗精神的,碰到这种事还敢闹,想让偷拍的人出来。”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女子闭眼摇头,过了一会儿才再次睁开眼睛说:“厕所里的人其实还不少的,我寻思偷拍的人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关键是我不知道他拍了多少,想把他揪出来让他把照片删掉,没想到竟然……唉。” “人之常情。”齐宏宇点头,转而问:“怎么称呼?” “余晓冉。”女子说。 “稍后可能需要请你做个笔录,麻烦配合一下。” 听到这儿,余晓冉露出为难的神色:“可以是可以,但是……” “但是什么?” “我刚和公司老板说了请假,他不信,”余晓冉别过头,叹了口气,说:“能不能麻烦你们出个证明什么的,我好把这个假请下来?” 齐宏宇诧异道:“不信?” 余晓冉并没有解释,齐宏宇也没多问,和几位民警各自问了几个问题,就让余晓冉先出去,随后赵博请了另一位女士进厕所。 刑警们得知她叫熊百慧。 她并未能提供多少有价值的信息,只自述听了余晓冉的嚷嚷,同样怒不可遏,做出了砸门扒门的举动,结果就看到了里头的尸体,被尸体狰狞的表情吓了一跳,差点摔伤。 大体上,跟余晓冉讲述的差不多。 大致问完,赵博同样请她先出去,她却没答应,看向自己的包,说:“警官,我的包能不能还我?” 齐宏宇看眼手里的包,摇头:“抱歉,这包我们还需要带回去调查,如果没问题的话,最迟两到三天后会还你。” “这……”熊百慧为难起来,几秒后又说:“警官,不是我不配合你们,包包里有些东西对我很重要……这样,包你们可以先带走,我的手机、现金、钥匙、银行卡和两本记账单据能不能先给还我?” “噢?”齐宏宇思索一阵,与几名刑警交换过眼神,点头:“行,你稍等会儿,我先检查一遍,并拍个照。” “成。” 齐宏宇便再次翻起红色包包,果然找出熊百慧说的那些东西,他对了下身份证信息,又翻了翻单据本,没见什么问题。 这时熊百慧不知又想到什么,忽然问:“对了警官,你那手套……没摸过尸体吧?” 说完,她脸色也有些不大好看。 “……”齐宏宇嘴角微抽,说:“放心吧,我换了双手套。” “那还好。” 把东西递给熊百慧,目送她离开,齐宏宇叫住了同样想走的赵博:“哎!小赵你等等!” 赵博顿足。 “别再把人往厕所里带了,我们还调查呢,我这边倒是查的七七八八了,痕检的兄弟伙还没开始呢!” “呃……忽略了,抱歉抱歉……我带她们到警务室去吧?”听了这话,赵博面色赧然,有些尴尬。 仇教导摆摆手,嘱咐两句,强行刷一波存在感。 齐宏宇便将尸体装入尸袋内,招呼兄弟帮忙扛走回头带去支队,并催促仇教导赶紧找到死者的家属,通知受害人死讯及尸检事宜。 张哥华姐则在现场勘查起来,不过他们提前给仇教导打了预防针,这样的公共场合,死者又未曾与他人搏斗,他们就算把现场彻头彻尾的翻过一遍,也不见得能找到有价值的线索。 走出卫生间,仇教导赶紧扯下口罩,贪婪的呼吸几口新鲜空气,N95可把他给憋坏了。 喘两口,他才问:“小齐啊,你说这厕所隔间勉强也算是个密室了吧?” “算个锤子。”齐宏宇翻白眼:“人来人往的,隔间门板又不高,这也能叫密室?” 仇教导:…… 他果断岔开话题:“我比较好奇凶手是怎么投毒的?厕所哎,他……” “我初步推测是食物。”齐宏宇打断他:“包包里有三明治和果皮果核,这些食物都可以作为毒物的载体,当然现在也还不确定,得带回去查查。” “哦。”仇教导别过头去:“那没事了。” 齐宏宇挑眉:“嘿?你骂我?” 仇教:??? “算了算了,”齐宏宇看出仇教导是真不懂,而不是在玩梗,便岔开话题问道:“话说回来,怎么没看到石队?” 话音刚落,他就若有所觉的拧过脑袋,看向安检机的方向,挑眉撇嘴,说道:“哟呵,刚说这条死咸鱼他就到了。” 正文 第63章 系解 石羡玉穿着便服,双手插兜,缓缓走来。 “早啊石队,”齐宏宇笑眯眯的打招呼:“怎么一大早就这么没精神,肾虚啊?” “你不懂。”石羡玉颇有深意的说:“毕竟你没性生活。” 齐宏宇:??? “咳咳,”仇教导干咳两声,岔开话题,问道:“石队,现场调查正在进行,图侦的兄弟伙在调监控,小赵也带着侦查组的在现场展开问询了,法医现场检验刚结束,痕检刚刚开始,你看还有什么要安排的?” “仇教看着办就是。”石羡玉轻笑,说:“我初来乍到,对兄弟伙也不够了解,还得多听你的。” 这话让仇教很受用,一面自谦的说言重了互相学习多加交流之类的话,一面又忍不住连连点头。 被石羡玉捧了两句之后,仇教导心满意足的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石羡玉忍俊不禁:“我们这教导员,还挺可爱。” “他要知道你这么说,会打你的。”齐宏宇回句,跟着抬手看表,并同时说道:“特地把仇教导支开,有啥事么?” “也没什么,就有些事儿想和你聊聊。”石羡玉收敛起吊儿郎当的模样,竟有些认真起来:“殡仪馆那桩案子牵扯出的团伙,你还有印象吧?” “怎么?” “你不觉得有点儿奇怪吗?仇教导忽然脱离我们单独行动,又在营救时完好无损的出来,被意图伪装成卧底的刘若锡给放了……” 齐宏宇眉头一拧:“你怀疑他?” “不不不,你误会了。”石羡玉赶紧摇头,说:“我一个新人,哪里有资格怀疑老前辈啊。” “你知道就好。”齐宏宇翻个白眼:“这种话以后不要说,听着像挑拨离间。” “行,我晓得了。” 齐宏宇又道:“还有……要说奇怪,我倒觉得你更奇怪。我总觉得,你是知道仇教导单独行动了,才跑来找我和蔡姐,引出后边的事儿,让我们知道仇教导去干了什么。 不止如此,我还觉得,你不是在现场看穿了刘若锡的破绽,而是早就知道他不是卧底。 我不知道你究竟都干了什么,但直觉告诉我,那案子能忽然告破,甚至给我一种非常仓促的感觉,全都是因为你。” 一面说,他一面死死的盯着石羡玉。 但石羡玉的表现有些古怪,他听完后竟反而松了口气,连连点头:“你果然意识到了,那就好那就好。” 齐宏宇:?? 他有些懵,一下整不明白石羡玉到底啥子意思。 “那这一块我就不多说了。”石羡玉拍拍他肩膀,又岔开话题:“另一件事儿……师兄,我没猜错的话,你在调查自己的身世吧?” 齐宏宇挑眉而不语。 “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我和欣欣都会帮你。” “你知道点什么?” “不知道,这是实话。”石羡玉说:“不过你的身世我也很好奇……一人智短三人智长嘛,我们也能帮你参谋参谋。” “不用了。”齐宏宇冷硬的摇头:“石队要没什么吩咐的话,我先带尸体回支队了。” “行。”石羡玉依旧笑眯眯的,连连颔首:“回头我再找师兄问问尸检结果。” 齐宏宇闷闷的应声,没了继续待在现场的心情,转身离开。 刚刚的石羡玉给他的感觉着实不大舒服。 上了车,他依旧在心里吐槽:“麻买劈,果然劳资最TM讨厌眯眯眼!” 边上的驾驶员有些纳闷,侧目问道:“齐哥,咋了?看你心情不大好的样子。” “没事,走吧,咱们先回去。”齐宏宇说道。 “哦。”驾驶员也不多问,拿起对讲机和仇教导汇报一声,便起车往支队开去。 轻轨站离支队不近,好在这会儿已过了早高峰,路上不太堵,四十来分钟后就回到了地方。 此时仇教导也已顺利联系上死者华清清的父母,然而他们远在外地短时间内过不来。 华清清是跟闺蜜一块来山城旅游的。 闺蜜倒是联系上了,正往支队这边赶。 齐宏宇不得不拿单位的办公电话给华清清父母打过去,先说这通电话全程录音,然后再次告知噩耗,同时向他们讲明查案需要得尽快解剖。 华父咬牙切齿,让齐宏宇立刻尸检,尽快破案,找出凶手,还女儿一个公道和交代。 …… 仇教导和石羡玉刚回到支队,得知华清清的闺蜜还没抵达,便让赵博再催促催促,必要时定位下落,接着直接扎进解剖室。 然后仇教导立刻退了出去,脸色煞白,捂着肚子就跑了。 这会儿,解剖室里确实异常血腥…… 石羡玉一脸懵逼:“他咋了?怀孕啦?” 齐宏宇头也不回的说:“嗯,儿子,名都取好了,就叫石羡玉。” “咳咳。”干咳两声,石羡玉不再乱开玩笑,转而问道:“尸检进行到哪一步了?” “大致完成了。” “这么快?”石羡玉吃了一惊:“局解?” “系统解剖。”齐宏宇依旧没回头,语无波澜的说:“死亡时间不长,死因不算太复杂,体表除了摔跌导致的擦伤外没有别的损伤,剖起来很快。” 因为今早石羡玉的突兀表现,想不通这家伙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齐宏宇现在心里依旧有一根刺,不大想面对他。 但既然是工作,这点情绪还是能克服。 “有什么发现吗?” “有,”齐宏宇点头,拿起笔记本,边看便说: “我对几个重要脏器都做了组织切片在镜下检验,发现大脑皮质的锥体细胞、小脑浦肯野细胞肿胀,尼氏小体溶解小时,胞浆液化,脂肪变性,核偏位固缩,神经细胞呈嗜酸性染色。 另外,心肌细胞水肿,呈颗粒样变性,核内和胞浆内形成空泡,心肌间小血管周围结缔组织疏松扩散; 肺部间质性肺气肿,肺前缘出现大泡,肺间质小静脉及肺泡壁毛细血管扩张淤血,肺泡腔内有大量水肿液。” 石羡玉:??? “每个字我都听得懂,但合在一起是啥子意思?” 齐宏宇终于回头,斜了他一眼:“先前在殡仪馆,你不是说自己做过功课么?” “这……这太专业了,我记不住也是天经地义的啊。”石羡玉理所应当的说道,同时摆摆手:“要不你直接跟我讲结论吧?” 正文 第64章 死因 齐宏宇嘴角微扬,又瞬间收敛,也不知道他是不想让石羡玉发现,还是觉得不尊重死者。 他板着脸说:“那我给给你说一条发现:死者的支气管甚至细支气管内,都有细微的胃内容物存在。” 石羡玉终于秒懂:“哽死?” “嗯。”齐宏宇点头说:“异物太过深入了,如果是濒死期时呕吐物被吸入呼吸道中,往往就抵达气管,顶多到支气管,不大可能深入到细支气管里。 更何况前边说的那么多器官的病理学和形态学方面的改变,都是缺氧而非中毒导致的,所以现目前基本可以断定,她的直接死因是哽死而非中毒。但哽死也是因为中毒造成呕吐,这点需要明确。” “所以……”石羡玉拉条椅子坐下,摸出烟,并问:“所以她中的什么毒?” 齐宏宇斜他一眼:“你TM在敢在老子的解剖室里抽烟,老子就把烟头塞进你菊花里。” “……”石羡玉打了个哆嗦,赶紧把烟从嘴里摘下挂在耳边,陪笑着说:“抱歉抱歉,习惯了。” 齐宏宇收回自认为锐利的眼神,满意的点点头,接着说: “死者血液中检测到了二价的汞离子。” “汞中毒?”石羡玉有些惊讶:“这年头汞的管控越来越严,连水银温度计都不允许卖了,凶手竟然还能弄到汞?” 齐宏宇摇头强调:“不是汞,是汞离子,也就是说,毒物是汞的化合物,而不是水银。 浓度暂时没测出来,不过推断应该处于一个足以引发急性中毒,但又还达不到半数致死量的浓度区间,倒是印证了我的判断。 而胃内容物中,同样发现了二价汞离子,可惜仅此而已,受限于检测设备的水平,暂时无法确定具体是什么化合物,相关检材已经送去市局了,等消息吧。” 石羡玉想了想,问:“包包里的那些食物,有检测出什么吗?” “奇就奇在这儿。”齐宏宇啧一声:“三明治、苹果核、香蕉皮、酸奶都查过,没有。” “这……”石羡玉皱眉。 齐宏宇补充道:“二价汞离子进入血液中很快,但胃内容物中还能检出,就说明死者刚摄入毒物不久。但胃内容物我也辨别过了,就这四种食物,没别的。” 石羡玉掐着下巴,跟着思索起来。 倒是难得见他认真的模样,这家伙一向丧丧的,没点精神,半夜出警要打瞌睡,早上来现场都能迟到。 忽然他灵光一动,脱口而出:“口红?” “也查过。”齐宏宇撇撇嘴:“不止口红,所有化妆品都查过——即使她是以口服的方式摄入的毒物。结论很遗憾,都正常,未见毒物。” “那就奇了怪了,她直接啃了口毒不成?”石羡玉啧一声,从办公椅上站起,走到解剖台边,往尸体身上扫。 好好一具尸体被开膛破肚摆在解剖台上,森白的骨头茬子和内脏器官就这么暴露在眼前,头盖骨还被掀开,视觉冲击力还怪强的。 但最难忍受的还是味道,石羡玉忍不住又后退了两步,和解剖台保持一定的距离。 忽然,他不知发现了什么,盯着尸体的红唇看了半晌,眼缝竟裂开许多,齐宏宇难得的瞧见他大半个漆黑眼仁儿。 “有发现?”这副表现引起了齐宏宇的重视。 石羡玉回过神,赶紧问:“她嘴上的口红鉴定过没有?” “什么意思?” “快,”石羡玉有些振奋,没顾上解释,只伸手说:“快把她的口红拿给我瞧瞧,我在现场只看到了口红照片,感觉不太对劲……” 齐宏宇摊手:“那我这也只有照片,口红切了一部分送实验室,剩下的转交痕检科了。” “照片也行,够验证了!” “那行,我找找。”齐宏宇便走到一旁翻找起来,很快找到照片,递给石羡玉。 仔细看了几眼,他终于笃定的点头:“果然!这口红有问题。欣欣也有支这样的小羊皮,同款同色号,上唇并不是这种效果。” “你竟然还懂口红?”齐宏宇有些诧异。 “别管那么多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赶紧把她嘴上的口红抹下来送实验室啊!” “别激动。”齐宏宇淡定的走上前,说:“我像是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人吗?不只是口红,她脸上的这些化妆品我都擦取了一点一并送过去了。” “也没有发现?” “可能是量太少,还没有结果。”齐宏宇说道,接着摆摆手:“行了,尸检结果都告诉你了,你该上哪去上哪去吧。” “我这会儿也没啥事……” “老子还要缝合尸体,你不适合待这儿。”齐宏宇翻白眼:“毕竟是具女尸,你一个快结婚的男人还是避讳点。” 石羡玉:??? 他最终被齐宏宇推出去了,只觉莫名其妙。 齐宏宇背靠着门,长呼口气。 他还真没想到尸体身上的口红,以往也没接触过这样的案例。 险些在石羡玉面前丢了英名…… 别人也就算了,但在石羡玉这坚决不能丢脸! 隐约听到渐远的脚步声,齐宏宇立马重新戴上手套,用镊子夹起棉球,走到尸体边,小心翼翼的在她红唇上擦了几下,又换个棉球,在她脸上、眼角和眉毛处分别刮擦起来。 做完这些,他赶紧将棉球收好,脱了手套,凑到门口拉开条缝探头左右观望一阵,见附近没人,他赶紧回来取了检材,迈着大步跑向毒理学实验室,把检材交了,又迅速跑回来。 一开门,就见到站在的石羡玉。 两脸懵逼几秒,齐宏宇眯眼,沉声阴恻恻的问道:“石队长,你偷偷溜回解剖室,想做啥子?” 石羡玉别过头:“我烟落这了,回来拿。” 说完他忽的反应过来,自己心虚啥啊,当即不等齐宏宇再开口,立马反将一军,挑眉问道:“话说回来,师兄你干啥子去了?怎么喘成了这样?” “……”齐宏宇气势一弱,别过头说:“在解剖台前站了太久,内急,憋不住。” “噢~”石羡玉扬起下巴,贱兮兮的笑道:“我烟真落这了。” 齐宏宇咽口唾沫:“我也真上厕所。” “拿烟时见你不在,顺便等你。” 齐宏宇:!!! 正文 第65章 问询 教导员办公室。 “啪嗒!”齐宏宇五指一捏,合上笔记本,说:“情况大概就这样。” 仇教导点头,夸道:“干得不错。” 接着他目光又在齐宏宇和石羡玉两人身上来回扫了两圈,纳闷道:“话说回来……小齐,怎么感觉你状态不太对劲?” “没什么。”齐宏宇摆摆手,说:“法医工作这一块,就等实验室出结果了,到时候我再过来跟你汇报。痕检那边有什么收获?” “暂时没有。”仇教导被转移了注意力,摇头说道:“公厕那个环境,对痕检来说确实太头疼了,他们现在都还待在现场呢。” 这倒不出齐宏宇意料,他了然的点点头。 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几人回头,就见刑警小王站在门口。 他也没进来,就在门口说:“梅闻馨到了。” “谁?”仇教导反问。 “死者闺蜜。” 仇教导立刻站起身,看向石羡玉,问道:“石队,赵博他回来了吗?” “还没。”石羡玉摇头道:“我去吧,这一阵子我跟他也学了不少东西,正好派上用场……师兄一起?” 齐宏宇本能的就想摇头,他并不擅长询问讯问,也不喜欢和人打交道。 但瞧见石羡玉的眼缝,他忽的跟着眯起了眼,到嘴边的话也变成了:“行啊,一块去会会她。” 仇教导诧异,奇怪齐宏宇怎么忽然转性了,但也没多说什么,只点头道:“那就麻烦你们了。” 石羡玉嘴角扬的老高,一拍齐宏宇肩膀,说道:“走咯!” 齐宏宇龇牙咧嘴。 …… 询问室。 梅闻馨坐在桌旁,双手十指交叉,脑袋微垂,嘴唇微微嘟起,像在发呆,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她身前还有一杯温开水,杯口染了层红晕。 乍一看,这是个长得有些中性的姑娘,个子不高,短发。 她倒是也化了妆,但化的不怎么样,齐宏宇都能看出远不如华清清精致,相对“粗犷”。 听见开门声,她立马回神抬头,看向门口,再瞧见齐宏宇和石羡玉走进问询室,她赶紧站起身,向下拉了把衣角,开口问道:“警官,抱歉来晚了。清清她真的……” 后半句话她没说出口。 石羡玉摆摆手,示意她坐下,但她没坐,石羡玉也没管。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叠照片,走到桌子旁边,将十张照片分两行排开,问:“你口中的清清,是哪个?” 梅闻馨低下头,目光迅速扫了两眼,抬手按在一张照片上。 齐宏宇把照片拾起,点头:“死者就是她。” “这……”梅闻馨身子晃了晃,赶紧伸手按在桌上趁着。 她眸子渐渐失焦,喃喃道:“怎么会?好端端的,她怎么就……” “你跟她是什么关系?”石羡玉问道。 她满脸茫然,石羡玉再重复一遍,并再次示意她坐下。 这回梅闻馨倒是坐下了,又拿起杯子再次喝了口茶,咽下,才再次开口:“我和她是同学、舍友,同宿舍的,毕业后又一块合租套房,感情一直非常深厚。” “哪个大学?” “滇师大,毕业后她靠近了师大附小,我在培训班当补习老师。” 说到工作,她略略有些出神,但很快恢复。 “来山城做什么?” “旅游。”梅闻馨说道,随后别过头去,长叹口气:“我失恋了,男友劈腿,她看我心情不好,提议出来玩,我本来没心情,但磨不过她。” 石羡玉追问:“什么时候来的?” “前天吧,”她说,接着笃定的点头:“是前天,晚上落的地,刚好看夜景,白天逛了几个商圈,今早打算坐轻轨看穿楼,明天再去天坑那儿玩玩,没想到就出了这事。” “今早?你们一起出发的么?” “是的。”梅闻馨点头:“我们住的地方有点偏了,要先转三号线,然后才能转二号线,转三号线的时候一起上了个厕所,结果我出来后等半天都没见她,电话也不接,微信也不回……” 齐宏宇暗暗看一眼石羡玉,没想到石羡玉竟get到了他的意思,在笔记本上迅速写下几个字:是有条来电。 梅闻馨没注意到这些小动作,继续记录:“我还以为她先走了,轻轨站人太多,我可能疏忽了没注意到,没想到她竟然遭遇了这种事儿……好好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石羡玉问:“你们是几点到那个轻轨站的?” “那我就记不清楚了,只记得我们七点半出的门,坐轻轨又走了好长一段路。”梅闻馨侧着脑袋皱着眉,回忆了一阵,不确定的补充说:“那会儿……八点半左右吧?” 石羡玉又用胳膊肘轻轻推了推齐宏宇,而齐宏宇则点头,表示跟死亡时间能对应上,差的不太多。 于是石羡玉接着问:“之后你去了哪儿?” “我自己去坐二号线了,车头那儿风景确实还行,我拍了好多照片,又坐了两次缆车,一来一回。”梅闻馨说: “收到你们电话的时候我刚上缆车,我就又排队坐回来,然后打地铁过来,到了地方又走好一阵……你们这的路确实魔幻。” 吐槽一句,她又焦急的问:“警官,清清她是怎么死的?查到凶手没?” 齐宏宇两人都没接话,他们并不打算透露太多信息。 之前蔡臻向齐宏宇透露消息,那是例外,好在齐宏宇当真清白,否则她起码得吃个警告处分。 即使齐宏宇是清白的,单因这事,他们时候估计也是离岗学习三天起步。 当时齐宏宇的心太乱了,也顾不上想太多,如果能静下心来,轻松就能看出蔡臻是自己人。 没得到回答,梅闻馨又内疚的说:“是我害了清清,要我那时候进卫生间里看一看,喊上两声,也不至于发生这种事!我对不起她,对不起她爸妈……都怪我……” 石羡玉并未安慰她,只冷着脸继续问:“除了你们两人之外,是否还有别的同行人员?” “没有了,就我和她。”梅闻馨摇头:“本来还有个姐妹,但她工作忙脱不开身,就没一起来。” “行。”石羡玉了然,随后似不经意的问道:“听你说的,你们之间的关系应该很好吧?” “对,我们可以说无话不谈,亲密无间。” “彩妆也经常互用?” 正文 第66章 无果 “对的,”梅闻馨很自然的点点头:“闺蜜之间,相互用用化妆品、气垫很正常,还有护肤品也是,我淘到些喜欢的,都会跟她分享,她要也喜欢就会跟着去买一套,同理,她也经常给我分享。” “包括口红么?” “呃,那不包括。”梅闻馨摇头:“口红毕竟直接上嘴的,我有轻微的洁癖,之前恋爱的时候连和我男友接吻都有些受不了,所以……” 说完,她停顿了一两秒,像是在犹豫,之后才接着说:“真特别喜欢某个色号,想试试的话,我倒也不至于直接拒绝就是了,一般会拿两根棉签,让她用棉签涂上试试。 一来二去的,她也就意识到我介意跟人共用口红唇膏这类东西,她就不会再说了。” 齐宏宇暗暗点头,是个聪明的姑娘,很多话不需要挑明了说,对方自然能感受得到。 前提是对方也是个自觉的人。 石羡玉则接着问:“你们女孩子出行,会随身带很多化妆品吧?” “也不会,太多了带不下,就带个一套,口红会稍微多带上几根。” “她带了几根口红?” “两根?三根?我也不知道。”梅闻馨说,接着反问道:“怎么了警官?这和案子有关系?” “好奇,随口问问。”石羡玉轻声说:“我和我女友也快结婚了,多了解一些,到时候蜜月旅行也好准备准备。” 梅闻馨皱眉:“我们现在不是应该讲案子吗?不是应该尽快抓住凶手吗?你和我聊这些是什么意思?我姐妹不明不白的遇害了,你脑子里就只有和你女友的婚事?你就这么当警察的?” 石羡玉赶紧举手:“抱歉,我的错,我检讨。我们再回到案子,华清清最近得罪过什么人吗?” “应该没有,她性格一向很好,上学时就是班花,上班了也是女神,追求者挺多的,得罪过的人应该真没有。”她也没咄咄逼人,顺着石羡玉的话回答道。 末了,她又仔仔细细的想想,补充说:“个别女同事可能会嫉妒她?一个大办公室里,人际关系其实挺复杂的。但不管怎么说不至于杀人吧?更不可能追到山城来杀。我是这么觉得的。” “那这几天,你们有没有接触过异常的,或者你认为可疑的人?” “没有。”她立刻否认,之后认真想了好一会儿,再次否认道:“确定没有。” “那么她有什么异常表现吗?” 仔细思忖过后,她依旧否定:“还是没有,作息规律,吃喝正常,心情瞧着也很不错。” “住址呢?你们这段时间住在哪儿?” “有点远……”她报出了个宾馆的名字,石羡玉查了下,在沙区,确实不近。房费还不便宜,最便宜的也得两百多。 又问了几个问题,一无所获,石羡玉只得道:“行,那这次就先到这,感谢你的配合,麻烦最近保持手机畅通,我们还可能会继续联系你。另外,最近最好不要走了……” “嗯,”梅闻馨说:“我也没继续旅游的性质了,到此为止吧,我会在这附近找宾馆开间房,有什么事随时找我。” “好的,非常感谢你的配合,我们会尽快查明真相。” “希望如此。”梅闻馨似乎想到了石羡玉的表现,翻个白眼说道。 然后她又问道:“那我可以走了吗?” “能一起去下你们住的宾馆吗?顺便,我们也能帮你把东西搬过来,省的你打车。” 梅闻馨倒没拒绝:“也好。” “那麻烦你在这儿先等一下,我和同事去调车。” 说着,石羡玉给齐宏宇一个眼神,两人同时起身并肩离开,小王则走了进来,给梅闻馨添上水。 走道上,石羡玉问:“师兄,你怎么看?” “光听她说的,没发现什么问题。”齐宏宇摇头,接着又问道:“倒是你……明明怀疑口红的事儿,干嘛非要往自己身上揽锅啊?被投诉了多不值。” 石羡玉不以为意:“被投诉了我说明原因就行,不碍事。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向她透露半点案件细节的。” “知道你还怀疑她。”齐宏宇撇撇嘴:“但明明有更好的法子……” “师兄这是在关心我?” “滚。”齐宏宇翻白眼:“我是怕风言风语影响了二大队。” 石羡玉得意的轻笑。 他又立刻岔开话题:“你觉得是她吗?” “不好说,但她确实得高度关注。”齐宏宇说:“华清清在山城就她一个熟人……噢,也不确定,说不定有同学什么的在,这方面还得细致的查查。” “那肯定的。” “所以我们出来干什么?” “避开她咱俩交换一下意见啊,不然还能干嘛?” 齐宏宇:…… …… 四十五分钟后,维尔纳酒店。 瞧见几名气势汹汹的闯进大堂,其中还有个穿着警服,可把前台吓了一跳,那女娃赶紧问道:“警……警官,扫黄吗?” 齐宏宇险些笑出声,这女娃儿还蛮可爱,哪有大中午跑来来扫黄的。 忽然想到几年前的行动,呃,还真有,而且TM竟然收获挺大…… 同时他瞥到女子衣襟上边有个圆形黄色标牌,上边写着实习生三字,估计她才刚工作没多久,怪不得这么手忙脚乱,慌里慌张。 石羡玉摸出介绍信和取证书,说:“例行调查,需要取证,还请配合。” 他没过多解释,也不需要解释太多。 女孩一脸懵逼的看了几眼,接着花容失色,焦急的说:“那个……能不能等一下,我喊主管?” 石羡玉没为难她,点头同意。 她赶紧拿起桌上的对讲机,压低声音道:“主管主管,有警察来了,你快下来看看,我害怕……” 说着她不自觉的瞥了眼石羡玉,又本能的缩了缩脖子。 石羡玉:??? 齐宏宇险些没崩住,抬手拍了拍他肩膀:“正常,你个眯眯眼,看着就像反派。来,学我,眼睛睁大点。” 石羡玉不想接这个老梗,没搭理他。 不一会儿,前台后边的小门打开,又一名年轻女子踩着高跟鞋哒哒哒的走出来,面带微笑的环视几人一圈,并开口:“警察同志,我是这的……” 石羡玉不等她说完,便将手里的文书递给她,又拿出一张房卡,直接了当的说:“麻烦提供下8512房间的入住记录,还有走道、电梯、大堂的监控录像视频。” 女子很自然的微笑:“好的,请稍等。” 正文 第67章 口红 确实是一分钱一分货,这套房间还不小,目测大概二十平,除了一张大床之外,还有小书桌、茶几和双人布艺沙发,布置的还算温馨,有种公主房的感觉。 就是宾馆里稍显杂乱,东西甩了一堆,被子床垫也皱巴成一团,电视柜上还放了几条丝袜。 齐宏宇瞥见床底有条淡蓝色的内裤,画风还蛮可爱的…… 他不着痕迹的收回目光,看向梅闻馨。 梅闻馨已然红了脸,低着头正打算上前,想收拾收拾。 石羡玉抬手拦住了她,她有些羞怒,正打算开口问,就听石羡玉说: “你可以把你自己的东西大致收拾好,晚些时候我们会请一位女同事检查,华清清的遗物请你别动,我们需要仔细过一遍。希望你能理解,这里毕竟是她遇害前住过的房间。” “行。”她脸上红晕褪去了些,轻轻点头,赶紧上前收拾。 她速度很快,说是收拾,其实不过是将一些私密的物品和贴身衣物胡乱的塞进行李箱中,根本没心思整理。 好在她东西带的不多,行李箱又够大,即使随便塞也没堆满。 没用多久就收的差不多了,她站起来深吸口气,强作镇定:“我先前说过我有轻微的洁癖,不大能接受别人碰我东西,尤其是陌生人,所以特地让前台不用打扫。” 齐宏宇看向小茶几,上边尚有未收拾的外卖,桌上甚至地毯上都又些许油渍。除此之外,还有几小坨卫生纸,并未归入垃圾篓,明显是随手扔的。 行李箱上也有些许泥泞和其他一些小附着物,看着应该许久没清理过了。虽然许多人买来行李箱后就从不擦洗,自然用到换新,但是…… 洁癖? 就这? 梅闻馨脸又是一红,声若细蚊的解释:“主要表现在比较介意别人碰我和我的东西,别的倒也没什么……” “咳咳,”石羡玉干咳两声,轻轻推了齐宏宇一把。 齐宏宇回瞪他,用口型无声说道:“莫挨老子!” 说完他便戴上手套,开始翻找并检查房间里剩下的物品。 东西都很正常,没什么特别的,齐宏宇只将一些留置在这的彩妆类物品和食品饮料单独收起来,剩下的大致看几眼放入另一堆中。 值得一提的是,华清清还有三支口红,一支唇釉,一支唇彩。 直男齐宏宇其实分不清这些,但他至少知道这些都是用来抹嘴的,抹嘴的就可能吃进肚子里。 至于衣物这些东西,他不大重视,快速看一眼就塞进另一个明显是华清清的行李箱里。 接着他来到厕所,又找到洗面奶和卸妆水,同样收好,又走到桌子边上,看一眼饭菜,封装完毕,打算回头一块带走。 最后,他留意起现场的面巾纸团,一张张的打开。 噫!鼻涕! 他略嫌弃的一抿嘴,又展开剩下的纸团,发现有张纸团上边涂着口红。 齐宏宇眼一亮,想到了什么,又立刻跑回厕所,把纸篓往地上一扣,然后仔细翻找起来。 “……”石羡玉咽口唾沫,转身悄悄的问身旁的小王:“师兄他……一直这么重口么?” “这是他的职责,”小王微微皱眉:“石队,请你尊重他的工作。” “晓得,抱歉,等会我向他认错。”石羡玉立刻说。 小王眉心展开,点头。 石羡玉发现自己在队里不太得人心,但他似乎不在意。 这回齐宏宇耽搁了挺多时间,过了好几分钟才出来,手上捏着好几个物证袋,里头都装着面巾纸。 “差不多了。”齐宏宇说:“走吧?” “这么快?”石羡玉有些诧异,不过转念想想,齐宏宇似乎一向这么高效率,便拿起对讲机,询问图侦的兄弟整好没有。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一挥手:“收队。” …… 江阳支队。 齐宏宇将物证袋里的东西统统取出来,一一放在桌上。 石羡玉悄悄后退两步,拉开一点儿距离,并默默戴上了口罩。 鼓捣了一阵后,齐宏宇缓缓摇头:“我仔细对比了这些口红和这俩玩意儿的颜色……” 石羡玉小声哔哔:“那是唇釉和唇彩。” “哦。”齐宏宇面无表情的应一声,然后自顾自接着说:“包括这些纸上的口红残留,颜色和华清清嘴上涂着的口红颜色都对不上,现在看来口红果然有问题,也不知道梅闻馨那边能不能找到颜色一致的口红了。” duang~ 石羡玉手机发出怪响,他自然而然的从口袋摸出,瞧了几眼,接着脸色就变得古怪起来,时不时看齐宏宇一眼。 齐宏宇被他看得心里毛毛的:“看锤子?” “师兄你不要这么轻侮自己。” 齐宏宇:??? 石羡玉赶紧说:“那个,师兄,我得向你坦白一件事。” 齐宏宇脸上浮现出迷茫俩字:“坦白?” “之前我回到解剖室,其实还拍了照。” 见齐宏宇浓眉瞬间倒竖起来,石羡玉赶紧解释:“就拍了脸!我想问问欣欣能不能认出这个口红色号。” 齐宏宇脸色放缓:“然后呢?” “她也没认出来。”石羡玉叹息道,接着又补充: “你可能不知道,欣欣她有点迷的,虽然不怎么化妆,但忒喜欢口红,屯了一大堆,甚至可以说是这方面的行家了。她认不出来基本可以说明要么这口红非常冷门,要么可能就是小作坊、十元店推出的产物。 她指出华清清的口红,色彩不均,涂抹也不太均匀,颗粒感稍重,不润,瞧着有些廉价,所以基本确定是后者。” 齐宏宇侧目:“然后?” “我看华清清其他口红都蛮贵的,应该不至于到精品店买口红吧?”石羡玉说:“而且欣欣还提了句,这女的看上去蛮会化妆的,但口红却是个败笔,非但质量不太行,颜色和她妆容也不怎么搭。” 顿了顿,他终于抛出关键问题:“所以这支口红哪里来的?又跑哪去了?我想这是本案的关键疑点,即使毒检依旧没发现华清清嘴上的口红有问题。” 正文 第68章 逼近 石羡玉扬起下巴,一副快夸我的表情。 齐宏宇挑眉:“说完了?” “嗯。怎么你疑点反应都没有?” “基操勿6。” “???”石羡玉好像用力眨了眨眼睛:“这话不该我说吗?” 接着他反应过来:“你早就想到了?” 齐宏宇像看啥子似的看了他一眼。 这不明摆的事儿吗,即使齐宏宇掌握的信息远不如石羡玉多,但只要不傻都能知道口红是个突破口。 在齐宏宇眼中,石羡玉还是太嫩,虽然偶有奇思妙想,但毕竟不是科班出身,差了点儿——当然,这个评价受主观影响很大。 “行吧,”石羡玉好不容易激发起的一丁点儿干劲顷刻间烟消云散,整个人再次丧了起来,后退两步坐椅子上,颓颓的问:“那你打算怎么查?” “先确定毒物种类。”齐宏宇也不藏掖着,直说:“不过这得依靠市局,还得等一阵子。” 石羡玉纳闷道:“不已经确定是汞中毒了吗?” “需要确定具体是汞的哪种化合物。”齐宏宇解释道:“我判断应该是无机汞盐,而且纯度相当高。否则仅凭这一点点毒物不足以引发急性中毒导致受害人昏厥。” “结果不还没出来呢么?就确定了?” “已经出来了,就在我们回来的路上。”齐宏宇拿出手机,翻出了一张照片。 石羡玉自然的站起身凑过脑袋。 但齐宏宇不给他看,又收起来了。 他满脸问号,接着啧了声,重新瘫坐回椅子上,像只国家一级保护废物,用无所谓的语气说: “其实结果出不出来根本不重要,答案是明摆着的,你说过二价汞能直接穿透消化道,吸收速度极快,胃里依旧残留着汞,说明摄入时间不长,但食物都没毒,那毒就只能在口红上。” “那你就太绝对了。”齐宏宇非要跟他杠:“毒物可能只夹在三明治被啃掉的那一角上,也可能涂在苹果皮上,所以剩下的食物检测不出毒物。” 石羡玉张了张嘴。 齐宏宇见状得以的笑了起来。 可能是早上的时候石羡玉给他的感觉太不好了,加上解剖时偏偏又在石羡玉面前丢了脸,他现在就喜欢对着石羡玉装杯。 “不对,”石羡玉缓过劲儿来:“结果已经出来了,你跟我讲可能并没有意义……况且,口红的‘异常’,足以说明问题就在口红身上。” “得,比我想象中聪明点。”齐宏宇点头调侃道。 笑着笑着,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表情渐渐凝固,进而玩笑的神色被缓缓收敛起来。 他立刻走到办公桌旁,翻开笔记本,取出笔,在上边迅速计算。 石羡玉饶有兴趣的看着齐宏宇。 其实他蛮感兴趣的,想知道齐宏宇到底发现了什么,但等会问就是了。有个聪明人就在边上,自己何必动脑子呢? 算着算着,齐宏宇忽然问:“一支口红大概能涂多少次?” “嘿,这你就问对人了。”石羡玉笑着坐起身。 然后笑容逐渐消失,重新软软的摊回去。 齐宏宇:??? “搞锤子?” 他有些尴尬的说:“好像我还真不知道,欣欣从没正儿八经用完过一支口红,过段时间就买新色号了。” “嘁,就晓得你不靠谱。”齐宏宇翻着白眼,自己摸出手机查起来,所幸万能的网友给力,很快查到了相关数据。 保险起见,他多对比了几个数据,但还是不放心,啧一声,说:“先将就着用吧,回头我再问问市局有没有权威点的数据,没有的话申请买个猪头回来做实验得了。” 这话是说给石羡玉听的,这时节猪头不便宜,得让他申请批办案经费。 “猪……猪头?”石羡玉愕然。 齐宏宇瞥他一眼:“不然你牺牲下?管师妹要支新口红,拿你嘴涂?” “那算了,涂完一支口红我嘴都得烂掉……”石羡玉断然拒绝,接着岔开话题问:“算出什么名堂来了?” “嗯。”齐宏宇嘴角扬起,捧着笔记本,说:“刚查到,一支口红差不多三四克,能涂四百次左右。 口红密度和水接近,那么以纯汞替代的话,同等体积的口红,重量会涨到四十克左右,一次消耗的量只有95毫克,就算涂抹的厚些,一般也不超过150毫克。 而汞盐的密度大多比汞小,加上用的口红总不能是纯毒物,实际涂抹在嘴唇上的量只会更少,摄入量就更不用说了,估计华清清也不可能没事就舔舔口红吧?” 石羡玉并没有怎么认真听,他只想知道结论,对过程不感兴趣,便敷衍的应和道:“是这个理。” 随后他想到件事儿,又问:“汞化合物,毒性都很强?” “问题就在这。”齐宏宇放下笔记本,解答说道:“这类毒物受溶解度等多方面影响,毒性有强有弱。 我印象比较深刻的,毒性比较强的有升汞、甘汞和氧化汞等,其中又以升汞毒性最强,0.1克可急性中毒,0.3克就可致死。” “果然不对劲。”石羡玉抓住了重点:“就算华清清涂的口红是纯水银,涂一次也就0.1克上下,顶多被她舔掉一小部分,远达不到急性中毒的量,除非她全部吃下去。更别说,升汞的密度应该比水银小很多吧?” 说完他也查了下手机,啧一声:“果然,还不到一半。” “啪嗒!”齐宏宇合上笔记本,他似乎很喜欢这个动作。 他说:“除非她短时间内多次涂了多次!” 石羡玉和他想法一致:“这口红品质不太好,很容易被口罩什么的蹭掉。但发案时她唇上的口红虽不均匀,却基本还算完整。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这口红上色比较困难,所以她涂的比正常口红厚很多,接着被口罩一点点蹭掉,被她一点点舔去,最后‘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就是这个结果。” 讲完回想一阵,石羡玉继续补充: “多次补口红比较靠谱点。那么问题来了,质量不好,颜色不算正,和妆容也不太搭的口红,她这么一个挺会化妆打扮的女孩子,为什么要执着的一次次补?她包里又不是没带别的口红。” 齐宏宇平静的说:“梅闻馨。” 正文 第69章 物鉴 齐宏宇和石羡玉都觉得他们已经逼近真相了。 华清清的口红有问题,里头掺了剧毒的含汞化合物,但现场、宾馆,都没有发现那支口红。 口红的质量很差,颜色不正,而且还和她的妆容不搭,她明显也能意识到这点,同时还有更好的选择,但她依旧“执着”的用那支辣鸡口红。 为保周全,石羡玉特地给凃欣欣打了个电话,得到凃欣欣答复——华清清包包里发现的那支小羊皮,相对白搭,和她的妆容也配。 与华清清近距离接触过的,目前只找到个梅闻馨,而且梅闻馨还和华清清一块上了厕所,之后单独搭乘轻轨离开。 最后一点,华清清尸身上的口红虽不均匀,但还算完整,并未被舔舐、擦拭掉多少,很可能在如厕前,刚对着镜子补过口红。 口红哪去了? …… 傍晚,会议室,仇教导说道:“基本情况大概就是这样的了。” 说完他心满意足的坐下,眯起眼假装大家都在诧异的看着他,享受着并不存在的钦佩目光。 ——齐宏宇前往市局拿鉴定报告,还要一会儿才回来,石羡玉又懒得出这种风头,况且他有气无力的声音也容易引人犯困,这等“好事”就落到了仇教导的头上。 这么两三秒功夫,心满意足就又成了意犹未尽,他忍不住问:“大家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图侦小梁起身:“现场的监控,我们仔仔细细的过了一遍,可以确认梅闻馨并未撒谎,两人一块从轻轨上下来,一块走进厕所,七八分钟后梅闻馨单独出来,在门口又等了十五分钟左右才离开。 另外,她几次拿起手机凑在耳边,像在打电话,但似乎都没接通。值得一提的是,她出来时,除了脸上戴着的口罩外,手上还拿着一个,可能是华清清的——我记得华清清尸体被发现时并没戴口罩对吧?” 一旁的赵博嗯了声。 几人纷纷看向仇教导。 他老神在在的模样,半眯着眼,很好的盖住了眸子里的茫然。 但这都没什么用,刑警们只是配合他演出,目光很快落到了他旁边的石羡玉身上。 石羡玉纠结两秒,终于下定决心,坐直身子,双手撑在桌上吃力的缓缓站起来。 人少的时候他比较有精神,人越多就越颓越丧越咸鱼。 仇教导甚至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社恐,拿丧在伪装。 正这时,会议室门忽然被推开,齐宏宇迈入其中,说道:“抱歉,我来晚了,路上有点堵……” 石羡玉瞬间松口气,整个人重新落回座位上。 “???”齐宏宇有些懵,这啥情况。 仇教导眼睛睁开,面带笑意:“不碍事,你来的正好,快坐下。” 齐宏宇嗯一声,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一边从档案袋里取出报告单,一边问道:“你们聊到哪儿了?” 他正好坐在赵博身边,赵博瞄了眼报告。 打头《山城市公安局物证鉴定中心法医毒理学检验报告》,右边则标示着“山公鉴(毒化)字[2021] 79号”的字号。 明显就是先前送检的胃内容物之类的检材了。 同时,仇教导把刚刚聊天的内容大概复述给齐宏宇听了一遍。 听完后,齐宏宇叩了叩桌上的鉴定报告,说:“那我这里再补充点。 检验结果出来了,简单说,导致华清清中毒的毒物是氧化汞,含汞化合物中毒性最强的几种之一,半数致死量为18毫克每公斤。哦,这氧化汞呈亮红色或橙红色鳞片状。 结合华清清的体重,该毒物针对她的急性中毒量在220毫克左右,772毫克到800毫克就可能导致直接死亡,数值因个体差异可能还有20%上下的波动。但考虑到她并非直接中毒死亡,所以致死量没有太大的意义。 另一方面,华清清唇上的口红,氧化汞浓度确实高,达75%以上,还有约15%的蜂蜜及一定量的葱麻油、蜜蜡、棕榈蜡、羊脂和少量着色剂与芬芳剂。这口红涂抹质量不怎么样,但味道估计还蛮好,成本竟然也挺高。” “咳咳……”石羡玉干咳两声,打断道:“师兄,你不用讲那么细的。” 齐宏宇瞥了他一眼,啧一声,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说:“得,那我直接说结论吧。首先,氧化汞的密度不小,接近水银了,但受别的物质‘拖累’,综合算下来密度大概在九克每立方厘米左右……” “说好的直接说结论呢?” 齐宏宇:…… 两秒钟后,他若无其事的接着说:“这口红上色性不太好,所以涂一次的量会比正常口红多三到五倍,加上这口红味道应该还挺好,可能会不自觉的想舔。 但即使如此,她也要在短时间内涂三到五次,不自觉中自然摄入的毒物总量才能达到急性中毒量,符合先前的推断,即引出的疑点——她为什么要反复涂这个辣鸡口红,因为好吃么? 对了,如果她体质比较差,可能三四次就毒发了。以上数据,都做过几次实验,但不能保证完全准确。” 赵博抛出一个关键问题:“那么,如果没达到急性中毒量的话,身体会有什么反应吗?” “只涂一次的话,基本不会有什么反应,涂第二次有概率出现亚急性中毒症状,但也可能暂无反应或者反应轻微,类似晕车。” 赵博拿过鉴定报告看了一眼。 他对报告内容其实挺感兴趣的,可惜被石羡玉打岔,齐宏宇跳过了。 迅速扫过几眼,他说:“我没什么疑问了,基本可以确定梅闻馨有重大嫌疑,拘吧?” “可是,证据呢?”石羡玉竟然开口了,就听他说道: “这一切只是我们的推测,涉案口红并没有被找到,没法完全坐实梅闻馨的嫌疑。我建议暂时先别打草惊蛇,氧化汞这种剧毒物受到严格管控,我们可以从毒物来源着手……” “太麻烦了。”齐宏宇摇头:“别这么循规蹈矩,我觉得可以诓一诓她,从她嘴里把毒物的获取途径搞清楚,咱们再去固定证据。” 石羡玉琢磨几秒,看向仇教导:“仇教,你觉得呢?” “注意尺度,不允许诱供、骗供。”他说。 “行。”石羡玉问:“那行动?” “等等,”齐宏宇却叫住了他:“还有个疑点。” 正文 第70章 真相 齐宏宇的话吸引了大部分刑警的注意力。 仇教导最直接:“怎么又TM蹦出个疑点了?咋回事儿?” “其实也说不上疑点,但某种程度上,加强了梅闻馨的嫌疑。”齐宏宇说道。 赵博扶额:“宏宇哥,你怎么学起卖关子了?记得你以前不这样的!” “这不正打算说呢么。”齐宏宇喝口水润润嗓子,接着道:“氧化汞虽然没有气味,但具有比较强的刺激性,而嘴唇上的皮肤相对又比较敏感脆弱,这口红又不好看,可以说缺点重重,她为什么要往自己嘴上抹?” 石羡玉若有所思:“她也不像被人胁迫的样子,所以……只有一种解释,某人拜托甚至是央求她一次次的涂这口红?” “对。”齐宏宇点头:“我就是这么想的,不过没想明白她用的是什么借口,也没想明白她的作案动机……先前找她问话,我觉得她和华清清感情还是蛮深的才对。” “感情什么的可以伪装的。”仇教导忽然插话:“尤其她俩共同来山城旅游,无法撇清自己的关系,那她就只能选择强调自己和华清清的感情,情感丰富些的话,挤出点鳄鱼眼泪也不是难事。” 众人吃了一惊,这尼玛是仇教导? 但转念想想,仇教对“人”这一块还是有点儿建树的,能说出这些话倒也不奇怪。 “不见得,她们感情或许真的深,至少表面感情很不错。”石羡玉也莫名的积极起来,说:“否则华清清不太可能接受连续几次涂这个,又难上色,又不好看,又容易掉,又有刺激性的口红。” 赵博若有所思:“梅闻馨不是说她分手了么?因为男友出轨?会不会是华清清……” 齐宏宇眨眨眼睛:“华清清绿了梅闻馨,还能在她分手后若无其事甚至非常热情的喊她出来旅游?” “这有什么不能的?”角落里有名女警冷笑起来:“有些表面闺蜜呵!” 石羡玉则说:“也不见得华清清真绿了她,只要她这么认为,就足够作为动机了,她又不是我们警察,不一定讲证据,很可能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那……”齐宏宇又质疑道:“梅闻馨能受邀跟绿了自己的……哦,这个没问题,可能她就策划着在外头干掉华清清。” “行了,”石羡玉站起来,说:“那就行动吧,传唤梅闻馨过来,想办法诓骗出获取毒物的渠道,锁定证据。赵博,咱俩一路?” 赵博看向齐宏宇,有些不情愿,但见齐宏宇点头,他还是起身喊了声是。 上回钓鱼,齐宏宇并没找到机会扭正赵博对石羡玉的观感,只是在路上试着开导了一下他,效果一般。 随着石羡玉二人离开,会议室里其余民警也渐渐离场,很快就只剩仇教导和齐宏宇两人留在里头。 仇教导有些纳闷:“你怎么不走?” “咳咳,”齐宏宇干咳两声:“我等结果,如果顺利的话,今晚说不定就能查出真相来,到时候只要再固定相关证据,就能结案了。” “为什么不去办公室等?”仇教导有些纳闷:“而且看你的样子……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儿心虚?” 齐宏宇别过头:“牟主任在,我还是躲一躲他。” “咋?”仇教导挑眉:“你又犯错误了?” “我能犯什么错误?”齐宏宇翻个白眼,但声音越说越小:“就是早上解剖的时候肚子饿了,点了份肥肠饭在里头吃而已。” “然后嘞?” “尸体收好了,饭盒忘了拿走,落里头了。” 仇教导:…… 半晌后,他吐槽道:“所以你不给石队在解剖室里头抽烟,自己却在里边吃饭?” “那性质不一样嘛,贴了禁止吸烟的标签又没贴禁止吃……”说一半,齐宏宇忽然回过神:“咦不对,仇教导你咋知道这事儿?妈卖麻批!那龟孙儿竟找你告状?” …… 赵博出马,审讯顺利非常。梅闻馨心理素质还算强,但根本敌不过赵博的套路——毕竟警方已经基本猜到了整个真相,赵博藏七分说三分,很容易就让梅闻馨误以为他们已经破案了。 加上“被绿”的事儿,能为此杀人,说明她非常在意,只要稍加撩拨,她就再难掩藏住情绪,然后破绽便越来越多,最终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她确实怀疑华清清绿了自己,因为华清清跟她前男友走的非常近,关系相当不错。 而在此之前,她从未料到,母胎单身的华清清竟会抢自己男友,明明她条件那么优秀,追求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就偏偏看上自己男人? 失恋,加之自认为被“背叛”,乃至于对华清清各方面条件的些许嫉妒,最终让她萌生恶念。 齐宏宇沉默了许久,轻声说:“我对她做了系统解剖,按规定动作,是不能留下任何‘死角’的。” 石羡玉问道:“所以呢?” “她没有过性生活,还是雏儿。”齐宏宇嗓音低沉,微沙哑。 几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赵博才继续讲述。 “梅闻馨她策划了多种方案,她最终决定利用口红投毒,打算亲手做个口红送给华清清。” “她怎么做到让华清清多次涂这口红的?”仇教导插话,好奇的问。 赵博有些唏嘘,说:“这姑娘,挺有心机的。她让华清清涂了四次口红。 第一次是今早在宾馆出门前,她送华清清口红,说想看华清清涂上,华清清没意见,但提了句这口红不好上色,还有点辣,不舒服,她这时说这口红是她亲手做的,弄的华清清有些尴尬。” “然后呢?” “第二次是出门吃完早餐,就是三明治那些,她说华清清口红掉了,华清清想用自己原先的口红补,她问一句是不是不喜欢自己做的,华清清便换用她的口红补上了。 第三次是刚到轻轨站,在厕所里,发现口红被口罩蹭掉了,这回华清清自觉补上。第四次是换乘的时候,还是在厕所里。 梅闻馨寻思毒物积累的差不多了,就从华清清包里拿出口红,忽然说自己想搞点副业,做口红,说想弄个味道很甜的口红说不定能打开市场,让华清清最后涂一次给她好好提点意见,她回去修改,华清清也没拒绝。” 齐宏宇恍然:“原来如此……” 正文 第71章 唏嘘 赵博环顾几人一圈,接着说:“之后华清清想上厕所,梅闻馨就在门口等她,结果听到了摔倒的动静,意识到毒发了,这才赶紧离开。 走出厕所她又觉得不妥当,在门口徘徊了一阵子,假意打了几个电话,但都很快挂断,然后锁屏拿到耳边等一阵子,以此做伪装。 她原本的计划,是这次涂完口红就把口红处理掉,然后继续跟华清清到相对偏僻点的地方游玩,再买点明显被染过色的蜜饯果干让她吃,直到华清清毒发…… 她没料到毒发的这么快,以至于后续的计划全被打乱,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下处理尸体,所以接到我们的传唤,她当时犹豫了很久,还是抱着侥幸心理过来了。” 仇教导听得毛骨悚然:“这女人……还真有点可怕。” 齐宏宇也沉默了两三秒,才开口问道:“口红呢?” “丢长江里了。”赵博说:“连着口罩一块,基本没希望被打捞上来。” “说到口罩……”齐宏宇又问:“她为啥要拿华清清的口罩出来?” 赵博撇撇嘴:“这倒是纯属巧合,华清清说耳朵被勒的疼,上厕所就不戴了,让她帮忙拿一下。” “行了,大概情况基本就这样。”石羡玉站起身,说:“案子基本上算破了,接下来只需补充固定好证据,先下班吧,剩下的事情明天再说。” 说完他也不等其余人反应,起身就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门就被推开了。 他刚想吐槽一句这竟然还是个成熟的门,就瞧见技术队的阿兵站在门外,一手贴在门上。 阿兵瞧见石羡玉,猜到他要出去,赶紧往边上靠了靠,并打招呼喊了声“石队”。 “怎么了?”石羡玉问道。 “华清清手机‘破解’了。”阿兵赶紧说:“早上就说过,她那手机的指纹锁还算给力,做的普通的指纹膜打不开,我们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做出能够……” 石羡玉抬手打断,轻声说:“讲结论。有什么重要发现?” 阿兵立马把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回答道:“确实在她手机里发现一些事情,但我也不知道重不重要,就过来汇报下。” 他还不知道这案子基本上已经破了。 “噢?” “华清清似乎是个蕾丝,她喜欢梅闻馨,只是一直不敢说。” 齐宏宇等人都愣住了。 阿兵见他们反应有些奇怪,还以为这个发现非常重要,又赶紧接着说道: “因为梅闻馨有男友,大学时就开始谈了,再加上她俩都是女的,她一直不敢表露心迹。 可她又忍不住想去打听梅闻馨喜欢什么样的人,就经常不自觉的向梅闻馨的男友打听,各种旁敲侧击,还做了笔记。 听说梅闻馨男友出轨,华清清没忍住跑去骂了那男人一顿,之后又发现梅闻馨情绪特别低落,连她都不怎么搭理了,她又很失落,绞尽脑汁的去想该怎么让梅闻馨振作起来。” 讲着讲着,他发现齐宏宇等人脸色越来越不对劲,不像是出乎意料下的惊讶、诧异或者取得重大突破的振奋,而是…… 唏嘘? 他脑海里蹦出这个词。 于是他停止讲述,纳闷的问道:“怎么了?” “没。”齐宏宇摆摆手,抬头望着天花板说:“只是替华清清不值。” “是啊,”石羡玉也感慨道:“人间不值得啊。” 阿兵一脸懵逼。 仇教导立刻把他拉到一边,把前因后果给他说了。 然后他也加入感慨唏嘘的队伍。 “行了。”石羡玉摆摆手:“不早了,下班睡觉吧,困死,有事儿明天再说。” 齐宏宇看看手表,好家伙,这才不到九点钟。 石羡玉真的是“年轻人”? 这么一晃神的功夫,石羡玉已经推门走远了。 “行吧,”仇教导也说:“我也回去睡了。” “咋一个个都睡那么早?”齐宏宇嘀咕道:“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仇教导坏笑:“大概因为我们都有性生活?” “嘁!”齐宏宇翻盖白眼:“为老不尊!” “那也比你左右互搏来的好。” “滚滚滚!” 阿兵干咳两声:“那……既然案子破了,那我也回家陪我女朋友了?” “滚滚滚!” 人都走完了,就剩齐宏宇和赵博。 齐宏宇这会儿着实没睡觉的意愿,便说道:“就剩我们两个单身狗了,钓鱼去?” “行啊!”赵博兴奋的搓手:“时间还早,咱们俩搞到十一点半,还能过把瘾。” “走走走!” …… 翌日。 技术队整理出了华清清和梅闻馨进入厕所前后,同样进入过厕所的女性乘客照片,这些都是潜在的目击证人。 办理完手续,仇教导借户籍科的数据库确定了这些人的身份,派出人手前往走访。 可惜他们大多都没听到什么动静,唯有三人说疑似听到了摔跌声,其中一人还关注了下,确实看到个女人(梅闻馨)凑上前问了情况,隐约听到她说了声“你没事就好,那我在外头等你”,但也记得不太清楚。 因为记忆比较模糊,印象并不深刻,所以都不足以作为证言。 两天后,常山公安传回消息,锁定了非法售卖少量氧化汞给梅闻馨的化工厂——该厂一职工称,他和梅闻馨是多年好友,她以化学老师的身份,借开设实验课为由,伪造相关证件找他弄到了五十克的氧化汞。 因为量并不大,向上报备的时候便被各层上级忽略了过去。 目前具体情况正在调查取证当中。 同时梅闻馨的前男友,证实了二女之间的关系,另有其他朋友佐证,不过这些证言价值并不大就是了…… 又三天,仇教导在结案报告上签字,案子移交预审支队,进而向检方批准逮捕。不久后检方批捕材料传达,案件正式移交检方复核候审。 这对闺蜜的恩怨情仇至此告一段落。 而齐宏宇依然联系不上齐平路和他家人,心里有些着急,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寻思着是不是找个机会再回一趟老家,跟他们面谈。 虽然,大概率又是被搪塞,很可能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正文 第72章 行凶 周五傍晚的山城,别有一番韵味。 诸如建新桥等特大商圈且不提,就是大街小巷当中,也是热闹得很。这些小巷子里,苍蝇馆子一间接一间,空气中都弥漫着热辣的香气,勾的人食指大动。 所以山城傍晚绝不适合路跑…… 馆子里又传出一阵阵的吆喝,一桌桌食客抄着啤酒端着蒜油,边吃边摆龙门阵,不少汉子更是扒了上衣,赤膊划拳,你呼我喊,江湖气息极重。 忽然,某间馆子的嘈杂声大了几分,隐约还掺上了叫骂怒吼。 分明都是噪音,可此刻这声儿却然人心里一揪,难受的慌。 就见一群人从包房中冲了出来,迅速跑离这家老火锅馆,冲到了路边,而后迅速分为两拨,一前一后,你追我赶,前边五人头也不回的跑,后边七人边骂边冲。 显然,有两拨人打起来了。 前边五人很快冲到辆面包车旁,以最快的速度拉开车屁股,从车厢里拉出几把明晃晃的刀子,气焰瞬间嚣张起来。 后头七人脸色骤变,却不知是气上了头还是怕丢了面子,虽停下脚步,却半点不肯服输,依旧指手画脚,粗着脖子骂些垃圾话。 “妈卖麻批!砍死这帮龟孙儿!” 持刀五人不知谁吼了句,跟着一拥而上…… …… 齐宏宇黑着脸从赵博的车上下来,眸子一扫,却只能瞧见大片黑压压的人头,期间还混杂着大量汗津津的光膀大汉。 他好不容易调好班请好假,拜托赵博送他去车站,打算回一趟老家再见见齐平路一家人,却被一通电话喊了回来,心里难免有些牢骚。 但到了现场,他还是很快调整好心情,脸色渐渐放缓,跟着赵博一块挤开人群,挤进现场里头。 就是TMD蹭了满胳膊的油和汗,有些腻歪。 “仇教导。”齐宏宇和仇教打声招呼,跟着挑眉道:“死咸鱼又没来?” “你TM瞎啊!”边上,石羡玉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老子不就在这儿呢么!” “牙刷儿!”齐宏宇被吓了一跳,赶紧侧身:“你竟然来了?” 不只石羡玉,有些日子没见的凃欣欣竟然也在。 仇教导干咳两声,说:“石队跟小凃刚好在附近整火锅,看了全过程。” 齐宏宇恍然大悟:“我就说呢,还以为他转性了。” 石羡玉懒得跟他多说,站起身走到一旁:“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办,你到了我就不瞎操心了,交给你吧。” 仇教导将他的勘察箱递给他,同时说:“小齐,对不住了,你的假回头我再想办法补给你……” “不用多说,交给我吧。”齐宏宇摇头,并秒进工作状态,一面接过仇教递来的勘察箱,迅速取出手套穿戴,一面走到两具尸体的中间,同时开口问道:“什么情况?街头械斗?” 石羡玉懒得开口,而仇教导也没凑过来,开始安排赵博等人展开调查。 没等到回复,齐宏宇略一皱眉,但一想到石羡玉的性子,放弃了追问的打算,转而看向凃欣欣。 正这时,石羡玉忽然猛吸凉气,接着扭曲着脸开口答道: “算是吧。有两拨人吃火锅,其中各有一人有恩怨,打蘸水时碰上了,就吵了起来,一人把蒜油直接泼另一人脸上,言语冲突上升为肢体冲突,又牵扯到了各自的朋友,人少那帮打不过就开始跑……” 齐宏宇瞧见凃欣欣默默收回手,甩了甩。 石羡玉把过程大概说了一遍,接着指向两具尸体:“结果就这样咯,两死五伤,伤者都被送医院了,五名行凶者转身就跑,被治安巡逻巡特勤的兄弟伙逐一逮着,现在都在派出所。” 齐宏宇边听边观察着尸体,渐渐地,眉心越拧越深,又问道:“用的刀挺混啊,有长有短……你看到凶器了么?” “一共六把刀,水果刀、西瓜刀、菜刀都有,确实很混。”石羡玉乖巧的说。 “嗯。”齐宏宇应了声,又看向凃欣欣:“师妹,你有什么发现?” “是有点古怪……”凃欣欣见齐宏宇发问了,便开口说道:“我瞧着那五人虽然骂的狠,但动手还算有分寸,砍翻一个就接着往下一个追,而且大多也是瞄着手脚下手,都是砍,没有刺的,不像下死手的样子。 当然,当时人太多现场太混乱,我也被吓着了,可能没看仔细。但之后场面被控制住后,我看了下伤者和这俩死者的伤口,也证实了我的判断。 总而言之,死者也好伤者也罢,身上的创伤上都是砍创,没看见刺创,而且创口虽长但是都不深,也没伤及大血管,反正我大致看了一遍,觉得这些伤并不足以致命,但偏偏看尸表体征他们又是失血性休克死的。” 齐宏宇留意着石羡玉的脸色,等凃欣欣说完,便问:“你也看出来了?” “这不算太难吧?”石羡玉说道,接着轻叹口气:“他俩死的有些不明不白的,所以我给仇教导打电话时,让他第一时间通知你过来。” “光看尸表我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齐宏宇摇头:“尽快确定两名死者的身份,通知家属,我要做个解剖。” “靠你了。”石羡玉好像又被掐了一把,脸色瞬间严肃起来,沉声说道:“如果死因都不能确定,那破案也就无从说起,这桩案子,你们法医的作用至关重要。” “晓得。”齐宏宇应道,看过尸体之后,他就明白仇教导为什么会取消他的事假了。 他竟无法第一时间确定受害人的直接死因,哪怕大概的猜测都没有。一人如此倒也罢了,还可能是突发疾病,比如血管瘤破裂什么的,但两具尸体都这般…… 他感到了些许棘手,尸检的难度恐怕不小。 再加上闹市区当街行凶影响极其恶劣,必须要尽快破案,他们自然会第一时间想到齐宏宇。 支队法医室其他法医的水平虽也不低,可他们没有齐宏宇全能,他不但能尸检,还能参与到其他工作,推动案件侦破。 又看了几眼尸体,齐宏宇还是不死心,扒拉开尸体的衣服,仔仔细细的检查起来,但仍旧一无所获。 “失血性休克,却未见致命创伤……到底怎么回事?” 正文 第73章 原因不明 解剖室。 望着两具被开膛破肚的尸体,齐宏宇陷入沉思。 死因明确了,确实是失血性休克,也可以说是损伤性休克——两人的肝脏都破裂了,大量血液淤积在腹腔中,总失血量达一千五百毫升以上。 但他想不明白,好端端的,这两人肝脏怎么就破了呢? 单纯从病理学和组织学特征分析,他俩的肝脏是被震裂的,但体表完全没见到对应的创伤。 他第一时间想到了次声波,但转念一想又不对劲,次声波传播能力极强,如果真是足以震裂受害人肝脏的次声波,周围围观群众及行凶者本身不可能安然无恙,不说同样伤及脏器,至少也会恶心难受,站都站不住。 这就很有问题了。 难不成真有隔山打牛这样的绝学? 行凶者总不能修练有绝世内功吧? 正沉思着,解剖室的门忽然被打开,他侧目一看,就见石羡玉和凃欣欣这小两口并肩走了进来。 “师兄,”凃欣欣俏脸紧绷着,沉声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警务通里她已经听齐宏宇讲了受害人的死因。 齐宏宇叹了口气:“我啷个晓得。” 说罢,他站起身看向石羡玉:“石队,来跟华子。” 石羡玉伸手,同时齐宏宇也伸出两根手指。 他瞬间反应过来,眼皮有些抖,像是在翻白眼。他从口袋里摸出烟:“感情你是叫我给你跟华子……你不是不准我在解剖室里抽烟吗?” “对,你不准,我可以。”齐宏宇接过烟,点上,又叹了口气,心里烦的一批。 石羡玉嘴角抽搐。 接着他撇撇嘴:“老子就抽,你管我!” 凃欣欣扶额:“你们两个能不能别闹了?师兄,说说大概情况?我还真怪好奇的。” “行,我给你们讲讲,顺便我也捋一捋思路。”齐宏宇说道,随后抬手指着左边尸体:“曹宇华,绰号华子,身高188,体重93公斤,27岁,职业为搏击教练,还擅长耍三节棍,身材健硕,听说很能打。” 石羡玉看了看手中的华子,忽然觉得这烟不香了。 齐宏宇继续说:“刘浩雄,绰号黑熊,身高192,体重97公斤,24岁,跟华子是同行,实力也不弱,跟曹宇华应该算不相上下。 值得一提的是,这两人还颇有点侠义心肠,曾携手在地铁上暴打扒手,又在街上追堵过人贩子,两人愣是把五人犯罪团伙打的嗷嗷叫。 不过这俩容易上头,尤其黑熊,打人贩子那回还把在现场巡逻的便衣的兄弟当成犯罪同伙一脚踹飞两米远,那兄弟表明身份后他也不停,硬是嗯地上打了十几拳。” “卧槽……”石羡玉瞥了眼黑熊堪比自己大腿粗的膀子,咽口唾沫:“这TM不得打出个好歹来啊?” “所幸没啥大事儿,他也怕把人打死了,收了点力道。”齐宏宇拿起一叠报告递给石羡玉,同时说: “事后问话,黑熊说当时打上头了啥话都没听到,脑子里只有干。华子稍好些但好的也有限。当时的记录我打印出来了,你自己看看。” 石羡玉接过,看了几眼,捂着脸说:“这就是打架不带脑子么……” 齐宏宇没接话,自顾自的说道:“这两人一向莽,所以这回两方人马爆发冲突他俩也冲在最前方,甚至看到对方拿刀了也不肯退,嘴里骂着垃圾话,然后就被砍得最惨。” “我在现场看到的确实是这样。”石羡玉点头,同时感慨道:“功夫再高也怕菜刀啊……” “可现场就说过了,伤不致命,甚至骨头都没什么事儿,行凶者确实留了手,没砍太重。” “所以差点还被这俩夺了刀。”凃欣欣补充说:“但他俩忽然就倒下了,行凶的五个人又冲上去砍其他受害人,也正是这个时候,他俩的朋友开始溃不成军,被追着砍。” 齐宏宇嗯一声,接着说:“这两个人,性子如出一辙,我都怀疑他们是失散多年的兄弟……扯远了,总之他俩都直肠子,仗义、冲动、低情商,得罪过的人跟朋友一样多,但往死里得罪的,就目前已知情况并没有。” “这些我都知道。”石羡玉说:“能不能就讲讲尸检发现的线索?” “那没什么好讲的了。”齐宏宇弹弹烟灰,淡淡的说道:“肝脏破裂导致闪电式死亡,完毕。” “好端端的你插什么话。”凃欣欣怼了未婚夫一句,接着对齐宏宇说道:“师兄你别搭理他,还有其他方面的线索吗?” “其实也差不多了。”齐宏宇摇头:“目前最大的疑点就在于,他俩的肝到底怎么回事?作案人以什么手法震裂他们肝脏的?” 顿了顿,他又仔细回忆了下案情,接着说:“还有就是行凶者的行为确实有点诡异。 都动刀子了,要么就是单纯的威慑恐吓,并不打算砍人,可一旦砍人就说明上头了不大可能再留手,他们偏偏动了手却又有点束手束脚的感觉,甚至因此差点被夺了刀……我甚至怀疑他们在演。” 凃欣欣若有所思:“这么说来,这桩案子确实处处透露着诡异……羡玉,你有什么想法?” 石羡玉表示不想动脑子。 但瞧见齐宏宇也看了过来,未婚妻又在期盼的瞧着自己,不知怎的心里竟诡异的升腾起一股不服输的劲头,立刻开动脑筋,掀起头脑风暴,并在两三秒后回答说:“我觉得……我们或许可以从这起斗殴事件的起因着手?” 齐宏宇一下没了兴趣,他现在迫切想知道的是这肝到底怎么回事儿。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这专业人士都想不明白,石羡玉又不是学的法医,能有看法才有鬼了。而且他也清楚,石羡玉这思路没错,确实是接下来的侦查方向。 凃欣欣倒饶有兴趣,顺着石羡玉的思路分析道:“你是说,这架从一开始就有问题?” “因为他们砍的不对味嘛,这不合逻辑。”石羡玉说:“那么我们再回过头来看起因,有债务纠纷的两人在火锅馆子偶遇,欠债的泼了债主一碗蒜油,打了起来,这俩听到动静直接莽了上去……啧,他们俩不会被算计了吧?” 齐宏宇慢慢被勾住了,融入话题摇头说:“不应该,街头持刀斗殴,故意伤害,这罪可不小了,真要弄他俩直接砍死不更直接?” 正文 第74章 诡异 石羡玉轻轻点头,回了句倒也是,跟着便皱着眉凝思起来。 齐宏宇多瞧了他几眼,心里更加纳闷,这会儿的石羡玉虽然看起来依旧没多少干劲,但不至于太夸张,总的来说还是比较正常的。 人越多他反倒越疲软,仿佛在刻意的封闭自身,收敛存在感似的。 这家伙不会真的社恐吧?咸鱼只是表象? 但社恐也能当警察? 沉默许久,没讲出个所以然来,齐宏宇回过神便主动岔开话,说:“我们先换个方向。派出所那几个人,审过了么?” 石羡玉嗯一声:“我和赵博审了俩,仇教安排人审了剩下几个。” 齐宏宇又挑起眉,石羡玉对审讯貌似还蛮积极的,而且仔细回想,他干的活并不少,最近几桩案子发挥的作用也不小。 作为大队长,他要真不想干活,仇教导也不能硬推他干。这就很迷了,齐宏宇更加怀疑他的“人设”。 不过要真是社恐……社恐患者怎么着也不会对审讯积极才对。 一边想,他一边做出饶有兴趣的表情问道:“有什么发现?” 石羡玉却摇头说:“目前没什么发现,不考虑华子和黑熊的诡异死因,本案基本可以断定为就是寻常的街头斗殴致死了。” 齐宏宇侧目看向解剖台,啧一声,道:“所以兜了一大圈,关键又回到尸体上了么?” 凃欣欣走到解剖台边,低头盯着华子的腹腔仔细看起来。 石羡玉则试探着问:“那回头我再拉赵博审一审,看看能不能撬出更多线索来?” “哟?”齐宏宇故意夸张的说:“我没听错吧?你竟然也会往自己身上揽活干?” “对哦?”石羡玉一拍额头:“我竟然会往身上揽活干?啧,这事儿还是交给你吧,回头跟我说说结果就好。” 齐宏宇:??? 凃欣欣则猛地回头,盯着石羡玉:“不是吧你,之前怎么答应我的,这么快就打回原形了?” 石羡玉摊手:“欣欣,你懂我的,我这个人就三分钟热度。” “那喜欢我也是三分钟热度咯?” 石羡玉:??? 齐宏宇赶紧别过头,直呼可怕。好家伙,别看凃欣欣平日里温婉肯干善解人意的,送命题那也是章口就来。 好在石羡玉也很有一套,直接转移话题,扯正事:“我不大不小也是个领导哎,不是非得亲力亲为的吧,顾全大局不就好了?” “你不去自己经历过这些基层工作,怎么知道你兄弟平常是干什么的?怎么掌握大局?”凃欣欣不认他的这套。 他俩旁若无人的掰扯起来,开始齐宏宇还饶有兴趣的听,慢慢的他发现不对味了。 这么伟光正的严肃话题,是小情侣会在外人面前讨论的? 果不其然,说着说着两人就开始扯远了,慢慢聊到了家长里短,开始明撕暗秀。 “麻买劈,你俩这是把狗骗进来杀啊。”齐宏宇翻个白眼:“要秀恩爱出去秀,老子还要干活!” “咳咳,”两人停下,石羡玉干咳两声,说:“那这样,你搞尸体,我搞嫌疑人,双管齐下,争取两开花,尽快取得突破。” “什么乱七八糟的。”齐宏宇皱眉,眼前这个石羡玉给他的感觉很陌生,即使他们本来也不太熟悉。 不只是石羡玉,眼前的凃欣欣,给他感觉也有点陌生。 再看看尸体,诡异的肝破裂,加上诡异的石羡玉,诡异的凃欣欣…… 好家伙,忽然毛骨悚然是怎么回事儿? 石羡玉二人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齐宏宇没听清。 咽了口唾沫,齐宏宇忽然觉得,熟悉的解剖室里此刻却处处都透露着陌生感,他竟有些待不下去。 “这种无厘头的感觉……我TM不会是在做梦吧?” 强忍不适再次仔细检查了一遍尸体,他拍了拍自己额头,还挺疼,显然并不是梦。 走出解剖室,迎面又碰到了仇教导,就见他黑着脸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地下室是法医科的地盘,他肯定是来找齐宏宇的。 齐宏宇打声招呼,拉回了他的注意力,他回过神,露出笑容:“小齐啊,听石队说,尸检结果出来了?” “出来了,”齐宏宇回答,随后将结果和发现的疑点都一股脑告诉他。 他毕竟是领导,听不懂是一回事,说不说是另一回事。他可以不听,齐宏宇不能不报。 仇教导了然的点点头,又拍拍齐宏宇肩膀,让他继续努力,多和法医室的其他同事讨论讨论,尽快解决疑点,然后就走了。 这让齐宏宇感觉更加古怪。 怎么仇教导也这副鬼模样?上纲上线的说,甚至有些魂不守舍了。 带着疑惑,齐宏宇踏上楼梯,走到一楼,打算去吃个宵夜。至于仇教导说的和同事讨论讨论…… 两具尸体解剖完,这尼玛都凌晨一点多了,讨论个鬼啊。这两具尸体遍布刀伤,死因又如此令人费解,解剖难度可比上一案大多了,即使齐宏宇一向高效率也花了六个多小时。 出门,偶尔碰到些同样在加班的同事,齐宏宇习惯性的和他们打招呼,但隐约间发现,他们表现也有点奇怪,似乎在躲着他? 难不成自己身上有啥乱七八糟的东西? 齐宏宇低头仔细的打量自己,什么也没发现啊。 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他迅速走出支队,在外头的马路上找家熟悉的烧烤摊,点了些熟悉的菜品,感受着熟悉的味道…… 他终于确定自己没问题,有问题的是那帮同事。 “这群家伙,好端端的怎么都变成了这样?躲着我么?”齐宏宇啃一口麻辣兔头,舒服的眯起眼,同时想到:“感觉他们像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麻买劈大晚上的搞什么鬼?” 正这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你说你真是的,听仇教导的话直接若无其事的办案就好了,干嘛非要搞这么一出啊,师兄那么聪明的人,肯定猜到什么了。” “就是要他猜到,我不想瞒他,又拗不过仇教,只好这样。” 齐宏宇猛地回头。 “师兄?”身后的一男一女微惊,似没料到会在这儿偶遇。 一时间,四道目光在空中交汇,还有两道无影无踪…… 正文 第75章 失联 齐宏宇抬起兔头,啃了一口,便嚼边面无表情的问:“你俩嘀嘀咕咕的聊啥呢?猜到什么?瞒我什么?” 凃欣欣缩了缩脖子:“你都听到啦?” “呵,”齐宏宇皮笑肉不笑,目光飘向石羡玉,继续面无表情的说:“你未婚夫早就发现我了吧?我没猜错的话,他是故意把话题往这方向引,故意让我听到点什么的。” 凃欣欣扭头看向石羡玉。 石羡玉大大方方的拉着凃欣欣坐下,又轻轻掐了掐她手心。 她会意,无奈的抬手说:“老板,来俩烤猪蹄,一个兔头,龙船茄子,卤拼盘,再烤条罗非鱼。” 齐宏宇看向她:“你咋知道这边的特色菜?” 石羡玉压低声音:“我跟她讲的。” “你?”齐宏宇皱眉,随后翻个白眼,随口说道:“我发现我真有些搞不懂你。” “多谢夸奖,不胜荣幸。” “你有毒吧?”齐宏宇又翻了个白眼,他觉得石羡玉简直就是蛇精病,仿佛没有个固定的人设似的,一会儿一个模样。 跟这种人交往,实在太不舒服,没人喜欢和精神病患者打交道。 凃欣欣哪找来这样的奇葩?关键她竟然能看得上眼? 他不自觉的看向凃欣欣,凃欣欣随即露出无奈的表情:“师兄,咸鱼他不是你想的那样……算了,我想以后你会了解他的。” “哦。”齐宏宇应一句,对石羡玉的一点点兴趣缓缓消散。 消散过后,甚至有些抵触。 不过想到刚刚听见的话,他心又被勾了起来,忍不住好奇的问:“所以你们到底在瞒我什么?” 凃欣欣抬头狠狠的瞪了石羡玉一眼,然后沉默下去。 “说吧,什么事?”齐宏宇放下兔头,表情严肃。 石羡玉抬手一指:“门牙上有辣椒。” 齐宏宇:…… “咳咳,”石羡玉又干咳一声,看向凃欣欣:“事已至此,别瞒了吧?” 凃欣欣长叹口气,无奈的说:“师兄,不是我们要瞒你,而是……我们担心你又冲动干傻事。” 齐宏宇额头上冒出几个问号。 “你又成了嫌疑人。”石羡玉看不下去了,直说道。 “蛤?”齐宏宇眨眨眼睛:“又谁死了?” “倒不是死,失联。”凃欣欣又瞪了石羡玉一眼,同时赶紧说:“而且严格来说不算是嫌疑人,只是问了关于你的情况,你没有嫌疑和作案条件。” “到底啥情况?”齐宏宇的耐性渐渐消耗殆尽。 “齐平路,你知道这个人吧?”石羡玉无视凃欣欣的眼神,平静的说道:“他失联了。” 齐宏宇猛地站起身,双眼瞪得滚圆。 他刚打算回老家直面齐平路! 结果人就这么失联了? 过了好几秒,他才咬牙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在你回老家的那天傍晚,他上了动车,并在晚上七点出头抵达山城西,次日给家人回了个电话,之后又在山城逗留了一段时间,每天都和家人开视频,直到八天后,忽然失联。” 齐宏宇瞳孔瞬间扩大,眼神迷茫涣散起来。 竟然在一个多月前就已经失联了? 又几秒,他再次回过神,皱眉问:“什么时候发现失联的?” “昨天中午。”石羡玉静静坐在那儿,有问必答:“他家人早就已经联系不上他了,只是最后几天他给家人灌了足够多的‘安心药’,没有太担心。 可随着时间推移,那些安心药渐渐不管作用,直到昨天……应该说是前天了,他家人再也扛不住了,到派出所报警。 警方开始不太在意,因为按照家属描述,齐平路做了相当多的安排,且明说接下来一阵子不方便联系,但随着调查渐渐展开,加上和沙区兄弟联络后,他们渐渐确定齐平路是真的失联了。” 齐宏宇指了指自己:“所以他们怀疑我?” “齐平路那天的行为太过异常,所以他弟怀疑上了你,当地的兄弟也觉得有必要展开调查,在今晚……昨晚九点左右,和仇教取得了联系。” 听到石羡玉这么说,沉默许久的凃欣欣终于再次开口,着急的补充: “师兄你别担心,仇教和他们说了,从老家回来后牟主任给你连续安排了几天的伤鉴岗,紧跟着又碰到甲硝唑投入酒里的投毒案……总而言之你已经没嫌疑了。 我们也是担心你又冲动起来,啥也不管不顾,非要调查这桩案子,所以才决定对你隐瞒的。” 齐宏宇缓缓坐下,平静的问:“所以我家里的那点事儿,你们也都知道了吧?否则你们没理由认为我会冲动的非要查这案子。” 凃欣欣有些担心:“师兄……” “行了,知道就知道吧。”齐宏宇摆摆手,换了双一次性手套,重新捧起啃到一半的兔头,吹了几下,大嘴咬一口。 兔头早就凉了。 凃欣欣开口,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石羡玉拦住,他看着凃欣欣,轻轻的摇摇头,随后又对齐宏宇问道:“师兄,你有什么想法?” 齐宏宇沉默的啃着兔头。 石羡玉以为他不想跟自己说,便也没惹人嫌的追问,只很自然的从口袋中摸出烟抽起来,还问他要不要来一根。 齐宏宇没拒绝,将骨头放下,接过华子,点上。 他这一阵子抽的烟比先前一年都要多,再这样下去恐怕得染上瘾了。 很快,凃欣欣点的烧烤也端了上来,石羡玉将托盘往前推了推,说:“我和欣欣都不爱吃兔头。” “谢谢。”他应一声,拿起,把烟抽完,踩灭,又捧起兔头啃起来。 啃了几嘴以后,他终于说:“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儿。” “噢?” “他家人联系不上他的时间,和我联系不上他家人的时间似乎吻合。”齐宏宇貌似淡漠的说:“我怀疑他失联前可能和家人讲了些什么,有条件的话,麻烦帮我问问。” 石羡玉问道:“你不打算自己查?” “你们不是不让我查么?”齐宏宇直视他的眼睛。 “想做什么,就去做。”石羡玉语气里似乎带着点蛊惑的味道:“我最欣赏师兄你那种为真相不顾一切的血性……嘶!” 他又被凃欣欣掐了把。 齐宏宇撇撇嘴:“我怀疑你在套路我。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妈的,最烦你这样的谜语人,一天天的,总搁那故弄玄虚。” 正文 第76章 矛盾 最终齐宏宇还是没能从石羡玉嘴里撬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来,也不知他是不想说、不敢说还是真就故弄玄虚,空手套白狼。 反倒是他自己的事儿都给石羡玉讲了。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秘密,何况凃欣欣晓得个大概,石羡玉真想知道,不难套路出来,所以没有瞒的必要。 第二天,仇教导、赵博等人跑上来关心的问了下情况,想来是从石羡玉那边了解到他已知晓这事儿了。 把话说开后,同事们果然恢复了正常,支队给他的感觉也不再陌生。 当然,他心里记挂着齐平路失联的案子,但手里的案件并没侦破,他不会为了心里的这点私心抛下工作不管,和同事聊了几句,就收敛心思,往法医科走去。 他边走边嘀咕:“我老汉那桩案子给了他们这么大的心理阴影么?” “那可不,非得查,拉都拉不住,整的仇教导只能推开手头工作陪着你,监督你。”石羡玉的声音从角落中传出。 齐宏宇侧目,对他的神出鬼没不再大惊小怪,只打量他藏在角落阴影里的身子几眼,吐槽说:“你丫是见不得光还是怎么说?” “你管我。”石羡玉哼道,接着压低声音:“受害人家属又来了,搁那闹呢,仇教都头大,安排了人应付着,我得躲躲……” “啊这!”齐宏宇也打了个哆嗦,说:“走走走,咱们去现场再看看情况去!” 石羡玉惊喜:“你也不喜欢和家属打交道?” “那可不。”齐宏宇说,跟着转身就走。 “等等我!” …… 齐宏宇最终上了石羡玉的车。 憋了半晌,他还是没忍住直接问道:“石队,我一直挺好奇的,说你咸鱼吧,你丫有时候特勤快,默默干了不少事儿;说你勤快吧,你在人面前又懒的一批。 换个角度,说你社恐吧,上回口红案你带队去宾馆取证半点不含糊,询问讯问同样干脆利落;讲不社恐吧,在单位里兄弟伙一多你就恨不得把脑袋塞进裤裆里,看见当事人家属也赶紧开溜……” 石羡玉先前一直沉默,直到听见最后一句,才开口辩解:“你不一样看见家属就开溜?” “别岔开话题。” “哦,”石羡玉点点头:“那我拒绝回答,你就当我是神经病吧。” “行,神经病同学。”齐宏宇点点头,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身上有秘密,大概也猜得出来你是带着任务空降过来的…… 大家都是警察,知道相关纪律,你不说,我们不会问,也不会查,你没必要总是装神弄鬼,神经兮兮,又表现的跟大家格格不入,这样很容易引起大家抵触的。” 石羡玉脸上始终挂着的些许笑意收敛起来,表情略严肃:“为什么忽然跟我说这些?” “小凃是我师妹,她爸是我非常敬重的老师。”齐宏宇淡然道:“所以,即使说实话我不是很喜欢你,还是愿意把你当自己人。” “那,多谢了。”石羡玉笑意再现:“可我就是要格格不入,就是要神经兮兮,就是要不断的无声强调,我有秘密有任务,但我就是不说出来,你们快调查我。” 齐宏宇转过头,盯着他侧脸。 他眼睛不眯着了,自然睁开。令人诧异的是,他眼睛竟然蛮大的,加上眉宇和嘴角带着的浅浅笑意,竟给人非常阳光可靠的感觉。 头次看到这样的石羡玉,一时间,齐宏宇竟有些出神。 这样始终眯着眼,其实也很累的吧?生活都会受到不小的影响。 半晌,他收回目光直视前方,淡淡的说:“你眼睛还是眯着的好。” 石羡玉:??? “眯眯眼一旦露出眼珠子,肯定要出大事。”齐宏宇故意吐槽,他知道石羡玉早已习惯眯眼,刚刚那副模样显然是有意识给自己看的,只是不知道具体用意。 石羡玉哦了声,一点点把眼睛重新眯起。 忽然,齐宏宇又问道:“你的事儿,小凃知道吗?” “她是我未婚妻,除了纪律上规定保密的事儿,否则她都有知情权,至少该知道最真实的我是什么样。”石羡玉轻声说:“而我很不喜欢把事情瞒着应该知道的人。” “晓得了,怪不得她能看上你。”齐宏宇心中有数了。 两人再不开口,直到抵达了案发现场。 现场拉起的警戒线依旧没撤去,过往的行人要进出村子只能绕道。 血迹依旧在,还没清理,此时已经干涸发黑。 对比着昨天在现场拍的照片和监控画面,案发时的情况在他们二人脑海中逐渐被还原。 很快,两人目光又碰撞在一块。 齐宏宇率先说:“不论是现场勘察结果,目击证人证言,还是监控录像,这都只是一桩普通的持刀伤害案。” “就我看到的结果,也是这样。”石羡玉耸拉着脑袋说:“要不是欣欣觉得有古怪,我们不会把你从高铁站喊回来——其实仇教导和欣欣也不建议喊你回来,支队又不是没别的法医,但我觉得你会对本案感兴趣。” 齐宏宇侧目,定定的盯着石羡玉的脸。 他抬手往脸上抹了一把:“怪我?” “倒不是,只奇怪你怎么这么了解我。”齐宏宇回道:“本来满腹牢骚,直到回到现场才调整过来,但看到尸体之后,我确实升腾起了浓厚的兴趣。” 顿了顿,他又说:“还有,你咋又颓起来了?振作点不行?” 石羡玉没搭理最后句话,自顾自的嘀咕道:“mmp奇了怪了,作案人到底怎么做到在众目睽睽之下使黑手的?” 齐宏宇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有一瞬间我怀疑,他们的肝早就坏了,只是被砍时才恰好发作。但很快想到你说的,他们差点夺了对方的刀,这个猜测就被推翻了。” “嗯,肝脏破碎的人不可能这么生龙活虎。”石羡玉接话,并问:“会不会是次声波?” “这也是我第一怀疑的手法,但同样很快排除。”齐宏宇说:“次声波扩散范围又远又大,针对性很弱,要真是次声波,现场围观的人都得倒。” 石羡玉啧一声。 紧跟着两人同时挪动双腿,走到最大的几摊血迹跟前,一块蹲了下来。 盯着血迹看了几分钟,石羡玉忽然站起身,齐宏宇精神一震:“你有发现了?” 正文 第77章 模糊 “咳咳,没。”石羡玉干咳两声,又跺了跺脚,说:“蹲久了,腿麻。” 齐宏宇:…… 石羡玉若无其事的在现场走动起来,看看别的血迹。 “对了!”齐宏宇忽然想到件事,问道:“你当时就在现场的话……没出面制止他们犯罪?” “谁说没有制止?”石羡玉头也不回的说道:“我和欣欣当时就直接追出来了,但没追上,等再跑到这儿时他们都已经把华子和黑熊砍翻了,我赶紧出声制止,但他们压根不管,赶紧又砍了几下然后拔腿就跑,我都没追上。” 齐宏宇上下打量他几眼,毫不留情的吐槽:“你能追上才有鬼了。” 石羡玉不搭理他,只继续说:“要不是我和欣欣及时出面,他们吓的赶紧跑了的话,就算他们打的比较克制留了点手,也要比现在严重的多。” “两条人命,还不够严重?”齐宏宇皱眉。 “说是这么说……但我怀疑这两人的死跟这起持刀斗殴事件没关系,这肝脏破的太诡异了。”石羡玉啧一声,不想多谈这事儿,又说:“总之相关情况我已经跟督查说过了。” “行,制止就好,我们现在在舆论上是弱势群体,你要在现场不作为指不定得背处分。”齐宏宇说道,接着又重新低头仔细的打量起现场的血迹分布情况。 半晌后,他有些无奈的说:“光看血迹确实正常的很,什么都看不出来,你说的没有错,他们肝脏破裂和这起械斗案件可能没有直接关系。” 讲是这么讲,但他依旧盯着血迹。 石羡玉立马接话:“我就说啊!” 接着他又露出遗憾的表情,不死心的问道:“话说回来……肝脏破裂这一块,你真的一头雾水,办点事路也没有?” “是啊,想不明白。”齐宏宇还是没抬眼。 石羡玉眼珠子一转:“我倒是……” “停!”齐宏宇立马开口打断他,并终于抬起头来,斜了他一眼:“狗日的你又想套路我,白嫖我思路是吧?” “咳咳。”石羡玉干咳两声,讪讪的搓搓手,尴尬的说:“哎呀呀竟然被你发现了。” 齐宏宇嘴角微抽,这龟孙儿简直不要脸,竟然还想故技重施,再套路他一次。 不过他这没脸没皮的家伙也会尴尬? 得,十有八九是装的。 吐槽过后,他在脑子里重演了一遍解剖的过程,再次开口说:“从根本上讲,不扯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肝脏破裂,无外乎外力作用。” 石羡玉静静的听,但齐宏宇不说了,盯着他,他只好接话问说:“所以本案的关键就是这个外力究竟是怎么来的?” “对。”齐宏宇等到问话,才继续开口,因为自己一个人干巴巴的讲太无趣了,他不喜欢这样。 就听他说:“这个外力究竟怎么施加的?为什么肝脏破了,但腹、背部等体表部位完全没有体现?” 顿了顿,他自问自答:“肝脏这个器官虽然在诸多脏器当中相对脆弱,弹性不足,但那也仅仅只是相对而言,并不是一碰就碎,否则每次发生大家斗殴事件搞不好就得死上几个人了。” 这个道理石羡玉显然清楚,他早在殡仪馆那桩案子里就表露出了相当的水准,明显恶补过相关知识,即使太专业的东西还远远不足,但常识方面掌握的并不差。 但他就是希望能从齐宏宇的嘴里听到点儿不一样的答案。 在心里琢磨了一阵,石羡玉又开口问道:“那你能不能大致判断下肝脏受损的具体尸检?” 齐宏宇翻白眼:“所以到底是大概还是具体?” “呃……”石羡玉揉揉眉心,说:“我也不为难你,说个大概时间吧,当然越具体越好。” “死亡前几分钟。”齐宏宇不假思索:“我记得早就说的很清楚了,他肝脏破裂的程度很严重,由此引发的大出血会导致闪电式死亡,进程非常快,抢救都是抢救不赢的,基本必死无疑。” 石羡玉细细的思索起来,但想了半天依旧一无所获,忍不住啧一声,吐槽道:“说好的绝大多数案子都很简单的呢?为什么我碰到的尽都是这些麻烦的不得了的命案?”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齐宏宇挑眉:“从你来了以后我们就成天碰些疑难棘手的命案,相对简单的激情作案案件都没接到过了。” 说完他脑袋一歪,斜眼看着石羡玉:“所以真相只有一个,你丫是头扫把星。” 石羡玉懒得跟他瞎掰扯。 齐宏宇见他不接,也觉得无趣,继续在现场勘查起来。 踱步几圈,他放弃了,现场什么都看不出来,勘查个锤子。 侧目看着不远处挂着的摄像头,他有些遗憾的说:“这摄像头角度倒是正的很,可惜距离还是大了点,画质也不太行,只能看个大概,知道华子和黑熊被砍了,具体细节根本看不清。” 石羡玉问:“做过清晰化处理了?比如锐化什么的?” “锐化不是万能的。”齐宏宇撇撇嘴:“否则要那么高清的设备干什么?拍不到就是拍不到,别说我们的技术大队了,就是扔市局,扔西政的司鉴中心都没用。” “难顶。”石羡玉扶额。 “审讯那边,真的一点收获都没有?”齐宏宇忽然问:“那帮家伙是怎么解释砍人时留手这件事的?” “都不想砍,又气不过,还怕丢了面子呗。”石羡玉撇撇嘴:“输人不输阵嘛,这帮老混混,一大把年纪了还不懂事,又莽又怂。” 说完,他又仔仔细细的回忆一阵,说: “据他们回忆,当时他们拿刀只是想壮壮声势,把对方吓退了面子上过得去就算完,他们还没上头到真要砍人的程度,但对峙的时候不知道谁喊了声‘砍死这帮龟孙儿’,他们就一窝蜂的上了。 他们砍起来的时候我还离着有二三十米的样子,但他们吵嚷的声音很大,远远地都能听见,那一声‘砍死这帮龟孙儿’我也听到了,结合现场目击证人的证言,可以印证他们没撒谎。” 正文 第78章 关系 齐宏宇开了口。 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石羡玉就摆手打断,接着他不紧不慢的从口袋里摸出烟点上,抽了两口,才不慌不忙的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喊话的是谁对不对?” 又瞧见齐宏宇点头,他又吐口烟雾,无奈的说:“没问出接过来,他们都说不知道。倒是指证出了先动手的俩,他们自己也承认,但同时他们都断言绝不是他们喊的话,他俩也自称是听到有人这么喊,他俩才动的手。” “也就是说……”齐宏宇判断道:“喊话的是后边三个人之一?” 石羡玉却摇头:“我觉得可能不是。就三个人的话,搞清楚他们当时的站位,问问声音大概是从哪儿回来的,即使有人撒谎,二对一的情况下,不难看出是谁在撒谎。” 说完,他表情严肃起来,声音压低了几分,语气也认真了不少,说:“我怀疑喊话的并不是他们五人之一,有人在浑水摸鱼。” “这……”齐宏宇一皱眉:“不可能啊,监控再模糊,好歹也能看出从头到尾只有行凶的这五人和俩死者有过接触,要不是他们动的手,导致他们肝脏破裂的外力究竟从何而来?真有人在背后搞鬼的话,他到底怎么办到的?” “得,”石羡玉无奈道:“越分析越迷茫,几条路探来探去,结果都成了死路……” 齐宏宇明显也有些烦闷:“这案子明显比之前几桩还棘手的多,这仗不好打。” “从动机入手试试?” “赶到现场的时候就说过了,动机很迷。”齐宏宇说:“都已经动刀了,真要杀人,直接动手就是,绕这么一大圈干嘛? 故意伤害致死的罪责不比故意杀人轻,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作案人以为用隐晦的法子震破死者的肝脏自己就没事了么?” “你没懂我的意思。”石羡玉摇头:“刚说了,我怀疑有人在浑水摸鱼,即凶手并非这五人之一……师兄,暂且不论他是怎么做到的,我们就盯着凶手的作案动机,把嫌疑人给筛出来之后,再去查别的事,你看怎样?” “我懂,但你这怀疑没有依据的,”齐宏宇皱眉:“破案不是靠脑洞,想当然的觉得有这种可能,贸然决定办案方向,很可能把整个调查组带进坑里。 尤其你还是队长,你的意志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侦查组的方向,更要慎之又慎才行。” 齐宏宇直接说教起来,讲完他也有点纳闷,自个儿怎么会跟他叨叨这些,被他几句师兄说飘了?真把他当师弟了? 没想到石羡玉竟虚心接受,连连点头:“师兄说得对。不过,从动机着手进行调查,怎么着方向也不会错吧? 另外,这个提议只针对你我两人,意思是我们去分析动机,剩下的兄弟,该怎么调查还怎么调查,他们按照自己节奏来就是,我不乱插手,就和仇教导一直做得一样。” 齐宏宇挑眉:“倒也是,但人际关系向来是查案的重要切入点,仇教导早就安排人查了。” “再加我俩。”石羡玉态度还蛮坚决的。 齐宏宇想反驳,但忍住了,他不确定石羡玉到底什么意思,是不懂还瞎拿主意,还是有什么发现。 他皱眉盯着石羡玉,好似想看穿他的心思。 渐渐地,他发现自己貌似真对石羡玉带有相当大的偏见,即使石羡玉有过几次不俗的表现,心底里还是把他当成屁也不懂的新人。 要知道,哪怕是曾经因为演戏而怼过他的新人杨堃,误会解开后他也能保持平常心面对,甚至蛮欣赏的。 是因为石羡玉属半路出家的纯新人?还是因为石羡玉给他的感觉实在太不舒服? 这个人确实太奇怪了,除了仿佛刻意雕琢的“咸鱼”外,似乎没有固定的行为模式,像个神经病,给人很不真实的感觉,完全看不透。 看不透,齐宏宇就没有安全感。 “师兄?”石羡玉连连叫了几声,终于把齐宏宇叫回神。 他长呼口气,拍拍胸膛,接着有些惊恐的说:“你吓死我了。” 齐宏宇挑眉:“咋了?” “盯着我就发起呆,看的我心里毛毛的。” 齐宏宇:…… 他转身就走。 石羡玉赶紧追上去,边追边问:“回去了?” “你不说从动机着手吗?”齐宏宇面无表情的说:“那第一步就是人际关系,一晚上时间过去,死者的人际关系肯定摸排出一二了,我们回去看看。” “行。”石羡玉跑在齐宏宇前面,帮他拉开了副驾驶车门。 齐宏宇侧目:“干嘛忽然这么殷勤?” “没什么,我想一出是一出。” 齐宏宇再次无言。 这神经病太无厘头了,对他真喜欢不起来。 凃欣欣怎么就看上他了? 吐槽两句,齐宏宇收敛起乱七八糟的想法,把注意力再次投入到案子上。 小车开动,往支队方向开去。 有风吹过,卷起片片枯叶,落在血泊上边。 …… 回到支队后,齐宏宇小心的拉了几个兄弟反复打听,确定家属情绪已经趋于稳定,被安定下来了,才长舒口气,然后赶紧找来俩死者人际关系的调查结果,跑到石羡玉的办公室找他。 石羡玉喊人拉来了两个白板,半躺在办公椅上等他。 得,回到支队他又变这副死鱼样。 齐宏宇反手把门关上,才见石羡玉缓缓坐起来。 “我大致看了下,”齐宏宇说:“他俩人际关系相当复杂,认识的人真不少,排查难度很大。” “早有预料,”石羡玉说:“教练嘛,甭管开车的,健身的还是打拳的,免不了接触形形色色的人,而且还会接触一段不长不短的时间。” “我说的不是这个。”齐宏宇摇头:“寻常顾客毕竟只是顾客,课程结束……甚至不等结束后基本就不会有什么交集了,这样的人际关系的调查价值不大。” “那是什么关系?” “男女关系。”齐宏宇说:“这黑熊可以的,两年谈了二十七个女友,华子也不差。” “好家伙,海王?” “不,目前调查结果看,他俩都不曾脚踏两条船,只是换女友的频率非常快。”齐宏宇脸色古怪:“而且……华子好萝莉,黑熊爱人妻,一个专门勾搭大学生,一个专盯离异少妇。” 石羡玉眼缝开合数次,满脸茫然。 正文 第79章 思路 “这哥俩……商量好的吧?”石羡玉忍不住吐槽:“另外……大学生已经过了萝莉的年龄了吧?” 齐宏宇摊手:“大概是因为真萝莉犯法?” 石羡玉立刻把握重点:“所以他俩和这些女人都发生了关系?” “嗯。” “够快的……”石羡玉嘟哝:“两年谈了二十七个,一个月一个还多的节奏啊,你老汉都比不过吧?” 齐宏宇不想接这个话题。 石羡玉果断重新讲回正事:“这哥俩惹得感情债恐怕不小,本案会不会就是因感情纠纷杀人?” 然后忍不住又扯到了冉秋生:“就像你老汉的案子一样,作案人早就盯上了死者,寻找机会下手,等到了合适的机会,果断出击。” “嗯,不排除这种可能。”齐宏宇接话并补充:“而且除了这些女人外,他们的前夫、前男友下杀手的可能性其实更大——喊砍的那家伙总得是个男的吧?当时再怎么混乱,男人女人的声音他们听得清吧?” “是没错,前夫吃醋杀害现任的案卷我最近翻了也有好几本,动机站得住脚。”石羡玉点头赞同,继续问:“除了这些女人之外呢?其他方面的人际关系,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齐宏宇把手里的报告递给他:“你自己看?” “咳咳,”石羡玉从口袋里摸出烟:“来一根?” “……”齐宏宇翻个白眼,冷淡的回一句不抽,接着说:“你个皮赖货,得,我大致讲讲。 这两人关系复杂的很,并不仅仅只是在女性方面,狐朋狗友同样多,得罪的人倒也不少,从对面持刀他俩还不退,甚至对方砍起来他们还第一个冲上去就能看出,他俩非常冲动,且讲哥们义气。” 石羡玉总结说:“简单讲,这两人身上的江湖气非常重。” “对头,人际关系复杂,排查面很大,工作不好做。”齐宏宇说:“截至目前,这工作也没做完,怕是还得耗费不少时间。” 石羡玉问道:“那我们再换个思路?能不能再另辟蹊径……” “别想。”齐宏宇摇头:“办案很多时候只能靠人海战术,用笨办法。硬要另辟蹊径的话,可以啊,把两人碎肝之迷给破了,从手法开始逆推,我估计很快锁定凶手。” “emm……”石羡玉抬手掐着眉心:“这是真的肝爆了……总不能是肝游戏整的吧?” 齐宏宇又懒得搭理他的,只走到白板面前,开始网上贴照片。 两面硕大的白板竟都不太够贴,密密麻麻的。 石羡玉大致数了下,更加绝望了:“好家伙,就一天时间,跟他俩有过恩怨的加起来就超过六十人了……” “不慌,”齐宏宇抬手画了几个圈,说道:“其中一部分只是小过节,虽然也有嫌疑,但不大。真正可能有相对比较强烈的作案动机的要少些。” 石羡玉看他画了九个圈,眼前一亮:“就他们九个人?” “除了他们九个人。” 石羡玉又绝望的瘫了回去,烟灰受到震动,落他脖子上,他又嗷嗷叫的跳起来抖衣服。 “瓜兮兮的……”齐宏宇捂脸,不再搭理他,又对着这份人际关系图打量起来,一边看,一边抬手在半空中指指画画。 清理完烟灰,石羡玉也不瘫了,挪到齐宏宇边上,期待的问:“师兄,看你盯着有一会儿了,看出什么了吗?” “没,”齐宏宇摇头,收回手说道:“我只是想把这份关系图背下来,之后调查能省力一点。” 石羡玉了然,接着看到他转身离开,忽又懵了:“这么一会儿你竟然就背完了?” 齐宏宇没多说,又挂起一张街道地图,石羡玉注意力瞬间被转移:“摸排作案人的生活范围么?” 问完他又自己否了:“应该不是,非抛尸案件,又可能是预谋杀人的情况下,靠着以案发地点为圆心,打个半径来大致确定作案人生活范围的方式不太靠谱,误差会非常大。” 刚说完他就啧一声:“你还真画了个圈啊?” “对。”齐宏宇终于开口:“我们反其道而行——这五十来人中,并不生活在这片区域,却又恰好出现在附近的,对他的嫌疑大小进行加权,接下来重点关注。” “哎嘿?”石羡玉眼前一亮:“对嚯,五十来人中,当时在现场的都有嫌疑,住的离案发地越远,嫌疑就越大。” “想要以这个方向切入的话,需要更加完善的人际关系图,不但要确定所有与他有恩怨的人,还得确定这些人的‘另一半’。”齐宏宇说道: “接下来调查组的兄弟有得忙了,你通知仇教导叫他再抽调一批人手去干活吧。” “这倒是不用。”石羡玉说:“之前有兄弟汇报说人手不够,申请增援,我和仇教说了。” “那就好。”齐宏宇点头:“他对我们了如指掌,有他调度,能最大限度发挥出我们的作用,提高效率。” 石羡玉认可这话,并且还很感慨:“真难以想象到,这样的人竟然对破案一窍不通。” “他以前不这样。”齐宏宇摇头,陷入回忆,一脸唏嘘的说:“听说是十二三年前受过伤,被打了一枪,钢珠打穿了他脑袋,幸运的是捡回了一条命,但逻辑思维受到了极大影响,常常跟不上我们的思路。” “这……”石羡玉有些惊讶:“还有这样的过往?” 齐宏宇没多讲,只是摸出手机,打开手机地图切换到卫星图模式,仔细看了几眼,随后开始在街道地图的那个红圈上写写画画,删删改改。 石羡玉问道:“做啥呢?” “自己想。”齐宏宇说。 “……”石羡玉无声的嘟哝两句,盯着地图看起来。 几秒后他就恍然大悟:“噢,差点忘了山城有点魔幻,有时看着就隔一条街,走起来却得几公里。” “反应还算快。”齐宏宇嘴角微扬,继续画同时说:“路途太远,付出的‘成本’就大了,现场那条巷道的馆子味道虽不错,但都不太出名,这样的馆子在山城比比皆是,如果不是必要,没人会耗费那么大的隐性成本跑过去。” 正文 第80章 上头 说完,齐宏宇动作微顿,侧过半张脸看向石羡玉,问:“差点忘记问了,你是哪里人来着?” “我和欣欣算老乡,余桥人。”他说:“大学考到重医,专业学坑了,又考到西政,毕业后考中政法委的定向选调生。” 齐宏宇了然,回头继续写写画画,同时闲聊似的问:“听不出口音啊。” “从小在新安长大,在那读书。”石羡玉回忆起来,露出缅怀神色,似乎很怀念当初的日子,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继续说: “你应该知道的,新安基本就是移民城市,讲粤语的特少,日常交流以普通话为主,同学朋友也是天南海北,哪个地儿的方言都学了些——咳咳,基本都是骂人的话。” 齐宏宇也跟着笑,两人间的氛围自然了许多。 他道:“我发现你对山城的魔幻地形好像感受不深?” “很少出门,我宅。”石羡玉扶额:“大一时被舍友硬拉出来过,结果迷路了,之后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不过我觉得也不算太夸张啦,开车跟着导航走也没走错过。” “那是你没经历过真正的‘恐怖’。”齐宏宇撇撇嘴:“你下次可以去那几个堪称亚洲最复杂高架桥的地方走走,那里的岔路……啧,和厕所里的头发丝一样,一团乱麻。” “那还是算了,我怕自己出不来。”石羡玉连连摆手,同时又往前踏了两步,自然而然的站在齐宏宇身旁,跟他并肩而立,却并没看地图,而是盯着前边两个白板。 齐宏宇此时已经将地图标的差不多了,停下手后,注意到他的目光,也顺着看过去,往白板上扫了几眼,并问:“看什么呢?” “除了这些个女人外,其他人都是同时跟华子、黑熊有矛盾?”石羡玉反问道。 “对,都有矛盾。”齐宏宇收回好奇心,解释道:“这哥俩除了啪啪啪,几乎形影不离,厕所都经常约着一块上,他们的朋友都调侃他俩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石羡玉抬手,指腹刮着下巴的胡茬,沉思着说:“你能确定他俩啪啪啪时不在一块么?” “你啥意思?”齐宏宇斜他一眼,但见他不回答,就又收回目光,继续看着白板,抱着胳膊说道:“我也不确定,不过八九不离十吧,他俩在性趣方面完全不一样。” “那可不好说。”石羡玉撇撇嘴:“大学生二十岁上下,跟三十来岁的少妇区别也不是非常大。” “那不一样,对他俩来说区别蛮大的。”齐宏宇摇头:“他俩可能都有心理方面的疾病,对‘非目标人群’硬不起来。华子只找娃娃脸娃娃音的下手,而黑熊只喜欢成熟的。” 说完他又斜眼:“你关注这个问题干啥子?” 石羡玉不正面回答,只说:“如果这样的话,感情纠葛的可能性要小很多了,毕竟两人是同时遇害的,死因也一致。” 顿了顿,他又抬手在白板上一角敲了敲:“除了这对姐妹。” 齐宏宇嗯一声,轻轻颔首。 …… 夜,晚例会开了许久,各小队收集到的线索极多,整合起来耗费了不短的时间,但都没取得突破性的进展,只是补充先前取得的情报。 石羡玉并未参会。 九点半,散会,齐宏宇和仇教导聊了两句,告知他目前的收获,便走向地下一楼解剖实验室,静静的等着什么。 又过了十分钟左右,石羡玉和凃欣欣推门而入,手上还提着大袋小袋的东西。 把塑料袋放下,石羡玉就开始翻白眼,喘了几口粗气后吐槽说:“我说师兄,大晚上的你要二十副猪肝,可悬没跑死我。” 齐宏宇站起身,随手取过一条袋子,打开,扑鼻的腥味瞬间升腾而起。 他微微一笑,这才回到:“那你是乐意去买猪肝,还是到会议室开案情分析会?” “咳咳,那还是买猪肝的好。”石羡玉不假思索,同时问:“师兄是打算着手调查爆肝之谜了?” “别的方向目前都是水磨工夫,我参与不上,不如做点事儿。”齐宏宇戴上手套,一边把肝脏取出放到解剖台上,一边说:“也算不上调查,就是做个小实验。” 说完他拍了拍这些肝,嘴角扬起:“好肝,还挺新鲜,哪里买的?” “屠宰场。”石羡玉翻个白眼:“兜半天没找到这个点还卖的,直接联系了屠宰场,收了这些,都现杀的,才宰不久。” “干得漂亮。”齐宏宇夸一句,然后抬手再次拍了拍肝。 凃欣欣好奇的问道:“师兄想直接把这肝拍碎吗?” “差不多,但不能用手拍,无法量化。”齐宏宇又转身开始鼓捣别的一些设备,同时说道:“我想具体看看,大概多大的力量,或者多强烈的震动能把肝给打破,心里也好有个底。” 凃欣欣了然的点点头。 石羡玉则纳闷的问道:“你们法医科还有这玩意儿?” “找我朋友定制的,”齐宏宇撇撇嘴:“他大学学的机械设计,工作几年现在也算是个大拿,这种小装置他半天就能搞好。” 说着他调试好设备,走到一旁。 啪啪啪…… …… 十几分钟后,齐宏宇皱着眉,脸色不大好看。 他说:“果然,和我预想的一样,肝并没有那么容易打破,除非因病变而肿大……但俩死者的肝都还算健康。” 石羡玉侧目问道:“结论?” “想打碎肝,除非用的次声波,否则体表不可能不留下半点痕迹。”齐宏宇黑着脸说:“但要用次声波,之前说的很清楚,其他人绝对要被殃及,而且除了肝之外的内脏肯定也要有损伤。” 说完他忍不住骂了声:“妈卖麻批,这两人的肝到底怎么回事儿?” 石羡玉皱眉问:“其他脏器真的安然无恙?” “毫无损伤。”齐宏宇笃定道,接着又说:“不行,我得再看看死者的肝……老子就不信了,作案人真就整的那么完美,竟让老子都看不出破绽。” “呃……”凃欣欣小心翼翼的问道:“师兄,你这是……上头了?” 正文 第81章 猜测 齐宏宇确实上头了。 他在解剖室一待就是整夜,两副肝脏翻来覆去的看,眼睛看,打光看,显微镜下看。 清晨时候,石羡玉再次来到解剖室,登时就被吓了一大跳。 就见齐宏宇形容枯槁,眼窝深陷,双目通红,脸色蜡黄蜡黄的,仔细看甚至印堂都有些发黑。 “好家伙!师兄你不会盯着肝盯了一晚上吧?”石羡玉又壮着胆子走上前来,小心翼翼的问道。 齐宏宇机械的拧过头,茫然的看了石羡玉一眼,又再次把脑袋扭回去,麻木的盯着手里的肝。 “师兄?师兄!”石羡玉不得已,只好推了齐宏宇一把。 他才终于回过神来,放下肝,茫然的问道:“案子破了吗?” “破锤子啊!你走火入魔了吧!”石羡玉大声的说道,因为他发现说小了齐宏宇过耳不过脑,直接就给滤掉了。 讲完,他又纳闷的说:“不至于吧你?熬一夜虽然伤元气,也不至于那么夸张吧?魂都没了?” 齐宏宇站起身,用力的甩甩脑袋,接着又自然而然的抬手想捂眼睛。 “等……等等!”石羡玉被吓一跳,赶紧拦住他,抓住他的手把他的手套给扒了下来。 “呃,谢谢,”齐宏宇回道,勉强打起一点精神,又问:“案情怎么样?有进展了吗?” “还没,不过排查面稍微缩小了点,目前确定两个怀疑对象。”石羡玉说道,同时递给他一个保温杯。 “这什么?” “枸杞茶。”石羡玉说:“猜到你可能熬了一通宵,给你泡了杯……放心吧,不烫。” “谢了。”齐宏宇回一句,随后吐槽:“但你不如给我泡杯葡萄糖。” “嘿,你事儿还挺多。” 齐宏宇轻笑,拧开杯盖仰头喝了口,接着眼前一亮,咕嘟嘟灌下大半杯枸杞茶,才纳闷的道:“这茶怎么甜滋滋的?你加了多少枸杞?” “我只是加了点糖。”石羡玉拍拍他肩膀:“放心,我有常识的。” “谢了。”齐宏宇嘴角扬的更高,接着问道:“对了,你刚刚说,确定了两个怀疑对象?” “嗯,”石羡玉点头,说道: “一男一女,男的叫肖强斌,四十四岁,目前无业,曾被受害人打过,伤的还很重,胳膊都被打断了,我怀疑他一直怀恨在心,出狱后就想报复——对了,他就是死者之前见义勇为,暴打的人贩子之一。” 齐宏宇了然,并问:“女的呢?” 石羡玉依旧有问必答: “女的三十五岁,叫黄雯,黑熊的前前前女友,也是他诸多前任中最难以割舍这段感情的,之前要分手的时候就一直闹,不肯罢休,本来大家还挺同情她,但闹得多了别人也就烦了…… 对了,她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刚上大学,才满十八岁,同时还是华子的前女友。这两人住的离案发地点都挺远,肖强斌隔着十一二公里,黄雯家离现场也有七八公里路程。” “完美满足昨儿我们讨论的结果啊……真够巧的。”齐宏宇回应,接着他抬起手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又疲惫的问:“她妹妹在场吗?” “不在场。”石羡玉说道:“算起来她还是咱师妹,也是重医的。” “你丫之前不说自己是西政的?”齐宏宇皱眉。 “我记得我说的分明是大学考到重医,研究生考了西政吧?”石羡玉摊手说道:“再说欣欣应该也跟你讲过,我俩是校友,我是她师兄。西政又没有法医学专业,我们都读的重医,你应该也是。” “的确是,但你……”齐宏宇精神更好了些,打量他好几眼,接着摇头:“我真没看出你像是学医的。” “我学的英语。” 齐宏宇:??? “不是,你到医科大学读英语?”齐宏宇眨眼睛:“想当医学方面的翻译么?” “我本来报的口腔医学,服从调剂,结果TMD就被调剂到英语了。”石羡玉明显也很无奈,说道:“当时也学的很痛苦,好在考研脱了坑。” 他不大想谈论这个话题,又摆摆手:“言归正传吧。我接下来打算重点攻克这俩人,师兄你觉得呢?” “放手去查就好。”齐宏宇点点头,接着再次站起身,又晃了晃脑袋,把两副肝脏收好,才说道:“出去讲吧,我吃个早餐,完了再补个觉。” “成。”石羡玉没意见。 他也没问齐宏宇有什么发现,他觉得如果真有发现的话,齐宏宇不至于坐了一通宵就成这样,险些坐的油尽灯枯,肯定是心力交瘁偏偏还一无所获。 结果刚走出门就听齐宏宇说:“盯着肝看了一晚上,我也有个重要的大发现。” “嗯,没事,我们都知道你尽力了,实在不行……”石羡玉安慰的话说到一半,表情就僵住:“你说啥?有发现了?” “走吧,边走边说,饿死了。”齐宏宇道,继续往前走。 同时他不再多说废话,直接讲述: “说复杂了你听不懂,我简单点讲吧。经过仔细的观察后我终于确定,两名死者的肝脏,虽然破裂的裂纹纹理相对均匀,但借助显微镜仔细研判之后,还是能确定极不明显的裂纹辐射中心。” 石羡玉扶额。 “怎么?这都听不懂?” “懂,就是觉得你对‘简单’两个字存在误解。”石羡玉无语的说:“直接说你发现了肝是从哪里开始裂的,或者说导致肝破裂的力量是从哪个方向传过去的就是了呗。” “对哦。” 石羡玉吐槽:“不说人话。” “半斤八两,你个谜语人。”齐宏宇反吐槽,接着说:“总之外力源自于肝脏的左下方,说更直观点就是胆囊那个方向。” “胆囊?”石羡玉懵了:“这是在肚子里啊……不是,什么外力能直接作用到肚子里,再拐个弯儿震破肝脏?” “倒也不至于。”齐宏宇摇头说:“还有一种可能,把手贴在肚挤眼的位置,忽然大力猛地按压下去,也有可能导致肝破裂,而且确实不会在体表留下明显痕迹,当然,具体是否可行,明天得买几只兔子或者牛蛙做做实验。” 石羡玉眼前一亮:“也就是说……爆肝之谜破了?” “还差得远,只是寻找到了一种可能。”齐宏宇摇头:“具体的手法,究竟怎么实现的依旧是个迷。 别忘了,监控画面虽然模糊,看不清具体的细节,但持刀行凶者动作同样大开大合,毫无章法。 所以其实我们基本能确定,他们没干过而且恐怕也干不出这么‘精细’的动作,俩死者恐怕也不会容忍行凶者把手贴自己肚子上。” 疲惫极了的齐宏宇,话比平时多了许多。 “对了,他俩似乎都是拳击手?”石羡玉忽然想到这茬。 “拳击教练,说是拳击手也没有错。”齐宏宇点头:“你想到什么了?” 石羡玉想了好一会儿,摇头,显得有些苦恼的说:“没抓住灵感。” “哦。”齐宏宇没多问,他太累了。 终于走到了食堂,二人各自点一碗小面,都不再说话,默默的吃起来。 好几次齐宏宇都差点把脑袋插进面碗里头。 看他强撑着吃完面,又喝完豆浆,石羡玉还犹豫了十几秒,终于下定决心说:“我送你去休息?” 齐宏宇没拒绝,点点头,打起哈欠来。 石羡玉便嫌弃的搀扶起他,拉过他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把他撑起来,往备勤室走去,边走便问:“你备勤室是几号房间来着?” 齐宏宇含糊的报了个房间号,石羡玉没听清,又问了几嘴。 等听清了,他脸一黑——MMP齐宏宇报的是他备勤室的房间号。 没办法,他也只能把齐宏宇扛回自己房间,扔床上,脱掉鞋,之后就不管了。 走出几步,他又想到什么,啧一声,不情不愿的走回房间,给齐宏宇开了空调,盖好被子,再次离开。 …… 等齐宏宇醒来,已是下午三点多。 晃晃因为没休息好加上低血糖而有些昏沉的脑袋,他跟着就是一愣。 这不是自己房间嘿。 石羡玉把自个儿扔哪去了? 哟,还开了空调,这家伙怪有心的。 起床把空调关了,摸回自己的备勤室洗漱完毕,冲着泡面,他开始整理睡之前的记忆,主要是和石羡玉的对话。 “所以锁定了俩嫌疑人……又过去七八个钟,不知道有没有更进一步的突破。”齐宏宇暗想。 于是他又给仇教导和石羡玉分别打了电话,两人都没多说什么,只让他好好休息,吃完泡面来一趟法医室。 齐宏宇也不多问,面泡好后迅速吃完,一抹嘴就下去了。 远远地,齐宏宇就听到让他心惊胆战的声音。 “综上所述,小齐的判断没错,外力来源于肝的左下方,可能是被用力按压腹部中区所导致。不过要特别注意,是用力按压,而不是击打,击打的话一定会在腹部皮肤留下伤痕。” 三十多度的天气里,齐宏宇愣是打了个寒颤,强忍住转身离开的冲动,哆嗦着走进办公室,咽口唾沫,强挤出微笑,打招呼道:“牟……牟主任,早啊……你怎么在这儿?” 牟邵华回首,齐宏宇印象中从来都很严肃的脸上竟挂着微笑,还算温和的说道:“你小子这回倒是没让我失望。” “过……过奖了。”齐宏宇再次强笑。 牟邵华没多搭理他,又转过头,看着石羡玉和仇教导,继续说: “齐宏宇也给你们总结的很清楚了,肝脏破裂多发自外力作用,无外乎暴力击打、高空坠落、挤压、撞击或利器穿通引起,自身性因素可以再加个原发性肝癌破裂引起。” 齐宏宇暗暗嘀咕,背后叫小齐,当面反而叫全名? 同时牟邵华接着道:“白天我也当你们的面做了大量的实验,再次强调,小齐判断没错,挤压、按压腹中区靠近右上处,可以导致肝脏破裂。 而且腹中区这个位置不会累及其他脏器,因为胃肠道和膀胱的弹性较好,脾脏和肾脏靠近背部,胰脏也在胃后。” 齐宏宇一双浓眉微微上挑,他倒是没想的这么远。 主要也是很当时状态不太好。 “不过牟主任特地喊了石羡玉和仇教导下来,还专门做了实验,不单单只是为了印证我的判断吧?”他想道: “以牟主任的段位,即使不做实验也能大概判断是对是错,顶多提两句指点指点我就是,他老人家手头课题忒多,忙得很,支队里我们能解决的案子他早就不插手了……” 纠结半天,他终于咬牙问出那句话:“牟主任,您有什么指示吗?” 石羡玉若有所思,目光在牟邵华和齐宏宇身上来回游弋,之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扬起。 同时牟邵华的目光又朝着齐宏宇扫来,轻呵一声,没搭理,又看向仇教导,说道: “力量方面,需要掌控的相对精细,力气小了伤不到肝,力气大了尸表处看得出来。但不需要太过精细,允许一个挺好把握的误差区间,练习好了不难做到。” 说完他又一次看向齐宏宇:“小齐,调查数据回头你准备下,给我一份,正好最近有个课题和肝损伤有关系。放心,不白要你报告,我会给你报酬,并在论文作者里加上你的名字。” “咳咳,牟主任有需要拿去就是。” “我不占年轻人便宜。”牟邵华摇摇头,又跟仇教导聊了两句,背过手走了。 齐宏宇赶紧侧身让路,目送他走远,才长呼口气,接着纳闷的看向仇教导问:“牟主任……真是因为课题来的?” “课题个屁,据我所知他的论文都快发表了。”仇教导撇撇嘴:“说白了就是好奇什么样的死因让你都头秃,又拉不下脸来直接给你指示,这家伙老傲娇了。” 石羡玉接话调侃:“可能也是在心疼你没日没夜的扎在这案子上。” “得了吧,他巴不得我吃住都在法医科,心里眼里只有案子。”齐宏宇摆摆手,不再这话题上多讨论,问:“看你们一脸轻松的模样,有大突破?” 正文 第82章 摔死 仇教导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更灿烂几分,连连点头,但嘴上却说:“也不能叫重大突破,就是有了一点点小收获。” “噢?”齐宏宇来了兴趣,坐直了身子问道:“怎么说?” 仇教导侧目看向石羡玉,问道:“你说我说?” 石羡玉一扬下巴,示意仇教导来,于是仇教导便说道:“说起来,还得多亏你凌晨时的发现。” “噢?”齐宏宇眨眨眼睛,忍不住问:“到底什么情况?” “图侦那边的同事发现,在行凶者一方持刀,和受害人一方僵持时,受害人一方中有个人曾劝过架,先后在后边抱着拦住过华子和黑熊。”仇教导说,随后瞧了瞧齐宏宇的电脑:“你再瞧瞧?” 齐宏宇挑眉,立刻打开电脑看起来。 依旧是那个模糊的视频,而且后方还被人群遮挡,齐宏宇看了两遍,愣是没看到仇教导说的情况。 见状,仇教指了指屏幕一角,说:“你仔细看,不用看身子,就看这个脑袋,是不是先站在华子后边站了大概七八秒钟,之后又跑到黑熊身后去了? 不止如此,华子和黑熊还先后回头看过他一眼,接着又赶紧转过身回去和对面的对峙。” 齐宏宇盯着看了半晌,点头,却又皱眉说道:“仅凭此,不足以证明他在劝架吧?有目击证人? 可也不对啊,早就问过现场情况了,目击证人每一个讲了‘劝架’的情况,都说双方情绪激动,莽的一批,对峙的时候都还在骂着垃圾话。” 说完他又看向石羡玉,问:“你看到有人劝架了?” 石羡玉摊手。 仇教导捏下巴:“我承认我有艺术加工……” 齐宏宇忍不住翻白眼。 “但是他在后头抱过俩受害人是肯定的。”仇教导又赶紧说:“虽然看不到手,可能看到脑袋和肩膀,尤其肩膀有几个明显的动作,图侦的兄弟伙据此断定他肯定抱过死者,而且就目前看,他是唯一有条件作案的人。 我们,包括图侦先前的注意力全都落到了对面,虽然早就发现这一情况,但也没太过在意,直到你提出忽然用力按压腹部也可能导致肝破裂,他们才引起重视,并上报上来。” 齐宏宇陷入沉思,微微皱眉,跟着摇头:“可我还是觉得牵强。虽然我提出了这个可能,但条件太苛刻,少几分力则肝脏未必受损,多几分力则腹部尸表会有体现……” “所以牟主任白天特地做了实验。”仇教导说道:“刚刚你就在这,也听到结论了,要求是有,但同样允许一个误差区间,只要勤加练习,确实……” “问题就在这,”齐宏宇摆摆手:“第一,他怎么确定这个区间?第二,他怎么练习?” 石羡玉开口:“练习好说,不需要真的拿人,用一个沙袋,一头绑个压力感应装置就可以了。” “那区间呢?”齐宏宇追问: “他怎么知道需要在多短的时间内施加多大的力量才能将人的肝挤爆?更何况人与人的区别极大,腹肌强大的壮汉,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力量的被动抵抗力肯定也会强些,一般人想确定这个区间不太现实。” 仇教导表情渐渐凝固。 几秒种后,他也扭头看向石羡玉。 石羡玉沉默一阵,接着说道:“牟主任没提到这个,或许,腹肌对这种外力的抵抗作用,并没有那么强?” “不,”齐宏宇摇头说:“别小看人体肌肉强度。更别说这俩还是打拳击的,身体这种被动的抗击打能力只会更强。” “那么,”石羡玉说道:“下限未知的情况下,他只需要照着上限,也即会将体表按压出损伤的力道来训练就行,你说呢?” 齐宏宇挑眉,不说话了。 他觉得自己思维竟有些僵,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得引起重视。 见状,仇教导赶紧说:“小齐,这会儿你寻思这么多也没什么意义,抓住这个人问一问不就什么都明白了么?” 齐宏宇反应过来:“怎么?这人还没落网?” 仇教导表情垮下来:“没有,他跑了,根据医院的监控视频,他是今早九点出头,医院普外科最忙碌的时候离开的。” 说完不等齐宏宇质问,他又立刻解释说:“派出所有安排两个兄弟看守,毕竟算是聚众斗殴了,即使他们是受害方,却同时也是挑事方,可能要面临一定的治安行政处罚甚至背负刑事责任。 但这种看守的力度也太薄弱了,甚至可以说有人看着就不错了,加上他是趁着早上住院病房最忙的时候开溜的,以至于十点多他们才反应过来。 而且即使反应过来了,也没太当回事儿,只打了个电话过去问情况,当时他倒是接通了电话,说家里有点事儿,回去处理下,马上回医院,派出所的兄弟就没想太多,直到我们确定他是嫌疑人,但这时他已联系不上了。” 齐宏宇听着,眉头越拧越深。 见状,石羡玉起身拍拍他肩膀,说:“派出所那边的领导蛮谨慎的,竟能想到派人看守这几个受害人,可下边执行的兄弟明显不当回事儿。 虽然就像仇教导说的,有人看着就不错了,如果没出事儿,或者说他们几个伤者当中并没有嫌疑人倒也没什么,可这下子,那俩兄弟可能要被追责。” “嗯,”齐宏宇应一声,同时也抬眼看向石羡玉:“既然嫌疑人跑了,你们看起来怎么还这么轻松?大致确定他下落了?” “在高铁站,不过还没出站台。”仇教导撇撇嘴:“早先就派兄弟伙去抓了,暂时还没消息,估计在那躲猫猫呢。” 齐宏宇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也拉出条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接着问:“能确定他的作案动机吗?” “这倒是奇了,”仇教导纳闷道:“发现他行为异常后,我们就立刻对他展开深入调查,发现他和俩死者纠葛倒是挺深的,从小学时起就是同学,之后还一块考了体校。 三人工作后才分开,俩死者当了拳击手和拳击教练,他则成了中学体育老师,后来因为打架斗殴被多次记过,又因殴打学生而被开除,并获刑一年半,出来后当了健身教练,又与华子和黑熊纠缠在一块。” 齐宏宇一边听一边快速记录,见仇教导停下来后,便问:“然后呢?这怎么就奇了?” 仇教导端杯喝茶,润润嗓子,才接着说:“三人之间感情还是挺深厚的,从来没闹过矛盾,相反,华子和黑熊一直在帮衬着他,服刑期间帮他照顾他家人,出狱后给他接风洗尘,介绍工作。 按理他不应该有作案动机,不应该害他们俩才对,但现在看,这家伙嫌疑极大,十有八九是凶手。” 齐宏宇若有所思:“一直帮衬着……会不会是出于‘升米恩斗米仇’?” 石羡玉接话:“这个方向我也想过,很多人确实就这么不要脸,觉得别人帮他是理所应当,甚至得付出一切乃至家破人亡的去帮他,否则就是没尽心尽力,反而被他仇视。” 齐宏宇颔首,他确实见过这种人,还经办过这类案件。 然而石羡玉话锋一转:“但我们调查过,赵联军——就是这个嫌疑人——他应该不是这种人,相反他向来恩怨分明,知恩图报,甚至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不太可能做出这种事,除非他从小到大都是在伪装。” “这……”齐宏宇听了这话,也迟疑起来:“这么说确实有点奇怪……这赵联军是个怎么样的人?” “刚石队说了,恩怨分明,说白了和俩死者是一类人。”仇教导接话道:“不过这家伙倒不那么滥情,甚至没见他谈过恋爱,好像对女人不感兴趣?当然,对男人他应该也不感兴趣。” 齐宏宇又翻白眼:“你不用特地补充这一句。” 石羡玉忍俊不禁,接着又板起脸,说:“那我补充个别的。赵联军这人貌似有些暴力倾向,多次因为斗殴受到治安处罚及行政拘留,甚至还打过学生,为此还坐过牢。” “暴力……应该再补个冲动,不计后果。”齐宏宇抬手扣着桌面,沉思一阵,边想边说道: “这样的人,多数很莽,大大咧咧,比较容易激情犯罪,但要说他会因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记仇记许久,为此长期训练,寻找机会干掉华子和黑熊,我觉得不太可能。” 仇教导皱眉问道:“你怎么知道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石羡玉思索一阵,主动接话道:“如果不是小事,他们的兄弟应该都会知道吧?而且华子和黑熊对他的态度也应该会有所变化才是。” “也是这个理。”仇教导眉心拧出个大疙瘩,疑惑起来:“但如果不是他动的手的话,他跑什么?” “你这话说的有点没道理。”齐宏宇撇撇嘴:“就像某个法官的说过名言似的,‘不是你撞的你为什么要扶’。” 仇教导啧一声:“这不一样。” 齐宏宇没和仇教导争论,因为他也知道两者性质不太一样。 “行了,”石羡玉摆摆手说:“现在讲这些没什么意义的,等人抓回来再说吧。仇教导,麻烦你问问那边的兄弟伙,人逮住了没有。” “我问问……”说着他拿出警务通打了个电话,说几句后摇头:“这家伙挺能躲的,到现在还没找到,有兄弟伙去调监控了,看看他大概在哪个区域,总之他肯定跑不了。” 石羡玉轻笑:“看样子这家伙并不像我们判断的那样莽嘛,寻常莽夫可没本事在兄弟们的包围下躲这么久。” 齐宏宇轻轻点头。 他又想到件事,问道:“对了,先前不是还锁定了两个嫌疑人?” “基本能排除他们的嫌疑。”仇教导说:“肖强斌出现在那只是巧合,他是应邀过去吃饭的,还在华子等人之前到的馆子,听到了动静才出来看热闹,而且他全程都未和受害人接触。 至于黄雯,她倒是承认自己一直关注黑熊,因为放不下这段感情,但她同样未和死者接触,有手机视频作证——她一直在拍视频。” “拍视频?”齐宏宇有些纳闷:“放不下这段感情,但黑熊被砍的时候她却在边上拍视频?” 石羡玉接话道:“放不下未必是还喜欢着,也可能是由爱生恨,就想看他受苦受难,觉得解恨,拍视频也是这个原因,我倒是认可她这个说法。” 齐宏宇未置可否。 …… 二十分钟后,赵联军终于落网。 监控拍到他进了厕所,之后再也没出来,民警立刻到厕所搜查,却依旧没找到他,只发现一扇门有些歪,经过细致的勘察后,猜测他踩着门爬到了吊顶上,并猜中了。 他被发现后依旧想逃,结果一动弹,吊顶撑不住他的重量,重重的摔了下来,脑袋还被吊顶上的金属管穿透,生死未卜,此时已送医接受治疗。 如此行径基本证明他与本案脱不了干系了,但本案疑点依旧颇多,赵联军的供词至关重要,可医院那边说,赵联军的颅脑受到严重损伤,不一定能抢救回来,已下了病危通知书。 所以虽然人抓住了,但齐宏宇等人的心反而绷了起来。 九点,医院方面称赵联军抢救无效死亡。 齐宏宇得知消息,眉头大皱,立刻说道:“我要尸检赵联军。” 石羡玉侧目问:“你有什么想法?”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觉得太儿戏了。”齐宏宇皱眉:“忽然锁定了他是嫌疑人,然后他就摔死了?带着一大堆的疑点就这么没了?我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仇教导认可的点点头:“说的没错,我也不接受。不过……听你的语气,什么叫忽然锁定他?你连我们自己兄弟伙都怀疑?” 齐宏宇啧一声:“我不是这个意思。怎么讲呢……就是即使听起来貌似合情合理的样子,但我心里就是觉得不大对劲,直觉告诉我,其中有蹊跷。” 正文 第83章 轮廓 法医科,解剖实验室。 齐宏宇盯着赵联军的病例看了许久,都没将它放下,偶尔看一眼解剖台上躺着的尸体,又很快收回目光,再次放到病例上。 病例表明,赵联军颅脑被吊顶的铝合金管穿入,损伤极其严重,并因摔跌导致肝脏破裂,最终不治身亡。 肝脏破裂。 这个词死死的抓着齐宏宇的目光。 虽然病例看上去合情合理,而且高处坠落摔伤确实容易伤到肝,但有前两具因肝脏破裂而死的尸体依旧静静的躺在冰柜里,这伤就显得“痕迹过重”了点儿。 更何况吊顶不算高,两米出头,这个高度摔下来,别的脏器没什么事儿,偏偏又是肝破了…… 正这时,解剖室门被推开,他侧目看去,就见石羡玉正走进来,还边走边说:“我怂欣欣回去了,她手头也有工作,不好在我们这儿多待。” 齐宏宇嗯一声,表示知道了。石羡玉又对着解剖台的方向努努嘴,问道:“准备解剖了?” “没有。”齐宏宇摇头说:“已通知到赵联军的家属,但他家属似乎特别传统,不同意我们解剖,说什么,决不能让他死了还不安生,还要被人在遗体上动刀子。” 说完,他把手里的病例递给石羡玉。 石羡玉沉默两秒,才抬手接过病例翻看起来。 肝脏破裂这四个字同样吸引了石羡玉的注意力,他表情少见的凝重起来,将整本病例翻完,然后把病例还给齐宏宇,并说:“又是肝脏破裂,这里头恐怕有鬼,但不足以证明他并非死于意外,如果不能取得家属同意,那么……” “强制解剖。”齐宏宇不等他说完就表态道:“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石羡玉呵呵一声:“你果然和传言一样,不计后果,不守规矩。”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啧!”石羡玉岔开话题:“不急于这一时吧?先试试再做做家属的工作?” 齐宏宇斜眼:“你去?” “……”石羡玉沉默了,过好几秒他才别过头说:“这么有难度的任务还是是交给仇教导的好,我们不如做些别的工作吧?比如尝试下能不能查出足以确定他并非死于意外的证据?” 齐宏宇同意:“成,那我先做尸表检查,能查出什么最好了,查不出来的话……还是只能强制解剖。” “你咋就这么轴呢?”石羡玉扶额:“要他真死于他杀还好说,否则,家属一闹,代价恐怕有点大,甚至不是处分那么简单了。” 说完不等齐宏宇开口表态,他又话锋一转:“别着急吧,仇教导这么相信我们,我们也该相信他才对,相信他能做好家属的工作,同意我们解剖。” “再说吧。”齐宏宇也想到了仇教导,嘴角微微扬起,接着说:“先把尸表检查做了。” 石羡玉同意,立马后退两步,示意齐宏宇上。 齐宏宇也不再多说,但却也没动手,只是盯着尸体的脑壳。但石羡玉明白他已经开始检查了,尸检不是一上来就动刀子的,受害人的穿着及衣服上的附着物等同样是尸检的一环。 只不过这个环节应该会进行的很快,因为死者动手术前衣服就被脱了,等宣布死亡后就应齐宏宇的要求,被直接拉到支队法医科来,这会儿身上就盖着条白布。 这边齐宏宇正按部就班的检查着,那头石羡玉又开始嘀嘀咕咕起来:“你说他为什么要跑呢?用这种方法作案不就图的一个隐蔽吗?至少自以为隐蔽,那他跑啥?难不成他发现我们盯上他了?也不对啊,他分明是在之前……” 叨叨半天,齐宏宇听烦了,斜他一眼,说道:“他可能并没有奢望能骗过我们,只想着能瞒一时是一时,为自己争取到更充沛的逃跑时间。” “也对啊,是这个理。只要我们没第一时间注意到他,他就有机会跑出山城。” 齐宏宇看到他眼角的笑意,明白他早就想到这层了。 这家伙,他不是懒得说话吗? 真就是个致力于推翻自己人设的蛇精病? 算了,懒得搭理他。 石羡玉见他不搭话,又自顾自继续说:“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还算挺稳重的了,没报不切实际的幻想。这年头……” 话没说完,他瞧见齐宏宇动作,便悚然一惊,眯眯眼忽的瞪开:“等等!喂喂喂!你干啥呢?” 齐宏宇面无表情的说:“掀头皮啊。” 说着他直接将死者的头皮往前一翻,盖住赵联军的脸。 “掀你妹啊!”石羡玉头皮发麻,骂了一句,正要再说什么,齐宏宇又拿起一根仿佛是撬棒的玩意儿,边插入死者骨缝中边继续面无表情的说:“现在掀他天灵盖。” “我踏马掀你天灵盖!”石羡玉又骂道:“你刚刚怎么答应我的?不说好先做尸表检查吗?你……” 齐宏宇动作并不停,嘴上则辩解说:“我没解剖啊,这是开颅手术留下的切口,我只是翻开检查一下。” “强词夺理。”石羡玉说道,但见齐宏宇已经把赵联军的头盖骨拿下来放到一边了,也只好说道:“那你别动他脑子。” 齐宏宇撇撇嘴:“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石羡玉一噎。 齐宏宇又翻着白眼说:“你真想阻止我的话,上来啊,站那么远干什么?只叨叨不动手?” 石羡玉走上前,抓住他的手腕:“你满意了?” “……”齐宏宇无言,默默抽回手,低声骂了句神经病。 随后他低头看了几眼死者的颅脑,拍了几张照片,才说:“放心吧,我不至于赶这么一小会儿时间。” “那就好。”石羡玉再次退下。 “你走那么远干嘛?”齐宏宇纳闷道:“你怕尸体?” “不,我怕打扰你尸检。”石羡玉摊手说道:“万一你上头了,气急败坏的甩锅给我说我呼吸打扰到你思路……啧,那我可真冤。” 他再次收获两枚白眼。 齐宏宇再次投入工作,仔细检查一阵后,点头说:“颅脑方面的损伤确实很严重,大脑被穿透都还好说,关键是延髓、脑干等生命中枢都受到了破坏,即使没有肝脏破裂等情况,也是必死的伤。” 石羡玉没搭茬。 齐宏宇觉得自己真搞不懂他,不跟他说话他一直嘀嘀咕咕,跟他说话他丫又不接,整的怪尴尬的。 于是齐宏宇干脆也不开口了,把头盖骨盖回去,头皮一拨,恢复原样,又将赵联军身上的白布掀开。 尸体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还有多处表皮剥脱,并无规律的分布着许多小的创口,推测是摔下来时被破碎的吊顶刮伤、割伤的。 这些话他并没说出口,而是拍好照后默默的记在笔记本上。 解剖室里一时间死一般的沉寂,只有二人的呼吸声,齐宏宇的脚步声,相机的快门声和笔尖在本子上摩擦的沙沙声交替、夹杂着响起。 终于,齐宏宇目光落在了尸体的腹部中央位置,那儿有处非常浅淡的皮下出血带,出血带不大规则,但整体呈圆形,而且颜色十分浅,要不是刚刚齐宏宇一侧头,光线角度凑巧了,否则都不一定能瞧见异常。 他稍显错愕,换了几个角度观察这一处皮肤后,若有所思的琢磨了一阵,然后赶紧放下笔记本走到一旁的柜子边,摸出几个手电。 石羡玉目光始终黏在他身上,此时终于忍不住问:“你干啥呢?” 齐宏宇回头看了他一眼,不搭理,石羡玉也不追问,继续饶有兴趣的看起来。 换了不同的颜色打过光之后,齐宏宇双眼微眯。 他发现在上方偏35度左右的位置,用蓝色光源照射尸表,体表的出血带最明显。 赶紧把手电固定住,他又拿相机拍了几张照,之后站在原地沉吟几秒,又立刻跑到一旁。 冷冻的尸柜就在解剖室内,占据了一面墙。 他很快找到曹宇华和刘浩雄的柜子,分别将之拉开。石羡玉似乎猜到他要做什么了,赶紧上来搭把手,帮他一块把两具尸体挪到解剖台上。 解剖台不够用,实验室里只有两台,于是两句尸体就挤在了一块儿,中间隔了层布,避免接触。 石羡玉又吐槽:“你至于嘛?” 齐宏宇还是不搭理他,拿着蓝光手电过来打光,歪头换着角度看。 然而折腾了半晌,他看上去似乎有些失望,脸色不大好看。 忽然,他又想到了什么,把手电固定住后咔咔咔拍了几张照片,想了想,又换白光手电换着角度固定下来,同样拍了大量的照,然后取出内存卡,转身走到电脑边上,将内存卡插入,打开照片一张张处理起来。 石羡玉又摸过来,问:“干啥呢?调对比度?” 齐宏宇依旧不开口,就默默的处理着手里的照片。石羡玉撇撇嘴,从边上拉了条椅子坐下,一时有些百无聊赖。 不知不觉,过了个把小时,齐宏宇忽然兴奋的一摔鼠标:“成了!” “啊?”石羡玉被吓了一跳,迷糊的睁开眼,他刚刚不小心睡着了,不过齐宏宇没看出来…… 齐宏宇依旧不搭理他,揉揉自己有些发酸的脖子,然后赶紧把照片另存下来,并打印了一份,随后仔细辨别照片用的光源和角度,又取出内存卡跑过去拍了几张照片,回来重复刚刚的步骤。 果然可以重现。 石羡玉伸长脖子看了几眼,恍然。 白色光,正上方偏六十度左右近距离照射受害人腹部后,能隐晦的看出尸表皮肤有极轻微的“轮廓边界”,之后调整对比度曲线,这道“轮廓”就明显许多了。 “这是什么?”石羡玉求知的问道:“外力施加的痕迹?” 齐宏宇看了他一眼。 “师兄,你倒是说句话啊。” “……”齐宏宇嘴角不受控制的扬起,跟着迅速压下。 差点没憋住笑。 “咳咳,”干咳两声,他终于开口,说:“确实是外力施加的痕迹没错,但和赵联军不太一样,他俩并未见皮下出血的情况,我是仔细做了检测的,这点可以确定。 我猜应该是非常轻微的皮肤损伤,伴随着肉眼几不可查的表皮剥脱,经过几天的冷冻,皮肤失水速度略有一定的差异,导致这片区域更加明显,就显现出来了。” 石羡玉了然,侧目看向赵联军的尸体,问道:“是这具新鲜尸体给你带来的灵感?” “算是吧。”齐宏宇低头看向笔记本,一边在上边做记录,一边说:“这下子,总算将‘外力损伤’这个性质定下来了,还确定了作用部位,好事!” 说完,他双眼忽的一眯,扭头看向赵联军的尸体。 “怎么了?” 齐宏宇又不回话了,直接站起身,将刚刚拍的赵联军尸体腹部的出血带照片也打印下来,然后将几张纸叠在一块,拿手电在背后贴着打光。 “这……手法一致?”石羡玉在一旁看到,三张照片上的“阴影”虽略有不同,但大致轮廓乃至范围都基本吻合。 齐宏宇让石羡玉拿着纸和灯,扛起相机咔咔咔又拍几张照片,这才点点头严肃的说:“看起来……导致这三人肝脏破裂的原因是一致的,虽然赵联军并非死于肝脏破裂,而是颅脑损伤。” 石羡玉打量轮廓半晌,接话说:“而且,绝不是徒手,人手没有这么大,作案人应该使用了某种工具…… 奇怪了,如果说华子和黑熊肝脏破裂是赵联军造成的,那赵联军呢?而且华子和黑熊尸表都几无损伤,这赵联军怎么有皮下出血?” “而且看片子,他肝脏虽破裂,但不算严重。”齐宏宇放下相机,严肃的说。 石羡玉思索道:“尸表伤的更重,里头伤的却轻些么?有点矛盾啊。” 齐宏宇说道:“或许我们得重新审视审视这桩案子了。并案调查吧,仔细查查赵联军落网之前都接触过什么人。” “这怕是不好查。”石羡玉摇头:“再说了,按逻辑,他应该一直躲在厕所天花板吊顶,没条件和人接触。” “立刻强制解剖。”齐宏宇再一次提出这个想法,说:“你没理由阻止我了吧?” 正文 第84章 失联 长江江畔的夜景,出了名的迷人绚烂。 有辆黑色的保姆车疾驰在滨江路上,往城北方向驶去。 车里有五人,四坐一躺,坐着的清一色都是女子,躺着的则是个七八岁左右的男娃,他双手被反剪在身后,嘴上还封了胶,双目紧闭,满脸泪痕,此刻却没有动静,只胸口缓缓起伏,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了过去。 过了好几分钟,后座有名女子忍不住开口:“三姐,真要做到这一步吗?这可是条不归路……” “我们已经踏在不归路上了!”开车的女子不耐烦的打断她,皱眉说道:“难不成你以为我们还有得选?” 之前开口的女子沉默了,她侧身看向最后排躺着的娃儿,长叹口气,脸上满是不忍。 “晗晗,你得狠下心来,千万别动不该有的念头。”驾驶告诫道,跟着又咬牙切齿的说:“那龟孙儿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女子忍不住再次说:“可这娃儿……” “晗晗,这娃儿不能留!”她身边的姐妹也劝道:“你忘了吗?中午要放他走,结果呢?出门就大喊大叫,幸好那会儿附近没人,要不然的话……他要是走了,我们一个都逃不掉!” “可是……”女子急出了眼泪,可支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能狠狠的一拍大腿,又气又急的说道:“我当时就不支持你们走这条路,给个教训也就够了,现在好了!弄成这个样子……我……我被你们害死了!” “好了!”驾驶用力的拍了拍方向盘,说:“现在扯这些有有什么用?事情已经发生了,谁能想到那帮警察这么较真……” “幼稚,”副驾驶的女子也开了口,嘲讽道:“两条人命,警察能不较真吗?” “二姐你什么意思?”驾驶斜了她一眼,强压愤怒说道:“计划当初是你提出的,现在你来说我幼稚?” 副驾驶呵一声,闭上了眼睛。 驾驶当即就要炸毛。 后排的姐妹又赶紧劝道:“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吧,有那功夫吵,不如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见三人沉默,她又接着说道:“大姐好像被警察盯上了,虽然大姐始终没直接参与,警察手里不可能有证据,但这样下去也不行,得想个办法帮她脱身才行。” 驾驶漆黑的眸子向右斜,沉声说:“二姐,就属你最聪明,你快点想个办法。” “脱身谈何容易,我们都未必脱得了身。”二姐别过头看向窗外的夜景,双眼缓缓眯起,脸上神色复杂。 见她不再说话,几女也不开口,只在心里隐隐期待,以为二姐在想办法。 半晌后二姐却说:“把这娃儿放了吧。” 晗晗立刻接话:“我赞同二姐,我实在下不去手。” 姐妹瞪了眼晗晗,接着看向二姐,眼里满是企盼:“你有办法了?” 二姐目光闪烁:“放了他,或许还有机会。” 那姐妹又看向驾驶室:“三姐,你觉得呢?” 三姐脸色有些挣扎,良久才说道:“你先讲讲办法。” …… 江阳区,仇教导家中。 他刚吃完饭,正半躺在沙发上消食,同时眯着眼回忆案情。他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也习惯性的控制自己不瞎插手,但终究不愿意什么都不做。 咔咔咔…… 有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仇教导睁开眼,果见蔡臻推门而入。见到仇教,蔡臻也有些诧异:“你怎么回家了?案子办完了?” “没,支队的药快吃完了,回来拿点儿。”仇教重新半躺回沙发上,露出微笑说:“顺便吃个饭,休息一下,等会儿就回去。” 蔡臻听了这话,眉头大皱:“实在不行就干脆在家里休息得了,那边也不是非你不可,你身体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没事儿,我这两年稳定着呢。”仇教导摆摆手:“你还说我呢,自己还不是加班到现在?” “你跟我能比呀?我又没受过伤,身子好的很。”蔡臻翻个白眼,把包包放下,坐到仇教导旁边。 几人闲聊两句,仇教导想岔开话题,但蔡臻却总说他身体。 两个工作狂都想让对方休息,自己却不肯歇会儿。 半晌,仇教导眼珠子一转,说:“话说回来,我今早从小齐那儿学到了个新的知识,跟我现在办的案子有一定关系。” “噢?”蔡臻挑眉,来了兴趣:“你们那案子?貌似小凃也有参与?” “你竟然没问?”仇教导好奇。 蔡臻摇头:“本来想问问,一忙起来就忘了。你跟我说说,什么知识?实用不?” 仇教导嘿嘿一笑,拿起蔡臻的手放在自己肚皮上,说:“是这样的,我听小齐说啊,只要把手贴在这个位置,用力一按……喔!” “这样?”蔡臻按了一下。 仇教导双眼怒突,把剩下几个字吐出来:“就可能把肝给摁爆……” “牙刷儿!”蔡臻赶紧把手收回来:“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幸亏你没用太大的力气……”仇教导摆摆手。 蔡臻后怕,怒骂道:“你个宝批龙,话也不讲利索点,还拿我手放你肚子上……” “嘿你咋恶人先告状呢?” 吵闹两句,仇教导又转移话题:“讲回案子吧,有个人可能得你帮忙打听打听。” “噢?谁?” “黄雯,”仇教导说:“受害人刘浩雄的不知道前几任女友,家住长南,户口也在那儿,挺有钱的一个富婆,死者遇害时她就在现场,吃苍蝇馆子。” “这名字有点耳熟,我好像认识。”蔡臻思索道,但一时半会没想起来,便暂时不想了,反问道:“你怀疑她?” “不是,我们都觉得虽然有点儿巧,但她能解释自己为什么在那,而且也没和死者有接触。”仇教导解释:“但有几个兄弟伙不认,哪怕这会儿已经确定真凶了,也还是怀疑这女人,嗯,其中就包括小齐和羡玉。” 蔡臻问道:“有什么依据么?” “没有。”仇教导摇头:“所以想让你帮忙问问。” “鸭儿哦,你嫌我背的处分还不够啊?”蔡臻翻白眼:“你不一向最讨厌我违规?这会儿转性啦?改把我往火坑里推啦?你这弯儿拐的可大啊。” “不是让你查她,就是打听一下。”仇教导解释道:“我也觉得这名字好像有些耳熟,想了半天,隐约想起你好像跟我说过,就寻思你可能认识。” 说完他又道:“而且主要是我心里也有点不踏实,直觉告诉我这女人不大对劲,虽然我不怎么信直觉,但也没法忽视。” “这恐怕不是直觉,是你的经验在给你‘预警’。”蔡臻回一句,然后干脆的点头说道:“成,这忙我帮了,回头就帮你打听,要有消息电话你。” “嗯……打听就成了啊,千万别违规查,你刚自己也说了,你还背着处分呢。” “放心放心!对了,上回提的那个龚举,怎么说?” …… 江阳刑侦支队,法医科,解剖实验室。 齐宏宇手持镊子,捏着弯弯的缝合针,正细致的缝合尸体,石羡玉在一旁看着报告,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报告书上有一句话——受害人肝脏破裂于死亡前七八小时左右,损伤较轻微,出血不多,可经保守治疗自愈。 看完两边后,石羡玉问:“你说的这个‘死亡时间’,是医院宣布的死亡时间,还是你通过尸体现象推测的生物学死亡时间?” “这两个时间很接近,只相差半个钟左右。”齐宏宇说:“医院那边可能出于人道主义或者别的什么原因考虑吧,生物学死亡后抢救往往也不会立刻停止,会再持续一段时间,所以有半小时差距很合理。” 石羡玉诧异道:“时间推断的这么准?” “死亡至今还不算太久,所以能非常精确。”齐宏宇说道:“你问这个干嘛?” 石羡玉没解释,只反问:“也就是说,医院认为赵联军是因颅脑损伤致死的这个判断是准确的?” “准确无误,”齐宏宇点头说:“问题在于这个肝。死亡时间往前逆推七八个小时,大概就是下午一两点的时候,赵联军肝脏受损。这会儿他已经从医院逃出来了,而我们…… 对了,我们啥时候觉得他可能有嫌疑,发现他不在医院的来着?” “两点多,”石羡玉道:“两点半不到确定他已‘脱逃’,三十五分左右发现他进了高铁站,同时铁路公安的兄弟伙开始在站内帮助搜寻他的下落,四十分,附近派出所的增援警力赶到。 三点二十二,你到法医科,三十一分,图侦科的兄弟确定他在厕所里,十秒后第一组搜查组赶到,三十五分确定他在吊顶,我们与他对峙,四十三分,他从吊顶跌落。” “……”齐宏宇吐槽道:“记得还真细,不像你的作风。” “啊,正常来说我就是记下来了也不会说那么细的,没有意义。”石羡玉认真的说道:“但能在你面前装逼的话,我挺乐意。”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呃,没有……” “那我有。”齐宏宇说道,接着继续缝尸体。 石羡玉低头看去,只见尸表缝合线整整齐齐,便说:“你这针线活好啊,跟欣欣一样,本该让人头皮发麻的蜈蚣一样的缝合伤口,愣被你们整的有点赏心悦目了。” 齐宏宇斜他一眼:“你怕是有点变态。” “……”石羡玉岔开话题:“所以可以确定下午一两点左右,赵联军和本案真正的凶手见过面,是么?” “这个说法不大准确。”齐宏宇摇头说道:“可能是同伙,可能是幕后主使,也可能是别的情况。” “别的情况?”石羡玉歪头。 齐宏宇沉默了,他一时半会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石羡玉刚想追问,但瞧见齐宏宇的眼神,感觉到了危险,识趣的没接话。 此时齐宏宇缝好最后一针,打了个手术结,剪断线头,示意石羡玉过来搭把手,一块将赵联军扛进尸柜里。 这赵联军一身腱子肉,长得又高大,和华子黑熊是一个级别的,忒沉,加上死了好一会儿,尸僵已经形成,并不好搬。 正这时,解剖室的门又被打开,两人同时侧目,就见赵博捏着一叠打印纸走进来。 “来正好,”齐宏宇没客气,对赵博一扬下巴:“搭把手。” “呃……好!”赵博赶紧把报告放一边,过来帮着赵联军“收尸”。 尸体入柜,齐宏宇才问:“有什么收获么?” “细致的查了一遍赵联军这个人,没太多的收获。”赵博摇头说:“先前就查到,这个赵联军进过号子,疑似有暴力倾向。” 石羡玉问:“有查到新的线索么?比如他人际关系什么的?” 赵博看了齐宏宇一眼,见他点头,才回答说: “相对于华子和黑熊,他人际关系倒是很简单。他不做私教,也不和顾客私下接触,就在公共区域游晃,看谁练得不对就上去指证,或者谁有问题喊他他就过去看看。 相对来说,他比较沉默寡言,交际圈也比较窄,就和华子和黑熊接触,但一般也不参与有他人在场的饭局,昨天的情况很少见。” 说完,他又瞧瞧两人的反应,才接着说:“这和他先前的性子有很大的出入,入狱前他和华子黑熊如出一辙,但之后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我们推测,应该和他父母离世有关。” 齐宏宇发问:“在他服刑时离世的?” “服刑后,”石羡玉接话:“他服刑时,他父母又生了个孩子,他出狱后才知道这个消息,当时情绪很大,闹了好一阵,才向父母妥协。 过了两年,父母因家中失火而身受重伤,父亲当场死亡,母亲抢救了几天还是没能脱离危险,最终也不治身亡,临死前嘱咐他照顾好弟弟,那以后他就像换了个人。” 说完,石羡玉看向赵博:“这些都是基本信息,一早就查到了。” “但宏宇哥不知道。”赵博说。 齐宏宇啧一声,摆摆手,岔开话题问:“他们兄弟俩感情怎么样?” “应该说……” 话没说完,石羡玉的警务通响起,他瞥一眼左右二人,立刻接通并开了扩音。 “石队,”仇教导声音传出:“刚接到保姆报案,赵联军他弟弟失联三天了!” 正文 第85章 堵截 齐宏宇身上汗毛微微炸起,忍不住开口诧异的问道:“什么情况?” “哎?小齐?你也在啊,那正好。”仇教导声音再次响起,紧跟着就听到他语气立马沉了下来,说:“具体的等我到了支队再讲吧,现在长话短说。 赵联军给他弟弟赵迎军请了个保姆,专门照顾弟弟的起居生活兼课业辅导,说是保姆,其实叫家庭教师可能更合适一点……” 齐宏宇吐槽:“仇教你能不能收敛一下倾诉欲?这叫长话短说?” 电话那头似乎噎了一下,过两秒才继续说:“这位家庭教师三天前就没见到赵迎军了,当时他和赵联军反应过,赵联军似乎挺着急,但让他不要多想,说自己先去找找,次日又和他说弟弟‘明天’就回来。 但今儿到现在都没见到赵迎军,这位老师坐不住了,尝试着联系赵联军,但联系不到——他还不知赵联军涉案而且已进死亡,于是思虑再三,决定打电话报警。 正在这时候,我们摸排赵联军人际关系的兄弟正好找到他家,于是他就直接向兄弟伙反应了情况,兄弟伙第一时间上报给我。” 石羡玉听到这挑了挑眉。 明明仇教导晚例会时说好了,说他回家有点儿事,晚些时候再来,案件侦办工作暂时都交给石羡玉,结果这帮家伙发现情况,要么像赵博自己默默整理好了跑过来跟齐宏宇说,要么还是打电话给仇教导汇报。 他感受到了排挤。 不过这份排挤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自知一时半会没那么容易真正融入队伍,以他的性子也并不在意,只是仇教导有事暂时离开这帮人还去“叨扰”仇教导,显得有些不大懂事。 石羡玉脸色变化一闪而逝,很快便平静的说:“行,我大概知道了,先安排人查一查这事儿,具体的等你回来再说吧。你扛得住不?” “没问题,二十分钟内到支队,先挂了。” “嗯,回见。” 收起警务通,他忽然发现齐宏宇脸色有些古怪,瞧上去竟有些扭扭捏捏的味道。 “怎么了?”他好奇问。 “没,”齐宏宇别过头,干咳两声,很平静的说:“你别误会,主要仇教导这个人吧,表现欲比较强一点,兄弟伙也都知晓,向来迁就他,有什么事习惯直接找他汇报了,始终如此,老队长在时也不例外。” “噢~”石羡玉眉眼弯弯,一个字儿故意拉的老长。 齐宏宇感觉更别扭了。 边上赵博似乎有些不爽,不过也没表态。 他翻了几页报告,岔开话题说:“据我们调查,基本可以确定兄弟俩的感情还是相当好的。” 两人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 赵博悄悄用眼角余光瞥向他俩,跟着立马收回,语气自然的说: “赵联军曾经虽很排斥这个弟弟,但可能是出于对父母的愧疚,或者别的原因吧,总之很快就接纳了赵迎军,并主动帮着父母照顾他。之后父母离世,他更是直接充当起了爸妈的角色。” “懂了。”齐宏宇知识面极广,立刻说:“我记得心理学上有相关方面的研究,感情的深厚与否,与在这段感情中的‘获利’多少其实关系不大,真正起决定作用的关键因素之一其实是‘付出’。” “沉没成本么?”石羡玉也不赖,能接得上话,说道:“付出的‘沉没成本’越高,感情就越无法割舍?” “对头。”齐宏宇抬手想打个响指,但因为带着手套没打成功,放了个哑炮。 他脸上表情消失,若无其事的说:“就和打游戏一个道理,越是肝越是氪就越难以割舍,多数人都会越陷越深,被沉没成本所绑架。” 石羡玉侧目看着赵联军躺着的尸柜,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两人的感情深厚,其实还有个佐证。”赵博接着说道:“关于这个家庭教师的情况,我们也早就查到了,只是之前还没查到他,听仇教导的意思,刚刚才有兄弟上门。” “很贵吧?”齐宏宇明白他的意思,直接问道:“保姆和家教都挺烧钱,二合一的话,一般人恐怕承受不起。” “一个月八千多。”赵博说:“这还是友情价,是他很要好的兄弟给他介绍的。再加上房贷和生活费,他一个月收入所剩无几。 如果不是感情特别好,期盼弟弟成才的话,我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会愿意花这么大的代价去培养赵迎军。别说哥哥了,一般父母恐怕都舍不得将近乎所有的钱砸下去,不给自己留半点风险抵抗能力。” “这么说确实弟控。”石羡玉轻轻点头,又纳闷道:“但家教就算了,保姆是怎么回事?单纯请家教的成本要低很多的吧?他没精力照顾赵迎军么?” 赵博又看了眼齐宏宇,才摇头说:“那我就不知道了,关于家教,我这里只有些基本情况。” 齐宏宇一边摘手套,一边猜测:“赵迎军失踪,而赵联军疑似涉案,参与到杀害自己好兄弟的案件之中,两者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石羡玉问道:“你怀疑有人绑架了赵迎军,以此胁迫赵联军?” “可能吧。”齐宏宇应一声,又说:“而此时赵联军也遇害了,以近乎相同的手法……如果赵迎军真是被同案犯绑架,那他此刻的处境恐怕相当危险,必须尽快找到他才行。” “毫无头绪,谈何容易?”赵博皱眉,苦恼起来。 沉默几秒,石羡玉又开口说:“其实还有个问题。如果赵联军真的涉案,那么对‘爆肝’的手法应当相当熟悉,甚至很可能就是他操作的。既如此他为什么也中了同样的招?” “这个问题先放一边。”齐宏宇忽然说道,接着看向赵博:“头绪就在石队刚刚说的话里。赵联军也中招了,他很可能在下午一两点之间见过本案的其他嫌疑人。” 赵博反应挺快,立刻明白齐宏宇的意思,接话说道:“我们是两点三十五分左右发现他在高铁站的,但他实际进站时间还要更早很多,是一点四十进的车站。” “时间上有一定的重合,”石羡玉立刻拿起警务通,说:“我这就让图侦的兄弟再细致的查查站内监控,看看他都和谁接触过。” “别忽略了厕所。”齐宏宇补充说:“如果赵联军经过厕所,得让图侦把这段时间先后进过同个厕所的人也确定下来。” “我晓得。”石羡玉说道,接着已经拨出号,把警务通放到了耳边。 这时赵博又说:“但他们也可能是在高铁站外见的面,这样一来排查范围就太大了。” “再大也得查,人命关天。”齐宏宇说:“小赵,你也别闲着,赶紧将情况上报,启动‘儿童走失应急预案’,联动多方平台,试试能否发现线索,尽快确定赵迎军的下落。” “明白!” …… 仇教导很快赶到支队,给石羡玉打过电话后,直接走到指挥室。 进门刚想说话,他忽然看到个熟悉的背影,便将话咽了回去,重新调整好表情,同时放慢了脚步,走到那人身后两米左右,沉声打招呼:“袁队。” 男子回头,颔首。 他是支队的一把手袁国安,挺严肃的人,不爱开玩笑,但和仇教导等人关系都还不错。 看起来,他是打算亲自指挥这起案件了。 简单打过招呼,仇教导左右瞧瞧,很快找到齐宏宇和石羡玉,便立马走过去,压低声音问:“现在什么情况?” “石队调查了赵联军的通话记录,”齐宏宇也小声说:“发现他与某个号码有过数次联系,时间就在这几天。 而且,在那位家教告诉赵联军他弟弟失联之后,他就立马给这电话打了过去,说了得有七八分钟,之后他又给家教打电话,让这位家教别管,还说赵迎军‘明天’就会回去。” 仇教导眨眨眼,脑壳隐隐作痛,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也就是说……你们怀疑这个号码的主人劫持了赵迎军是么?” 齐宏宇瞅一眼石羡玉,见他没开口的意思,便自己说:“对,而且已锁定了该号码的信号,正在快速往西北方向前进,目前位于钓鱼城附近,已通知当地的兄弟,请他们协助堵截调查。” 仇教导放下心来。 就这般过了大概二十分钟,袁国安的警务通响起,他立刻接通,随后严肃的脸色也舒展开来,浮现出点点笑意。 但笑意还没来得及真正绽放,就瞬间凝固,随后他脸又沉下来,说:“知道了。辛苦你们立刻将嫌疑人押过来。” 挂断电话,他回过神,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低声开口:“已抓住三名嫌疑人,都是女性,但……赵迎军不在车上。” “什么?”齐宏宇心中一紧。 跟着他立刻踏前两步,说:“袁队,这种时候应该立刻展开讯问,撬开她们的嘴,问清楚赵迎军的下落!” “并不冲突。”袁国安摇头说:“他们会派出三辆车,每辆押一人,边把嫌疑人押解过来边在路上审讯。” 齐宏宇退了回去。 不一会儿,有刑警称收到当地同事发来的邮件,袁国安让他立马打开,他接着汇报说发来的是嫌疑人落网的照片。 随后他将几张照片放到大屏幕上,齐宏宇立刻抬头去看。 最左边的照片,拍的是一张黑色保姆车,被穿着绿马甲的民警拦下。车子左前脸有明显的损伤,车胎瘪着,看样子嫌疑人并未乖乖配合,当地民警费了点功夫才把车拦下。 第二张照片,保姆车车门被拉开,能瞧见里头坐着三个女人,其中两人坐在后排,一人坐在驾驶室。 坐驾驶室的女子看年龄在三十五岁上下,后排的两人,一人年岁看上去和驾驶女子差不多,另一人则仅有二十左右。 车内安全气囊与窗户气帘都开了。 第三、四、五张,则是三名嫌疑人分别被押下车时单独拍的照片,驾驶女子咬牙切齿,另一成熟女性目光黯然,年轻少女则满脸惊慌,急得直接哭了出来,眼里都是泪花。 齐宏宇眼前一亮,立刻踏前一步,开口就要发表看法。 但此时袁国安已经说道:“这小女娃,看上去心理素质一般,或许可以作为突破口……小齐你有事吗?” “没事了。”齐宏宇摇头,默默退了回去。 袁国安不比仇教导,他经验丰富,能力过人,已想到齐宏宇所想,并说了出来,他没必要再重复一遍。 见状袁国安也没多问,拿起警务通又打了个电话。 虽然那边的同事肯定也能看出来。 打完电话,袁国安回过身:“下面安排任务!石羡玉你立刻带上人手,去领好装备,做好暴力解救的准备!一旦确定赵迎军的下落立刻出动!” “是!”石羡玉睁开眼睛,严肃的敬礼领命,转身招呼几名二大队的刑警退了下去。 齐宏宇犹豫半秒,也立刻加入队伍,跟着一块离开。 临出门前,他又听到袁国安让仇教导立刻将情况上报分局指挥中心,请求特警方面的力量支援。 …… 枪库门口,石羡玉终于注意到齐宏宇也跟了上来,不由皱眉:“你来干什么?” “过来帮忙。”齐宏宇说:“有什么我能做的?” “得了吧,”石羡玉撇撇嘴:“你一个法医,这种行动参与个锤子,别添乱,赶紧歇着去吧。” “可……” 齐宏宇还没说完,石羡玉的警务通再次响起,他顾不上再和齐宏宇掰扯,立刻掏出手机接通,齐宏宇也只好把话先咽回肚子里,静静的看着石羡玉。 他还是第一次表现出这般雷厉风行、干脆利落的模样,倒有些警察的模样了。 “什么?”石羡玉愕然,跟着脸色瞬间沉下来,回了句知道了,便放下警务通,看向眼前的七八个兄弟,说:“行动取消。” “怎么回事?”齐宏宇问道。 “方晗——就是那个年纪最小的女娃,她招供了,”石羡玉用力的捏着警务通,说:“她们已在嘉陵江畔杀了赵迎军,并将尸体投入江中。” “什么?” “不仅如此……行凶时,她们几人起了冲突,有名同伙同样被杀害,与赵迎军一块扔入嘉陵江!” 正文 第86章 落网 叮咚! 电梯门缓缓打开,蔡臻带着满腹心事走进去,按下7楼。 这是栋有点儿奇葩的洋房,有16层高,不过内里都是双层复式,电梯只到单数楼层,两梯四户,算起来最多也只能住三十二户人家罢了。 蔡臻来这儿拜会她的朋友。 她想到了黄雯的身份,确实认识,是她前前任领导的女儿,曾经帮忙张罗着相过亲,还相成了,结婚时收到个大红包。 可惜几年前婚姻破裂,二人离婚,蔡臻就有些尴尬了,无颜面对,便淡了联系,进而淡了印象。 但她记得自己现在来拜会的这位朋友,和黄雯的关系相当亲密,感情极深,应该能打探出不少有价值的线索。 叮咚! 七楼到了,蔡臻脸上自然而然的浮现出微笑,走出电梯。 与这位朋友也有些日子没见了,即使今晚问不出什么东西,也不算白来一趟。 叮! 刚摁下门铃,防盗门便立即被打开,门内有名男子迎了出来,高兴的说:“臻姐,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放我鸽子呢。” 蔡臻将手里的坚果礼盒递上去,并解释说:“不好意思啊,建新路堵的太厉害了,耽误了不少时间。” “怪不得,建新桥一带确实堵的凶。”男子轻轻点头,接过坚果,并没有和蔡臻客套,两人的交情已经过了瞎客气的阶段了。 “来来来,坐吧,我去给你端菜。”他笑道:“我记得你经常这个点才下班,肯定没吃东西吧?都给你准备好了!” “还是你懂我。”蔡臻乐呵呵的换鞋,然后开门见山:“实不相瞒,今晚过来找你,除了想见见你之外,也有些事儿想问问你。” “你怕是说反了吧?”男子脸上笑容不变:“怕找我打听事情是真,见我才是顺便。” “哎鸭,你知道的太多了,看样子我得灭口才行。”蔡臻开了个玩笑,然后转移话题:“对了,你老婆呢?” “在厨房呢!”男子说道,随后高声叫道:“安华,蔡姐来了你怎么也不吱个声儿?” “这不在忙着呢嘛!”浑厚的嗓音自厨房方向传来,之后又一名高高大大的、系着围裙拿着锅铲的男人探出半个身子,对蔡臻打招呼:“蔡姐,你先和会涛聊着,我等会出来。” “得,你忙。”蔡臻微笑颔首,接着脸上浮现出感慨神色:“你们这一对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可真是不容易啊。” 王会涛脸上笑容更灿烂几分:“得亏蔡姐当初救了我,也得多谢雯雯姐曾经的帮助,否则我们也不会有今天。” 这对同性情侣,勉强算是修成正果了,已在国外扯了证。 虽然这份关系只在个别国家有效,国内并不承认,也不保障他们的夫妻权益,甚至并不合法。除非他们放弃本国国籍,加入取证的那个国家,这样境内才会“尊重”他们的法律。 但对他们而言,现阶段有那么一张证书就很满足了。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之后还是王会涛主动说:“蔡姐,我知道你不喜欢闲聊,还是讲正事吧?” “那行。”蔡臻同意,端起茶抿了口,随后直接说道:“我想管你问问黄雯的情况。” “雯姐?”王会涛吃了一惊:“她怎么了?” 蔡臻早在路上就斟酌好了腹稿,此时直接开口:“她摊上事了,麻烦恐怕不小,如果你想帮她,就得一五一十的回答我的问题。” “这……”王会涛迟疑了,过好几秒,才试探着问道:“能说说是什么事吗?” “抱歉,我们有规定……” “那行吧。”王会涛打断蔡臻:“你问就是。” 蔡臻满意的点点头,说:“在此之前,得先确认个事儿——你们还和之前那样无话不谈吗?” “可以这么说吧。”王会涛点头:“基本上每星期都会联系两三次,什么都聊。” 蔡臻追问:“那她有没有说过‘刘浩雄’这个人?” “那个渣男?”王会涛皱眉,气场瞬间低了下来。 蔡臻了然,黄雯果然和王会涛说过。 …… 二十分钟后,仇教导接到蔡臻电话。 挂断电话后,仇教烦闷的揉了揉太阳穴,又分别给齐宏宇和石羡玉打了电话,让他们过来一趟。 得插一嘴,方晗招的极快,把什么都说了,她供述自己等一帮被华子和黑熊玩弄了感情的人组建了个同盟,团伙共有五人,原本只是想给俩受害者一个教训,但她也不知道怎么会一步步的走到这个局面。 同时她供出被害的那个同伙是她们的“二姐”,也是整个行动的总策划。 而大姐正是黄雯。 石羡玉和齐宏宇来的很快。 不等他们开口,仇教导就直接说:“我老婆刚给我电话,她从朋友那问清楚了黄雯的情况,很详细。” 齐宏宇本来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要不是为了等嫌疑人被押解回支队,他早就撑不住回去休息了。 但一听仇教导的话,他瞬间来了精神,坐直身子问道:“怎么说?” 仇教便道:“我就讲讲重点吧。先说说黄雯和他前夫的情况。” 石羡玉身子似乎也微微坐正了一点儿。 见状,仇教导开口,缓缓讲述:“黄雯与前夫离婚了几年,始终若离若即,藕断丝连的,前夫一直后悔当初冲动选择了离婚,不断的尝试着重新追求黄雯,而黄雯的态度也总是摇摆不定。” “她前夫最终提议,再给他个机会,两人重新谈恋爱,重新从男女朋友开始做起,黄雯答应了。” “然后呢?”听他忽然断句,齐宏宇只好配合的问。 仇教满意的点点头,接着讲述:“但两人刚重新确定关系没几天,刘浩雄忽然横插一脚。 这头海王貌似真有两把刷子,把自己包装的极其完美,竟一下就捕获了黄雯的心,可能是因为对比之下她前夫显得有些不堪吧。更何况竟然已离过一次婚,感情必然出现了难以修复的裂痕。” 齐宏宇由己度人,想了一会儿,问道:“她前夫肯定不甘心吧?跟刘浩雄约架了?” “没有。”仇教导摇头:“她的前夫怎么说呢,是个挺优柔寡断的男人,他竟然试图通过自伤自残乃至自杀的法子来‘绑架’黄雯。” 石羡玉听到这就哼了一声:“垃圾,这种动不动走极端的男人太危险,还是远离的好。” “是啊。”仇教导轻叹口气,接着说道:“当初两人离婚,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黄雯受不了她前夫动不动走极端,最终宁愿通过‘假出轨’的方式让她前夫死心,同意离婚。 结果离婚后不久她前夫看出她并未出轨,只是演戏,一下就后悔了,又开始想方设法追求黄雯。” “演戏?”齐宏宇抓住这两个字。 仇教导扶额:“她就找的我老婆那位朋友演的戏,他是个gay,已经在国外领了证了,他对女人完全不感兴趣,硬不起来的那种。黄雯的前夫也是因为发现这事,才断定黄雯是在演戏。” 石羡玉啧一声:“这倒有些出人意料了。” 仇教导继续说道:“反正这个男人的做法,并不能让黄雯感动,只让她恐惧,终于她前夫死心了,从十七楼一跃而下。” “卧槽?”齐宏宇猛地站起来:“不是吧?这货真就这么极端?我还以为他只是威胁黄雯……” 仇教导又叹口气:“是啊,一般这种人都只是装模作样,没想到这家伙真就这么极端。” 石羡玉沉吟几秒,问:“黄雯什么反应?” “挺复杂的,毕竟这么多年感情在那,”仇教导摆摆手:“这不是什么重点,就不展开……” 齐宏宇打断他,幽幽的说道:“你的判断不作数的,我们不要你觉得,要我们觉得。” 仇教导脸一黑:(╯‵□′)╯︵┻━┻ “妈卖麻批!我老婆说的!” “哦,那没事了,你继续。” 仇教骂了声淦,然后继续讲述:“反正在刘浩雄的开导下,黄雯很快就走出了阴影,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两人的关系维持不到一个月,刘浩雄就向她提出分手。” 刘浩雄每段关系都结束的很快,这是支队早就调查到的信息,所以齐宏宇二人毫不意外。 然后就冷场了。 没办法,齐宏宇只好再次开口:“然后呢?” “然后黄雯不甘心呐。”仇教导说:“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她都离过一次婚的女人了,还这么恋爱脑,才刚确定关系不久就给刘浩雄送了辆车。” “卧槽?”齐宏宇震惊了,立刻问道:“仇教,你有黄雯的电话吗?” “咋?”仇教导有些懵。 “富婆,饿饿,饭饭。” “呕!”石羡玉干呕出声:“你真恶心。” 仇教导翻个白眼,不搭理他,自顾自的继续说:“不过这刘浩雄……怎么说呢,他似乎还挺有原则的,只玩弄感情,不玩弄金钱,分手的时候把黄雯送的礼物都还她了,包括那辆车。” 石羡玉啧一声,说:“那我觉得这黄雯恐怕只是单纯的不甘心而已,一个月时间,感情纠葛深不到哪去,但这种不甘心在不断的自我洗脑之下,可能会彻底扭曲。” 齐宏宇也正经起来,接话说:“尤其期间还死了个前夫,本来她都要和前夫复合了…… 原先她或许会感到庆幸,但分手后她很可能会后悔,渐渐发现前夫的好,觉得前夫或许其实是个良配,而刘浩雄毁了她的一切。当然,纯属猜测,不见得对。” 但石羡玉深以为然:“我觉得靠谱,人的心思本就复杂的一批,容易沉湎于过往,还习惯推卸责任。” “但我总觉得她不至于为此杀人。”齐宏宇又皱起眉头,有些纳闷的说:“而且方晗也提到,她们原先聚集在一起,只是想给俩受害人一个教训罢了,怎么会一步步走到杀人的境地的?” “还有个问题,”石羡玉也说:“她们为什么会盯上赵联军?他在本案当中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两人正探讨着,仇教导的警务通忽然又响了起来。 他摸出警务通看一眼,立马接了,接着一对浓眉就跳起了舞。 这表现立马引起了齐宏宇和石羡玉的好奇心。 挂断电话,他长呼口气,说道:“黄雯投案自首了。” “噢?” “王会涛劝的,”仇教导解释说:“就是我老婆那个朋友。” 齐宏宇了然的点点头。 …… 又二十分钟后,方晗一行与黄雯近乎前后脚抵达刑侦支队,袁国安亲自安排人进行审讯。 齐宏宇并不打算旁观。 仇教导有些纳闷:“你怎么忽然不好奇了?” “大概猜得到,她们应该都会有意无意的把责任推向已死的同伙,然后因为事先没对口供,或者对的不够全面而露出破绽,最后大概率又是以方晗为突破口,问出真相来。” “所以你就不感兴趣了?” “对结果还是挺感兴趣的,但过程就没必要参与了,明天直接问结果就好。”齐宏宇摇头说道:“还不如抓紧时间把尸检报告写出来……整整三篇报告……想想就头大。” “这……”仇教导忽然觉得自己心心念念的审讯过程变得索然无味,也立刻没了兴致。 但他身为本案的重要负责人之一,审讯肯定是要旁听的,即使发挥不出作用他也得站那,于是便说:“成吧,有结果了再通知你。” 齐宏宇直接转身离开。 深夜。 他尚未等到结果,却等到一条新的警情。 有彻夜奋战的钓鱼佬,垂钓过程中忽然发现有具女尸漂浮在嘉陵江上,立刻报警。 民警已然赶赴现场并进行打捞,而齐宏宇作为值班法医,被安排立刻赶赴现场勘查。 刚上路不久,现场民警又传回一条消息。 经初步鉴定,认为该女尸很可能就是遇害的团伙“二姐”——代瑛之。 齐宏宇有些意外,代瑛之的尸体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这足以说明,该团伙虽然心狠手辣,但离了代瑛之和黄雯,犯罪智商其实很一般,抛尸手法极不高明,虽能想到抛尸大江,却也仅此而已。” 听到这话,齐宏宇毛骨悚然。 正文 第87章 真相、尾指 他猛地拧过头看向后座,瞪大双眼:“MMP你怎么在这?” “我一直都在啊。”石羡玉满脸茫然:“我负责的那组审讯已经结束了,结果刚打算休息会,就听说嘉陵江上发现浮尸,让我带队过去看看。” 说道一半,他脸上懵逼神色更重几分:“你不会一直没发现我吧?你在想啥呢?心事重重的?” 齐宏宇满脸古怪。 虽然他因为困顿确实有些注意力不集中,但绝不至于车后坐了个人都不知道。 他侧目看向驾驶室。 开车的张哥点头:“石队确实一直都在。” 齐宏宇沉默,然后转移话题:“结果怎么样?” “基本可以说真相大白了,不过还有疑点。”石羡玉说:“先前我听仇教说你对本案已经失去兴趣,只想知道结果?那我就直接告诉你结果吧。” 齐宏宇张张嘴。 仇教导曲解他的意思! 不过他也没解释,把嘴合上了。 石羡玉便道:“这个团伙……怎么说呢,主要核心应该是‘二姐’代瑛之和‘三姐’曹红兰,至于其他人,包括‘大姐’黄莹在内,都只是打酱油的,全程被裹挟着前进而已。” 齐宏宇明白他的意思:“也就是说,实际上只有代瑛之和曹红兰对死者怨念深重?” 但石羡玉却否定了,说:“不,他们都对刘浩雄怨念深重,但只有代瑛之和曹红兰动了杀心。 所以是代瑛之制定了具体的作案手法,而曹红兰裹挟着团伙一错再错,越陷越深。 甚至曹红兰更加丧心病狂,想出了绑架赵联军的弟弟作案这招,最后更是要将赵迎军杀害,被代瑛之阻止,她就连代瑛之一块杀了。” “这人有点疯……”齐宏宇皱眉:“动机呢?” 张哥也好奇的说:“是啊,动机呢?因爱生恨?才一个月的感情,深厚不到哪里去吧?还是因为觉得被欺骗了感情?那也不至于杀人啊。” “啊,她倒不是因爱生恨,她纯粹为了灭口。” “灭口?”齐宏宇反应极快:“她本身就犯了罪?” “金融犯罪,涉及钱色方面的仙人跳勒索诈骗及p2p集资诈骗。”石羡玉说道: “她早年靠仙人跳起家,然后转搞p2p,攫取了千万财富后抽身跑路,来到山城,之后还常常小打小闹捞偏钱,以网恋为由时不时的骗点钱,直到碰到了刘浩雄,这个资深骗子竟沉沦了。” 齐宏宇无言了:“这个刘浩雄怎么啥情况都碰得到?” “与其说他什么鬼情况都碰到了,不如说他就好这一口。”石羡玉撇嘴:“他追求的可不是一般的离异人妻或分手熟女,追求的是有故事的女人。” “稀奇古怪的爱好。”张哥评论一句,然后问:“之后呢?” “交往过程中,刘浩雄知道了她的过往,劝她自首呗。”石羡玉说:“她当然不肯啊,刘浩雄也没强求,只是过了十来天,他大概是又腻了,和曹红兰分手,曹红兰以为他要告发自己,萌生了杀人的想法。 正好这时候,黄雯找到她,跟她套交情,她莫名其妙之余也留了个心眼,结果发现黄雯一帮人打算报复刘浩雄和曹宇华,于是欣然加入,并在得知代瑛之也有杀人手法后,就和代瑛之联手,带着整个团伙走偏。” “原来如此。”齐宏宇颔首:“涉案金额达上千万的诈骗案,要是被抓的话都够判十年左右了,为此选择杀人灭口,倒是合情合理……那代瑛之呢?” “代瑛之的动机更简单,就是报复。”石羡玉说:“刘浩雄为了追求刺激……” “拍照了?”张哥忍不住插话:“还是拍视频?” “呃,都不是,不至于,就是在代瑛之单位顶楼天台啪啪啪打野战。”石羡玉干咳两声,说: “结果好巧不巧又一对情侣来顶楼看星星,撞了个正着,代瑛之一下出名了,身败名裂,还被单位开除。刘浩雄安慰了她一阵,但很快又提出分手,代瑛之对他恨到了极点。” 张哥啧一声:“这倒是合情合理……这刘浩雄,简直就是渣男。” “曹宇华也没太好。”石羡玉说道:“只不过他接触的大学生大多相对单纯,加上不过一个月的恋爱,不算太深厚的感情,走极端的比较少罢了。哦还有,曹宇华倒是只跟三名女友发生过关系,方晗是其中之一。” 齐宏宇沉声问道:“之前为什么没查到这条线索?” “因为代瑛之不是山城人士,之前一直在川蜀,我们甚至没查到这个人,调查时间太短了。”石羡玉解释说:“刘浩雄去川蜀玩的时候认识的代瑛之,他在那儿逗留了大概三个月。 算起来,代瑛之算是他处过最久的女友了,两个多月。之后代瑛之瞧瞧跟着刘浩雄来到山城,一直远远地跟踪他,想要报仇。 不久,代瑛之发现黄雯也在关注着刘浩雄,于是她找到黄雯,得知黄雯同样被刘浩雄抛弃过,心里有报复的想法。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只是二人目标并不一致,代瑛之想要杀人,黄雯只是想给刘浩雄一个教训,甚至还有跟刘浩雄符合的念头。在此之后,才有曹红兰等三人的加入。 直到最后关头,那三个人都只以为只是要教训教训刘浩雄和曹宇华,让他们吃点苦头,甚至黄雯还在远远跟着刘浩雄,想要拍下他们狼狈的一幕发给姐妹们,不曾想……” 齐宏宇冷笑起来:“只是教训?仅仅只为了教训的话,有必要把赵迎军给绑架了?” “实际上,她们在赵联军动手后就把赵迎军给放了。”石羡玉说。 齐宏宇一愣:“那怎么……” “赵迎军出了门就开始大嚷大叫,喊‘警察叔叔’,她们才把赵迎军绑了回来,之后得知赵联军被通缉、死亡,她们立马紧急转移,并产生了杀人灭口的想法——因为她们已经回不去了。” 张哥和齐宏宇都无言了。 只有石羡玉继续说:“之所以绑架赵迎军,就是为了威胁赵联军成为这个‘教训’的执行人——赵联军实际上也能算是这个团伙的成员,他心仪的女孩儿被曹宇华‘抢’了,然后…… 啊,这么说吧,他之前喜欢的那个姑娘就是方晗。方晗也向他保证,一定会照顾好赵迎军。 只是因为他和该团伙若离若即,又想给俩死者教训,又顾念这几年的兄弟感情,迟迟不肯下手,曹红兰就决定逼他就范。此前曹红兰并未和她们商量,玩了出先斩后奏。 按方晗的供词,她们要赵联军做的只是在俩受害人再次与他人斗殴时,趁机下黑手就好,保证万无一失,但如果他还是被盯上,她们也会帮他照顾好弟弟,只是没想到曹红兰和代瑛之要做的是杀人,而不是伤害。” 今晚的石羡玉,话出奇的多,他似乎有点儿兴奋,也不知是因为案子破了还是别的原因。 张哥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动机方面,一切都说得通了。” 齐宏宇眉目间的困惑却依旧没有消散。 消化了一会儿这些信息,他便开口问道:“那么,手法呢?” “这就是本案剩下的疑点了。”石羡玉松开扶着前排座椅靠背的手,身子往后压倒,语气中的兴奋转化为凝重,说道: “包括曹红兰在内,所有人都不知道代瑛之具体是怎么设计的‘工具’和‘手法’,只知道原理类似于汽车的‘安全气囊’——代瑛之本是川蜀一家汽车安全技术公司的工程师,转职研究安全气囊。” 齐宏宇更加困惑:“不知道?她们不是还和赵联军接触过,以同样的手法伤了他的肝吗?怎么,一点儿有价值的线索都吐不出来?” “只有代瑛之和赵联军接触,其他人并不在场。”石羡玉再次摇头:“而且这里还有个很矛盾的地方——从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代瑛之显然并不愿意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而滥杀无辜,甚至因此惨遭曹红兰背刺杀害。” 顿了两秒,他才反问道:“既然如此,她怎么会试图杀害赵联军呢?” “啊这……”张哥脸色纠结起来,半晌后,他快速瞥了一眼齐宏宇,问:“小齐,你有思路不?” “没有。”齐宏宇干脆的说道。 “可惜。”石羡玉叹息道:“本案最重要的核心疑点,就在于具体的犯罪手法,如果这个谜破不开,被代瑛之和赵联军带进了棺材里……这案子破的就并不完美。而且未发现凶器,证据也无法构成完美的闭环,未必能结案。” 齐宏宇看向张哥:“张哥,合作吧,我们回头一块分析凶器到底是什么,嗯,可以从她们这段时间购买的材料入手。” “行,不过我觉得太难了。”张哥并没有什么信心:“说手法和安全气囊有关,但现场并未发现任何相关物件,曹宇华和刘浩雄身上的衣服也未见纤维组织被扯断,而且黄雯拍摄的正面视频,也没看出半点异常……” 齐宏宇不说话了,他心里其实也没底。 还是石羡玉说了句:“尽力而为吧。” 几人说着说着,不知不觉间,就到发案现场了。 两辆警车停在路边,合共五个刑警下车,走到江畔,石羡玉和现场民警交流起来。 齐宏宇眯起眼打量了片刻,发现这儿确实是快钓鱼的宝地…… 赶紧摇摇头,他将这些想法从脑海里赶出去,侧目看向石羡玉。 他发现石羡玉确实很活跃的有些不寻常。 不演了? 还是说被勾起了好奇心? 带着疑惑,齐宏宇走到尸体边上,打量起来。 经过一夜浸泡,尸体已变得浮肿而又苍白,许多地方的皮肤还皱巴巴的,有点骇人。 掰开尸体的口鼻看了一阵,又摸了摸尸体后脑的创口,观察观察体表的擦伤、撞伤,齐宏宇大概确定,代瑛之死于溺水引发的机械性窒息,大概是被曹红兰打晕后踢下江的。 倒是与三名嫌疑人的口供都相吻合。 继续向下检查,齐宏宇习惯性的抓起死者的手,想确定下她溺水时是否苏醒过来,有没有在水中挣扎过。 然而低头一看,他身子瞬间僵住。 代瑛之左手尾指,比常人多了一截指骨,几乎和环指等长。 与此同时,石羡玉听完了民警的汇报,又看向报案的钓鱼佬。 他并没有直接问话,而是看了眼依旧横在江上的几根鱼竿,眼前一亮,立马开口问道:“老师,你也玩路亚?” “呃……是啊是啊……” 俩钓鱼佬旁若无人的交流起来,彼此间的一点点生疏和隔阂瞬间消散。 石羡玉忽然问:“你怎么发现这尸体的?” “就忽然发现的咯。”钓鱼佬说:“当时我一杆抛出去,刚收线,忽然看到上游飘下来了个东西,那会儿天才微微亮,看不清楚,只隐约有个人形,我被吓了一跳,赶紧拿望远镜看看,确定是个人,都泡肿了,就报了警。” 聊了几句,钓鱼佬的回答一切正常。本也该是正常的,他明显只是偶然发现尸体而已。 但石羡玉不知为何,却嘀咕了句“难道是我想多了”,然后满脸遗憾的摇摇头,也不清楚究竟在遗憾些什么。 见挖掘不出线索,他也不想再和钓鱼佬闲聊,只拍拍他肩膀,笑眯眯的问道:“老师,你知道最近禁渔吧?” “啊……知道啊,但我就……我就钓鱼嘛,又没多大影响。” “那不同,你自己瞧瞧,六根杆,一根路亚五根海竿……啧!”石羡玉拍拍他肩膀:“得罚款。” 钓鱼佬张大嘴。 石羡玉不再多说,直接转身离开,留下钓鱼佬一个人在原地凌乱。 左右看看,瞧见齐宏宇在观察尸体,石羡玉便也走过去,想问问他是否有什么发现。 然而齐宏宇像是着了魔一样,怎么也没反应。 “师兄?”石羡玉不得已推了推他。 齐宏宇猛地抬头:“啊?” “你怎么了?”石羡玉纳闷的问道,接着目光落下,也发现了代瑛之左手尾指的异常:“咦?她这根指头……” 齐宏宇默默抬起左手,摘掉手套。 “卧槽!”石羡玉瞬间后退两步,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看齐宏宇,又看看尸体,咽了口唾沫。 他连眼睛都瞪大了。 就见齐宏宇的左手尾指,同样有四节。 正文 第88章 猜测 中午十一点,DNA鉴定结果出炉。 代瑛之齐宏宇确实存在亲缘关系,但诡异的是,按照遗传学规律,她是齐宏宇的外祖母。 齐宏宇整个人都懵了,代瑛之也不过才三十一岁而已,仅仅只比他大了三岁。谁TM三岁就当外婆啊! 而且他也解剖过代瑛之,发现代瑛之并未怀过孕,而且她卵巢发育的并不完全,理论上说,卵母细胞无法在她体内发育成熟,也就无法释放出“合格”的卵细胞。 从目前已知的信息来看,她也正是因为不孕不育,其前夫才与她离婚的。 齐宏宇走回到自己办公室,坐在椅子上发起呆来。 可能是因为太疲倦了,又是一宿没休息,呆着呆着,他就在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 砰! 他从椅子上摔下来,整个人瞬间惊醒,坐在地上茫然的打量着四周。 哪个刁民想害朕? 哦,我是自己摔下来的啊…… 那没事了。 十二点……我睡了一个钟么? “师兄?”门口传来纳闷的问话:“你干嘛呢?” 齐宏宇抬头,该死,石羡玉竟然来了。 来就来了,他手里竟然还端着个手机! 齐宏宇瞬间站起身,若无其事的摇摇头,转移话题问:“有事?” 同时他不着痕迹的走向石羡玉,想把手机抢过来。用脚指甲想也知道,这狗东西肯定拍照了。 石羡玉立刻把手机收回,顺着齐宏宇的话说:“代瑛之和你存在亲缘关系的事,我和仇教导都知道了。” 齐宏宇动作瞬间停下,再没有了抢手机的兴致。 他抬手揉揉太阳穴,一脸烦闷的说:“这TM都什么跟什么啊!这代瑛之怎么可能是我外婆?” “我觉得,你没必要钻这个牛角尖。”石羡玉看着他,轻声说:“你就是你,是什么身世,是谁的儿女,真的很重要吗?” 齐宏宇放下手,沉默了。 过了几秒,他才摇头说:“并不重要……但,我就是想知道我生母是谁,她现在在哪,过的怎么样。” “知道了然后呢?” “然后的事,再说吧。”齐宏宇长叹口气:“或许会问问她,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把我塞给养母?我老汉又是什么情况?” 自己身上的各种谜团,已经成了齐宏宇心里的一根刺。 虽然影响不大,也不见得非要破解开不可,解不开对他生活其实也没实际上的影响,但任由这根刺扎在心里,却也让他非常难受,浑身不得劲。 何况齐平路失联,加上忽然冒出来的代瑛之,又让这根刺扎的更深几分,他总觉得自己似乎被人在暗中针对了。 不把谜团破开,他睡觉都睡不踏实。 “我觉得,你别太在意‘基因’这个东西了,”石羡玉打量了他半天,才开口说:“从发现你和冉秋生的DNA完全一致的那一刻起,其实就足以说明,基因在研究亲缘关系这一块上的作用,对你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齐宏宇侧目看着他。 “道理很简单,你和冉秋生不可能是双胞胎,这不符合最底层的逻辑。”石羡玉说:“再加上你们虽基因一致,却没有太多的相同点,包括左手无名指这个明显的特征…… 不管这背后究竟意味着什么,也不论是偶然还是必然,都证明你与冉秋生这两个个体,都已经打破了目前我们对基因学的认知。 这种情况下,再用现有的知识对未知的领域做出推演和判断,很可能起点就错了,又怎么能得出正确的结论呢?” 齐宏宇并不答话。 石羡玉又从口袋中摸出一张折叠好的A4纸,递给齐宏宇说: “我帮你调查过,你外公外婆还有齐清平,他们的手指都是正常的,不像你一样多了截指骨……” “你?”齐宏宇将纸展开,看着上边的字,有些愕然:“你帮我调查?” 石羡玉没理会他的话,继续自顾自的说:“但在与你拥有部分相同基因的代瑛之却也出现了这种性状,说明你们的指骨或许确实和基因有关,不过可能只在某种条件下才会体现出来。 如果你想要追查自己的身世,或者说破解自己身上的谜团,这条线索或许有用,将来可以指引你发现与你有关的人——毕竟你也不可能大范围的去搜集别人的基因是吧?” 齐宏宇将纸张重新折好收进口袋,盯着石羡玉:“你好像对我很了解。” “事实上,我一直在‘调查’你,查了两个月了。”石羡玉竟然并没有隐瞒,或者说他压根就不打算隐瞒,就这么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 反倒让齐宏宇有些惊讶。 “你放心,调查你,也是为了帮你、保护你。”石羡玉又说道:“至少在查清你身上的谜团这一方面,我们的目标一致,你说呢?” 齐宏宇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同时脑袋里掀起了阵阵风暴。 大概过了半分钟左右,他才莫得感情的问:“这就是你的真正任务吧?” “之一。” “就这么干脆的告诉我了?” “啊,原则上是不能说的,得保密,”石羡玉嘴角扬起:“但这不是你自己查到的么?关我什么事?” 齐宏宇翻个白眼。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为什么帮我?” “帮你也是帮我自己。”石羡玉回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接着摇摇头:“单单就这桩案子,师兄你怎么看?” 齐宏宇见他忽然转移话题,就知道这家伙又要故弄玄虚了。 不过齐宏宇也清楚自己再追问也没用,便说:“最关键的‘凶器’依旧毫无头绪……技术大队那边怎么说?” “他们也一筹莫展。”石羡玉说:“代瑛之最近这段时间的购物清单倒是都查的差不多了,但都只是些寻常的东西,看不出什么来。” 齐宏宇琢磨十几秒,接着问:“那赵联军呢?查到他什么时候接触过代瑛之吗?” “这倒是查到了,”石羡玉点头:“通过调查两人的手机定位轨迹,可以看到昨天中午一点半左右,两人手机定位重合。” “位置!” “高铁站东南方向大概一公里处的居委村,代瑛之在那儿租了间房,赵联军很可能就是在那儿和代瑛之见的面,也是在那儿受的伤,导致肝脏受到轻微损伤。 可惜,我们在现场只提取到赵联军的鞋印、指纹,却依旧没找到关于凶器的任何线索,凶器及制作凶器的工具很可能已经被处理掉了。” “那就难办了。”齐宏宇长叹道:“别的不说,只要把东西放行李箱里,再塞点石头之类的重物,往大江里一抛……再想找到这玩意儿就难了。” “是啊,”石羡玉也有些感慨:“两条大江成就了山城,更哺育了大江两岸上百万平方公里流域的无数人,可同时也埋藏了太多的罪恶。” 感慨完,他又看向齐宏宇:“师兄,既然已经知道凶器和安全气囊的原理有关,那有没可能直接推断出具体的作案手法?” “难,”齐宏宇摇头:“手法无非是瞬间充气,以气压来压迫腹部,进而压迫肝脏致其破裂,但我想不通赵联军是怎么避开监控和对面的手机摄像头,神不知鬼不觉的做到这一点的。” 刚说完,他忽的眯起眼。 “有发现?” 齐宏宇一边思索,一边说:“忽然有个想法……有没有可能,凶器一直藏在曹宇华和刘浩雄的衣服里,而赵联军当时的动作,可能不单纯是启动凶器,还将凶器给收了回来。” “这我倒是也想到了。”石羡玉说:“和安全气囊有关嘛,说明它本身体积恐怕非常小,便于隐藏……” “不,这不是重点!”齐宏宇打断他,说:“你有没有想过,凶器为什么会‘一直’在死者的身上?” “噢?” “礼物,”齐宏宇说道:“赵联军很可能以‘礼物’的形式,把凶器送给了死者,并让他们戴在了身上,之后将之收回……但什么礼物会放在肚子上?腰带?” 石羡玉若有所思,跟着忽然掏出手机,搜索起来。 “干嘛?”齐宏宇问道:“百度破案?” “不,是万能的某宝……有了!”石羡玉嘿一声,将手机屏幕翻转过来,对着齐宏宇。 齐宏宇瞧见屏幕上的商品,眼前一亮。 腰挂式风扇! 石羡玉又把手机收回,皱眉说:“可这玩意儿,体积还是太大了点,而且……” “不不不,可以改造。”齐宏宇立刻从办公桌上拿出几张纸,在上边写写画画,同时兴奋的说:“缩减体积,关键是厚度,同时调控下风量,最好是做成高弹性的内护腰式的……呐,就是这样!” 石羡玉探头过来瞧了眼,一脸懵逼:“你真是灵魂画手。” 齐宏宇啧一声,收回画纸,面无表情的将之撕碎,同时说:“思路大概就是这样,一个不到巴掌大小的风扇,里头藏有收缩式的固定腰带,能固定在肚子的位置。 赵联军把这个礼物送给曹宇华和刘浩雄,让他们戴在身上降暑,动手时走到他们身后,收回腰带,另一手抓住风扇主体固定,并启动安全气囊,通过气囊挤伤他们的肝脏,然后立刻把风扇收回,搞定。” 石羡玉问:“为什么要有固定腰带?” 齐宏宇既然得出这个假设,自然有他的理由,立刻回答说:“不一定是腰带,也可能是别的形式,但必须得将‘凶器’主体固定在腹部右上方。” “那又为什么要收回‘腰带’?” “否则气囊启动瞬间,腰带会收紧,在腰腹部留下一圈勒痕。” 石羡玉琢磨了半天,点头: “没问题了,确实具备可行性,而且理由也好找,就说避免打架时伤到所以取下来就好了,曹宇华和刘浩雄也不会想太多,即使启动气囊那一瞬间有点疼,也只是回头看一眼,接着就顾不上那么多……” 说到一半,石羡玉又问:“肝脏破裂很疼的吧?” “这不好说。”齐宏宇摇头:“肝脏本身没有痛觉感受神经,感受到腹痛本身是因为血液或者胆汁流入腹腔引发的腹膜刺激征。” 石羡玉又想了半天,点头道:“这应当是个方向……可惜也不好印证。” “不,可以查查赵联军近期是不是给曹宇华和刘浩雄送过什么礼物。”齐宏宇说道:“如果当时有其他人在场,那么猜测就能印证,如果没有,所谓的礼物是私下赠送的的话……那就真没办法了。” “行,我让人问问。”石羡玉说:“那么赵联军本身呢?他又为什么会中招?” 齐宏宇表情收敛,这个问题他答不上来。 “算了,再查查吧。”石羡玉摇头。 …… 又调查了三天,仍旧毫无所获,赵联军应当是私下给曹宇华和刘浩雄送的礼物,所以根本找不到其它的“知情人”。 凶器本身同样没能找到。 齐宏宇的猜测也就无法印证。 好在其他方面的证据补充了不少,诸如曹红兰绑架赵迎军,诸如犯罪团伙多次和赵联军密切接触,诸如曹红兰和黄雯分多次先后共取了六十万现金等。 这个犯罪团伙中,黄雯和曹红兰都是富婆,钱都是她俩出的,作为赵联军杀人后的报酬。 警方还从郊区的一套老房子中搜出了这六十万现金,并分别检出曹红兰、黄雯、赵联军的人的指纹。 至此,即使尚未找到凶器,也未确定具体的杀人手法,但证据链已基本完整了。 虽有些遗憾,却别无他法。袁国安知道短时间内基本没希望破开这两个谜题,便失去了耐心,决定将案子移交给检方复核。 检方次日就给了回应,批准逮捕,并接手了本案的复核工作。 而齐宏宇的关注点,则重新落回了案发当晚得知的插曲上边。 齐平路失联案。 显而易见,有人在阻止齐宏宇追查他的那位小姨,甚至这个人很可能就是齐清平,而根本目的,应当就是掩盖齐宏宇的身世。 他不明白幕后之人究竟为什么这么做,只隐隐猜测自己的身世可能与某些人的根本利益有关联。 可惜目前只能确定齐平路是在山城的主城区失联的,而其余情况完全不明…… 正文 第89章 沉尸 五月之后,山城的降水并不算少,气温波动也想心电图一样,高低起伏。 但两江的水位却并未上涨,甚至还在持续下降。 早在三月底,两江沿岸就露出了大片滩涂,吸引了不少游人。 江阳区这边的江滩公园,虽然尚未完工,但美颜已现,附近同样已有不少游客流连,尤其是在夜间,更是大好去处。 不少市民走下河道,漫步江畔,吹着晚风,看着夜景,悠闲自在,忙碌一整天下来的疲惫都被缓缓剥脱,整个人放松不少,生活节奏在这一刻也慢了许多。 不少幼童带着沙滩玩具,在那铲着沙玩,欢声笑语此起彼伏。 无忧无虑的孩童,快乐总是如此简单。 他们的父母就在不远处,走走停停,追寻着自己的幸福。 正这时,忽有尖叫声响起,紧跟着就是两道夹带着恐惧的哭声。 五米开外,一对正相拥热吻的狗男女无奈分开,同时回头看向自己的一对儿女,异口同声的责备道:“哈儿!你又欺负妹妹?” 多少年了,这对被房贷和儿女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夫妻,难得放松下来,动了些情念,就这么被生生打断。 但紧跟着,两人脸色骤变,一前一后冲向自己孩子,一人抱起一个,随后连连后退。 动静引来了其他游人的注意,他们纷纷好奇的侧目看过来。 凑得进些的,瞧见了坑洞里的东西,瞬间也变了脸,更有胆小些的直接高声尖叫。 整个沙滩,以此处为中心,忽的乱作一团。 …… 三十分钟后,齐宏宇提着勘察箱下了河道,凃欣欣立马迎上来,喊了声师兄。 齐宏宇点点头:“现场什么情况?” “简单说,有对姐妹在江滩上玩沙时,刨出了一颗脑袋。”凃欣欣说道:“当时我和羡玉正在附近散步,听到动静就赶紧过来了,维持秩序,顺便封锁现场。” 听到这儿,齐宏宇侧目看了眼远处蹲着抽烟的石羡玉。 虽然早就知道他俩在附近,但再从凃欣欣嘴里听到这话,齐宏宇仍旧有些无语,忍不住吐槽道:“所以你俩就是柯南担当吧?” “说什么呢?”凃欣欣翻个白眼,又道:“头颅已高度腐烂,暴露出大量颅骨,残存的腐肉上看得出有多种鱼类啄食过的痕迹,经我初步判断,死亡时间距今应该有三个月以上了。 尸体局部,也就是脖颈部位尸蜡化,保留的相对完好,皮肤皮革样变,经辨别发现扼痕,有玫瑰齿现象,初步判定,死因系扼颈导致的机械性窒息死。颈部砍创未见明显生活反应,应该为死后伤,即死后被人分尸。 另外,死者下颚被铁链穿透,被挂上了一枚五公斤重的铁饼,我看着像是哑铃片。 附近还找到一只胳膊、一只左腿,同样都绑着铁饼,所以我们怀疑其余尸块恐怕也在附近,派出所过来的同事正在小心的挖掘。” 齐宏宇注意力被吸引,连连点头:“杀人后肢解抛入嘉陵江么?在我们山城也算是相对常见的抛尸手法。” 说着,他微微抬头,目光盯向更远处的江心,说:“凶手要将这颗脑袋抛的更远些的话,这名受害人恐怕更难有重见天日的机会了。” 凃欣欣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凶手可能没料到两江有枯水期,水位大幅下降?他是外地人?” “未必。”齐宏宇摇头:“大部分人作案后都相当紧张,不会想那么多,能想到在抛尸大江时在尸体或尸块身上挂个重物避免浮起,就已经很难能可贵了,忽略了水位变化,再正常不过。” 顿了顿,他又打量了眼左右环境,最后一指脑袋上方的跨江大桥,说道:“能判断出脑袋是不是从上边丢下来的么?” “这也能判断么?”凃欣欣一愣,跟着侧目看向岸边,立刻恍然:“师兄你又考我了……三个月前还没进入枯水期,水位较高,江面开阔,那会儿江岸距离这儿至少有百多米,怎么可能有人把挂着哑铃片的脑袋丢过来?” 齐宏宇:??? “怎么了?”见齐宏宇表情不对,凃欣欣有些心虚。 “你在说什么啊。”齐宏宇嘴角抽搐,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脑袋上边是否有冲击伤?如果有的话,那么很可能是从大桥上抛下来的,但如果没有,凶手就有可能是划船到此处抛的尸。 看桥墩上的水位线和警戒线,可知即使涨水期,大桥距离江面的垂直高度也超过三十米,脑袋从这么高的位置砸入水面,颅骨都可能撞碎,一定会留下痕迹。” “呃……这倒是没有。”凃欣欣面色赧然,跟着又迷糊起来,忍不住问:“可是……船?我记得山城的两江全段在年初就已进入十年禁渔期了吧? 也就是,从年初,江面对各种船舶的监管就非常严格,三无船舶基本被清退了,这又是江阳嘴,繁华的很,夜里江面也被照的十分明亮,基本没可能偷偷开船出来的,即使开出来了也肯定会被发现。” 说完,她又严肃的补充说:“而且……虽然具体的遇害时间还无法确定,但肯定不超过五个月,杀人抛尸肯定是禁渔令之后的事儿。” “这不就是我们要的线索么。”齐宏宇冷笑一声:“不论是三无船只还是登记船只,出航必定被抓,被抓肯定被罚,罚过就会留下记录,抛尸人就在其中。” 凃欣欣恍然大悟。 这时齐宏宇又补充说:“前提是,你的判断正确,抛尸在禁渔令之后,而且头颅上确实未见高坠伤。” “这……”凃欣欣一下没底了,因为这判断正确与否直接关乎案子的侦查方向,于是她心虚的说:“要不师兄你自己去瞧瞧?” “行。”齐宏宇同意,不再和凃欣欣多说,走到那颗脑袋边上看起来。 这时石羡玉依旧在边上蹲着,面朝江心,背对河岸,默默的抽着烟,已经抽第二根了。 “石队,”齐宏宇对他打声招呼。 他回过头,挥挥手打声招呼,又转过去抽烟,看样子兴致不高。 “他怎么了?”齐宏宇纳闷的问道。 凃欣欣轻叹口气:“他心情有点不大好。” 齐宏宇皱眉:“在发案现场还耍什么小性子呢?简直不像话,他……” “遇害的是他大学舍友,读书时两人关系很铁的。” “……”齐宏宇张大了嘴,立刻道歉:“对不起,我……” 怪不得凃欣欣先前没说受害人的性别、大概年龄等重要特征,原来石羡玉直接认出来了。 此时石羡玉站起身,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远处的仇教,脸上挤出笑:“你和仇教来了,那我就先走了。这桩命案,我回避。” 齐宏宇轻轻点头,并看向凃欣欣,说:“小凃,你也一块吧。” “这……” “这桩案子,本也不是你的任务。”齐宏宇说道:“我接手了,你就放心吧,去吧。” “行。”凃欣欣点点头,走过去牵住石羡玉的手,两人缓缓离开。 此时仇教导走过来,有些纳闷的问了嘴,得到齐宏宇的回答后,又了然的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 两小时后,受害人遗体找齐,被带回支队。死者家属也已联系上,齐宏宇采了受害人父母的指尖血,做DNA鉴定用。 本案的尸检难度倒是不大,齐宏宇根据死者皮下脂肪已完成尸蜡化的情况结合气温等因素,确定受害人死亡于三月前,四月内,死于扼颈导致的机械性窒息,死后被人肢解,砍去头颅与四肢后系上重物,抛尸于同一片水域。 再结合尸块的分布范围,在询问过水流动力方面的专家后,大致判断出抛尸时当地水深七到九米——如果凶手各个尸块入水时间间隔和位置变化不大的话。 结合嘉陵江的水位数据,抛尸时间被锁定在2月12号到2月18号之间,即大年初一到初七。 死者父母称,最后一次与死者通电话是在2月16号,再下一次给他电话则是当月20号了,当时便已无法接通,之后数日始终无法联系,父母便报了警,可一直没有消息。 而死者最后一条朋友圈发于2月17号晚上八点,拍的正是嘉陵江夜景。 晚会上,听完齐宏宇的汇报,仇教导问:“也就是说,受害人很可能死于17号到18号之间,并在这个时间段被肢解抛尸,对么?” “是的,”齐宏宇说:“考虑到死者是被船带到江面上抛的尸,而此时我市早已严令禁渔,对船监管十分严格,抛尸又处位于繁华地带,所以我建议立刻联系上兄弟单位,查询这段时间的违规出船处罚记录,锁定嫌疑人。” 赵博站起身说:“我已提前从兄弟单位那弄到了从元旦到二月底的的处罚记录。” 说着,他看向仇教导。 “噢对对对,”仇教导立刻点头,在一叠报告中翻找起来,然后抽出其中一份,翻阅阵子,说:“找到了!2月17号到18号,处罚记录不多,大部分是违规钓鱼的,我看看违规出船…… 只有一个,在17号凌晨四点!他们称没想到半夜都还有人巡逻监管,自称只想随便打点江货下酒……当时船上确实有二十多条刚被宰杀的鲜鱼,且几人身上都有酒味。 由于捕捞数量不大,网具合规,且捞上来的鱼种中并没有保护动物,所以按照非法捕捞和酒后行船规定,罚了两千块钱——酒后行船目前并没有统一的处罚标准和规定,承担的法律后果相对轻,一般就罚款。” 齐宏宇眯起眼,立刻说:“船上的鱼恐怕是掩人耳目用的,利用鱼血遮掩尸血。准备的相当充分啊!这么看,他们之所以不把尸体扔到江心,未必是没有想到,或许是没时间。” “是啊。”赵博说道:“他们为了确保禁渔执行,不但进行了大量的宣传教育工作,还派出了大量人手日常训练,并开放了有奖举报渠道,基本上只要有船违规开出,在那个繁华地带用不了几分钟就会被发现。 更何况,禁渔期有关部门都在引导渔民转行转业,并且还将船舶做了集中监管,双管齐下……” 齐宏宇撇撇嘴:“可他们还是带着尸块出船了,说明监管工作做得倒是不怎么样,竟被人在眼皮子底下把船给偷了。” 仇教导干咳两声,解释道:“那船属于应当被集中处理的三无小船,因为过年嘛,处理工作被耽搁了,而且对这些小船的监管方面是不太严格……” 齐宏宇也只是吐槽一声罢了,并不想多说什么,听仇教导这么讲,便也点点头不吭声了。 赵博打圆场道:“当务之急还是先查查这几人,看看他们和受害人是否认识,有没有什么矛盾吧。” “成。”仇教导说:“趁着时间还不算太晚,下面安排下工作……” …… 接下来的调查,倒是难得的顺利。 三名嫌疑人倒是都很聪明,但心理素质都比较一般,囚徒困境之下,很快先后招供。 大年初六那天,他们这帮高中同学聚在一块喝酒打牌,死者偷偷出老千被发现,于是大大出手,一人借着酒劲将死者掐死,后出于恐惧,三人商量后决定将死者肢解后抛尸嘉陵江。 他们本想开车到桥上抛尸,又担心上边有隐藏的监控,于是决心借船开到江心去抛尸。 于是两人负责肢解,并用家里的铁链和哑铃片固定尸块,另一人去找船。 之后的过程,和警方查到的大同小异。 得知案破,齐宏宇伸了个懒腰:“真难得啊,碰到了一桩简单的命案,没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也没反转,就这么给破了。” “还不是多亏你给力。”仇教导夸赞说:“要不是你确定了抛尸方式和时间,想侦破这桩案子,我觉得悬。” 齐宏宇并不居功,摇头说:“都是尸体告诉我的线索。可能冥冥中真的有天意吧,沉尸江底,被河沙掩埋的尸骸,就这么被孩童挖了出来,向我们呐喊控诉。” 仇教导点头,表示齐宏宇说的有道理。 这时赵博忍不住嘀咕:“我怎么觉得本案没那么多幺蛾子,是因为石羡玉回避了?” 齐宏宇眉头一拧,呵斥道:“小赵!别乱说话!” 正文 第90章 深不可测 滚滚长江东逝水,源远流长,浩浩汤汤。 大江除哺育了无数人之外,似乎还有慰藉心灵的魔力,只要出神的望着江面,看着流水东去,焦躁的心情也会在不知不觉中缓缓平复,仿佛哀愁都被江水卷走。 江畔,三支鱼竿横出。 石羡玉并未再眯着眼,他盯着几米外的浮标,目光迷离。 大学时的舍友遇害,似乎给了他挺大刺激,齐宏宇便约上他,捎带着赵博一块来钓鱼。 浮标忽的一沉,石羡玉本能抬手,鱼竿瞬间弯成弓状。 可惜,他状态不佳,没把握好最佳的刺鱼时机和力度,鱼钩很快脱口,鱼竿猛地回弹绷直,将线拉出了水面。 他抬手握住铅皮,怔怔出神两秒,才轻叹口气,又搓上鱼饵,轻轻抬杆,将钩准确的送回原位,又把鱼竿放在支架上,点了根烟。 赵博侧目看了他一眼,轻声说:“第四次脱钩了。” 石羡玉没有回应。 齐宏宇侧目看向他。 他忽的伸起懒腰,双眼重新眯起,脸上浮现出强笑:“我在乎的人不多,两只手都数的过来,这下才知道,又没了一个。” 齐宏宇依旧看着他。 “我只是他的普通朋友,但他却是我好兄弟。”石羡玉自顾自的说:“和常人不同,我到了大学,到了完全陌生的环境,才放开心,有了真正的朋友,而他是第一个。 我的性子我清楚,不招人喜欢,所以朋友很少,他算一个。虽然他这个人挺无赖,喜欢作弊,爱好出千,不太靠得住。 可惜,我大概就是天煞孤星吧,相处的比较舒服,比较在乎的朋友总共就四个,他们一个当了消防,一个当了交警,结果都殉了职;一个参了军,被选入维和部队,至今杳无音讯;最后一个普通人,出千被杀抛尸大江。” 听到这儿,赵博也忍不住侧目看向石羡玉。 这还真有点天煞孤星的味道…… 不过他没将话说出口。 石羡玉陷入回忆,继续说:“我还记得,我出生时,母亲大出血,虽然难得的抢回了一条命,但我妈却被摘了子宫。 那个年代嘛,产后大出血能捡回一条命已经很难得了,只是被摘掉子宫,在常人想来可能是赚的,但也因此,她产后抑郁要比其他人严重的多。 别说当时,就是现在很多人对产后抑郁也不当回事,我爸也是如此,导致她成天抑郁寡欢,郁结无法解开,最后割颈自杀,我爸那时才后悔,却已经来不及了。” 齐宏宇目光垂下,落在自己鼻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石羡玉又道:“我爸这个人,怎么说呢,他其实是个很偏执的家伙,当年就不顾家里的反对,一意孤行跑到余桥,跟我妈结婚,我妈几乎是他全部,所以那段时间,他简直万念俱灰,悔恨无比,甚至连我都被迁怒了。 过了大概半年,他把我丢给外婆,带着我哥回到南疆,服从家里的安排,开始走上仕途,步步高升,而我则被外公外婆带到新安,读书上学……” 摇摇头,他轻笑声:“呵,跟你们讲这些干嘛。” 讲罢他一抬杆,有尾奶鲫自水面飞起,稳稳地落入他手中。 这回没再跑鱼了。 齐宏宇忽然问:“听起来,你还是官宦世家?” “屁的官宦世家,我爸算是,我和我哥只是枚棋子罢了。”石羡玉呸了一声,把奶鲫从鱼钩上取下,抛回江中,随之又叹口气:“我是不情愿服从家里的安排的,毕竟没有人愿意当棋子。 可听到、见到我好友、我哥殉职,我才明白许多事无所谓安排不安排,我愿意继承我哥的遗愿,且没理由幼稚的拒绝来自家里的助力。所以我最终接受任务,来到你们大队。” 齐宏宇啧一声:“你把自己老底都给我们透完了,这样真的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毕竟也不是什么秘密行动。” 在旁边默默竖耳朵的赵博愣住了:“不是秘密行动?那……” 石羡玉失笑,重新点上根烟,又看向他俩,嘴角微微扬起,说:“你们不会觉得所谓的任务,又是俗套的针对某个特大犯罪团伙,这个团伙里有一个或一帮天才罪犯,让我们都束手无策,只好抽调精英秘密调查吧?” “不是吗?”赵博愕然。 齐宏宇也点头,表示自己也是这想法。 他还觉得这个团伙恐怕与自己有关。 不过他也有些纳闷,境外他不了解,不予评价,但这片大地上理应不存在那样的集团生存的空间才对。 “那你们就把我们的格局想的太浅了。”石羡玉笑容收敛,表情严肃了起来,沉声说道: “我们不是针对某一个集团,而是所有,全部的犯罪团伙,只要他们敢露出苗头,就是我们全力打击的对象。 我们的目标,是彻底肃清西南一片,要让天下无毒,全境无恶。为此组织上投入的力量,组建的队伍,超乎你们想象,而我只是其中之一。 这不是什么秘密行动,而是摆在明面上的专项斗争。当然,虽不需要严格保密,但也没必要见人就说,是吧?” 齐宏宇和赵博对视了一眼,面面厮觑,说不出话来。 石羡玉没说错,他俩格局确实小了。 但赵博还有两口槽想吐: 蛇精病也能接受重任? 组织交给你这么重要的任务,你却跑来当咸鱼? 他忍住了。 齐宏宇很快收回目光,改望着大江,怔怔出神。 石羡玉口袋里忽然传出歌声,刺破了三人间的沉默。他立刻摸出警务通,也没看来电显示,直接接通开扩音。 于是三人都听见凃欣欣甜到发齁的声音:“老公~在干嘛呢?晚上回家吃饭吗?” 齐宏宇和赵博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石羡玉的脸也刷的下红了,第一次露出窘态,赶紧关了扩音放下鱼竿往边上跑去。 跑出了点连滚带爬的味道。 齐宏宇则看看鱼竿,再看看身边的赵博。 这鱼,不香了。 …… 夜里,齐宏宇难得回家,并提了一袋鲫鱼,都是白天时钓的。 他打算弄点鲫鱼豆腐汤喝。 鲜鲫鱼两面煎黄,砂锅将山泉水煮沸,下入煎好的鲫鱼和豆腐、葱段跟姜片,倒一小勺花雕,大火煮开后转中小火慢慢煲,出锅再加点调味料,熬出来的汤可鲜美了。 是齐宏宇的拿手菜。 再炒盘普普通通的辣白菜下饭,晚餐就这么美滋滋的解决了。 吃腻食堂和外卖,更是闻到泡面就想吐以后,偶尔自己弄点家常便饭,简直不要太幸福。 就是怪费时间,难得今天有闲情雅致…… “啊!” 感慨才到一半,窗外便传来阵高昂的惨叫声,齐宏宇心里一揪,嘴都顾不上擦,赶紧跑到阳台趴在窗户上探头往下看。 就瞧见楼下三十米左右,路灯下边,有个人躺在血泊当中,已经没有了动静。 他赶紧转身,拿上钥匙跑下楼,边跑边用衣袖擦嘴,跑出去后才摸出手机打急救电话。 因为楼道里没有信号。 电话接通,他也跑到了伤者身边,赶紧用肩膀夹着手机,腾出两手准备止血。 但很快他就绝望了,伤者身中数刀,以他的经验判断,心脏或主动脉、肝脏都以破裂,这样的伤势徒手根本止不住。 他并没有放弃,而是一边向急救中心报告情况和地点,一边竭尽所能的压迫止血。可电话挂断之后,伤者还是没了呼吸。 长叹口气,他往自己衣服上抹了抹手,又重新打了妖妖灵报警,汇报大致情况。 末了他又愤懑的握拳狠狠挥舞几下。青天白日之下,竟有人如此猖狂的行凶,简直是在山城公安脸上打了计响亮的耳光,更是对山城持续多年的专项斗争的肆意嘲讽。 …… 五分钟后,派出所民警赶到现场,向齐宏宇询问情况。 他们脸色都很不好看。 又过了七分钟后,救护车也抵达现场。车还没完全停稳,上头就跳下来几名医务人员,仔细看过伤者情况后,纷纷摇头。 齐宏宇早在他们来之前就知道受害人没救了,瞳孔已经涣散,反射消失,已脑死亡。 不多时,仇教导、石羡玉等人也赶到现场。 看了几眼之后,仇教导便把齐宏宇拉到一边,皱眉问道:“小齐,听说你是目击证人?到底啥情况?” “我并没有目击,”齐宏宇摇头说:“就刚吃完饭听到了惨叫声,赶紧探头一看,就瞧见人躺在血泊里了,除此之外并没有听到别的可疑动静和可疑人员。” “这……”仇教导眉头拧的更深了些,又问:“我记得你说过,你家这边没监控?” 齐宏宇点头:“至少我家这栋楼周边没有。上次我涉案时,倒是调出了几个我不知道的安防监控,但是根本做不到全覆盖,死角实在太多了。” “那就只能从死者身份着手了,”神出鬼没的石羡玉忽然冒出来说:“忽然行凶,捅完就跑,不见踪迹,下手十分狠毒且果断,刀刀瞄准要害……我觉得这是报复。” 齐宏宇收回斜向他的目光,点头说:“赞同,死者身中四刀,都在胸腹部位,而且心脏和肝脏大概率都受损了,以至于即使我第一时间止血也根本无济于事。” 石羡玉接话:“我刚刚看过受害人身上的伤了,创角一钝一锐,明显是单刃利器。 而且锐角处有明显向下拉的痕迹,导致创口向外延伸了许多,这应该是切割造成的,我猜凶手出刀收刀的速度都极快,拔刀时手又不自觉的往下压,所以创口长度会比凶器本身的宽度要大。”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热切讨论起来。 正分析着,齐宏宇忽然侧目:“咦?仇教导呢?” “呃,不知道,”石羡玉也扭头:“刚刚还在这呢?什么时候走的?” 显然,仇教导插不进话,灰溜溜的离开了…… 很快齐宏宇便找到了仇教导的身影,他正在一边跟赵博说着什么,估计是给赵博安排任务,在四处走访。 听齐宏宇的描述,受害人惨叫声不小,恐怕很多人都听到了,其中或许会有目击者的存在。 收回目光,齐宏宇不理他,继续说:“现场的血迹分布,你看了吗?” “嗯,看到了。”石羡玉说:“朝着你家的那一侧,血迹明显有被阻挡的痕迹,说明行凶时凶手就站在那个位置。另外,地上还有一排血足迹,从足迹形态上看,凶手是跑着离开的。” 顿了顿,他问:“跑步姿态下步间距和身高之间的倍数关系能算么?” “并不能。”齐宏宇摇头说:“快跑慢跑,都会影响到步幅,个人的跑步习惯影响也非常大,并不像行走的步间距那样有个回归方程,能在误差相对小的范围内大致推断出来。” “那只靠单个足迹的长度推算身高,误差就有点大了。”石羡玉皱眉说。 齐宏宇点头,他自己的脚在同身高的人当中就比较小的,和175的人差不太多。 “行了,”又聊几句,齐宏宇不打算继续掰扯下去,说:“刚刚我的工具没送到,很多勘察没法展开,我得继续了。” “好,我看你整。” 齐宏宇嗯一声,转身走向仇教导。 此时赵博已经离开,估计是带队走访去了。 仇教导得知齐宏宇来意,一指自己的车:“在后备箱,自己拿。” 齐宏宇抬手:“钥匙。” “呃,哦!”仇教赶紧掏出钥匙给他。 取得自己的勘察箱之后,他又立刻走到现场,再次仔细的打量起受害人。 从外貌和体型上看,死者平平无奇,短发,比寸头稍长些,脸不帅却也不难看,身高目测一米七上下,体态还算匀称,衣着完整,上身穿天蓝色T恤,下身穿卡其色休闲裤,脚上套着黑色运动鞋。 挺奇怪的搭配。 掏掏口袋,齐宏宇先后摸出车钥匙、钱包、手机、面巾纸、蓝牙耳机,还有两包烟和一个防风打火机。 除此之外,竟还有个充电宝。 好家伙,这口袋简直深不可测,里头的东西真不少。 正文 第91章 爆炸 齐宏宇翻开钱包看了看,发现银行卡、身份证什么的都在里头,还有约莫两百多的现金,都是零钱。 手机等东西都在,说明凶手并不图财,抢劫杀人的可能性能排除,齐宏宇心中更倾向于认为本案为仇杀了。 没太在意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齐宏宇先将手机放入证物袋中,又摸出身份证和社保卡仔细看起来。 死者是外地人,川蜀过来的,社保卡签发机关是山城人社,应当是在本地长居而不是短期旅游。 这倒是正常,对很多川蜀人而言,要往外跑的话,选择上除帝都、魔都、花羊和新安四大一线之外,首当其冲的就是蓉城和山城了,这两地发展势头大好,房价相对不高,生活压力也不大。 齐宏宇松了口气,在本地定居就好,否则调查难度得大许多,还很麻烦,得两地公安协同。 “李效国,男,二十六岁。”齐宏宇将这个信息记下,回头让人查查他的社保信息,不难确定其工作单位和暂居地址,之后排查就好展开了。 检查完尸表,他又从勘察箱中取出探针往几处伤口插入,观察伤口的方向和深度。 刺入方向结合受害人身高,再研判凶手作案时和死者的相对位置,就能大致判断出他的身材特征和持械手,这些都是重要信息。 另外,齐宏宇发现死者伤口皮肤有表皮剥脱,很明显是被刺器柄撞击留下的伤痕,即作案人下手极狠,刀刀直没入柄,那么伤口深度基本就等于凶器长度。 很快,齐宏宇得出结论,并在笔记本上记下: 凶手身高应当与死者接近,惯用手应该是常见的右手,凶器长约12.5公分左右; 创口长2.7公分,考虑到伤口应激性收缩及凶手快速刺入、拔除凶器导致伤口扩大而形成的误差,凶器宽度应该也是这个数,目前不好准确判定。 “分析出的信息不算太多啊。”石羡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齐宏宇啪嗒一下合上自己的笔记本,本能的皱眉。他不喜欢别人看自己写东西,不管写的是什么。 事后给他们瞧瞧问题不大,但写的过程中被看到就很不舒服。 石羡玉意识到了什么,立刻道歉。 “没事。”齐宏宇摇摇头,又将笔记本打开递给他,说:“尸表检查只能到这一步,接下来需要解剖,还需要结合侦查组兄弟的调查结果。” 石羡玉快速扫了一眼笔记本,点点头:“社保信息我现在就可以让人查,另外,居委会这边也……” “得了吧,”齐宏宇摆摆手:“因为没有物业,我们这居委会简直就是个摆设,我在这住了两年了都没见过几次人,也没登记过我的居住信息。” “去年人口普查总是上门问过的嘛。”石羡玉说道,继续打电话。 齐宏宇挑眉,他竟忘了这茬。 等石羡玉将电话挂断,齐宏宇才接着说:“总之尽快与家属取得联系,我好解剖。” “成。”石羡玉点头,接着琢磨一阵,又说:“这样,既然现场尸检工作已经完成了,那你先让人把尸体送回去。” 齐宏宇听出他的画外音,问:“留我有事?” “你毕竟是第一个到现场的人,又是下班时间。”石羡玉解释说:“起码得得做个正式的笔录。” “可以。”这要求很合理,齐宏宇并未拒绝。 …… 两小时后,法医科解剖实验室。 石羡玉推开门,人还没进来就先开口说:“已与死者父母取得联系,他们正从老家赶过来,但夜里没有高铁,只能坐火车,明早才能到。不过他们同意我们先行解剖。” “好。”齐宏宇就等这句话,立马在知情书上写一句“家属因故不能及时到场”并签名,便立刻将笔记本交给石羡玉,自己戴上了手套。 石羡玉一愣:“干啥?” 齐宏宇头也不回:“你现在有事么?” “倒是没有……” “那帮我做笔记,我不方便。”他说道。 “啧,你助理呢?” “他家住得远,我没喊。” “你这不符合规定啊……得,我来就我来。” 齐宏宇收回目光,立刻将尸体表面的白布掀开,至于衣服早就被脱了。 “受害人体表身中四刀,”齐宏宇开口说:“按从上至下、从左到右的顺序,分别位于第五肋间隙锁骨中线,即心尖体表投影处;左乳(河蟹)头正下三厘米处;肚脐右上七厘米处的右季肋区和左下腹腹股沟近骶髂关节处。” 石羡玉立马记录。 齐宏宇又讲了一遍伤口情况。 四处刺创,形态都很统一,创壁光滑,无组织间桥,未见皮瓣,说明凶器锐利无血槽、缺口、卷刃。 凶器单刃,直,除刀尖外全刃无弧度。刀柄无格,刃面光滑无纹路但边缘处有毛刺,以刃侧朝下的话,毛刺集中于刀柄右下侧。 石羡玉停下记录,说:“这么看起来,倒像是水果刀,而且虽然还比较锋利,但做工不咋地,估计是在超市里买的几块钱一把的那种。” “这样的刀具随处可见,很难作为指向性线索。”齐宏宇也有些遗憾,评价一句,然后正式开始了解剖,先将死者的胸腹腔打开,再对几处刺创做进一步的局解。 于是石羡玉又在本子上记下:受害人心尖被刺穿,心包腔、胸腔内积血严重,总量超一千五百毫升;左胸膜、左肺下叶穿透性伤;肝脏受损严重,肝门静脉、肝左管、肝固有动脉左支被刺破;左髂总动脉下行将分内外支处破裂。 记录完之后,石羡玉瞠目结舌:“好家伙,除了肺部及时救治或许只是血气胸外,其他三刀可以说刀刀致命,任何一处都很难及时抢救……这作案人不仅下手极其狠毒,恐怕还对人体解剖学结构非常了解。” “是啊,”齐宏宇也说:“正常人急切间行凶,要么只刺一两刀,要么伤创相对比较集中,而这具尸体短时间内身中四刀不说,彼此间隔还都挺远,凶手肯定不是胡乱捅的,很有针对性。” “医生?”石羡玉问,接着又补充:“嗯,医学生也有可能,之前有新闻……” 齐宏宇摇头:“一般的医学生也不具备这种能耐,即使掌握了理论也很难有相匹配的实操本领,知道位置在哪不难,难得是急切中极短时间准确命中,除非是动手能力强的学霸。所以我更倾向于认为动手的是医生或法医。” 见石羡玉也把这个话记下,他便顿了顿,给石羡玉一点时间,然后才接着说:“而且心脏、肺脏都有肋骨保护,同时可以看到对应肋骨处有切痕,他是硬生生突破肋骨刺入脏器中的,能说明凶手力气不小,下刀快狠准。” 石羡玉抬头问:“既然这样,他为什么不把刀横过来?” “当时下刀应该很急,不具备精细操作的空间。”想了想,齐宏宇解释:“而且可能他也在下意识的掩盖自己职业特征吧,只是他对人体解剖结构的了解已经出卖了他。” 石羡玉嗯一声,认可了这个解释。 齐宏宇便又将死者头发剃了,颅腔打开,仔细观察脑组织,认定受害人确实死于缺血性休克。 至于肠胃等器官的解剖、胃内容物取样等,便不提了。 “妥当。”石羡玉把笔记本合上,放到一边,信心满满的说: “大概率是仇杀,凶手学医出身并且具有一定的实操经验及素质,本身力气较大,这些线索我想足够锁定嫌疑人了——受害人本身和医学毫无关联,人际圈子中的医学相关从业者应该也少,有仇的就更少了。” 齐宏宇脸色也相对轻松,这桩案子看起来并不难破。 “那我先把情况转告给兄弟们。”石羡玉说道,并打算离开解剖室。 他不是正儿八经的警校科班出身,入警培训时间毕竟也不够长,对解剖的接受度有限。 场面倒还好说,主要味道有点难耐,连仇教导这样的老刑警在胃不大舒服时都受不了,他能面色如常的待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最要命的是,不知天赋异禀还是什么原因,他的嗅觉不像他人那样容易疲劳,并不会因为在环境中待的时间长了就能忽视这种气味。 齐宏宇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在他快走到门口时,他忽然想到什么,喊住他:“等等!补充一点。” “嗯?” “不一定是医生或法医,也可能是兽医或者宠物医生。”齐宏宇说:“他们下手同样快准狠,只要特地了解下这几处要害的位置,也能够以这种手法作案。” 石羡玉了然,抬手比了个ok,径直离开。 片刻后,齐宏宇缝合好尸体放入尸柜,再看看时间,这会儿倒是还早,干脆把尸检报告…… 糟糕!家里天然气闸门貌似没关。 虽然问题不大,他家燃气管道前不久才刚检测过,气密性很好,而且平时在家也基本不管,燃气热水器还得用。 但又出了案子,即使本案案情似乎并不复杂,也得耗费一定的时间,齐宏宇这两天又不准备回去了,就住单位,省的来回跑。 单身就这好处。 所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齐宏宇赶紧给赵博打了个电话。 “小赵啊,你还在现场吗?哎,拜托你一件事啊,收队的时候帮我关一下天然气的阀门成不……哎,好的好的,可以,拜托你了……我也不确定,应该是关了的,但太久没做饭了心里也没底……辛苦,好,回见。” 赵博就一个条件,他要喝锅里的鱼汤,齐宏宇自然满口答应。 他有齐宏宇家的钥匙。 松口气,齐宏宇坐到电脑前,打算先把尸检报告的重点部分写好,之后只要套模板就行。 但才刚开了个头,赵博又给他打了个电话。 齐宏宇瞥一眼,直接开扩音,同时继续码字。 赵博的声音响起,听起来非常着急:“宏宇哥!你家炸了!” 齐宏宇:??? 卧槽,劳资刚想到阀门好像没关,家里就炸了? “宏宇哥?你没事吧?” 齐宏宇回过神来,沉声问道:“怎么回事?你说清楚,炸了?” “对,爆炸,就在刚刚,轰的一声就爆炸了,”赵博说:“我赶紧跑出来看,就见你家火光冲天。” “报警了吗?” “消防马上就来……你要不要来看看?” “立刻到!” 说着他赶紧把稿子保存,将笔记本往兜里一塞,脱掉白大褂冲出解剖室。 角落里,石羡玉闪现出来,两人差点撞着。 “怎么了?”石羡玉贴着墙壁,问道:“着急忙慌的,去哪儿呢?” “我家炸了!”齐宏宇边跑边说。 “……”石羡玉脸色微变,手一撑墙赶紧追上去:“坐我车!” …… 二十分钟后,两人抵达现场。 此时火势仍未被扑灭,从楼下,能看到阳台、卧室的窗户都已被震碎,明亮的火舌不住吞吐,滚滚浓烟从中冒出。 瞧着这一幕,齐宏宇脸色极差。 虽说房子里头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损失同样不小。 房东先一步赶到了现场,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看到齐宏宇后,立马咬牙切齿的指着他:“日你妈宝批龙!瞧瞧你这龟孙儿干的好事!妈卖麻批,出门干嘛不关天然气?” 边上的赵博听了,赶紧过来把房东拉到一边,帮齐宏宇解释、说好话。 齐宏宇自己却没辩解什么,只定定的看着自己家的方向。更具体地说,是盯着客厅阳台的窗户。 见他表情有异,似乎有些后怕,石羡玉问:“怎么了?” “你看,”齐宏宇抬手一指,说:“我确信出门的时候没关窗——我当时开窗探头往外看情况来着,发现有人倒在血泊中就赶紧下来了。 但现在,虽然窗户破损,但借着火光能明显看出,玻璃被震碎之前,窗户是关着的状态。” 石羡玉眼缝裂开:“什么?” 如果齐宏宇没记错的话,就说明有人进过他家! 这起爆炸案,大有问题! “这是报复么……”齐宏宇讷讷道。 火光映照在他漆黑的瞳仁当中,不住跳跃。 正文 第92章 走访 两个多小时后,火势才渐渐被控制住,但此时大火已蔓延开烧了三层楼,损失巨大。 凌晨,明火方且完全扑灭,消防一边做着收尾工作,防止“死灰复燃”,一边对火场进行勘察,确定起火点。 这支消防队伍非常专业,很快断定这起火灾是因一定浓度的天然气被电火花点燃引爆导致的,起火点为门口处的插座。 “纵火者先是掐灭了你家里的电源,然后把你家的快壶插头插进靠近门的那个插座里,但只插了一半,随后到厨房打开燃气灶灭火放气。 做完这些,他又用绳子、冰块和秤砣做了个简易的‘延时装置’,在一定时间后拨起你家的电闸,插座瞬间通电,又因插头只插了一半,很容易在通电瞬间产生电火花,从而点燃家中的燃气引发爆炸。” 火场侦查员如是对齐宏宇说道。 “延时装置?”齐宏宇眯起眼。 “是的,”侦查员说:“我在你家电闸附近发现一根钢筷,一枚秤砣,还有一根钢丝绳,钢丝绳一头绑着秤砣,另一头有一大一小两个环。” 齐宏宇反应还算快,立刻明白过来:“也就是说,凶手用筷子、钢丝绳做了个简单的‘定滑轮’模型。 这一头绑着秤砣悬空,另一头分别挂住冰块和电闸门,当冰块融化到一定程度后自动脱落,秤砣就坠下并拉起闸门,是这样么?” “对。”侦查员点头:“这是一起明显的蓄意纵火案件,凶手自以为能借此营造不在场证明,但其实漏洞百出,这都是被用烂的套路了。” 齐宏宇却不这么认为。 单单这个“装置”,只要稍加改进,就可以做的隐秘的多。 比如将钢丝换成棉绳或较大拉力的灯芯绳,钢筷换成木块或蜡棒,秤砣和冰块换成冰块与干冰,利用干冰和冰块熔化、升华速率的不同来做定时装置,再借助点燃的火焚烧毁灭其余工具…… 这样一来,虽然还是能查出蛛丝马迹,但调查难度无疑就大得多。 即使不容易弄到大块干冰,改用两块一样大小的冰块也成,只要一边的绳索绑成网状,另一边只要简单打个结就成,这样一来这头的冰块用不了多久就会滑落,而那头的却始终被网兜住,在冰块滑落时就可作为这个装置的动力。 既然能想到原先那个套路,齐宏宇认为对此稍加改进并不是什么难事。凶手根本没想制造不在场证明,或许只是单纯的想延时点个火,避免把自己给伤到。 但这不是什么重点,齐宏宇也没多说,只向侦查员点点头表示了解,并表达感谢,他们就准备收队了。 他们只负责火场侦查,之后的工作,仍旧是刑侦支队负责。而齐宏宇作为当事人,也得回避。 袁队最终亲自做出指示,本案由四大队负责侦办,二大队依旧负责侦查手上的这桩命案。 …… 警车里,四大队的刑警正在给齐宏宇坐笔录。 他说:“从警多年,我侦破了无数的命案、伤害案,个别罪犯家属可能确实具备报复动机。 另外,我还做过大量程度不同的伤情鉴定,即使我自认照规办事,绝无偏颇,也难免有执拗的认为自己利益受损,可能实施报复。” 说着他忍不住又有些后怕。 如果他当时在家…… 不,如果他在家,作案人根本没机会进门作案,但对方没机会纵火搞爆炸的话,可能会直接行凶。就他这弱鸡体能,恐怕凶多吉少。 就像齐宏宇说的,他们天生站在犯罪的对立面,得罪的人确实极多,只不过这些人多数没胆报复罢了。 有胆报复的,本身犯的罪往往也特别严重,落网后判的大部分都是无期往上。 但纵使如此,排查面也太大了,加上没有监控,四大队的兄弟目前同样毫无头绪。 “你出门的时候,确定关门了么?还是因为太着急,门其实是虚掩的?” “这个我真不太确定。家里那门的确有点毛病,不大好关,有时要特别用力的砸才能砸上,所以一般我都是用钥匙把锁舌勾起关上,然后顺手锁门走人的。但那会儿情况太紧急了,顾不得那么多。” 对面的兄弟将齐宏宇的话纷纷记下,又宽慰了齐宏宇几句,见实在问不出来,便结束了笔录工作。 他没多问天然气阀门的事儿,既然已经确定了是人为纵火引爆,那么齐宏宇是否关阀门,都对案件性质够不成影响,也无需承担什么责任。 石羡玉站在车外等着,见齐宏宇下来,他立马对齐宏宇招招手。 “怎么样?”石羡玉问道。 齐宏宇摇头:“没事,交给他们去查吧,接下来等消息就好了。” “那你最近怎么办?”石羡玉又说:“家都烧没了,往后总不能一直睡单位吧?” “也不是不可以,反正我就光棍一条……实在不行的话,过阵子住进老汉的房子就是了,只是那样上下班怪远的。” 听上去,齐宏宇对此不是特在意。 但石羡玉看得出来他只是故作坚强罢了。 齐宏宇别过头,又说:“再不然搬个家呗,这边房子大多都带全套家具,我购置点厨具衣物这些就差不多了……而且,租了这么多年房子,也该买套自己的房了。” 讲完,他不太愿意再在这个话题上多扯,便岔开话题问:“李效国的案子怎么样了?有什么进展?” 石羡玉点头:“赵博那边找到了两名目击证人,两人证词略有出入,但大体上差不多。除此之外,就没什么收获了,现在是深夜,很多调查展不开。” “噢?”齐宏宇立马追问:“这俩目击证人,什么情况?” “他们俩,一个当时在阳台上跑步,一个正在晾衣服。”石羡玉说:“他们本来都不想多说,可能怕惹祸上身,小赵做了好久的工作他们才肯开口。 总之这两名目击证人都说看到个男人走到死者身后,拍拍他的肩膀,然后抓着他后颈从口袋里摸出刀狠狠捅了几下,然后转身就跑。 按照他们的证词,作案人男性,身高、身材和死者接近,戴着黑色的鸭舌帽,还穿着运动服牛仔裤,但衣服颜色上两人证词不一致,跑步的说是棕色衣服蓝色牛仔裤;晾衣服的说是浅灰色上衣黑色牛仔裤。” 齐宏宇了然,对此倒是不以为意,说:“很正常的,普通人没进过专业训练,记忆很容易出现误差,只是衣服裤子颜色不太相同的话,不算什么,何况这两个色系确实接近。” 石羡玉赞同。 “人际关系这边呢?”齐宏宇追问。 “几小时前就联系到李效国的单位了,但仅此而已,具体工作还没展开,只知道他和同事间的关系不好不赖。” 两人一边聊一边走,不一会儿又走到案发现场。 现场周围拉了圈警戒线,地上的血泊仍在,代表死者控诉着凶手的暴行。 盯着血泊看了良久,齐宏宇轻叹口气。 技术队那边已经用他的指纹破解了他手机,得知夜里他正打算和女友去购买婚戒,不日便将求婚、拍婚纱照,婚礼也早已提上日程。 新房前不久刚刚买好,眼瞅着即将携手奔向幸福,便出了这档子事,被人在家门口处杀害。 即使齐宏宇见惯了形形色色的命案,依旧为他感到惋惜。 同时技术队那边也提供了条线索,李效国的女友是名护士,与医生颇多交集。 所以本案的作案动机有可能为情感纠纷,他女友那边的同事得重点排查过一遍。 见齐宏宇盯了血泊半晌又不说话,石羡玉便开口:“收队吧,回去好好歇息歇息,你最近还有得忙。” “也好。”齐宏宇没强撑着,点头同意。 …… 清晨,齐宏宇睁眼,半天都没能从床上爬起来,就这么睁着眼呆呆的看着上床的床板。 他没睡好,做了一夜的噩梦,而且睡眠时间又短,凌晨三点回到单位,七点就醒了。 最关键的是心情极糟,整个人怅然若失。 不久之前父母先后离世,现在家也没了,真·家破人亡, 发了好一阵呆,他才终于强撑着坐起身子,起床洗漱,草草的吃了早饭之后,跑到会议室里等着其他同事到场。 才刚坐下,他就看到了石羡玉入场,不由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这家伙,往常都是最后踩点到的,今儿竟提前了整整二十多分钟过来。 简直不可思议。 石羡玉无视了他的眼神,坐到他身边,开门见山的直接说: “刚和四队兄弟联系过,你家天然气阀门、燃气灶台、电闸、插座、门窗上都未检测出除你之外的指纹。而且燃气阀门和灶台上的指纹还有被抹擦过的痕迹,说明作案人当时应该带着手套。” 齐宏宇哦了一声。 “这桩案子恐怕有点难查,可能有得等。”石羡玉又说:“他们目前的思路是,先汇总你这几年来经手侦办过的所有案件,综合研判出可能具有作案动机的嫌疑人。 此后,再结合监控,锁定与你家住的较近,以及住的较远,但昨晚通过各种方式到了你家附近的嫌疑人……这两步的工作量已经极大,可能得花上一两个星期的时间。 不过你别担心,爆炸纵火案,火灾蔓延烧毁三层楼,加上可能涉及到报复性袭警,案件的性质极端恶劣,已经引起了市局方面的重视,说不定很快就会成立专案组专门调查,反正肯定给你个交代。” “哦。”齐宏宇回应,接着别过头去,嘟哝道:“其实我还好,就损失了点衣服和厨具之类的小部件,关键房东损失是真的大。” 石羡玉啧两声:“你就别逞强了,短短两三个月接连遭受这些事,铁打的汉子也承受不住。” 齐宏宇哼一声,心里确实堵得慌。 不一会,赵博、仇教导等调查组人员先后到达会议室,石羡玉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今天的早会比较简短,简单的汇总过信息,仇教导便直接安排任务,让大家伙儿分散干活去了。 石羡玉特地提出自己和齐宏宇一组,去李效国女友家去访问调查,也算给齐宏宇找点事做,转移转移注意力。 齐宏宇并未拒绝好意,虽然他很排斥和受害人、嫌疑人家属交流——主要是怂,面对他们脑壳疼。 九点四十,二人抵达魏均家。 魏均和李效国虽恋爱多年,但因魏均家比较传统,家教极严,不允许她和李效国同居,所以她仍旧住在父母家里。 只偶尔偷偷跟李效国待一两夜。 此时,魏均一家三口都和单位请了假,就在屋头待着,等警方上门调查。因此石羡玉刚按下门铃,便有位老先生开门将他们迎了进去。 他们家条件蛮好,房子看上去挺大。 石羡玉手里也调查过他们家的情况。 魏均本人是妇幼保健院乳腺专科的护士,父亲魏焕新是名老学究,在重医任教,本身还是附属医院烧伤科的科室主任,母亲战文萍则是重医附属口腔医院的科主任。 再往上推,魏均祖父母及外祖母都是医生,叔伯姑母,舅舅姨娘也有好几个再各个医院任职,也算是医学世家了。 这让齐宏宇更倾向于认为,杀害李效国的凶手,魏均或许认识。 客厅里,魏均一直在抹眼泪,战文萍则在一旁拥着她,柔声安慰,主要是魏焕新与齐宏宇在讲。 尬聊两句,魏焕新不想掰扯了,沉声道:“小齐,你们是为了效国的案子才过来的吧?” 齐宏宇曾经听过他的讲座,也报过他的选修课,刚聊的时候提起了这事,以便拉近关系。 而他也不愧是烧伤科的顶尖大拿,气场确实挺强,齐宏宇在他面前也有点紧张。 听他这么问,齐宏宇也不再东拉西扯,直说道:“没错,我们想向您了解下情况,还请配合。” “自然,我们特地请了假坐在这,就是想配合你们的工作。”魏焕新道:“听说他是被人捅死的?捅了四刀,刀刀致命?” “魏老师消息还挺灵通。”石羡玉接话,随后点头:“没错,就是这样,我们怀疑凶手是医生,您怎么看?” 正文 第93章 锁定 齐宏宇想了想,给魏焕新递了张照片。 魏焕新接过,看了几秒,沉默起来,片刻后才点头:“下手狠准,要在极短时间内准确刺中这四刀,绝大多数刚到医院规培的娃儿都做不到,甚至三年规培轮转完了,也没几个人有这本领。” 石羡玉立马开口:“您的意思是说,您也认为凶手很可能是医生,而且是经验丰富的医生,对么?” “嗯。”魏焕新轻轻点头,随后侧目看了女儿一眼,轻叹道:“我大概明白你们的意思了……你们是觉得,凶手是因感情纠纷杀的效国吧?” 齐宏宇并不否认,只说:“就目前而言,我们没发现李效国和哪位医生闹过矛盾,而您女儿恰巧又是护士。” 魏焕新再次点头,倒是认可齐宏宇说的话,并道:“说实话,我刚开始是看不上李效国这个小后生的。” 石羡玉翻开笔记,上边写着,死者是财经学院的毕业生,民办三本,毕业后找的工作也一般,只是个销售,魏焕新看不上他再正常不过。 门当户对听起来有些老土,貌似也不大符合自由恋爱的政治正确,可本身所处层级差距过大,带来的一定是三观不合,勉强凑对少有始终和和美美的。 好在李效国本身也确实有能力。 “但效国还算有志气,”就见魏焕新忽的露出笑容,说:“经过最初一段艰难期之后,他很快就起来了,成绩很好,没多久就当了店长,之后又被调到公司本部,也算有了个好的前途。 我看到他这么上进,和我娃儿感情也确实不错,也就接纳了这小伙子,这不,已经在筹备着婚事了,可惜……唉,是他的命苦,也是我家娃儿没有这份福气。” 石羡玉抬手在笔记本上轻点几下,魏焕新说的和目前调查到的结果吻合,李晓华确实上进,短短四年从一名普通的销售干成分公司中干,付了婚房首付款,还有俩二十万左右的车,魏焕新能认可他也不奇怪。 不过这并非重点。 于是石羡玉又开口问道:“在此期间,是否有人追求过您女儿?” “自然是有的,”魏焕新轻叹:“说起来,当时我和我老婆还逼她跟那小伙子断绝往来,强行给她张罗着相亲,但这娃儿也倔,硬不给面子,每次都不欢而散,当时险些没气死我们。” “然后呢?”齐宏宇身子坐直了些,一手持笔,双眼盯着魏焕新。 魏焕新目光移了过来,和他对视:“小齐,你想问什么?还请直说。” “这些追求者,都是相亲认识的么?” “倒不是。”魏焕新摇头:“刚说了嘛,相亲每次弄的都不欢而散…… 至于追求者,应该说前后加起来一共有四个:一个是她科室的医生;一个是我单位的小伙子,也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我很看好;一个是她舅舅介绍的,也很不错;还有一个是她大学同学,也是她初恋。” “初恋。”齐宏宇盯上了这个词儿。 魏焕新也说:“三个小伙子倒是基本都知难而退了,本身也没开始过嘛,现在年轻人恋爱上大多都比较……” 讲到这儿他就不说了。 齐宏宇接话:“付出的不多,沉没成本不高,瞧着没有希望的话确实比较容易放弃。” “是这个道理。” “那么那位初恋呢?” “唉。”魏焕新又叹口气:“那也是个很不错的小伙子,和均均一样学的护理,就在我这医院上班。” 石羡玉问:“他俩当时为什么分手?”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合适。”在边上的魏均竟然插话了,她通红的双眼看向这边,说: “他掌控欲太过强了,我和别的男同学聊两句他都觉得不舒服,甚至我跟舍友出去逛街,他都觉得我闺蜜占用了我和他相处的时间。 甚至他还天天翻我手机,查岗一样。一次两次还好,天天这样,我想不管男女心里都很不舒服吧? 是,我们当时的关系很亲密,但我的生活也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啊,我也有自己的朋友,需要属于自己的空间……久而久之,我受不了了,提出分手。 当时他很慌张,说肯定改,我就心软了,给他几次机会,但好不了几天又变回原来那样,我才终于下定决心和他一刀两断,但这家伙一直没放弃,始终在骚扰我。” 齐宏宇精神振奋。 听魏均的讲述,这男人性格恐怕很偏执,具有作案可能。 石羡玉则问:“李效国知道这些事吗?” 魏均低下头,声音小了许多:“开始知道的,效国很生气要找他理论,我怕效国太冲动和他打起来,阻止了,之后一直没敢再说他的事,只告诉效国我处理好了和他的关系,他没再找我了。” 齐宏宇问:“李效国和你初恋接触过吗?” “没有,面都没见过,效国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那他知道李效国是你男友么?” “知道……” “他叫什么名字?” “方城泉。” 齐宏宇将这个名字记下,又抬头看向魏均,继续问:“那么,你和李效国是怎么认识的?” 说到这个问题,魏均表现的有些扭捏,支支吾吾了一会才咬牙说道:“网恋……” 齐宏宇:…… 他面无表情的说道:“现在是互联网的时代,网恋也很正常,只是容易碰到诈骗……但看你们的感情,也算修成正果了。” 魏焕新接话:“这也是当初我不赞同他们在一起的重要原因之一。” 魏均把头藏在母亲的怀里,闷闷的声音传出来:“那会儿我和方城泉已经谈了有三年了,感情比较深,第一次提分手时,很难过,就发了条微博,他看到了,安慰了两句,我俩就这样聊了起来。” 说两句,她状态好了许多,重新坐了起来,继续说道: “后来和方城泉彻底断了,怎么说呢,那会儿就觉得情绪非常复杂,既有点儿难过,又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可能后者居多吧——因为后来几次分分合合,把感情都消磨的差不多了。 那之后,我经常和效国聊天,聊着聊着就觉得这个男人挺不错的,谈吐幽默,会关心人,尊重我的想法,又有点小帅,身材也好……反正自然而然的就在一起了。” 齐宏宇和石羡玉对视一眼,无声交流两秒。 之后,齐宏宇又问:“近期,方城泉还在骚扰你么?” “他就没放弃过。”魏均一说到这就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道:“也不知道这人脑子里怎么想的,和他说过我俩完全不合适,我马上都要结婚了,他还是这个样子。我甚至报过警,没用,派出所的警察就只会和稀泥……” 说一半,她看了齐宏宇和石羡玉一眼,有些尴尬,生硬的掐断自己的话,改口说:“反正最后只是批评教育了事,他还是我行我素,根本就不顾我的感受,简直了,我现在对他只有厌恶。” 说完,她又问:“警官,你们怀疑方城泉杀了效国?” “目前还不好说,需要做进一步的调查。”齐宏宇摇头,并接着问:“能再说说方城泉这个人吗?比如将将他身材特征什么的。” “他么?倒是不高,他自称有一米七五,我看有点儿水分,不过一米七还是有的。不过他长很壮实,说实话和他走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很有安全感。这么壮的男生当护士有点违和,或许去精神卫生中心更合适。” “一米七以上?” “嗯。” 齐宏宇轻轻点头,这个身高和李效国也接近,与目击证人说的,以及自己勘探判断出来的凶手身高同样吻合。 凶手就是他? 又接着聊了几个问题,见再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齐宏宇二人便告辞离开。 电梯上,石羡玉忽然开口问道:“师兄,你觉不觉得这一家子似乎有点儿奇怪?” “你是说他们表现的太平静了么?”齐宏宇反问。 石羡玉点头:“你果然也注意到了。” “是啊,”齐宏宇说:“虽然魏均一直在哭,但总觉得奇怪,不像死了未婚夫,太平静了,话语间条理非常清晰。” 略一顿,他斜看向石羡玉:“你不会怀疑她吧?” “你呢?” “说不准。”齐宏宇蹙眉道:“如果真是她,动机呢?都要结婚了,至于吗?也不可能是为了钱吧?以她家的条件,看得上那点钱么?” “是啊,”石羡玉也说:“虽然李效国发展不错,但房子首付加辆车,也把他掏空了,否则也而不至于住你那小区。” “我小区怎么了?”齐宏宇双眼一瞪:“虽然环境是差了点,但里头房子户型很不赖啊!” 石羡玉撇撇嘴,懒得和他多扯。 齐宏宇又说:“对了,你觉不觉得,他们一家子,似乎都在有意无意的把我们注意力往方城泉身上引?” “是有这种感觉。”石羡玉轻轻点头。 过了一阵,他忽然问:“对了!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魏均和李效国的感情其实压根没到那步,和李效国在一块儿,只是为了应付方城泉?” 齐宏宇翻个白眼:“你搁这儿写言情小说呢?人都要结婚了好吗!” “那或许就是我俩多心了。”石羡玉摊手:“可能是她只听到李效国的死讯,没见到尸体,所以冲击没那么大吧,加上有一晚上缓冲,所以还能保持住理智。” “或许吧,但她的表现比我当初听到我老汉死讯时都平静多了。”齐宏宇说道:“跟她一对比,我都不配当警察了。” 石羡玉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叮咚! 电梯上了人,他俩不再交流,直到下到地下二层,上了石羡玉的车,齐宏宇才说:“有条件的话,稍稍关注下魏均吧。当然,重点还是方城泉。” “去会会这个人?”石羡玉问。 齐宏宇瞥了他一眼,他竟会主动揽活。 他都这么主动,齐宏宇当然不会拒绝了,当即点头,于是石羡玉便设好导航,起车往方城泉所在单位开去。 他今儿应该在上班,如果重医附一院找不到人,再去他家不迟。 刚才在魏均家里,他俩已经问明了方城泉的家庭地址和电话号码。 很快抵达了目的地,二人停好车,径直走向急诊医学部,方城泉就是急诊科的护士。 相对而言,急诊科最忙最累,也确实最需要体力出众的男护士。 两人观察一阵,很快便找到了方城泉,便走上去。 “去去去!挂号没有?先挂号再去找医生,完了再……” 他脾气似乎不大好,瞧见齐宏宇二人便不耐烦的摆摆手。 “这反应……不太对啊!他怎么知道我是没挂号直接找他的病人?平常工作他总碰到这种情况?”齐宏宇暗暗想到,同时面无表情的表明身份说:“警察,找你了解点事。” 石羡玉适时地出示证件。 “警察?”方城泉挑起眉:“干嘛?我这会儿正忙着,没空!” 他直接拒绝了,见二人没反应,又皱眉道:“怎么,没见这边还这么多病人吗?起开起开!” 说完同时把手里装着药物的托盘放到一边去,盯着二人。 两人都比他高许多,但都没他壮,竟反被他气势压迫住了。 但齐宏宇留意到,这人双手手心和指头都红紫了一片。 他立刻眯起眼,问道:“你这手怎么回事儿?” 方城泉立刻将手背在身后,挺胸昂首:“昨天烧水被烫着了。不是,你们警察管这么宽的么?我……” “行了,你这话糊弄别人还可以,但我是法医,冻伤烫伤还分得出来。”齐宏宇冷笑起来:“这都五月份了,手冻伤成这模样,不解释解释?” 石羡玉脑中灵光一闪,倏忽间明悟,眼缝中的眸子在齐宏宇和方城泉身上扫过。 而方城泉听到这话,脸色骤变,立刻抬手,明显想推开齐宏宇跑路。 齐宏宇反应过来,心中一紧:“莽撞了,这货忒壮,真要暴力抗法的话恐怕……” 虽反应过来,但他身子却没那么快的动作,念头甚至才刚起,方城泉的手就已要推到齐宏宇胸膛。 啪! 正这时,边上忽的窜出一只手,后发先至准确的拍中方城泉手腕,跟着五指收紧,用力箍住他腕部,自下而上狠狠拧了半圈,他手肘登时便发出脆响。 又半秒,方城泉惨叫出声。 正文 今天更新稍晚些,十二点前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sbiquge.com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94章 拘捕 方城泉胳膊被扭,吃痛下忍不住惨叫出声。 但他反应也是极快,赶紧一咬牙,立刻顺着胳膊被扭的方向转身,同时借着腰力一记肘击狠狠打来。 石羡玉此时的眯眯眼瞪得滚圆,见方城泉反手肘击也不慌忙,胳膊上猛一用力,便将方城泉推出去。 方城泉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后,也不想恋战,拔腿便想跑,但此时石羡玉又已追了上来,拉着他的肩膀狠狠后勾。 无奈,方城泉只得借势转身抬肘,又向石羡玉的面门大力锤去。石羡玉上身微微后仰,躲过一击,同时右手五指张开印在方城泉空门大开的胸膛之处打的他吐出大口浊气,又是趔趄的向后连退,险些摔倒。 石羡玉抓住机会欺身而上,两手就像打桩机似的,短短两三秒就往他胸膛处连打几十拳。 方城泉被打的脸色发白,半晌没缓过劲来,但他满身夸张的腱子肉却也不是摆设,挨了几秒打后,强行提肘全力一拳打向石羡玉。 石羡玉顷刻间收手反保住他的胳膊,忽的前倾下压,整个身子的力量作用在他肘部,将他手臂拧出一个不正常的夸张弧度,随后石羡玉腰上用力旋转,进一步爆发的力量直接将他带翻在地。 下个瞬间,石羡玉在地上滚了一圈半蹲起来,双手却依旧抓着方城泉的手腕,趁着他尚未反应过来,直接将他这只右臂反剪在身后。 这时,石羡玉才大喊道:“手铐!” 齐宏宇满脸懵逼的看着这一幕。 说来话长,但两人之不过打了五六秒罢了,石羡玉对场面掌控的极好,开打就把方城泉推出了资料区,以至于一番打斗下来完全没波及到旁人。 不仅齐宏宇,治疗区的病人都愣在了原地,没反应过来。 好在他还是听到了那声吼,迅速回过神,赶忙跑上前把石羡玉腰间的手铐取出来,铐在方城泉腕上,又铆足力气把另一只手也掰过来,铐好。 石羡玉掐着方城泉腋下用力上提,直接把他提起来,他吃痛又喊了声,跟着便被石羡玉用力摁着脖子压弯了上半身,满脸颓然毫无挣扎之力。 “走!” 齐宏宇跟在后边,在心里悄摸摸的吐槽。 眯眯眼果然都是怪物! …… 车上,齐宏宇频频侧目,眼里依旧满是凝固不散的敬意,整张脸都写着怀疑二字。 “怎么?”石羡玉被他看了好几眼,嘴角微扬,调笑道:“今儿我大展雄威,吓到你了?” “有点……”齐宏宇老实点头,又啧啧有声的说:“你真的是石羡玉?不会被什么奇奇怪怪的人夺舍了吧?” 石羡玉:??? 他又诧异道:“真没想到啊,你平时瞧着松松垮垮的,看着就像战五渣,竟然这么能打?” 石羡玉呵一声:“没什么,只是小时候读书,被人欺负的多了,就想着老子一定要打回来,打的他们服服帖帖,打到他们跪在厕所喊爸爸,于是就去学了泰拳。” “泰拳……”齐宏宇吸口凉皮:“真是个狼灭!” 然后他又纳闷上了:“可我看你耍的不像是泰拳啊。” “还学过擒拿和八极拳。”石羡玉点头回道。 齐宏宇恍然大悟:“我就说嘛。” 说完他又回头看向后边跟着的派出所警车,方城泉就在那辆车上。警车中有隔离和防护用的铁网,能有效防止他暴起伤人妨害驾驶。 收回目光,他接着道:“反倒是方城泉接连使了几次肘击,更像泰拳的路数。” “你还懂泰拳?” “电影里看过一点。” 石羡玉:…… 齐宏宇岔开话题,又好奇的问道:“话说你学了武,然后呢?把那些欺负过你的人一个个打回去?” “倒也没有,就是他们再欺负我,我就不客气的还手了。”石羡玉回忆起童年时光,嘴角微微扬起:“再后来就成了孩子王,自己也爱上了打拳,大学时还拿过些奖。 不过都是业余比赛,上不得台面,这些年没怎么打了,拳脚生疏了很多,不然这货在我手里撑不过几秒钟。” 齐宏宇撇撇嘴:“本来也就打了十多秒你就把他拿下了。” “这不还能更好么。” 顿了顿,石羡玉又斜眼看向齐宏宇,忍不住吐槽道:“倒是师兄你,我真没想到你五大三粗的,竟然这么弱鸡?真是白瞎了你这块头。” 齐宏宇翻白眼:“老子乐意!” 石羡玉呵了两声,但也没再多讲。 半个钟后,两辆车先后驶入支队,石羡玉当先下车向后走去,对派出所的民警敬个礼,道声辛苦,便将方城泉从车上拧下来,准备立即对他展开突击审讯。 石羡玉主审,齐宏宇记录。齐宏宇怀疑石羡玉是报复自己之前让他记录尸检过程,大队里这会儿又不是没人了…… …… 讯问室,石羡玉盯着方城泉,问道:“方城泉?” 他冷笑道:“明知故问!” 石羡玉一拍桌子,声音拔高:“知道自己犯什么事了吗?” “不知道!”方程去昂声音更大:“劳资好端端的工作着,你们上来就打人……艹!你们凭什么抓我?警察就了不起啊?就能随便抓人?” 说着他扭了扭肩膀,又嚷嚷道:“劳资肩膀被你们扭断了!快带劳资去检查!” “哟!”石羡玉反乐了:“耍起无赖了还?我告诉你……” 不等他说完,方城泉就再吼:“我胸口闷!脑阔昏!肩膀疼!肯定是被你打伤了!老子要就医!” 石羡玉似乎起了几分火气,声音冷冽下来:“方城泉,你……” 但方城泉根本不管他的反应,更不管他说什么,就吼:“老子要去医院!老子要看医生!肩膀断了!脑震荡!气胸!” 石羡玉:…… 对付这种无赖他还真没啥好办法,边上本就不大擅长审讯的的齐宏宇更是明显束手无策。 不过…… 这又如何难得倒石羡玉? 在没人看得到的隐秘空间,他眸子转了两圈,脑子里放电影似的,电光火石间把今儿所有事情都过了一遍,有了主意,立刻轻踢齐宏宇一脚,眼缝撑开几毫米对他使了个眼色。 也不管齐宏宇是否get到自己的意思,石羡玉当即站起身,便捋起袖子边对不停嚷嚷着要就医的方城泉说: “嘿!我这小暴脾气,还非得把你膀子打断不可!” “打人啦!警察打人啦!”话音刚落,方城泉立刻就吼。 齐宏宇立刻起身。他并没有看到石羡玉的眼神,但感受到了那一jio。虽然不知道石羡玉到底要他怎么做,但身体有自己的想法……咳咳,他多少还有点经验,知道第一时间该如何。 就见他拉住石羡玉,并说道:“石队,冷静!你别冲动!” 与此同时他脑海里同样如过电影般,回忆起了今天发生的一幕幕。他清楚石羡玉这么干就是为了刺激甚至激怒方城泉,以从方城泉嘴里获取有价值的线索,推动审讯工作往好的方向前进。 那么石羡玉肯定是抓住了这么个重要契机。 而刚喊完别冲动,齐宏宇脑中便闪过道灵光,恍然大悟,立刻道:“他不说就不说,大不了我们问魏均……” 他话还没说完,方城泉便如遭雷击,立刻停止后脚,等着齐宏宇:“你说什么?” 紧跟着,他真正激动起来,破口大骂:“麻买劈!你们欺负女生算什么本事!从我来啊!有本事的就冲老子!草!劳资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石羡玉就是做下,悄悄对齐宏宇竖起大拇指,并冷冷的看着方城泉。 “人是老子杀的!怎么着吧!”方城泉梗着脖子:“劳资就是气!就是嫉妒他!谁让李效国敢……敢和我老婆在一起!他也配?” 齐宏宇敏锐的捕捉到他瞬间的断句,虽然恐怕不到半秒钟。 同时质疑反问:“你老婆?” “她迟早是我老婆!她只能是我老婆!”方城泉目眦欲裂。 “呸!”齐宏宇在心里暗骂:“死不要脸!” 石羡玉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按常理出牌:“就为了这?” “还不够?”方城泉咬牙切齿,激动又凶狠的重复说:“她只能嫁给我!她迟早是我老婆!只能是我老婆!别人都不配!谁也不能抢!谁抢谁死!” 吼到后头他声音都嘶哑了,双手沁出丝丝鲜血,似乎是因为太用力攥拳,指甲抠破了手心。 齐宏宇若有所思,同样是激动,但他这回的情绪和刚刚隐约有些不同。 硬要说的话,激动和愤怒应该是真的,他心理已经扭曲了,但有点儿用力过猛的味道。 “就你?”石羡玉故意激怒他:“凭什么?凭你脾气爆,凭你不要脸,凭你掌控欲强?” 齐宏宇斜石羡玉一眼,就算是为了激怒嫌疑人,这话也有点过分了。 他忍不住想起当初自己在审讯室被杨堃“无脑喷”的事。 果然,方城泉出离的愤怒了,咆哮道:“就凭劳资对她一心一意!李效国……那小子之前都谈过两任了,他不干净了!有什么资格追我老婆?” 又是一瞬间的停顿。 结合他提起魏均时异样的反应,及早上魏均自身的表现,齐宏宇觉得自己大概明白了。 可不对啊,动机呢?心理扭曲的方城泉确实具备作案动机,可魏均呢?都要结婚的一对情侣了,房子车子也是李效国自己买的,大不了分手一拍两散,何至于走到这步? 图财?且不说她看不看得上李效国那点钱财,就她家的条件,就算看上了也不至于冒这么大的险。 “一心一意。”石羡玉则又讽刺起来:“就这?她要看得上你的心意,当初又怎么会和你分手?” “她迟早会知道我的好!我都是为了她……” “得了吧,她只会躲着你这个杀人犯!”石羡玉哼一声打断他:“一言不合就杀人,谁敢跟你在一起?哪天和你吵个架吵着吵着人就没了。” 方城泉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我都是为了她!我……” “那你为什么炸了我家?”齐宏宇忽然开口。 方城泉手上的冻伤,明显是长时间接触低温物造成的。恰好,据推测引发自家爆炸的“机关”,其中重要一环就是冰块。 “谁让你敢救李效国那宝批龙!”方城泉就像个变态,恶狠狠道:“谁救谁死!要不是看在你没救回来的份上,老子当时就冲出来捅死你! 炸你家,只是给你个教训!” 齐宏宇瞳孔骤然扩大一圈,浑身汗毛炸起,背脊发寒。 这家伙当时竟然就在现场附近盯着他,甚至想杀他。 后怕的情绪再次从他内心深处升腾,但很快又被压了下去,因为当初在火场已经后怕过一次。 石羡玉也扫了齐宏宇一眼,然后迅速收回目光,默默的看着方城泉,面色完全平静下来,不再维持虚假的愤怒,也不再冷嘲热讽。 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 半个多小时候,齐宏宇和石羡玉走出讯问室。 齐宏宇仍旧有些恍惚。 在火场,却是自己想岔了,并不是凶手只想自保免遭爆炸波及,没有制造更完美的不在场证明的念头,而是仓促之间他弄不到别的合适的工具。 冰块还都是在隔壁村小卖部里买了一箱冰淇淋后,让老板送的。 然后冰淇淋吃了俩,剩下的都丢了。 手套和筷子也是在小卖部买的,秤砣是路过腊肉摊偷的,细铁链是牛仔裤上卸下来的装饰铁链,那链子还挺长。 真·就地取材,也算是个人才。 要不是一路握着冰块,把冰块绑链子上也费了点功夫,冻伤了他的双手,留下这么大个破绽,齐宏宇也不见得能直接锁定他。 但早晚会排查到他身上就是。 走几步,齐宏宇又频频看向边上的石羡玉。 这家伙在审讯室里,用魏均把方城泉刺激的够呛。 这算什么?帮他出气吗? 石羡玉面无表情,摸出对讲机,联络各调查组根据方城泉的供词做好取证工作。 随后,他看向齐宏宇:“师兄,我们得再查查魏均。” “是该查查,”齐宏宇回过神,点头同意:“我很好奇,她和本案到底有什么关系!” 正文 第95章 导火索 确定嫌疑人,又有供词的情况下,相关证据很快被一一锁定。 包括但不限于打车记录,两公里外超市购买凶器的监控视频,还有邻村买冰淇淋、冰块的记录等。 凶器也在环卫站中被发现。 方城泉自述他将凶器丢在了现场大概六百多米外的垃圾桶中,而该垃圾桶凌晨被环卫站清走,环卫工人也没仔细检查——说实话那么大的工作量也不可能检查得过来。 于是立刻有刑警前往站点,翻了好一会儿垃圾后,找到了凶器。 凶器上检出血迹,血型与李效国一致;刀柄提取得指纹,与方城泉一致。 足以锁定他就是凶手。 但刑警们依旧没发现魏均和本案究竟有什么关联,石羡玉套路了半天,也没从方城泉嘴里套出话来,他本就相当警觉,激动到极致时都没说,更别说稍稍恢复冷静后了。 他更猜出自己大概是被石羡玉套路了,虽然什么都没说,却依然暴露出魏均,后悔的不得了,之后问话,便干脆让刑警零口供定他的罪,他一个字都不肯再多说了。 石羡玉本想拉着齐宏宇四处走访李效国和魏均的亲友,想要问明这对即将成婚的情侣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李效国的父母抵达了支队。 二人形容憔悴,头发干枯,像是行尸走肉,显然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在火车上恐怕也根本没休息好。 石羡玉只得找别人搭伙,而齐宏宇则接待两位家属,前往地下室法医科辨认尸体。 只一眼,他们就认出了自己的儿子,在尸柜前哭的撕心裂肺,齐宏宇在一旁手足无措,干巴巴的安慰几句,丝毫没起到效果。 还是仇教导下来,和两位家属说了半天,才起到一点作用,勉强让他们恢复了镇定,随后齐宏宇取了二人的指尖血,以便通过DNA遗传鉴定在司法层级上确认死者身份。 接待室,仇教导给二人各倒杯茶水,又递上烟,随后问道:“能聊聊你们的儿子吗?随便说说就行。” “唉!”中年男子长叹口气,眼中又凝聚出一大团水珠,涩声说:“效国他一向听话懂事,怎么就……就……” 边上,他妻子咬牙切齿:“是谁害了我儿?我活撕了他!儿啊!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啊!” “您别激动,”仇教导抬手虚压几下,转移话题:“没弄错的话,李效国应该马上就要结婚了,是吧?” “那可不!”中年男子再也克制不住,泪水从眼眶中滚落,填满脸上层层叠叠的沟壑,声音嘶哑,说:“听效国说的,酒席都订好了,就在中秋办,我们在老家也找好了人,怎么就……就……他才二十六岁啊!” 齐宏宇向仇教导要了一根烟,点上。 他想到了自己,二十八岁,家破人亡,从此在这世上举目无亲,什么都没了。 仇教导目光隐晦的扫了三人一圈,有些头大。 又宽慰了几句,仇教再次转移话题问:“李效国和魏均,感情很好吧?” “那可不!”中年男子点头,跟着又长叹口气:“其实我开始也不看好他们两个,我还劝过效国放弃,那姑娘不是我们家能高攀得起的。他虽然考上了大学,但就是个三本,人家父母能让女儿嫁给我们这样的农民家?” 他妻子听着话不乐意了,瞪他一眼:“说什么呢?农民家又怎么样?三本就没出息了?我儿可是当了经理!在城里买了房子买了车,哪里比他们女儿差劲了?什么叫高攀呢!” “是是是。”男子点头:“效国有出息,这不就要结婚了嘛?可惜……” 说着说着就又被勾起了伤心事,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落。 仇教导沉思几秒,半试探半感慨的说:“他这些年,过的很苦吧?不肯放弃,拼命的赚钱,想着证明自己,短短几年就拼下这份家业……他一定是很爱魏均,才这么不顾一切。” 中年男子点点头:“是啊,他们的感情我看在眼里,确实深。” “那他们这些年有闹过矛盾么?” “过日子闹矛盾很正常吧?”中年男子不明就里,接着摇摇头:“不过我也不是很清楚,他从没跟我们说过这些。” 他妻子比他敏锐许多,立刻追问:“警察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怀疑魏均杀了我儿?” 刚问完,她似乎就认定了自己这个判断,脸色立刻变了,眉头倒竖而起,咬牙切齿:“这女人!效国对她这么好,她竟然……” “误会了,误会了!”仇教导赶紧解释说:“只是例行调查和询问,死者认识的所有人都可能作案,我们不会放过任何可能,所以这么问。” “这样啊,”女人脸色松下来,点头:“我就说,这女娃还挺好,我们俩都还算满意,我家效国又对她这么好,她怎么可能杀人呢?那不就成了白眼狼了么?” “还算满意……”齐宏宇无言,却也表示理解。 …… 四十多分钟后,齐宏宇离开接待室,往饭堂走去。仇教导在安顿这对中年夫妇,给他们找个落脚的地方。 一番不算正式的问话下来,齐宏宇并没获得想得到的线索,在外打拼的孩子和父母之间始终有着沟通上的鸿沟,父母并不能准确了解自己的孩子,关于感情这块,也只能从极少的接触中,通过各种蛛丝马迹去做不靠谱的推断。 齐宏宇一开始也没报太大的希望,因为他见过许多这样的按理,夫妻都闹到离婚,甚至杀夫杀妻的地步了,父母依旧认为他们感情极好。 男方尤甚,男人似乎普遍倾向于封闭自身的情感,即使想要倾诉也很少会找父母,而女方与自己父母血亲的联系则相对紧密一些,了解也更多一点。 走到食堂,草草打了点饭菜,他边吃边沉思,魏均在本案中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要不,试试再和魏均接触接触,试探一番? 可不大想和她接触啊…… 挣扎一阵子,他才摸出口袋里的警务通给石羡玉和赵博打了通电话,询问他俩的意见。 他俩都觉得可行,直接凶手已落网,后续调查的弹性要大很多,想到什么就去做便是,不需要顾虑那么多。 但他们都抽不出身。 于是齐宏宇又给仇教导打了个电话,邀他一块,仇教欣然答应,约定下午两点碰头。 …… 两点四十,魏均家附近的庄必可中,齐宏宇和仇教导坐在一角。 仇教有些不大自在:“这魏均干嘛非得约这啊,人那么多,又吵。” 的确,相比较而言庄必可内的环境不算安静。 “可能她经常来这儿吧,”齐宏宇倒并不在意,说:“吵一些也好,真要特别安静的地儿,聊点什么都被旁人听去了。” 仇教抬腕看眼表,又说:“这魏均怎么还不来?过了五分钟了都。” “我再打个电话问问。”齐宏宇说,同时抬起手机拨了个电话。 手机铃声从身后传来,他回头,就见魏均站在后头,便挂了电话。 魏均也看见了齐宏宇二人,点点头,拉开椅子坐下并说:“抱歉来晚了,喝点什么?” “不必。”齐宏宇摇头,他二人都随便点了杯喝的,魏均自己手里也拿了一杯,她是点好饮品后才过来的,问的那句话明显只是客套。 齐宏宇打量了她几眼,没化妆,双眼微红,眼袋浮肿,看不出什么异样。 于是齐宏宇便说:“魏女士,如你所愿,方城泉落网了。” 一开口就带刺,魏均眉头大皱。 随后齐宏宇又不疾不徐的补充说道:“可算是给了李效国一个交代。” 魏均眉头展开,轻轻点头:“他死的冤枉……都怪我,没能处理好和方城泉的关系,是我害了他。” “某种程度上说,你确实有一定的责任。”齐宏宇盯着她。 她一愣,也跟着转过头盯着齐宏宇,眼中隐约闪着水光。 “很懊悔吧?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子。”齐宏宇若有所指。 她别过头,轻咬下唇,抬手擦拭眼角,双肩微微颤抖。 一轮试探下来,结合方城泉的反应,齐宏宇终于确定,魏均近期一定和方城泉有过接触,可能说了些什么,成为方城泉行凶的导火索之一。 想到这,齐宏宇用眼角余光瞥了仇教导一眼,想让他帮自己打配合。但仇教导认准自己的定位,一言不发默默记录,放弃动脑。 齐宏宇只能收回目光,又说:“魏女士,不是所有错事都能得到谅解,但你要不敢直视后果,一辈子都不能对自己释怀,付出的代价反而更大,你觉得呢?” “我……” 齐宏宇又提醒道:“方城泉已经落网了,一说道你,他情绪就很激动。” 不知不觉中,魏均攥紧了拳头。 与此同时,齐宏宇也在一遍遍的过着讯问方城泉的一幕幕,加深了先前的大胆猜测,又试探说:“方城泉强调,他对你一心一意,始终如一,对比之下李效国没资格跟你处,你觉得是为什么?” 魏均再也绷不住了:“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我没料到他竟然敢杀人,我……” 仇教导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的刺向魏均,虽然迅速收敛,低头继续记笔记。 齐宏宇暗道果然,神色平静,默默的等着魏均继续往下说。 她情绪濒临崩溃,低声啜泣起来,嘴里反反复复都是那番话,过了好久,才用手背抹了抹脸,说:“效国算不上犯错,是我小心眼了。” 齐宏宇递给她一张纸。她接过,继续说道:“归根结底,是因为拍婚纱的事。我们先前已选好了工作室,约定了拍摄的时间。 但……那销售是个绿茶,和效国联系时,言语轻佻又暧昧。她估计只是想引诱效国选择更高价的套餐吧,但我还是接受不了,就提出要换一家店,他不同意,说定金都交了,麻烦。 我气不过,和他吵了一架,他最终没拗过我,删了那绿茶的微信,换了工作室,但那绿茶不死心,一次次的打电话给他,有时还聊的挺久,我更气了,让他把这女的电话给拉黑,以后有陌生来电我先接。” 齐宏宇听着有些茫然,这和本案有什么关系? 就这点事杀人?不至于吧? 就听魏均接着讲述:“他不太同意,觉得自己不被信任,隐私和自由受到我的侵犯,我们又吵了一架。再加上临近婚期,事情不少,这里那里的,哪都是问题,我们吵的挺频繁,这几个月吵架次数比之前几年加起来都多。 上星期吵完架,他竟然不理我了,我实在气不过,在单位闷闷不乐,结果被方城泉看出来了,他问我怎么了,是不是效国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反问关他什么事。 之后,效国终于给我打了电话,我又和他吵了起来,提到几句绿茶,结果被方城泉听到了,方城泉很生气,我挂了电话后,说要帮我狠狠教训效国。” 听到这,结合她刚开口时说的内容,齐宏宇大概明白了。 果然,魏均说:“当时我也在气头上,回了句行,你帮我教训他我请你吃饭。 后来气消了,我后悔了,回家就拉着效国看,发现他没受伤,又问有没有人找他麻烦,结果什么事都没有,我就以为方城泉只是打嘴炮。 当时还有些不放心,想提醒他小心些,但又觉得没法解释方城泉的事,到时候说不得又要吵,干脆不说了。我哪里想到,方城泉他竟然,竟然……” 魏均情绪又崩溃了,哽咽半天说不出后边的话来。 齐宏宇沉默。 李效国竟是因为这点小事而遇害,着实太戏剧性了。 但归根结底,还是方城泉心理扭曲。或许,要无法解开他的心结,扶正他的心理,他早晚会干出极端举动。 “效国是因我而死的,我后悔,为什么要和方城泉说这些,我也害怕,我不知道他爸妈知道真相以后,我要怎么面对他们,我……” 魏均嚎啕大哭,吸引来周围人的目光。 服务生也走了过来,想要问问怎么回事。 齐宏宇出示自己的警察证,对他挥挥手,示意他别过来,然后又看向魏均说:“最后一个问题。 你和方城泉并不在一个单位,离得还有点远,他是怎么看出你和李效国闹别扭,还听到你跟方城泉打电话的?” 正文 第96章 化粪池爆炸 晌午,日头高悬,酷暑难当。 赵江奇扛着扁担叼着烟,一步步的往家里走,准备回去先吃个饭,睡个午觉,下午再继续忙农活。 这会儿田里的事不太多,没必要留田里晒太阳。 快到家了,一根烟也抽到烟屁股,他拿下烟头,随手一弹。 烟头在空中翻滚,划出一条不太优美的抛物线,好巧不巧的正好落入窖井盖洞口里。 轰! 惊天动地一声响,井盖冲天而起,火龙随之喷涌而出,并哗啦啦的溅射出一大片恶臭之物。 赵江奇猝不及防被喷了满身,心脏在胸膛里轰隆隆的跳着。 恶臭令他呼吸不畅,同时他也明白自己闯祸了,恐惧又在心中缓缓蔓延。 忽然,有个东西啪嗒一声落地,他本能茫然的侧目去看,瞳孔骤然扩大几圈。 地上有只高度腐烂的断手。 …… 江阳区刑侦支队。 将案子移交给检方,石羡玉终于得了闲,跑到齐宏宇办公室找他喝茶,唠嗑。 聊着聊着又扯到案子,他好奇的问:“师兄,你是怎么确定,魏均是刻意把自己和李效国的矛盾透露给方城泉的?” “我并没有确定,只是试探。”齐宏宇说:“方城泉虽一直纠缠魏均,但两人家住的不近,单位离得又远,按照她开始时的讲述,有说不过去的地方。 魏均这个人呐,向我们吐槽说受不了方城泉过强的掌控欲,可实际上她也是这样的人。意图让方城泉给自己男人一个教训,魏均做了件傻事。但她也没料到事情会演变成这一步,这会儿恐怕比谁都要懊悔。” 石羡玉沉默两秒,又问:“她的行为,够不上犯罪吧?” “自然够不上,教唆犯罪都不至于。”齐宏宇摇头:“但李效国的父母恐怕不会原谅她,或许会起诉,她麻烦不小。” 顿了顿,他又问:“你那边呢?听说你从方城泉身上挖出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也不能说不一样吧。”石羡玉说:“只是发现,他之所以一直纠缠魏均不肯放手,除了扭曲偏执的感情外,也有对自身职业生涯的规划考量。” 齐宏宇秒反应过来:“看中魏均家在山城医疗系统的印象里和人脉么?” “对,那么大一个医学世家,如果攀附上了,他能少走不少弯路,本身又是少见的男护士,前途无量啊。”石羡玉点头:“所以他对魏均势在必得,加上本身性格执拗扭曲,啧。” 齐宏宇沉默几秒后,转移话题:“行了,不说案子。下班后钓鱼么?” “成啊,”石羡玉说道:“连轴转忙了这几天,是该休息休息……” 话音未落,他的警务通便响了起来。 “接个电话,”他说道,摸出手机走到一旁接通。 自从上回凃欣欣给他电话后,他就产生心理阴影了,不太敢再在人前讲电话。 说了几嘴过后,他脸色变得很古怪。挂断电话,他看向齐宏宇,说:“恐怕钓不了鱼了。” “又有案子?”齐宏宇皱眉。 石羡玉怅然道:“天宝镇三才村,有人炸屎。” 齐宏宇:??? “炸屎也归我们管?当地派出所处理掉就好了啊!”他纳闷道,又猜测:“把自己给炸伤了?还是波及到了别人?” “不是,炸出一只断手。”石羡玉说:“恰巧隔壁甘家寨有两人失踪,一男一女,派出所怀疑他们可能已经遇害,被肢解后抛入化粪池中。” 齐宏宇立刻站起身:“走,收拾东西准备出警!” 石羡玉点头。 …… 天宝镇离支队颇远,有三十多公里,后半程路也不大好走,个把小时后,二大队的精英们才抵达目的地。 一下车,齐宏宇就闻到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但就算如此,附近围观的村民也不少。 石羡玉垮了脸,默默多戴了层口罩。他本想多戴两层,结果发现耳朵勒的疼,只能放弃。 齐宏宇面无表情的推开人群走进现场,但没多久也败退了下来,一言不发的穿好防护服,戴上防毒面具,这才挎着勘察箱再次挤进去。 里头的味道实在太骇人,不仅难闻,还辣眼睛,关键有毒。 进去前,他向石羡玉和仇教导强调了“沼气”有毒的事儿,所以这会儿他俩正在指挥村民散去,免得损害健康。 此时,沼气池内的尸块已被打捞出来,放在一块塑料膜上,几名消防员聚在一旁,只穿着条裤衩,战友举着消防水枪帮他们冲洗身上的粪便。 无声的向他们表达了敬意,默默说声辛苦了之后,他走到塑料膜边,蹲身检查。 上边放着两颗头颅,两具躯干,四手四脚,遗骸应当是完整了。 由于化粪池中菌落极其密集,尸块已有相当程度腐败,四肢处甚至已有局部血肉完全溃烂消失露出白骨,而两具躯干胸腹部有个巨大的伤创,看着极端狰狞可怖。 看两眼后,齐宏宇大致判断出来,这两具尸体的躯干内应当积聚了相当多的腐败气体,形成了巨人观,而化粪池爆炸极大的改变了躯干压力,把这两具尸体也给炸了。 爆炸虽然极大的损坏了尸体,可能破坏了不少重要证据,但也避开了巨人观爆炸的风险。齐宏宇心情十分复杂,既惋惜,又庆幸。 惋惜要更多一些,化粪池爆炸的威力并不小,对这些尸块的损伤太大,给尸检工作的难度又往上抬了几个台阶。 尸块上有明显的爆炸造成的损伤,包括烧灼伤、冲击伤等,需要与生前伤一一鉴别。上边还附着大量发酵变质后的粪便,哪怕齐宏宇这样的资深法医,哪怕已全副武装,都有点下不了手。 放眼几年来的职业生涯,眼前这两具尸骸的重口程度都能排的上号。 下意识的屏住呼吸,他大致看了遍尸骸,勉强确认受害者为一男一女,年纪不大。 女性死者的致命伤在颈部,有皮革样变的扼痕,并检出玫瑰齿现象,初步判断系作案人徒手扼颈致机械性窒息死;男性死者身中七刀,集中在腹部,推测系内脏破裂导致的损伤性休克或失血性休克死。 年龄、性别上都能与两名甘家寨的失踪者对得上,大概率就是他们了。 大致检查判断过后,他又走到消防战士边上,请他们帮自己冲一下手上的粪便,随后摘掉防毒面具,对他们敬了个礼,问:“兄弟,能讲讲当时的情况吗?”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指导员还礼,并说:“我们到的时候,就看到一地的粪便,还有一只断手。得知我们的任务就是打捞化粪池里可能存在的尸块尸骸,就立刻穿戴好装备行动了,不一会儿就捞上来这些。” 齐宏宇了然。 指导员又说:“你想了解更多线索的话,建议你问问派出所的兄弟,他们知道的应该多一点儿……呕!” 说完,这个铁打的汉子也忍不住干呕两声。 “辛苦了。”齐宏宇点点头,对他竖起大拇指,然后转身往另一边走去。 此时石羡玉和仇教导都在这儿,向派出所民警问话,还有个黝黑的男子蹲在一边,神情麻木,满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忽然闻到一股恶臭,石羡玉脸色骤变,猛然回头,一句“你不要过来啊”差点脱口而出。 即使齐宏宇冲洗了接触过尸体的双手,但身上沾染的味道一时半会却散不去。 他自己却没察觉到,已不知不觉中适应了这股恶臭。 走进后,他开口问道:“现场什么情况?” 一名同样皮肤黝黑的民警本能抬手捂住鼻子处的口罩,同时说:“整个过程倒是简单,赵江奇……就是他。” 指了下边上蹲着的汉子,他接着说:“他给菜田打完药准备回家吃饭,路过这,正好一根烟抽完,随手弹掉,没想到烟头竟掉进窖井盖的小眼里,然后轰的一声就炸了,炸出只断手,还炸了他满身满嘴的粪。” 齐宏宇看向这名汉子,忽然有些心疼。怪不得他满脸生无可恋,要换做自己恐怕也不想活了。 化粪池爆炸的经过没什么好说的,齐宏宇关注点也不在这,很快转移了话题,问:“那两个失踪的村民,什么情况?” “我们正向石队和仇教导汇报这事儿,”民警听他再次开口问话,当即也说道:“他们是一对情侣,都是甘家寨的人,男的叫甘方圆,女的叫甘杏儿,两人同龄,都二十四岁,家里人张罗着认识的,才耍朋友没多久。” 讲到这民警停顿两秒,见齐宏宇没插嘴问话,便继续说:“甘方圆是搞建筑的,附近几个村好些房子都是他做的,在外头读过大专,技术还不错,谁家要起房子都找他。 至于甘杏儿嘛,家里涉及到的行当比较复杂,开了个小酒厂,还养猪和鸡鸭鹅,还有两片鱼塘,又开了个小厂,里头有几台给稻谷脱壳的机器。 总的来说,他们俩都算附近几个村的富足人家,甘方圆长得还挺帅,甘杏儿也漂亮,绝配。” 大致了解死者的情况,齐宏宇轻轻点头,又问:“什么时候失踪的?” “有二十天了吧。”民警说:“月初时,五一假嘛,甘方圆的发小回到老家玩,他就带着甘杏儿去串门,喝酒打牌玩到十二点多才回家,之后再没见人了。 家里人找了他们几天都没找到,到派出所报案,可我们查了好久也没个结果,怀疑他们可能已经遇害了,结果真…… 唉!说起来,甘方圆还是我高中校友,我大他两届,读书那会还打过架,没想到就这么没了……” 齐宏宇点头,又问:“失踪者家属呢?没通知过来辨认尸体么?” “过来了,也辨认出了尸体,他们说确实就是自家孩子。”民警长叹道:“两家的老人都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先后昏厥,又送医院了,各留了两人下来等结果,呐,在那坐着抽烟呢。” 齐宏宇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瞧见两个中年男子坐在路坎上,身形佝偻,挎着脸,在那闷闷的抽烟。 民警又说道:“我们本来还想采集死者的指纹,但死者手指头破的都挺厉害,没几根指头的指纹是完整的,只好放弃等你们来,免得我们操作不当把仅剩不多的指纹也给损坏了。” “不错。”石羡玉肯定他们的选择。 又询问了些许情况,了解到当时喝酒的朋友姓名住址,石羡玉便下令暂且收队,把尸体带回派出所去,只留痕检在现场继续勘察,收集可能存在的凶手留下的线索与证据。 派出所方面,特地腾出了间空房间,摆上几条长椅和门板,搭建出简易的解剖台给齐宏宇使用。 条件自然远比不上支队,但能用就行。 仔细的拍过照固定尸骸肢体后,齐宏宇便开始小心翼翼的清理掉尸体表面的粪便——当然,过程中也留了些样品侯查。 石羡玉嘴上一直嘀嘀咕咕,不情不愿的模样,但依旧站在齐宏宇的身边,帮他照照片做记录。 只是他戴上了N95和护目镜,味真太冲太辣眼睛,齐宏宇都不堪忍受,更别说他了。 耗费了不少功夫,齐宏宇才将尸骸清理完成,不过特地留下了手足的指甲缝没清理,这里可能留有重要线索,里头嵌入的污物都得提取下来带回去检查才行。 “所以,化粪池里并没有发现受害人的衣物,是么?”齐宏宇看着解剖台上的遗骸,问道。 石羡玉回忆一阵,点头:“应该是。听派出所的兄弟说,消防从化粪池里捞出了不少东西,但没见到死者衣物、钱包之类的东西。” “所以,凶手是杀害二人后,将死者衣物剥脱,再肢解后运送过来,打开化粪池的井盖,将肢体给扔进去的。”齐宏宇说:“当时应该是深夜,他趁着没人完成的抛尸。杀人、肢解现场大概率也在附近,不然不方便。” 齐宏宇问:“需要挨家挨户的排查吗?” “如果没法子,也只能这样。”齐宏宇说:“但恐怕难有结果,农村不比城里,杀鸡杀鸭的多,发现被清理过的血迹也无法说明什么,更精细的勘察,我们带的设备也无法展开……难办。” 正文 第98章 体液 石羡玉帮他补充:“凶手和死者的关系,要么很好,要么很僵,更可能的是当初很好,近些时日闹了点矛盾,所以以甘方圆的性子,才会停车。接下来的调查,在人际关系上,就该重点围绕这两个方向展开。” “就是这个意思。”齐宏宇说道。 赵博看看石羡玉,又看看齐宏宇,才说:“行吧,那我明儿带着兄弟伙查查看。” “还有一件事,也算是个小方法,”齐宏宇又补充道:“案子发了,凶手很可能会心虚,并想办法逃离。 所以你们有精力的话可以关注下,从化粪池爆炸起,有谁因这样那样的理由离开的,重点关注。” “妥。”赵博觉得这个思路不错。 接着讨论几句,众刑警慢慢没话了,于是他们的目光又都落在仇教导的身上。 仇教说出了自认为职业生涯中最有水准的话:“既然这样,散会吧。” 这是极端罕见的极有自知之明的领导。 不过大家最近基本都连轴转的忙,都没什么表示,麻木的起身后便面无表情的散开休息了。天宝镇这儿农家乐生意开展的还挺好,倒不用担心没有睡觉的地方。 …… 离派出所仅仅三百米左右,小康农家乐。 分好房卡后,石羡玉左右瞧瞧,随后径直向齐宏宇走来,笑道:“师兄,咱俩睡一屋?” “不太好吧?”齐宏宇挑眉:“我打鼾挺厉害的,自己补点钱单独开一间算了,免得影响你们休息。” “嘿,巧了,我也打鼾。”石羡玉挑眉,又从口袋里摸出耳塞:“正好我有两对耳塞。” “那成。”齐宏宇轻轻点头:“哪个房间?回头我去找你。” “303房。怎么,你还有事儿?” “嗯,给法医室的兄弟打个电话,部分比较快的结果应该也出来了。” “行。” 齐宏宇目送石羡玉离开,转身摸出警务通,正打算拨电话,就瞧见不远处赵博站在那儿看着这边,不由问:“哟小赵,咋了?” “没。”他不着痕迹的收起了房卡和耳塞,转移话题问:“宏宇哥,总感觉你会上还有话没说完,是有猜测但还没把握吗?” 齐宏宇被转移了注意力,点头:“确实。” “能讲讲吗?” “算了吧,”齐宏宇拒绝:“就是担心方向错了误导你们,尤其你还是侦查的主力。” 赵博见他这么说,也没有强求,转身走了。 于是齐宏宇这才继续打电话。 通话很快结束,齐宏宇看起来心情还不错,似乎实验室那边有令人振奋的发现。 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到303,发现门没关,他直接走进去,瞧见石羡玉正坐在床边泡脚,同时看着电视。 “不是吧你?这么热的天气你泡脚?” “泡个脚好睡觉。”石羡玉说道,眼缝始终对着电视,说完又啧一声,摇摇头连道可惜。 齐宏宇侧目瞟眼电视:“哟,女排联赛,你还看这个?” 石羡玉回声嗯。 又看看比分,齐宏宇又吐槽起来:“不是吧落后这么多?咱们不是冠军队伍么?怎么这么水?” 石羡玉终于转过头,齐宏宇竟从他眼缝里看到了夺眶而出而鄙夷神色。 “你这啥眼神?” “看智障的眼神。”石羡玉眼睛睁开几分,鄙夷神色更加强烈,并说道:“这和夺冠的根本不是一帮人好吧!郎教练明显是在培养新人,拿二队打别国的主力,已经很不错了。” “哦。”齐宏宇面无表情的回一声,脱了鞋袜到厕所冲个脚,也回床上躺着。 他对排球不感兴趣,摸出手机刷起来。 “对了,”石羡玉却也不看球了,面朝他问道:“你在会上有话没说吧?有猜测但没把握?” “卧槽你窃听我?!” 齐宏宇猛坐起身。 石羡玉:??? 从他脸上读出了懵逼二字,齐宏宇放心了,重新半躺下去,边继续刷手机边说:“刚刚小赵在外头也问了我这个问题。” “噢?” “我没告诉他,免得猜错了误导他。”齐宏宇道,说完后不等石羡玉问,就又主动说: “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想,既然凶手行凶的地点距离村落并不近,他为什么又把尸体拉回来扔化粪池里呢?就地刨个坑,埋深点不就好了?” 石羡玉思索起来,过一会后问:“没条件吧?挖个深坑挺费时间……” “你以为肢解抛尸就省时省力啦?”齐宏宇打断他,说:“没怎么动过刀子的人,砍只鸡砍只鸭都得半天功夫嘞! 所以别看只是把四肢和脑袋剁下,但要凶手不是故意硬砍蛮干,而是真的不懂,那也得折腾许久。” 石羡玉又沉思了起来。 齐宏宇接着说:“还有交通工具的问题,再怎么夜深人静,带着尸块都会心虚,本能的担心暴露,所以一般行凶者如果没有车子等具备一定隐蔽性的交通工具,都会选择就地处理尸体……” “如果凶手有车呢?” “那之前说的,凶手与死者可能关系较好的猜测就不太能站得住脚了。”齐宏宇回答:“乡道并不宽阔,开辆车往那一横,就能把路堵死,受害人不得不停车。” “那你信誓旦旦的说他们之间的关系要么极好要么极差?” “因为凶手没车啊,或者说当时没开车啊。”齐宏宇又解释。 石羡玉问:“依据呢?” “你没看派出所提供的案卷么?他们接案后也查了路上的监控,找到了当晚过往的车辆问询,路上都没发现问题,包括停在路边的摩托车什么的。” 石羡玉还真没看案卷,这会儿听齐宏宇说了才恍然大悟。 但紧跟着他又反应过来了:“不是,既然凶手当天并没开车,那你直说就好了,跟我扯一通干嘛?” “你等等……”齐宏宇放下手机:“MMP被你带偏了,我刷着逼乎呢。” “所以你刚刚是在敷衍我?” “呃,差不多是这样。” 石羡玉想打人。 齐宏宇干咳两声:“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行,我好好跟你掰扯掰扯。” 然后不给石羡玉发作的机会,他就板着脸严肃的说:“尸检发现甘方圆背部有擦伤,头发内有树皮碎屑,据此推测他是被绑在树上眼睁睁的看着凶手凌辱甘杏儿的,记得吧?” “别以为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老子就放过你了!”石羡玉并没有被他糊弄住。 但还真有点好奇他究竟发现了什么。 于是又转口:“你继续讲。” 齐宏宇嘴角不受控制的扬起,跟着迅速落下,继续压着嗓子严肃的说道: “其实还有一些细节,可以强化印证这个推测,比如甘杏儿身上还有大量细密的小伤痕,只割破表皮,推测是被杂草割伤的,还有身上的草屑残留等。这些线索只是加强先前的推测,考虑到你记录起来挺麻烦,我就没多讲。 再考虑到作案有个较漫长的过程,即使夜深人静他应当也没胆量在路边办事儿,而且甘方圆和甘杏儿肯定反抗的都很厉害,大吼大叫的…… 再结合派出所这边的调查报告,我能肯定凶手将甘方圆拦下并打晕后,先是处理了摩托车,然后又将他和甘杏儿转移到了山上,在山中继续作案。” 略一顿,他考校起石羡玉来了,问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信息量有点大。”石羡玉回句话,接着就仔细分析起来,一分钟后才斟酌着说:“在甘杏儿并未失去反抗能力的情况下,凶手还能做这么多事,是不是意味着……她可能也是同伙?只是因为某种原因,反被凶手奸杀?” 见齐宏宇未置可否,他又默默分析片刻,然后接着说:“还有,你刚刚提出的问题,既然当时凶手没开车,凶杀现场又在山上,正常逻辑凶手应该会把死者就地处理了,而不是肢解后又拉下来抛尸化粪池……他有同伙接应?” 齐宏宇依旧没有回话。 石羡玉揉着眉心:“啧,你这话一出来,我怎么觉得本案哪哪都矛盾?” “这就是我没说出来的原因。”齐宏宇终于开口:“反正,基本能确定凶手和死者之间的关系,这点我有把握不会出错,那就别把调查工作弄的太过复杂了,你说呢?” 石羡玉了然的点点头:“确实,我现在脑瓜子都疼……师兄你认为呢?” 他还是对齐宏宇的想法感到好奇。 “我啊……”齐宏宇别过头去:“我其实就只有个很模糊的想法,是你帮我补充完善的。” 石羡玉懵了。 “你TM套路我?” “彼此彼此。”齐宏宇又摸起手机。 “艹!” 齐宏宇抬手看时间,聊了半天,这会儿挺晚了,便说:“应该不会有任务了,我去洗……” “等等!”石羡玉喊住他:“法医室那边怎么说?” “哦,他们取得检材了,并且初步确定,在甘杏儿身上发现了作案人的体液,他当时并未戴小雨伞。” 石羡玉振奋起来:“干得漂亮!” “那我去洗澡了。” …… 翌日。 齐宏宇刚洗漱完,吃着早餐,就收到同事打来的电话。 从送检的生物学检材中确实提取到了凶手的体液,但是,因为时间过去太久,且化粪池内环境恶劣,菌群种类多数量大,这份证据基本被破坏干净了,他们努力一夜,依旧没能提取到DNA。 目前检材已送市局,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估摸着他们也没法还原信息,让齐宏宇别太期待。 得知这消息,齐宏宇确实大失所望,然后转告石羡玉,让他也遗憾遗憾。 “师兄你TM也太恶劣了吧!”石羡玉一口老槽不吐不快。 接着他灵光一闪:“不过……凶手不知道检材无用了哇!” 受他提醒,齐宏宇眼前一亮:“对嚯,要利用得当说不定能直接把凶手给炸出来。” “那你要怎么做?”石羡玉问,不过看他神色,显然已经有了思路,只是想听听齐宏宇的看法。 “简单的很,”齐宏宇不加思路:“有限度的故意放出点消息,就说已从受害人身上取得凶手体液,正在加紧分析鉴定,以此给凶手施压,大概率能迫使他逃亡或自首。” 石羡玉皱眉说:“真要逃了怎么办?凭我们目前这点人手,根本不足以盯准天宝镇的风吹草动。” “那就绝了他逃亡的心思,”齐宏宇说:“等会让仇教导在外头召集大家布置任务,吼大声点,就让人联络机场、汽车站、高铁站和交巡等方面同事,封锁好交通,防止嫌疑人出逃。哦对,你也是领导,你来喊话也成。” “太冒险了。”石羡玉依旧不赞同。 齐宏宇反问:“那你有什么想法?” “我的建议是加强走访,”石羡玉说道:“先摸排出两名死者的人际关系网,然后挨个走访,重点关注打探案情进展的嫌疑人,再对他们透露出已取得凶手体液的事,看他们反应。” “咦?这办法还挺靠谱……”齐宏宇有些诧异:“你真的才当警察?” “对啊。”石羡玉轻轻点头,得意的说:“什么叫天才啊!” 然后战术后仰。 齐宏宇啧啧有声:“真是人不可貌相。” “那是!”石羡玉一扬下巴。 “行了行了,不扯皮了,”齐宏宇又说:“赶紧把早饭吃完集合开找回布置任务吧。” 石羡玉应声,低头继续解决早餐。 忽然,他回过味来,猛吸一口凉皮,语气不爽的问:“师兄你啥意思?” 齐宏宇:??? “解释解释,什么叫人不可貌相?” “咳咳咳,”齐宏宇被呛到,一口小面差点从鼻子里喷出来,用力咳了几声后赶紧喝了两杯茶。 然后心虚的继续吃面,不敢接腔。 石羡玉万分不爽,凉皮也不想吃了,放下筷子抽起烟来。 齐宏宇眼角余光瞟他两眼,小心的问:“生气了?” “嗯,生气了,没有百八十天休假好不起来。” “你个领导找我要假?” “那没十顿八顿火锅好不起来。” “你还是继续气着吧。” “别啊!一顿也好,串串都行!” 齐宏宇打个响指:“成交。” 正文 更新晚一丢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sbiquge.com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99章 偏爱 早会过后,众刑警分散,重点展开走访。 赵博昨晚也没闲着,拉上派出所民警弄了个还算详细的,关于甘方圆和甘杏儿的人际关系图谱,今儿的调查任务,重点就围绕着这个图谱展开。 一方面,将上边的人都都走访过一遍,另一方面,得将这份图谱进一步完善。 齐宏宇又和石羡玉组队,两人开车去甘方圆家里再问问情况。 远远就看到了他们家的小洋楼,看起来确实精致漂亮,档次比起周遭人家高了一大截。 走进洋楼,里边的装修也挺讲究,干净大气,绝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听说这房子是三年前甘方圆回家后自己翻修设计的,从中也能看出他在学校并非纯粹混日子,还是有点能耐。 甘方圆的父母将二人引到沙发上落座,烧水泡茶。 他哥甘方距也放下手里的活计,擦擦手做到对面,开口说:“辛苦你们了,为了我弟的案子一直忙活。” “分内之事。”石羡玉回道,接着问:“老人家身体还好吧?” 甘父轻轻摇头,说道:“我妈还在医院,不是太理想。多住一阵子调理看看吧。” 寒暄两句,石羡玉摸出笔记本,齐宏宇见了便进入正题,说:“我们今儿过来,主要是想进一步了解下甘方圆失联那天的具体情况,你们能再跟我们俩详细讲讲吗?” “没问题。”甘方距立刻说:“不过我们也不是很清楚。那天阿圆带着弟妹去朋友家玩,一直没回来,我们还打了电话问他,结果他说在打牌,让我们别等了,自己休息就是。” 齐宏宇轻轻点头,追问道:“打了几个电话?” 甘方距略一回想,说:“三四个吧,八点多就先打过一个,之后九点、十点都打了。” 说完后他侧目看向自己父亲:“老汉,十一点多的时候你是不是也给阿圆打了个?” 甘父点头:“是打了个,他说马上回来,之后又等了半个钟没等到人,我就让你去找他。” “是这样。”甘方距点头:“那就是打了四个电话。” 齐宏宇有些莫名其妙:“他平时都很早回家么?” 他其实想问的是,这边家教这么严的么,二十多岁人了晚点回家还连打几个电话,甚至出门去找。 “倒没有,他晚上不回家是常有的事。”甘方距别过头,斜眼,似乎有些不爽,也不知道为什么。 看出齐宏宇二人有些纳闷,甘父解释说:“平常我们才懒得管他,但那天不一样,他带着杏儿呢!杏儿是个好姑娘,家教严,就这么被他带走了,大晚上都不回去,人家里要有意见。” “原来如此。”齐宏宇恍然,随后看向甘方距:“你去找他,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甘方距摇头说:“我骑摩托过去,路上摔了跤,昏了过去,还是老汉找到的我,那会天都亮了,骑过来的摩托也不知所踪。” “摩托不见了?”齐宏宇追问,因为甘方圆的摩托也不见了。 甘方距有些纠结,但还是点点头。 石羡玉开口:“之前为什么没和说过这事?” 他别过头:“那天晚上我也喝了点酒,所以才摔了……这算酒驾,老汉怕我被处理,就没说这事,也没敢去医院,自己在家休养了一星期。” 讲完后他略一顿,又继续说:“现在阿圆都死了,我也不想再瞒,处罚就处罚吧,只要能把凶手抓住。” 齐宏宇便说:“你们还有什么隐瞒的?最好一五一十都交代清楚了,否则的话……” 石羡玉想抬手扶额,哪有这么和受害者家属说话的? 好在三人都不太介意,甘方距摇头说:“就这事,别的没有了。” 一直哭哭啼啼的甘母也终于开口:“一晚上阿圆都没回来,我就知道肯定出事了,让你也去找找,你就不去,你就不去,非要睡觉,这下好啦!” 说完她抬手就要打自己的丈夫。 甘父过意不去,老实道歉,柔声宽慰,但没什么效果,他很快也恼了,骂道:“好了!你还要无理取闹到什么时候!烦不烦啊!” 她不服气,两人就这么旁若无人的扭打起来,石羡玉和齐宏宇赶紧制止,把两人拉开,但他们还在隔空骂着,最后相互置气,都跑上楼了。 甘方距一脸无奈,赶紧收拾茶几,擦掉被碰翻的茶水。他手脚倒是麻利,很快就重新涮好杯倒上茶,才说:“警官,让你们看笑话了,他俩就这样,这大半个月都闹了无数次了。” 齐宏宇是有些无语,所以他不喜欢接触家属,不论是嫌疑人的还是受害人的,这样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让他很头疼。 石羡玉更不舒服,好好的整理半天衣服,才重新坐回沙发上去。不过比起之前已经进步的太多了,不久前,他还是人稍多就往角落里躲的主儿,上个案子都能主动拉着齐宏宇往上赶,很不容易了。 当天晚上的情况,甘方距知道的确实不多,于是齐宏宇换了个方向:“你和你弟关系怎么样?” “挺好的,怎么了?”甘方距有些纳闷。 “那你还算比较了解他吧?” 甘方距斟酌两秒,点头:“至少比我爸妈了解,他平日里有什么事也爱和我说,不怎么和爸妈讲。” 齐宏宇立刻问:“那就好。他有和你说过些比较特别的事么?比如,和谁闹矛盾了?跟谁结仇了?” “说是说过,但村里头什么事都瞒不住,他不说我也能知道。”甘方距回答道:“他跟我讲起这些事的时候,更多是在发泄吧,在我这骂人,说谁谁谁啷个他了。” 讲完,他端起杯子抿了口茶,润润嗓子,才接着说:“警察同志,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当时派出所的也问过,阿圆失踪前真没和人结仇,倒是超过一架,但也都是再往前好几天还是十来天的事了。” …… 很快,齐石俩离开甘方圆家,上了车。 齐宏宇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吐槽:“以后再信你的话老子就是狗。” 石羡玉:??? “说好的我只负责问话,出了岔子你解决呢?”齐宏宇继续吐槽:“人都要打起来了你还搁那坐着。你要早点制止不就没后边的事了吗?” “啧,你说这啊。”石羡玉点根烟,说:“我盯着甘方距呢,你没见他全程都没起身,老神在在的坐咱对面吗?” “这么一说还真是……感觉他态度好像有点不对劲儿。” 石羡玉又把车内空调打开降温,同时翻开笔记本,回顾访问的一幕幕,齐宏宇就静静的等着他开口。 一两分钟过去,他便将笔记本合上,说:“还有件事儿,挺奇怪。甘方距去找弟弟,摔了一跤还昏过去了,但家里闭口不谈,夫妻俩都只说甘方圆的事儿,对甘方距有点漠不关心。” “是有这种感觉。”齐宏宇问:“他们和甘方距的关系不太好么?” “不太好恐怕也说不上,可能是偏爱弟弟吧?”石羡玉说:“时间久了,甘方距难免有怨言。” 略一顿,他又问:“先不急着回去了,就在附近走访下吧?” “印证什么?”齐宏宇反问。 “甘方圆是不是被偏爱。” “好。” …… “他们家啊?对对对,老大从小都不得宠,老二就宠的跟宝似的,我们都看不过眼。” …… “常宁家偏爱小的?还怎么说错,是这样。他们啊,二十多年前跑到新安打工了,留着阿距给老人家带。” …… “常宁?对,他们出去打工了,还在新安生了小的,带在身边。偏爱?那肯定的嘛,谁看不出来?” …… “我其实更喜欢阿距,老实本分,懂事沉稳,哪像阿圆,被宠的无法无天的,总是惹事,都被宠进牢里了还不知道改,这下好啦,命都没了。” …… “他们家是有点,每次过年回来,头几天很宠阿距的,但过了那阵子后就还是明显偏心,给阿距的本来就不太多,阿圆还要抢,他们还让阿距让着点弟弟,我们都看不过眼了。” …… “其实我理解常宁,人嘛,本来就容易偏爱小的,更别说阿圆是自己拉扯大的,感情深很正常,但他们也太过了,我都心疼阿距。” …… “阿距挺争气的,考上了名牌大学,可惜咯,好好的城市不待,回老家办什么农家乐,胡闹嘛这不是?” …… “他们啊,六七年前回来的,阿圆坐了牢,阿距又回家办了农家乐,他们就一块回来了。要说阿距是真的孝顺,赚了点钱都给爸妈起房子。” …… “坐牢时?看呐,他们每个月都要去探监,还不止一次,一家三口一块去的。” …… 中午,齐石二人回到车上,一边吃着泡面,一边整理线索。 石羡玉当先说:“基本能确定,甘常宁——就是甘方距兄弟俩的父亲,他们夫妇确实相当偏心,甘方距心里恐怕怨气不小。” 齐宏宇点头,又说:“还有件事,不知道你发现没有?” “噢?”石羡玉琢磨一阵后,问:“你是话说,周围人都一股脑的帮甘方距说话?” “对。”齐宏宇打个响指表示认同,并补充说道:“在访问的时候,我就觉得他们说的话奇奇怪怪,不像正常老乡会说的,倾向性太明显了,态度也太鲜明了。” “是啊,”石羡玉也说道:“正常乡亲,八卦是真八卦,但除非关系真的好的,不然哪会这么关心别人家?” 齐宏宇说:“真要关系好,他们说的话也就不会这么明显的倾向甘方距,抨击甘常宁了。” “没错。”石羡玉点头,接着又纳闷起来:“但……问题是有问题,可这个问题意味着什么呢?” “这么多人态度一致且鲜明,只能证明有人刻意引导过他们的看法。”齐宏宇说:“是甘方距吧?” 石羡玉若有所思。 “或许,他只是心里不平衡,”齐宏宇又说:“所以他想发动乡亲们一块给父母施加压力,让他们公平点儿,但恐怕失败了。” “然后呢?”石羡玉脑洞大开:“他就开始嫉恨起来?” 齐宏宇斜了他一眼:“你果然在怀疑甘方距。” “你不也是?”石羡玉把两人吃完的泡面桶扔进垃圾袋,同时说:“不然我们走访这一上午干啥子?” 说完,石羡玉又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他的?” “倒也不能说是怀疑,开始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齐宏宇道:“半夜去找人,把自己摔了,天亮才被发现,不敢去医院,自己在家休养,当时向派出所隐瞒了这事,心里可能对弟弟,对父母有怨气…… 这些多少能算疑点,目前没有特别好的方向,不妨查查看。结果问了两三家,发现他们的态度也不大对劲之后,就开始怀疑他了。” 说完,可能是怕石羡玉没明白自己的意思,齐宏宇又补充说:“如果他真的曾经尝试过引导乡亲们对他一家子的看法,那说明他对家里的怨气要比表现出来的深重的多。” 石羡玉延伸道:“重到可能借着酒劲儿杀人。” “可还是有很多疑点说不通。”齐宏宇姿态不再放松,整个人都严肃了起来,说:“就算他是甘方圆的哥哥,能让甘方圆毫无防备下被他打晕制服,但也没可能让甘杏儿配合他,把摩托车处理了,把俩受害人带上山。” 石羡玉摊手:“不管凶手是谁,这都是个疑点。” “除非甘杏儿是同伙。”齐宏宇接话说:“所以这个人,还得和甘杏儿有联系、接触,以具备让甘杏儿和他‘搭伙’的基本条件。” “还有,”石羡玉接着他的话说:“目前,几乎所有人都告诉我们,甘杏儿家教相当严,不能夜不归宿。你尸检也证明了,她除了死前那一次之外,并未与人发生过关系……” 齐宏宇懂他的意思:“这样的姑娘,忽然跟着甘方圆在他朋友家喝酒打牌到深夜,本就有问题。” 正文 第100章 错误 石羡玉沉声道:“甘方距具备这样的条件。” 话一出口,两人都沉默下来,脸色更加严肃。 几秒后,他俩异口同声道:“可没有证据。” 同时眨眨眼,又异口同声说:“试探试探?” “得,”齐宏宇下车:“走吧!不过再此之前,我想再和甘常宁聊聊。” “一起。”石羡玉道,想了想,又补充说:“不过别抱太大的期望。仅仅只是因为这点怨气而杀害亲兄弟,还是有点牵强,我看甘方距也不像是心理扭曲的人。” “我知道。”齐宏宇说:“只是试试嘛,真要是他,案子破了。要不是他也正常,再从头查过呗。” …… 这回,他们俩没再上门,而是选择把人喊出来。 也没直接喊甘方距,而是先把喊了甘常宁。 他瞧着有些不太好意思,开口就说:“抱歉啊警官,今早让你们看笑话了,实在是……” “没事,家里发生这种事,谁都不想的,可以理解。”石羡玉摇头,说:“上午问题没问完,现在想再补充点儿,你这边方便吗?” “当然,当然方便,”甘常宁赶紧说道:“你们为了我儿子的案子到处跑到处问,我这做老汉的哪里能不方便呢,你们尽管问。” 石羡玉早已打好腹稿,当即便问:“今早,听你大儿子说,派出所这边同事查案的时候,是你不让他说实话的?” “不是,其实是他,”甘常宁摇头:“我和我老婆当时哪里想那么多啊,把阿圆找回来才是最要紧的,但他说自己酒驾了,这是重罪……我们什么也不懂,但他一直祝福我们千万别说这事,我和我老婆只能答应了。” 石羡玉若有所思。 醉驾肇事的罪责确实不小,甚至醉驾、酒驾本身查的也很严,但总觉得甘方距的反应还是有些过了。 更别说,兄弟俩都酒驾,说明他们打心底里就没把酒后开摩托当回事儿。 心里过了这些念头,石羡玉脸上仍旧如常,若无其事的问:“这样啊,他摔的厉害不?” “挺厉害的吧?不过没什么事儿,他身子骨硬朗,几天就好了。” 摔得厉不厉害都不清楚么? 石羡玉暗想,然后接着问道:“据调查,出事前甘方圆和甘杏儿已经谈了三个月了?” “是啊,”甘常宁连连点头:“她还来家里坐过好几次了,我们很满意这女娃儿,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很快就会结婚,可惜……唉。” 说着他双眼又红了,忍不住抬手抹抹眼角。 “听说你们以前在外头打工?”石羡玉又抛出一个问题。 “嗯,去了新安。” “把甘方距留下了?” “没办法,太远了,而且我们也吃不准能不能在那边站稳脚跟,没法带上阿距,只能交给家里老人带。” “甘方圆就是在新安生的吧?” “对的。那会儿我们已经站稳脚跟了,想把阿距接过来,结果我老婆又怀了孕,担心两个人照顾不过来,而且阿距都在老家这么多年了,带过去说不定还不习惯。” “那后来为什么没把甘方距带到身边呢?” “他年纪都大了,老家和新安学的东西完全不一样,带过去了他肯定跟不上,为了他好,还是算了吧。” 说到这儿,甘常宁又有些感慨:“我知道小时候是对阿距少了点陪伴,但也多亏这样,否则阿距到了新安,能不能学好,能不能考上名牌大学就真的说不准了。” 石羡玉沉默几秒,才接着问:“我们走访了街坊邻居,都说你们家太偏爱小儿子,有这回事吗?” “没有的事。他们懂个球?不同的娃儿,就要用不同的办法去养。 你们自己看嘛,我家两个娃儿,阿距考上了名牌大学,回家办农家乐也办的挺好,赚了不少钱。阿圆虽说之前做错了事,但出来后也很好啊,两个儿子都很成功的嘛!” “你们就不怕甘方距有意见么?” “哪里有什么意见?阿距从小就乖,就懂事,对他弟弟好着呢!再说了,长兄如父,他让这弟弟点怎么了?” 甘常宁说着竟激动起来了,拉拉自己衣袖,继续说道:“嘿,说起这事儿我就来气,就三四年前,阿圆刚出来,本来说给他接风洗尘,摆了席喊家里人来吃酒,他们好咯,吃着吃着说我太偏爱阿圆,委屈了阿距…… 真的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阿距都不觉得委屈,他们反而帮着委屈上了,这算什么事嘛?” 石羡玉心中恍然,甘方距果然暗地里引导过“舆情”,甚至推动“舆情”向家里人施压,但失败了。 “甘方距见过甘杏儿的吧?”石羡玉又问。 “见过啊,见过好多次。”甘常宁点头说:“我们一家子都很喜欢杏儿,对她很满意。” “房子听说是甘方距起的?” “是啊,花了不少钱呢,盖的这么大,这娃儿也是有心了。”甘常宁说,接着话锋一转:“阿圆也是厉害,这房子本来只是大,但阿圆一接手,弄成了这样,你们瞧瞧这本事。” 石羡玉接连又问了好几个问题,甘常宁一一回答。因为问的没什么逻辑,就像是想到什么问什么似的,甘常宁也没察觉到什么。 问话持续了大概二十来分钟,石羡玉便让甘常宁回去,并拜托他把甘方距喊过来。 借着这个空档,石羡玉侧目看了齐宏宇一眼,他摊手,没说什么。 几分钟后,甘方距走来。 这回轮到石羡玉拿本子记录,齐宏宇走上前负责问话。 递给甘方距一根从石羡玉那要来的烟,齐宏宇开口,用唠嗑的语气说:“附近的村民们和我俩说了你的事儿。这些年,倒是委屈你了。” “什么?”甘方距愣住,没反应过来。 “父母总是偏爱弟弟,很委屈吧?” 甘方距沉默了。 过片刻,他才轻叹口气,说:“都过去了。” “恐怕你心里没那么容易过去。” “我理解他们。”甘方距又说道:“毕竟我不在他们身边长大,感情没那么深也很正常。” “心里不太平衡?” 甘方距又沉默几秒,点头:“要说没感觉你们肯定不信。多少有些不平衡吧,但又有什么办法?” “是啊,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做的不对,不地道,让你受委屈了,但他们却觉得自己对娃儿的教育相当成功,还沾沾自喜。” “他们就那个样儿。”甘方距别过头去。 “可你也不能因此就干出这种事儿。”齐宏宇声音忽然严肃起来。 “嗯?”甘方距皱眉:“我做什么了?” “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齐宏宇冷笑:“你也太小瞧我们了吧?” “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甘方距后退一步,声音也冷下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甘方圆出狱的时候,亲友忽然谴责起你的父母,是你授意的吧?” 甘方距再次沉默。 几秒后,他竟点头承认了:“是我,但我也没想过他们竟然会在那种场合一块儿谴责我爸妈…… 我只是在他们面前抱怨了几句,希望借他们的嘴提醒提醒我爸妈,我也是他们儿子,我也需要被关心…… 我真没想到,有人忽然在酒席上说这事,更没想到说着说着大家就都指责起我爸妈来了,弄的很不愉快。 那时候我的心情很复杂,一是盼了那么久,抱怨了那么多回,终于有人愿意对我爸妈说出这种话了;但另一方面,在这种情景下说,未免太过扫兴,怕是会起反效果。 果不其然呗,之后我更加不受待见了,而且就像你们说的,我爸妈还很骄傲,觉得自己没有错,就该这样教育我们兄弟俩。”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甘方距长呼口气,同时丢掉烟头踩灭,这才看向齐宏宇:“这些话我憋了挺多年,说出来,心情舒服多了。 我知道我做的不太对,可我又有什么错呢?我只是想像个正常人家的儿子一样,也被爸妈重视、关心而已。可能我这么大年纪了还盼着这些,有些太幼稚了吧。都这么大年纪了,过好自己日子就行了呗,管那么多干嘛。” 齐宏宇微微沉默。 感情他们猜错了。 但也没全错,村民们对他们家的评价之所以高度一致,且带有非常浓烈的感情倾向,确实是甘方距从中引导的结果。 再看甘方距淡定的模样,齐宏宇一时之间也摸不准他和甘方圆、甘杏儿的死有没有关联。 他决定进一步试探,便道:“抱歉,扯远了,回归正题吧。我们在甘杏儿体内提取到了一份不属于她的体液。” 甘方距挑眉:“然后呢?锁定凶手了吗?” 齐宏宇摇头说:“单单一份体液,没有参照,不足以直接锁定凶手。不过快了。” “行,”甘方距长呼口气,说:“辛苦你们了,真要找到凶手,阿圆也能瞑目。” “在此之前,我需要提取一份你的DNA。” “什么?”甘方距微愣:“要我的……得,警官,你们怀疑我是吧?” 石羡玉看了齐宏宇一眼,这家伙搞什么鬼?说好的试探,这货直接上来就亮匕首啊。 齐宏宇直接点头:“对的,怀疑你。或者说,我们怀疑任何对甘方圆、甘杏儿心怀不满的人。” 甘方距皱眉辩解:“我不满的是我爸妈,对我弟弟弟妹能有什么不满?” 齐宏宇不说话,只是盯着他。 “得,我怎么说你们都不信是吧?成,我配合你们,要我怎么做?” 继续奋笔疾书的石羡玉手上一顿。 这么淡定? 他们猜错了? 猜错倒也正常,本就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毕竟是亲兄弟,即使心怀不满也未必真会起杀人动机。更何况,就算起了动机,真正付出行动的也仅仅只是少数。 行动必然有动机,但动机未必付出行动,这个逻辑不能颠倒。 齐宏宇说:“需要你的指尖血。” 甘方距直接抬起手。 齐宏宇又说道:“东西放在派出所,没带,麻烦你跟我们回去一趟吧。” “可以。” …… 派出所。 目送甘方距离开,石羡玉才说:“师兄,你咋回事儿?哪有你这么试探人的?直接上来就说我怀疑你,你配合我取证?” “不然呢?”齐宏宇抬手抱臂,说:“既然他这么淡定,那我就直接放出杀招,抛出DNA来,他要愿意配合最好,他要不愿意配合……哪怕他理由再正当再充分,我觉得他也是心虚。” “心虚又能拿他怎么样?我们又没有证据。” “不怎么样……但我们现在是查案,不是顶罪。”齐宏宇平静的说:“方向最重要,证据什么的,都是后续才要注意的工作。” “得,”石羡玉说:“听别人说你不太守规矩我还不信,今儿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之前要强制解剖尸体的时候你不就见识到了吗?” 石羡玉无言,只得岔开话题:“不管怎么说,这下基本能排除甘方距的嫌疑了,咱们确实查错了方向。好在耽搁的只是我俩的时间,其他兄弟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齐宏宇嗯一声。 想了想,石羡玉又说:“对了……听你之前说的,你一直认定凶手只有一人是么?之前就想问,却总是被打岔。” 齐宏宇没回答。 石羡玉心里咯噔一声:“不是吧你?感情你……麻买劈,这要是多人作案的话,很多疑点就压根不成立了啊,师兄你……” “泥垢了。”齐宏宇忍不住了:“老子只是懒得搭理你这废话。我像是会犯这么低级错误的人么?” “那,依据呢?” “显而易见,”齐宏宇不想解释:“自己动动脑子。” “嘿你这……” 石羡玉还想说些什么,齐宏宇却头也不回的走了。 没办法,石羡玉只能赶紧跟上去。 走没两步,他警务通忽然响了。他本能的想走到一旁接通,但看来电显示后,还是直接开了扩音,同时轻声吐槽道:“赵博这小子怎么会给我打电话?他不一向都直接找你或者仇教导的么?” 话音刚落,就听赵博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出: “石队,有突破!我们锁定嫌疑人了!” 正文 第101章 落网 齐宏宇停下脚步,耳朵抖两抖。 石羡玉看他眼,低头抬手,问道:“具体说说。” “摩托车贼,”赵博的声音传出:“嫌疑人是个摩托车贼。在江阳嘴那边巡逻的兄弟,发现嫌疑人先后拉来两张摩托到车行售卖,其中一张看着还很高端的模样,起了疑心。” 石羡玉了然,卖的两辆摩托,恐怕就是甘方距兄弟的。 但他还是问道:“然后呢?” “那几个兄弟上去问话,结果人拔腿就跑。哪里跑得掉嘛,当场就被抓住了,承认自己偷车的事儿。正好,我们在找受害人遗失的那辆车,那几个兄弟瞧见了通告,发现被卖的其中一辆车就是我们要找的。” 那头略一顿,接着问:“石队,咱现在是让兄弟把人送过来呢,还是咱回去审?” 石羡玉也问:“仇教导那边怎么说?” “他让我问你的意思。” 芜湖,就知道这小子不可能直接来找自己,果然先前就给仇教打过电话了——石羡玉如是想到。 收敛心神,仔细琢磨了下,他又自觉拿不定主意,便看向齐宏宇:“师兄你觉得呢?” “你们搁着踢皮球呢?”齐宏宇翻白眼,半回头说:“押解过来吧,还得让他指认现场和凶器。” “成。”石羡玉回一句,接着低头说:“你都听到了吧?” “听见了。”赵博回应:“那我这就拜托那边的兄弟押解嫌疑人过来。” “辛苦你了。” “没事儿,我活该的。” 石羡玉:??? 这小子有点皮啊! “没有别的吩咐的话,我先挂了?” “嗯。” 收起警务通,石羡玉忍不住吐槽:“这都什么人啊。” 齐宏宇嘴角微扬,心情好了不少,愉悦的说道:“年轻人都这样,不是面对大领导,都没大没小的。” “你就拐着玩儿骂我呗?”石羡玉翻白眼:“少不拿村官当干部嘿我跟你讲。” 玩闹似的互怼两句,二人便去找了仇教导,基本上,大家调查过程中只要自认为有一定的收获,都会先简单的报告到他这边汇总起来,两人想问问除了这个偷车贼外,还有没有别的进展。 结果嘛,自然是一无所获。不过也算不上失望,嫌疑人被逮着,案情算是有了重大突破。 仇教导看起来有些患得患失,问:“石队、小齐,你们说,这个偷车贼真的是凶手吗?会不会他只是恰巧看见停在路上的车,顺手摸走了?” “当然不排除这种可能。”齐宏宇不假思索:“甚至这种可能性很大?” “怎么说?” “动机。”齐宏宇道:“我基本能确定,在本案发生初期,甘杏儿并没有反抗凶手,她很可能在某个层面上与凶手达成了一致,算是同谋。 这种情况下,凶手的作案动机和目标,绝不仅仅只是摩托车这么简单,甘杏儿也不可能看上一辆机车。所以从一开始,我们就没考虑过图财杀人这个方向。” 仇教导大概明白了,试探着问:“也就是说,这偷车贼不是凶手?” “也不好说,可能偷车只是顺便。”齐宏宇道:“或者两人动机上并不一致,各取所需。总之现在在这瞎猜并没什么意义。” 石羡玉点根烟,吐槽:“那你在这说锤子。” 齐宏宇摊手,接着看向仇教导:“领导问话我总不能不回答。” 这下连仇教导也忍不住吐槽起来:“得了吧,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真摊上事了你能老老实实听招呼?” 捏着下巴,齐宏宇一本正经的回答道:“那得看当时的心情。” “找打!”仇教导笑骂:“我七匹狼呢?” …… 中午两点,又有两辆警车驶入天宝镇派出所,偷车的嫌疑人被押到了。 石羡玉立刻喊上齐宏宇,对嫌疑人展开讯问。 一进去,就瞧见如坐针毡的嫌疑人缩在位子上,还没开始审,就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了。 这种人好审。 石羡玉上来就问:“姓名?” “吕……吕为安。” “年龄。” “29。” “住哪儿?” “甘……甘家……甘家寨,流河沟组。” “结婚没有?” “没。” “知道为什么抓你么?” 他咽了口唾沫,眼珠子乱转。 石羡玉抬手在桌子上连叩七八下:“别给我打鬼主意!说话!” “就……偷……偷……偷了辆摩托。”他被吓个激灵,话都讲不利索了,虽然本来也不利索。 石羡玉身子微微前倾,摆出典型的侵犯姿态,沉声问道:“只是偷了辆摩托?” “不,不只,应该说是两辆。” 石羡玉:…… 他是这个意思吗? “还不老实!”石羡玉一巴掌拍在桌上,声音拔高许多:“四号凌晨,三才村回甘家寨的路上,你都干了什么!老实交代!” 吕为安都快哭出来了:“甘方距都跟你们说了些什么啊!” 齐宏宇笔下忽顿,猛地抬头看向吕为安。 石羡玉眼缝也瞪大了些,跟着微微侧目看向齐宏宇,脸上隐约透露出一点点诧异。 甘方距? 这小子跟本案有关系? 先前的淡定,竟全是装的? 回过神来,齐宏宇立刻摸出警务通,给仇教导发条短信,提醒他赶紧带人去把甘方距控制住。 这时吕为安又说:“警官,你们别信那小子的话,他连自己弟弟都坑,他……人真的不是我杀的啊!” “好了!”石羡玉心烦意乱,吼了他一声,双目不再眯着,瞪得滚圆,恶狠狠地说:“别给老子扯!说!怎么回事!” 吕为安被吓住了,缩着脖子扭两圈,才开口说:“半年前,甘方圆买了辆KTM的重机车,很帅很拉风…… 我承认我有点眼红,我从小就喜欢机车,但家境一般,根本买不起,只能搞辆鬼火过过瘾。” “鬼火?”齐宏宇抬头问一句,接着又低下脑袋,边记录边在心里吐槽:鬼火一响,爹妈白养 “是……”吕为安不敢和俩刑警直视,别过头继续说:“为了那辆车,我甚至动了歪心思……真的忍不住啊,梦寐以求的神车就在眼前,还让根本就不会开的甘方圆给糟蹋了,我的心都在滴血。 可能我表现的太明显吧,在我下定决心偷车的时候,竟然让甘方距逮个正着,他还说早看出我想偷车了,又说这车二三十万,起码能让我蹲三年甚至十年的。我当然知道那车的钱,也知道他没骗我,就被他吓住了。” 齐宏宇又看了他一眼,这小子确实猪油蒙了心,这样昂贵的机车,没有靠谱的渠道很难出手,一出手就得被抓,哪里是他这样的小白能碰的。 即使他并不考虑出手,只是单纯的喜欢,那也白搭,偷来了他也根本不敢开出去。 石羡玉则面无表情,目光锐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吕为安没等到新的问话,悄悄回过头瞄了一眼,正好和石羡玉目光对上,吓的赶紧又别过头去,主动继续说:“但甘方距竟然没跟我计较,只说这次放过我,算我欠他一个人情,回头帮他干件事儿就抹过去了。 我当然满口答应啊,至于人情不人情的,大不了回头赖账就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拍了视频……” 说完他又停下,小心翼翼又眼巴巴的看着石羡玉,又看看齐宏宇。 石羡玉终于开口:“然后呢?” “然后,”他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赶紧道:“他一直没再联系过我,我都以为他忘了这事了,直到这个月三号晚上,甘方距问我还想不想要那辆车。 我当然想啊,不然当初也不会脑子一热就跑去偷了,但我也担心是不是有什么陷阱,就问他什么情况。 他当时说,他弟太嚣张了,他想给他弟涨涨教训,跟我搭伙把他那辆车给抢掉……当时真吓了我一跳,抢可不比偷啊,抢辆二十万的车,被逮着了搞不好就得蹲十年,我哪里敢? 但他再三保证,他也出面,绝对不会让我出事,到时候我蒙着脸,他帮我打掩护。而如果我不配合他的话,他就把视频交给派出所。” 石羡玉心中了然,直接说出结果:“你答应了。” “嗯。”吕为安声若细蚊:“我本来就心动,加上他威胁我……” “大点声!没吃饭啊!” “我同意了!”他嗓门果然大起来。 “嚎什么嚎!嚎丧呐!声音小点!” 吕为安:??? 他只得用不轻不重的音量接着说:“四号凌晨,我和甘方距一块来到甘家寨和三才村之间的山上,守在甘方圆回家的必经之路旁边。 我俩远远就听到了那机车美妙的轰鸣,甘方距立刻出面,站在路中央拦下甘方圆,好像骂了他几句,我没听清楚。当时我有点后悔,真的,但我没有退路了,只能冲出来照着甘方圆头顶打了一榔头,他当时就晕了过去。” 说完他又看着石羡玉,等石羡玉问话。 石羡玉吐出两字:“然后?” “然后,甘方距那孙子就搁那装,假意跟我打架,踢了我一脚,然后背着甘方圆,带上甘杏儿跑上山躲着。 我就趁机开上甘方圆的摩托车跑了,再把机车藏起来——我知道有段路没监控,我经常搁那飙车,那边还有栋废弃的老房,机车开始就藏那。 再往后的事我就不清楚了,第四天甘方距才给我打电话,说甘方圆被我打死了,他帮我收了尾,尸体埋在山上,但家人还是报了失踪案,我可能不太安全,让我躲躲,避避风头。 这可把我吓的够呛,赶紧跑去骑上机车,东躲西藏避着监控,兜兜转转跑了一大圈,都躲黔省去了……” 他又停下,看齐宏宇二人的反应,但两人似乎都在思索,没搭理他。 沉默半分钟左右,吕为安越来越不得劲,再次开口说:“我躲的太仓促,没带多少钱,根本生活不下去,就小心的跟家里打听了下风声,发现派出所那边没怎么查了,就想回来。 哪里想到案子竟然发了,我妈打电话跟我说,三才村发现尸体,好像是失踪大半月的甘方圆和甘杏儿的,又把我吓够呛,就想赶紧跑。 但我真的没钱了,油都加不起,这辆机车在我手里也是蒙尘,我纠结再三还是决定卖掉,但又有点舍不得,就干脆先回来,把甘方距那辆车开走卖了,如果能卖个好价钱那就…… 结果那车行老板忒黑心,就出一千块钱,根本不够,没发生活的,我实在没办法,又把KTM开过去准备卖,这次老板更黑,我不想卖了,又被你们的人堵个正着。” 齐宏宇从沉思中挣脱出来,低头一瞧,幸好手够成熟,能自动记录,证词没落下,于是又抬头颇有深意的看了吕为安一眼。 这眼神又把吕为安吓的够呛,他说:“警官,我真的没骗你啊,我都老老实实的招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 询问室门被推开,石羡玉当先走出,将齐宏宇记录的册子轻摔在桌上,拉开椅子坐下,点上根烟,说:“都问清楚了。 仇教导点头,他就在边上旁听,自己又不聋。 “没想到,很多细节跟师兄推测的都大差不离,但方向却大相径庭。”石羡玉吐了口烟雾,又继续说:“所以说,假设做的越多,推演的层级越复杂,结论就往往越离谱,推理还是得建立在证据的基础上。” “你是拐弯抹角的说我不行咯?”齐宏宇斜他一眼。 石羡玉点头:“谁跟我信誓旦旦的说凶手只有一人的来着?” 齐宏宇哼一声:“在山腰行凶的确实只有一人,吕为安。山上行凶的也只有一人,甘方距。根据尸表创伤检查,结合凶手捆绑甘方圆,凌辱甘杏儿,再先后将二人杀害的逻辑,能排除多人同时作案的可能,可我哪猜得到一桩案子还能分段?” 石羡玉套出齐宏宇笃定单人作案的缘由了,心里很满意,但还是说:“你还猜甘杏儿是同伙呢,结果只是被甘方距蒙蔽了而已。” “那我也想不到甘方距操作竟然这么骚啊!” “借口。” “那我走?” “咳咳,开玩笑的。”石羡玉赶紧又道,随后板起脸,看向仇教导,转移话题问:“甘方距抓到了吗?” “嗯。”仇教导点头:“我们到的时候他正和他老汉打架,他老汉想把他扭送过来,被我们抓个正着,这会儿还激动着骂娘呢,半小时没重样了。” “正常。”齐宏宇点点头,山城百姓在骂人上的天赋向来max。 石羡玉来了兴趣,提议说:“看看去?” 正文 第102章 结案与遗书 甘方距还在那边喋喋不休的骂着。 不过话虽然并不重复,可意思其实翻来覆去还是那个意思,无外乎就是觉得不公平,觉得凭什么啥都要让这甘方圆。 听了几分钟后,齐宏宇就能直接捋出真相了——甘方距本只想吓唬吓唬弟弟,给他个教训出口恶气,但到山上后越想越扭曲,便恶向胆边生,把甘方圆绑了,把甘杏儿凌辱了,然后碎尸后抛入化粪池。 但回过神来,他察觉到这里的逻辑不对,山上哪来的凶器、砍刀和绳索,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 凌辱甘杏儿或许是临时起意,但杀人分尸肯定早有预谋。 抛尸化粪池,他确实是冒险了,但他当时扭曲到极致,疯狂的想撒气,于是做了碎尸的举动,又将尸块丢入化粪池中,让他们的尸身被粪便玷污。 这倒也正常,带着仇怨杀人,即使事先计划进行的再细致充分,也容易忽略掉情绪对自己的影响,一上头后难免冒险干出点计划之外的事。 又骂了二十分钟左右,甘方距才累了,停歇下来,颓然的交代了一切。 随后,仇教导便安排人押解他上山,指认案发现场和凶器——凶器与绳索等证物,都被他掩埋在山上。 要不是他觉得不解恨,甘方圆和甘杏儿的尸体也应该被埋在山上。若是如此,本案可能永无重见天日之时。哪怕只拖了十几年甚至几年,案件侦查难度也会直线上升。 但考虑到吕为安这个“猪队友”竟敢开着摩托回来,也不好说,指不定过几天就会被派出所的盯上并抓获,然后他又把甘方距供出来。 事已至此,这些假设都没什么意义了。 石羡玉和齐宏宇落后了大部队几步,边走边聊。然而,高大勤快的齐宏宇气喘吁吁,咸鱼懒散的石羡玉反倒气定神闲。 “妈了个巴子,你这体力怎么这么好?”齐宏宇忍不住吐槽。 “大概是你肾虚吧?”石羡玉用关心的语气说:“你看你,手心都挊出老茧了,手指头都撸破皮了。” 天就这么被聊死了。 几分钟后,齐宏宇转移话题,又问:“话说石队,你不是社恐么?你不是怕生么?怎么我见你这几次案子都很生猛啊?尤其面对嫌疑人,那气势,啧啧啧,凶得很!” “很难理解么?”石羡玉说:“每次审讯的时候,我都把他们假想成杀害我哥的凶手。” 齐宏宇:…… “那你岂不是很难保持冷静?” “也好过开不了口。”石羡玉说道:“而且,一般没有比较大的把握,我也不会主导审讯,都是让小赵来。” 齐宏宇抬头看一眼走在前边的赵博。 然后继续瞎唠嗑,边聊边走。 走着走着,他们都察觉到不对劲了。 甘方距对现场位置应该记得很清楚才对,因为他是分多次转移的受害人的肢体,但现在看他的模样,竟像不确定现场在哪儿了。 或许是他这会儿似乎不敢面对那儿了,又或者抱着别的想法,所以才一直带刑警在山上兜圈。 刑警们也渐渐失去耐心,并发现不对味。 就这时,甘方距似乎也挣扎出来了,抬手一指:“前边一百来米左右,那片茅草地后边,有颗大榕树,就那。” 刑警们立刻一分为二,一部分留在后头押着甘方距继续前进,另一部分则迅速前冲前往现场。 没多久,赵博去而复返,高声吼道:“地方没错,是凶杀现场!” 很快后边的这部分人也到了地方,齐宏宇边平复呼吸,边左右瞧瞧,并第身份证号码次决定回头就加强锻炼身体。 甘方距显然收拾过现场,乍看下去平平无奇,很正常,但对有经验的刑警而言一眼就能发现问题。 有几片泥土存在还算明显的翻过的痕迹,杂草被清空了一片,残留的也有轻微倒伏,那颗大榕树的树干仔细观察也能看到少量树皮不自然剥脱。 不过说是一眼就能发现问题,真要漫山遍野的找还是无异于大海捞针,工作量极大,没有甘方距指认的话,天知道得找到什么时候去。 这时甘方距指着前边的大榕树说:“当时我带着他们‘逃’到这,借口说弟弟脑袋受伤了,不能躺,得站着,要把他绑在树上,弟妹可能太害怕,没看出问题来,同意了,还跟我一块把我弟绑起来的。 然后我就决定要杀人。那弟妹也不能留,否则我就要偿命。想到这,又起了恶念,干脆几巴掌把我弟打醒,当着他的面把弟妹给……” 后边的话他说不出来,支吾半天,才长叹口气:“当时我真的被酒精麻痹了,也被这二十多年来遭遇的不公冲昏了头脑,只想着报复,撒气,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我连自己都害怕。” 齐宏宇冷冷的剜了他一眼。 他又指着榕树下,说:“我把地上的血都翻了一遍,尽可能的把没血的杂草都连根拔起来重新插回土里,然后把工具什么的都埋在了树下。” 张哥立刻上前,小心翼翼的挖掘。 因为土被翻过一次,挺松,挖起来并不费力,不一会儿,就挖出了一根绳子,一柄尖刀,一把剁骨刀,还有个折叠铲。 齐宏宇侧过身来:“当时你带着这么多东西?” “都是提前藏在这的。”甘方距说:“而且分开藏得,绳子放的有点远,弟妹没看到刀,所以没怀疑吧。” “这证明,你做的一切,根本不是临时起意,”齐宏宇声音更冷:“你这是有预谋有计划的杀人,甚至将甘杏儿也涵盖在了其中。” 甘方距沉默。 “我同情你遇到的不公遭遇,理解你因父母偏爱弟弟而产生的不平衡的心理,甚至我可以理解你为此反抗乃至报复,但我无法理解你为此杀人,更遑论将完全无辜的甘杏儿也牵扯进来,还是奸杀!” 甘方距依旧沉默,无言以对。 半晌后,他才平静的说:“没有办法,阿圆向来野,如果因为他不回家我就去找他,我爸妈都会起疑心,除非是他带着甘杏儿出去半夜不归,我才能找到机会,但那样一来,甘杏儿也非死不可。” 这回轮到齐宏宇沉默,但并非无言以对,而是不想再和他多费唇舌。 他却打开了话匣子:“四个月前,我发现吕为安偷车,那时候只是想接吕为安把我爸妈和阿圆打一顿,出口恶气的。 但三个月前,阿圆和杏儿好上以后,脑子里就浮现出了这个计划,而且怎么都抹不掉,甚至念头在脑壳里扎根的原来越深,我就一直等机会,一等,就是三个月。” 说着说着,他又戴上了痛苦面具,表情狰狞起来:“凭什么?就因为他晚出生几年,就能在爸妈身边长大,我就什么都要让着他?说什么都是弟弟还小不懂事,二十岁人了还不懂事吗?我还要让着他吗? 凭什么?甘方圆是他甘常宁,是她刘雪萍的娃儿,我甘方距就不是了? 我TM拼了命的要证明自己,寒窗苦读十二年,考上了重本,就奖我一盘白灼虾!他呢?他甘方圆TM的在新安考上了个垃圾大专,竟然能摆上一天的流水席,请半个寨子的人吃杀猪菜! 我毕业后拼了命的赚钱,几年攒了六十万给他们起一栋全寨数一数二的大房子,得到的就一句我一直这么懂事!他呢?往上抄了个装修图纸,拿我赚的钱请人装修过,就把他们骄傲的吹嘘了三四年! 麻买劈老子上大学自己坐四十多小时的火车去东北,他上大专就全家一块坐飞机送着!老子毕业了全靠自己打拼,他进监狱了他们还心心念念的盼着每个月都要见几面! 老子快三十了!他们也从没关心过我的婚姻大事,虽然我也看不上他们张罗的,他们呢?掏空了我这些年的积蓄给甘方圆物色人,找到了全寨条件数得上的甘杏儿,三个月下来光送礼就花了六万多!” 他越说越激动,把自己在审讯室里埋怨过怒吼过的那些话,又翻出来骂了一遍,一桩桩一件件的控诉着。 不知不觉,他已泪流满面。 齐宏宇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但就像先前说的,他理解甘方距的情感,但无法理解他的行为。 石羡玉的触动似乎更深一些,他好像想到了自己的童年,默默的蹲在角落抽烟。 一根烟抽完,齐宏宇发现了他,并走过去,蹲在他身边:“兄弟,能给我一根么?” 石羡玉把华子递过去。 赵博也过来了,同样蹲在边上,却什么也没说,摸出自己的烟闷闷的抽起来。 …… 傍晚,一行人准备下山。 派出所民警又传来条消息——甘常宁、刘雪萍夫妇,在家中割颈自杀了。 并留下了一封遗书,上边还有一本存折。 齐宏宇心里更堵几分。 下了山,来到甘常宁家的洋楼,齐宏宇穿戴好手套,做了现场勘查。 无搏斗痕迹,创口有大量试切创,血迹无阻挡,基本确定是自杀。小心的提取了指纹、凶器等证物后,齐宏宇拿起存折看了起来,片刻后,又放下,端起遗书。 存折上有着九十多万。 遗书不长,几百个字,上边写着: 阿距。是爸妈对不起你,或许,我们真的错了,很多事情,我们应该跟你说清楚。 首先要承认,我们确实偏爱阿圆,不止因为他是你弟,也不止因为他在我们身边长大,更因为小时候,我们忙工作,他发高烧,发现时已经晚了,送医院住院了五天,差点烧坏脑子,我们对他有愧。 对你也是有愧的,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我们想加倍的对你好,所以每次回家,对你都是有求必应,阿圆要和你抢东西也会被我们打。 但我们知道,阿圆已经被宠坏了,我们担心你也变成这样,所以宠两天,又对你严厉起来。 这些年,你出的这些钱,其实我们一分都没动,都存起来了,而且还把起完房子装完修后,多年打拼下来的积蓄的七成,也都存了进去。这笔钱,等你结婚了,就是你的。 你成年后,我们就不想太干预你了。老汉知道,你是个外柔内刚的娃儿,心里其实很有主见,不需要我们插手,我们能做的就是看你独立成家,然后把你这些年奋斗的成果,加上我们的心意,交到你手上。 我和你妈,从没催过你结婚,因为我们觉得,小时候就没怎么管过你,现在也不配对你指手画脚,你自己拿主意就好,没想到这竟然成了你心里的刺。 很久以前,在新安那边,我和你妈也担心,你们兄弟感情不好怎么办?那会儿有个教授开讲座,我们听了,有个理论很有意思,说付出的越多,感情也就越深,我们琢磨下,觉得很有道理。 一直以来,你的表现,我们也觉得证明了这点,你们兄弟和睦,感情深厚,真是再好不过。 真的没想到…… 儿子,我们错了,错的离谱。兄弟相残,这可能就是报应吧。 我和你妈活不下去了,也没脸再见你,更不敢求你原谅。 对了,作为家属,我们原谅你,这样你就不会被判死刑了吧? 存折里有九十多万,你出狱以后花。你一直很优秀,有这笔钱在,下半辈子,应该能活。 再见了儿子,希望你下辈子,有个好妈妈。 甘常宁。 …… 信上有大量类圆形褶皱,看得出来,甘常宁边写边掉眼泪。 齐宏宇和石羡玉心里更堵。 这对父母,确实不太称职,且固执认死理,上纲上线的说,都可以算“刚愎自用”了,凭着一厢情愿来教育儿子。 结果成了悲剧。 他俩都不知该说什么,于是齐宏宇便默默将遗书放进证物袋中,并拍了照片。 内容可以给甘方距看看,但遗书本身,要等结案后才能给他。 派出所。 看着打印出来的遗书照片,甘方距脸色木然,腮帮子鼓的老高。 他浑身颤抖,两手用力的攥拳,有血从掌心缓缓流出。 齐宏宇拜托仇教看好他,转身离开,走到派出所的小院子里,抬头远眺。 天又黑了。 绵延的群山披上暗影,横亘在远处,似乎堵死了前方的路。 正文 第103章 瓮中之尸 两天后,一行人回到支队。 回到单位已经是傍晚,而齐宏宇的心情不太美妙。 或者说,命案总是夹带着这样那样的负面情绪,所以经验丰富的老刑警往往都会变得麻木,以麻木保护自己,不去接收那些乱七八糟的负面情绪。 齐宏宇并不想变成那样,所以往常他很少接触凶手与当事人家属,顶多只帮忙参谋、分析。 老汉遇害之后,各类案件的参与度倒是直线上升了。 好不容易勉强调整好情绪,瞧瞧也到了下班时间,齐宏宇便打算和仇教打个招呼,回家休息。 忽然想起自己貌似已经没有了家…… 他更加惆怅了。 钓鱼吧! …… 嘉陵江畔,俩钓鱼佬并肩而坐,手上捏着鱼竿,盯着江心。 石羡玉手一抬,一只巴掌大的鲫鱼便从水面飞起,准确的落入他掌心中,随后他麻溜的将鱼钩取下,轻轻一抛,把鱼丢回去。他不爱吃鱼,钓了鱼不带走,就是玩儿。 接连三次中鱼,石羡玉不忙着上饵了,将鱼竿放到一旁,点根烟,他忽的开口问:“对了,小赵今儿怎么没跟着一块过来?” “工作没忙完。”齐宏宇回答道。 他似乎没什么谈兴,回一句后就不说话了,专心致志的钓鱼。 “怎么?”石羡玉吐口烟雾,轻笑着问:“还没从上一桩案子中走出来?不是吧你,好歹也是入警五年的老人了,还这么情绪化呐?” “是啊,”齐宏宇斜了他一眼,闷闷的说:“连你都不如。” “你这话说的。”石羡玉递给他根烟:“来根?” 齐宏宇摇头:“不抽。” “哦,”石羡玉把烟收回去,又从口袋里摸出个U盘:“那这个给你。” “啥玩意儿?”齐宏宇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 把U盘硬塞进他手里,石羡玉才神秘兮兮的说道:“回头找个电脑打开看看就知道了,为了收集到这些东西,可费了我不少心思,电话都不知道打了几百个。” 见他说的郑重,齐宏宇虽然依旧懵,但还是郑重的把盘收了起来,准备回家了好好看看。 旋即又想起自己没有家,整个人都很丧。 石羡玉也懵了:“你就知道U盘里的内容了?” “???”齐宏宇脑门上升起三个问号。 看懂了他的表情,石羡玉更懵:“那你咋这反应?” “不是,”齐宏宇皱眉:“这里头到底啥玩意儿?为什么我知道了就会有这反应?” “你看了就知道了。” “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东西……”齐宏宇撇撇嘴:“不要了,还你。” “你确定?不后悔?” 齐宏宇被他这么一说,还真有些心痒难耐,但又觉得石羡玉没安好心,略作犹豫后,还是重重点头:“嗯!” “不要就算了。”石羡玉一边缓慢的抬起手,一边说:“好不容易收集到了点你爸妈和外公外婆的情报,你竟然不要……” 齐宏宇猛地握拳,将U盘攥在掌心:“你说什么?” “我说话了吗?”石羡玉就势收回手,微笑着反问。 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齐宏宇将U盘放回口袋,思维开始活跃起来。 看出他再没什么心思钓鱼了,石羡玉便站起身:“天气太热了,实在坐不住……回去吧?” “好。”正和齐宏宇心意,他当然没二话,立刻抬杆准备收工。 “我送你回去?” “送我到单位就可以。” “咋?回去加班啊?” “我只能回单位。”齐宏宇说:“忘了么?我家炸了。” 石羡玉动作微顿,随后若无其事的继续收杆。 …… 一周后,石羡玉找到齐宏宇,没头没尾的问:“怎么样?” 齐宏宇有些懵,直到他从口袋里翻出个U盘才反应过来,随后摇摇头说:“信息量挺大,但有价值的情报不多。” “说说看?” 齐宏宇不回答,只盯着他看。 石羡玉被看的心里发毛,忍不住问:“咋了?” “我总觉得你是在套路我。”齐宏宇这才开口,疑神疑鬼的说:“明面上是在动用自己的人脉关系想方设法的帮我忙,但实际上只是拿我当工具人,帮你整理这份繁复冗杂的情报,完了我还得欠你一个人情。” “呃……”石羡玉心虚了,讪讪的笑起来:“怎么会呢,我哪里是这样的人嘛……” “但不管怎么说,谢啦。”齐宏宇嘴角扬起,接着又板起脸,严肃的说:“只能确定两件事。一,我老汉在和我妈结婚之前,跟他们一家全无瓜葛;第二,代瑛之跟我们一家也全无交集。” “果然如此。”石羡玉点头,似乎并不意外。 “但‘基因’将我们几方密切的联系起来,”齐宏宇话锋一转,说:“这不可能是巧合,绝对是人为的。偏偏逻辑上说,民间不可能在基因工程方面走在国家之前。” 石羡玉点头:“俺也一样。” “那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齐宏宇迷茫了:“这段时间,我还想到了我老家那位村支书,和我妈、我姨娘貌似挺熟的齐平路。 我能确定,他的失联一定和我们这帮人背后隐藏的秘密有关,那么,如果我继续追查下去,我会不会也失联了?” “不存在。”石羡玉摆手,笃定的说:“你讲过的,境内不存在这样庞大可怖的犯罪集团存在的土壤。” “那齐平路为什么会失联?”齐宏宇追问:“我和我老汉,还有代瑛之的基因又是怎么回事?你别和我说是巧合,基因层面绝不存在巧合。” “我也想知道啊。”石羡玉长叹:“我们的目标是肃清一切集团性有组织犯罪势力,你们背后藏着的秘密,或者说制造这些谜团的家伙,一定是个非常难啃的骨头,自然也被我们重点关注。” 他这是在变相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个U盘了。 齐宏宇盯着他看了半天,忽然说:“我想加入你们,可否?” “呃,你本来就是我们的一员啊。”石羡玉莫名其妙的说:“全西南片区的公安干警,天然就是这个公开行动的一份子。” 略微一顿,他又接着说:“当然,你要想成为我这样的重要骨干,倒也不是不可以。” 忽略了这家伙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说辞,齐宏宇直接道:“怎么做?” 他发现石羡玉手中的情报远比自己的多,着实心动。 “首先你得有个在政法委当骨干的近亲属。”石羡玉摊手:“你以为这些情报是组织告诉我的?嚯,这些都是我动用人脉关系去查的!” “噢。”齐宏宇没兴趣了。 咚咚咚。 忽然响起敲门声,两人同时回头,就见仇教导推门而入。 “你俩都在?”仇教导有点儿意外,接着又一挑眉,说道:“不是,你俩关着门,在说啥不可告人的事呢?” 齐宏宇翻个白眼,抬手一指正在工作的空调。 “哦。”仇教导其实也就是开个玩笑,不过看起来一点都不好玩。 过了会儿,齐宏宇又问:“又出案子了么?” “这案子大,”仇教导点头:“大的有点离谱,市局都被惊动了,局长亲自督案,总队长直接负责,从各个支队抽调精英组建专案组,务必尽快侦破本案。因为案子发在我们江阳区,所以我们支队是主力。” 略一顿,他又撇撇嘴:“就知道你俩肯定没看OA上的通知,果然被我给猜中了。” 齐宏宇赶紧将自己的证书插入电脑里,登录OA平台。 扫一眼,他就惊呆了:“啥子?二十一具尸骸?” 仇教导颔首:“简单说,有游客报案称在山上发现了八个诡异的大水缸,水缸看上去很有些年头了,上边爬满了青苔,结合当时的环境,很有恐怖片的味道。” 齐宏宇抬头看一眼仇教,懒得听他长篇大论的讲述,自己快速浏览起通知公告。 但发现公告上内容相当少,只好又竖起耳朵继续听。 “这帮人也是胆子大,加上好奇心重,没忍住打开水缸看了眼,结果发现里头放着一堆尸骸,已完全白骨化,骨头上边同样长满了青苔,绿油油的,里头还有半缸水。” 他们吓得够呛,本想立刻报警,但山上又没信号。惊慌失措的下了山,他们赶紧打了报警电话,附近派出所的同志到山上展开调查,大致数了下,发现共有二十一具尸骸,也即至少二十一人遇害。” “怪不得。”石羡玉猛吸一口烟,接着说:“二十一人遇害,别说市局,全国都得震惊。” 说话时,有烟雾从他鼻子嘴巴里冒出来。 仇教导则拍拍齐宏宇的肩膀,问道:“小齐你说,完全白骨化大概要多长时间来着?” “不好说,不同环境下需要的时间都不一样,而且差距挺大。”齐宏宇转过身来,说道:“相对高温、空气流通情况好、微生物及各种腐食性的动物、虫蝇较多,那么最快三个多月就可以完成这一过程。” “放在水缸里,而且上了盖,缸里有水。”仇教导补充了几个条件,然后问道:“这样的情况下,以我们山城普遍高温高湿的环境,大概要多久?” “盖的密封性应该一般,虫蝇可以出入。”齐宏宇边想边说:“甚至体型小一点的动物应该也可以进去,所以这个条件没什么实际意义。” 仇教导捏着下巴:“也就是说,最快三个月可以完成完全白骨化?” “差不多。”齐宏宇道:“但不考虑最快的话,就你描述的环境,一般四五个月,至多不超过半年,也可以达成。” 石羡玉掐灭烟头,接过话说:“不管怎么说,距今至少都有几十天了。加上尸体完全白骨化,许多特征都没法再辨认,所以本案我建议先从死者身份着手展开。查查近半年来的失踪案件记录吧。” “可以。”仇教导颔首。 齐宏宇抬腕瞧瞧时间,又转回身看看通知,忽然问:“话说,我们不用去报道吗?就坐在这讨论案子?” “卧槽忘记了!”仇教导猛地起身:“走走走!咱们这就出发!带上点行李啊,可能要在那儿住一阵子。” 齐宏宇点点头。 本案案发地点,位于江阳区最东边,和渝阳区接壤,与巴音区隔江相望,再往后退些,则和长南区挨着,比之先前去的天宝镇还要再远几公里,严格来说已出了都市圈的范围,群山绵延,可供居住利用的地并不多。 不过山城地无三尺平,本就是硬生生在大山之中开凿出来的都市,这片区域仅仅也只是未被开发罢了。 不过什么时候能开发到这儿就不好说了。 齐宏宇并没有去过那儿,心下也有些纳闷,这种大山之中也有游客? 又不是什么名山大川或者热门景点,发现尸骸的荒山连个名字都没有,这帮人吃饱了撑得么? 通知上说,各刑侦支队被抽调人员直接到案发现场附近集合,于是齐宏宇等人收拾好东西后便直接出发。 上车前集合时,齐宏宇左右看了几眼,心中了然。 他所熟悉的人都在,看样子,江阳支队的精英绝大多数都出动了。 仇教导除外,他不是精英。 一个多小时候,车队抵达现场,其余各单位离得更远些,估计还得一会儿才能过来。 望着边上的警戒线,守在警戒线边的民警,不远处的报案人,以及几米之外的大水缸,齐宏宇心念一动。 等锤子等,先看看现场收集收集线索再说! 他如是想到,便提起勘察箱,直接跨过警戒线,走到水缸边上。 派出所民警互相对视,没拦着。 “小齐……!”仇教导本能的喊一声,随后又反应过来,喊他干啥啊。 抵达现场直接查啊,等啥子等?领导没来工作都不能展开了吗? 暗骂句惯性思维害死人,他又侧目看向袁国安。 犹豫两秒,袁国安一扬下巴:“自由展开调查。” 这时齐宏宇已经捧起了一颗颅骨,跟着双眼微微一眯。 经验告诉他,这骨头,绝对有好几年了。 几年前的命案,调查难度比预想中更高几分。 正文 第104章 旧案 又过了半个钟,市局、总队及其余被抽调的主城区支队精英也先后抵达。他们人数倒是不太多,每个单位只抽了大概三五人。总队抽调的多些,有十来个。 大多数齐宏宇都眼熟,诸如蔡臻、凃欣欣等。 他们来了之后,看见江阳支队的刑警们已经在干活了,也没多说,直接也投入到工作中。 只是人数太多了,现场这么一点点地方,有点摆不开。 警力冗余了。 “六七十个精英查这桩案子……”齐宏宇瞧瞧打量了下周围人,不由得发起愁。 这么多警力堆下来,表明了市局的决心,肯定是要限期破案了。 虽然不会把期限直接摆出来,但他们要两三天内破不了案子,肯定没好果子吃。 完全白骨化的尸体,要在短期内破案,还真…… 正胡思乱想着,就见刚上任不久,肩上扛着国徽的副总级大佬也来到了现场。 大家纷纷停下动作看着他,于是只听他高声说道:“同志们,你们都是本系统的精英,多的我不讲,就提三个要求。” 齐宏宇暗叫糟,这是要在近四十度高温下长篇大论的节奏。 他干脆不想这些,把注意力投到案子上。 白骨化的尸体,想想就觉得棘手,他感受到了挑战,但同样也被激发起了斗志。 然而,心还没飞到身前的水缸里,就听大佬只说: “第一,注意自身安全,谨防毒虫毒蛇及中暑中毒;第二,严禁在现场点火吸烟,杜绝山林起火风险;第三,请同志们竭尽全力,尽快破案!行了,不打扰大家,尽管放开手脚工作吧。” 齐宏宇眨眨眼睛。 这一届的大佬们都这么好带……呸,都这么给力的吗? 仇教导不必多说,梦寐以求的领导类型;袁队也是难得的话不多实干派的头儿,现在这位在笔记上超过无数次,但严格讲还是第一回近距离见面的大佬竟也…… 爽! 他眉头都展开了,继续投入到工作中。 同样只抄过名字没怎么见过面的总队长陪同大佬下山,大佬过来表表决心鼓舞鼓舞士气就够了,后续工作没必要当真跟进。 原先都不是公安系统的,懂个球的破案。 神出鬼没的石羡玉不知何时摸过来,站在齐宏宇背后说:“你抱着这颗颅骨看了半天了,有啥发现吗?” 齐宏宇已经习惯了,这次没被吓到。 他真·抱头转身,面朝石羡玉,抬手指了指颅骨顶部,说道:“这颗颅骨损伤相当严重,你看看,顶骨大面积凹陷性骨折,损伤甚至蔓延到了额骨、枕骨和两侧颞骨上。 骨头都伤成这样,里边的脑组织就更不用说了,指不定就成了浆糊,当场脑浆就流一地,根本没得治。” 石羡玉盯着看了几眼。 说实话,他没看出什么来,颅骨被苔藓覆盖的太“严密”了,也只有像齐宏宇这样经验丰富的老资历,才能不受影响。 于是他干脆直接问:“能推测出作案工具吗?会不会是被铁锤砸的?” “有可能,但这铁锤得很重,凶手力气也极大。”齐宏宇说,然后指了指水缸里剩下的尸骸,说: “但考虑到躯干骨也多处骨折甚至粉碎性骨折,我更倾向于是受到撞击、高坠、坍塌或爆炸之类的伤害,除非凶手变态到用铁锤把死者全身上下都砸一遍。” “撞击……”石羡玉思考起来,边想边说:“是车祸吗?这么大的车祸基本没可能瞒过去,而这些人遇害许久了,可以排除。那么是高坠?或者什么东西坍塌了?爆炸?” “我给你总结一下吧,”齐宏宇听到他的嘀咕,表情严肃起来,说:“我怀疑是事故,安全生产事故。” 石羡玉瞳孔扩大:“那可是天大的事儿,大佬们说不定都要被约谈!” “嘘!”齐宏宇赶紧说:“噤声!” 石羡玉了然,轻轻点头。 随后,齐宏宇和其他几名法医合作,将一小片区域的杂草清空,铺上一层薄膜,将水缸里的尸骸一一取出摆好。 八个水缸,二十一具尸骸,分布并不均匀,多的水缸里有四五具绿油油的白骨,少的水缸里仅有一具。 而且这些尸骸并不匹配,有的水缸里多了些许手骨脚骨,有的则少了些部位。 将尸骸全部取出,大致看了下,发现尸骸倒是都完整了,不多不少,但这些骸骨明显都被打乱,还得按照个体拼接起来才行。 这工作量无疑极大,甚至现目前无法展开。骸骨不比尸体,甚至往往需要用考古学方法来展开现场勘验。如果不借助实验室手段的话,许多特征无法凭借肉眼直接看出,也就无法区分个体。 众法医商议一番,最终决定,先将颅骨、盆骨及股骨专门取出,剩下的回头再说。 颅骨和骨盆可用于判断死者的年龄、性别,其中牙齿甚至可能体现出部分死者的死因、生活环境、生活习惯等。 比如玫瑰齿现象,比如爱嚼槟榔或嗑瓜子造成的牙齿非正常磨损,常年抽烟、吸毒、饮酒、饮用碳酸饮料在牙齿上留下的痕迹等。 股骨则可用回归方程大致判断受害人身高,偶有误差但往往出入不大。 痕检方面的精英则重点对水缸展开侦查。 侦查组的刑警,部分下山在附近召开走访,部分向报案人及派出所民警询问大致情况,还有部分则联系各自所在单位,筛查出最近几个月的失踪人员名单。 袁队负责指挥,仇教导等各支队中干协助,不过他们基本没插手工作,让刑警们自由行动。 不一会儿,总队长领着派出所几名民警回来,带来几箱盐汽水和酸梅汤,让众刑警消消暑。 人文关怀做的还不赖。 一个来小时候,三名法医聚在一块,讨论案情。 齐宏宇率先开口:“二十一具尸骸,除了两名受害人为女性之外,其余的都是男性,遇害时的年龄初步判断二十五到四十五岁不等,身高一米五五到一米八三之间,大多都有多年吸烟史,没发现其他更多共同特征。” 凃欣欣补充:“其中两名女性,一人二十五岁左右,另一人三十上下,身高不高,年轻的一米五五,年龄大些的一米六二。” 来自渝阳区的法医说:“现场发现少量衣物及布帛碎片。损坏成这样,死亡时间恐怕得以年为单位计算了。” 齐宏宇又说:“绝大多数受害人,周身骨骼损伤严重……我倾向于两种可能,一是爆炸,而是某处空间坍塌。” 渝阳区的法医轻轻点头,表示认可齐宏宇的判断,并说:“矿难,或者施工中的建筑坍塌。” 凃欣欣有些纳闷:“附近有矿么?” 齐宏宇仔细想了许久,摇头:“应该没有。山城的矿藏,大多在各个区县当中,主城区都市圈范围内即使有也不被允许挖掘开发。” “那……”凃欣欣蹙眉,疑惑的说:“附近显然也不会有建筑工程之类的,农家乡镇盖房子,一般也就几个人一砖一瓦慢慢搭建起来,还都是乡里乡亲的,真要出了事,根本瞒不过去。” 略一顿,她指着满地尸骸:“所以这些死者哪里来的?总不能是从别地拉个几十公里送过来的吧?” 齐宏宇沉默。 片刻后,他摇摇头:“先不说这个。我觉得,两名女性受害人的情况,值得我们更加注意些。不同于其他尸骸,她们的骸骨上并未见明显伤痕,只年龄稍大者左第六肋有一线性骨折,她二人的死因应当不同于其他人。” “没错,”渝阳区的法医也说:“如果说其他人可能死于施工事故或矿难的话,那她二人,可能是被蓄意谋害的。当然,也不排除窒息而死的可能,即使未见玫瑰齿现象。” “我记得玫瑰齿现象往往见于扼颈、捂面、压迫等机械性窒息死的受害人身上。”凃欣欣说道:“如果是因空间密闭导致缺氧死亡,不出现玫瑰齿现象也很正常吧?” 齐宏宇摇头:“最新的调查研究表明,玫瑰齿现象出现与否只与牙龈粘膜毛细血管及牙髓血管是否破裂有关。 而导致其破裂出血的原因很多,不仅仅只有窒息,且窒息也未必会导致毛细血管破裂,所以玫瑰齿现象,虽多见于窒息死的案件中,但此现象其实与死因没有直接、闭环的因果关系,不能单独作为鉴定死因的依据。” “这样啊。”凃欣欣若有所思。 正这时,袁队忽然出声,招呼大家过来一趟。 众人便暂且放下手中的活,聚在一块看向袁队。 就见袁队面无表情,说道:“刚刚,支队传回一则消息,关于本案的。” 齐宏宇提起精神,看向他。 他说:“大概九年前,总队破获了一起特大诱拐、诈骗、杀人案件,捣毁一诱骗诱拐打工人、流浪汉至煤矿打工后,伪造局部小范围矿难将受害人杀害并冒充受害人家属骗取赔款的非法犯罪团伙。” 这话一出,众刑警立马炸了锅,不由得纷纷议论起来。 他们大多都知道这桩案子,或者听说过类似的案件,且最近又有相似团伙模仿作案的新闻。 难不成让他们又碰到一起? 就听袁队继续说:“该团伙成员共七名,其中三人获死,一人死缓,一人无期,一人十五年,一人十二年。获刑十二年的那位,已于去年出狱,十五年的刑期也不长了。” 齐宏宇眯眼,袁队说起这事,是怀疑该犯出狱后重操旧业,再次作案么? 然而袁队话锋一转:“当年案件,遇害者十九人,尸骸就藏在这座山上,这八个水缸当中。” “什么?”仇教导没忍住,高声质问:“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查的这桩案子,实际上就是九年前的特大命案?” 齐宏宇则察觉不对。 一来,当年案子已经破了,尸骸为什么还在水缸里泡着?二来,当年遇害十九人,此刻水缸中却有二十一具骸骨,多出来的两具怎么回事? 不只是齐宏宇,许多刑警也发现不对劲,便不再讨论,纷纷沉默下来,看向袁队。 果然,袁队没有直接回答仇教导,只沉声说道:“一个问题。当年遇害十九名男性,此刻多出的两名女性受害人,是怎么回事,死于何时、何因、何人之手!” 齐宏宇翻开笔记本,写下自己的思路。 袁队并没问尸骸为什么还在水缸里泡着,说明他知道原因。 但齐宏宇并不能理解,案发后,尸骸肯定要被带回去勘察鉴定,确认死者身份和死因,结案后骸骨需要妥善处理,若无人认领,则会集中火化,没理由又被放回到这水缸里。 九年前,也不过2012年,当时的相关程序已很完善,强制火化的推行率也相当高,不可能犯下这种低级错误。 况且把骸骨放回深山老林里,得多麻烦? 逻辑上这就很矛盾。 而且袁队为什么不提及呢? 然后是关于两名女性受害人的情况。 沉思当中,袁队已经下达了命令,暂且收队,将所有骸骨带回江阳支队,做进一步的鉴定。 等齐宏宇回过神,大家伙已经解散了,各自干着收尾工作。 犹豫两秒,他直接向袁队走去。 袁队看了他一眼,微微皱眉,问道:“什么事?” “袁队,”齐宏宇向他打个招呼,接着问:“我想知道,九年前那桩案子结案后,尸骸到底是怎么处理的?为什么这些至今还泡在水缸里?” “这事,督察队在查了,你不用多管。”袁队语气却有些生硬,说:“做好你分内的事就行。” 齐宏宇皱眉,忍不住说:“抱歉袁队,我听不明白。” 大费周章把尸骸送回来,虽然不理解他们的动机,但这背后的事儿恐怕不简单,袁队的回答齐宏宇并不能接受。 “不明白?”袁队又颇有深意的看他几眼,接着道:“我说,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好好查查这些尸骸,尽量尽快掌握线索和证据,侦破本案,够清楚了吗?” 正文 第105章 暗度陈仓 齐宏宇懂了。 袁队的意思显而易见,该怎么查就怎么查,查到什么事什么,但在掌握核心证据之前,尽量不要声张。 明显,袁队认为这桩案子可能有问题,但若想要调查,恐怕会面临不必要的阻力,最好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回到支队已是大下午,在现场勘查花了许久,回来路途也耗费不少时间。 但这些在齐宏宇心里都没什么概念,他有些心事重重,回过神就已到支队了。 专案组并未解散,但人数已少了许多,各个支队的精英,除却蔡臻、凃欣欣外都回去了,江阳支队的其余刑警也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只留二大队重点侦办。 明显,当得知本案中有十九具尸骸来自于九年前已破命案,本案实际“仅有”两位受害人后,对本案的重视度就降低了许多。 刑警任务繁重,合理调配警力就显得尤其重要,如果还是以原先的力度投入到本案中,警力势必严重冗余,太过浪费,为此耽误其他方面的工作得不偿失。 此时,齐宏宇在解剖室内,有些头秃。 江阳支队的解剖室不大,二十一具骸骨放入其中,太过“拥挤”。 强打起精神,他先仔仔细细的将每块骸骨都以多种角度拍了照片,固定证据,这才小心翼翼的把骸骨表面绿油油的苔藓统统清除。 即使有凃欣欣搭手,这工作也耗费了将近一小时,没办法,清理人体骸骨不同于洗排骨,要小心细致许多。 活动活动酸痛的老腰,齐宏宇看着一地白骨,轻轻点头。 绿油油的骨头,总有些瘆得慌,洗干净后就好多了。 休息两分钟过后,凃欣欣问:“师兄,接下来怎么办?” “首先得确认死亡时间。”齐宏宇脑海里早已有了方案,说:“考虑到这方面的研究对象大多都是土中、水中尸体,对地面尸体研究较少,我建议多种方法同时进行。” “比如呢?” “首先仔细观察各尸骸骨中的韧带、软骨是否还存在,若存在,说明死亡时间不足五年,需要仔细判断其腐化程度。 其次,要仔细测量骨表面的脂肪含量,如果尸骨完全脱脂,说明死亡距今已有五到十年了,若未完全脱脂,其含量数值得详细记录好。 最后,血清蛋白沉淀反应、骨蛋白与甘油三酯含量测定、骨骼含氮量测定等试验要同时展开。综合多项测试数据,研判推定的受害人死亡时间,会相对准确很多。” “明白了。”凃欣欣了然。她自然学过这些,只是应用不纯熟。 她又问:“可这些方法,需要的时间不短,比如血清蛋白沉淀反应,需要用生理盐水对骨粉浸出至少二十四小时,才能用浸出液和抗人血清蛋白沉淀素行环状沉淀反应……” “只能等,而且不怕等。”齐宏宇已经开始行动了,边动手边说: “完全白骨化的尸骸,案发距今至少也有半个月,往往更长达数个月乃至数年、数十年。 这么漫长的时间过去,凶手该收的尾早就收了,该干的工作也早已干完,所以相比于寻常命案,我们的时间并不紧迫,只要能取得突破,在不影响其他工作的前提下,别说二十四小时,二十四天都不算什么。” 凃欣欣哦了一声,走上前来帮忙。 过了片刻,她又问:“对了,这些尸骸怎么确定‘个体’?就是……就是把他们都拼接起来,成为完整的骸骨。” “不好办,”齐宏宇摇摇头:“大量尸骸的骸骨都被打乱了,我们只能根据个体特征,比如骨骼粗细、长短,还有表面裂痕、损伤的分布、方向来大致拼接,剩下的,恐怕得靠DNA了。” 略一顿,他接着说:“骨骼细胞中的DNA们保存的时间相当长,或许还能提取到,做个快速的简易识别就行了。” “但如果是九年前的案子,恐怕不好办,”凃欣欣说道,并掏出笔记本,边看边说:“回来的路上,我特地查过当年那桩案件,发现该团伙的作案频率并不高,时间跨度很长,最早遇害的死者,距今甚至已有二十年了。” “这么久?”齐宏宇一愣,跟着锁起眉心:“那确实难办,二十多年,骨骼甚至都已经风化了,内里细胞结构也不再完整……” 随后他仔细回忆一阵,清理骨骼表面上生长的苔藓时,确实有个别骨骼已出现风化损伤,甚至有少数骸骨摸起来就能感觉到其质地脆弱,比之其他骸骨来的更轻些。 原本还以为是苔藓生长对骨骼产生的破坏,现在看来不仅如此。 这案子更难办了,本身时间就会抹去大量的痕迹与证据,更别说还生了青苔。 还是得找个机会见见袁队,看能不能从他嘴里问出点关于本案的事儿。看起来他也想追查那桩案子,估计只要条件允许,袁队应当会给些提示。 另外,当年的案卷也得弄到手,仔细过几道。 思考着,他手上动作也没停,又想到刚刚凃欣欣说的话,便又问:“你对那桩案子了解多少?” “了解也不是很深。”她摇头说:“只知道当初有位记者,冒着生命危险混进黑煤矿中,几经波折险些丧命,最终曝光了该煤窑厂的种种罪恶,引起轩然大波……” 齐宏宇一愣:“我记得那事!曝光时我刚上大学……但,这事儿不是发生在豫州省么?” “对的,是发生在那边,但此后各地都在严查,”凃欣欣说: “山城这边收获不小,还连带着挖出了许多命案,其中就包括本案。” “原来如此。”齐宏宇了然,这下前因算搞清楚了,于是他又问:“再之后呢?” “之后就不知道了,只知道该团伙人员纷纷落网之后,都受到了严厉惩处,最轻的都被判了十二年。” 齐宏宇不再表态,只琢磨着有机会的话是不是去问问当年的详细情况。 只是手续相当繁琐,如果袁队非要暗地里调查,不将工作摆在明面上,未必会肯批准并上报。就算手续办好了,这帮犯人也不一定肯配合。 九年改造下来,一个个恐怕都成老油条了,他手中又没什么实质性证据,想挖掘出当年的事儿太难。 啧,这十九具尸骸被放回原处,到底是为什么? 脑瓜子有点疼,他干脆先不想了,目光落在两具女性尸骸之上。 已破的案子可以慢慢再往下查,这俩无名女尸的命案必须得尽快侦破,将凶手绳之于法。 凃欣欣见他如此,注意力果然也转移了。她对九年前的案子本就只是有点兴趣罢了,并没有想得像齐宏宇、袁队那般深入。 两人渐渐动起手。 这两具骸骨,因为身高差距较大,骨骼本身又相对完整,所以拼接难度并不大,很快就按解剖位将各部位骸骨拼接好了。 齐宏宇仔细观察一阵,点头:“两具尸体,骨关节处韧带并未完全消失,肋软骨保存还算完整,死亡时间应该不超过五年……不,部分骨骼上甚至还能发现少量黏连的软组织,死亡距今或许不超过一年,很可能在半年左右。” 凃欣欣追问:“能确定她们的死因么?” 齐宏宇沉默了。 凃欣欣也不再说话。早在课堂上,她就听导师、教授都说过,完全白骨化的尸骸,想确定死亡原因往往非常困难。 尤其是对诸如电击、个别性质的机械性窒息、凶器未伤及骨骼造成的缺血性或损伤性休克导致的死亡,检验骨骼不可能发现损伤,受限于条件,想确定死因更难。 许久后,齐宏宇才说:“年龄较大的女性死者,肋骨有一处线性骨折,可能是受到了殴打。 两具骸骨被放置于同一水缸内,骨骼形态学结构相似,死亡时间也应该相近,或许是同一案受害人。” 凃欣欣立刻翻开笔记本,摆出一副认真学习的姿态,仔细记录。 就听齐宏宇继续说:“如果是这样的话,两人很可能死于直接暴力,比如锐器损伤、机械性窒息等相对常见的他杀死因。当然,也不排除腹部脏器破裂导致的失血性休克致死的可能,另外还有中毒、电击导致死亡的可能。” “那么……”凃欣欣若有所思,问道:“相对而言,如果她们是中毒的话还有一定的希望检验出来,对吗?” “对的,所以首先试试证明或证否中毒的可能吧,”齐宏宇说:“我们提取部分骨组织送毒理实验室,做个重金属检验。 另外,水缸内的液体回来时我也提取了一部分,也送去做个检验,看能不能从中发现毒物——大多数毒物性状都相对稳定,半年到一年时间,还不至于变性,如果真的是中毒的话,大概率能从液体中发现毒物。” 略一顿,他又轻叹口气:“但如果不是中毒,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凃欣欣开动脑筋,又问道:“电击能否也排除呢?死者尸骸被扔进水缸当中,遇害现场很可能就在那附近,荒山野岭的,除非被雷劈,否则一般不至于被电死吧?况且电击死亡大多属于意外,他杀案中相对罕见……” “不能这么草率。”齐宏宇摇头:“破案不能靠猜,即使不得已需要推理也要有相应的事实依据。 否则按你这么说,咱直接确定死者是死于腹腔内脏损伤或体表大动脉破裂导致的失血性休克就得了,大多数命案的死因不就这俩?” “哦。”凃欣欣应一声,接着又问:“那咱们要怎么确定受害人身份?” “只能对比近段时间的失踪人口案件筛查出个大致范围了。”齐宏宇说:“先找出一年内失联案件的立案记录,找出这些失联人员的身高特征、有记录失联时穿着衣物的更好。 之后,就将这些特征和俩受害人进行对比,匹配的请来家属做个亲缘关系鉴定,以这种方法,或许能锁定死者身份。” 凃欣欣蹙眉道:“这也太耗时耗力了吧?” “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没有……” “那就只能这样了。”齐宏宇说:“死者身份和死因都无法确定的话,案件根本无法继续往下展开调查。” 他又教导凃欣欣说:“尸体已完全白骨化的案件急不得,最看重耐性,要做好长期攻坚的准备,查他一两个月都是正常的,千万别急躁。” “明白了。”凃欣欣表示受教,又和齐宏宇一块儿提取检材,准备等下一块去送检。 …… 与此同时,支队长办公室。 石羡玉指头夹着烟,静静的坐在袁国安对面。 袁国安明显有些无奈,却又没什么办法。 半晌后,他才说:“羡玉,我老实跟你兜个底,当年我也就只是个中队长而已,锤子都不晓得。” “那现在呢?”石羡玉弹弹烟灰。 “如果本案真有隐情,你觉得他们会告诉我吗?”袁国安更加无奈。 “别讲级别,这都虚的。”石羡玉摇头:“我能断定你肯定清楚点内幕。 这样吧,我也不奢求你能直接跟我讲明白,但至少你得给我个态度,这事儿,你查不查?” “查!”袁国安立马说:“先前小齐找过我,我也是这个态度,查,但不能明着来,所以……” “暗度陈仓么?”石羡玉笑了,站起身说:“挺好的。那么合作愉快!” 袁国安愣两秒,明白了他的意思,摇摇头说:“行吧,这案子暂时就给你了。你可别让我失望,否则我一定重新插手!” “好说!”石羡玉满意的点点头,紧跟着却又皱起眉心:“但我想不明白,单纯尸骸,究竟有什么可查的? 当年法医学领域的技术水平已经相当不弱,九年过去也没什么本质上的提高,所以按理说关于这方面的调查应该很明确了才对,当时查不出来的东西,现在也很难查出来,甚至随着时间推移,线索被自然磨灭,调查难度更高了。” “我啷个晓得?”袁队摊手:“但既然留下了尸骸,我想怎么着都和骸骨有关吧?” 正文 第106章 勘验 齐宏宇刚送完检材回到解剖室,石羡玉就摸过来了。 “啊,欣欣你也在啊。”石羡玉挠挠头,想了想,还是直说道:“你先回避一下,我有事儿要和师兄谈。” 凃欣欣挑眉,看了他一眼,不过也没无理取闹,点点头,留下句她去外头休息休息,有事就叫她,然后便离开了。 齐宏宇被勾起了好奇心:“啥事情啊,还非得把你未婚妻支开,破天荒头一……第二遭。” 确实,除了当初那桩“活葬”案,涉及到仇教导和卧底身份的时候,石羡玉表现的就像莫得保密意识似的,平时不声不响,但只要问起基本什么事都能说,无外乎很多时候爱卖关子,说一半留一半,故弄玄虚。 老谜语人了,这TM就很恶劣。 石羡玉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师兄,你猜猜我发现了什么?” “……”齐宏宇打起寒颤:“你TM别笑了,我瞧着瘆得慌。” 石羡玉:…… 他笑容缓缓消失。 齐宏宇又说:“不猜,你要说就直接说。” “无趣。”石羡玉吐槽句,只好道:“行吧,谁叫我需要你的帮助呢……是关于九年前这桩案子的,十九具尸骸。” “噢?”齐宏宇更感兴趣了:“说说看。” “我从袁队那套了半天的话。” “套出什么来了?” “他其实也什么都不知道。”石羡玉摊手。 齐宏宇瞬间泄了气:“那你说个蛋。” “但他猜到了尸骸为什么会被放回到水缸里。”石羡玉声音忽然压低下来:“因为当年的经办人发现案子并未完,可他没有办法,只得结案。 为了尽可能的保留下证据,只好用猪骨代替这些尸骸送去火化,将尸骸偷偷地留了下来。 这么多的骸骨他也没法藏,犹豫再三,发现那座荒山依旧无人问津,且水缸先前在那放置了十多年也无人关注,说明那地方应该很安全,于是就把尸骸放回去了,只等将来条件允许,再重启本案。” 齐宏宇肃然起敬,但又不免疑惑的问道:“这么说,将尸骸放回去还是一心为公咯?” “不然呢?”石羡玉反问:“案子都已经破了,为什么还要冒着风险,开上一个半钟的车,再耗费一整晚时间把尸骸逐一搬上山,分别放进水缸里?” “也是。”齐宏宇抬手,确定手上没戴手套后,便捏着下巴问:“那……现在条件允许了吗?” “谁也说不准,但案子已经又一次发了,没办法。”石羡玉摇头。 齐宏宇又想到了些什么:“也不对啊,本案另有隐情,关尸骨什么事?如果证据在尸骨上,那就是铁证,纵使有天大的能量也难翻案,恐怕当年就给办了;如果证据不在尸骨上,留尸骨干什么?” “铁证?”石羡玉微微皱眉:“怎么说?” “尸骨能承载的证据并不多,无外乎性别、大致年龄、身高和死因了,死因还得看运气。这些证据不论哪个,都是铁证。”齐宏宇说道,说完后又仔细思索一阵,跟着摇头继续说道: “除此之外还有些别的线索,没必要一一举证,但反正这些证据都比较直观简单,我着实想不到凭着尸骨能怎么翻案,为了翻案而留尸骨的理由并不成立。” “照你这么说还真是。”石羡玉嘀咕道:“难道他诓我?还是说他其实也不知道原因?” “都有可能吧。”齐宏宇说:“论级别他也只是一级警长,论职权充其量只能算分局中干,如果真有什么了不得的隐秘,也不是他能接触到的。” 石羡玉也只好说:“成吧,只能慢慢调查了。你觉得……” 齐宏宇抢问:“你有什么头绪?” “……”被抢问的石羡玉有些无奈,只好扶额说:“没有,你嘞?” “我也没有。” “那就想办法找线索吧,走一步是一步呗,船到桥头自然沉。” “也只能……WTF?” 石羡玉转移话题:“当务之急,还是那俩女性死者。查到什么了吗?” 齐宏宇无奈,但还是顺着他的话说道:“有点头绪了,正在想办法判断相对具体的死亡时间,确定她们的身份,至于死因,看运气吧。” 沉思片刻,石羡玉点头:“也只能这样……有信心吗?” “没有。”齐宏宇长叹道:“过去太久了,很多蛛丝马迹都被抹去,甚至当初就算有监控拍到了一点有关案情的画面,肯定也已经被覆盖。 总之很大程度得看运气,运气好或许能揪出凶手,要运气不好,本案很可能成为悬案。” 石羡玉听得眉头大皱。 紧跟着,齐宏宇又打起精神,表情严肃:“不过我一向不信运气,交给我吧,我一定竭尽全力,将凶手揪出来!” “好!”石羡玉眉心展开:“有师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陈年旧案暂且不急,有精力的前提下持续跟进即可,重点先放在新的命案上边。” “我晓得轻重缓急。”齐宏宇点头。 石羡玉又忽然问:“咱们中午是不是没吃饭?” “啊?”齐宏宇一愣:“不是送了盒饭么?” “嘿那我怎么这么饿……师兄你饿了不?”石羡玉问着,抬手就想勾到齐宏宇肩上,并说:“一块吃点东西去?” “不饿,滚,莫挨老子!” 讪讪的收回胳膊,石羡玉说:“那我先走了?” “速滚,把小凃叫进来。” “哦。” 石羡玉“灰溜溜”的走了,不一会儿,凃欣欣推门而入,问道:“你们聊完了?” “刚结束。”齐宏宇点点头,随后忍不住宽慰道:“小凃,你别太往心里去,实在是事关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石队他也是在保护你。” “师兄不用替他说话。”凃欣欣笑道:“再说了,我也是警察,晓得事理的,不会怪他。” 齐宏宇这才放心,说道:“但该跪的键盘还得跪,我建议你买个双飞燕,便宜,皮实,以后他跪键盘的日子还长着呢。” 凃欣欣噗嗤一笑,笑完后,她像是不想在自己的事情上多掰扯,立刻转移话题问:“相关结果大概什么时候能出来?” 齐宏宇也不再瞎聊,说:“重金属检验这块很快的,毒物分析的话就不好说了。总之一小时后各项结果可能就会陆续出来,到时候再看吧。” “那我们现在能做些什么?” “多着呢,”齐宏宇说:“帮我把水缸里发现的死者的衣物拿出来。” 凃欣欣回应一声,立刻到边上翻找起来。 跟着她脑海中忽然电光一闪:“对了……受害人衣物被放在另一个水缸当中,而不是套在尸骸之上,而且并未沾染血迹,未见破损……这意味着她们遇害时可能未着衣物,是否意味着她们死前曾被玷污?” “你反应有点迟钝。”齐宏宇吐槽一句,接着又摇头:“但也并不能说明什么。 比如,要受害人是被冻死的,有一定概率在濒死时反而出现燥热的幻觉,主动脱去衣服。 也可能,死者因钝器击打乃至徒手击打导致腹内脏器破裂引发死亡,体表并未出血,凶手在死后才将她们衣服脱下,此时的行为,动机同样多种多样,可能是为了方便找什么东西,也可能是为了侮辱尸体。” 讲完后,他又接着补充道:“当然你说的也有可能,这些可能目前都不太好印证。” 凃欣欣拿着衣服回来,交给齐宏宇。这途中她也思考了许久,然后才问:“玷污后杀人,与杀人后玷污,动机上差别很大吧?” “当然,”齐宏宇说:“你上学那阵教授肯定跟你说过的吧?犯罪行为是个相当复杂的过程,说瞬息万变也不为过,因此犯罪人的动机往往会随着犯罪的过程发生一定的改变。 比如原本只是想盗窃,被发现后就升级为了抢劫,而为了抢劫又施加伤害行为,最后导致被害人受伤乃至死亡,这一过程中凶手的动机肯定也会随之变更。” 凃欣欣明白了:“也就是说,奸污死者后杀人,凶手原本的犯罪动机可能只是发泄欲望,但怕事情败露而在事后杀人;若是杀人后奸污死者,则其动机本就是行凶,作案后可能抱着顺便、别浪费之类的想法动手。” 齐宏宇听了,不由得侧目看向凃欣欣。 凃欣欣看上去温温婉婉的,是个甜美系女生,不想竟然能说出这种话。 别浪费? 对凶手的动机而言或许倒蛮贴切的了——如果死者遇害后尸体真被侮辱了的话。 凃欣欣被他看得脸一红,忍不住低下头,怯生生的问:“我说错了吗?” “不算错。”齐宏宇摇头,继续盯着手中的衣服看。 凃欣欣又被勾起了求知欲:“师兄你在看什么?” 齐宏宇却没直接回答,只问:“你觉得从死者衣服中能或许什么线索?” “这……”凃欣欣没想到他会反问,但很快也明白,齐宏宇这样的考校才是她真正需要的,如果直接解答,让她当了次伸手党,那么对这方面的知识印象肯定不深。 感受到齐宏宇的良苦用心,她有些感动,然后细细思考起来。 但齐宏宇只是嫌她在边上叽叽喳喳的问东问西有点烦,给她点事情干…… 肉眼观察了许久,他又走到显微镜边,在镜下仔细观察起来,又抽了点纤维点着…… 等他试验了良久,凃欣欣才重新走过来,轻声说:“师兄,我仔细想了,不确定对不对,你听听?” 齐宏宇回过头,看了她良久。 等凃欣欣误以为他可能对自己有些失望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随手抛了个问题给她,点头说:“讲讲看。” 她这才松口气,并回答道:“先前是我想的狭隘了,衣服本身能体现的线索其实不少。 比如通过分析衣服材质、质量、款式、品牌,可以大致推测价格,甚至还能通过诸如领口、袖子等处的磨损程度判断这衣服被穿了多少次,进而作为参考判断死者的经济实力; 再比如衣服本身的设计语言和风格,可以逆推死者的穿衣风格,进而参考判断她们的个性。” “就这些?”齐宏宇皱眉,这回倒是真的有些失望了。 “就这些……”凃欣欣低下头。 “经验还是有些不足啊。”齐宏宇长叹道:“一套衣服是无袖露脐短衣及百褶短裙;另一套则是偏厚的艳色长袖、包臀裙及同样偏厚的肉色裤袜,还有一件皮衣。” 凃欣欣张大嘴,恍然大悟:“我懂了!推测死者遇害时的气温!” “对。”齐宏宇点头:“夏装与春秋装同时出现,说明要么其中一名女生过于爱美,甚至为此不惧寒冷;要么就是她们遇害时正处于换季时节,温差较大,人们穿衣风格迥异;再要么,她们并非同时、同案遇害。 作为法医,面对线索和证物,一定不能只看到表面,要透过它们延伸出去并得到许多有价值的信息,这是你亟需掌握的本领。” 凃欣欣表示受教了。 接着齐宏宇又说:“不过你刚刚讲的也挺有道理,也确实是我现在需要确定的重点……可以肯定这两套衣服都不便宜,而且这衣服都没被穿过太多次,死者经济条件应该还不赖,再不然就是习惯超前消费……” 说到这,他眼珠子一转,不知想到什么,目光忽然落到凃欣欣身上。 “怎么了?”凃欣欣问道。 齐宏宇反问:“听石队说……你很了解各类化妆品,也懂化妆?” 凃欣欣点点头。 “那你对衣服了解吗?主要是价格这块。”齐宏宇说:“我其实不太懂,只能根据材质和质量判断这两套衣服应该不便宜……你看看能不能大概确定它们的价位?” “呃,可以。”凃欣欣点头,但并没有仔细看衣服,直接说:“师兄判断倒没错,这两套服装都是in's家的,确实不便宜,短的那套估计得一千多两千吧,另一人的更贵,可能要三千。 你需要具体价格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帮你搜搜看。” 正文 第107章 缘由 “你怕是个假女人……”齐宏宇吐槽道:“起码千多块钱一件的衣服,一年多前的款式现在还能再售卖?早就下架了吧?” “可他家衣服盗版很多。”凃欣欣说:“我找找同款的吊牌就好了,一般吊牌价就是他们家当初的实际售价,这家平时很少搞活动的。 甚至我怀疑,没卖完又被淘汰的款式会不会干脆就被内部人员转手卖给这些盗版店铺了……” “这样么?”齐宏宇还真不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 想了想,他说:“有精力的话你就查查吧,不过我还是觉得没必要,我不需要知道具体的数字,知道大概区间就够了。” “哦。”凃欣欣收回手机,她也懒得搜——别看说的轻巧,找起来哪有那么容易。 关键是在搜的过程中很容易克制不住剁手…… “对了。”齐宏宇又问:“你能判断出这受害者的这些衣服是‘正版’还是‘盗版’么?” “不能……”凃欣欣摇头:“这家衣服别看卖的死贵,好看也确实好看,至少我很喜欢,但质量有点一言难尽,好的极好,差的则很一般,更别说还可能有内部人员私自违规处理下架的衣服。” 齐宏宇一阵无语,然后有些自暴自弃的把衣服粗暴的塞进证物袋里,边塞边说:“麻买劈不查了不查了,浪费时间。” 又是分析材质质量款式,又是判断因穿着而造成的磨损程度,就是为了通过衣服来确定死者的品味、遇害时的气温和外在表现出来的经济能力。 其中经济能力尤为重要,头两个特征一眼可知。 结果分析了半天,一句可能是盗版就毁了全部劳动成果。 “好多年不买衣服了,竟然忽略了还有盗版这东西。”齐宏宇长叹口气,有些颓然的坐在一旁。 他并没有放弃,在思索还有哪些突破口,但一时半会却想不起来。 只能等了,等其他同事取得收获,或者等实验室那边得出结果。 …… 各项侦查工作紧密展开。 因齐宏宇判断受害人死亡距今在半年内,至多不超过一年,又结合死者穿着情况,判断为去年十一到十二月左右,因此石羡玉便带人将一年内的人口失踪立案记录都调了出来,并着重调查十一二月的记录。 结果还真有发现——去年十一月三号,长南区有对姐妹出门逛街后不久被匪徒劫持,当晚家人接到绑匪电话,勒索两百万元。 而正当家人急的如热锅蚂蚁时,劫匪那边却再没消息,家人不得已才选择报案,却至今未锁定绑匪与受害人的下落。 据记录,这对姐妹出门时穿着的衣物,与水缸里发现的服装款式及颜色都一致。 看完案卷,齐宏宇纳闷的问道:“绑匪这是直接撕票了?” “看样子是的。”石羡玉揉着太阳穴,说:“可能绑匪压根没打算放人,绑架后就把受害者杀了?”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齐宏宇摇头说:“就算这样,既然绑匪已经打了勒索电话,那就会继续进行下去,直到弄到钱为止。罪已经犯了,人也被杀了,这要是没点收获,他们会觉得亏本。” “所以?” “所以我觉得可能是谈崩了,”齐宏宇说:“劫匪中止行动,不再与他们交涉,直接将受害人杀害。” “如果是这样,说明凶手挺果决的。”石羡玉头疼道:“那就更难办了。绑架案向来极受重视,比命案更甚。” “是啊,”齐宏宇也说:“毕竟命案发生,木已成舟,但绑架案不一样,受害人随时遭受生命威胁,能不能把他们救回来很大程度上就看我们能否及时破案。” 石羡玉语气更加严肃:“况且绑匪再没与受害人家属交涉,受害人也没回来,办案的同事肯定猜到受害者已经……” 齐宏宇接话:“这种情况下,本案依旧悬而未破,调查难度可想而知。” “而过去半年多时间,想破案肯定更难。”石羡玉下了定论,并摇头说:“说实话我没有信心。” “一样,我也没信心。”齐宏宇长叹道:“尽力而为吧……不过,案卷怎么这么薄?其他调查记录呢?” “在调了,”石羡玉说:“这是那边发过来的电子版,案卷原卷还需要一阵子时间。” 回答完他立马期待的问道:“你有什么想法么?” “没有。”齐宏宇摇头:“只是想看看他们当时做了些什么工作,有什么发现。真要从头查起肯定不现实,我们得站在他们的基础上延伸。” 石羡玉却有别的看法:“但既然他们一无所获,我们沿着老路继续查,恐怕也难有突破。” “我晓得,”齐宏宇说:“所以只是站在他们的基础上,再结合实际情况展开调查,至少一些基础性的东西,就不需要再重复了。” 石羡玉没多纠结这个问题,摆摆手说:“相比当时,我们倒也还有一个优势,我们手里有尸体……” “这尸体有和没有没区别的。”齐宏宇翻个白眼:“我和小凃细致的检查过了,根本看不出致命伤,暂时也确定不了死因……” “暂时?” “如果受害人死于中毒,实验室那边倒能给结果,但如果不是,那死因就别指望了。”齐宏宇说。 石羡玉默默点上了烟,这案子确实太过棘手,一谈论就让人头疼。 半晌,他又说出那句今天以来重复了无数次的话:“走一步算一步吧。” …… 翌日夜里,齐宏宇捧着实验室先后送来的一叠叠报告,感觉头都秃了。 和原先猜测的一致,受害人死亡时间距今约半年,推测在十一月初,具体时间无法确定,死者骨骼内未检得重金属超标,水缸内的液体提取物未见致命性毒物成分。 即,死因未知。 另一份则是基因检测报告,取两名死者尚未完全腐坏的肋软骨,重复提取十余次后,终于分别取得二人的DNA图谱,经与去年那桩绑架案的受害人父母基因对比鉴定,确定了死者身份。 温灵均,殁时二十九岁,女性,中学教师,已婚,育有一子,其子现年四岁,其丈夫与她同岁,长南区教委三级主任科员; 其胞妹温灵云,殁时二十五岁,山城银行职员,已婚未育,丈夫比她要大一岁,是她大学学长,现就职于长南区公安分局交巡警支队,四级警长。 两姐妹的父母双亲也是公务员,虽非实职、现职,但也分别是一级、三级调研员,人脉广阔,家境相对而言算是极好的了。 脑壳疼也疼在这儿,他们当时定然是想尽办法,这都没能破案,如今过了大半年时间,恐怕更悬了。 此刻家属也在支队,袁队和仇教导等人正在接待家属。 烦闷的捂脸,稍稍舒缓下压力,齐宏宇便将报告放到一边,又拿起已经翻过好几次的,昨晚调过来的案卷仔细的看起来。 温灵均姐妹在去年十一月三日傍晚前往亿达广场逛街后受劫持,当天夜里十一点许,温父收到勒索电话,要价两百万,威胁其不许报警。 此外劫匪并未说太多,只言次日这个时候再给他电话,如果到时仍未准备好现金,他们即各砍下受害人一只手送过来。 此后一家子都疯了般,拼了命的攒钱。对他们而言两百万现金倒还能拿得出手,他们就担心温灵均和温灵云两姐妹遭遇不测。 然而,次日夜里十一点,他们准备好现金在家侯着,却始终没等到电话,原先打来的虚拟号码回拨过去也是空号。 又等了一整天,还是没任何消息,他们更慌了,终于决定报警。 当时还是蔡臻经办的案子。她没忍住骂了他们一顿,尤其是同为警察的,温灵云的丈夫康守军,竟然寄希望于歹徒信守承诺,迟迟没报警立案,很可能已错过救援的黄金时间。 此后,长南警方细致调查了从她们家到亿达广场沿途几条路径的监控,及以亿达广场为中心,周围一公里半径的全部安防、交通探头,可惜没有任何收获。 对于那通勒索电话,长南刑侦支队也仔细调查过,可惜时间过去几天,已经难以追查,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此后歹徒再未与家属联系,受害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案情陷入泥潭,难有寸进。 过往案卷,收获寥寥,连死者被劫持的地点都不明确。 不过,嫌疑人仅仅只给家属打了一通电话,总共也没说几句,之后再未有任何接触,且家属过了好几天才报案,这种情况长南支队确实也难有进展。 如今…… 更难。 齐宏宇又把案卷放一边,这次双手捂脸。 这TM地狱难度啊。 也不知道这是熟人作案还是随机作案,如果是后者,毫无头绪的情况下,齐宏宇都有点绝望了。 咚咚咚。 办公室门被敲响,齐宏宇立刻坐直身子,喊了声请进。 来的是仇教导和石羡玉,两人脸色如常,看不出什么情绪来,估计并没有受到家属的为难。 两人随便拉条凳子坐下后,便默默的看着齐宏宇,一言不发。 “干啥子?”齐宏宇被他们瞧的心里发毛:“有话就直说,看我干嘛?” 仇教导看向石羡玉,问:“你说我说?” “你说吧。”石羡玉点烟,身子往后轻躺,进入咸者模式。 “行。”仇教导点点头,接着看向齐宏宇说:“刚刚收到通知,那十九具尸骸的事儿,不用查了。” 齐宏宇眉头一皱。 这是叫他为强权折腰么? “别想太多,当年经办本案的人像督导组坦白了。”仇教导说:“案子当年破的很干净,并没有留下什么乱七八糟的疑点,脑子里别想太多阴谋论。” “那为什么……”齐宏宇眉心拧的更深。 “因为受害人的身份到案破都未明,也没人认领。”仇教给他解释:“那民警始终还是想让受害人落叶归根,寄希望于将来基因库建立完善后,能确定死者的身份,将这些尸骸送回去,而不是直接一把火烧了,草草的埋葬。 毕竟,这些人中虽有个别流浪汉,但更多的,却是抱着一腔热血,背井离乡跑到山城来打工的可怜人,就这么莫名的失了踪,家人说不定还在痴痴地等他们回来,总得给个交代。” 齐宏宇沉默了。 随后,他轻轻摇头:“我敬佩他的行为,但我仍旧不能理解,为了这个,不惜冒着挨处分的风险……值得吗?” “我个人觉得并不值得,所以我不会这么做,我想你也是这样。”仇教导说道:“但我们不能以己度人,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那位同志的儿子在零几年的时候被拐卖失踪,身为刑警却连自己家人也护不住,连自己孩子也寻不回来的无力、无奈、愤恨感,让他很能对这些家属感同身受,所以他才会这么做。” “懂了。”齐宏宇轻轻点头,接着又问:“但……这十九具尸骸,该怎么处理?” “必须火葬,”仇教导说:“但火葬后,骨灰单独收坛,妥善保存,等将来真要找到了家属,再请他们认领回去——他们的基因已经入库,尸骸没必要再留存着了。” 齐宏宇哦一声,不想再这个沉重的话题上多说,便道:“那么这起绑架杀人案呢?你们和家属接触过了吧?怎么说?” “他们很后悔,但后悔已无济于事。”仇教导也有些怅然,说:“他们只请我们尽力破案,但也没说太多,估计自己也不抱希望了吧。” “命案必破可不是家属对我们的要求。”齐宏宇摇头说:“放心吧,我会竭尽全力,相信兄弟伙也会。” “可……真的能破吗?”仇教导眼中流露出些许迷茫:“我老婆都失去信心了……还是说,小齐你有把握?” 说到最后,他眼中又流露出希冀的光彩,他自然不想眼睁睁的看着本案成为悬案。 “没有。”齐宏宇摇头:“但我还没正式展开调查,给我一段时间,我想或许能有收获。” “噢?你打算怎么展开?” 正文 第108章 现场 齐宏宇最终也没说自己的计划,只喊上石羡玉出去,开车兜兜风。 不知不觉,两人又溜达到大江边上,很习惯性的支起了鱼竿,垂钓大江,得亏石羡玉全套装备都在车上放着。 最近又略有降温,傍晚钓鱼还蛮舒服的。 “压力很大?”良久,石羡玉问。 “有点。”齐宏宇盯着浮漂,说:“自我入职以来,包括试用期的那一年,命案侦破率至今还是百分百。 可惜,这个记录很可能守不住了,这桩案子我着实没有任何信心,有效线索太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确实难,我也没头绪。”石羡玉点点头,然后嘀咕道:“巧妇……嘿嘿嘿。” 齐宏宇:??? 石羡玉抬杆换饵,同时赶紧转移话题:“所以你到底打算怎么展开本案的调查工作?” 齐宏宇盯着他看了良久,才轻哼一声,接着说道:“我想去亿达广场逛逛先。受害人八点还与家人有联系,说明被劫持的时间应该在八点到十一点,身处亿达广场附近。” 石羡玉了然:“判断下被劫持的具体位置么?” “嗯,”齐宏宇说:“长南那边的兄弟伙,虽然没取得什么进展,但同样做了大量工作,基本已经把亿达广场附近一公里半径范围内的所有监控盲区都标出来了,而我想死者被劫持的位置,就隐藏在这些地方之中。” “可过去半年多,怎么查?”石羡玉皱眉道:“何况就算查到了又怎样?当年的监控视频恐怕都已经……” “那部分监控都已经下载下来了,至今未删除。”齐宏宇说:“只要确定绑架的地点,就可以筛查附近车辆出入记录,至少能让我们离绑匪更近些。” 石羡玉重复问道:“怎么查?” “你没仔细研究案卷吧?”齐宏宇斜了他一眼,说:“当时,长南支队的兄弟就仔细研究过受害人的手机定位记录,大致确定了三个可疑地点。 其中一个地方,受害人两台手机移动速度忽然大大加快;接下来一处,忽然停止移动,跟着又再次移动,且速度不慢;再下一处,依旧是停了阵,接着手机便失去信号。 此外,他们还将这三处地方道路两头的监控都仔细过了一遍,将所有八点到十一点出入过这四段路的车辆号牌都记录了下来。” 石羡玉挑眉:“这么分析,三处地方,确实都很可疑……三处都在亿达广场附近吗?” “对,”齐宏宇说:“他们当初并没能确定具体的地点,加上亿达广场附近车流浪很大,逐一展开调查根本不现实,最终一无所获。而我,打算是赌一把,通过实地勘察,确定最可能的劫持地点,以此展开调查。” “又赌?”石羡玉有些无语:“你到底是警察还是赌徒?破案全靠赌?” “那你有什么办法?”齐宏宇反问:“本来就没多少信心,现在也只好把握一切能把握的机会,去大胆求证了。” “你又不是只有这次赌。”石羡玉撇嘴。 “哪次你没同意?”齐宏宇斜他一眼。 跟着却又话锋一转,点头说:“硬要说我是赌徒,倒也没错。只要概率大于五成,我大多都会选择去赌一把,尤其赌赢能破案赌输没损失的时候。” 石羡玉若有所思:“也就是说……别看你表现的毫无信心,实际上有最少五成把握能确定劫持地点咯?” “可以这么说。”齐宏宇点头。 石羡玉立刻来了精神:“具体讲讲!” “要么找到了,要么没找到,一半一半。” “……”石羡玉无言半天,没忍住吐槽:“你数学老师要被气死。” 又聊了两句,眼瞅着七点多了,天色也渐黑,两人便都迅速收了杆,往长南区亿达广场赶去。 八点出头,正好抵达目的地,温灵均俩姐妹手机定位骤然加速的地方,即第一个怀疑地点。 之所以选择这个时间,也是为了尽可能还原当时的人潮情况——都是八点许,恰巧又都是周二晚,除却季节和温度略有不同,此外条件大多相近。 齐宏宇特地查过当天的气温记录,白天平均温度17左右,夜里15,抗寒性强的能穿的很清凉,或者实在爱美也能咬咬牙露出肩膀和大长腿,而寻常人则多会加件小外套。 符合两名死者遇害时的穿着。 此刻,齐宏宇和石羡玉站的地方,被半年前的蔡臻命名为A区,是亿达广场背后大约一百多米的一条小胡同。 “没想到亿达广场背后,还有这么个去处。”石羡玉嗦了一口小面,边吃边说:“差别倒是挺大的,像是一脚跨入了另一个世界。” “怎么?”齐宏宇斜他一眼,然后也低头嗦面,嚼完咽下后才继续反问:“看惯整洁干净高大上的亿达广场,瞧不上一眼望去脏乱差的小胡同了?” “相反,我觉得这儿比起亿达半点不差,市井气息更足,更能让人感受到人间烟火。”石羡玉吃完最后口面,擦擦嘴说:“只要不带着莫名的优越感去看它,我觉得是很让人舒服的,东西味道又好又便宜。” “是啊。”齐宏宇表示认同:“亿达那边的东西,精致是精致,但……不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吧,总觉得差点味道,而且太贵了。” 说完他抬手喊:“老板买单!” “要的!”老板立刻过来,扫了一眼,说:“两碗小面加肥肠,一共二十八块,扫二维码还是付现?” 齐宏宇:…… 默默扫码付现,他和石羡玉并肩离开。 路上,石羡玉忍不住吐槽:“我想收回那句话,锤子的又好又便宜。” “小面四块钱一份还不便宜?”齐宏宇斜他一眼:“是你非要加肥肠的好吧!一份十块钱呐!你看其他人哪个点了?” “你没吃?” 齐宏宇:…… 无语两秒,他摇摇头,一边继续和石羡玉瞎唠嗑,一边隐晦的审视着这一条小街。 街上车也不少,但因为路两旁摆满了摊子,加上人流量极大,车行驶速度并不快,目测时速都只在十五左右,偶尔有人扎堆过街,还会短暂性堵一小会儿。 “这个地方,恐怕没法不声不响的把人给劫走。”石羡玉嘀咕道:“所以我推测温灵均俩姐妹,应该是在这儿打了辆车离开,反应在手机定位上,就是忽然加速了。” 齐宏宇点头:“在不开导航等软件的情况下,定位只能依靠与基站的数据交换,判断速度也只能靠切换基站的速度,确实不能太准确。由逛街走路的时速四公里左右提升到十五公里上下,也算大大加快。” “那这儿不是?” “也难说。”齐宏宇道:“她们那会儿应该是打黑车或者三轮。如果是打的的士或者网约车,以当时的调查力度不会发现不了。” “那,可能是司机临时起意决定绑架?” “不排除这种可能。”齐宏宇说,接着摇摇头:“去下一个地方看看。” “走路去还是开车过去?” “开车吧,B区C区的直线距离虽然都不远,但走起来还是挺费劲的,而且走过去的话等会还要回来开车。” “成。” …… 十五分钟后,二人来到一段相对僻静的道路,也即蔡臻怀疑的第二个可疑地点——B区。 石羡玉在附近找到停车场停好车后,二人才重新走回路上。 这儿距离地铁口不远,同样人流密集。 “这个位置,二女停了一阵子,然后以较快的速度离开,走出大约一公里左右,手机就失去了信号。”齐宏宇观察了一阵后,说:“她们在A区肯定乘坐了交通工具,要么黑车要么三轮,然后到这停了。” 石羡玉想了想,问道:“停了多长时间?” “十分钟左右吧,具体不大清楚。” “会是堵车么?”石羡玉又问。 “有可能。”齐宏宇回答,想了想又补充说:“也可能是换乘车。” 石羡玉皱眉:“没道理,都已经打了车到地铁口了,再换另一辆黑车是为啥子?估计只是堵车吧,或者下车准备去坐地铁的时候被劫持……也不会,这里行人同样众多,劫匪要在大庭广众下绑架人,蔡姐不可能查不出来。” “不,”齐宏宇低声说:“你仔细看看路边,是不是停了不少的车?车上或者车附近基本还都有人。” 说话间,他朝着一辆车走去,石羡玉见了也只能跟上。 那辆车边上有个男人坐在道牙子上抽烟,瞧见二人过来,立马起身,露出一口黄牙问道:“老师,到哪点?坐不坐车?” 齐宏宇轻轻摇头,反问道:“问一下,地铁站是在前边不?” “走百多米就是了……老师到哪点嘛?我送你啊,现在人多得很,地铁不好挤。” “不用了,谢谢。”齐宏宇转身就走,走出十几米后才压低声音对石羡玉说道:“瞧见没有?都是黑车。” 石羡玉若有所思。 齐宏宇又说:“A区那边,因为小摊众多,甚至有部分占道经营,黑车再要停靠的话路就完全堵死了,容易被投诉甚至被抓,所以一路走过去没见几辆黑车,但三轮车就特多。” “所以……”石羡玉脑筋也挺快,明白了齐宏宇的意思:“你是说温灵均她们可能是坐三轮说到地铁口,结果发现人太多了,正好又有黑车司机上来问她们坐不坐车,于是改主意不做地铁了?” “大概。”齐宏宇说,接着又道:“再去下一个地方瞧瞧。” “好!” …… C区,距离亿达广场约莫七百多米,前方不远有个公交车站,附近同样停了大量的车,齐宏宇判断同样是黑车。 但温灵均俩姐妹不太可能到这儿再次换乘,也不太可能舍弃地铁不坐,打黑车过来坐公交——她们家属于地铁房,回家的话地铁的优先级肯定要大于公交。 “所以,她们之所以在这儿停了一小会,估计是劫匪在处理她们的手机,将之关机,取出电话卡。”齐宏宇下了结论说:“当然,有极小的可能,她们坐的黑车抛锚了,不得已在这换乘。” “这个可能先排除吧,所以C区也可以先排除了。”石羡玉接话说:“所以是B区咯?” “没办法确定,”齐宏宇说:“虽然分析了一大通,但她们在A区上黑车并在B区堵车的概率,和在A区坐三轮到B区,又临时决定放弃地铁改坐黑车的概率,说不清谁大谁小。 A区虽然不适合停车,但肯定也有黑车司机过往,适当减减速问有意打车的人坐不坐车,很正常。” 石羡玉立马说:“那就查查她们是否经常打黑车,如果不常打,那在地铁站口还改主意的概率就小。” “经常。”齐宏宇说:“尤其温灵均,她就职的学校位置有点儿偏,离地铁站远,所以经常打黑车。” 石羡玉扶额:“我就说蔡姐怎么会迟迟无法确定地点,毕竟你过来看几眼就已经……” “你啥意思?觉得我很菜咯?” “……”石羡玉翻了个没人看得到的白眼:“杠我一下你很高兴?” 齐宏宇摊手。 “行了,不跟你扯这些。”石羡玉转移话题:“你想赌哪里?” “我再想想。”齐宏宇走到道牙子边坐下,摸出手机翻看一路上拍的照。 石羡玉也开始思索起来,并想到了个问题,于是便问:“刚刚猜测的,都是黑车司机临时起意绑架的可能……那有没有熟人作案的可能?相比于黑车,坐熟人的车肯定更乐意吧?” “当然有可能,但这个‘熟人’偶遇她俩,也既可能是在A区,也可能在B区。”齐宏宇说:“如果在A区,倾向于预谋作案,如果是在B区则可能倾向于临时起意。” “又绕回原点了。”石羡玉揉揉眉心。 但紧跟着,齐宏宇忽然站起身:“不对!想岔了。不可能是纯粹的临时起意,凶手至少有个粗浅的计划。” “噢?”石羡玉好奇的问道:“何以见得?” 正文 第109章 并案 “虚拟电话。” 齐宏宇只回了四个字,但石羡玉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确实,虚拟电话虽有现成的软件和服务可以买,但本身还是存在一定门槛,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玩得转的。” “关键在于,”齐宏宇补充:“单纯使用虚拟电话,哪怕已经过了好几天时间,长南支队想追查地址也不难——他们技术大队在网络这一块的实力,放眼全山城也算名列前茅了。” “这说明凶手还具备一定的网络反跟踪能力。”石羡玉点头说:“或许,我们要面对的是个专业的绑架团伙。” 齐宏宇立刻说:“可以查查这半年以来是否有此类团伙落网,他们的成员身上可能有余罪漏罪!当然,更可能的是,他们依旧蛰伏于角落之中,不为人知。” “我立刻让人查。”石羡玉说道,接着又问:“那绑架地点呢?还赌不?哪个区?” “……”齐宏宇无言,好一会后才摆手说:“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纠结纠结。” “成。”石羡玉摸出警务通,说:“那我先把刚刚的猜测告诉仇教导。” 石羡玉一个电话打过去,却提示对方正在通话中。 这种情况挺常见,石羡玉也不以为意,默默挂了电话打算等会再打。 然而紧跟着仇教电话就打来了。 微不可查的眨眨眼,石羡玉立刻接通:“仇教导,你刚不会正给我打电话吧?嘿,我就知道……我跟你说啊……行你先说……啥?” 齐宏宇斜眼,看着石羡玉那条眼缝不停的变换形状,看着他脸色越来越严肃。 几分钟后,这通电话才打完。 齐宏宇才问道:“怎么?” “屋漏偏逢连夜雨……红会医院背后的荒山上,又发现了一男一女两具腐尸。”石羡玉皱眉说。 齐宏宇双眼瞪大些许:“这桩案子也甩给我们了?不是,其他大队……” “本是三大队侦办,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归我们负责了。”石羡玉打断他道:“仇教说电话里讲不清楚,让我们先回去,回去就明白了。” 齐宏宇眉心锁死。 …… 刑侦支队,二大队教导员办公室。 石羡玉推门而入,随后微微侧过身,让齐宏宇也进来,这才看向仇教。 仇教导没吭声,只递过来一份不薄不厚的报告。 接过,顿了约两秒左右,石羡玉便直接将报告转交给齐宏宇,接着伸长脑袋和他一起看。 “又是绑架案?”几眼过后,齐宏宇瞳孔扩大,抬头问。 “没错,而且还是在亿达广场,”仇教导靠着座椅,缓缓左右摇动,疲惫的说:“四天前傍晚,受害人赵雪铭在亿达广场观影后失联——影院监控拍到了她观影的画面,监控显示她八点二十左右离开。 当天夜里十一点许,赵雪铭父母收到匪徒勒索电话,索财一百万整,予其一天时间筹款,称次日这个时候再来电话,若未筹够钱财则斩断赵雪铭一臂,并同样威胁其不许报警。” 石羡玉不知不觉中收回了脖子,他已经懒得看报告了,就听仇教讲述。 听到这,他立刻说:“听起来……和温灵均姐妹失联时,家属收到的勒索电话一致……懂了,袁队认为两案应并案调查,是么?” 仇教导轻轻点头,并接着说: “次日,赵雪铭父母筹集欠款,而劫匪果然也在同一时间来了电话,对方却先后要求他们给六名主播、四本小说各打赏了一万元整,随后要求他们将钱财均分为九等份,每份十万块,等他们后续指挥。” “打赏了十万?”石羡玉有些懵:“劫匪什么意思?还有,那几个主播和作者查了吗?” “听我说完。”仇教导摇摇头,继续道:“赵雪铭父母很听从绑匪的话,乖乖照做,然而一连两天,却始终没再接到绑匪电话,无奈之下,他们今天傍晚到派出所报了案。 而两小时前,红会医院后山发现一男一女两具尸骸,三大队兄弟即刻介入调查,不久发现女尸正是四天前失联的赵雪铭,并与长南方面联络,结果发现劫持赵雪铭的劫匪,风格与劫持温灵均姐妹的劫匪风格惊人一致…… 于是,袁队在征求了长南方面和正好在咱单位的我老婆的意见后,决定由我们大队并案调查,同时,长南方面会额外派出几人,协助配合我们调查,说不定有希望将两案一块儿侦破。” “懂了。”齐宏宇合上案卷,点头说道:“尸体现在在哪儿?” “不是……你就看完了?” “没,看了些重点,边看边听你说。”齐宏宇道,并接着说:“而且既然调查时间都不长,我想恐怕难有收获……所以不看也罢,等会让石队念给我听就好。” “喂喂喂,”石羡玉急了:“你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吧?” 齐宏宇摊摊手。 仇教导忍俊不禁,紧跟着又板起脸,严肃的说:“尸体就在解剖实验室,你的老搭档负责尸检工作,这会儿估计才刚刚开始剖,你去瞧瞧?” “我老搭档?”齐宏宇一时想不起来,他老搭档太多了:“谁啊?” “老连,连安国。” 齐宏宇恍然大悟,接着看向石羡玉:“一块?” “走呗。”石羡玉说,接着又看向仇教:“那六个主播四个作者……” “正在查。” …… 解剖实验室。 连安国带着他的助理正在解剖,赵雪铭的颅腔、胸腹腔都已经被打开了。 “咦,”连安国回过头:“你怎么来啦?手痒?” 他沉迷解剖,估计还不知道案子转交二大队的事儿。 齐宏宇简单解释两句,然后看向那位助理:“很晚了,你先下班吧,这里交给我们。” “好的,谢谢齐哥。”他也不客气,立马放下笔记本,脱了手套白大褂就跑了。 “这小子,一说下班跑的比谁都快!” “换你不也一样?”齐宏宇调侃了一句,接着立刻进入工作模式,拿起笔记本边看边问:“有什么发现么?” 石羡玉在边上长呼口气:“我还以为你又要慷他人之慨,让人家下班叫我来记笔记了。” “噢?你想记?那给你?” 石羡玉连连摆手。 连安国哈哈笑两声,接着说:“还是跟你一块搭档有意思,其他时候工作时都太闷了。” 耸耸肩,齐宏宇追问他有没有发现。 “女性死者赵雪铭,男性死者曹阳生,都是通过指纹确定的身份,应当不会出错。”连安国说: “赵雪铭死者上身穿白色T恤,下身着蓝色格纹百褶短裙,肉色丝袜,黑色安全裤,白底蓝色轮廓三角内裤,未见鞋子。 尸体被发现时,总体衣着并不完整,较为凌乱,T恤领口及丝袜多处被撕破,另有多处纤维断裂,另外尸表多处徒手伤。” 齐宏宇侧目看向一旁摆放整齐的衣服,轻轻点头,说:“可能是与凶手有过搏斗,又或者凶手意图对其侵犯,受到她强烈反抗……有约束伤么?” “有,手腕、脚踝都有约束伤,判断是鞋带等比较细长的绳索捆绑留下,另外口鼻处还有粘性物质黏连,可能嘴被封了胶带。” 说完,连安国又介绍男性死者的情况:“曹阳生,上身着屎黄……咳咳,淡棕黄色Polo衫,下身着黑蓝色弹性牛仔裤,裤子右边口袋还有银色不锈钢制细锁链,另穿黑色中筒袜,白色篮球鞋,大红色平角内裤。” 齐宏宇忍不住吐槽:“穿的有点土……我看他衣服损伤也蛮多的,还染了大量的血。” 连安国应道:“没错。 曹阳生身中多处抓挠等徒手伤以及刀伤,尤其双前臂有大量砍切创、刺切矿,系典型抵抗伤。他躯干处的损伤部位和衣服破损部位基本能对应,未见约束伤,推测他死时曾与持着凶器的作案人激烈搏斗。” 顿几秒,他接着说:“另外有个好消息,两名受害人指甲缝中都发现大量皮屑组织,很可能是与凶手搏斗时从他身上抓下来的,这是重要证据。” “漂亮!”齐宏宇目光从笔记本上脱离,忍不住打个响指。 接着他总觉得似乎少了些什么,立刻左右看看,才发现石羡玉躲的老远,在证物台另一边打量死者身上除下的证物。 好家伙,这是社恐症又犯了? 因为和连安国不熟? 顾不得多留意他,只以眼神和表情鼓励鼓励,确认他目光看了过来接收到了自己的意思,齐宏宇收回注意力,指了指笔记本:“上边记了条,初步判断受害人死亡于四天前的凌晨——即六月四号凌晨,依据呢?” “嘿,这瓜娃子笔记省略的够多啊!”连安国骂一句,接着说:“受害人尸僵已经完全解除了,关节活动容易,眼睑遮盖部分角膜肿胀且形成乳白色斑块,其余部分干燥呈棕黄色,呈羊皮纸样。 另外,尸体腹部呈重青绿色,皮肤腐败静脉网明显甚至已出现了腐败气水泡,结合近期气温,推测受害人死亡距今已有三天以上。” 略一顿,他接着补充:“受害者胃内容物显示,他们死亡于末次进餐后大约四五个小时。 又因三号夜里十一点,赵雪铭家属收到匪徒来点,提要求要与赵雪铭对话,赵雪铭表示自己还算安全,九点半左右还吃了面条,所以推测死亡时间大概是四号凌晨一点半到两点半之间。” “吃了面条……”齐宏宇本能的怀疑这里头有问题,嘀咕道:“为什么要特地强调自己吃了面条呢?是为了让家里人安心,还是什么原因?” 连安国说:“不是吧阿sir,你是不是太敏感了点?” “或许吧。”齐宏宇摆摆手,接着问:“死者胃内容物是面条吗?” “都已经化为食糜了,不好区分,不过目测上看应该是,摄入食物比较单纯,可能就一碗白水面别的什么都没有吧。”连安国回答他道,接着话锋一转又说: “但曹阳生就吃的好咯,胃内容物里黄的红的白的啥颜色都有,我发现了未消化完全的肉——很可能是牛肉,还有毛肚、番茄、金针菇等,估计吃的是火锅。” “噢?”齐宏宇注意力立马转移,纳闷道:“吃的还挺好……这个曹阳生啥来头?也是被绑架的?” “怕不是吧?绑架哪能吃那么好?不然让人查查有没有和这个人对应的失踪或者绑架案?” “可以试试,不过我也觉得没多大意义。”齐宏宇说道,接着侧目一看。 果然,石羡玉默默摸出手机发了条短信出去。 啧,这年头正经人谁发短信啊,秋秋微信他不香吗? 在心里开个玩笑,他又继续低头看笔记,并请连安国继续说。 “其实都说的差不多了,就剩下死因。”连安国道:“先说赵雪铭吧。 刚就讲了,赵雪铭体表衣着不整,多处被撕裂另有多处纤维断裂,且体表有大量的徒手伤,包括拳击伤、足踢伤、踩踏伤、抓挠伤等,推测她与凶手之间有过搏斗。 死因基本确定为机械性窒息,死者口鼻粘膜损伤较严重,鼻腔内可见少量棉絮,玫瑰齿现象明显,肢端末梢紫绀,且牙龈和唇粘膜出血严重,判断为枕头之类物品重压口鼻部造成的窒息死。” 说完,他眼珠子转了转,又补充道:“噢对了,解剖还见其左第七肋线性骨折,体表有一处对应的拳击伤,左乳严重挫伤、肿胀,推测是被凶手一拳打断的,作案人的力气不小,估计挺壮实。” 齐宏宇看看笔记,又瞟几眼尸体,点头,接着问:“曹阳生呢?” “体表有多处刀伤和抓挠伤,致命伤在右腹部,一刀刺破肝脏,失血性休克致死。” “又是肝?”齐宏宇眼睛一瞪,总觉得最近和肝过不去了。 对于齐宏宇之前经办的案件,连安国也有所耳闻,挺理解他的心情,于是点头说:“没错,又是肝。” 齐宏宇扶额,过了几秒后,才转移话题问:“尸体是谁发现的?” “噢,一对男女。”连安国道:“问他们为什么去那处荒山,他们开始支支吾吾的不肯说,搞的我们都他俩想上山打野战了,追问下才知道是想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分赃。” “分赃?” 正文 才回到家,更新晚点,十二点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sbiquge.com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110章 DNA “对,分赃,”连安国说:“这俩都是窃贼,专门入室盗窃,其中女的还是个小头目。 这女人每十天里会抽出三天,分别约下边的小贼到山上,收下他们偷到的值钱小物件,分给上一次销赃后他们应得的那部分赃款,如果是月初,还会给上个月表现好的手下一点奖金。” 齐宏宇有些纳闷:“这年头入室盗窃还有‘赚头’吗?” “有啊,专挑中老年人还有新婚夫妇,偷手机、金饰、现金之类容易携带又比较贵重的小物件。”掉线许久的石羡玉忽然说:“这类盗窃案始终不绝,我看了很多。” 齐宏宇回过头看他,他却又继续陷入掉线状态。 连安国则继续忙着手上解剖的活,过一会儿才接着说:“这帮人倒挺谨慎的,用这种方法,即使一两个人被抓了,也不容易牵连到整个团伙——当然这是他们自以为的…… 他们最后交代时倒也说了,当时确实很挣扎,想当做没看见,但毕竟死人了,不比他们小偷小摸的,当没看见的话晚上怕做噩梦,犹豫再三,抱着侥幸心觉得作为热心群众我们应该不会怎么查,最终才选择报案。” 抬眼看下齐宏宇,见他没反应,连安国又说:“他们管这叫盗亦有道。” 齐宏宇这才咧了咧嘴。 似乎是觉得报案人的作案嫌疑并不大,他不太感兴趣,于是又问:“赵雪瑞和曹阳生的家庭条件如何?” “曹阳生不知道,还在联络家属。”连安国说:“赵雪瑞家境倒是挺优渥的。她前不久刚过二十六岁生日,单身,公务员,就职于长南区市监局,四级主任科员,父亲是交通大学的副教授,母亲是城投的中管。” “这家庭条件……和温灵均姐妹挺像啊。”齐宏宇若有所思:“绑架后给家属打的勒索电话风格也一致,确实可能是同一团伙所为。 如果这样的话,或许有这么一个团伙,专门盯着一家子或者一家人里有好几个都是体制内的家境优渥的女性,对其绑架、勒索。 他们截至目前,至少作案了两次,且两次都对受害人撕票……而且有理由认为,他们在撕票后选择了放弃继续绑架勒索。” 略一顿,他目光落在了曹阳生的尸体上,纳闷道:“那这家伙是怎么回事儿?他身上有约束伤吗?” “没有。” “没有约束伤,末次进餐又吃的挺好,那他不像是被绑架的……正好撞见了,想见义勇为结果被杀?” 连安国摇头说:“都有可能,线索太少了,我劝你别瞎猜,没意义。” “也是。”齐宏宇收回发散的思维,又看了眼女尸,接着瞳孔忽的一扩:“等等……看受害人体表……她生前被冻伤了?” “啊对,”连安国赶紧补充:“确实有叫大面积的冻伤,尤其是双手手背及颜面部,忘记跟你说了。” “倒像是暴露在低温环境中似的……”齐宏宇皱眉:“这个季节被冻伤成这样,有点诡异。” 边上的石羡玉忽然诈尸:“对了,欣欣似乎和我说过,温灵均和温灵云姐妹俩的尸身并未穿着衣服,当时你们讨论这事的时候,似乎说过人在濒临冻死的时候可能会诡异的觉得热,主动把衣服脱了?” 齐宏宇脑海中电光一闪。 可最终,却又没能抓住什么实质性的思路。 连安国皱眉沉思半响,忽然抬头:“冷柜车!” 齐宏宇眼前一亮! “我记得《十宗罪》还是哪本推理小说里写过类似的案子,凶手用冷柜车把受害人冻死后分尸,还将尸块扔到了闹市来着。”连安国说道:“貌似还和秦明联动了。” 石羡玉侧目:“哟,你还看推理小说呐?” “偶尔看看解闷。”连安国说道,但石羡玉却没再吭声。 齐宏宇若有所思:“凶手可能有辆冷柜车……” “立马让人把经过那几处区域的冷柜车查一遍?”石羡玉再次开口问。 “不,”齐宏宇摇头说道:“受害人初始坐的应该不是冷柜车……而且,为什么是冻死呢?” 连安国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不是?而且,冻死怎么了?” “赵雪铭的情况暂且不知,但温灵均姐妹俩,我猜测她们可能是被伪装成黑车司机的犯罪分子绑架的,”齐宏宇解释:“温灵均姐妹大概率是先打黑车再被绑架,以这个因果顺序为前提。 如果凶手开的是冷柜车…… 怎么说呢,如果说一辆轿车、SUV或者面包车等车子停在你面前,问你去哪里走不走,大家即使不坐也不会想太多。但如果是辆冷柜车、货车等工作车种停下来问走不走,就感觉很违和,这么解释你能明白吧?” 连安国了然:“懂了,作案人既然伪装成黑车司机,就是为了避免引人注意,更免得人起疑心,理论上说会表现的尽可能自然,不大可能干出开冷柜车坐黑车生意的事。” “是这个理。” “那……如果温灵均姐妹俩不是因坐黑车被绑架呢的?”连安国追问道:“你判断的依据是什么?不会是你先入为主了吧?” “很简单,”齐宏宇有理有据:“首先,通过手机定位能确定温灵均姐妹俩坐了车,否则移动速度不可能那么快。 其次,据调查疑似温灵均姐妹‘落入魔掌’的地点都在闹市区,人流密集,如果采用暴力太过引人瞩目,一查就能找到线索,但本案没找到任何目击证人。 最后,排除了死者搭乘的士、网约车、地铁、公交等公共交通工具乃至共享单车、共享电动车的可能。综上,我们基本能确定,受害人是被‘诱骗’上车的。” 略一顿,他接着说:“但是,确实不能证明温灵均姐妹俩被冻死,甚至她们是否受过寒冷都无从验证,仅仅依据未套在尸骸上的,保留完整未被暴力撕扯过的衣服,其实说明不了什么。” 石羡玉再次诈尸:“而且赵雪铭、曹阳生的死,与温灵均姐妹俩被绑架劫持一案到底有没有关系,目前还无法确定,并案调查只是个常识——虽然从劫匪风格来说,同一作案人所为的可能性很高。” 齐宏宇隐晦的看了石羡玉一眼。 案件侦办、案情推演等工作当中,石羡玉的参与度越来越高了,哪怕不喜欢与不熟悉的人接触、交流,他也能主动融入到讨论当中。 这是好事儿。 嘴角微微扬起,随之立刻收敛,齐宏宇又严肃的说:“硬要讲先入为主的话,倒还有一个情况——虽然赵雪铭和曹阳生的遗体是一块儿被发现的,但不能证明他们就是同案受害人吧?” 连安国愣了下:“你这是在抬杠吗?” “主要是,目前没查到赵雪铭和曹阳生有人际关系往来,而且两人死因也大相径庭。”齐宏宇说。 “调查时间毕竟还短,查不到也正常。”石羡玉不知不觉中凑近了些,接话说道:“别忘了,关于曹阳生,我们目前除了知道个名字之外,别的啥都没查到。” “倒也是,”连安国点头:“不过户籍信息当中有他亲属身份,只是没有联系方式,这不算问题,很快就能查明。” 接着他看向齐宏宇,又问道:“那,冻死怎么啦?” “冻死算是相对非常罕见的杀人手法。”齐宏宇有问必答:“好端端的冻受害人干什么呢?动机是什么?或者说为什么把死者放冷柜车里头?虐待吗?可冻伤他人这类非直接施暴的方式对畸形心理的满足感并不强。 关键是,虽然赵雪铭身上有冻伤,但并不是被冻死的,而且看起来冻伤并不严重,那么凶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芜湖完蛋,”石羡玉啧一声,有些无奈的说:“你这老毛病又犯了,为什么你总爱在办案过程中就刨根问底嘞? 我们只要确定凶手应该有辆冷柜车或者有个大冷柜,确定这个能直接指出侦查方向的重要线索不就够了吗?至于凶手为什么要冻死者,这样无伤大雅的疑点,等破案后直接问受害人不行吗?” 齐宏宇还真认真思索了下这个问题,然后郑重地点点头说:“主要是突出我算无遗策的人设。” 石羡玉:…… 连安国干咳两声:“那个石队,他一向这样,你习惯就好了。” 摇摇头,石羡玉接着说:“我还是要叫人查查下载好的监控录像,筛出其中的冷柜车来。” “咋?倔强?”齐宏宇问道。 “温灵均姐妹俩不坐冷冻车的判断,是基于凶手是开黑车的这一可能,但如果是熟人作案呢?搭便车很正常吧?”石羡玉解释道。 见齐宏宇皱眉,他又抢白补充:“是,我知道不一定是冷柜车,也可能是冷库;而且你刚说了,温灵均姐妹俩是否受过冻也不确定,但…… 筛查个十来二十分钟范围内的冷柜车而已,不至于浪费警力,我们现在方向不明确,任何可能都要试试,万一有收获呢是吧?” 末了顿几秒,他接着道:“当然,当务之急还是找赵雪铭的定位,确定曹阳生的身份,不会耽误重点工作的。” “那成吧。”齐宏宇点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听你的。” 他还是觉得石羡玉在乱搞,但就像他说的,不至于浪费警力,那就陪他折腾折腾。 像石羡玉这样直接空降成领导的萌新,总得碰碰壁,才能更好的成长。当然这样也很容易把威望折腾成负的,但有他帮忙背背锅的话就没事了。 连安国忽然觉得自己很没有存在感,便问一句:“讨论完了,我继续剖尸体?” “搞吧,我跟你一块。”齐宏宇说着,放下笔记本,麻利的穿上白大褂戴好手套,他走到解剖台边上,说:“我动刀子?” 连安国:…… “总觉得就剩下这一点点活儿咱俩一块搞有点严重浪费资源。” “那你去休息,让我来?” “你工作狂么你?这么积极?”连安国有些纳闷:“以前不见你……” 齐宏宇双眼盯着死者的腹腔说道:“主要是这桩案子,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和好胜心,我一定要破掉本案,不然心里不通透。” “那行。”连安国把解剖刀递给他:“你来吧,我做记录,其实没多少活了,你只要……” …… 时间就这般缓缓流逝。 解剖完,齐宏宇正打算收工,连安国警务通便响了起来,接到了实验室那边的通知。 接完电话,他表情很微妙,看看尸体,又看看齐宏宇,欲言又止。 “咋?”齐宏宇莫名其妙的问道。 “DNA鉴定结果出炉了。”连安国语气诡异:“赵雪铭指甲缝里的皮屑组织……来自曹阳生。” 齐宏宇:??? 连安国接着说:“而曹阳生指甲缝里的皮屑组织来自于两个人,一人暂时未知,只能确定是男性,另一人是赵雪铭。并且,曹阳生指甲里有纤维碎末残留,经鉴定其中一部分与赵雪铭身上的衣服材质和颜色都吻合。” 石羡玉嘀咕道:“所以之前瞎猜曹阳生见义勇为被害,是南辕北辙了?其实是曹阳生想侵犯赵雪铭,然后被别人见义勇为杀了?” 齐宏宇斜他一眼:“你见哪个见义勇为的带刀子捅人?” 说完,齐宏宇又盯着尸体沉思起来。 别的乱七八糟的先不提,目前看,曹阳生曾与赵雪铭厮打,很可能是想侵犯她。而绑架案中,劫财时见色起意想顺便劫色,倒也相对常见,并不奇怪。 所以曹阳生很可能就是绑匪之一。 但他也死了…… 这时,石羡玉大胆猜测道:“会不会,是同伙之间闹矛盾了?” 感受到连安国投射过来的目光,他不自觉的挪开头,看向齐宏宇,这才接着说道:“如果本案和温灵均姐妹被绑被害按是同一伙人所为,考虑到两案的被绑架者都已遇害,且勒索电话打过后不久便失去音讯…… 不妨推测,前一案中被害人死亡,打乱了他俩的计划,两人可能就因此闹了内讧而不得不放弃勒索; 而本案中,因为曹阳生意图侵犯赵雪铭导致失手将她捂死,再次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内讧闹的更凶,最终甚至动了刀子,曹阳生不敌被杀。” 正文 第111章 锁定 齐宏宇认真思索好一阵后,点头:“脉络清晰明确,或许就是真相。” 石羡玉却自谦起来:“只是一种可能,真相与之或许还有出入,目前都说不准。” 齐宏宇没接腔,指了指遗体,示意继续干活,三人便一块将死者遗体推入冰柜中。 看看时间,不早了,齐宏宇便让连安国先回去休息,目送他离去后,才又转头看向石羡玉。 “咋个?”石羡玉挑眉说:“饿了?吃不吃宵夜?支队门口貌似……” 齐宏宇:…… “你脑瓜子里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东西?”齐宏宇语气无奈:“距离接手本案至今,也有好几个小时了。要不要去找仇教,看看调查到了哪一步?” 石羡玉又看看时间:“这都快十二点了……” “你真饿了?”齐宏宇皱眉:“行吧,给你点个外卖,我们……” “我的意思是仇教导可能休息了。” 齐宏宇:…… …… 仇教导当然还没休息,案件侦办初期,他往往要熬到凌晨两三点,即使他帮不上什么忙,熬夜毫无意义。 办公室,仇教导的讲解欲又一次得到满足。 他说:“已经联系上了曹阳生的父母,他们明天一早就会过来,并且得知了曹阳生的手机号码,技术队已与运营商取得联系,确定该号码的移动终端,正加紧做定位轨迹。 至于赵雪铭,手机定位轨迹已确认,大体上与温灵均大同小异,区别只在于可疑地点仅两个,头个与A区吻合,另一个和C区吻合,并没在B区停留,两起案件为同一团伙所谓的可能性更高为了。” 石羡玉插嘴:“这么说的话,温灵均姐妹俩应该就是在A区上了贼船,师兄的判断大概没错,凶手确实伪装成了黑车司机,或者说,凶手本身就是黑车司机,搞黑车生意的同时物色合适的乘客下手。” 仇教导颔首:“赵雪铭本身经常打网约车,据她同事说,偶尔也坐黑车,尤其是在个别特殊路段,比如拥堵厉害的大商圈,网约车不好打,或者打了要老半天才能过来,她就会选择直接拦的士或者坐黑车。” 齐宏宇打个响指,点头说:“果然,赵雪铭也有打黑车的意愿,所以成了凶手的目标。” 仇教导感慨:“赵雪铭的家属后悔的不行,后悔没有接到勒索电话第一时间报警,那样的话说不定……” “现在讲这些都已经迟了。”齐宏宇摇头说:“绑架案中,家属的报案意愿本就相对低,尤其家境越好的,越容易寄希望于绑匪信守承诺,意图花钱消灾。归根结底还是不信任我们的能力,同时顾虑绑匪的威胁。” 石羡玉接话:“何况赵雪铭严格来说并非是被绑匪撕票,死亡本身很可能不在犯罪人的计划范围内,就算第一时间报了警,我们也未必能及时救出来,结果可能并无区别。” 仇教导沉默几秒,旋即问道:“接下来怎么展开调查?” “从曹阳生着手吧。”齐宏宇提议道:“他应当是绑匪之一,因内讧被同伙所杀。而既然是团伙作案,那团伙成员不大可能是临时凑对出来的,彼此之间本身就应该有相对密切的人际关系,更何况他们不是初次作案了。” 石羡玉也说:“不仅如此,曹阳生尸表伤痕累累,其中多为抵抗伤,肯定和该团伙发生过搏斗,只是不敌才最终被杀。那么,我们可以着重调查曹阳生的熟人中,近期受过伤的。” “明白了,”仇教导说:“明早开会我就布置任务。” 说完他长呼口气,道:“困扰了许久的悬案,终于看到打开了突破口,真是……” “可惜这个突破口是以赵雪铭的生命为代价打开的。”齐宏宇表情严肃,并不轻松。 仇教导脸色也凝重下来。 在命案必破的大背景之下,因案子悬而未断,凶手始终逍遥法外,并再次犯下绑架命案…… 他老婆蔡臻身为案件的主要侦办人,铁定没好果子吃,更何况蔡臻前不久才刚挨了行政处分,目前仍在处分期当中。 “先不想那么多了。”石羡玉站起身道:“尽快把案子破了才最要紧。先这样吧,早点休息,养精蓄锐,明天还有的忙。” 齐宏宇问:“你不说要查查监控,筛出冰柜车么?” “对哦,那走?” …… 翌日。 仇教导和石羡玉快速分完组,布置好各个小组今天的任务,便宣布散会,一组组精英各就各位,针对曹阳生的人际关系展开细致侦查。 一个个名字浮出水面,紧跟着一通通电话拨出,也有一辆辆警车驶离刑侦支队,奔赴各地展开上门走访。 而针对冰柜车的筛查,并没有收获。温灵均姐妹失联时,可疑地点附近并没有冰柜车出入; 赵雪铭失联时,虽在附近筛出了两辆冰柜车,但当时俩车都在运输冰糕,有运输记录、批发部负责人及商家的证词证明,不具备作案条件,排除了作案嫌疑。 齐宏宇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吐槽了石羡玉几句。 直到中午十一点,赵博传回重要消息——他们在世纪天成小区,发现了重要嫌疑人秦正浩。 赵博登门时,秦正浩在创伤昏睡着,浑身都是刀伤,已然奄奄一息了,因此赵博立刻拨通急救电话送嫌疑人就医诊治,紧跟着便向仇教汇报情况。 “你是说……”仇教导对着警务通问道:“你敲了半天门,里边却毫无反应,所以你就决定直接破门了?” “对。”扬声器传出赵博的声音。 紧跟着,又听赵博解释道:“在我们登门前,我就确定秦正浩有很大的作案嫌疑了,所以才敢直接撬门进去。” 仇教边上,已经干完本职工作,目前无所事事的齐宏宇开口问道:“你的依据呢?” 赵博声音传来: “秦正浩与曹阳生是老乡,都是浩山县人,同时也是同事,两人合伙买了辆冰柜车,做着冰糕、速冻食品运输生意,同时又买了辆二手桑塔纳日用,冬天生意不太好时,也会做点黑车生意,曾经还被抓过,罚了不少钱。” “噢?”仇教导有些纳闷的问道:“你从哪知道的这些信息?怎么没人汇报给我?” 赵博语气听着也有些纳闷:“不是仇教你说有发现直接行动不需要汇报的吗?” 仇教导眨眨眼睛,然后尴尬的左右看看,转移话题:“嫌疑人现目前情况怎么样?” 赵博声音严肃起来:“不大好,像是发高烧了,目前没有意识,可能是伤口感染。” 略一顿,他接着说:“我大致看了下,秦正浩身上也有四五处刀伤,还挺严重的,但似乎并没怎么处理,我看着像是只自己擦了点药,然后用皮肤缝合器自己把皮肤钉了起来,钉的乱七八糟的…… 他床头柜上放着个小药箱,里头有云南白药膏,还有阿莫西林,还有好几卷绷带。可能是怕去医院没法解释受伤原因,医生报警吧。” 仇教侧目看向齐宏宇。 齐宏宇轻轻点头:“判断的还算靠谱,这样的外伤,不经专业处理,只是简单消炎的话,很难避免感染,严重的甚至可能致命。如今距离案发也过去三四天时间,此时因感染昏阕,很正常。医生那边怎么说?” “医生还没……噢!他们到了,我等会再给你们打过去。” “行。” 挂断电话,齐宏宇站起身,说道:“嫌疑人落网了,仇教,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好啊。”仇教导自然乐意,他向来不喜欢坐办公室,就喜欢到第一线。 正这时,石羡玉推门而入,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看他轻快的步伐,貌似还挺激动的。 正准备动身的两人立刻停下,侧目看向他。 果然,就听他故作平静的说道:“仇教、师兄,我刚去问了圈,果然有个大发现,只是还没汇报。” “噢?”仇教导来了兴趣,问:“什么发现?” “锁定嫌疑人了。”石羡玉语气快了些,随后立刻又平缓下来,说:“据调查,曹阳生有个老乡,两人合伙买了辆冰柜车……” “等等,”齐宏宇打断他,问道:“曹阳生这个老乡是不是叫秦正浩?” “对,就是秦正浩,他们还开黑车……”刚讲了一半,石羡玉忽然反应过来,停顿了两秒,才眨眨眼问:“你们都知道了?” 齐宏宇和仇教导相视一笑。 随后,仇教导才得意的说道:“不仅知道了,秦正浩还落网了,我们正打算过去看看情况。” 竟然走在了石羡玉前面,仇教导心里确实有点嗨。 “好吧好吧。”石羡玉摇摇头,整个人都丧了起来,像只斗败的公鸡。 半晌他才说道:“那你们这是要过去看看?” “嗯。” …… 世纪天成小区,一栋三单元19-4。 房子是套两室一厅,约莫五十个平方,不大不小。 秦正浩已被救护车带走,接受治疗,赵博和另俩刑警随同看护。但房间里依旧留了两人,正在现场勘查。 赵博一口气拉了这么多人过来,果然是早已确定秦正浩有重大作案嫌疑。 仇教导隐约有些不爽,虽说他确实讲过有线索直接行动,没必要汇报。 领导通病,哪怕是仇教也不能免俗,时间长了,石羡玉或许也这样。 “石队、仇教、宏宇。”现场民警打过招呼。 “嗯,”仇教导点点头:“小姬、阿北,现场有什么发现?” 小姬立刻说:“目前没特别的发现,只找到几把钥匙,其中两套车钥匙,估计一辆是冷柜车的,另一辆应该就是他们买的二手桑塔纳。我们正打算下去看看,能不能有所发现。” 齐宏宇接着问:“别的钥匙呢?” “有三把是这个房间的钥匙,另外几把不确定,推测是别的房子的。他们绑架了人,总不能往这儿带,应该有别的窝点。” 石羡玉轻轻颔首,认可了这个判断,跟着往墙壁上一指,问:“隔壁房间是曹阳生住的么?” “推测应该是。”小姬回答道:“那房间里有台电脑,开机后用户头像和曹阳生的吻合。” 几人了然。 又在现场搜寻了一圈,始终没特别发现,石羡玉便留阿北继续勘察,剩下四人下楼,打算找到冰柜车和那辆桑塔纳。 桑塔纳倒是好找,就停在楼下。仔细看,车门处,以及附近路面上还有已经被晒干的黑色血迹。 齐宏宇拿钥匙上的遥控板试了试,成功打开车门。 入眼,驾驶室座椅上全是血,此外后备箱也有大量血迹,基本能确定,秦正浩作案后便是开着这辆车去抛尸的。 之所以选择红会医院,应当是本能的想去那治伤,但犹豫后还是选择了放弃,并将尸体扔到医院后山,自己回家处理伤口——红会医院离他家不远。 小姬在后排座发现了两把带血的水果刀,还有一台手机,一个钱包,一个挎包。 “钱包是曹阳生的,”小姬说:“里头有他身份证,还有几张银行卡和百多块现金,另外夹着一些票据和各种会员卡。” 石羡玉嗯一声,接着说:“挎包明显是赵雪铭的,里边有台mate30,还有钥匙、身份证、银行卡、各种会员卡……另外还有个补妆镜和口红、气垫等彩妆品。未发现现金……噢,手机壳里藏着一百块。” 顿了顿,他眼缝忽的裂开,又问:“这是什么?” 说完他便弯下腰,伸手摸索了片刻,摸出个沾满灰的黑色塑料袋,打开一看,里头还有两个小包包。 翻找一阵,他抿抿唇说:“这俩包包,是温灵均和温灵云姐妹的,里头东西和赵雪铭大同小异,但少了手机。” 齐宏宇抬起头,看着蔚蓝的天空长叹道:“破案了。” 仇教导面色纠结,既松了口气,又有浓浓的担忧。 温灵均和温灵云的包包在这辆车上,足以证明那桩案子也是秦正浩、曹阳生所为。 他不由为自己老婆担忧。 正文 第112章 结案 三天后,红会医院。 秦正浩睁开双眼。 瞧见病床边坐着的警察,再看看铐着自己左手和病床的银色“镯子”,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落网了。 双目无神的看着天花板,他半晌无言。 又许久,他干裂的双唇蠕了蠕,吐出几个字,却是在讨水喝。 喝了杯葡萄糖后,他再次闭上双眼,涩声说道:“人不是我杀的,都是曹阳生,是他害死了她们。” 一上来就是甩锅,也算经典场面了,齐宏宇见怪不怪。 以“凶恶”眼神制止忘了这里是哪儿,摸出烟险些点上的石羡玉后,齐宏宇又将目光落到病床上,问道:“那曹阳生呢?” “他……”再次睁眼,秦正浩犹豫一阵,说:“他想要上赵雪铭,我不同意,我们只劫财不劫色,也不伤人,这是原则和底线,不允许突破,结果我俩就打了起来,他捅了我几刀,我失手把他杀了。” 石羡玉收回烟,无声的冷笑起来。 说的倒挺有原则的亚子,要真如他所言,赵雪铭又怎么会死? 很明显,赵雪铭遭受侵犯的时候,这家伙分明在冷眼旁观,甚至可能打算跟着上,只是因为赵雪铭抗争的太厉害,惹怒了曹阳生,被曹阳生杀死,彻底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两人才闹了内讧。 齐宏宇则问道:“你什么时候阻止的秦正浩?” “就在他开始动手的时候。”秦正浩说:“我看不过眼……” “那为什么赵雪铭死了?” 秦正浩沉默两秒,说:“我发现的时候赵雪铭就已经死了。” “你不是说曹阳生刚动手,你就阻止他了吗?” 又是一阵沉默,秦正浩才接着说:“没有,当时是曹阳生说他去看看赵雪铭,别让人跑了,我见他许久没回来,电话也不接,有些不放心,就也过去看看情况,结果发现他杀了赵雪铭。” 齐宏宇指了指肩膀上的执法记录仪,淡淡的说道:“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讲的,记录仪记得清清楚楚。” “……”秦正浩再次改口:“其实当时我不确定赵雪铭死了没有,就看到他压在赵雪铭身上,我立刻叫住他,把他拉起来,问他怎么把赵雪铭给杀了,我俩就打了起来……” 说到一半,他似乎又意识到自己漏了嘴,又双叒叕改口说:“记错了,当时我是质问他想干什么,别做不该做的事,他不服气,我俩大吵一架,跟着打了起来,他先动的刀,我气急了,也摸出刀和他打,失手把他害了。” 齐宏宇盯着他。 能明显看出这家伙满口谎话,前后矛盾。 这人看似平静,可因为重伤未愈的虚弱,再加上忽然落网的惊恐,心理防线已经濒临崩溃,其实好审的很。 但齐宏宇并没有审讯经验,虽然理论知识丰富,脑子里有好几种办法,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怎么整,只好侧目看向石羡玉。 石羡玉轻轻点头,起身拖着凳子走到秦正浩边上,再次坐下,说:“温灵均姐妹俩,是怎么一回事儿?” “她们……”秦正浩犹豫两秒,说:“是个意外。” “意外?” “嗯。”秦正浩点头,说:“那天,曹阳生在外头拉客,晚上十点左右,他忽然给我电话说绑了两个妞,正点、有钱,我们能大赚一笔,我当时就质问他干了什么,后来才问清楚是绑架。” “听你的意思,你是反对这事儿的?” 秦正浩说:“不义之财不能赚。” “但这对姐妹还是被你们给绑了。” “赚的太多了。”秦正浩别过头去,说道:“两百万呢,五五分,一人一百万,足够我们开个批发部了,哪还要苦哈哈的跑车。” 边上的齐宏宇噎了下。 这人是活生生的段子么? 我本来不同意,但他给的太多了? 石羡玉也被他忽然的坦诚打乱了下节奏,但仅两秒后,就继续问道:“听你的意思,绑架温灵均姐妹,是临时起意?” “对的。” “后来呢?这俩姐妹为什么会死?” “那是个意外。”秦正浩说:“当天晚上,曹阳生就给她们家属打了个电话要钱,然后我连夜赶到山区,之前路过那的时候,看到了好几栋废弃的农家院子,打算去那看看,合适的话就先在那落脚,安全些。” “所以,她们为什么会死?” “我觉得那里合适,让秦正浩把人带来,没想到他是用冷柜车拉的人,等到了以后人都已经被冻死了。 不过很奇怪,明明那么冷,她们反而把衣服给脱了,我们都觉得邪门,怕是撞了鬼,赶紧把尸体和衣服都丢到山上去。” 说着说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恐怖的记忆,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才接着说:“黑灯瞎火的上山,怪可怕的,加上人死了,我气的很,问他干嘛要用冷柜车拉人。 他跟我解释说轿车不安全,外头搞不好能看到里边,冷柜车密封性好,里头大吵大闹外边都听不见。 反正就一边说一边爬山,我俩又有了分歧,他打算随便挖个坑埋了就算,我觉得不安全还是走深点,走着走着就看到前边草丛里隐约有几个大水缸,我们好奇过去看看,结果发现里头有绿油油的骷髅,吓死了。 反正当时曹阳生就跑了,我也被吓的够呛,但还是咬咬牙把尸体扔进水缸里,再把衣服扔进去,这才跑……那水缸倒是够大的,里边本来就有骨头,结果又塞进去俩尸体才满,衣服只好扔边上的缸。” 和当时发现的情况对应上了,受害人果然是冻死的,凃欣欣一语成谶。 石羡玉轻轻点头,接着问:“当时是怎么打的电话?” “就,曹阳生买了个虚拟电话,用那个打的。” “什么时候买的?” “前几天吧,他说这日子太难过了,不如……” 说一半,他又惊觉漏嘴,再次闭口不提。 石羡玉却不放过他,追问:“你不是说绑架只是临时起意么?” “我当时以为他只是开玩笑而已。”秦正浩狡辩,又转移话题:“事情都是他干的,我只是丢了个尸体,另外找了个院子。” “你什么都不干,曹阳生凭什么分给你一百万?” “我……他……他比较讲义气,而且可能也是怕我坚决不同意,所以主动提出平分。” “赵雪铭呢?是什么情况?” “她是我……是曹阳生绑的。”秦正浩支吾一阵,又说:“之前人刚死的时候我们是很慌张的,但一直都没查到我们,我们慢慢又放心了。埋头干一阵子,曹阳生有点不甘心,寻思着反正你们又查不到……” “你什么意思?”齐宏宇忍不住插话:“感情侥幸逃了一回就无法无天了是吗?” 秦正浩被吓一跳,躺床上的身子都打起哆嗦。 石羡玉摆摆手,道:“你继续说。” 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看了齐宏宇两眼,才接着道:“反正我俩就合计着,不如再干他一笔,这日子未免也太苦了,还是赶紧捞一笔大的,开个批发部合算。 然后我……他,他又开黑车上街,找合适靠谱的目标下手,我们……他还定了完整的计划,首先得是女的,男的容易失手,其次家境要好,这就得靠他和人闲聊来套话了。 反正最终就选中了那个赵雪铭,他决定动手的时候就给我发信息,我躲在后备箱,收到信息就……” 他忽然惊觉,似乎是觉得动手的比开车的犯的事要更大些,又改口:“不对,记错了,当时我在开车,他在后备箱,收到我发给他的信息,他就从后边爬出来,把人弄晕。” 石羡玉暂时没搭理他这些明显的漏洞,只问:“怎么弄晕的?” “用乙醚,”秦正浩对犯罪手法这方面还算老实,回答说:“我们在后排座动了点手脚,把和后备箱想通的地方挖空了。 等接到信号后,在后备箱把乙醚倒在毛巾上边,然后猛地钻出来把毛巾狠狠压在赵雪铭嘴巴鼻子上就好了。” 说到这他又忍不住吐槽:“电影里都TM是骗人的,当时曹阳生压了一分多钟那娘们儿才晕过去,MMP!” 石羡玉嘴角一抽,跟着又板起脸问:“那半年前,温灵均姐妹俩是怎么弄晕的?” 他刚刚讲述的手法,弄晕一个人还好说,但要弄晕两个的话,容易出现意外。 “当时我是先开了童锁锁死车门——车门锁被我们改装了,只要驾驶室这边设了童锁,那后边门锁拨片拨开也没用,也没法开门,这样能防止她们跳车。 然后我就直接戴上防毒面具,然后拧开乙醚往她们身上泼去,她们就在车后排挣扎乱动,曹阳生这时从后备箱钻出来,控制住她们不让她们妨碍我开车,没多久她们就晕了——曹阳生也戴着防毒面具。” 石羡玉了然,这下作案手法也明确了。 于是他接着问:“这回绑走赵雪铭,也是送去那个废弃的房子?” “不是,这回是租了个旧仓库,我们打算得手后就把那个仓库改装成冰库的,到时候做批发生意。” 所以从他们家里发现的另外一套钥匙也明确了,就是那个仓库的。 “为什么让家属打赏主播和网络作者?” “一方面试探他们是不是真的听话,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转移你们的注意力,分担火力。” 几个来回后,石羡玉终于发出灵魂拷问:“你刚刚不是还说,曹阳生给你电话说绑了两个妞么?怎么变成你们合作了?” 秦正浩一脸懵,然后开始苍白无力的辩解,然后多说多错,反而抖出了越来越多关于他自己参与的环节,并且越来越语无伦次。 …… 讯问结束,已是四个多小时候。 对石羡玉而言,这还是头一回经历这么长时间的审讯。不过对侦查工作来说,哪怕审讯一整天都很常见,他身上的记录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打破。 车上,齐宏宇不停吐槽:“这个秦正浩,以为把自己包装成盗亦有道的人设就能减轻处罚么?脑袋都迷糊了,成那个锤子样,还想着狡辩,甩黑锅。” “人之常情,”石羡玉不以为意,说道:“何况同伙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啊,这时候不甩黑锅什么时候甩?” “咱们偏不遂他的意。”齐宏宇说道,接着又忧心忡忡:“但蔡姐怕是要遭殃了。” “是啊,”石羡玉长叹道:“偏偏他口供里有一句,我们没查到他们的头上,助长了他们的侥幸心。这要上纲上线,蔡姐肯定又得吃处分。” 齐宏宇啧一声,纳闷道:“蔡姐最近是不是水逆啊?这么倒霉?” “你还信这个?” …… 江阳刑侦支队。 蔡臻得知结果后,轻轻点头,没多说什么。 仇教导有些不放心,说:“老婆,你……” “没事儿。”蔡臻洒脱一笑,摆手说道:“平心而论,赵雪铭之所以会被绑遇害,和这个团伙未被落网确实有关。如果他们能早被抓,一条人命也不至于就这么没了。” 仇教皱眉:“这要怪你未免也太牵强了,你又不是摸鱼不努力,该做的都做了,家属这么晚才报案,什么线索都没,这让人怎么查,这不是……” “行了老仇,”蔡臻打断他,说:“错了就是错了,不找借口,不扯客观理由,挨打要立正,吸取教训改正了不再犯就是了嘛。” …… 齐宏宇在边上看的难受,找个借口走了。 他溜达到技术大队,正好看到他们通过监控视频锁定了那辆桑塔纳,但从视频及截图上,根本看不出什么异样,如果没有别的线索,光靠监控视频想锁定这辆车,忒难。 半年前此案未破,非战之罪,可上头不会听解释,该打的板子还得要打。 齐宏宇听完技术队兄弟的汇报后,心里更加堵了几分,干脆又转身离去。 刚走两步,正好撞见迎面走来的石羡玉。 “怎么啦师兄?”石羡玉关心的问:“心情不好么?” “有点。” 石羡玉不太会安慰人,憋了半天之后,只问道:“钓鱼去?” 正文 第113章 老村干 所谓钓鱼佬永不空军,齐宏宇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只是看着钩上的一截鱼嘴,他觉得更堵心了。 关键石羡玉还在边上噫了声,吐槽他残忍。 “尼玛!”齐宏宇不服:“这是老子愿意的吗!谁叫它挣扎的这么厉害的?” “嗯,对,你有道理,鱼儿受到生命威胁还不能挣扎。” 齐宏宇:…… “不钓了不钓了!”他把鱼竿往边上一放,身子后仰,看着漫天星辰,双眼逐渐迷离。 不知不觉,钓了四五个钟啊,天都那么黑了。 记得小时候,山城的工业还挺发达,又不注重治理,天都是黑的,根本看不到星星。 还经常下酸雨,导致房子老化的极快,零几年的房就相当有年代感了,像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 后来慢慢的,环境就好了,星星也回来了。 这夜空,一如山城的治安环境,大概也就是十年前,好一顿严打,将歪风邪气统统都给压下去…… 噫,不能接着往下想了。 摇摇头,齐宏宇回过神来,说:“你还钓不?” “不了吧?”石羡玉其实也没什么兴致了,摇头说:“气压太低了,鱼都不开口,没什么意思。” “嚯,空军怪气压低哦?” “嘿你好意思说我?你不也空军?哦不对,你比我强,你钓了个鱼嘴。” 齐宏宇:…… 他默默抓起鱼竿,随后怒吼道:“坡该!吔习啦雷!食我一棍!” “错了错了,师兄我错了!”石羡玉秒怂,赶忙求饶说:“我请你吃烤鱼还不成么?或者小龙虾也行,随你点!” 齐宏宇这才露出笑容,一边收起鱼竿,一边说:“夏天到了,还是整几斤小龙虾吧!” “行,听你的!” …… 大排档,两人热火朝天的嗑着虾。戴着的一次性手套设计上相当有问题,才嗑没几只里头就漏油了,起不到半点作用,他俩便干脆摘了手套,直接上手拿。 “小龙虾还是得配冰啤酒才过瘾哎……”石羡玉目光斜向大排档里,望着冷柜里一摞摞的啤酒,眼缝中都冒出绿光了。 咽口唾沫,他试探着问道:“要不咱向上头报备下,整两瓶试试?” “试试就逝世。”齐宏宇翻个白眼:“OA没收到通知么?市局下了禁酒令,到七月五号为止任何人任何时间任何理由都绝不能饮酒,你想讨骂么?” “有这事?”石羡玉懵逼了。 齐宏宇严肃点头。 “行吧,”石羡玉只好点头,死心了,随后举手道:“老板!来两瓶北冰洋!” “晓得咯!”老板回道。 很快,两瓶山城人的快乐水送到桌上,瓶盖已开,玻璃瓶里插了根吸管。 嘬口橙黄色的快乐水,再嗑上两枚小龙虾,石羡玉感觉自己的快乐又重新回来了。 齐宏宇看他一眼,有些羡慕,为什么他的快乐就能那么简单? 是因为自己年纪大了总喜欢多想吗? 想的越多,就越无法释怀…… 不对啊,这家伙虽然成天师兄师兄的喊,但年龄也仅比自己小一岁,成天搁那装嫩。 摇了摇头,齐宏宇又说:“石队,你来我们队也两个月了吧?” “嗯。”石羡玉颔首,跟着也有些感慨:“当时在殡仪馆的情境还历历在目,师兄当时还梗着脖子说,你是法医室的人,不归二大队管,现在开口就直接是我们队了。真香!” 齐宏宇嘴角一抽,这家伙老爱把天聊死。 见状,石羡玉又笑两声,跟着说:“这两个月,老实说还怪充实的,接连破了好些个命案,还TM基本都是悬案。” “对。”齐宏宇也怼他:“其中好些案子还是你碰到的,而只要你不参与案件侦办工作,案情就简单了很多。你就是我们队的柯南担当。” 石羡玉歪脖子。 齐宏宇接着说:“小赵还给我吐槽过,说咋哪发生命案了都能有你。” “不胜荣幸。”石羡玉点头,又嘬了口快乐水,满足的哈口气,接着说:“还烦闷么?” 沉默两秒,齐宏宇嘴角微微扬起,摇头说道:“好多了,谢谢。” “没事儿。”石羡玉道:“其实我很不理解你烦个什么劲儿?这么多年老刑警了,还老把工作中的情绪带入到生活里来呢?那你一天天的不得闷死?要我说,没事儿你就多相相亲,再不行撸撸管……” “打住。”齐宏宇翻起白眼来:“你脑瓜子想啥呢?越说越没谱了。” 石羡玉不接腔,就笑。 齐宏宇没得办法,也懒得再搭理他,闷闷的嗑起虾来。 …… 翌日,齐宏宇好不容易轮休,本想睡个懒觉,最终却不得不来到家挺上档次的餐馆,正襟危坐。 狗日的石羡玉竟真给他物色了个相亲对象。 关键长得还挺不赖,是齐宏宇喜欢的类型,他不由得起了吃天鹅肉的心思,也没拒绝。 就是临场有点儿紧张。 眼巴巴的等了会,茶都喝完了半杯…… 好吧,他就是期待,望眼欲穿,觉得时间过的特别长。 对象终于来了。 远远看去,女孩儿打扮的相当干练——齐肩发、白T恤、迷彩短裤、运动鞋,画了个淡妆,清爽干净,瞧上去舒服。 她也发现了齐宏宇,立刻加快脚步过来,不好意思的问道:“抱歉,让你久等了,我……” “没,是我到太早了。”齐宏宇表现的还算自然,微微一笑后,便抬手喊来服务员,并让她把菜单递给妹子,由她点菜。 她客气两句,接着随意点了些菜品,便看向齐宏宇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苏冉,苏平的苏,冉冉升起的冉,欣欣的朋友。” “你好啊。”齐宏宇也笑道:“我叫齐宏宇,也是……” 说一半,他忽的想到什么,脸色微变:“等等,你刚说什么?什么苏?” “苏平的苏。”妹子巧笑嫣然。 齐宏宇咽了口唾沫。 半晌后,他才畏惧的说道:“你是那位南岭之虎的女儿啊?” “哎?你也认识我爸爸?”苏冉有些错愕,接着又理所应当的说:“我就知道,我爸可有名了。” 看得出来,父亲苏平就是她偶像,否则她自我介绍的时候,也不会说“苏平的苏”了。 “听师父说过。”齐宏宇轻轻点头:“我师父凃仲鑫,小凃是我师妹。” “怪不得!”苏冉恍然大悟,跟着看向齐宏宇说:“既然你是欣欣师兄,那也算自己人了,我也叫你师兄吧。” “可以。” “那么……既然是自己人,我觉得话还是说清楚点好。”苏冉又说:“抱歉,我暂时不想谈恋爱,更没想过结婚,只是他们夫妻俩什么都安排好了,我没法拒绝。” “不打紧的。”齐宏宇立刻摇头,得知她是苏平的女儿后,他就再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了,当即说:“我也是被死……咳咳,被石队套路来的。 其实我也没想过那些有的没的,母胎单身这么多年,早都已经习惯了,还真不知道怎么跟别人相处。” “哎?我也是耶!”苏冉眼前一亮:“那我们是一类人!” 齐宏宇面带微笑。 聊了两句,菜上来了。 苏冉倒是落落大方,拿起筷子,招呼齐宏宇好吃好喝,但齐宏宇始终觉得这场合有些尴尬,虽然饭菜味道相当不错,但他却味同嚼蜡。 好不容易吃完,AA结了账,齐宏宇这才长呼口气,目送苏冉离开。 随后,他大牙便咬的咯咯响。 石羡玉这狗东西!这家伙肯定认识苏平,也绝对知道苏冉和苏平的关系,竟给他介绍“那位大人”的女儿,这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哇! 他回头一定要给石羡玉一个深刻的教训! …… 两天后,齐宏宇轮休结束。 他酝酿出了一肚子的“火气”,打算在早例会中找石羡玉的茬,泻泻火。 但…… 刚到会议室,他愣住了。 苏冉竟然也在! 人到齐后,仇教导站起身,微微一笑:“兄弟伙都注意到我身边这位警花了吧。她叫苏冉,大名鼎鼎的南岭之虎苏平的女儿,去年刚考上了西政的研究生,读的侦查学专业,暂到我队实习。” 齐宏宇抿抿嘴,双眼不自觉的往左右瞟。 果然,有三两人听说苏冉是那一位的女儿后,眼中燃烧的那团火立马就熄灭了,而不知情的打听几句之后,则反倒升腾起更加浓厚的兴趣。 啧,年轻啊,根本不知道那位大人的恐怖。 不过总的而言这帮“臭男人”还是嗨得很,二大队也终于有女生了。 唯有齐宏宇多多少少有点儿尴尬。 小小的嗨了一阵,仇教开始说正事。 这词用的其实不太对,只要不是年初年底,手上没有案子,支队上下其实并没有多少任务,每天例会里也都是些老生常谈的调调,无趣的很,听久了容易犯困。 琐碎烦人的各种任务,大多还是集中在下边的派出所。 所以仇教主导的早例会往往很短,几句话说完就结束了。石羡玉更绝,他直接不开早例会,总提前一晚就在微信群里说好让大家该干啥干啥去,别到会议室浪费时间。 如此日常的生活又过了几天,齐宏宇的尴尬倒是都解除了,算是和苏冉成了点头之交,偶尔也有些工作上的交流。 总的来说算正常发展,他也微微松了口气,此前总感觉有两道锐利滚烫的目光跨越上千公里距离刮在他背上,怪难受的。 可惜这段时间二大队始终没有任务,看样子是上头觉得他们屡破要案,着实辛苦了,有意让他们休息休息。 所以齐宏宇就被法医室的老大牟主任拎去做坐台……咳,拎去搞伤鉴了。 三天下来,齐宏宇头都大了几圈。 618这天,别人都在购物狂欢,齐宏宇在和伤者家属扯皮,轻伤真不是他们理解的那种轻伤,伤者那顶多算轻微伤…… 这话他不知道解释过多少遍了,奈何很多家属根本不听,激动的甚至直接质问他是不是收了钱,问的他拳头都硬了。 傍晚,他神情疲惫的脱掉白大褂,再脱掉里头的夏执勤服,换身T恤,准备下班。 刚走出门,就瞧见苏冉急匆匆的跑过来,远远地就向他招招手,然后到跟前,大气也顾不得喘两口,就说道:“师兄,先别走,快带上勘察箱跟我们出警吧!” “哎?”齐宏宇愣了两秒后,立马狂喜:“有命案了?” 太好了,虽然神情疲惫,但只要能脱离伤鉴这个苦哈哈的岗位,跟着案子连续加班一个月他也乐意。 但紧跟着他又觉得这反应不对,不管怎么说,人命都是非常严肃的事儿,听见命案就狂喜,说不过去。 面对苏冉懵逼又质疑的眼神,齐宏宇摇摇头,板起脸问道:“说说看,什么情况?” 苏冉收回目光,轻轻点头:“是命案,而且……石队说这桩案子和你有点关系,请你务必去一趟,不然你会后悔。” “又与我有关?”齐宏宇愕然,最近两三个月,这帮犯罪分子是盯上他了么?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苏冉说道:“石队只说,告诉你受害人的名字你就知道了。” “噢?” “死者叫齐平路。” 齐宏宇面色巨变,瞳孔地震。 跟着,他顾不得解释什么,立刻转身就跑,便跑便说:“停车坪等我!我这就去拿勘察箱!” 一边跑,他一边攥拳,同时紧紧咬着牙。 老家那位村支书,自己的便宜远房表哥,失联几个月之后,果然还是遇害了。 不,不应该这么说,毕竟早就猜到他已凶多吉少。应该说,他的尸体终于被发现了! 迅速找到自己的勘察箱,齐宏宇打开看了几眼,确定需要的常规工具都在里头,他便立刻提起箱子又往外跑。 跑到停车坪,发现石羡玉他们果然在等着自己之后,他才松了口气,也算是关心则乱了。 再一看,仇教导并不在,他便直接挤到石羡玉身边去,压低声音问:“石队,怎么回事儿?齐平路的尸体在哪发现的?” 石羡玉没直接回答,只反问道:“知道‘蓝可儿案’么?” 齐宏宇皱眉,有些莫名其妙,但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 “没错,和那桩案子一样。齐平路的尸体,在酒店顶楼蓄水罐里泡着。” 正文 第114章 沉尸 某连锁酒店门口,齐宏宇抬头眺望,然后双眼被阳光刺的发疼,又赶忙收回目光。 这会儿虽已是傍晚六点半,但夏天太阳落山晚,阳光依旧刺目。 石羡玉被他的蜜汁操作整的有点儿懵,过了两三秒才开口说道:“这栋楼有三十三层。 其中一楼是酒店大堂,二到二十八层是出租的写字楼,二十九到三十三层是客房,其中三十三层有会议室、自助洗衣房和健身室,顶层天台,装有几个大的蓄水罐,用于高层供水。” 齐宏宇不着痕迹的擦掉眼角泪水,若无其事的问:“怎么发现尸体的?” “保洁人员做例行清洁,”石羡玉解释道:“按规定每星期要抽检水质,每个月全检一次,三个月做一次清洁。 当然,规定只是规定,而且这一块不归酒店管,是这栋楼的物业在负责,而物业又把这块工作外包出去了,所以并没有很严格落实,甚至查都没查就直接在记录本上打钩签名,所以今天才发现。” “呵……”齐宏宇冷笑声,随后一扬下巴:“听你的意思,尸体在里头泡了很久了?” “高度腐败,局部尸蜡化了。”石羡玉说。 齐宏宇又一挑眉:“一具尸体在水罐里头高度腐败,竟然一直都没人发现?用水的人就没察觉到异常?” “有人反应过水里有异味,怀疑水质不干净,但酒店没重视。”石羡玉摊手,说道:“安排了外包公司的人上去检查,但我估计检查人员连水罐都没打开,应付了事。” 齐宏宇啧了一声,接着说:“走吧,先上去看看尸体再说。” “也好。” 众刑警便搭乘电梯到顶楼,然后走楼梯上天台。 天台门是开着的,横着一根警戒线,齐宏宇直接跨过去,扭头左右瞧瞧,便瞧见左边远处的大蓄水罐周围也拉了圈警戒线,线外站着俩派出所民警,还有酒店的负责人、工作人员等。 快步走过去,齐宏宇当即看向派出所民警,问道:“你俩最先赶到现场的么?什么情况?” “是的,”看着年纪稍小些民警先回答了第一个问题,随后又道:“尸体还在蓄水罐里,我们担心贸然捞出会破坏证据,所以没动,只让他们把水放掉。尸体身上捆着一根目测直径三公分左右的金属杆,看着像杠铃杠。” 齐宏宇轻轻点头,接着又问:“尸体高度腐败,局部尸蜡化的判断,是你们做出来的么?” “是我,”年轻民警颔首:“我推测可能是因为泡水加高温的缘故,尸体腐败、膨胀到一定程度后就停止了继续腐化的进程,转而向尸蜡化转变,尸表皮肤大部分已完成尸蜡化,将许多特征都保留了下来。” 说完,他拉开挎着的大包包拉链,从中取出个硕大的相机,开机翻找一阵,便将相机递给齐宏宇,说道:“这是我拍的照片,你瞧瞧。” 齐宏宇接过看了几眼,嗯了声。从照片上看这位兄弟的判断挺准确,专业素质倒还挺高的。 倒也正常,联考或考录进来的年轻民警要么经过几年的系统学习,要么本身学历条件不差,只要肯下功夫研究,大多都能拥有这素质。 不过……尸体因为长时间泡水外加腐败,面部已经发生了相当大的改变,只勉强留个人形,反正齐宏宇认不出这是齐平路。 他不由得纳闷的问道:“你们是怎么确定受害人身份的?难不成现场遗留有他的身份证件?” “没有啊,”那民警一脸懵:“什么身份?我们没确定过。” 齐宏宇眉头一皱,猛地扭头看向身后的石羡玉,眯起眼睛严肃的问道:“石队,这是怎么回事?” 石羡玉的眯眯眼也对着他:“问就问,为什么要学我?” 齐宏宇:??? 随后石羡玉又立刻回答说:“通过照片的面部特征辨认的啊,你仔细看呐,尸体左眉眉峰上边大概一公分左右的位置有一颗肉痣,右手手背上有块一元硬币大小的黑斑。” 齐宏宇赶紧又抬起相机,放大照片,仔细看了几眼,还真像石羡玉说的那样。 接着石羡玉又吐槽说:“不是,你和齐平路也算有过接触,这么明显的面部特征都记不住吗?” “当时确实有些心不在焉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我妈和我姨上边……”齐宏宇解释一句,接着又纳闷道:“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记的这么清楚?” “因为我上心啊。”石羡玉理所应当的说道:“自从听说齐平路失联以后,我就上了心,一直保持着高度关注。” 齐宏宇认真的打量了他几眼,摇头:“还真看不出来。” “你这是偏见!” “明明是你自己咸鱼。”齐宏宇怼一句,接着不给他回怼的机会,直接岔开话题问:“行了,不扯了,你们先把我放下去吧,我在下边检查检查。” 石羡玉轻轻点头,并侧目看向边上的大蓄水罐。 这罐子,目测应该是一百吨规格,高五米,直径两米半出头,里边空间还是蛮大的。不过尚不确定里边的微生物环境如何,所以石羡玉又说:“你先穿好防护服什么的吧,别下去中毒了。” “我晓得。”齐宏宇说道。 虽然尸体的常规腐败进程已经停止,转而向尸蜡化演变,但此前尸体已膨胀,内里恐怕积蓄着不少有毒气体,此刻水被放完,外部压力环境改变,有毒气体很可能泄露出来,而蓄水罐内空间相对密闭,稳妥起见,防护措施是必须的。 但问题来了,听闻消息后他着急赶过来,没带防护服…… 石羡玉只好打电话回去让人帮忙拿。 十分钟后,防护服没等到,却等来了仇教导。 也是意料之中,这样的命案,他肯定会参与的,先前没见到人,可能是被别的事情给耽误了。 刚赶到现场不久,他便发现齐宏宇,跟着脸色一沉,立马大跨步走过来,开口就说:“齐宏宇!你怎么在这?添乱简直!赶紧给我回去!” 齐宏宇额头上冒出一个问号。 “为什么我不能在这?”他反问道。 “你还问我?”仇教导双目瞪得滚圆,语气不善:“你又要违规插手理应回避的案件么?牛批啊你,还真不把回避制度当一回事是吧?” “什么回避?”齐宏宇愕然,跟着终于反应过来,指了指水罐,说:“你的意思是……这个齐平路跟我有亲戚关系,我不能参与调查?” “感情你还知道啊。”仇教导翻个白眼:“麻买劈赶紧给我回去。” “不回。”齐宏宇摇头: “首先,齐平路和我的所谓亲戚关系,仅仅只是他自己口头上说的,硬要掰扯,或许几百年前是一家,但现在顶多只能叫老乡,哥啊弟啊什么的不过是拉近关系的称呼罢了; 其次,我和他仅有一面之缘,总共没聊几句,也谈不上什么交情。所以我不认为我需要回避。” “你……” “仇教导,这桩案子对我来说很重要。”齐宏宇又说:“你就让我查吧,一切后果我自己承担就是,你不用护着我。” 仇教导眉头大皱。 他是了解齐宏宇的,倔起来才不管什么制度不制度,自己老汉的案子,明确必须得回避的情况,他都不理不睬,硬要参与侦办,更别说现在了。他早就料到结局,只是劝说制止的责任得尽到。 没办法,他只好退而求其次,说:“如果你非要查,咱们得约法三章。” 齐宏宇见他让步,也轻轻点头,但话没说死,只道:“你先讲。” “第一,服从命令,听从指挥,不允许擅作主张;第二,如果上级介入,不允许你继续侦办本案,你必须立刻退出;第三,办案全程,不允许独自行动,不允许独自开具鉴定报告,不允许独自接触受害者家属及嫌疑人。” “可以。”齐宏宇轻轻点头,接着立刻看向石羡玉,说:“我听从石队的命令和指挥。” 说完他对石羡玉眨眨眼,对他使眼色。 那么久的钓鱼佬情谊,相信这家伙会配合他的。 “好啊!”果然,石羡玉立刻点头,但他跟着就坏笑两声,说:“那我给你下达第一个命令,去帮我买杯奶茶。” 齐宏宇:(╯‵□′)╯︵┻━┻ “信不信我告你索贿?” 石羡玉摊手。 仇教导无奈,却也只能由得他们了。 终于,防护服之类的用具送到,石羡玉立刻安排人把齐宏宇和他自己吊下去——刚仇教导说了,齐宏宇不得独自调查,需要接受监督。 水罐挺深,但罐径也粗,底下其实并不昏暗,看的一清二楚,但考虑到太阳已即将落山,所以刑警队还是在盯上挂上了大灯,为他们照亮罐底。 齐宏宇没直接检查尸体,而是先打量打量水罐中的环境。 罐底与罐壁,有极少量的苔藓。但因为不确定罐子的气密性,也不确定苔藓长了多久,无法判断它们是从水源中还是被尸体带进来的。 除却苔藓之外,水罐里看着倒挺干净。伸手摸一下,罐壁也没明显的滑腻腻的感觉。看样子虽然这酒店外包的管理公司挺敷衍,但还是能保证基本的干净。 再仔细检查一圈,确定没发现别的线索,齐宏宇的目光终于落到了尸体上。 尸体大体上呈侧卧位,向左,脸微转,导致面部略朝上,尸身瞧着有些扭曲。双眼瞪得滚圆,但眼球深陷,应当是被水压压进去的。尸表未着衣物,手脚反剪,被捆在背部的金属杆上。金属杆两端有螺纹,长度目测两米出头,一侧浮刻着“20KG”的字号。 先前那位民警的判断大概没错,这是标准杠铃杆。杆子一端着地,另一端搭在罐壁离地约二十公分的高度,这也导致尸体并未完全着地。 果然,五米深的水压还是不小,此刻水被排空,尸表果然涨破了,少量难以言喻的尸水沁出,顺着尸体和杠铃杆往下流淌,已经在底部汇聚成了一小摊。 但在外头闻不到什么味道,那么…… 齐宏宇犹豫一阵,还是没作死的将防毒面具取下来,就这么好好的盯着尸体打量。 再仔细检查,尸表未见明显外伤,可先排除机械性损伤死的可能。其手足肢端颜色较浅,明显发白,且肿胀比其余地方更夸张些,并且手腕脚踝处有超出捆绑范围的较为严重的表皮剥脱,明显是受约束后用力挣扎所致。 他又小心翼翼的打开死者的嘴,仔细观察口鼻,再仔细观察他的指甲缝,随后长叹声,闷闷的说道:“初步判断,应该是溺死。” 石羡玉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凶手并非抛尸,而是直接把齐平路绑在杠铃杆后扔进这个蓄水罐里来了?” 因为戴着防毒面具的原因,他声音听着也很含糊,很闷。 “不,”齐宏宇摇头说:“这里绝不是第一现场。受害人口鼻之中存在大量苔藓,手足指甲缝里还有许多泥土,而且其手腕、脚踝处的约束伤位置和此刻绑在杠铃杆上的绳索位置虽接近但并不吻合……” 略一顿,他才说结论:“很明显,受害人是先在别的地方被溺死,然后尸体才被转移到这个蓄水罐中来的。关键是,他怎么把尸体和杠铃杆上来的呢?” 石羡玉沉思片刻,问道:“我让人查查监控?” “恐怕没锤子用。”齐宏宇说道:“尸表皮肤已尸蜡化,死亡至今肯定已经超过一个月了,加上他已失联两个多月,很可能失联后不久即遇害,酒店监控不大可能保存这么长的时间。何况,凶手也不一定是从酒店大堂进入这栋楼的。” 石羡玉无言以对。 山城的地形魔幻,许多占地大的楼房,能有好几个广义上的“一层”,就拿这栋楼来说,一楼酒店大堂这边出来是马路,二楼物管大厅处出来又是个广场,五楼那边还是个公司门面,出去了也是大马路…… 此时,齐宏宇重新蹲下,将受害人口鼻处的苔藓及指甲缝里的淤泥提取了部分出来,说:“回去做个微量鉴定吧,希望这些东西,能帮我们大致锁定他的遇害现场。” 正文 第115章 转移 见齐宏宇再次站起身,石羡玉有些懵,问道:“这就完了?” “尸表检查到这差不多就结束了。”齐宏宇说道:“想办法把尸体带出去吧,然后对现场重新做个细致的勘验,看看能不能挖出线索。” “我觉得够呛。”石羡玉说:“听起来,作案人应该是从上边直接把尸体丢下来的,所以……” “现场又不是只有水罐里头。”齐宏宇打断他,说:“罐子外壁、垂直扶梯、顶部的锁闭装置乃至整个天台都算是现场。平时天台上来的人应该不多,排查难度要稍微小些,这算是难得的好消息。” 石羡玉皱眉,眼睛由一条缝转变为一颗绿豆,说:“如果是指纹什么的倒确实还好说,但足迹的话……风吹日晒雨淋,恐怕也不好找了吧? 至于指纹,这年头但凡小心点的预谋杀人者,都会在作案时戴双手套,恐怕……” “这倒确实是个问题……”齐宏宇跟着皱眉,目光缓缓落在杠铃杆上,轻声说:“不过,如果凶手不够仔细,这根杆子上说不定会留下证据。” “希望吧。”石羡玉并没有多少期待。 齐宏宇看出来了,也不再多说,只再次蹲下身,对着尸体掐揉一阵,点点头,说:“因为尸蜡化的原因,这具尸体的腐败程度,被限制在了死后两三天左右的样子,结构还算完整、稳定,能承受的住自身重量。” “那直接拿绳子绑在杠铃杆两头,把尸体吊出去?” “可以,但得小心点,杠铃杆要尽量保持水平,”齐宏宇说:“万一倾斜的话,尸体可能会从一端滑落,摔碎了就不好了。” “晓得了。”石羡玉一边说,一边从腰间取下对讲机,呼叫道:“扔两截绳子下来把尸体绑上去,注意保证杠铃杆水平!” “收到!” 很快,两截麻绳被抛了下来,齐宏宇和石羡玉一人拿了一根,小心的在杠铃杆上打好绳结,石羡玉便又通过对讲机让人先把尸体拉上去,接着再将他和石羡玉吊出蓄水罐。 周围人反应蛮大,都不自觉的走开了些,味儿估计还是够呛,即使他们已经在外头闻了好一会儿从罐子里发散出去的味道。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目光在现场环视一圈,齐宏宇见赵博等人分为了几组,每组两三人,正在天台各处向报案的水罐情节维护人员、酒店管理人员和这栋楼的物管负责人问话。 于是,齐宏宇也很快收回目光,投入工作,再次对着尸体拍了几张照片,这才拿出剪刀,将捆着受害人的麻绳剪断。 石羡玉留意到,他小心的避开了绳结,只将绳结两端的绳索,然后又将绳结部分放入证物袋当中。 齐宏宇察觉到他的目光,头也不抬的解释说:“绳结本身也能透露出少许信息,并能反应凶手的一些习惯。” “我晓得。”石羡玉说:“我还晓得凶手用的这结,咱们钓鱼时常常用来绑鱼钩,越拉越紧。” 说着,他指着证物袋中,整整齐齐环了几圈的绳结,继续道:“所以作案人很可能也是钓鱼佬,山城的钓鱼佬很多,但总的来说也是绝对的少数群体,这是个比较明显且重要的指向性线索。” 齐宏宇侧目看他一眼,皱眉,不知想到了什么。 将证物袋放进勘察箱,再把尸体放入尸袋中,又将杠铃杆包好,避免沾染灰尘什么的破坏上边的证据,齐宏宇这才摘了防毒面罩。 味道果然浓郁,不过对他来说还能接受。楼顶风挺大的,味儿应该很快就会消散。 而一旁的石羡玉,在摘掉防毒面罩之后,转而又戴上了痛苦面具,表情有些好玩,齐宏宇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人的快乐果然是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 再把防护服脱掉,齐宏宇便打着探照灯,对现场展开法医勘查。 就见他把蓄水罐罐顶、外壁和侧面的手扶梯都看了一遍,又仔细将蓄水罐到天台出口的路径趟过两趟。 石羡玉又摸了过来,问道:“有没有什么发现?” “emm,”齐宏宇吐槽:“你是很闲吗?一直跟着我干啥子?” 石羡玉嘿一声:“不是,你这就忘啦?我要监督你来着。” 齐宏宇:…… “我还真忘了。”他说道,随后摇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仅进一步确定这里绝不是凶杀现场。就这样吧,剩下的工作,交给痕检的兄弟伙了,我打算把尸体带回支队……” “可以,但得先通知家属。”石羡玉打断他说。 齐宏宇又是一阵沉默。 “你不会这点时间都等不得吧?” “真等不得,”齐宏宇深吸口气,接着压低声音,道:“他们人在区县,今晚肯定是过不来的。打电话通知他们一声,告知情况及我们要立即解剖的事即可,我会在报告里做出说明。” “可以这样的吗?你怕不是在诓我?”石羡玉问道,他对相关规定确实不太熟悉。 齐宏宇无奈道:“你不信的话随便找个人问嘛,好歹是大队长,除了我还有谁敢骗你不成?” “所以你果然在骗我?” “……”齐宏宇懒得搭理他,只解释说:“这桩案子明显是命案,而命案中,我们法医如果认为不解剖无法获取关键线索和证据的情况下,拥有强制解剖尸体的权力,而没有取得家属同意的义务。 而对于家属方面,我们确实有通知他们到场的责任,但没有必要非得等他们到场才能解剖,更不需要取得他们的同意,明白不?” “你等等,我问问。”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你刚自己说了,你会骗我。”石羡玉道,随后左右看看,正好瞧见赵博刚问完话,朝着这边走来,便立马对赵博招招手。 他微微顿足,看起来似乎有些不情愿,但紧跟着还是乖乖加快脚步来了,先向齐宏宇点头并打个招呼,才向石羡玉问道:“石队,有什么吩咐?” “这二愣子……”齐宏宇有些无奈,工作这些年了还瓜兮兮的,老感情用事,这要换个领导,下属长期不给自己面子,非得给他穿点小鞋不可。 也就二大队可能曾经拯救了全宇宙,现在的教导员为人和气,没啥架子又有自知之明,大队长更是完全没领导的样儿,啥都不在意。 “问你点事儿,”石羡玉说道:“受害人身份基本能确认了,但他家属都在区县,估计得明儿才能来,就算自己开车也得两三个钟,我们这等着解剖,你看……” “不是吧头儿,这你都……”赵博话没说完,就被齐宏宇一眼瞪了回去,他只好把嘴里的槽咽下肚,老实说:“通知他们一声就行了,没必要等。” “有相关规定吗?” “有。”赵博把规定也说了遍,和齐宏宇大致差不多。 说完后赵博反应过来,纳闷的问道:“宏宇哥不就在这儿,石队你怎么不直接问他?” “他不肯说。”石羡玉撒了个谎。 赵博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得,凉凉!”石羡玉暗道凉凉,赵博恐怕在寻思着下次是不是也玩一出“不肯说”了。 这小伙子欠敲打嘿! “行了行了,你继续去忙你的吧。” “哦。”赵博点点头,又犹豫两秒,才接着说:“那个,石队,本来我想去找仇教导汇报下情况……找你也成吧。” “吧?”石羡玉双眼瞪得滚圆。 而且就这个“吧”,恐怕还是因为齐宏宇站在边上,他觉得可以顺便和齐宏宇说说。 赵博偏过头,努力用若无其事的语气说道:“我刚问完酒店的负责人,他给了相对明确的记录,说最早是在四月六号晚上,旅客打电话投诉说水里有异味的。” “四月六号?”齐宏宇接过话,看了下时间,点头:“距今两个月出头,考虑到水罐内氧气相对不充足,且受太阳整天暴晒温度上比较高,尸蜡化到现在这种程度,差不多是这个时间。” “那应该就没错了。”赵博说道:“不过我建议还是和物管这儿也确认一下,看看其他租了高层写字楼的那些公司,有没有反馈过水质问题,时间上是否一致。” “应该的。”齐宏宇点头表示赞同,接着问:“还有别的什么情况吗?” “暂时就这些。我觉着酒店也好,物管也好,或者报案的这帮人也罢,对情况都完全不了解的,问他们没什么意义。” 齐宏宇吐槽道:“他们要了解的话才是大问题好伐,立刻就带回支队进一步调查了。” “也是这个理。”赵博颔首,接着瞥一眼边上的尸袋,又问:“宏宇哥你急着回去尸检吧?那不多说了,先赶紧去吧,要不要帮忙抬点东西?” “没事,你去忙你的吧。” “成。” 目送赵博离开,齐宏宇又侧目看向石羡玉。 这娃子当了好一阵背景板了。说好向他汇报工作,结果赵博…… 唉,这娃子,欠敲打——齐宏宇都这么想。 “走吧,搭把手。”石羡玉默默低头,拉起尸袋一角,齐宏宇跟他一块,把尸袋抬起来放在手推车上。 推车是从辖区派出所借来的,得知顶楼有尸体,自然还是有辆推车方便转移下来。 见石羡玉一言不发推着车就走,齐宏宇赶紧抬起杠铃杆追上。 然后来到门口,两人懵逼了,推车没法下楼梯,当时这一段是直接把推测扛上来的…… 没办法,他们只好先将尸体放下,把推车抬下去,又扛着尸体下楼,放回推车上,齐宏宇再上来拿杠铃杆。 折腾了许久,他们才成功下楼,把东西装上警用的大金杯车里——本来石羡玉说放他后车厢就行,但杠铃杆太长他车塞不下,只得作罢。 …… 八点许,江阳刑侦支队,地下一层,解剖实验室。 齐宏宇全副武装,对尸体进行穿刺,打算先取些不需解剖就能取得的检材赶紧送去实验室。 另一旁,连安国也在这。没办法,仇教导不允许他独自尸检,石羡玉又不是这个专业的,只能把老连拉回来加班。 他倒也没什么怨气,认真的对尸表进行复核。 终于,实验室门再次被推开,石羡玉大踏步迈入其中,然后脸色骤变,抬手捂住口鼻:“通知到家属那边了,他们同意先解剖。呕!” 连安国赶紧递过去一个防毒面罩,说:“石队,快戴上!这味道我们都受不了,更不要说你了。” 石羡玉几乎是用抢的,把面罩抓了过去,屏息迅速戴上,这才开始大口呼吸,但脸色还是有些绿。 齐宏宇侧目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没跟他们说解剖的是我吧?” “没,不需要说的那么详细。”石羡玉说,接着又纳闷的问:“话说回来你心虚个啥子?” “没有心虚,只是怕家属不接受。”齐宏宇解释说:“截至目前,我算是已知的,齐平路失联前有过较为密切接触的最后一个人了。 而他一直都好好的,结果见到我就立马跑路,完没多久还失联了,这下又说发现他的尸体,换你是家属你会怎么想?会不会本能的怀疑我?能接受我来解剖?” “确实是这个道理。”石羡玉了然,跟着他忽然抬头,眼缝裂开三毫米,问道:“话说回来,师兄,这案子不会真的和你有关吧?正好你也是个资深钓鱼佬来着。” 齐宏宇回头看他:“你觉得呢?” “心理学上说,下意识的回避问话人的目光,或者反其道而行特地直视问话人的目光,都是心虚的表现。” “所以?” 石羡玉还当真好生琢磨了片刻,才摇头说:“作为专业法医,你能选择的专业绳结有很多种,未必就会用绑鱼钩的系法,而且我想不通你的作案动机究竟是什么。” 齐宏宇面无表情的举起解剖刀,问道:“所以,我还能解剖吗?” “剖。”石羡玉果断道:“除非掌握直接指向你的铁证,否则,我都相信你。” 正文 第116章 房、树、人 齐宏宇斜了石羡玉一眼。 “相信我你还问七问八的?” 不过这话他没说出口,只是在心里吐槽。 收回目光,他又看向连安国,问道:“颈部和口鼻都看过了吧?” “看过,”连安国回答说:“没有发现明显的皮革样变,也未见扼痕等,但口鼻深处都存在些许苔藓,基本可以确定,受害人大概率死于溺水导致的机械性窒息。” 齐宏宇轻轻点头,然后上手小心的把受害人头发刮干净,又在头皮处环割一圈,把头皮扒拉下来,接着锯开颅骨,开了颅腔,检查死者的脑器官。 石羡玉在一旁仔细看着,忽然发现了什么,说道:“受害人血液不凝,呈暗红色流动性,这貌似也是机械性窒息死的典型特征之一?” “不是。”齐宏宇边取脑组织准备切片做镜下检查,边向他解释说:“过往文献中确实有不少体积机械性窒息者尸体血液呈暗红色流动性,原因主要是缺氧使血管内皮细胞损害而释放出纤溶酶原激活物所致。 但这边的逻辑错了,现有的研究表明,不论是什么原因遇害的死者,时候经过一段时间后,因组织细胞将血液中剩余的氧耗尽,血液都会呈暗红色。 至于凝固与流动这块,非死于机械性窒息的受害人,血液确实会先发生凝聚,但紧跟着内皮细胞照样会因缺氧性损害释放纤溶酶原激活物,使纤维蛋白原和纤维蛋白降解,凝聚的血液很快就会溶解而呈现流动性。” 连安国嗯了一声,接话说:“所以血液不凝,呈暗红色,根本不是机械性窒息死者的特有现象……所以石队,你看的书过时啦。” 齐宏宇补充:“当然,如果是刚刚死亡一天内的尸体,其体内血液尤其是心脏各腔及主动脉内的血液并未凝固,即心血不凝,还具有一定的参考意义,要是再迟一些就没多少价值了。” “原来如此。”石羡玉表示奇奇怪怪但以后工作用得着的知识增加了。 这时,齐宏宇也已做好了好几个切片,立刻交给连安国,委托他在镜下检查一番,自己则又走到解剖台侧面,打量了几眼尸体,然后一刀直接划下,将自尸体下颌到小腹处的皮肤完全划开。 紧跟着,他又迅速切开死者颈部的肌肉与软组织,将颈部的动静脉等大血管、气管、食管暴露出来,仔细观察。 “甲状软骨未见骨折,颈部肌肉等软组织无明显挫伤。”他说道,并让石羡玉过来拍了照,随后深入两根手指,轻轻挑起气管,持刀划开。 “果然,水呛入了气管当中……”他又继续切开食管,继续说:“食管内也有少量杂物。” 石羡玉自觉的凑上来,再次拍照,接着放下相机,拿起纸笔记录,忙的不可开交。 齐宏宇再次持刀,三两下将胸口处的肌肉统统切开,仔细检查后,确定胸骨肋骨表面无损伤,便持小钳子将肋软骨纷纷剪断,食指勾住胸骨柄将它提起来,把后边黏连的软组织切开,取下胸骨,再掰开肋骨,打开胸腔。 “肺水肿的厉害,可见大量散在出血点,可见少量血性泡沫,另肺被膜破裂,损伤相当严重。”齐宏宇接着说道。 继续打开腹腔,这次齐宏宇细致了很多。 因为先前的解剖过程,目的都在于印证尸表检查时的判断,即受害人的具体死因。但剖开腹腔,目的则复杂得多,不但需要明确死因,还需要锁定死亡的大致时间段。 腹腔一被打开,极高的腹内压便立刻将黄色的腹膜及白花花的肠子都给挤了出来,连带着还有不多不少的绿油油的尸水。 即使带着防毒面罩,石羡玉依旧觉得自己仿佛闻到了一股恶臭,立马引起生理性不适,绿着脸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 齐宏宇也觉得有点点恶心,手套上沾染了些尸水,滑腻腻的,加之橡胶手套戴着相当热,里头出了不少汗,总有种尸水透过手套渗进去了的错觉,相当腻歪。 “对了,手套……”齐宏宇看向尸体的手,说:“差点忘了取指纹。” 说着,他暂且不急着检查腹腔,转而抬起死者的手观察了下。 因为泡了太长时间的水,尸体手脚肿胀发白的同时,还褶皱的厉害。齐宏宇轻轻触碰了下尸体指腹,发现内里还充斥着少许腐败液体,直接摁捺指纹,容易将表皮挤破。 “还是要剥啊。”他吐槽一声,当即取解剖刀在死者手腕处环割一圈,小心翼翼的将之剥离下来,之后把手皮戴在自己手套上,看向石羡玉说道:“拿印台和指纹卡来。” 石羡玉“眉飞色舞”,本能的排斥,但还是乖乖去把东西拿来,看着齐宏宇将指印、掌纹一一摁捺在指纹卡上,又将死者另一手皮肤完整剥脱下来,如法炮制。 这画面有点辣眼睛,石羡玉没眼看。 而且…… “话说回来,这印台没法用了吧?”石羡玉吐槽说。 “不啊,”齐宏宇摇头:“这个印台是专门给受害人摁捺指纹用的,活人不用它,不影响。” 石羡玉咽口唾沫:“万一搞错了怎么办?” “及时剁了我看行。” 石羡玉:…… 重新把手皮套回尸体手上,齐宏宇往边上的电脑一指,说:“那边有高拍仪,你指纹卡扫描一下上传上去,让人调出指纹库里齐平路的指纹对比下,看看是不是他。” “得行。”石羡玉立刻跑了。 齐宏宇继续剖腹。 “胃内充盈饱满,但食物有相当程度的消化,呈食糜……不,死亡时间很久了,这应该不是消化而是腐化,难以判断到底吃过了什么东西,只能确定吃的不少,有碳水有肉还有菜,样式挺丰富……等等,这是什么?” 他瞪大双眼,从糜状的胃内容物中摸出一个密封袋,里头似乎还装着什么东西。 小心的将密封袋外的食糜擦除干净,又用水流小心冲洗几遍,他喊来石羡玉帮忙拍个照片,这才用镊子打开密封袋,把里边折的整整齐齐的纸取出来,展开。 “这是……”齐宏宇瞳孔微微扩张。 这是一幅画,画在A4纸上,画的相当简陋,右下角还盖了个两个章,仔细看,是山城市精神卫生中心的公章,还有个方形的个人姓名章,写着“医师甘宏川”的字样。 石羡玉再次凑过来,纳闷的问道:“这是啥子东西?” “‘HTP房树人测验’图。”齐宏宇盯着画,头也不回的说道。 石羡玉一脸懵逼:“啥子?” “一种常用的绘画心理学测验方法,被广泛应用于临床测验当中,”齐宏宇解释说: “它可以直观的反映出被测试人的精神健康与否,还能具体的提供人格方面的信息,乃至涉及到被测试人的感受性、成熟性、灵活性、效率性、综合性乃至创造力和智力水平。 而且,由于绘画具有主动性、构成性和非语言性的特点,避免了反应内容在言语化过程中变形,能更准确具体的反馈被测试人的真实特征,还能避免多次重复测验导致产生联系效果。 同时,因为根据构图判断被测试人的智力水平这一方式比较隐晦,不会引起相对敏感的被测试者的排斥,不会造成创伤。 再加上构图简单,就是房屋树木和人三个主体,受教育程度较低、智力水平较差的被测试者也能很好的完成测试,优点多多。” 齐宏宇解释了一大通,确保石羡玉能够听得明白。 但石羡玉的注意力显然在另一个方面,他问:“你还学过这个?” “我实习时,除了法医科之外,还在三甲病院和精神卫生中心分别轮岗进修了三个月的时间,接触过。”齐宏宇说道,同时指向纸张右下角,说: “甘宏川还是我当时的带教老师,主治医师职称,尤擅绘画心理学。” 顿了顿,他接着说:“单纯看这幅图,就已能体现出一些绘画人的典型性格特征。” “说说看?” “行。”齐宏宇点头,说:“我们先看整体,房、树、人三者之间具有前后上下的位置,表明个体智力正常,对现实的感知能力正常。 三者大小适中,表明其个体成长过程中,各方面环境都还算和谐,有个比较正常的童年,家庭相对和睦。 但房与人的距离远了,且人的大小在正常范围内相对较大,表明她受测试时可能在心理或客观环境上远离了家庭,而且有以自我为中心的倾向。 而除了房树人之外,还多了一条河,说明个体具有相对强的表现力和表现欲。河流蜿蜒曲折,多曲线,往往表明个体受测试时很可能处于一个比较忧郁的心境。” 石羡玉嗯一声,果断做笔记,同时问:“然后呢?” “再看房子,它被绘制在画纸左侧,往往表明绘画人相对注重过往生活,较重感情,自我意识强。房子整体刚刚说过,不大不小,表明家庭成员相对和睦,受测人有个相对较正常的童年。 然后仔细看,房子错落有致,进一步证明个体智力正常,而且接受过一定的教育,具备平均水平的认知能力和水平以上的表现能力。房子瓦片密集,线条密布,体现出受测试人当时存在一定的焦虑心理。 但房子缺少细节,少了门窗,说明其注重整体,忽视细节,生活中可能表现为粗心大意。而且缺乏门窗,说明他存在一定的沟通障碍,或者体现出个体内在的防御状态,同时刚刚也说了,这人又有一定的表现欲望……” 石羡玉脱口而出:“闷骚?” 齐宏宇顿两秒,回头看他,颔首:“和你一样。” “懂了。”石羡玉继续低头做笔记。 齐宏宇接着说:“树和人这块,我当时研究的不深入,它比房子复杂的多了,也大致讲讲吧。 树木往往是个体生命成长和自我形象的提现,树木线条不丰富,较细长,表明其遭受过较多的心理创伤,对外界有悲观性、封闭性,对环境不适应,缺少自信,有自我无力感。 看树冠,绘画人明显加强了左侧树冠,提现个体性格内向,待人处世小心谨慎;多尖锐的枝桠,又体现出其具有一定的攻击性和暴力倾向。” 石羡玉忍不住嘀咕起来:“我怎么总觉得你是在说我……不然你直接报我身份证号码得了。” 齐宏宇斜他一眼:“嘀嘀咕咕讲锤子呢?” “没,你继续,说说人呗?” “……”齐宏宇翻个白眼,然后接着说:“人的方面,刚说了,人个体在正常比例范围内稍大,说明很可能具有一定程度的自我中心,当然也可能存在偶然性。 头面部,其戴着帽子,但又显露出了头发,而且画的很浓密,说明其具有一定的防御倾向,掩饰性强,自我保护意识强烈,同时很可能具有追求力量的倾向,但同时也表明他烦恼极多。 画了大眼睛,同时还有眉毛,表明个人敏感警惕,同时注重美的追求;眼睛中没有瞳孔,表明个体有视而不见、不承认自己错误的态度。嘴是闭合形,表明个体具有攻击倾向。 躯干比例正常,但未画出衣服,个体可能有较明显的品行障碍,或者并不注重品行细节;脖子相对细长,个体原始性本能较强,双手伸开,表情其自我控制能力较差且有较强的支配欲。” “没了?” “没了,我就能分析出这些来。”齐宏宇摇头说:“而且…… 别看我说的很有道理的亚子,但许多结论都太过武断了,实际上只单纯看房树人,只能看出个大致倾向,必须结合对个体的谈话,对其性格、过往和背景有一定的了解后,才能得出准确结论。” “简单说,我可以当你是在扯淡?” 齐宏宇拳头硬了。 他耐着性子说:“我不能保证完全准确,但应该大差不差。” “噢。”石羡玉颔首。 齐宏宇又转移话题,接着说:“关键问题在于,这幅画为什么会在死者身体里?或者说死者把这幅画吞入腹中是什么目的?” 正文 第117章 氯羟去甲安定 石羡玉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双眼不自觉的睁开了些,面露沉思之色。 可能性其实有很多,其中最大的可能,是他预料到自己恐怕会遭遇不测,用这种方法给警方留些提示。 但这并不合逻辑,既然预料到要遭遇不测,为什么不想办法自救呢?为什么不报警呢? 又或者,他发现时已经太迟了,只好趁着凶手不注意,把一张画折叠起来放进密封袋里吞入肚子里? 这张画,可能是凶手或者凶手的什么人画的? 但问题是,这张画被折的整整齐齐,密封袋也封的很好,甚至还细心地把里头空气给挤出去了才封起来,怎么看也不像很仓促的样子。 石羡玉有些迷茫了。 这时,连安国终于完成了他的勘察,走过来说: “宏宇,查完了。果然没错,死者神经细胞的退行性改变非常明显,包括大脑皮层、小脑皮质、海马回和苍白球、丘脑、下丘脑、齿状核等都有明显受累,大脑皮质锥体细胞、小脑浦肯野细胞……” “行,我知道了。”齐宏宇回。 他才开了个头的话便又咽了回去。 而此时齐宏宇已经托起了死者的膀胱,轻轻按压几下,又晃了晃,点头说道:“膀胱充盈,充满液体,说明受害人死前并未排尿,死后也没出现尿失禁的情况。” 石羡玉立刻问道:“这说明什么吗?” “不说明什么。”齐宏宇摇头:“大多数人有在入睡前或长途旅行前排便的习惯,这勉强算是个指向性线索,但除却这两个特定时段,基本都是有了明显便意才会去拉,所以……没什么卵用。” 石羡玉失望的哦一声。 齐宏宇又仔仔细细将腹腔内检查了一遍,点头说:“基本确认了,受害人死于溺水窒息,死亡时间大约在末次进餐后两到三个小时。” “就这些?” “就这些。”齐宏宇说:“接下来等实验室那边出结果就是了,另外就是把杠铃杆鉴定一下……老连?” “查过了,”连安国说道:“杠铃杆上确实发现有指纹,不过估计这根杆子应该被擦拭过,少量指印都严重残缺不全,没有实质性的鉴定价值。” “好吧。”齐宏宇有些失望,却也没办法,只能说:“那就只好等实验室那边的结果了,希望那边能有发现。” 石羡玉轻轻点头,随后目光一瞟,挑眉道:“检材你好像忘记给实验室送过去了。” 齐宏宇:!!! …… 次日,早例会。 齐宏宇迟到了两分钟,主要是因为整理尸检报告,将实验室结论纳入到报告当中——实验室在他体内发现了氯羟去甲安定,这是一种苯二氮卓类抗焦虑镇静安定类药物,临床上也常常用来作安眠药。 但他体内的血药浓度远远高出正常给药的血药浓度峰值,虽然也远未到致死量,但这明显不正常,齐宏宇思考了许久。 另外,指纹鉴定证明,受害人确实就是齐平路,那位似乎和齐宏宇身世有关的老村干。 仇教导没追究他迟到的事儿,只是按照惯例,让他率先发言。 齐宏宇便将昨夜的尸检结论汇报了,之后又转述毒理学实验室的结论。 众人思考片刻后,石羡玉当先问:“这意味着什么?” “还能意味着什么?”齐宏宇翻白眼:“意味着他生前吃了很多药呗——嗯,应该是吃的,尸检很细致,如果身上有针眼肯定瞒不过我和老连。”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石羡玉摇头说:“我的意思是,他会不会落入犯罪分子手里有一段尸检了,一直受到其控制,被限制了自由?” “那肯定的。”齐宏宇说道:“他失联至今已有两个半月,而死亡至今应该在两个月左右,换句话说,其中十多天的空档,八成就是他落到了犯罪分子手里头。 另外,氯羟去甲安定属于受管控的精神类处方药,可以查查使用记录。不过这药的使用量不算小,查找范围非常大,恐怕不会有什么结果,得结合其他线索共同筛查,缩小排查范围才行。” 说完后,他又问道:“石队有什么想法吗?” 石羡玉摇头:“没有。” 他又看向其他刑警,但他们的调查也毫无收获,只是明确了最早有人反应水质问题的时间,和酒店给的时间一致。 “考虑到尸体在水中的腐坏速度,和蓄水罐的体积及其中的含氧量……”齐宏宇边思考,便斟酌字句说道:“应该是在第二天到第三天的时候,会对水质造成较为明显的,能够感知到的影响。 最早是四月六号发现水质问题,那么受害人应当是五号或者四号遇害被投入蓄水罐的。 当然,也不排除尸体已经高度腐败变质后,才被投入蓄水罐的可能,那么投入之初立马就会对水质产生明显影响。又或者,杀人后一天,尸体开始腐败但腐败程度并不高时投入蓄水罐,这个过程也会加快。” 石羡玉问:“也就是说,受害人最早可能是四月四号遇害并投入蓄水罐,最迟可能是四月六号,对吗?” “对。”齐宏宇颔首。 石羡玉接着问:“那么你觉得哪种可能性更高些?” “最后一种。”齐宏宇不假思索道:“水里缺少腐败的条件,所以水中尸体往往会朝着尸蜡化转变。 虽然也有按正常腐败进程发展的,又或者按正常腐败进程发展的同时,也在向尸蜡化转变,到了一定程度后,腐败进程停止,只朝尸蜡化进行,这几种情况也有典型案例支撑,但毕竟相对罕见。” 包括石羡玉在内,众刑警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最钦佩崇拜齐宏宇的赵博反而最先提出质疑:“但高度腐败的尸体气味太重了,转移过程中的风险也会大大增加吧?” “理论上是这样,但想要隔绝气味,办法有很多。”齐宏宇先提出可以隔绝气味,然后才补充说: “当然,考虑到受害人被绑在一根两米长的杠铃杆上边,而要将尸体和杠铃杆同时转移难度很大,很可能是分别转移的,到了天台后才将尸体绑好,方便沉尸。 以此为前提,高度腐败的尸体,在捆绑的过程中容易导致尸表破裂,且腐败液体还容易流出来,遗落在现场附近,但我在现场并未发现相关的痕迹。 所以最有可能,是具备一定腐败程度,但不严重的尸体,被绑在杠铃杆上投入蓄水罐内,因此我说的最后一种可能概率最大。” 这话说的有些绕,好在现场刑警智商都正常,除了仇教导没人听不懂。 而说完后,齐宏宇又看向痕检员张哥:“不过当时现场勘查虽然还算比较细致,但还是有些仓促,未必能发现些很细微的线索。张哥,你们当时有什么发现么?” “你这关联词用的我差点没转过弯来。”张哥吐槽声,然后站了起来,接着说道:“就像小齐说的,现场没留下明显的痕迹,水罐上的指纹都和维护人员吻合,凶手很可能在当时戴了手套。 至于足迹……全部足迹都已提取并对比完毕,和当时在现场的包括我们民警在内的所有人也都吻合,没发现可疑足迹。不过考虑到都已经过了两个月,风吹日晒雨淋的,留不下足迹也正常。” 仇教导眉心紧锁:“也就是说,痕检这边没有任何发现?” “可以这么讲。” “图侦这边呢?”仇教导又问。 图侦的民警无奈的说道:“带锅,两个月啊,监控早就被覆盖了,上哪发现去。” 他心情似乎有些不大好。 仇教导不死心,追问:“其他人就一点发现都没有?” 并没有人回答他,如果有发现刚刚早就起来说了。 “技术队!”仇教导只好再问:“检查过齐平路的通话记录没有?” “早在他失联的时候,负责此案的兄弟伙就查过了,没有任何发现,否则也不至于昨天才有新的进展。” “发现尸体算个锤子的进展。”仇教导火气也冒起来了。 但他也清楚这怪不了下边的刑警们,很快深吸几口气,控制好自己情绪,接着说:“算了,早例会就到这吧,大家该干啥干啥……对了,小……赵博!你带一伙兄弟去齐平路老家走访走访,看看能不能有收获。” 喊一半他忽然反应过来队里好几个姓赵的,改口叫了全名。 “行。”赵博立刻点头,他总是干劲十足,喊他出差他也不排斥。 石羡玉问:“直接派人么?不让当地同事协查?” “协查是要的,但人也得派过去。”仇教导说:“那边的同事不大靠谱,就齐平路失踪的事儿,就让他们协查过了,查到现在屁都没一个,交给他们查我实在不放心,还是派小赵过去看看靠谱些。” 解释完,仇教导又问:“石队要不要过去看看?” “算了吧。”石羡玉摇头,对着齐宏宇扬了扬下巴,说:“我还得监督师兄呢,他肯定不乐意回去。” “要得。”仇教导颔首,然后宣布散会。 很快人就都走空了,会议室里只留齐宏宇和石羡玉二人。 石羡玉走到齐宏宇身边坐下,看看表,问:“齐平路的家属估计快到了,你要不要躲一躲?” 齐宏宇摊手:“所以我待在这儿没走。尸体那边都委托老连了,让他帮忙引导家属去辨认尸体。” “你就躲在会议室啊?”石羡玉说:“这也太危险了吧?” “不然嘞?” “跟我出去跑跑?走访走访?” 齐宏宇撇撇嘴:“什么线索都没有,走访都不知道从哪开始,出去干啥?晒太阳么?” 石羡玉无言以对。 紧跟着,他双眼在隐蔽的角落转了两圈,说:“我有独家的线索,谁都没说。” 齐宏宇立马起身:“那走!” 石羡玉脸上露出促狭的笑,然后立马消失,不慌不忙的问道:“咋,担心晚了被家属堵个正着?” 齐宏宇严肃的说道:“对调查工作而言,时间非常重要,时机稍纵即逝,稳妥起见还是赶紧的走吧!” “成!” …… 车子缓缓驶出刑侦支队,齐宏宇明显松了口气。 石羡玉瞄他一眼,忍不住嘀咕:“要不是咱俩已经这么熟了,你现在的这些表现当真很可疑你造吗。” 齐宏宇转头看他。 “我晓得你是不知道怎么面对齐平路的家属,也担心他们咬定就是你害死的齐平路,徒惹麻烦,还生事端。”石羡玉解释说:“但在别人的眼里边,你这就是心虚的表现。” “硬要说,还真有些心虚。”刚还不想承认的齐宏宇竟然忽然点头了,他说道:“祖孙三代,三个女人…… 当时我还去问了她们,她们告诉我的齐平路去开会了,也是她们打电话给我说齐平路手机被偷了,当时还好好的,说到时候会再向我联系。 但再等,就等到了齐平路失联的消息,她们不分青红皂白,逮着我骂了好几次,逼得我不得不拉黑她们的手机号。” 石羡玉沉默两秒,摸出烟问:“来一根不?抽的话,车上有套式烟灰管,点上后套进去就行,不用担心烟灰到处飘。” “行。”齐宏宇这次没拒绝,点了根抽起来,然后忽然问道:“你要来一根不?” “好……啊不了,我这开车呢。”石羡玉摇头。 “所以你果然经常开车时抽烟是吧。”齐宏宇抬指弹了弹烟灰管,说道:“装备整的挺齐全啊。” 石羡玉沉默。 齐宏宇嘿一声:“我要投诉你开车抽烟。” “你狗咬吕洞宾嘿!”石羡玉吐槽:“我这算不算肉包子打狗?” 齐宏宇笑,笑过后又忽然问:“话说回来,你那独家线索到底是啥子?神神秘秘的。” “我也不知道。” “WTF?”齐宏宇瞪眼:“你小子诓我?” “算也不算。”石羡玉轻笑着说:“我带你去个地方,找个人问点事儿,说不定能有特别的发现。” “噢?”齐宏宇纳闷道:“谁?” “精神卫生中心,甘宏川。” 正文 第118章 目的何在 “哇哇哇哇哇,莫过来!都莫过来!格老子爬!” 少年躺在地上,手脚乱抓,满脸癫狂的疯狂叫骂。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站在一旁,淡定的伸手推推眼镜,镜片上闪烁着变态的白光。 他高声说:“你先起来咯,开着空调,地上冰欠!” 边上的女人焦急死了,快步往前走。 少年更加激动,在地上乱滚起来,边滚边吼:“你莫过来!爬!都格老子爬!再过来老子铲死你!” “哈儿!你莫闹咯,乖乖听招呼,赶紧起来!” “滚!快滚!莫挨老子!你们都是坏人,要整老子,再过来莫怪老子不客气!” 女人只得顿足,无助的问道:“医生!现在啷个办?” “已经无法交流了。”白大褂长叹口气,跟着大声吼道:“护士!护士!进来!上约束带!给他打针安定!送到留观室去!快!” 话音刚落,门立刻被人推开,两名五大三粗膀大腰圆的护士拿着约束带就冲了进来。 少年满脸惊恐,立马一个鲤鱼打挺翻了起来。 但用力过猛加上地上滑,又砰地一声以脸砸地。 他赶忙再次翻身,顾不得擦脸上的鼻血,抬手就要对已经冲到近前的护士打去。 但护士只轻轻一拍,就把他手扇到一边,接着如腿粗的胳膊直接探出,抓着他衣领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拎了起来,另只手用力一甩,将约束带甩开,麻利的把他捆好。 此时另一名护士已蹲到他身后,抬手扯着他裤子向下一扒拉,半扇白花花的屁股便露了出来,接着一针扎上去。 少年双眼怒突。 很快,针水打完,护士抽针,跟着微微弯曲的针头,轻轻撇了撇嘴,再若无其事的抬手把他裤子扒拉了回去,显然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了。 女人快步走过去,抱着他啜泣起来。少年再次无助又徒劳的扭着身子,但因安定很快起作用,他挣扎的力度和幅度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几下后就晕过去了。 “哈儿哟!哈儿!”女人哭着,嘴里不停的重复这话。 白大褂长叹口气,走到她身边说:“妹娃,让护士带他去留观室吧,我们要做个CT和心电,还得抽血做个检查。” “好……好。”女人点点头,站起身,护士便上来将少年放上担架床准备推走,女人跟在一旁。 走到门口,她忽的顿足,回头看向医生。 “留观室那边也有医生,他会给你娃儿做进一步的检查,再决定是否转住院,你听他的就好。” “谢谢医生。” 她出门了。 出门时看到伸长脖子往里头瞧的男子,该男子身边还站着个一脸尴尬的同伴。 女人心里有些不爽,立马瞪了长脖子男两眼,但没停留,跟着护士径直走出去。 …… 石羡玉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说:“你当初在这边实习,也这么……精彩的吗?” “没,这种情况极其罕见,大多都转重症隔离病区了,而且即使隔离病区这样的病人也不多。”齐宏宇轻声解释说。 石羡玉了然的点点头,又问:“这娃儿怎么回事?” “不确定,可能是比较严重的躁狂和被害妄想。” “噢……话说回来,这边的护士都这么彪悍的么?” “也不至于,你看外边分诊的和护士站的护士不都很纤细娇小么?”齐宏宇耸耸肩: “当然,彪悍勇猛的也有些,否则碰到严重躁狂,或者有极端暴力倾向且表现出攻击性的病人,寻常医务人员可控制不住,尤其是在需要尽量避免伤到病人的情况下,就更难了。” 说完,他也抛出个问题:“你找甘宏川,是想问问那张图的事吧?” 石羡玉未置可否。 齐宏宇换了个问题:“怎么不进去?” “再看看。”石羡玉说道。 这一看就是四十多分钟,期间有三轮患者及家属进出诊室,都没啥动静,看起来也一切如常,根本看不出他们是病人。 果然,齐宏宇说的没错,之前那样的病人是极少数。 “差不多了,再过一会儿咱们就能进去了。”石羡玉说道。 齐宏宇有点懵:“所以你到底在观察些什么?” 连着第一个躁狂的娃儿在内,他们在门口站了一个来小时了,齐宏宇腿都有点酸。 “我说我在等号你信么?”石羡玉默默摸出自己的号牌,上边的写着一个数字“13”。 齐宏宇眨眨眼睛,抬头看看门边上的叫号面板,目前就诊的患者是9号,后边只显示了三位,即到12号。 可能还要等四十多分钟。 但是…… 石羡玉啥时候挂的号? 再说了,山城精卫中心初次就诊需要建档,根本无法网上预约,也没看石羡玉去建档啊。 难不成他曾经来看过病? 等等…… 这挂号牌有点奇怪。 齐宏宇反应过来了,翻个白眼说:“憨批,你拿的是挂号的号牌,早TM过号了。” 石羡玉:!!! 他伸长脖子看两眼,随后讪讪的说:“抱歉,没到精卫中心挂过号……” “得了吧你,装蒜。”齐宏宇翻白眼:“总的来说流程和普通医院都大差不差,取号牌到挂号窗口挂号,报具体科室,交费,等叫号,哪有你这样直接取张纸的?” 石羡玉左顾右盼。 “不想告诉我就直说,没必要装傻充愣。”齐宏宇说一句,接着又问道:“那咱们现在进去?” “晚点吧,再等等。”石羡玉摇头。就在他俩掰扯的时候,又有个病人进去了。 齐宏宇没什么意见。 事实上,精卫中心挺“热闹”的,挂号病人很多,齐宏宇其实并不太想占用工作时间找甘宏川,如果换做他的话,大概率会挑选中午约他出来。 但石羡玉说用不了几分钟,而且来都来了,要等到中午的话,齐宏宇也不太愿意。 病人看病要紧,公安破案也要紧,齐宏宇并不想平白浪费一上午时间,更何况这桩案子对他而言挺重要。 这一轮病人倒是快,不一会儿就见他拿着病历本推开门出来了。 号牌开始呼唤10号,然后…… “卧槽!”齐宏宇双眼微凸,刷出来的13号竟然还真TM是石羡玉。 侧目看向石羡玉,就见他TM又在左顾右盼,还隔着口罩吹起了口哨。 齐宏宇气的拳头硬了。 好在接下来运气还不错,之前几号都进行的很快,不到二十分钟就轮到石羡玉了。 两人并肩进去。 此时,医生早已重新在办公桌后边做好,瞧见二人便直接一伸手,说道:“请坐,麻烦自己把门带上,当然你们不介意的话不关也得行。” 倒是难得的有礼貌加好脾气。 多数医生因为太忙,加上患者因病或因疼痛而难以沟通,还有形形色色的奇葩,工作久了难免都渐渐变得急性子,甚至不近人情。 石羡玉果断关门——不过这门的隔音效果一般,里头声音大点的话外头就听得一清二楚,而且门上还有个小窗。 刚刚石羡玉就是透过窗看里边的情况的,期间收获了无数白眼和怒视。 石羡玉放下背包,从中掏出自己的病历本和挂号牌,齐宏宇瞄了眼,好家伙,他还真曾在这医院建过档。 那估计是提前偷偷预约挂了号,借着尿遁去取的。 齐宏宇有些看不透他到底想干啥子了。 不过…… 再想想他的性子,齐宏宇忽然觉得,他来看过病也不奇怪? 医生翻开病例看了好半天,又打开电脑查询片刻,这才轻轻颔首,点头问道:“那么,经过这段时间,你觉得自己有所好转吗?” “好是好了一点儿,但偶尔还是会有一股莫名的冲动,而且这冲动来的没什么规律。”石羡玉摇头说:“比如有时候,我会忍不住想往我边上这人脸上锤几拳。” 齐宏宇:??? “我找你惹你了?” “所以说是莫名的冲动啊。” 甘宏川扶额,接着又问:“我看你之前都是挂的身心门诊,找的周医生和肖医生的吧?怎么会想到挂我这边?” 石羡玉显然早就打好了腹稿,脱口而出:“我姨也是精神医生,在滇省精卫中心。 她让我有条件的话做个绘画测试,深入、具体、直观的分析下我到底存在什么问题。我了解过,您在我们山城算是这方面的专家,所以特地等到今天您出诊,请假过来挂了号。” 甘宏川嘴角明显扬了起来,但还是保持着谦逊,说道:“过奖了过奖了,我算不得什么,我们科室比我厉害的大有人在。” “谦虚了。”石羡玉又恭维了几句,才切入正题:“那么医生,我们现在可以开始吗?” “行。”甘宏川点点头,取出一张打印纸,一支笔递给石羡玉,并说道:“我们简单点吧,十分钟内画好,不用太仔细,简笔画,抽象点也没关系,你看可以吗?” “得行,那画什么?” “我站在山岗之上。” 石羡玉:??? 不是房、树、人吗? 不说HTP测验应用广泛吗? “我站在山岗之上”是什么鬼? 边上,齐宏宇眼眸中漾出笑意,他用力的抿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 而甘宏川出完题后就不再说话了,只继续在电脑上看石羡玉以往的电子病历。 没办法,石羡玉开始抓耳挠腮。他本就不擅长画画,而甘宏川出的题更是让他完全无从下手。 纠结了有两三分钟,他才终于动笔,先在白纸中上部位接连花了好几条弧线,描绘出山峦的轮廓出来,又在右上方画个月牙,随后在山腰处随便画了个火柴人,并在火柴人脑壳处写了个“我”字。 瞧瞧还有时间,他犹豫片刻,又开始给山峦补充细节,提笔随意勾勒,似乎想画嶙峋怪石,但受限于笔力画的啥也不是,便很快放弃,改而画一颗颗的小树。 末了,他又见画纸底部有大面积的留白,似乎觉得有些不爽,便又画了几条曲线充当河流,借着又画了桥,画了船。 再之后,他仿佛沉浸在这个世界里头难以自拔,时间早已过去,他却继续抬笔,将打印纸顶部的留白也填充上云朵和星星。 最终,他花了将近二十分钟才完成这幅画,整张打印纸几乎没有半径超过两厘米的留白,画的密密麻麻。 “画好了?”甘宏川微笑着看向他,随后抬手接过画,分析了下,轻轻点头,抬手在上边盖了两个印章。 一个医院章,一个自己个人章。 齐宏宇细看去,才发现医院章虽是公章,但上边中间还写着个“诊”字,充其量只能作为处方用,只是似乎印油快干了,“诊”字没沾上多少墨,可能有时候盖不出来。 高拍仪拍照扫描上传后,他将这张纸递给石羡玉,微笑道:“你可以拿回去做个纪念,或者撕了丢掉也行。” 石羡玉接过,眼中闪过了然神色,却又故意问道:“还可以带走的吗?” “当然,我这边留扫描件就可以。” “那这个章……” “噢,扫描件需要。”甘宏川说道。 “晓得了。”石羡玉颔首,接着问:“那医生,我有什么问题?能跟我说说吗?” “当然,你有知晓自己情况的权利。”甘宏川微笑颔首,但接着却又话锋一转:“不过单凭这张画,无法准确知晓你的情况。介意再做几份问卷吗?” “不介……等等,几份?”石羡玉咽口唾沫,据他了解,正儿八经的心里问卷基本都有上百道题,坐下来可费功夫。 “准确的说,是两份。”甘宏川说:“愿意的话,我把问卷给你,你可以自己找个地方填写,填完后再进来找我或者给我电话我去找你都行,我中午一般不休息。” 石羡玉咬咬牙,答应了,伸手说:“行吧。” 齐宏宇始终侧目看着石羡玉,想搞清楚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截至目前,齐宏宇都还不清楚石羡玉究竟想干什么,但绝不可能真是过来做检查的。 虽说他可能确实有这方面的需求,但不会挑这个时候,里头一定有问题。 很可能与齐平路的案子有关。 到底为什么呢? 正文 第119章 身份 精卫中心门诊部外,有个小亭台。 石羡玉和齐宏宇此刻就待在这个亭台里头。 “不是,我说石队,你还真是过来做心理测验的?”齐宏宇看着石羡玉竟真在认认真真的填写问卷,不由有些懵。 “啊,来都来了,顺便做个测验也好,毕竟我是真的有问题。” 齐宏宇没料到石羡玉会这么说,更没想到他会大大方方承认自己有病。 又接连答了几道题后,石羡玉笔下微顿,从口袋里摸出根烟点上,接着笑问道:“话说回来,我挺好奇的,这种问卷真的有效果吗?如果我故意乱填会怎么样?” “那会成为无效问卷。”齐宏宇摊手说:“问卷在设立之初,就会进行大量复杂的研究,其中统计学研究在其中占据相当重要的比重,并会依据统计学设计出‘置信区间’。” “噢?那是啥玩意儿?” “三两句和你说不清楚。反正收到问卷的第一件事,就是看你这份问卷是否可信,如果偏差值超过置信区间,就是无效问卷,得重新填。”齐宏宇撇撇嘴说: “别把专业的心理测量问卷当成网上那堆糊弄人的玩意儿,这是很严肃的调查,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石羡玉哦了一声,接着又问:“那么……你和甘宏川都说过,单靠绘画测验是无法得出准确的结论的,必须要配合询问谈话或者问卷调查是吧?” “是这样没错。” “也就是说,每个人每副画的背后,其实都还有一份甚至几份问卷?” “那倒是不一定。”齐宏宇摇头说道:“就比方你,下次再来做绘画测试的话,估计就不需要再做问卷了,他随便问你几个问题就能得出确切结论。” “但反正肯定是做过问卷,再不济也做过全面问话的对吧?” “可以这么说。” “那,他会对每一个做过问卷的人都有印象吗?” 齐宏宇皱眉:“这可不好说,他接触过的形形色色的病人太多了,短时间内或许有,但时间一长肯定就记不住了。” “那如果重新看到那张画呢?能不能想起来什么?我看那画纸还是白的,墨水瞧着也比较新,恐怕不超过半年。” “或许能有点印象吧。”齐宏宇点头,接着问:“所以你真的是想通过甘宏川,获得关于那副画作的作者的信息?” 他最开始听到石羡玉说来找甘宏川时就是这么想的,但石羡玉之后的行为却有些奇奇怪怪,让齐宏宇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想错了。 毕竟要问那副画的情况,直接表明身份询问甘宏川就行,没必要兜那么大的圈子。 石羡玉并没有回答齐宏宇的问题,只继续问道:“话说,你和甘宏川熟悉吗?” “不太熟,我也只是在他手底下带了两个星期而已。”齐宏宇思路被打断,回过神来后便摇头说:“而且看他刚刚的表现,也没认出我。” “正常。”石羡玉撇撇嘴:“谁能想到三四年前还在实习的小伙子,这会儿就已经头发花白了,怎么看也不像二十八岁的样子。” 齐宏宇挑眉:“你说我显老?” “难道不是?”石羡玉吐槽道:“成天熬夜,动不动通宵,说你三十八岁都不意外。瞧瞧你那抬头纹,重的一批,平时一点都不注意保养吧?” 齐宏宇抬头摸了摸额头,又忽的轻笑起来:“那又怎样?” “不怎样,就怕你找不到对象。” “找不到就找不到咯。”齐宏宇摊手,表示无所谓,接着又问:“话说你问卷做完没有啊?” “没呢,才填了一半……麻买劈题量还真大啊。”石羡玉又忍不住吐槽,说:“这怕是真要搞到中午……” 他渐渐没了耐性,干脆把笔一甩,弹弹烟灰,说道:“劳资不写了。” “所以你到底想做啥子?”齐宏宇无奈了,问:“真想了解那副画作的情况,直接问他不就好了?” “那不行。”石羡玉摇头说:“看样子你真不太懂这位曾经的‘老师’,这家伙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咱们得徐徐图之,尽量做到既获得了想要的线索又不打草惊蛇。” 齐宏宇悚然一惊:“你什么意思?” “有兄弟正在调查这个人。”石羡玉压低声音说道:“他可能涉嫌拐卖妇女儿童。” “有这种事?”齐宏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也不太确定,目前只是怀疑,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可能他做的比较隐晦手脚比较干净。”石羡玉说道:“所以和他接触得小心一点。” “那你要怎么做?”齐宏宇立刻表态:“你说说,我来配合你。” 石羡玉轻轻摇头说道:“我现在也没有头绪,先以病人的身份接近他,看能不能挖出什么信息吧。” “我看悬。”齐宏宇说:“作为医生,是不会随意透露患者信息的。” “那必要时只能表明身份。”石羡玉说道:“毕竟只是个尝试……本来我是想在里头做问卷调查拖延时间的,时间久了他总得上厕所吧?到时候咱们就翻他电脑……” “嘿?”齐宏宇立马坐直了身子:“你这是非法取证嘿!” “你会在意这个?” 齐宏宇摇头。 “那就是了嘛。”石羡玉说:“再说我又不是取证,只是找线索,确定那副画究竟是谁画的而已。” 齐宏宇啧一声,说:“队里人都说我不讲规矩,要我说你才是真的不按套路出牌。” “跟你学的。” “少来!别甩锅给老子!”齐宏宇笑骂。 石羡玉摊手:“可惜他竟然让我出来做问卷,做好再给他,这下怕是没机会咯。” “也未必没机会。”齐宏宇眯起眼,表情忽的阴险起来:“要不给他下个泻药?” “卧槽你不是吧?”石羡玉震精了:“这是犯罪嘿,执法犯法啊你。” 齐宏宇表示自己只是开玩笑,然后惋惜的放弃了之前危险的想法。 “你还真打算给他下药啊?”石羡玉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 “没。”齐宏宇摇头表示他想多了。 石羡玉这才松口气,想了想,他又说:“不然等中午?他不说自己中午不休息吗?咱们踩点过去,我拖延住他,多问几个问题,或者想办法引导他让我再画一幅画,等到他去打饭,你再去翻他电脑?” “不用那么麻烦。”齐宏宇翻个白眼,说道:“如果你只是想查病历或者就诊记录的话,随便找个医生的电脑都能有这个权限,你去翻他电脑反而可能打草惊蛇。” 顿了顿,他站起身,拍拍屁股说:“做戏做全套,你继续在这填问卷吧,中午点再过去找他,正儿八经的把这次门诊流程给跑完。” “那你呢?” “我去找我同学。”齐宏宇说道:“大学舍友,关系不错,这个忙他应该会帮。” 石羡玉表情有些呆滞:“你在这有熟人?” “有啊。” “舍友?” “是啊。” “他不是学法医的?” “不是,他学的临床。” “你怎么不早说?”石羡玉低头看着问卷,嘴角抽搐。 齐宏宇促狭道:“谁让你跟我玩神秘,之前啥都不讲的?本来我以为过来直接找甘宏川问话就成,哪知道你说啥子不想打草惊蛇,搞的这么麻烦?” 说完他又吐槽:“你这就是自讨苦吃。” “我TM错了还不行吗?”石羡玉有些绝望,这份问卷他是真的不想答了。 “不行,你自己说的嘛,不想打草惊蛇。”齐宏宇抛下这句话,拉起口罩乐呵呵的走了。 这石羡玉性格恶劣的很,平常基本有啥说啥,但万一忽然犯了病,又喜欢莫名其妙的玩神秘,过老半天才肯说,今儿总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简直活该! 齐宏宇边走还边吹口哨,只是口哨他都能吹跑调,越吹越难受,所以很快就停了。 除非有心事,借此遮掩伪装自己很轻松,否则他一般都不吹口哨。 走出几步,齐宏宇给好基友打了个电话,得知他今儿没出诊,在住院部,齐宏宇便又改道向住院部走去。 …… 中午一点,齐宏宇回到凉亭,就瞧见石羡玉满脸绝望的坐在那儿,低着头浑身都写满了丧字,如丧考妣的样子。 “咋啦咋啦?”齐宏宇一边走过来,一边笑眯眯的问道。他红光满面,精神振奋,和石羡玉形成鲜明的对比。 “别提了,我TM可算把问卷做完了。”石羡玉抬起头,看着蔚蓝的天空,说道:“接近四十度天,趴在这写问卷,那种苦你不懂。” “医生怎么说?” 石羡玉木木的回答说:“他说我焦虑、抑郁,有暴力倾向,压力过重,存在比较严重的心境障碍,如果不加以干涉任由其发展的话,可能会发展成双相障碍。” “那倒是挺严重的……” “所以我想请个假,好好休息一下。” “是该休息休息。”齐宏宇点头,问道:“想请多久?” “十年八年的吧……” “滚!”齐宏宇翻个白眼:“早该猜到你丫就是想摸鱼。” 石羡玉干咳两声,逐渐把身上的丧字给擦除了,抬头问道:“你这边,有收获吗?” “确实在资料库中找到了那张图。”齐宏宇点点头,说:“画下那副画的患者名叫‘周静红’50岁。” “职业呢?” “没说。”齐宏宇摇头:“看病又不是查户口,病历本上虽然有职业这一栏,但并不会强迫你填写,而且你就算填个假的也不打紧。” 顿了顿,齐宏宇又问道:“难不成你填了自己职业?” “没,我写的保安。” 齐宏宇:…… 石羡玉又问:“那她是医保还是自费?” “职工医保。”齐宏宇说道,并问:“你想查查她职业信息么?” “当然。有问题?” “我已经打电话回去报告仇教导了,他会安排人去调查。”齐宏宇解释:“齐平路的家属也走了,咱们现在回去么?” “那回呗,这儿也没什么事了。”石羡玉站起身,并问道:“对了,其他兄弟有啥发现么得?” “么得发现,”齐宏宇摇头说:“截止我打电话回去,他们连侦查方向都没确定。不过现在好了,有个周静红可以作为突破口。”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石羡玉,说:“这是我打印下来的周静红的照片,你看看。” “医院为什么会有患者照片?”石羡玉纳闷着接过纸,展开看了两眼,跟着眉头微挑,双眼睁开,打量了齐宏宇几眼,又低头看看周静红的照片,又抬头打量齐宏宇。 如此反复几次之后,齐宏宇受不了了,问道:“你在干嘛?” “你没觉得这周静红和你有点像?” “哪里像了?”齐宏宇眼睛一瞪,立马走上前去,站在石羡玉的侧边,同样凝眸盯着他手里的照片,但仍旧没发觉哪里像。 “不是,你脸盲吧?”石羡玉问一句,抬手指着周静红,说:“你看看,这眼睛,这鼻子,简直和你一模一样!” “是吗?”齐宏宇抬手摸摸鼻子,摇头:“我不觉得啊。” 石羡玉没再接腔,又仔细打量了照片片刻后,才嘀咕道:“而且……我怎么觉得这周静红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噢?” 齐宏宇纳闷了,石羡玉怎么会和这女人接触过? 又片刻,他忽的摸出手机,在相册里翻找了起来。 “就是她!”几分钟后,他选中一张照片,将手机放在打印纸边。 齐宏宇侧目瞧了两眼,瞳孔骤然扩大,浑身都僵住了。 手机照片上的人,五官与周静红确实如出一辙,只是周静红脸上多了些许皱纹,长了些白发。 基本能确认,照片上的人,就是年轻时的周静红。周静红保养得极好,看着并不像五十岁的人,一眼看去不过四十出头罢了,和年轻时变化不大。 但那张照片…… 分明是齐宏宇的小姨,齐清平的证件照。 “这……这个是怎么回事?”半晌后,齐宏宇才回过神来,并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喃喃道:“周静红就是齐清平?她……她竟然就是我失踪二十多年的姨娘?” 正文 第120章 当年 江阳刑侦支队,齐宏宇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呆呆的看着仇教导交给他的一份案卷。 “师兄?师兄?” 石羡玉不知何时来到了他办公室,招呼了半天他也没回应,不得已只能抬手拍拍他的肩膀。 他茫然的抬起头,看见石羡玉,才反应过来,问道:“是你啊……怎么了吗?” “倒也没特别的事儿……就是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齐宏宇没回答,只把手里的案卷拿起来递给了石羡玉。 石羡玉接过,快速翻动,同时纳闷的说:“周静红?怎么会有周静红的案卷?看起来还是一个月前……咦,她还是个董事长夫人嘞。” “安然生物科技有限责任公司。”齐宏宇的声音不带情绪,平静的补充:“她持股11.33%,比例在十多个股东里排第三。还有,这家公司不设董事会,没有董事长,她老公是执行董事。”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石羡玉说道,接着又纳闷的问:“所以为什么会有她的案卷?她犯什么事了吗?” “所以你压根没好好看吧?”齐宏宇无奈道:“第一页,就头几个字,好好瞧瞧。” 石羡玉照做,随后眼缝裂大了些:“失联?” “一个多月了,”齐宏宇说:“五一假期间失联的,七号她丈夫报了警,至今杳无音讯。” 看看案卷,又看看齐宏宇,随后石羡玉扶额问:“所以你刚刚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就是因为周静红又失联了吧?” 齐宏宇没直接回答,但纳闷的问道:“又?” “对啊,又。”石羡玉点头,煞有介事的说:“你这位小姨简直是失联专业户。二十多年前莫名失联也就算了,这会儿好不容易找到她的下落,竟然又在一个月前……” “周静红究竟是不是我小姨,目前还没定论。”齐宏宇打断他,说:“可能仅仅只是长得像而已。” “你觉得能有这么巧合的事儿?”石羡玉斜眼看他:“你追寻自己身世,从齐平路口中得知自己还有个神神秘秘,失联多年的小姨,并且查到齐平路还和这位小姨有着联系。 就在你打算继续追问挖出更多线索的时候,齐平路着急忙慌的跑路了,从乡村上县城,再从县城到山城主城,紧跟着失去音讯,再被发现时只有一具尸体,尸体肚子里藏着一副周静红画过的画,而周静红又和你小姨长得极像。” 说完这一番话,他重复问道:“你觉得能有这么巧合的事儿?” 齐宏宇沉默,无言以对。 确实,通过这些事儿,即使并没有任何直接证据,但也足以断定周静红就是齐清平了。 “不仅如此,”石羡玉还接着说道:“既然齐平路体内有你小姨的画,那基本能确定她绝对和本案脱不了干系,甚至可能她就是凶手。” “看体型,她不大可能有那个体力,扛着齐平路的尸体和杠铃杆爬上五米高的蓄水罐。”齐宏宇摇头:“即使她是凶手,肯定也有同伙。我现在在意的是,她为什么失联了呢?” 石羡玉不假思索:“被同伙做掉了吧。” “噢?” “她不太可能有那么大的能量,策划出这一系列的事儿。”石羡玉说道:“不论当年,还是现如今,她肯定都有同伙。或许在杀害齐平路之后,她同伙认为当年的事恐怕已难以掩藏,便干脆将她也给做了,斩断线索。” 齐宏宇有些茫然:“当年的事儿?” “不是,你是CPU占用过高还是大脑内存不够了?”石羡玉吐槽道:“明摆着的啊,你和冉秋生基因一致,肯定是他们的手笔之一,即使还不清楚他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说完,他将案卷放下,轻轻甩到齐宏宇桌上,并用指节叩了叩,继续说:“她那家公司的名字,你再报一下?” “安然生物科技……” “生物科技。”石羡玉截取重点,并问:“基因工程也算生物科技的一部分吧?” “当然算。”齐宏宇说道:“可是这种高精尖技术,民间怎么可能走在国家面前呢?哪怕是公司也不太可能,就是集团企业都没这个能耐,何况规模并不算大的有限责任公司。” 石羡玉沉声道:“鸿蒙。” 齐宏宇又沉默了几秒,才摇头说:“这在本质上还是不一样的……” “5G。” 齐宏宇接着沉默。 “师兄,食大便了。”石羡玉语重心长的说道:“这年头不比数十年前,只要肯下大力气花大价钱,高精尖人才,高精尖设备都有可能挖到手。” “但这事儿确确实实就发生在近三十年前。” “你和冉秋生基因一致,是既定事实。”石羡玉说:“不论你怎么怀疑,事实摆在这儿。我们要做的不是自欺欺人的嚷嚷着说不可能,而是要查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他们怎么做到的,目的何在。” 说完后,石羡玉又道:“师兄,你现在有点当局者迷了。也好理解,任谁跟你一样被卷入这样的大漩涡里,都很难做的比你更好。 但……我们是警察,任务是破案,更何况还没有人逼你非得去查这一系列案件,是你非得头铁的撞上来的。” 齐宏宇缓缓抬头。 石羡玉见状,深吸口气,语气严肃了许多: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能有点不近人情,但这就是事实——如果你非要加入调查,我不阻止,甚至可以支持你,但你别再这么矫情,免得拖我们后腿。 而如果你调整不过来心态,我劝你干脆点,退出吧。再这样下去,我得说你又当又立了。” 齐宏宇脑袋一歪:“不是,我说什么了吗?还是拖后腿了?我只是提出合理质疑好伐。” “别自欺欺人咯师兄。”石羡玉双手杵在桌上,身子微微前倾:“你提出的那些质疑,如果是出自我的嘴,那很正常。但由你说出来的话,真对不起你的智商。 从这就能看出来,你潜意识深处,并不愿意面对这桩案子,不愿意面对自己的近亲属,乃至或许是生母的小姨大概率是个庞大的非法集团的主要头目之一的可能。” 半晌后,齐宏宇回了个“哦”字。 “所以呢?你退不退出?” “不退。”齐宏宇摇头:“如果我真存在你说的那些问题,那我尽量克服就是。但我依旧不认为,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小姨是不是犯罪头目,对我会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那你老汉冉秋生呢?” “已死之人,对我影响也不算大。”齐宏宇摇头,接着忽然皱眉:“等等……你刚说,小姨或许是我生母?依据呢?” “没有依据,但你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吧?”石羡玉说道:“毕竟还是太过巧合了不是吗? 二十八年前,她莫名其妙的要回家养胎,然后又莫名其妙的诞下死胎,再莫名其妙的和家里闹掰,莫名其妙的失联,接着齐清安就莫名其妙的有了娃。 即使其中还有大量的疑点无法解释,其中最主要的疑点便是你和冉秋生的基因为为什么完全一致,但也很难不让人怀疑那个所谓的死胎是不是你。” “果然,你也是这么想的。”齐宏宇了然,接着又说:“不论你信不信,虽然这些事和我息息相关,但真的无法再影响我的心境了,我是以很客观的心态去查案的。 毕竟过去了这么多年,即使客观上确实与我有关,但我与之没有丝毫的主观情感。因为对这些人,齐清平也好,齐平路也罢,我一点印象都没有。甚至对外公外婆的记忆都已非常模糊。” 石羡玉再次发出灵魂拷问:“那么,冉秋生和齐清安呢?” 齐宏宇面不改色:“我能保持客观理智。我也是当真在质疑,近三十年前的民间,为什么能掌握现如今的国家都无法掌握的基因技术。甚至要考虑到代瑛之的话,这个时间还得往前提。” “最好如你所言,否则别怪我不讲情面。”石羡玉第一次对齐宏宇说如此重的话。 齐宏宇再次开口,语气有些无奈:“所以你还是觉得,质疑这事儿,和我的一贯表现不符?” “对。”石羡玉直截了当的点头承认。 “那你为什么不问问原因呢?”齐宏宇开始不爽起来:“几个月的接触下来,我不认为你是刚愎自用,只一昧相信自己判断的人。” “噢?” 齐宏宇深吸口气,继续说:“境外,某些势力亡我之心不死,我怀疑,该团伙可能是获得了他们的秘密扶持,借他们的手在这片大地上搞事情。” 石羡玉表情骤变。 “这片大地之上不可能存在庞大犯罪集团生存生长的环境,但,范围之外呢?” “那同样超乎我们能管的范围之外了。”石羡玉深吸口气。 齐宏宇面无表情:“我不信你们没想到这方面。” “不是没想到,只是不愿意想。” “是你们不愿意想,还是你?” “我。”石羡玉指了指自己,说道。 齐宏宇呵一声:“那很明显了,你不够成熟,潜意识里有着畏难思想。” “受教。” …… 石羡玉离开了齐宏宇的办公室。 两人这次的谈话,多少有些不愉快。不过齐宏宇并没有太往心里去,毕竟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至于石羡玉,以齐宏宇对他的了解,这家伙性格恶劣归恶劣,但本质上却比自己更洒脱,更不可能在意这一点点不愉快。 否则赵博早就被他整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再怎么没根基的空降领导也是领导,想整个小民警有的是方法。 重新抬手抓起案卷,齐宏宇再次沉思起来。 先不论二十八年前的旧事,就单纯看齐平路遇害的这桩案子,齐清平,或者说周静红都是重中之重。在没有寻到其他方向之前,只有找到周静红,案子才能继续往下侦查。 否则,目前来说一切线索就都断了。 但要找到一个月前的失踪者,谈何容易?且不论投入警力多寡、对案子重视程度对破案率的影响,人口失踪案的破案率相对低是客观事实。而失踪案里头,有多少其实算是达成了“完美犯罪”成就,就不好说了。 如果将杀人后逃脱了法律制裁,视作为广义上的完美犯罪的话。 或许真如石羡玉所言,周静红的同伙看见齐平路,便敏锐的察觉到当年的事很难再掩藏下去,便在杀害齐平路后把周静红也给办了。 杀人后沉尸大江,以现有的侦查手段,确实很难找到尸体。滚滚长江,哺育了绚烂文明的同时也掩藏了太多罪恶。 自然,大江有赫赫之功而无寸尺之过,有过错的是利用大江藏尸的人。 “脑壳疼。”放下案卷,齐宏宇揉起了太阳穴。 寻人的难度可想而知,基本能确定这是一条死路,但没办法,他们手里并没有更多的线索,只能想办法撞破南墙。明知大概率徒劳无功却又不得不为,让齐宏宇烦躁非常。 类似于看不惯又打不死,无能狂怒。 正烦着,齐宏宇忽觉眼前一黑。 他这次不像先前那般投入,立马抬起头来,就见仇教导站在办公室前,挡住了光线。 赶紧站起身,齐宏宇问道:“仇教导,你怎么来了?” “跟你说一件事儿。”仇教导脸色不大好看,但语气很轻柔,齐宏宇很少见他这么和自己说话。 “啥事儿?” “小赵他查到了一条线索。”仇教导斟酌着字句:“当然,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支撑,可能不那么靠谱,所以你别激动。” 瞧他那小心翼翼的模样,齐宏宇便猜到了,肯定和自己有关。 于是齐宏宇更好奇了,便道:“放心吧,我心大,经历了这么多事,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了,你只管说就是。” “行,那我说了。”仇教导点头,声音更轻几分,就像在安慰受了刺激的孩子。 他说:“小赵找到了当年的医务人员,发现在二十八年前,齐清平曾通过村支书齐平路买通了卫生院。” “买……”齐宏宇张口,脸上有些许惊愕,但更多的是了然,他重复道:“买通?” 正文 第121章 挂羊头 “没错。”仇教导依旧用着轻柔的语气说:“他们用前一天一难产妇诞下的,因家属不愿接受这一事实,不想面对亡子,而委托卫生院处理的死婴,替代了她生下的儿子,对外宣称娃儿胎死腹中。” 顿几秒,小心翼翼的打量齐宏宇的表情之后,仇教导才敢接着说:“而之后,齐清安就‘生下了’你。” 齐宏宇哦一声,然后说道:“所以逻辑上讲,齐清平就是我的生母了。但是……我和我妈——也就是齐清安——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说明要么这个逻辑是错的,要么她们并非姐妹,是这个道理吗?” 仇教导眨眨眼睛:“你问我啊?你确定要问我吗?” 他还是那么清醒,有着过人的自知之明。 齐宏宇摇摇头表示自己只是随口一说。 仇教导又问:“你没事吧?” “还好。”齐宏宇说道:“早就有所猜测了,有心理准备。” “那就好。” 齐宏宇又问道:“小赵是怎么查到这事的?都过去快三十年了,还能问得出来?” “听他的意思就是诈,”仇教导说:“他找到齐平路的弟弟,在派出所当辅警的那人,知道了当年的事儿。 然后他先入为主的断定你就是齐清平的儿子,那么死婴肯定是假的,然后他就去查当年接生的卫生员,连哄带骗就把当年的事儿诈出来了。” 解释完,仇教导忍不住斜了齐宏宇一眼,吐槽:“你又没发现,我们队被你带的,越来越多人不讲规矩了。” 齐宏宇:??? “花了多大的代价多大的劲儿,才好不容易把队伍拉上正规化文明化的道路,这下好咯,越来越多人走回头路。” “不是,这关我啥事儿?”齐宏宇有些不爽。 “还不是看你的法子效率高?” 齐宏宇愕然:“忽然搞不懂你是在夸我还是损我……效率高不是好事?” “但这个口子一旦开了,多少人会越来越肆无忌惮,进而造成冤假错案甚至屈打成招?”仇教导反问一句,然后摇头说: “这就是把双刃剑。如果人人像你一样,还有底线,心存正义的话,倒是利大于弊。但你觉得可能吗?” 齐宏宇虽不想承认,但也只能说:“自然不可能,而且没底线的很多,放开口子确实是弊大于利……但我没让人学我啊!” “你这么做的效率高,又没付出实质性的代价,效仿者自然就多了。” “什么叫没有实质性的代价?”齐宏宇翻个白眼:“我平时考核奖和年终奖都是垫底的,甚至偶尔还被取消好伐。” “总之你以后还是规矩点吧。” “知道了知道了。”齐宏宇敷衍道,并转移话题:“除此之外,小赵还有别的什么发现吗?” “不知道,他只和我说了这事儿,另外他还待在你老家调查,想着挖出更多的线索,以找到新的方向。”仇教导说道: “嗯,嫌疑人周静红疑似是你失踪的小姨齐清平,且再一次失联的事,他知道了,并且同样认为,找到新的方向是当务之急。” 说完后,仇教又问道:“话说回来,这桩案子你有信心不?”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齐宏宇郑重地点头,完美体现了属于他的担当精神——做不做得到另说,但啥事都敢答应。 但仇教导还真就放心了,满意的点点头说:“就等你这句话。” 齐宏宇笑,仇教导又确认了下,确定他没什么事,心境波动并不算大,这才转身离开。 齐宏宇再次陷入沉思。 不久后,他拿起警务通,先后给赵博和石羡玉打电话,陈述他的想法——重点调查齐清平,她是目前一切疑点的核心,只要能在她身上取得突破,案子就有新的方向。 随后,他又给仇教导打了个电话,请他与水利、采沙、自然资源管理方面的有关部门联系——两江之上的采沙船不少,往年也不时采出尸体来,如果周静红当真遇害被杀且抛尸大江,说不定会被他们捞出来。 就是需要一点运气。 然后齐宏宇又反思起来,为什么最近破案不是靠赌就是靠运气? 自己的水平已经低到这种程度了吗? 都靠运气都靠赌的话,支队招那么多专业人才来干什么? 想着,他又不服气的开始重新翻阅案卷,想从案卷当中发现线索。即使无法找到周静红的下落,但,说不定能找到她失联的原因? 毕竟,这桩案子不能简单地视作失踪案,大概率是命案。既如此不妨以命案的思路去侦查。 命案中,除却尸体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分析受害者人际关系——因为除却激情杀人之外,绝大多数案子都是熟人作案。而哪怕激情杀人,熟人作案的比例也不小。 案卷上表明,周静红是五一假期间失联的,没说具体时间,但看报案人万树宁的陈述,应当是在假期前期。 因为万树宁在三号时就给周静红打过电话,没人接听,他也没再打,说以为是游轮上信号不好——五一期间,周静红报了个游轮酒店四天三夜纯玩游,还升级了房间。 而周静红的朋友圈、微博、知乎等所有社交平台都被查了一遍,最后更新时间是在五月二日凌晨三点,她在知乎上答题,表明自己在邮轮酒店,并顺便打了个养颜茶的广告。 “三号失联,但万树宁却在七号才报警……除了报案当天外,就三号打了一个电话。”齐宏宇在自己的小本子上做着笔记。 到了七号,周静红的旅游早该结束,但周静红期间也一直没回消息,万树宁再次去电,一连打了十多个电话,依旧无人接听,他终于着急了,于当天中午到派出所报警。 看起来,似乎没多大问题。硬要说的话,就是三号到六号这期间,万树宁表现的有些太淡定了,竟一个电话也没再打回去,而七号时又表现出另一个极端…… 从笔录的字里行间看,他们感情应该极好,不该连续几日不联系,哪怕觉得对方可能在轮船上信号受影响。 齐宏宇记了两笔,打算回头再探探这位万树宁。 再看派出所民警对该公司员工的例行询问笔录,员工们都表明休假回来后没看到“老板娘”,还有人问老板娘去哪了,万树宁笑着回答去旅游。 因为周静红平时也不在公司露面,一星期也就来公司一两次的样子,存在感不强,所以员工们也没太在意。 “存在感不强,持股不管事,不担任职务,纯属挂名分红……”齐宏宇思忖片刻,又拿起警务通,给技术队的兄弟打了个电话,拜托他们帮忙查查安然生物的经营状况及企业年报。 当然,年报啥的他也看不懂,所以特地拜托兄弟帮忙翻译翻译,跟他说人话。 做完这些,他继续翻阅案卷。 可惜一连翻了两三遍,也并无收获——想来也是,仅仅只看案卷就能发现问题,并不能体现他齐宏宇多牛批,只能说明这帮派出所民警太逊了。 “果然,这份案卷只能参考,真正想有所收获,还是得靠自己去调查。”想到这儿,齐宏宇再次摸出警务通,给石羡玉打了个电话。 “石队,有空不?跟我干活去?嗯,去一趟安然生物问点事儿。得嘞,停车场等你。” …… 五分钟后,齐宏宇便看到石羡玉叼着烟走过来。 齐宏宇挑眉说道:“喂喂喂,公安民警着装规定明确说了啊,不得在公共场所吸烟,也不得在行进中吸烟、持烟,影响警容警貌啊你,小心督察队的找上门!” 石羡玉摊手:“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穿警服了?我这他妈是便装。” “……”齐宏宇沉默一秒,又抬手一指:“你穿警裤了。着装规定也明确了,警服便服不得混穿。” “哎嘿,我这是西装裤,只是颜色接近。傻眼了吧?要不要我脱下来给你瞧瞧?” “脱!不脱你是狗!” “汪汪汪!”石羡玉狗叫两声。 齐宏宇:…… “你赢了。” 石羡玉得意的笑,然后纳闷的问道:“话说你咋回事儿,一见面就怼我?还有……你才是穿着警裤吧?伤敌八百自损三千啊你。” “就是想讹你炖火锅吃……算了算了,上车吧。”齐宏宇说:“今天先放过你,正事要紧。” 石羡玉并没真和他计较,但嘴里还是不免骂骂咧咧,嘀咕着垃圾话,边吐槽边开车门,上车,系好安全带,同时问:“怎么忽然想去安然生物?” “想转变下思路。既然找到周静红尸体的可能性不大,干脆先不找了,直接当成没有尸体的命案处理,或许能找到新的方向。” 石羡玉无语:“没有尸体的命案……你还碰到过这种事?” “就这么一说嘛。”齐宏宇说道,跟着眼珠子一转,点头:“而且还真的有,不少案子都是先立案,再破案,最后才在嫌疑人的指认下找到尸体的。” “哦。”石羡玉敷衍道:“反正你有思路能干活最好,就怕干坐在那连该干什么都不确定。” 齐宏宇没搭腔。 片刻后,他接到个电话,立马接通,聊了几句之后,脸上露出了然神色,轻轻点了点头,跟着又锁起眉心,闷闷的回句知道了,再道声谢,并委托对方继续跟进,便挂了电话。 他警务通漏音漏的厉害,但石羡玉也只听到点零星碎片,有些纳闷:“技术队的电话?” “嗯。” “说的啥?” “我让他们帮我查查安然生物。”齐宏宇把警务通揣回兜里,同时解释:“这家公司没名字上听起来那么高端,员工数量不过百,其中股东都占了百分之一,做的也不是生物科技基因工程之类的生意,而是卖花的。” 石羡玉明显懵了一瞬:“卖花的?” “是啊,”齐宏宇说道:“从滇省春城斗南花市批发进购大量鲜花,带回来简单打包后再卖出去,说白了就是个经销商。” “那他起这么高大上的名字?” “广义上说,鲜花属于植物,植物也是生物,他叫生物公司并没毛病。”齐宏宇耸肩,跟着又皱眉道:“但如果仅仅只是花卉经销商,那我们先前很多猜测恐怕就都错了。” 石羡玉颔首:“这样一家公司,不太可能掌握有关克隆等方面的,涉及基因工程的高精尖技术。除非……花卉经销只是他们的伪装,只是个套壳。” “总觉得不合逻辑。”齐宏宇并不赞同这个猜测:“如果是套壳或者伪装的话,应该会尽量避免引人注目,让人联想,不会用生物这两个字。” “倒也是这个理。” 石羡玉都被说服了,齐宏宇却忽然灵光一闪,又改口道:“等等……但如果是转型了呢?” “啥意思?”石羡玉问道。 齐宏宇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你应该明显感受到,为了打击市场上的各种生产经营与管理的乱象,各方面的规定都越来越严格了。 许多行业都有各种层出不穷的牌照限制,只有取得相应资格,才能从事该行业的精英与研究。而很多领域准入门槛挺高,从业资格不容易拿到。” 石羡玉懂了但没全懂,便问:“然后呢?” 齐宏宇答:“所以有没有可能,随着管理的正规化严格化,他们丧失了生物科技、基因工程这方面的研究资格,而想要获取牌照难度和代价都不小。 所以他们干脆将这方面研究由明转暗,保留公司的牌子改做花卉生意,一来可以为地下的研究提供资金,乃至直接洗钱;二来也免去注销公司又重新申请成立的繁琐过程。” 石羡玉皱眉道:“照你说,曾经他们搞基因工程方面的研究,竟然还是直接放在明面上的?” “如果当时政策允许的话,为什么不呢?”齐宏宇反问:“明明可以在阳光下生长,干嘛偏偏去地下苟延残喘?他们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研究,至于一些明显不合法或者不合伦理道德的实验,再偷偷摸摸的去做呗。” “倒也是。”石羡玉了然:“那你要不要让技术队的兄弟往前查查?看看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要得。” 正文 第122章 一致 安然生物位于长南区,距离江阳刑侦支队有点远,得连续跨过两道桥。 好在这会儿正是半下午,路面通行压力不大,预计四十分钟左右就能到。 但齐宏宇还是没忍住,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他梦见什么了,石羡玉刚下桥,齐宏宇便猛地睁开双眼,身子微微前倾,随后立刻被安全带拉住。 “咋了你?做噩梦啦?” 齐宏宇沉默几秒,半晌才回过神来,点点头说:“梦见我老汉了。” “哦。”石羡玉迅速瞥他一眼,接着立刻抽回目光直视前方,貌似随意的问道:“想他了吧?我就说,别看你嘴里总是说他老色批,对不起你妈,搞的你俩关系很紧张似的,但是吧……” “梦见他出轨被抓,让人切了鸡儿。” 石羡玉:…… 三五秒后他才吐槽:“反应这么大,我看你是梦见自己被切了鸡儿吧?” “不是,真是他,只是同时梦到了安然生物。”齐宏宇表情凝重,说道:“我忽然觉得安然生物这家公司名字很耳熟,似乎我小时候,老汉在那儿打过工,给人当司机。” 石羡玉再次侧目:“真的假的?你确定?” “不确定。”齐宏宇摇摇头说道:“我不确定这事儿究竟是我意识深处几乎快被遗忘的记忆,只是因安然公司忽然进入眼中而借梦境唤醒,还是只是纯粹无根据的梦。” “是这样。”石羡玉说:“半睡半醒间却又印象深刻的梦,最容易让人迷糊,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齐宏宇摸出警务通:“我还是给熊货打个电话,拜托他们查查看吧。也不知道过去这么多年了还能不能查得到……” 石羡玉并不看好:“我看悬。那会儿社保体系并不成熟,基本不可能有相关数据信息留存。除非安然生物保存着历年来全部的员工花名册,否则根本无迹可寻。” 此时齐宏宇电话已经拨通,说完几句道过谢后挂断,看向石羡玉:“你刚刚说啥来着?” 没办法,石羡玉只好重复一遍。 “也未必。”齐宏宇说:“可以问问他朋友……只是过去这么长时间,他朋友都不一定记得。” “而且人的记忆很可能出现偏差,”石羡玉又补充:“比如他压根没在安然生物上过班,但确实当过司机,你这么一问,人家可能就迷迷糊糊的觉得他在那家公司当司机了。” “所以容易被误导,做不得数,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走这一步。”齐宏宇怅然,接着问:“怎么还没到?” 问完他看一眼导航,竟然还有十来公里,不由眼珠子一瞪:“你是不是迷路了?” “咳咳……”石羡玉面色赧然,尴尬的说:“刚内个高架桥忒TM复杂。” 齐宏宇秒懂,无语的看了他一眼,继续闭目养神。 石羡玉也不敢再哔哔,聚精会神的看路听导航。 有一说一,山城的立交确实绝。 …… 又二十分钟之后,他俩终于抵达目的地,一栋怪偏僻的厂房,写着安然生物四个大字。 下了车,齐宏宇仔细打量这栋厂房。厂房看着有些年头了,挺老旧的,也不高,六米左右,但还蛮大,目测长有五六十米,宽也有二十多米的样子,这就上千平了。 也不知道这厂房是买的还是租的,而且商业或工业用地是个什么价位齐宏宇也并不了解,只琢磨着,能有这么个厂子,就算地处偏僻,员工不多,但这家公司应该还有点实力。 至少花卉生意做得很大,否则用不着这么大的厂。况且厂外还安了不少硕大的空调外机,估计一天电费都不在少数。 厂房东侧开了道卷帘门,此刻门大开着,只一道透明软帘幕遮挡防止冷气外泄,远远看去,门后摆了张桌子,有个保安正坐在那,端着保温杯喝茶。 二人往门口走,保安见了立刻起身,掀开软帘幕走出来,问道:“两位老师,批发鲜花的吗?麻烦出示健康码。” 看样子,这儿经常有人来做批发生意,否则保安也不会有此一问,还熟练地让他们出示健康码。 不过没有提戴口罩的事儿。 石羡玉侧目看向齐宏宇,以眼神询问他是直接表明身份,还是先装作花贩暗访一番。 与他目前并无默契的齐宏宇完全没get到他的意思,但不妨碍什么,他直接掏出证件了:“警察。” “警察?”保安一愣,又问:“做啥子?” “查查你们老板娘失踪的事儿。”齐宏宇并不打算隐瞒,直说道。 保安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要得要得,这边请……” 他抬起手就想带路,但刚迈出一步,又想到了什么,尬笑道:“不过……那个……健康码……” 本面色严肃的齐宏宇险些被他拘束的模样逗笑了,明明辣么正当的要求,却说的这么心虚。 但很快他笑意就消失了——工厂、企业的保安竟这么害怕警察,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儿。 不是他们有事儿,就是当地民警有事儿。 于是齐宏宇硬绷着脸,面无表情的掏出手机出示了健康码,石羡玉照做。 迅速扫一眼,保安便嘿嘿笑两下,侧身把他俩引进厂房。 好家伙,里头冷气温度开的还真低,而且还很闷,身子虚的齐宏宇瞬间缩了下脖子,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石羡玉倒像没事人一样,目光迅速在厂房内扫了两圈,大概明了了公司内部的环境。 厂房处理的非常粗糙,只两道约十来米长的水泥墙将左中右不完全隔开。 中间区域最大,占据了大约三分之二的空间,地面上堆积着大量的各式鲜花,一群群工人围在花堆边,处理花枝,摘去品相不好的花瓣,简单包装处理好。 而这片区域的深处还用毛玻璃墙隔出了几间不封顶的小办公室。 左右两边区域同等大小,看起来,一边是来货卸货区,另一边则是集装上货区。 四面墙壁都安了窗,采光还算不错,窗外还安了大排气扇。然而此时可能是为了省电,窗户都是密闭的,排气扇也没工作。 虽然中央空调带有新风功能,但和新风系统依旧没法比,连最原始的机械排气扇都不如,室内自然闷。 不知道为什么,石羡玉第一时间想到:“空气不流通,存在很大的火灾隐患。” 随后他又有点懵,忍不住开始怀疑起这个自然而然的想法——这种情况下空气中氧含量不足,按理说应当反而不容易引发火灾才对。 紧跟着他便恍然大悟,不是容易引发火灾,而是发生火灾后本就不多的氧气会被迅速消耗,且有毒烟气会迅速充斥整个空间,严重威胁生命安全,且密闭空间人多了还不易逃生,容易发生踩踏事故。 回过神,就发现保安不知何时跑到了对面,带来名穿着衬衫西裤的中年男子。显然,就在刚刚,保安悄咪咪的去通知这边管事的人来了。 这也好理解,保安没什么话语权,恐怕也不晓得多少事,齐宏宇他们本就是要先找负责人的。 “你好,”走到近前,男子微笑伸手:“我是这家公司的库管经理,算是这里的负责人,警察同志可以喊我洪经理。” 齐宏宇知道石羡玉不愿意与生人接触,即使能克制。他便主动走上前与这位经理握手,并喊道:“你好,洪经理。” 同时他脑子里浮现的却是“建业王子洪经理”的梗。 压下乱七八糟的想法,他又问:“你是这里的负责人?” 洪经理晓得他在问什么,点头说:“这里是我们公司的分拣仓库,来货、分拣、出货都在这。另外我司还有市场营销部、产品展示中心以及网络运营中心等等,都整合在了一起,不过不在这儿,在南坪。” 齐宏宇微微皱眉,此前长南这边的派出所的调查报告中可没说这事儿,看案卷他们公司与工厂是合并的,且市场监督管理局的登记信息当中也仅有这个地址。 洪经理也算是个人精了,见到齐宏宇表情就猜到了他想什么,于是不等他开口便解释说: “原先确实都在这儿,但我们老板考虑到这里位置太偏,原先只做网购和批发生意倒还好,但要想进一步发展,就不利于营销也不方便向顾客展示产品了…… 所以老板就把那几个部门分了出去,租了几间写字楼办公室,这里变成了纯粹的库房。” 齐宏宇了然,并问:“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月中旬,十六七号吧。”洪经理回答说,接着又主动解释:“老板娘失踪给老板带来了很大打击,但生意还是要做。 再说,公司也不是老板一个人的,那么多股东呢,他们夫妻俩股权加起来也才不到30%,并没有绝对话语权,其他股东都说要搬,他就把事情都抛给他们去干了。” 边上一声不吭的石羡玉眼睛都眯没了,这人表现的似乎有点过于敏感。 他们还没问呢,老板娘失踪立案才十天,据调查表现的很爱她的万树宁怎么还有心思在公司里搞这么大的变动。 但也不得不说,这是个很合理的解释。 另外…… 周静红是公司第三大股东,持股11.33%,而与大股东万树宁加起来还不到30%,说明万树宁持股至多不过18.67%,甚至可能更少。 看来这家公司前三大股东手里股权都大差不离,而剩下十来人,持股应该都不多——如果第四大股东持股比例和周静红差距较大的话。 又或者前边四五人乃至五六人持股比例都差不多,而后边的则占比极小。 那周静红的失踪,有没可能仅仅只是巧合,其实与齐平路的死,和齐宏宇的身世没关系? 作案动机可能是贪念或经济纠纷? 比如某个大股东觊觎她手中的股权什么的。 只要此人持股比例超过7.34%,那获得周静红的股权后,他持股比例就必然超过万树宁,成为这家公司最大的股东。 乃至,万树宁本人都可能觊觎周静红手上的股权,以求坐稳自己的位置。 而且某种程度上说,他的嫌疑最大,因为只要周静红被正式宣告失踪,他就有权代理周静红的资产,而要周静红死亡或被宣告死亡,则他就能直接获得这份资产的所有权。 恰好,据调查周静红父母早亡,没有兄弟姊妹,与万树宁的儿子还夭了,万树宁是唯一的法定继承人。 再琢磨琢磨,安然生物公司虽只是“区区”花卉批发商,但瞧规模其总资本应该达到千万级了,这个量级足以让人红眼不要命。 可惜忘了查这家公司的股权结构,嗯,等会可以借尿遁去厕所偷偷看看。 不管怎么说,万树宁都有嫌疑,得想办法会一会他。 一瞬间,石羡玉想了很多。 齐宏宇想的同样不少,但他一心二用,琢磨的同时,还在向洪经理了解周静红的情况,比如她是不是真不管事也不露面,和员工关系怎么样,为人处世如何,最后一次来公司是什么时候等。 都是些基本情况,洪经理的回答与案卷记录的一般无二。 渐渐地,他的回答也吸引了石羡玉的注意力,认真听了几耳朵。 最后,齐宏宇提出想找些员工例行询问,洪经理立刻表态:“请自便……对了,我自己手里还有订单要处理,不多陪了,抱歉。” 他主动提出回避。 齐宏宇点头:“你忙,不用管我们。” 看着他缓缓走开的背影,齐宏宇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看?” “他的回答和案卷笔录记载的一致,可以说滴水不漏。”石羡玉声音同样极小,说道:“看似没有什么问题,但这恰恰是最大的问题……那么些细节,都过了一个多月了,他怎么还能记得清清楚楚的?” “这说明他刻意去记了。”齐宏宇下了定论:“事出反常必有妖,周静红的失踪肯定有问题!这家伙搞不好知情。” 石羡玉点头赞同,又问:“你打算怎么查?” 正文 第123章 口碑 齐宏宇没回答,因为两人杵在这已经有两分钟了。 他朝着一处包装区走去,石羡玉见了也只好快步跟上。 工位上的几名工人不由侧头看了他们几眼,但很快就没再搭理,继续专心干着自己的活。 刚刚二人和洪经理聊的时候,他们倒也偷偷看了几眼,不过因为离得远,听不到三人在说什么,估计也不清楚他们的身份,只以为又是过来参观考察或者拉货的老板。 很显然,他们对这种情况已习以为常了,并不能勾起他们的好奇心。 看了几眼后,齐宏宇很快失去兴趣,便侧目看向最近的一位女工,问道:“你好,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女工愣了片刻,但很快反应过来,放下手里的月季,脸上露出笑容:“老板想批发花吗?你们看看这……” 齐宏宇掏出证件:“警察。” 她又是一愣,更懵了几分,但还是机械的站起身,跟着齐宏宇二人走出几米,走到个相对安静些的角落里。 随着她离开,周围几名工人也不由得炸开了锅,干活之余忍不住开始八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为什么会被警察“带走”。 此时,齐宏宇摸出执法记录仪,开机录像后挂在肩上,这才继续开口说:“你不用紧张,我们只是简单地例行询问。” 女工轻轻点头,忍不住问:“啥子事情嘛?” “关于你们老板娘的。” “啷个老板娘?” 这下轮到齐宏宇愣住了。 卧槽,这话信息量有点大,他们有好几个老板娘? 这时女工又说:“我们这点十多个老板,基本都结婚了,你们问的啷个老板娘?失踪的那个吗?” 齐宏宇这才反应过来,感情在这女工的眼中,十多个股东都是老板。 于是齐宏宇立刻颔首说道:“就是她。你晓得她不?” “红姐啊。”女工点头:“当然晓得咯。红姐人很好的,夏天到了,就只有她会给我们买酸梅汤,买冰糕,大家伙都嘿喜欢她。” 通过这位女工,齐宏宇渐渐在脑海里描绘出了个不一样的周静红的形象。她温婉、善良、好脾气,体恤员工,为员工争取福利,为给员工上五险一金和高温补贴而与股东们据理力争。 相当正面。 而在案卷记录与方才洪经理的描述当中,并没体现出周静红的这一面。 甚至按着精卫中心的鉴定结论,周静红还是个相对自闭、孤僻,有一定躁狂及暴力倾向,又体现出相当程度的抑郁障碍的,渴望与外界联系却畏惧与生人交往的双相障碍患者。 并且严重缺乏同理心和移情能力。 这样的结论,与这名女工的描述简直大相径庭,甚至可说南辕北辙。 不过有一点倒是一致的,周静红很少露面,不怎么参与公司运营。 最后再问这名女工的名字,与记忆中的案卷内容一对比,齐宏宇了然——当初例行询问,也并没有将每名员工都问一遍,这女工恰巧没问道。 问完后,齐宏宇请这名女工回去,并拜托她请自己右手边那名少年过来一趟。 目测她离开,石羡玉见缝插针,低声急切的说:“我总觉得她第一反应有点奇怪。” “什么第一反应?” “啷个老板娘。”石羡玉道:“等会你可以多问几个人,看看他们是否公认所有股东都是老板,再问问他们公司有几个老板娘。” 齐宏宇若有所思,点头说:“晓得了。” 随后抬头看去,就见女工和边上的少年正交谈着,估计是少年在向女工问警察找他们有什么事。 周围人似乎也得知了齐宏宇两人找那位女工做什么,讨论的更热切了。 没说两句,少年就起身走了过来,离着齐宏宇还有一两步的时候站定,点头大声招呼,喊句警察同志。 齐宏宇直接问:“你们公司有几个老板?” “啊?”少年一愣:“只有一个啊,怎么了?” “那……有几个老板娘?” “只有一个老板,当然只有一个老板娘啊。”少年有些莫名其妙的,问:“怎么了?” “没事。”齐宏宇摇头,又问:“你和你们老板娘熟悉吗?” “不太熟。”少年说:“她平时很少出现,更不会和我们有什么接触。不过,老板娘人挺好的,听他们说,早些年我们这帮人根本没有社保,更不要说高温补贴什么了,都是老板娘给我们加上的。 对了,她还会给我们准备酸梅汤、冰糕什么的,我们早上到了厂房,都是先在外头喝碗酸梅汤,吃个冰糕解解暑,擦擦汗,然后才进来,免得感冒。” 这话倒是和先前的女工如出一辙。 随后他又长叹口气,接着说:“可惜,老板娘失踪才半个多月,高温补贴和酸梅汤、冰糕就都取消了,估计是想节省成本吧。 反正那帮股东就说咱们都在室内工作,还有空调,不需要解暑,更不应该发高温补贴,还说什么,发是情分,不发也是理所应当。” 齐宏宇轻轻颔首,照他说法,周静红确实算是个有良心的老板娘了,对比之下其余股东则都是标准的剥削者。 石羡玉忽然面无表情的插口:“这帮股东还真是没良心,再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怕是他们连空调都要停了。” “那不得行。”少年立刻说:“空调可不是给我们吹的,是给花吹的。温度太高的话,这些花蔫的快,价钱就不好了。想想也知道,空调温度开那么低是给人吹的吗?这半个来月都好些工友感冒了。” 石羡玉似乎有某个猜想得到了印证,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齐宏宇又问少年的名字,结果发现他在上个月也接受过派出所民警的例行询问,还做了笔录,不过那会儿可没说过半句周静红的好。 于是他问:“既然老板娘人这么好,之前问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呢?” “那会儿不知道嘛。”少年回答:“是半个月前,酸梅汤这些取消时,老板说过我们的社保和福利都是老板娘帮我们争取的,我们才知道,这个基本不露面不管事的老板娘,竟然帮我们做了这么多。” “这样啊。”齐宏宇立刻在笔记本上记了一笔。 又问了几个问题,少年一一回答,大致和齐宏宇记忆中,案卷里笔录内容吻合,但个别细节有所偏差,比如最后一次见到周静红的时间偏差了两天,衣着颜色也略有不同,从白色连衣裙变成了黑色职业套裙。 这才是正常现象,不似洪经理那样,毫无偏差。 随后,齐宏宇又让少年回去,并拜托他再次把自己右手边的男子叫来。 就这样,两小时过去,齐宏宇问了约莫三十来人,每个人的问话时间都不长,问话内容也和案卷笔录上大同小异,只比记录上多几个问题罢了。 总的来说,他们的回答和一个月前大同小异,只有些许细节因为记忆的原因有所不同,另外就是对周静红的评价普遍拔高了许多,从原本漠不关心宛若路人,变成感恩感激,并盼着她能被找回来,回答问题时都主动了许多。 因为她回来了,被取消的各种福利或许也能重新实行。 石羡玉看看自己的笔记本,又看看石羡玉,问:“怎么样,还要继续问下去吗?” “没什么必要了。”齐宏宇摇头说:“周静红确实很少露面,员工对她了解不多,继续问下去也难有什么实质性的收获。就这样吧。” “也好。”石羡玉说道:“至少,我们现在基本能确定那位洪经理恐怕有点问题了。问了那么多人,其中还包括主管,只有他的证词与之前完全一致,看出是下了功夫去记的。” “还有‘几个老板娘’的问题。”齐宏宇接话道:“所有人都说只有一个老板,即万树宁,但有那么两三个人却也问了‘哪个老板娘’这种问题。” “说明万树宁恐怕养了情人,且基本处于半公开状态。”石羡玉下结论:“至于第一个问的女工,她说的所有股东都是老板的话,可能只是急中生智下的言辞,她反应倒是挺快。” 齐宏宇嗯一声,接着抬腕看表,皱眉道:“万树宁怎么还没来?我明明让洪经理通知他了。” “问问吧。”石羡玉说,但却动作,显然是让齐宏宇去问。 齐宏宇get到了他的意思,当即走向包装区深处的毛玻璃办公室,石羡玉快速跟上。 敲敲门,听到请进,齐宏宇便直接推门而入。 正坐在位置上敲打键盘的洪经理抬头瞥一眼,跟着立马站起身,一边手持鼠标滑动点了几下,一面堆出笑容问道:“警察同志,都问完了?” “咚咚咚咚~” 话音刚落,关机音效自小音箱中传出,他脸色有些尴尬,同时解释:“抱歉啊,商业机密,还望理解。” 这话有点欲盖拟彰的感觉。 齐宏宇记下这个小细节,同时问:“差不多都问完了……你们老板呢?怎么还没过来?” “噢,忘记告诉你们了。”洪经理立刻说:“我打电话通知他了,他说自己在巫山,一时半会回不来,如果你们着急的话可以直接打电话,他会在电话里回答你们的问题。” “噢?巫山?” 洪经理解释:“老板娘当时搭的邮轮,终点就在巫山,准确的说是巫峡那边。老板怀疑老板娘就是在那失联的,所以打算去找找,说不定能有发现。” 说完,他又面露感慨,满脸唏嘘的说道:“他们的感情真好啊,这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老板还是不肯放弃,甚至公司都不管了,全部交给别的股东去处理。” 齐宏宇思忖片刻,说:“你还是让他尽快回来一趟,告诉他,这桩案子我们并没有放弃,始终在跟着。他这么漫无目的的查意义不大,最好还是配合我们警方去找。” “好的,我会将这消息转告他……警察同志,还有什么事吗?” 齐宏宇摇摇头,看向石羡玉。 “今天就先到这儿吧。”石羡玉难得开口,说:“后续有事,我们再与你联系,最近这段时间,还请保持通话畅通。” “放心,我保证随叫随到,全力配合你们!”洪经理说道,接着再次感慨着说:“老板娘是个好人,就这么失踪实在是……希望你们能把她找回来吧,拜托了。” 齐宏宇颔首,留下个公式化的承诺,便转身和石羡玉并肩离开。 走出几步,他压低声音问:“真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又问不出什么问题。”石羡玉说道:“这个洪经理虽然非常可疑,但我们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纠缠下去也没什么好结果,不如等他自己露出马脚。” “那,万树宁那边呢?” “我有同学在巫峡派出所,”石羡玉道:“拜托他去找找万树宁,问问情况。” “哟,”齐宏宇诧异道:“你还有人脉呐?” 石羡玉懒得搭理他。 上了车,石羡玉长呼口气,又说:“你有没有这种感觉,周静红的失踪案越来越像是股东们勾心斗角互相倾轧的结果了。” “是有点,”齐宏宇轻轻点头:“万树宁忽然开始炒作周静红的人设,总感觉像是在做什么布置…… 还有,他很可能还养着情人,却装出对周静红深情款款的模样,抛下公司运营跑去巫峡……你说,万树宁会不会是被迫离开的?他要被踢出局了?” “难说,”石羡玉摇头道:“也可能是以进为退,又或者,周静红失踪根本就和他有关,他心虚之下不得不装出对周静红情根深种的模样,想以这种方法来消除我们对他的怀疑。” 齐宏宇认同:“说的也对。哎,万一这案子真是股东间为争权夺利而倾轧的结果怎么办?” “那周静红的案子倒是好破,只是齐平路的命案就悬了……”石羡玉长叹道:“周静红的失踪与齐平路遇害没有直接联系的话,显然就不能并案调查,齐平路的案子就没有任何线索,难顶。师兄你有什么想法么?” “或许……可以想办法从万树宁的情人入手?” 正文 第124章 生硬 石羡玉若有所思。 齐宏宇则再次翻开案卷,看了几眼,无奈道:“可惜,根据旅游团行程,周静红是四号下午四点退了游轮酒店的房间离开大船的,当时船到确实是在巫峡…… 可万树宁七号才到派出所报案,旅行团和同行乘客对她的印象已经很淡,问不出多少有价值的线索。” “嗯?”石羡玉皱眉道:“不是说二号电话就打不通,且朋友圈等社交媒体的更新也止步于当天,所以猜测失联时间是二号晚么?” “你果然没认真看案卷,真就只是随便翻翻?”齐宏宇吐槽一句,然后才说:“因为当天退房的并不是周静红本人,根据游轮监控,当天退房的是个长头发、戴着棒球帽、墨镜、口罩的家伙。 那人身高身材倒是与周静红接近,拿着的也是周静红的房卡,退房后取了周静红的身份证,下船离开。但,长南这边图侦的兄弟发现她步态特征与周静红并不一致,确定并非同一人。” 石羡玉先解释:“我一向不太注重过往案卷——毕竟至今还没破案,说明要么他们太差劲,要么就是他们方向错了。我不认为他们会差劲到这种程度,所以过往案卷只能参考。” “狡辩。” 石羡玉不搭理这两个字,继续说:“照你刚刚的说法,四号退房的并不是周静红,那么以打不通电话且停止更新社交平台的二号确定为失联时间也说得过去……” 说一半他忽然发现华点:“等会!不是四天三晚么?一号晚上出发,四号下午退房离开游轮,这才三天三夜不是?” “一号虽然是晚上才开船,但中午就能办理入住,之后算是自由活动,也算一天。” “坑爹呐这是……”石羡玉吐槽一句,又问:“万树宁知道在巫峡下船的不是周静红么?” “知道。”齐宏宇点头:“即使他有嫌疑,但没有任何证据支撑,而他又是受害人唯一的亲属,有权知晓一部分调查进度。” “那他还去巫峡找人?” “所以我怀疑他可能是出局了,被提到巫峡,或者照你说的,心虚找借口开溜。” 石羡玉眉心大皱:“看样子得加大对他的关注力度才行……我这就给我同学先打电话,确定他到底在不在巫峡。” 说完他便摸出警务通。 “搞错了,再来……”他又重新摸出手机,翻半天通讯录,打了过去。 打通了,他先和同学寒暄两句,然后迅速切入正题,几分钟后挂断电话,对齐宏宇说道:“搞定了。” 齐宏宇合上案卷,闭上眼,说:“思绪有一点乱……我得找个安静的环境好好整理下。” “成,”石羡玉说:“我也需要整理思路……先回去吧?” 齐宏宇点头同意,并系上安全带,于是石羡玉便准备起车。 正这时,又一辆黑色轿车停靠在他边上,于是他的动作略微一顿,看着那车熄火,驾驶室车门打开,司机迅速下车,从车尾绕到另一边的后排,迅速拉开车门,接着撑开把硕大的遮阳伞,微微躬身,一手撑伞一手遮着车顶。 后排伸出一条白到吓人的大长腿,随后钻出名白发白眉的女子。因为皮肤白的太过病态,无法准确判断该女子年龄,不过从她脸上并没有明显皱纹的情况看,年纪应该不会太大。 齐宏宇侧目,双眼微眯,轻声说道:“这是……白化病?” 女子很快走到厂房边的阴影处,跟着转身对着石羡玉的车挥手。 “下去看看?”石羡玉问道。 齐宏宇嗯一声,解开安全带,迅速推开车门下车,随后与石羡玉并肩向着女子走去。 远远地,女子便伸出手,露出灿烂的笑容:“你好,我叫狄嘉。” 齐宏宇一愣,不由自主的眨眨眼,随后也伸出手:“你好,我是戴拿。” 女子发白的双唇微抿,似乎有些忍俊不禁,补充说道:“狄仁杰的狄,嘉年华的嘉。” “囧……”齐宏宇瞬间尴尬起来,脸色窘迫。 半晌后,他才挤出一句话:“抱歉,我以为你在和我开玩笑。” “不碍事,习惯了。”女子笑容不变,随后继续自我介绍:“我是安然生物的二股东,因老万暂时无暇顾及公司的运营,经股东会讨论同意,由我暂代执行董事,负责公司运转。 听洪经理说,你们是为了红姐失踪的事情过来的?老万去巫峡了,一时半会恐怕回不来,有什么事,你们问我就好,我和红姐也算熟悉。” 齐宏宇略一扬眉:“是洪经理通知你过来的?” “嗯哼。”狄嘉未置可否,反倒指了指石羡玉的车,主动解释:“石队长的车牌,我正好认得。” 同样,她没解释自己为什么认得这个车牌。 于是齐宏宇侧目看向石羡玉:“你们俩认识?” 石羡玉茫然的摇摇头。 狄嘉再次转移话题:“要不,我们进车间里说话吧?外边阳光刺的慌。” “可以。”齐宏宇同意,他知道白化病患者受不了紫外线,即使此刻站在阴影处,紫外线强度依旧超出他们能接受的阈值,时间长了对皮肤损伤极大。 四人便一并往卷帘门处走去,司机依旧在边上,以麒麟臂撑着那把半径超过一米的巨大遮阳伞,为狄嘉挡住紫外线伤害。 刚一进门,就见保安立刻站起身,瞪大眼睛高声嚷嚷道:“狄姐,你怎么来了?” 齐宏宇嘴角微抽,这保安的口音有点醉,让他想起“如果我是狄姐你会爱我吗”的老梗。 保安这么大声明显是故意的,洪经理很快听到动静,推开门探出头来,齐宏宇留意到他明显愣了片刻,才赶紧把头缩回去,然后重新把门打开,一边大踏步走出来,一边佯装整理领带,脸上开始堆砌笑容。 于是齐宏宇猜到,狄嘉知道这儿的事,和洪经理无关。 这厂子里,恐怕有她的眼线。 此时洪经理已经走进,笑眯眯的问:“狄姐,你怎么过来了?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没事,例行视察,结果偶遇两位警官。”狄嘉皮笑肉不笑:“你去忙你的吧,有事儿再叫你。” “这狄嘉架子挺大啊,哪有自己说自己来视察的……”齐宏宇在心里暗暗吐槽。 同时侧目不着痕迹的跟石羡玉对视一眼,石羡玉努力将眼缝睁开了些,与齐宏宇完成对视。 可惜两人莫得默契,都似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却又没全懂。 与此同时,洪经理脸上笑容不变,但明显想留下来,并没有走,张开嘴想说话。 狄嘉此时却斜了他一眼:“怎么,洪经理还有什么事吗?还是说,你想干涉我的工作?” “没有没有,”洪经理赶紧摇头,并问:“狄姐一路辛苦了,要喝点什么吗?我给你倒杯茶?” “不用,你去忙你的吧。”狄嘉笑容已经收敛:“我记得前两天安排你把进货单和出货单全部重新整理下,报表做出来了吗?” “这个……单量太大了,一时半会……” “那就快去,今天下班前,我要看到报表。” “好的好的。”洪经理无奈,只得走了。 但刚走两步,他忽的灵机一动,看向齐宏宇二人:“对了,警察同志,你们之前……” 然而齐宏宇并不想配合他,只说:“等会我们再去找你。” 他没得办法,点点头表示明白,终于转身离开。 “这个洪经理,连我都不放心么?”此时狄嘉有意无意的轻声吐槽:“呵呵,怕是担心老娘真把老万的权给夺了吧?这老万要倒了,他可就也凉咯。” 音量不大,恰好能让齐宏宇和石羡玉听见。 齐宏宇微微侧目,却故意当做没听见的样子:“狄女士,你说什么?” 他隐约觉得事情的走向有些不太对劲,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在故意打乱这帮人的节奏。 反正不管他们葫芦里卖什么药,齐宏宇就硬是不配合。 石羡玉莫得反应,看上去应该和齐宏宇一般想法。 狄嘉侧目看他一眼,只得摇头:“没什么。” 不论她什么目的,既然齐宏宇装作没听到,那她也不好再重复了,毕竟刚表现的只是忍不住吐槽的样子,即使表现的刻意点也没什么,但这要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啧。 见成功打乱狄嘉节奏,齐宏宇立马见缝插针,问出自己的问题:“没记错的话,狄女士你刚刚说和周静红关系很好,是这样吗?” “不好不坏吧。”狄嘉没被带着走,摇头说:“我刚说的是很熟,而不是很好。” “那看来是我理解错了,抱歉。”齐宏宇微笑,接着忽然又问:“听说你取消了员工们的消暑福利和高温补贴?” “公司负担不起这么多的额外支出。”狄嘉微微皱眉,忽然有些抓不住齐宏宇的意思了,便选择公式化的说辞: “因为红姐的事,老万无心管理,公司上下的运营乱做一团,无形中造成了非常巨大的损失,所以不必要的支出,能省就省了。 冰糕、酸梅汤和高温补贴费看似不多,可长此以往,公司真的难以为继。出于成本考虑,长远来看,空调与高温福利、高温补贴只能选择其一,否则公司运营不善只能选择裁员了。而我想,三选一,他们肯定选择空调。” 这话说的有些“冠冕堂皇”,齐宏宇也只能吐个绝字,并说:“这么看来狄董事还是在为员工考虑。” 狄嘉听出他话中带的刺:“我知道他们心里有怨言,毕竟他们已经习惯防暑物资和高温补贴的存在,把公司的额外付出当做自己理所应当的报酬了,简直是得寸进尺。 当然,按规定,高温天气下露天工作,或者不能采取有效措施将室温降到三十三度以下的,需要支付高温补贴,但你们自己感受,我们这空调看的非常足,怕是二十度都不到吧?” 不知道为什么,她情绪忽然激动起来,冷笑着说:“说不好听些,给他们发饮料冰糕和高温补贴是情分,不发也是合情合理合法的。” 掰扯起来她说的还真的没错,不论公司出于什么目的把空调开得这么低,工作环境温度不高是事实,齐宏宇无言以对。 而狄嘉继续说:“怎么?警察同志,有哪个员工把你忽悠了,想请你帮他们做主吗?” “那倒不是。”齐宏宇摇头:“只是有些奇怪,就像你说的,酸梅汤成本并不高,还能大大提高员工的工作积极性,怎么好端端的就给取消了。” “奇怪?” “当然,我不懂管理,更不懂经营,你们有你们的考量,我无从干涉,就当是我莫名其妙的好奇心吧。”齐宏宇挤出微笑,再次岔开话题:“我还挺好奇另一件事——周静红失踪了,她的股权该怎么办?” 狄嘉态度已大不如前,不冷不热的说:“原来怎么办就怎么办咯,她本身也基本不参与公司运转,基本没行使过自己的股东权利,那么照原样给她卡里打分红就是了。” 说完,她又故意有意无意的补充道:“这会持续大概两年吧,两年后她被正式宣告失踪,名下财产包括股权就交给老万代管了,他完全可以代红姐行使股东权力……再过两年,宣告死亡,财产成为遗产,会被老万全部继承。” 这明显是在告诉齐宏宇,周静红的失踪,万树宁是最大受益人。 末了她又话锋一转,继续用不冷不热的语气问:“你们不是来查红姐失踪的事儿吗?问这些做什么?” “周静红的股权如何处置,一定程度上关系到我们的调查方向。”齐宏宇理直气壮,同时心里提高了警惕,这个狄嘉,明显在引导甚至是诱导他们的侦查方向。 不论是说的话,还是态度转变,都在故意抛出一些信息,而且太过生硬,不符合她的身份和阅历。 表现的这么明显,生怕齐宏宇get不到她的意思,还是怕齐宏宇发现不了她有问题? 齐宏宇一时搞不清楚她真是青铜选手,还是王者扮青铜。 这女人到底想做什么?在搞什么鬼? 正文 第125章 透露 这时,狄嘉闷闷的哦了一声。 几秒后,她似重新调整好了心态,再次堆上笑脸:“抱歉,最近烦心事太多了,刚刚态度不大好,请见谅。” “没事,能理解。”齐宏宇随意回句,又问:“周静红在失踪前段时间得罪过什么人吗?” “没有吧,她这个人挺闷的,我们平时都难见她一面,就算见面了也不爱说话,算是比较内向的性格。”狄嘉回答一句,接着也问道:“怎么忽然问这个?你们难不成怀疑她被人害了?” 齐宏宇没回答,自顾自的思考起来。 周静红挺闷,不爱说话,倒是与之前的调查结果一致,和病例上给出的结论也没出入。 可惜,自己并不知道小姨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方面的线索还是太少,无法做进一步的判断。 没得到回答,狄嘉也没什么反应,只视线在齐宏宇和石羡玉身上来回游弋着,而且在石羡玉身上停留的时间还要更长些,似乎好奇这个基本不开口说话的家伙。 不过按她先前的表现,她似乎是认识石羡玉的,这会儿眼睛里的好奇就显得有些奇怪。 或许是觉得石羡玉跟周静红的性格很像吧。 齐宏宇悄悄想,接着又问:“听说,周静红和万树宁的感情很好?” “表现的确实很好。”狄嘉回过神来,不以为然的撇撇嘴,说:“但究竟怎么样就鬼晓得了。” “噢?这是什么意思?” “老万是养了小三小四的,这在公司里都不算什么大秘密。”狄嘉压低了声音。 齐宏宇了然,虽然早有猜测,但还是头一回被直接挑明。 但没料到狄嘉紧跟着又说:“另外,我看到几回了,红姐和老万的司机眉来眼去,说不定也有一腿……搞不好,这俩人只是表面上恩爱,实际上早就各玩各的了。” “噢?”齐宏宇立马被勾起了注意力:“能说的更详细些么?” “怕是不能,具体的我也不知道。”狄嘉摇头:“我不是个八卦的人,不喜欢打听别人的私事,只是恰好看到而已……你们可别跟别人讲是我告诉你们的啊。” 这种情况齐宏宇见的多了,知道狄嘉肯定还有东西要透露,立马会心的笑起来,保证道:“放心,我们绝不会向无关的人员透露半点消息。” 狄嘉果然放心了,同时声音压得更低:“我曾经看到过红姐和老万的司机进了维也纳酒店,就南坪附近那家。 还有啊,五一时,老万的司机本是不放假的,但他说要回家探亲,向老万请了假,但我分明看到他也上了游轮,和红姐是同一艘。” 齐宏宇立刻眯起眼。 这话的信息量有点大。 而且狄嘉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她一直在关注乃至跟踪周静红? 当然,她说的究竟是真是假还有待验证,倘若是假的,则证明她肯定别有用心,倘若是真的,那周静红失踪案,就更复杂了,说不定还得掺杂进情感纠葛。 而且就算是真的,狄嘉对周静红这点破事了如指掌,明显也有问题。 想到这,齐宏宇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亲眼看到?还是只是听说?” “严格来讲,算是听说吧。”狄嘉嘴角微扬:“但我手里有照片。” “嗯?” 她直接从挎包中摸出一叠照片递给齐宏宇,齐宏宇接过,翻了起来,越翻脸色越严肃。 正这时,她忽然又说:“我也不怕老实和你承认,我对这家公司确实有点想法,所以我一直关注着老万和红姐,想着怎么把他们踢出局,独揽大权,还特地请了私家侦探盯着他俩。” 面对狄嘉忽然莫名其妙的明牌自爆,齐宏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听她继续说:“本来我不想透露这么多的,毕竟告诉你们我对股权,对公司有想法,就明摆着告诉你们我也存在作案动机,有嫌疑,可能和红姐的失踪案有关。 所以一个月前,我什么都没说,就在刚刚,我也不想说。但我忽然又想明白了,我什么都没做,坦坦荡荡,不怕查。 更何况,我甚至也怀疑老万,如果真是我猜的那样,你们破案了,红姐和老万不就都被踢出局么?我也算坐收渔翁之利,所以思虑再三,还是坦白承认比较好。” 齐宏宇盯着她,迅速消化她的话,并大致判断其中真伪。 他依旧觉得这女人奇奇怪怪,像个神经病,摸不清她的目的和套路。 这么一想简直绝了,一家公司前三大股东都奇奇怪怪莫名其妙的,竟然还没把企业搞垮。 心里想着事,齐宏宇嘴上又同时问:“你猜的是什么样?” “红姐怕是和老万的司机私奔了。”狄嘉声音压更低:“而老万怕是不甘心所以追到了巫峡,在找他俩要个说法,甚至可能已经找到并把他们害了。 否则以老万的性子,二号打不通电话,怎么可能忍住不继续打,到七号才找你们报警?”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齐宏宇的话若有所指。 狄嘉微笑:“毕竟和老万也是熟人,很多事情都能打听出来。” 于是齐宏宇又思考起来。 如果狄嘉并未胡说八道的话,那她的猜测倒还真有一定可能是正确答案。万树宁在二号时仅仅只打了一通电话,之后一直没反应,哪怕知道周静红四号下船也没再打电话过去,直到七号才电话轰炸,然后报警。 他报案时解释,以为江上信号不好,这个理由根本不能成立。 这里头肯定存在更深层次的原因,且万树宁不愿意说。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齐宏宇知道自己还是被狄嘉牵着鼻子走了。 又看了一眼这个浑身白的女人,齐宏宇直接且不客气的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不知道什么了。”狄嘉摇头道:“如果我知道更多,我自己就把红姐给找回来了不是?不只是我,其实所有股东,包括老万在内——如果他还没找到红姐的话——都想把红姐找出来。 她现在就是个香饽饽,所有人都盯着她手里的那点股权。11.33%啊,不少了,老万手里股权也就18%差点,只要自己手里股份超过6.7%,就意味着能取代老万。即使差些,也能极大拉近差距,再不济也能挤进核心管理圈子。” 齐宏宇轻轻点头。 然后忽然反应过来,狄嘉这是在偷换概念,搞的谁找到了周静红就能得到她手里的股权似的。 咋滴,还想绑架她威逼利诱让她把股权交出来么? 这个狄嘉果然别有用心啊。 她恐怕是想借着警方的手把万树宁给除了,这样她就成了公司的大股东,能把自己脑壳上的代理两个字摘去。 从另一个方向说,万树宁跑到了巫峡,如今狄嘉是代理执行董事,公司实际的掌权人。以此为基础再想深远些,周静红失踪,整个公司股权结构实质上就已经发生了动荡,随后万树宁出局…… 狄嘉成为了最大的实际受益人。 谁受益,谁就有嫌疑,这是极简单直接的逻辑,尤其是在经济类案件中。 加上狄嘉表现的这么主动…… 齐宏宇更坚定了要深入调查狄嘉的念头。 而此时,石羡玉瞧见冷场,终于再次开口问:“对了……先前,你们公司是有给员工准备消暑饮料和冰糕的是吗?” 狄嘉眉头一皱,怎么又提这茬? 但她还是回答说:“刚刚就和这位警官说了,这项福利已经取消,公司确实难以为继,负担不起那么多额外支出。” “不不不,你误会了。”石羡玉道:“这项福利,听说是周静红提的?” “锤子。”狄嘉有些不耐了,说了句脏话,接着道:“红姐根本不管事好吧,再说员工怎么样跟她有啥子关系?她干嘛要得罪多数股东提出这种肉包子打狗的举措? 而且她连话都不爱说,内向得很,就算真有这心怕也没胆量挡着这么多人的面提出这事。” 石羡玉点头:“明白了。” 齐宏宇也倾向于相信狄嘉说的话,早先得知是周静红提出给这些员工发福利时他就觉得奇怪,这样的行为与周静红的性格与病情并不相符,甚至相悖,现在看来,就纯粹是万树宁在为周静红艹人设罢了。 不过…… 为什么要让员工“爱戴”周静红呢?这里头有什么用意? 此时石羡玉又问道:“那么,是谁提议给员工发这种福利的呢?” “是我。”狄嘉挺直了胸膛。 石羡玉眼睛睁开,脸上直白的写着“鄙夷”二字:“你觉得我会信?” 奇怪的是,狄嘉竟然不在意他的态度,反而饶有兴趣的问他:“为什么不信呢?” 齐宏宇就有点不爽了,自己长得应该比石羡玉还帅几分的吧?气质上更是比颓废的咸鱼好不知哪里去,为毛狄嘉就不给自己好脸色看? 不对,之前咸鱼刚问话的时候她分明也是极不爽的。 这家伙的性格都没个谱的么?这么随意? 此时石羡玉说:“一个能把给员工发福利说成‘肉包子打狗’的人,不可能真正为员工着想。” “为什么不能是我心灰意冷了才这么说呢?” “呵。”石羡玉回她一个冷笑。 狄嘉摊手:“好吧,我承认不是我,当初是老万这么提议的。” “那他为什么要把‘功劳’推到周静红的头上?” “想让员工感恩红姐,甚至发动员工帮他把红姐找出来吧。”狄嘉猜测着说道:“员工中也不乏和他那司机走的比较近的,说不定回到些线索。 他比谁都更想找到红姐,不说讨个说法之类的原因,只要红姐回来,股权结构就稳了,他还是大股东,三股东又是他老婆,我们拿什么和他争?甚至想要弄到红姐手里的股权,他也比我们更有希望。” “所以,你觉得周静红失踪,和股权斗争有关系?” “石队长,你可别曲解我的意思啊,”狄嘉立刻澄清:“我早说了,红姐失踪可能是和人私奔了,我们都想找到她,倒确实和股权有关系。” “明白了。”石羡玉再次点头,并接着问:“那么,你说和万树宁司机走的比较近的那些工人,是谁?” “那我就不晓得了,只知道肯定有。”狄嘉说:“要不然我帮你们打听打听?” 石羡玉拒绝了她的“好意”,说:“不必了,我们自己查就是。你还有什么要告诉我们的吗?” “我知道的都说了。”狄嘉嘴角微扬:“当然,你要想知道我电话号码和住址的话,我倒也能给你。” 石羡玉并没有客气,当即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递给她:“那好,写一下吧,回头我们可能会再找你,请你配合。” “姐姐等你哟。”狄嘉故意说了句很暧昧的话,随后接过纸刷刷刷的写下两个手机号和三个地址。 还挺多,不过石羡玉也没多问,将纸折一下塞进笔记本里,便说:“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请便,随时来玩。” 点点头,石羡玉看了齐宏宇一眼,当先迈步离开。 齐宏宇略微皱眉,但还是立马跟了上去。 出了车间,齐宏宇忍不住问:“就这么走了?那几个和司机走得近的员工不问了?” “问不出什么来的,没人会承认,否则上个月他们就说了。”石羡玉摇头说道: “而且也没什么必要,查查这个司机是否失联吧,如果他并未失联,那直接问他就好;如果他失联了却无人报案,那说明所谓的走得近也只是酒肉朋友而已,不大可能晓得多少信息。” 齐宏宇眉头更紧:“那……狄嘉说的照片呢?” 一面说,他一面将照片递给石羡玉。 “查查呗。”石羡玉说:“不但要查照片,还要查狄嘉。这个女人很不对劲,必须得给她查个底朝天来。” “嗯。”齐宏宇应道,又问:“话说回来……你真的不认识她?” “认识个鬼,从来没见过。”石羡玉摇头。 齐宏宇向他投去怀疑的目光:“那她为啥对你另眼相看?竟还调戏你?” “鬼晓得。” 正文 第126章 卖烧烤 江阳区刑侦支队。 石羡玉停好车,刚打算和齐宏宇一块去技术队再问问情况,他就接到了个电话。 他应激性的走到一旁,接通,随后就在一旁聊了起来,过三五分钟才挂断电话。 “小凃?”齐宏宇问道。 “不是。”石羡玉摇头说:“大学同学。” “大学同学你笑的那么猥琐?”齐宏宇瞪眼,接着忽然反应过来:“哟,女的?你小子不老实啊,对得起我家小凃吗?” “想啥呢,男的。”石羡玉翻白眼:“他找到万树宁了。” “噢?”谈到正事,齐宏宇表情严肃起来,却又有点诧异:“这么快?” “嗯哼,”石羡玉点头说:“他确实在巫峡,而且离我同学那个派出所并不远,住在那里的一个村子里。 我同学发现他的时候,他衣衫褴褛的,膝盖还磕破了皮,说是多次请村民上山帮忙搜寻他的媳妇儿周静红。” 齐宏宇有些好奇:“上山搜寻?他确定周静红在那座山上?” 石羡玉摇头:“不确定,但有村民说看到一对男女上山,看身材特征和穿着打扮什么的和周静红与那位司机的描述比较符合。” “这是直接默认周静红跟万树宁的司机私奔了么?” “就目前的情况看,大概吧,”石羡玉道:“而且万树宁估摸着也是这么想的,所以问人的时候都是拿他俩的照片问,问了一圈后,那个村子的人说看到这两人上山了,于是他就认准那里了,花了不少钱,每天找人上山搜。” 顿了顿,他又说:“不只是人,他还把村子里养的狗都请上了,其中还有两头金毛嘞。” 齐宏宇本正沉思着,忽然听到这话,不由眨眨眼,说:“金毛寻回犬?倒确实是个方法。但未经训练过的宠物犬的能力实际上并不可靠,他这是死马当活马医了吧?” “谁说不是呢。”石羡玉摊手:“他现在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完全癫狂了一样,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周静红找出来。大概是为了股权吧?又或者有别的什么原因,反正绝不是因为感情,这家伙养着小三小四呢。” 略一顿,他又皱眉问:“现在这失踪案看起来和齐平路的死貌似没多大关系,我们还要继续追下去么?” “为什么不追?”齐宏宇不假思索。 “这毕竟是长南那边的兄弟经手的案子。”石羡玉继续道: “如果平时也就罢了,但现在我们自己手上的命案都还没思路,还去追别人的案子,不但显得咱们手伸的太长了些,更显得不知轻重,自己队里兄弟恐怕都得颇有微词。” 齐宏宇沉默两秒。 周静红,极大概率就是自己小姨,进一步说,很可能是自己生母,她失踪了,就这么让他放弃调查,他着实不甘心。 但石羡玉说的也有道理。 如果是平时,他肯定由着自己的小性子来了。但此时此刻,他不至于连这点大局观都莫得。 许久,他才长叹口气,说道:“先将重心转移回齐平路案子本身上吧,我也不好老是让领导和兄弟迁就我……把本职工作完成了再说。” “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石羡玉点头说:“放心,我会让我同学,还有欣欣和蔡姐帮忙关注着这个案子,实时跟进,有进展第一时间转告你。” “谢了。”齐宏宇说。 …… 技术大队办公室。 “石队!” 瞧见石羡玉和齐宏宇进来,技术警们立刻打招呼,随后继续低头忙着自己的事儿。 技术队要为整个刑侦支队服务,忙得很。 石羡玉回应声,走到名年纪轻轻就秃了头的民警面前,轻轻拍下他肩膀,问道:“兄弟,拜托你查的事儿,查怎么样了?” “啊?”那小年轻一脸懵逼,呆滞的问道:“什么事儿?” 石羡玉眼缝微开,忽然有了种不大好的预感:“你没查?” “不好说查没查,你先说什么事儿。”小年轻说道:“手里事情太多了,忙炸,我也不确定查没查。” “就内个……内个什么药来着!”石羡玉回头看了眼齐宏宇。 齐宏宇都懵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点头说:“氯羟去甲安定片,别名劳拉西泮片。” “噢,安眠药是吧?查了。”小年轻赶紧点头,让石羡玉长舒口气。 随后就见他摸出自己的小本本,迅速连翻几十页,点头说:“我查询了网上处方系统的记录,发现就主城区范围内,开过这种药的精神卫生中心和各大医院精神科、身心医学科等相关科室共有二十多家。” “这么多?”石羡玉心里咯噔一声,虽然先前齐宏宇说的时候他就有预感了,但得知二十多家医院或其科室开了这药,还是有些出乎意料。 这排查范围得大破天去。 果不其然,就听小年轻说:“这算啥子?关键是这些个医院、科室,从三月到四月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此药就开了五千余人次,每人次三到十四片剂不等,即三天到两星期的量。” “五千多次……”石羡玉死心了:“不行,这没法查,范围太大了,根本查不过来,除非当真发动人海战术,否则……” 说一半,他又眯眼:“那找其中大量开药的呢?这个范围应该小很多吧?他们要用这个药对付齐平路的话,药量应该储备了不少。” “没意义的,”齐宏宇摇头说道:“三到十四片剂,这个量并不大,不存在大量违规开具药物的现象,但要大量收集这种药并不难,找几个人各开一次就好了,这种情况下想排查过去根本不现实。 况且,齐平路体内的血药浓度虽然远高于正常值,但距离中毒剂量依旧相差甚远,压根不需要多大的量——当然,不排除他们事先准备了很多的可能,也不排除他们没想到几人共同收集药物的可能,不死心的话可以试试。” “试试吧,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石羡玉果然不死心,看向那位小年轻。 秃头娃点点头:“交给我吧,我这就编个代码,把累计开药量大于十片的都筛出来。” “按规律长期开药的可以先排除掉。”石羡玉补充说:“这类人可以视作是却有需要的正常失眠患者。” “中。”秃头娃直接答应。 想了想,石羡玉又问:“还没确定齐平路失联前那段时间用的手机么?” “石队你这是为难我胖虎。”秃头娃说:“啥都没有啷个查哦?再说了,你们不都怀疑他刚到主城就被劫持限制了自由么?啥子绑匪还给被绑的人提供手机的?这也太人性化了吧?” “好吧。”石羡玉有些失望:“如果能确定齐平路当时的位置就好了,就能进一步将排查面缩小,作案人在附近开药的可能性相对还是大些。” “这可不好说,作案人可能具有极强的反侦查技巧,不能掉以轻心。” “先别考虑的太复杂吧,按常规走着先,想那么多直接都无法切入了,根本查不了。”石羡玉摇头回道,接着又看向小秃头:“兄弟,各个侦查组那边有没有啥消息?” 秃头娃一脸懵逼:“我啷个晓得?” 石羡玉才反应过来问错人了,技术队的兄弟伙和他们不是一个队的,除非整个支队齐心攻坚一桩案子,否则都是只协助工作,就负责自己的那一块。 再拍拍他肩膀,道声谢说句辛苦,然后麻烦他有进展及时告诉自己,石羡玉便看向齐宏宇问道:“先去我办公室?” “得行。”齐宏宇点头,与他一块离开。 走出技术队办公室后,石羡玉忍不住吐槽:“我说师兄,咱俩搭伙配合的时间也不短了吧?为啥子一直莫得默契?” “什么默契?”齐宏宇莫名其妙:“比如?” “你从来看不懂我眼神。” 齐宏宇:!!! 他停下脚步,看向石羡玉,然后忽然闭上眼睛:“来来来,你看我眼色行事。” 石羡玉愕然:“有那么夸张吗?” “就这么夸张,”齐宏宇翻白眼:“我都怀疑你怎么看路的。你就是李荣浩本浩吧。” 沉默两秒,石羡玉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然后点点头满脸严肃的说:“那你以后看我脸色行事。” “我尽力而为吧。”齐宏宇长叹。 继续前进,上层楼,再过个拐角,就到了石羡玉的办公室。 他摸出了珍藏的雀舌,鼓捣好开水,倒满两杯,抬头,却只迎来齐宏宇的吐槽:“快四十度天你给我喝开水?” “你不喝?” “这天不喝。有冰阔落吗?” “不喝你不早说!”骂一声,石羡玉从冰柜里摸出阔落扔给他。 齐宏宇接过,继续吐槽:“办公室里还有冰箱,你真腐败。” “我TM自费买的小冰箱。”石羡玉骂骂咧咧:“你今儿跟我杠上了?” 他拧开快乐水吨吨吨,然后才说:“心情不好。” “我是你的出气筒?”石羡玉不爽了:“虽然你是我师兄,但我是你头儿好吧!” “哦。”齐宏宇说道:“那你先把小赵调教好再说吧,再这样下去,队里还有鬼认你当头儿? 别以为没大没小和下边兄弟打成一片是好事儿,到时候要仇教导不在咱们队了,你怕是谁都使唤不动,有个突发事件喊人来加班,这个请假那个推脱,你要咋个整?可别以为穿上这身警服大家就都有极高的觉悟了。” 石羡玉愣住:“怎么忽然这么严肃?” 齐宏宇却不再吱声,自顾自的吨快乐水。 有些话,他也不好说太多,刚刚讲的都已经过界了。 见齐宏宇不开腔,石羡玉也不再说话,只盯着自己眼前的茶。他这会儿似乎很放松,不知不觉中,眼睛竟睁开了,浑身肌肉也不是日常的紧绷状态。 片刻后,他摸出警务通,开始给各个侦查组的逐一打电话,询问具体工作进度。 齐宏宇见状,嘴角微微扬起,这条咸鱼可算开窍了。 然后棕色的快乐水就从嘴角滑了下来。 赶紧抬手背擦干,齐宏宇便静静的看着石羡玉,想等他打完电话再问问什么情况。但这一连串电话一时半会显然打不完,不多时齐宏宇就没耐心了,摸出手机耍起来。 也不晓得具体过了多久,终于听到石羡玉长呼口气,齐宏宇立刻放下手机抬头看向他。 他摇摇头:“暂时来说没有突破性的进展,但也不是毫无收获。” “噢?” “刘哥他们几组人,在案发九点附近展开了地毯式的问询,取得了一定进展。”石羡玉说:“有人表示对齐平路的照片挺熟悉,似乎见过几面,但时间比较久了,印象不深刻。” 略一顿,石羡玉继续说:“言说熟悉的访问对象分布于酒店东、南两面四百到八百米不等的艾栏村、观居村、大曹村和听水榭小区一带。 考虑到人的记忆性有太大的误差,加之时间确实久远,只见过几面的话不太可能留下这么长久的印象,所以,他们为了排除误差干扰,采取了准确性更高的方法,用四张随机照片加齐平路的,问访问对象对哪个人熟悉 依旧有三名热心群众,虽不太确定但还是准确的从五张照片中指出了齐平路,对他有一定印象。而且这三人都是观居村的住户,其中两人住在同一栋,另一人也只隔着两栋楼……” “这你妈还叫没突破性进展啊!是你太飘还是我要求太低?”齐宏宇天宝式瞪眼:“这TM基本能确定齐平路肯定在观居村待过了好吧!甚至能精确到几栋楼的小范围内。还等什么?赶紧调配警力集中力量怼上去查啊!” “不是,你听我说完。”石羡玉道:“他们都对齐平路有印象,但回忆后都表示并非在楼道里见着的,而是在街上。” “就算是街上……” “仔细回忆,三人中有两人说,他曾经短暂的卖过一个多星期烧烤。” 齐宏宇:??? 石羡玉继续说:“卖的烧烤味道还行,价格也便宜,所以有印象,但之后再也没卖了。” “啊这……”齐宏宇人都蒙了:“啥情况?” “不知道。所以你懂了吧?这是个迷,谜团未解开前,还不能称之为突破性进展。” 正文 第127章 虫 齐宏宇果然陷入沉思,面色凝重。 这齐平路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 先是慌慌忙忙的跑路,同时电话也打不通了,可以看做第一次失联。但没过多久,他又摸到个手机打回了家里,说自己的手机遗失,后续落脚后会再联系,但却就此杳无音讯。 再次见到他,就是酒店顶楼的蓄水罐里,成了具表面尸蜡化的膨胀尸体,而且体内发现了氯羟去甲安定,血药浓度极高,结合他失联且无法联系的情况推测,应当是被人劫持了。 现在又说他在观居村卖过一星期的烧烤? 闹哪样? 卖烧烤和被劫持二者压根相悖,限制他自由的人绝不可能让他卖烧烤,那样他有太多的机会向外界求助了——从他吞下周静红的画这一行为看,他绝不甘心任由作案人操控。 绝了,这案子处处都是矛盾点。 等等…… 齐宏宇忽然想到,先前自己陷入了误区——或许周静红失联与齐平路遇害并无直接关系,但周静红这个人和齐平路绝对是有关的。 至少齐平路遇害前,大概率和周静红接触过! 周静红的案子不能丢。 刚想到这,抬头看向石羡玉,结果就瞧见石羡玉连连点头:“你都想不明白的话,刘哥想不通这个疑点也就理所应当了。” “不是,你啥脑回路?”齐宏宇节奏都被他打乱了,有点懵。 “先放下这个疑点吧。”石羡玉摇头说道:“不管他到底为什么卖烧烤,他铁定在观居村附近出没过,盯准这个地方展开地毯式搜寻,我就不信半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齐宏宇木然点头。 他觉得和石羡玉待一块,自己的智商会被拉低。 于是他干脆不按石羡玉的节奏来了,直接问:“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什么发现么?” “找到了齐平路刚到那一阵的住宿记录,当时他住的宾馆,共四天。”石羡玉说:“可惜时间过去的太久了,只能查到入住信息,查不到监控录像,视频早已被覆盖。” 齐宏宇面无表情的问:“入住人有几个?” “他一个。” 想了想,齐宏宇又说:“那就将他入住前中后共计七天内的入住人信息统统调出来,逐一排查,筛出与周静红有过交集的,定为重点侦查目标。” “又是死马当活马医?” “嗯。”齐宏宇点头:“你刚刚说得对,我们目前没有明确的调查方向,还是别把事情想得太过复杂,按照常规手段能想到的都查过一遍就是,哪里去的突破再重点攻坚哪里。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嘛,作案人反侦查能力再出色,肯定也有想不到的疏忽之处。他能成功堵上无数漏洞,但只要有一处没堵上并被我们抓住,那我们就有了直观的目标。” 略一顿,他终于说出刚刚就想说,却被石羡玉打乱节奏而没能说出口的话来:“就比如齐平路肚子里那副画——那副画既是周静红画的,就说明她绝对和本案脱不了干系,甚至齐平路来主城的根本目的,可能就是找她。 所以……周静红失联的事儿咱们可以暂且先不管,交给长南的兄弟伙,但她的人际关系我们一定要排查,她也是本案的关键点之一。” 石羡玉捏着下巴沉思了半天,点头:“也是,先前我竟疏忽了。” 齐宏宇盯着他看了半晌,说不准他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如果是装的,就说明这家伙先前刻意误导自己,他不想自己参与进周静红的案子里…… 不过,既然连自己都险些被误导了,那石羡玉有此疏忽倒也正常,还是那句话,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嘛,不必老去纠结那些阴谋论的东西,石羡玉虽表现的古里古怪,有点神经质,但还是值得信赖的。 齐宏宇如是想到。 刚回过神,齐宏宇就看到石羡玉的灼灼目光正盯着他看,嗯,他眼睛还没眯回去。 石羡玉还说:“怎么又走神?总感觉你在心里说我坏话,对我怀着满满的恶意。” “还挺敏锐。”齐宏宇大方承认:“确实在说你坏话。” 石羡玉:…… “走吧。”齐宏宇站起身:“我不想在这儿干等着,去观居村看看?” “去了又能怎样?这种地毯式搜寻,只能依靠人海战术,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多份力量总归是好的。你去不去?” “不想动。” “那我自己走了?”齐宏宇拿起阔落装进自己巨深的警裤口袋里,一边问一边作势欲走。 “去去去。”石羡玉无奈,只得跟着起身。 随着他站起来,双眼再次一点点眯起,最后只留一条微不可查的缝隙,身子也逐渐佝偻,双肩略微蜷缩,“丧”字一点点爬满他全身上下。 但齐宏宇却忽的一眯眼。 认真观察之下,他第一次发现,石羡玉的身子看似松软没劲,但其实肌肉都半收缩着,并未放松。他双肩微耸略缩,乍一瞧很没精神的样子,但这样的状态,反倒利于他迅速反应、出拳。 再联想到他练过拳,挺能打…… 这家伙,其实时刻都在绷着么? 怪不得之前抓人时,那男护士忽然攻击,首当其冲的自己都完全没反应过来,但石羡玉却能后发先至迅速钳制住那人的手腕,并三两下将之制服。 齐宏宇下意识的忽略了自己鶸的事实。 一面往外走,齐宏宇一面忍不住拿余光偷偷打量石羡玉,又惊奇的发现这家伙每一步的步间距惊人的一致,而且落地无声。 果然,石羡玉并不像表现出的那么咸鱼,或者说咸鱼只是他的保护色。 而且怪不得他总能神出鬼没。 正寻思着,石羡玉忽然吐槽道:“师兄你能不能别老偷偷摸摸偏偏又不加掩饰的拿旁光打量我?看的我心里毛毛的。” 齐宏宇有点儿尴尬,脚趾头不受控制的略微往鞋底抠了下,但却还是面无表情的嘴硬道:“不,我膀胱并没有这个技能,我是用余光看的。” “切。” …… 果然如石羡玉说的那样,他俩到观居村并不能发挥什么卵用,因为调查时间过短,目前并没有什么收获。 夜深了,不方便再展开走访排查,石羡玉只好下令收队,就地开了个会。期间仇教导察觉到石羡玉较之先前主动了些,便果断克制住表现欲,自觉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将舞台交给石羡玉。 整合完线索和发现,并将调查周静红的结果转告给大家,石羡玉便宣布解散,明儿一早不必再费功夫绕道回支队了,直接原地集合布置任务。 这个决定受到大家一致好评。 等人走差不多乐之后,石羡玉才看向齐宏宇,问道:“师兄你呢?回支队吗?” “嗯。”齐宏宇颔首:“回去睡一觉,明儿再……” “不如到我家坐坐?”石羡玉说:“欣欣准备了宵夜,喊我带你去一块吃点,晚上可以直接在我家歇息,明儿再一块过来。” 想了想,齐宏宇觉得去他家做个客也不错,便没拒绝。 此前几小时的调查,两人都投入进去了,这会儿满脑子都是案子,相互有话没话的搭几句嘴,便没心思再瞎唠嗑,各自陷入沉思。 想一半,齐宏宇忽然“惊醒”,侧目看向石羡玉:“话说你注意力还是集中点吧,开车呢,我怕你把我俩开进江里去。” 石羡玉无语:“我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哎哎哎!小心红灯!” 猛一脚刹车,石羡玉咽口唾沫,吐槽自己:“好吧,我还真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齐宏宇捂着安全带:“我现在下车还来得及不?” …… 好在一路有惊无险,两人平安抵达目的地。 下车,齐宏宇感叹道:“有钱啊大佬,竟买的浓福家的房子。” “溢价是夸张了些,但他们家物业服务比较给力,房子质量也成,精装修也是给力的,预算够的话也算物有所值了。”石羡玉当场凡尔赛: “在北市区还买了套浓福的毛坯,打算做婚房,自己装修,也已经差不多了……欣欣和你说过的吧?唉,养两套房子好吃力啊,穷死了。” 齐宏宇暴怒:“狗日的凡学家,老子锤死你个哈麻批!” 石羡玉装完尬逼,当即转移话题:“话说师兄也早点买房吧,山城好歹是直辖市,房价还有很大上涨空间的。关键还有咱们市还有必贵院在呢,再不买的话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必贵院咋了?” “人如其名啊,哪座城市有它,房价必定贵起来。” 齐宏宇:…… “挺冷的,大热天让我感受到了一丝寒意。” 尬聊着,二人出了电梯,石羡玉摸出钥匙开门。 推门而入,齐宏宇忽然瞥见满满一玻璃柜的绿头苍蝇,正在里头乌泱泱的乱飞着。 他瞳孔骤然扩大,浑身爬满了鸡皮疙瘩,只觉得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即使无数次出现场,其中不乏满屋子苍蝇的情况,但此刻猝不及防之下,还是有些难受。 更何况他虽习惯了苍蝇,但不代表喜欢它们。 咽口唾沫,齐宏宇终于吐槽:“不是,你兴趣这么奇特的么?竟然还养苍蝇?” 他没注意到石羡玉从开门至今就一直捂着脸,此时听到齐宏宇的话,闷闷的说道:“不只有苍蝇,还有蟑螂、蚂蚁、蜘蛛、老鼠等等。嗯,老鼠就是普通的老鼠,不是仓鼠松鼠或者白鼠之类比较萌的物种。” 齐宏宇:??? “而且是欣欣养的。” 齐宏宇:!!! 他彻底震精了:“小凃?!” “哎?”房间里传出凃欣欣的声音:“师兄你过来啦?怎么快的吗?稍微等会儿,小龙虾马上……” 话没说完,系着围裙拿着锅铲的她已经走到了门口,瞧见齐宏宇的表情,再看到他盯着的玻璃柜,脸忽然就红了。 人设当场坍塌,虽不至于社死,但尴尬多少会有一些的。 两秒后,她有些着急的解释:“师兄,那个……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想往法医昆虫学这个方向发展。” 齐宏宇机械的点点头,紧跟着又摇摇头,纳闷道:“小凃,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往法医昆虫学这个冷门的方向发展?” “没办法啊。”凃欣欣说道:“我也想做出点成绩,但老爸已经是顶尖的法医病理学专家了,我没把握超过他,甚至没把握超过你。” “甚至?”齐宏宇不爽了:“我很差劲吗?” “不不不,不是那个意思。”凃欣欣赶紧狡辩:“我就不想活在你们的阴影之下嘛,不想以后被人提起来,就是凃仲鑫的女儿,齐宏宇的师妹,所以想另辟蹊径研究法医昆虫学。” 顿了顿,她声音小了几分:“本来受《十宗罪》影响还打算专业研究胃肠道内容物和粪便的来着,但太重口了只能放弃。” “法医昆虫学也挺重口。”齐宏宇说,随后看了石羡玉一眼,目眶中满是心疼,仿佛再说辛苦你了。 石羡玉竟难得的get了他的意思,不着痕迹的叹口气。 不过他没说什么,凃欣欣有自己的想法也不错,法医昆虫学虽稍显冷门,但使用价值很大。即使法医大多都掌握一点这方面的知识,但专精的人才还是缺的。 祝福她呗。 忽然想到什么,齐宏宇鼻子轻嗅:“话说,你不管锅了?” “没事,小火焖着呢。”凃欣欣说道,接着反应过来话题已经被转移,正是解除尴尬的好时机,当即顺坡下驴:“那我先回去弄虾子,师兄随便坐啊!羡玉,招呼着师兄一点。” “好。”石羡玉点头,拖鞋。 走到客厅,齐宏宇落座,看到周围各式各样的玻璃罐,头皮有些发麻。 石羡玉偷偷叹口气,压低声音:“习惯就好。” “放心吧,小凃应该坚持不久的。”齐宏宇也悄声说:“我看她就是单纯想另辟蹊径,找个和咱师父不同的路子,估计用不了多少时间就放弃……” “不,她已经研究三年了,还在大学时就在研究。”石羡玉摇头:“信不信,单论法医昆虫学,你大概率不如她。” “噢?这么强的么?” 正文 第128章 课题研究 “不信你们等会探讨探讨?”石羡玉莫名其妙的提起了兴趣。 “算了吧,”齐宏宇摇头:“法医昆虫学我也只是有所涉猎,了解不深。小凃要真深入研究了三年,那我肯定不如她。” 石羡玉懵了:“那你刚辣么惊讶干啥子?” “我说她强,只是惊讶她能坚持三年研究昆虫。”齐宏宇解释道:“法医昆虫学相对枯燥,而且大多数人对虫子都天生排斥,更何况要养这么多虫子,耗费的精力钱财都不少,她能一头扎进去研究这么久,很不容易。” “凃老的女儿嘛。”石羡玉面露微笑:“别看她温婉内秀的样子,其实很是上进要强,最怕给自己老爸丢人。” “上进是好事,但这样的心态可要不得。”齐宏宇立马说:“你得引导引导她,放宽心,尽力就好,做好自己,没必要活在任何人的阴影里面。” “放心,我晓得。” 齐宏宇又左右看了两眼,正好瞧见一只硕大的老鼠正人立而起,盯着他看。 好家伙,这老鼠肥的有些夸张了,眼里似乎还有点诡异的光芒若隐若现,竟看的齐宏宇心里有些发毛。 几秒后,他才反应过来,老鼠漆黑眸子里的光芒,应该是反射的客厅灯光,再经厚厚的玻璃折射,显得有些古里古怪,让人望之生畏。 又咽口唾沫,齐宏宇说:“也苦了你了……这样的日子,挺难过的吧?” “一开始确实有点受不了,尤其晚上听见这些玩意儿发出的动静,觉都睡不好。”石羡玉露出自怨自艾的表情:“开始时租房子,房东听说我们要养虫子,直接拒绝租。好不容易找到个愿意租的,没多久也受不了了,直接把我们赶走。 不得已,我俩买了套二手房,后来物管来了几次,直接把我们拉黑,再也不登门,邻居也对我们敬而远之……噢,这个倒是无所谓,我本来也不喜欢和他们接触,见到生人我就浑身不自在。 最绝的还是搬家的时候,那帮人都以为我们是神经病,而且并不太乐意搬,得加钱……” 说到这儿,石羡玉表情忽的收敛,又露出微笑:“但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慢慢习惯咯,总得支持欣欣的事业嘛。而且现在这房子隔音还不赖,晚上也不太能听到动静了,好很多。” 齐宏宇大概能想象到,轻轻点头,拍拍他的肩膀,说到:“听你这么说,确实是很不容易……不过你能这么想倒挺好的,小凃没跟错人。” 接着他忽然抓住重点:“等等……你们还有套二手房?” 石羡玉点头:“对啊。” “啥时候买的?” “她大三下学期,那会儿我也还在读研。” 齐宏宇:!!! “为什么你们买房子能和买菜一样轻松?还读着书呢哪来那么多钱?” “咳咳,”石羡玉干咳两声:“有次欣欣觉得委屈,没忍住和她爸抱怨了两句,哭了。然后岳父大人直接霸气的给买了套二手房。” 齐宏宇露出羡慕的眼神。 石羡玉接着说:“我爸知道了这事儿,觉得不能让亲家吃亏,又给我打了笔钱,然后就买了这套房子,装修完晾了半年多,就搬进来了。” 齐宏宇羡慕到质壁分离了,并忍不住问:“你不是说你和家里感情不好?” “但我爸要面子,”石羡玉摊手:“而且凃老影响力有的,人脉也广,不仅是他,整个家里都很赞同这桩婚事,反正就这么回事吧。” “以你的性子,你能要这笔钱?” “你对我的性子是不是有什么误解……”石羡玉斜看向他:“自己家里的钱,不要白不要。” 齐宏宇沉默了。 心里莫名的有点酸是怎么回事儿? 正这时,凃欣欣喊话了,声音从厨房传出:“羡玉,来帮忙端菜了!” “来了来了!”石羡玉立马起身。齐宏宇也跟着站起来说:“我也……” 石羡玉立刻摆摆手喊他坐下,边喊边往厨房走:“师兄你坐,我们自己来就是了。” 不一会儿,就见他两手各端一盆硕大的白色瓷汤碗出来,凃欣欣在后头,两手也端着同样的盆。 盆里一片红,都是硕大的小龙虾。 齐宏宇再次起身要帮忙,但石羡玉已经稳稳当当的把盆放下,并转身把凃欣欣的也接过来了。 这家伙力气怪大的。 “晚上就只有虾,一共十五斤,慢慢吃鸭。”凃欣欣嫣然笑道。 “⊙?⊙!”齐宏宇呆了:“十五斤?那么多吃不完啊……话说回来你们家锅真的大。” “去掉头去掉壳就没多少了。再说时间还早,慢慢吃嘛,”凃欣欣解开围裙,又说:“我去洗个手,再给你们拿手套……对了,喝点啥吗?” “你洗手就行了,别的我来吧。”同样并未落座的石羡玉说道,随后侧目看向齐宏宇:“师兄,冰阔落要得不?” “要得。”齐宏宇点头,看着动起来的这对未婚妻,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石羡玉很快回来,拿了个大瓶阔落和杯子,又转身去拿了手套。 不一会儿,凃欣欣也落座了,并道:“大家开动吧!师兄,快尝尝我的手艺,和我老爸学哒!” “噢?”石羡玉眼前一亮,凃仲鑫的厨艺可是一绝,曾经他有幸尝过几回,尤其是酸菜鱼,真叫人念念不忘。 想到这,他不由自主的露出期待的眼神,拿起一只虾子,轻轻一拧,虾头就被拧了下来。 白花花的虾肉带着红色斑纹点缀,看的人食指大动,齐宏宇立刻将虾放进嘴里,上下齿轻夹虾肉,手指捏着虾尾一拉,完整的虾肉便被扯了下来。 ( ̄~ ̄)嚼! 虾肉紧致入味,新鲜的很,蒜香麻辣一同在舌上炸开,确实享受。 他竖起大拇指:“绝。” 同时大牙咬破虾钳,卷出里边的肉吃。 “食客”的肯定是对“厨师”最大的褒奖,凃欣欣立马灿烂的笑起来:“我还像老爸学了酸菜鱼,回头做给你尝尝!可惜老爸的鱼太绝了,我明明一五一十的复刻,没有半点偏差,但总差一点感觉,只学了个七七八八。” “很不错了。”齐宏宇露出期待的表情,同时抬杯灌了口阔落,爽到极致。 三人一边聊一边嗑虾子,不知不觉,十五斤虾竟真就下了肚。 这顿饭确实享受极了,就是吱吱叫的老鼠和嗡嗡飞的苍蝇有点刺眼,虽不至于影响胃口,但总归烦人。 “对了,”齐宏宇忽然问:“这些玩意儿,你平时都喂些什么?” “什么都喂。”凃欣欣说,接着抬手一指:“这边的喂的精细些,主要是生肉;这边就随意多了,各倒点剩菜剩饭完事儿。” 齐宏宇了然,这些老鼠虫子确实都每种各有几箱,每箱数量略有不同,但左右两旁的大体是对称的。 个别箱子里,还装了些小小的不知道用来干啥子的仪器。 不过……为什么要这么区分呢?用控制变量法吗? 齐宏宇想到就问。 凃欣欣也不卖关子,直接解释说:“喂生肉的这组,主要是研究它们的各种习性,包括繁衍、生长速度、排泄量和进食量等等,还能顺带研究温湿度与种群密度对这些习性的影响。喂剩菜的则主要是专门研究食性了。” “懂了。”道理很浅显,齐宏宇一听就明白。不过他又起了好奇心,忍不住接着问:“搞这个研究,一个月得花多少钱?” “反正我俩工资加起来都不够,差一截。”凃欣欣摇头说:“这里只是极少的一小部分,属于种群所需生存空间不算太大,生存资源也不用太多的。我还租了个大仓库,专门用来饲养研究它们。” 齐宏宇挑眉,若有所思,并问:“报课题了吧?” 如果只有这个房子里的这些玩意儿,还可能是个人自发的研究,凃欣欣事业心强且钻研精神突出嘛。但要这只是一小部分,那肯定不能是个人行为了。 果然,凃欣欣说:“我老爸帮我申请了课题,经费还算充足,研究出来的东西也算是集体成果。” “挺好。”齐宏宇点头,这是双赢的选择。 他渐渐起了兴趣,问:“研究的重点是什么方向?目前进行到哪一步了?” “主要还是种群演替,以此来加强对死后晚期,高度腐败的尸体的死亡时间判断的精度。”凃欣欣说:“相关研究有很多了,但大多都比较泛化,精细度不足,我在想能否结合山城当地的虫兽种类、气候特点和季节演替规律,给出更精确的一套判断方法。” “目标很宏大。”齐宏宇果断给出赞赏,并再次问:“进行到哪一步了?” “这个怎么说呢。”凃欣欣抬眸想了好半天,最终还是摇头说:“暂时还没总结出‘方法论’,只是积累了一些经验。 这么讲吧,死亡后一个月内的封闭或通风室内的尸体,经过细致的现场勘查后,单靠法医昆虫学,我有把握将死亡时间精确到两天内,室外遗体精确到三天内。代入目前总结出的回归方程,可以大胆给出一天内的结论,但因为统计量还不够大,准确度无法保证。” “很不错了。”齐宏宇赞叹:“真没想到你竟然能做到这一步,你比我强。” “师兄说什么呢。”凃欣欣立马到:“你专研的是法医病理学,在这一块上咱们系统法医对你都是服气的。” “都是凃老教的好。”齐宏宇并不居功,与凃欣欣打开商业互吹模式,随后才说:“但靠你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发现命案为了两三天的精度而特地喊你去支援也不现实。” “是啊,这是法医昆虫学的局限性,不够精确,只能作为参考,所以我才想加深这方面的研究。” “我的意思是,你要尽快将自己的经验整理出来,不说形成方法论,至少要形成系统的行之有效的方法吧?”齐宏宇说:“还有你刚刚说的回归方程,我认为这才是你研究的重中之重,要加大统计量,提高准确性。一旦真能将死亡一个月的尸体遇害时间精确到一天内,意义将特别重大,你的研究也才具备更大的实际价值。” “我晓得。”凃欣欣点头,研究了三年,还有自己老爸帮忙参谋,她对自己的研究方向有些非常准确的认识。 齐宏宇又接着说:“我们牟主任有位师兄,恰好是咱们山城的法医昆虫学专家,我记得他貌似在巫峡那一带工作,有机会你可以向他取取经,我帮你问问他的联系方式。” “好啊好啊。”凃欣欣立刻点头。研究是否有靠谱专业的老前辈引路,将直接影响到研究进度甚至研究结论的准确性,可惜法医昆虫学相对冷门,多数法医知而不精,这方面甚至不如她专业,很难给她指引。 能有位专家指导,最好不过了。 齐宏宇感慨起来:“记得当年牟主任还想把我丢给他来着,可惜我对虫兽实在爱不起来,我宁愿抱着尸体睡一夜,也不想和这些东西共处几个钟,倒是让他失望了。他要知道有你这样的年轻女孩专研这一块的工作,还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成绩,一定特振奋,恨不得对你倾囊相授。” “也没有那么夸张啦。”凃欣欣摆摆手:“你要深入研究下去,就会发现它们也有很迷人的地方。” “受不住受不住。”齐宏宇连连摆手。 两人正想再继续聊下去,却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呼噜声,忍不住侧目去看,就见一直没啃声的石羡玉正半靠着椅背,身子下滑了许多,两腿伸的老长,都快滑桌底下了。 这条咸鱼竟已睡着。 “这家伙……”凃欣欣恨铁不成钢,开口就想数落两句。 齐宏宇摇摇头:“他今儿确实累了,让他早些休息吧。要不要我帮你把他弄床上去?” “不用不用,又不是喝醉了,让他自己起来去睡就是……噢不,还没洗澡呢他,这么热天,都臭了。”凃欣欣说道,接着瞥了眼杯盘狼藉的桌面,说:“有点晚了,碗明儿再洗吧。” “洗碗?”石羡玉忽然睁开眼睛,勉强撑起身子:“我来我来!” 齐宏宇一脸懵:“哎?他竟会抢着干活?啥情况?” “他啊,烟快抽烟了吧。”凃欣欣撇撇嘴:“一个月我就准他买一条烟,后来他提出做家务换指标,洗碗一包,扫地一包,拖地两包……” 齐宏宇竖起大拇指:“绝!” 正文 第129章 虫灾 夜里,齐宏宇睡得不是很香。 倒不是床的问题,咸鱼家客房也不小,床挺大,软硬适中,非常舒服,躺起来比值班休息室的铁架床安逸多了。 但……大概是心理作用,他在睡梦中老听到无数苍蝇在耳边嗡嗡嗡的叫,就很烦。 忽然,他梦到有只半人大的苍蝇像扑屎一样向他扑来,吓得他肝胆俱裂,猛地睁开眼睛。 跟着他更惊恐了,扩大到极限的瞳孔剧烈的震颤起来。 屋里,竟有一大片黑压压的苍蝇。 他猛一个鲤鱼打挺想跳起来,但失败了,背重新砸回床上,只得立马转身,抬手用力挥舞两下,然后立刻穿着跑出卧室——在别人家不好裸睡,他和衣而卧的。 推开门,他又卧槽骂了声,然后高声喊道:“石队!小凃!快醒醒!苍蝇老鼠越狱了!” 只见客厅有着一大片苍蝇乌泱泱的乱飞,还有几十只肥硕的老鼠四下乱窜,啃着沙发茶几磨牙。 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恶臭,类似尸臭味,齐宏宇知道那是蛋白质腐败后散发出的硫化物气体的味道。 这些玻璃柜里都有不少生肉或是厨余垃圾,这么多天过去早就高度腐败了。平时玻璃柜里貌似有抽气通风系统,加上玻璃柜密封,所以闻不到味道,也不至于影响这些腐食性生物生存。 否则在这环境里生活就太难受了,视觉冲击力很容易适应,但每次回来都要忍耐半天恶臭的滋味绝对会让人崩溃,邻居的投诉也得堆积成山。 话说回来,这通风系统通向哪儿?恶臭甚至有毒的废气是往哪儿排的来着?总不能直接排放吧?那可得好好说说凃欣欣了。 忽然意识到自己短短几秒内越想越远,齐宏宇赶紧集中注意力,再次喊话石羡玉和凃欣欣。 可能是隔音太好,齐宏宇一连喊了几声主卧都没动静,无奈的同时又有点担心,赶忙继续抬手跺脚,驱赶苍蝇老鼠,一面跑到开关边把灯打开。 受到强光,他瞳孔骤缩,但当看到客厅景象后不不受控制的迅速扩大。 客厅内一片狼藉,碎玻璃遍布,再仔细看,就见玻璃箱破了有七八个。 没记错的话,其中两个玻璃箱似乎养着蜈蚣和蜘蛛。 齐宏宇咽口唾沫,他不喜欢虫子,更害怕毒虫。 小心翼翼的瞄两眼地面,去早未见毒虫,他才迅速挪动脚步跑到主卧门口,砰砰砰着急的敲门。 终于门开了,光着膀子睡眼惺忪的石羡玉含糊的问道:“咋了师兄,大半夜的……” “你自己看!”齐宏宇侧身给他提供视野。 “哦,虫子出来……”说一半,他双眼难得的瞪得滚圆:“卧槽!你干的?” “咋可能!我吃饱了撑得啊!这TM……”刚想骂两句,齐宏宇又硬生生忍住了,改口说:“先别管这些,赶紧处理吧!老鼠苍蝇还好说,关键蜘蛛蜈蚣也出来了!话说小凃养的是啥品种来着?有毒没有?” “我啷个晓得!”石羡玉也急了:“你不是法医吗?认不出来?” “我没仔细看。” “欣欣!”石羡玉只好回头吼。 穿着套保守的睡衣裤的凃欣欣终于出来,她还额外披了件外套。 此刻她表情严肃,她听到动静和两人的对话了。 顾不得解释太多,她说:“有毒,虽然毒性不太大,但很疼,被蛰多了也致命。” 齐宏宇和石羡玉对视一眼,两人都头皮发麻。 会蛰人就很要命,哪怕没毒也绝对没人愿意被这些玩意儿蛰上一口。 凃欣欣又说:“赶紧先穿好鞋袜,扎紧裤腿,迅速处理这些毒虫和老鼠吧。我去给你们拿口罩!” 石羡玉咽口唾沫:“要不我们还是赶紧先出去,然后报警吧!喊警察来处理。” “你不就是警察?”凃欣欣斜他一眼,没再多说,转身又进了房间。 齐宏宇也道:“别哔哔了!赶紧先处理掉这些东西,不然跑到你们邻居家里,后果不堪设想!” “好!”一听这话,石羡玉立马点头。此时正是深夜,邻居大多都熟睡着,毒虫要跑他们家把人蛰了,肯定得承担相应的责任。 就算没蛰到人,也肯定会引来他们的不满,得被他们拉黑,脾气暴躁的甚至可能动手打人。 此时齐宏宇又提高了点音量,问凃欣欣:“小凃!这些毒虫,直接打死么还是?” 他担心凃欣欣舍不得研究成果,想尽量抓活的。 “打!”不想凃欣欣直接说道:“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打死!杀虫剂也都喷了看看能不能毒死它们!羡玉,家里的防毒面罩你收哪去了?” “客厅电视柜里,我去拿!”石羡玉说道,跟着手舞足蹈的冲到客厅,拉开电视柜,瞧了两眼确认没虫子后才抬手拿面罩。 然而,一拿起来才发现,有只毛茸茸的大积居正趴在面罩上,吓他一跳,赶紧用力甩手把它甩地上,狠狠一脚踩死,这才撕开一次性防毒面罩的包装袋,嫌弃的把袋子丢了,戴好面罩,剩下的递给齐宏宇。 齐宏宇接过,照样戴好,又忍不住瞄了两眼石羡玉。 他才发现这家伙身材真棒,肌肉线条分明,硕大的胸大肌估摸不逊于B罩杯…… 咽口唾沫,齐宏宇羡慕极了,但同时这目光也把石羡玉吓坏了,他忍不住抬手抱臂,质疑着问道:“你瞅啥?” “瞅你……”本能的想吐出那句话,但齐宏宇克制住了,接着瞧见石羡玉的眼神,不由得又皱眉:“你那啥眼神?” 石羡玉直言直语:“看弱鸡的眼神。想要自己练,别觊觎老子。” “觊觎……” “好啦!”凃欣欣再次从卧室中出来:“赶紧除虫吧!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闹。” 让她这么一说,齐宏宇真有些尴尬,立马点点头,接过手套和弹力绳,并转身回客卧准备穿鞋。 穿好鞋袜,扎上裤腿,戴着手套面罩,他再次出来,就见凃欣欣已弯着腰拿杀虫剂嗞虫和老鼠了。而石羡玉也刚走出卧室。 齐宏宇立刻拿起瓶放在茶几上的杀虫剂,跟着一块喷洒,同时目光左右瞧,发现门窗都紧闭着,心里略微放心了些。 这套房子密闭性还挺给力的,门缝都有封胶,阳台厨房玻璃门也是关闭的,未被打开,毒虫应该爬不出去,也不会通过阳台厨房下水管道逃逸,不至于影响邻居,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放心过后,疑惑就爬上了心头——好端端的,玻璃柜怎么就碎了?还一连碎了这么多个? 这明显是人为,也就是说有人进了这间房,但他这么做的目的何在? 齐宏宇想不通。 他很快又瞥见两颗小小的智能监控,眉头迅速展开。 有监控在是好事儿,等会儿查查就好了,现在还是抓紧把毒虫老鼠都给解决了吧。 这杀虫剂毒性不太够,虽有效果,但无法让老鼠立刻死亡,反而会因应激癫狂的乱跑乱跳,甚至张嘴就啃,很烦人,得小心别受伤了。 于是齐宏宇立刻收敛心神,集中注意力,全身心投入到灭虫大业当中。 这套房子面积不小,加上家具挺多,毒虫老鼠的量又特别巨大,几人楞是忙活到天蒙蒙亮,才算将“越狱”的虫鼠灭杀干净,解决了这次的意外虫灾。 三人都累瘫了,很没形象的瘫坐在沙发上,彼此眼神都有些飘忽。 既是累的,也是困的。 三人中竟还是凃欣欣率先强撑着支棱起身子,对齐宏宇歉然道:“对不起啊师兄,第一次请你来家里做客,就遭遇了这种事儿。” “不打紧,而且说不定祸端还是我引来的,搞不好得我像你们说对不起。” 说完后,他又皱眉:“关键问题在于,到底是谁砸破的玻璃柜,动机又是什么!小凃,我看到你应该是安了监控吧?调取视频出来看看!” 凃欣欣脸色也严肃起来,轻轻点头:“为了方便观察和研究这些虫鼠,我确实安了两台监控,另外每个玻璃柜里还有两台针孔摄像头。” “不用介绍这些,赶紧先去调。”石羡玉有气无力的说到,然后忽然反应过来凃欣欣是自己未婚妻不是下属,于是又站起身:“算了你休息,我去吧。” 凃欣欣点头。 然后他两手用力按着沙发往下压,硬撑起身子来,摇摇晃晃的往主卧室走去,边走边嫌弃的用jio把地上虫鼠的尸体扫开——凃欣欣本想在灭虫大战结束后就把虫鼠尸体扫干净的,奈何实在太疲惫了,完全不想动,还是歇会儿再说。 此时此刻看到石羡玉的动作,她心里也毫无波澜,根本不想扫。 不多时,就见石羡玉回来,一手拿着个硕大的移动硬盘,另一手捏着台笔记本电脑。 凃欣欣立刻推掉茶几上虫鼠的尸体,拿湿巾擦了两道,才示意石羡玉把东西放下。 电脑开机,连接硬盘,石羡玉让到一边,把位置让给凃欣欣——他并不关注凃欣欣的研究,能支持她,并知晓存储监控录像的硬盘在哪就已经很难能可贵了。 不一会儿,凃欣欣找到文件夹,打开,按半小时的间隔先行查找客厅监控,很快便问题应该出现在两点半到三点之间,于是再逐步缩小范围,最终确定,凌晨两点三十七分二十二秒,客厅门被推开,有个上身穿T恤下身穿牛仔裤的男子走进来。 因为没有光,摄像头自动切换到红外夜视模式,录的视频是黑白的,无法判断男子穿着衣裤的颜色,但能确定衣服是浅色的,牛仔裤颜色则要深许多,不过并非黑色。 关键是,还拍到了他的脸。 齐宏宇有些懵:“这人上门搞事情连脸都不遮盖一下的么?太放肆了吧?” 紧跟着,就见那男子贼眉鼠眼四处观望,齐宏宇立马闭嘴,收敛精神仔细看着。 接着他小心翼翼的迈开步子。 石羡玉皱眉:“这家伙怎么像做贼一样?” “难免的吧,深更半夜入户,主人很可能在家睡着,自然会小心很多。”齐宏宇盯着监控,嘴上则说道:“否则惊醒主人,要么立刻落荒而逃,但可能被打几下;要么咬咬牙选择直接抢劫,可这样犯罪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被抓的概率也直线上升。” 石羡玉其实只是随口吐槽,没想到齐宏宇竟然真的会回复。他当然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反而不知道怎么接话,干脆不搭腔。 又几秒,男子似乎适应了黑暗,步子迈的更大些了,然后就像忽然发现边上的玻璃柜似得,骤然后退两步,仿佛被吓了一跳。 紧跟着,就见男子转身就想走,但走没两步后便又停下了,抬头盯着天花板一角。 齐宏宇知道那儿也有个摄像头。果然,凃欣欣立刻说:“他可能发现监控了。” 男子貌似呆滞了片刻,然后忽然反应过来,赶紧伸手进口袋,竟然摸出了个一次性口罩,戴在脸上。 石羡玉无语:“这家伙觉得现在戴口罩还来得及吗?” “本能吧。”齐宏宇又搭腔,石羡玉又不知道该怎么回,再次无视他。 紧跟着,就见男子伸手进另一个口袋,摸出个扳手似得东西,迅速砸坏靠的近的几个玻璃柜,接着快步转身离开,夺门而出,颇有落荒而逃的感觉。 到此,凃欣欣按下空格,视频画面暂停。 齐宏宇回忆了下,自己应该是三点半差点时候出来的,距离男子离开的时间约莫四十分钟左右。 “我怎么觉得……他真的是贼?”石羡玉面色古怪道:“因为有监控在,他不得已放弃行窃,目的没达成就算了,还被欣欣养的虫鼠吓了一跳,最终恼羞成怒……” 凃欣欣扶额:“我也有这种感觉……我的研究啊!草!老娘饶不了这狗日的毛贼!” 她显然气急了,竟然忍不住骂了脏话。 唯有齐宏宇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石羡玉发现了他的异样,立刻侧目问:“师兄有什么看法么?”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你讲的有道理,我也觉得他可能就是个蠢贼,但是……”齐宏宇纠结着说道:“就为这点事儿砸玻璃柜,太儿戏了吧?” 正文 第130章 破坏 石羡玉和凃欣欣都没吭声。 齐宏宇说的有道理,这确实太儿戏了。虽然奇葩的作案人到处都有,每年还有自媒体整理年度搞笑犯罪新闻,总结十大蠢贼之类的东西,但当这事儿真发生的时候,总给人一种不真实感,让警察不自觉的寻思,是不是有哪里搞错了。 几秒后,石羡玉又摇头:“管他什么目的,先把人找出来再说。小凃,报警有人非法入室破坏财物。” “妥。”凃欣欣摸出手机,按下社区派出所的报案座机号码,但临拨号时又顿住了,问:“报警后我们自己立案查还是?” “暂时没精力自己查,交给派出所吧。”石羡玉说:“表明一下身份和研究的重要性,敦促派出所兄弟认真点,花点心思,尽早抓到人。” “好的。”凃欣欣点头,但却依旧没拨通电话,并担忧的问道:“可咱们这算不算公器私用啊?” “想啥呢。”齐宏宇吐槽道:“你家进了人是事实,那人破坏你的财物也是事实,你的研究被破坏还是事实,这份研究非常重要更TMD也是事实,你并没有编造什么东西,报警合情合理合法合规。怎么,警察就不能报警啦?就只能自认倒霉啦?” “我来吧。”石羡玉看不得凃欣欣忽然婆婆妈妈的样子,直接抬手把电话拿过来,按下拨通键并开启扩音。 很快电话就被派出所值班警员接通,对方按规范表明了身份并问了询问词。 石羡玉等他说完,才道:“信诚派出所你好,我是江阳公安刑侦支队二大队代队长石羡玉,警号……有一起案子,需要麻烦你们立案调查一下。” 对方立刻回:“石队你好,请说。” “浓福福城6栋二单元1103户,今天凌晨两点三十七分遭遇一刻意男子非法入侵,据监控证明,该男子破坏了屋内数个玻璃柜,损失极大,影响恶劣,请立刻抓紧调查,将嫌疑人绳之以法。” “没问题,我这就安排兄弟上门。”对方说道,随后又忍不住问:“石队,冒昧问一句,这是你家吗?” “对,我家。”石羡玉回答,并补充:“关键嫌疑人破坏的玻璃柜,是用于一项百万级的法医昆虫学课题研究。这项研究至关重要,多名专家学者及刑侦单位、科研单位高度关注。我们现掌握有嫌疑人的外貌资料,还请你们尽快落实调查。” “明白!”那人声音提高了许多,并给出承诺会在十分钟内到达现场,显然是上了心了。 挂断电话,将手机还给凃欣欣,石羡玉说:“搞定了,等他们上门接手案子就是。” 说完他又打个哈欠,抬手看看表,骂道:“妈卖批六点半了啊……你们等会要补个回笼觉不?还是搞个早餐吃完等上班?” “再说吧。”齐宏宇摇头,并转移话题:“刚石队的话提醒我了……这个可疑男子,该不会是冲着小凃的研究来的吧?这也是我们看到满屋子虫鼠的第一反应,虽然想不明白具体动机。” “不至于吧?”凃欣欣皱眉说:“我这研究还能对谁造成威胁,或者存在利益冲突不成?” “所以说想不通具体动机。”齐宏宇道,跟着略一挑眉:“对了,你的‘实验室’那边,有安装监控么?” “那当然有,同样的智能可夜视监控。”凃欣欣道:“师兄的意思是……” “能远程看不?。” “可以,我找人安了个网络存储阵列,就是操作起来比较麻烦。”凃欣欣一边颔首回答,一边在电脑上操作起来,打开一个平台,又拉来茶几抽屉取出一个U盘模样的证书,插入笔记本接口内,输入密码,继续进行一连串简单但繁琐冗杂的操作。 齐宏宇有些懵:“不是,存个视频而已,用得着这么复杂的操作吗?市面上我记得应该有很多功能类似的相关产品的吧?” “为了保密,毕竟拿了经费就相当于公家的研究了,万一外泄或者被人窃取,后果不小。”石羡玉说道,接着忍不住鄙夷:“师兄你也是老刑警了,这点保密意识都没有?” “……”齐宏宇刚还真没意识到这个问题,但又不甘心被怼,便嘴硬道:“我当然晓得,我就是……” 结果他发现竟一时想不出个听起来还靠谱的理由,没法狡辩,只得尴尬的放弃。 而此时凃欣欣终于进去了视频库,将石羡玉解救出来。 三人注意力瞬间被吸引,六只眼睛紧紧的盯着屏幕。 凃欣欣打开了个监控机位。 几秒后,视频加载出来,三人同时变了脸色。 视频中是个类似库房的巨大空间,而此时此刻,库房内一片狼藉,虫鼠蛇蝎到处乱窜,一如方才的客厅。 “卧槽!”凃欣欣没忍住骂出口:“真有人盯上了我的研究!!” 齐宏宇也懵了。 虽然早有猜测,但当猜测被证实后,他依旧有些反应不过来。 真的奇了怪了,这么冷门的研究,谁会有动机去破坏? 除却有杀人抛尸可能的潜在犯罪分子,这研究碍着谁了呢? 至于利益冲突,更不可能。法医昆虫学虽然冷门,但却是一门非常庞大复杂的研究,方向一大把。更恰恰因为冷门,研究的法医不多,只要肯吃苦,愿意让自己扎根虫堆,想做出成绩来并不难。 就连凃欣欣投身此项研究,都已取得了不俗的成果,更何况其他法医了。即使凃欣欣家世背景特殊,更容易获得相应资源,但她经验与专业素养无疑是巨大短板,综合之下,她并不比其他资深法医有优势。 所以齐宏宇非常迷茫。 还是石羡玉最先反应过来:“不管如何,先赶紧去现场处理这些虫兽!欣欣,换衣服,再次报警——这次直接打妖妖灵,把刚刚我们向派出所报了警的事儿也和他们说一下,然后你就留在家里等兄弟伙过来。师兄,拜托你跟我去一趟实验室!” “要得!”齐宏宇立马起身。 凃欣欣这会儿也顾不得客套什么了,脸色难看的点点头,说:“拜托你们了! 另外,我得特别补充一点,实验室是由仓库改造而成,虽然经过改造密闭性比家里还好些。但有些管道并未封闭,卷帘门也留有一定缝隙,一定要对周围环境也仔细勘查过一遍,免得有毒虫兽危害周围群众安全!” 齐宏宇听她这么说,脸色也跟着难看了好几分。虫兽大概率会脱离实验环境,那这事儿可就太麻烦了,而且一旦造成后果,责任绝对不小,凃欣欣恐怕…… 咬咬牙,齐宏宇立刻说:“等会报案时,千万别有所隐瞒,一定要让市局指挥中心的兄弟引起足够重视,免得他们大意下误了时机!” “明白。”凃欣欣郑重点头。 齐宏宇还不放心,又补充说:“另外你立刻往前查监控,看作案人是什么时候以什么方法进去实验室的,查到后立刻打电话告诉我们。” “行了行了,”一向都是被催促的对象的石羡玉竟然催起了齐宏宇:“欣欣也不是傻子,该懂的都懂,我们赶紧先过去吧!” “嗯!” …… 实验室和齐宏宇家不远不近,数公里距离,且位置相对比较偏僻,周围的人家不多,以农家乐、烤全羊庄为主,多是晚上营业。 所以实验室虫兽脱逃,只要处理及时,影响不会太过恶劣。 得知这个消息,齐宏宇长呼口气:“幸好幸好,否则小凃说不得要挨个处分。试用期就挨处分的话……影响太恶劣了。” “还是不能掉以轻心。”石羡玉表情依旧严肃:“必须尽快妥善的把这事情处理了。至于对研究方面的影响,反而不会太大,至多进度受一些些影响。” 齐宏宇点头。 点到一半,他忽然柯南式灵光一闪,并本能的抬起头来:“等等!” “怎么了?”石羡玉一面问一面猛踩刹车。 “不是叫你停车……”齐宏宇先吐槽一句,才说:“我似乎猜到作案人的目的了。” “噢?” “牵制!”齐宏宇说道:“这么恶劣的事,绝对会牵制你甚至我大量的精力。这事儿要处理不好很可能对小凃整个职业生涯产生极其恶劣的影响,你不可能不管不顾,我也没法置若罔闻。” 石羡玉心里咯噔一声:“调虎离山?” “你可以这么理解。”齐宏宇皱眉道:“我们或许对某些人产生重大威胁了,所以他们不得不冒险牵制我们。” “目前我们在调查的,只有齐平路和周静红的案子。”石羡玉脸都黑了:“所以,应该是与本案或者与这两受害者相关的人做的这些事,他们心里有鬼。” “所以,是齐平路遇害案,还是周静红失踪案?” 石羡玉说:“都有可能。齐平路遇害案,目前查到了他可能待过一阵的落脚点的大概范围,且得知他曾在外头卖烧烤。周静红失踪案虽还没有眉目,但同样发现大量疑点……” 略一顿,他继续说结论:“换言之,这些疑点若是能破解,绝对对破案工作有些极其巨大的帮助,而且这些谜团恐怕都不难破,所以他们慌了。” 齐宏宇沉思片刻,在脑海中认真复盘了整个案情,才接着说道:“或许可以更进一步。我猜,关键很可能还是在周静红身上。” “噢?” “齐平路之所以会遇害,追根溯源,是他见了我以后离开了老家,”齐宏宇解释道:“这其中的关键恐怕还在我小姨身上,而我小姨大概率就是周静红,且齐平路在自己肚子里留下了与周静红有关的线索。” 石羡玉跟着齐宏宇的思路思考起来。 给了他一点时间,齐宏宇才接着说:“而很不巧周静红在齐平路遇害后不久也失联了……这绝对不是巧合,也不会是私奔或者股权纠纷之类乱七八糟的,她失联绝对和齐平路有关,而企图误导我们的家伙,绝对有所图谋。” “你直接报狄嘉身份证号得了。”石羡玉成功跟上了思路,有了闲心思吐槽,并说:“不过你说得对,这个女人奇奇怪怪,我这就申请对她展开监视调查。” 齐宏宇皱眉,没想到石羡玉这么直接,当即说:“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对她监视调查,恐怕不合规矩……” “你TM啥时候讲过规矩?”石羡玉哼一声,接着道:“这事儿你别管,我会处理好。你继续说你的想法。” 齐宏宇便点点头,他也觉得非常时行非常事挺好的,只是获取的线索因程序不当不能当证据用罢了…… 方向都没有,在乎个屁的证据合法性,只要不突破底线就是。 重新整理了下语言,齐宏宇接着说:“除了狄嘉,万树宁和洪经理同样有些不正常,也要彻查,别忽视了他俩。” “晓得,放心。” 齐宏宇继续道:“还有周静红本身,仔细研究这个女人的履历,包括籍贯信息,求学经历,工作经历以及婚姻情况,什么时候认识万树宁的,结婚多久了,都要彻查!” “这些信息都有……”石羡玉道:“你的意思是重新查一次?” “还是那句话,没有那么巧的事。”齐宏解释道:“即使没有证据,即使张口闭口还是大概率大概率,但其实我早已认定周静红就是我小姨齐清平。 所以,周静红这个身份一定是假的,既然是假身份就免不得编造,履历当中一定有破绽,没查到本身就有问题,必须重新彻查。” “晓得了。”石羡玉说:“我会和袁队汇报后跟长南方面协商,本案归由我们负责。实在不行的话,我会动用我能动用借用的一切关系促成此事。” “拜托你了!”齐宏宇郑重说道,接着继续补充道:“但齐平路这边的调查也绝不能松懈,继续顺着现有的方向和思路查,一定要找出他曾经的落脚点,这对破案至关重要。” “放心。”石羡玉回一句,随后轻声说:“前边转个弯就到实验室了!” 正文 第131章 谨慎 下了车,齐宏宇看着三米前的库房,看着周围一圈圈正拿着工具灭杀毒虫的民警及消防战士,以及一地的虫兽,双眼微眯,脸色沉重。 按理说这库房的安全级别还是可以的,卷帘门外还有一层防盗栅栏门,窗户内也装了钢筋防盗网。 但光靠这些设备,硬要说的话,也只能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真想摸进去,一个钢筋钳就够了。 而此时此刻,防盗栅栏门就被剪破,卷帘门也被开了一个大洞,有毒虫源源不断地从中爬出。考虑到实验室在数小时前就已被“入侵”,此时此刻也不知道有多少毒虫脱离了实验室,跑到了何方。 唯一庆幸的是,这些毒虫数量虽不少,但都是本地物种,倒也不必担心物种入侵对附近生态环境带来致命破坏,加上附近住户确实极少,都是些餐馆农家乐之类的,此时也并未开门,算是将影响降到了最低。 就好在凃欣欣的研究方向本来也就是针对山城本地的虫兽、环境特点和气候特征做法医昆虫学的方法调研与经验总结,而大自然的自我调节能力也足够强。 此时,石羡玉也下了车,站在齐宏宇身边,眉头大皱:“竟是用这么粗暴的方式入侵的实验室么?这不合理。” “怎么?” “实验室装了联网报警系统。”石羡玉皱眉道:“如果有人破坏门窗进去其中,报警系统立马就会向辖区派出所报案。同时,欣欣还专门加装了另一套技防系统,派出所收到报警的同时我们家主卧和客厅的警铃会同时响起来。 但很明显,派出所没收到任何报警,而我们家的警铃也没任何反应,说明两套技防报警系统都被突破了,作案人具有相对高超的技术能力。 在这种前提之下,他竟然选择直接破门进去?太荒谬了,就像个技术高超的撬锁贼,在用技术手段破坏了防盗门的一系列高端系统之后,只能轻轻推开门即可成功入室,他却偏偏忽然拿电锯把门锯开。” 齐宏宇脑袋微偏,侧目问:“不是,为什么技术人员不能选择直接粗暴的手段?况且破坏技防系统和撬锁不是一回事儿吧?你不能指望一个程序员还同时精通开锁技巧。” 石羡玉没搭腔了。 此时有派出所民警发现他俩,迅速跑过来,一边跑一边摆手:“危险,这里危险!有大量毒虫!无关人员不要靠近!” 石羡玉默默抬手伸进口袋,然后表情一僵,微微偏头小声哔哔:“师兄,我警察证落家里头了,你嘞?” 齐宏宇无语两秒后,摸出证件,对已皱起眉的民警说:“我们是刑侦支队的民警,这位是支队二大队代队长石羡玉,我是法医室主检法医师齐宏宇。” 那民警愣半秒,立马抬手敬礼:“石队!齐主任!” 齐宏宇赶紧还礼并说:“我不是主任。” 民警笑笑,随后解释道:“抱歉,看你们穿着便服,还以为你们是围观群众呢。” 一面解释,他一面自然而然的接过齐宏宇手里证件看了眼,点头。 石羡玉便问:“现场情况怎么样了?” “恐怕不容乐观。”民警表情又严肃起来,说道:“太多了,单单库房附近这一片的毒虫就不计其数,我们带来的杀虫剂根本不够,还是消防那边的兄弟急中生智,提出用二氧化碳灭火剂对着毒虫喷洒让它们窒息,效果挺好。 但……刚收到市局指挥中心,凌晨三点许库房就遭非法入侵,据此已有几个小时,大量毒虫肯定已经分散开了,想灭杀的难度不小,恐怕得联络其他单位,比如卫生局、农业局等协助指导大范围灭杀有害毒虫老鼠。” 石羡玉双眼微睁,眉心紧锁,过了半晌才说:“这些事儿自有上级单位考虑,你们只需要将现场及周围的毒虫灭杀就好。库房里什么情况?” “不知道。”民警摇头道:“还没进去,打算先将外部毒虫灭杀的差不多了再说。另外即使是灭火剂的存量也已经不多了,需要立刻请求物资资源。” “我会立刻申请。”石羡玉再次颔首,并接着问:“附近有什么发现?” “没有。” “好吧。”见着实问不出什么,石羡玉只好摆摆手让他继续回去干活,抓紧将有害毒虫灭杀干净。 随后,他侧目看向齐宏宇,犹豫道:“要把这里的事儿告诉仇教么?” “说一声吧。”齐宏宇抿唇说:“这事儿挺大的。况且,你精力被牵制过后,齐平路那边的案子也得劳烦仇教导多费点心思。” “现在说?他恐怕还睡着……” “这不重要。你要等七点多八点才给他电话,他可能反而会埋怨你。” “行。”听齐宏宇这么说,石羡玉便不再纠结,摸出警务通给仇教导打过去。 那边接通的很快,于是石羡玉立马将情况向他汇报。 三言两语说完,石羡玉将警务通放回口袋,对齐宏宇点点头:“搞定了,仇教说齐平路的案子交给他,他会统筹安排好警力,让我专心忙这边的事。” 说完后,他忽然又有些担忧:“不过,仇教导的这能力……” “怎么?” “我怕他胜任不了这桩案子的需要。”石羡玉实话实说:“只能拜托师兄你也多关注着了。” “这你就放一百个心吧。”齐宏宇笑道:“你要让他破案那绝对悬,但只是让他领导指挥,他能干的比你好得多。他这人别的本事没有,记忆力也比较差,但绝对的知人善任,而且领导能力超绝。” “噢?”石羡玉有些纳闷:“你当真的?这段时间我听过不少这方面的声音,还以为只是照顾他的情绪……” “不然你以为他怎么能当上领导的?靠裙带关系么?” 石羡玉沉默两秒,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被内涵了。 于是他立刻转移话题问:“可这不合逻辑啊,领导能力强的人,情商应该不低,智商估计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怎么理解能力和记忆力这么差的?” “他啊。”齐宏宇抬手轻轻点两下自己的额头:“我记得我和你说过他脑子受过伤的吧?这么跟你说,那次受伤,让他荣获个人一等功,但也差点丢了命。” “具体怎么回事?” “勇斗歹徒,带着三个兄弟端掉了个十四人的涉恶团伙,犯罪分子统统被擒拿下了,但他中了一枪,射钉枪,钉子从他眉心穿进去,整个没入脑子里,昏迷了半个多月才醒。” 石羡玉忍不住张大嘴:“竟这么勇……怎么从没听仇教导说过?” “他不是爱卖弄自己过往荣誉的人。”齐宏宇轻摇头,接着说道:“总之不要小觑仇教导。” “晓得了。”石羡玉深吸口气,轻轻颔首。 半晌后,他又问:“师兄,不然这里还是交给我吧,你去观居村……” “不,我待在这儿。”齐宏宇摇头说道:“那边的调查工作主要依靠兄弟们的细致排查,周静红这边同样如此,个人作用不大,我还是先留在这边帮忙的好。 更何况,如果我们刚刚没猜错,这个库房也是幕后那帮家伙搞的鬼,与齐平路和周静红的案子有莫大关联,那么只要这边取得重要突破,那边的案子也能侦破。” “也行。”石羡玉想了想,颔首,然后问道:“那……你知道这些毒虫该怎么灭杀么?” “只知道些常规方法,而且现场这边兄弟伙基本都在用了。更关键的是,这帮毒虫老鼠往往都会打洞,钻到地底下去,到时候想要灭杀就更难了,我建议扑杀完这一波后,后续工作还是以诱杀为主吧。” 说完,齐宏宇叹口气,一讲到这些毒虫他就脑瓜疼。 不只是他,石羡玉也脑瓜疼,疼到暴躁。 “算了,我给欣欣打个电话吧。”石羡玉长叹口气说道:“看样子她已经查到‘入侵’时间了,否则指挥中心也不会给出凌晨三点这个节点。” 齐宏宇点头。 于是石羡玉走开,几分钟后又去而复返,脸色更加难看:“断电了。” “啥?”齐宏宇有些莫名其妙。 “作案人把库房的电都给断了,包括联网报警系统和安防监控的电。要不是欣欣的监控走的是另一条更隐秘的供电线路,此前连监控都看不了。” “这不对啊,”齐宏宇皱眉道:“你们用的联网报警平台是几代的?” “最新的。”石羡玉解释道:“这也是我们想不通的地方——要是联网报警系统断电,其备用电源会立刻启动,若是备用电源也被切断的话,则其内置的小电池会第一时间工作并即刻发送警报,同时安防监控视频会自动弹窗。” 这下轮到齐宏宇懵了:“我们的联网报警系统有这么先进了?” “这是市局特地研究出来的,只小范围安装使用,重点布控各大主要课题研究实验室,包括欣欣这个。”石羡玉解释一声,然后说道: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作案人竟然能绕过这一系列的技防措施把电断了,然后大摇大摆的破门而入……这人不简单呐!而且是有备而来。” 齐宏宇抬手捏着下巴:“这么说来的话,去你家的那个小贼就显得有点智障。这是同一帮人么?还是说……巧合?” “哪有那么巧的事儿。”石羡玉哼一声:“鬼晓得这帮憨儿到底在想些什么,有什么动机……管那么多呢,反正只要逮到人,老子弄死他们。” 他这会儿果然很暴躁。 齐宏宇侧目瞥他一眼:“不是你说的想不通么?” “所以想不通就不想了啊。”石羡玉理不直气也壮。 这话说的好有道理,齐宏宇竟无言以对。 他只好转移话题,又问道:“除此之外有没有别的发现?” “没有。”石羡玉摇头说道:“相比于去我们家的那个蟊贼,进实验室的龟孙儿简直是另一个极端,太TM谨慎了,大热天的穿了件堪比宇航服的厚重防护服,进去后一个玻璃柜一个玻璃柜的全部敲坏,然后大摇大摆的直接离开。 欣欣虽然截取了监控画面,但靠着这个,根本无法判断嫌疑人的身高身材等特征。甚至,我们TM连他是人是狗都晓不得。MMP,按理明明是同一伙人啊,怎么作风截然相反?一个精成鬼,一个蠢成猪。” “好了好了。”齐宏宇莫得办法,只好安抚他道:“别想太多,至少我们还晓得另一个人的样貌不是,相信很快就会逮着他,到时候好好审讯审讯不就啥都知道了。” “希望如此吧。”石羡玉嘟哝道,接着又说:“这下实验进度得大受影响了,恐怕至少要耽误上一个月,个别生长周期比较长的虫子,影响时间还得更长些。麻买劈的,真的狠,一个玻璃柜都没留下,全都给破坏了。” “如果真是为了添乱的话,自然是越乱越好了。”齐宏宇说道:“进实验室的这人做法才正常,反倒是进我们……咳咳,进你们家的那瓜娃子瞧着不大正常。更何况,如果知道实验室里有毒虫,选择穿防护服才是正途。” 石羡玉撇撇嘴,他这会儿没什么心情和齐宏宇讨论这些。 此时,远处又传来此起彼伏的警笛声,两人不约而同的转身远眺,就见一队消防车与几辆警车疾驰而来。 齐宏宇缓缓收回目光,嘴角微微扬起,点头说道:“支援来了,这场乱局也该落幕了。” “哪有那么容易。”石羡玉没好气的说道:“你还是法医嘞,能不知道这些毒虫极不好处理?就算支援来了,要我看没有个几小时也收不好尾。” “都说了别那么暴躁嘛!”齐宏宇道:“我当然晓得,但至少我们能进实验室好好瞧瞧了不是?虽然监控没有任何发现,但实验室不见得也莫得线索,说不定能找到些蛛丝马迹呢?” 石羡玉有些敷衍:“希望吧……要不这样,师兄你帮我守着现场,我回去看看,和派出所的兄弟一块,先把露脸的那贼给抓了。” “也行。” 正文 第132章 怪事 早上八点,距离齐宏宇赶到现场已过了一个多钟。 此时,库房外的虫鼠依旧未被完全灭杀,但数量已经少很多了。目前重点是对被堵截后钻入地下的虫鼠进行进一步的杀害。 农林与卫健方面的负责人也到了现场,现在正对如何进行下一步扑杀展开激烈讨论。 消防方面提出与自身职责和人设不符的意见,提议火攻,并保证将火势控制在一定范围,杜绝蔓延与失控的可能,但公安这边赶过来的领导却有顾虑,迟迟拿不定主意,农林和卫健这块的负责人更是坚决反对。 齐宏宇端着碗泡面在边上吃瓜。大早上吃泡面他是拒绝的,但没办法,边上人吃的太香了,而且他也确实饿得慌。 他并非不关心这边的处理情况,问题是既然大佬们来了,那这里的事情他说了就不算了,除了等结果后去执行之外,啥也干不了。 噢,也不一定。 将泡面桶扔进垃圾袋内,擦擦嘴,他立刻走到一名民警身边,压低声音悄悄问道:“兄弟,实验室里边进得去了不?” “里头还有大量的毒虫,没来得及灭杀。”民警摇头说道:“出于安全考虑领导不让进。而且领导现在也在纠结,灭杀毒虫的话,里边线索难免会被破坏,到时……” 齐宏宇忍不住翻白眼:“老子就该在他们到之前先进去!那帮家伙懂个鸡儿的破案!” “但不可否认他们说得对,”民警无奈道:“这么多人进去喷洒杀虫剂,肯定会破坏线索的。” “给我套防护服。”齐宏宇说:“我这就进去瞧瞧。” “莫得了。” 齐宏宇:…… “那就灌二氧化碳,”齐宏宇又道:“憋死里边的虫子,然后开窗通风,再进去调查,既能有效灭杀又不会破坏现场。 我问过小凃,实验室内的通风系统属于主动通风系统,用于给各个玻璃柜内换气通风,而现在电都断了,排风扇什么的都未工作,门窗紧闭的情况下里头空气并不流通,很快就能把二氧化碳浓度提上去。” “行吧。”民警认真考虑过后,点头说:“那我请示一下领导。” “去。” 几分钟后民警去而复返:“领导说得行。” 齐宏宇高冷起来,抱臂轻轻点头,于是民警立刻找消防的兄弟去进行具体操作。 这一搞又是将近一个钟,消防的兄弟打个手势,示意实验室内的虫鼠都已毙命,于是齐宏宇下令所有人与库房保持好安全距离,派人戴好防护装备进入实验室内开窗。 此时仓库内的电力也已重新恢复,于是等开窗的兄弟出来后,齐宏宇再次下令,开启排风扇。 又半晌,消防战士经测量确定实验室内二氧化碳浓度降低至安全值,齐宏宇便直接踏入实验室内。 以防万一,他还是拿了两个大布袋将自己双腿包起来,避免有些不科学的毒虫侥幸未死咬他一口。 打着探照灯,齐宏宇很快将整个实验室大致看了遍。 很明显,作案人动作非常干脆,拿个大铁锤,一排排的砸过去,几个来回便砸完了所有玻璃柜,无一遗漏,随后再安然离开现场。 再仔仔细细的搜查一圈,齐宏宇又有了新发现——这些玻璃柜薄厚并不均匀,其中还有几个钢化玻璃柜,但依旧是被一锤砸破…… 这明显不核里。 在几个钢化玻璃柜面前看了几眼,齐宏宇最终蹲到前几米的一个大工作台边上。 这工作台光秃秃的,并不像其余那些一样,有个破了大洞的玻璃柜立在上边,这儿只有一台一地的细碎玻璃碴子。 捻起些许玻璃碴在手心搓了搓,齐宏宇眉心紧锁。 这尼玛是防爆玻璃。 单单靠一地玻璃碎片,齐宏宇无法判断作案人在这儿锤了几下,于是便给凃欣欣打了个电话,将情况告诉她,并让她查查监控,把这一段视频截取下来发给她。 同时也得知这个玻璃柜内装的毒虫并不特殊,只是普通的苍蝇。 主要是当时她想从安全和防盗考虑全部用防爆玻璃柜,但预算严重超标,而且仔细想想也没必要,没谁会吃饱了撑的偷苍蝇与蟑螂,便退而求其次选择钢化玻璃,买了几个后又觉得还是贵,于是改成普通的厚玻璃。 买防爆玻璃的时候,她还是自费研究阶段,规模不大,一个防爆、三个钢化玻璃柜足以。 不一会儿,视频发来了,齐宏宇一瞧,眼珠子瞬间突了出来。 这尼玛竟然还是一锤干碎。 如果说能一锤干碎钢化玻璃还能说作案人天赋异禀力气极大的话……一锤干碎防弹防爆玻璃,这尼玛是长了麒麟臂? 而且,防暴玻璃的特点在于,即使受到强大外力打击,一般也不会直接碎一地,内里的纤维材料会支撑住玻璃的大体结构,让整个玻璃柜呈蛛网状,直接干成一地玻璃碴子的情况虽不能说没有,但也很罕见。 同时能证明,作案人并非打击在了爆破点上。 问题恐怕出在他手中的工具上边。 他又给凃欣欣打了电话,接通后直接切入正题:“小凃,你能不能把作案人手里的工具放大看看具体是个什么东西?” 几秒后,他眉心拧的更紧了,因为凃欣欣回答不能,监控的夜间模式下解析力大受影响,不但距离有限,画质也一般,经不起放大。 而玻璃柜内部的针孔摄像头,用的是与库房一套的电源,在作案人切断库房电源后就已经不工作了。 想半天,齐宏宇问:“虽然不知当不当讲,但我还是想问下……你为什么会特地搞一套独立的甚至不与安防系统配套的监控电源?应急吗还是?” “不是啊,”凃欣欣说:“是这套系统本身就自带电池,足以在停电等突发情况后继续工作八小时以上。当初就是看中这点才买的。” “哦。”齐宏宇点点头,表示自己想通了。 凃欣欣又问:“怎么了吗师兄?” “没事。我就在想,他用来砸玻璃柜的工具或许有点问题。”齐宏宇说,随后转移话题:“石队回去了吗?” “他在派出所。那边也遇到问题了,找不到人。” “什么叫找不到人?” 就听凃欣欣解释:“羡玉请技术队的大哥用人脸识别技术筛出了进我们家的那人的身份信息,发现他是个开锁匠,在我们公安这还有备案,但当羡玉带派出所的人上门时却扑了个空,而且看起来,那人应该刚走。” 齐宏宇双眼微眯。 凃欣欣又继续道:“不过他应该跑不了多远的。市局早已投入了不少具备人脸识别功能的监控探头试用,只要他出入机场、高铁站、车站、几条重要高速路收费站,迟早会被锁定。” “那就好。”齐宏宇想着事情,有些敷衍:“那先这样,保持通讯,有进展互相交流。” “中。” “先挂了。” 把手机放回口袋,继续盯着一地玻璃碴,齐宏宇再次陷入沉思。 他在想有什么能让防弹玻璃瞬间破裂。 答案其实有很多,包括超出承受限度的机械外力,比如用力撞击,还有爆炸发出的振动波等。 另外,强度较大,频率接近,能引发玻璃共鸣的次声波也可以。 “次声波?”想到次声波,他忽的又想到之前遇到的“爆肝案”。 那案子的具体确切手法与凶器至今还是个迷,只有猜测没有证据,怀疑是忽然而来的压迫引发腹内压急剧改变而导致的肝破裂。 但最开始时,他们猜测的也是次声波,只是考虑到次声波传播远范围大,如果是次声波的话不可能只有几名受害人出事,且不会只有肝脏破裂,所以才排除。 但不可否认的是,次声波确实能让人内脏破裂。 而那桩案子中,有个女人如齐宏宇一般多了节指骨,且其基因和齐宏宇具有亲缘关系,疑似他外婆…… 很明显,那个女人和齐宏宇,或者说造成齐宏宇跟冉秋生基因一致的那帮家伙肯定有一定的关联。 而齐宏宇又疑似齐清平所生,齐清平极大概率就是周静红,本案作案人的动机还说不定是掣肘齐宏宇和石羡玉的注意力,不让他俩继续追查下去…… 所以,碎玻璃和碎肝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这么想了几分钟,齐宏宇自个儿便摇头失笑起来。 自己这脑洞也太大了些,这两者能有什么关联? 可是…… 纠结两秒,他还是默默掏出笔记本把这个思路记了下来,然后站起身,继续在现场游走侦查。 很快,他便成功锁定了几枚不算典型的足迹,大致判断是作案人踩死了些许虫鼠之后,虫鼠尸体“爆浆”弄脏了作案人的足底,作案人继续在库房内行走破坏,便留下了这些残缺不全的足迹。 而随着他踩死的虫鼠越来越多,足迹也越来越完整,可惜,最完整的足迹残缺的同样厉害,其足迹面积至多不超过正常足迹总面积的30%,侦查价值有限。 何况作案人穿着的防护服连鞋底都被覆盖,留下的足迹并没有花纹,只能勉强分辨步态特征,并尝试复原足迹,判断作案人的身高罢了。 不过聊胜于无。 况且还能通过研究被他踩死的虫鼠尸体来大致判断他的体重区间。 能有这些收获,齐宏宇已经挺满意了,赶紧像派出所的兄弟借来设备拍摄固定证据,然后小心翼翼的将明显是被踩死的虫鼠尸体收集起来。 幸亏用了二氧化碳隔空灭虫,否则这些线索还真可能会被破坏干净。 随后,齐宏宇更认真的在现场游走起来,想要找到更多有价值的线索。 但很遗憾,作案人仅仅只是过来砸玻璃的,还穿了全套防护服,遮盖的严严实实,本就留不下多少有价值的线索,就连监控都并无什么收获,更别说现场勘查了。 仔仔细细搜寻了一圈,齐宏宇也只能遗憾放弃,只将现场所有足迹都小心翼翼的采集好,看看后续能不能通过技术手段将这些残缺的足迹整合起来,完整度能更高一些,也便于提取出更多有价值的信息。 这是个相当细致且繁琐的活儿,加上仓库面积巨大,直到中午一点许,齐宏宇才算勉强完成这项工作,蹲的他腰酸背痛,腿都麻了,还有点低血糖,饿的头昏眼花。 “早上果然不能吃泡面啊……”他感慨一声,随后忽然皱眉,石羡玉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打电话联系他? 想到这儿,齐宏宇拖着莫得知觉但还能自觉走路的成熟双腿离开实验室,走到外头,扫一眼周围干警与消防战士的工作,见一切正常,才点点头摸出警务通给石羡玉打了个电话。 然而那头却无人接通。 “啧,这家伙,搞什么鬼?”齐宏宇嘀咕一声,又选择给凃欣欣电话。 “什么?”凃欣欣有点惊讶:“师兄你没联系上咸鱼么?这不可能啊!他电话一向是畅通的啊!” 齐宏宇皱眉:“你这么一说我忽然有点担心……” 刚说出口他就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赶忙又道:“呃,不是那个意思,可能有什么事情牵制住了吧,你别瞎担心,我晚点儿再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许久后才听凃欣欣说:“好。” “那我先挂了。”齐宏宇道,随后听见声嗯,便挂断电话。 他轻叹口气,抿抿唇,抬头望天,又看看周围的干警和消防战士。 看来最终消防队说服了其他几个单位,他们这会儿正在现场周围点火。 高温是大多数生物的天敌,如此焚烧之下,地面一定深度内的虫鼠都没有活的可能,但更深些的就没办法了。 更深些的,只能考虑事后诱杀,但估计效果也有限,更多的还得靠大自然自行调节。 再次收回目光,他抬起仍旧攥在手里的警务通,给仇教导也打了个电话。 毫不意外,那边同样没有任何实质性进展。 正文 第133章 危局 左右瞧瞧,这儿没自己事了,当务之急该是立刻分析自己所获得的证物,于是他和之前打过招呼的派出所民警讲一声,便走到大路上打车准备回去。 上了车他忽然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应该和现场的领导说一声的。 “害,管他的。”但齐宏宇很快就翻白眼,管他去死,没说就没说呗,爱咋咋。 摸出警务通给石羡玉打了个电话,依旧没打通,齐宏宇微微皱眉,给他发条信息,告诉他发现了些许线索,自己现在在回去的路上,让他方便了回一个电话。 …… 傍晚,齐宏宇放下手中的报告书,脱了白大褂,长呼口气。 作案人的身材特征依旧无法准确判断,只能估算身高大概在一米七到一米七五左右,体重六十二到六十五公斤上下,右利足,正常步态。 这份数据太TM平凡了,大街上一扫一大片,根本没什么实际意义。 硬要说特点的话,倒也有一条,此人步间距非常固定,都在七十五公分上下,误差不超过三公分,可能有从军经历,大概刚退伍不久,或者真·退伍不褪色,依旧保持着在部队内培养好的行走习惯。 甚至可能尚未退役,但这种可能性极小,军人除非休假,否则等闲不得离开驻地,一旦被发现必然受到严惩。 可纵使如此,排查面依旧非常大,不少人都曾有服役经历,这个判断根本无法作为准确的指向性线索。 不过排查条件多了条总归是好事。 摸出警务通,石羡玉依旧没回消息,恐怕真出了意外。 于是齐宏宇便向技术队办公室走——三小时前,他曾让技术队的兄弟帮忙定位石羡玉的警务通和警车,但技术队始终未告诉他结果,这会儿腾出空来,他想去问问。 结果刚走出门,就瞧见小秃头急慌慌的朝着他这边跑来,远远地就对他挥了挥手。 齐宏宇心里咯噔一声,这么慌张,莫非石羡玉当真出事了? “宏宇,你还没走太好了。”他停下,喘了两口粗气,问道:“你之前是不是叫我帮忙定位下石队的位置来着?” “嗯?”齐宏宇双眼一瞪:“你给忘了?” “没有没有,我当时就和石队取得了联系,但忘了和你说。”秃头娃小心翼翼的说道。 齐宏宇眼睛瞪得更大了。 秃头娃赶紧转移话题说道:“石队说他不想接你电话。” 齐宏宇:??? “啥玩意儿?”他一脸懵逼。 “我也不知道啊,他是这么说的,还让我六点左右再转告你,说了你就晓得了。” “六点?”齐宏宇抬手,现在六点零八分。 所以秃头娃并非联系完石羡玉后转头就忘了这事儿,而是忘了六点要通知自己?也难怪,这家伙堪称技术队的门面担当,忙的一批,贵人多忘事嘛。 但…… 石羡玉这什么意思? 六点左右再转告不想接自己电话的消息,这明显是暗语,可他们之前并没有商量过黑话暗语之类的东西啊。 难不成他还指望两人间并不存在的默契么? 更何况也没有说暗语的必要啊。 “不行,再好好想想。”齐宏宇皱眉沉思:“他特地提了六点再转告我,说明六点应该是个相当关键的时间节点,也是他给我的提示……到底啥玩意哦我淦!” 想到这,他抬头问:“石队还……说了什么?” 不知啥时候,秃头娃已经跑没影了,让他险些噎了一下,并懵逼的将剩下几个字吐出口。 “卧草!这龟孙儿,跑这么快,怕我锤他么!”暗骂两声,齐宏宇只得转身回自己办公室,关好门重新打开空调,犹豫几秒之后,又给凃欣欣打电话。 “那个,小凃……”齐宏宇还在组织语言,那头就接通了,于是齐宏宇打完招呼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师兄。”凃欣欣声音听起来还好:“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技术队这边和石队取得了联系。”齐宏宇放弃组织语言,直接说道:“总的来说他应该还是安全的,但我不太清楚他的意思……” “我晓得。” “蛤?” “我晓得他安全,他给我电话了,让我别担心他,等他忙完手上的活就回来。”凃欣欣说道:“但他不让我告诉你,还让我等你的电话。” 齐宏宇更懵逼了,石羡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给你说了什么吗?”凃欣欣又问道,并将齐宏宇的注意力拉回来。 “没,我都没收到他电话。”齐宏宇说:“不过他让技术队的兄弟伙转告我说,他不想接我电话,另外还特地要求六点钟再告诉我这事儿。我就不明白了,他到底啥意思?” “六点?”凃欣欣也懵了一瞬:“为什么是六点?” …… 与此同时。 石羡玉满头冷汗,硬生生憋回到喉咙处的闷哼,双眼死死的盯着前方。 半晌之后,他才缓缓收回左手,余光往下一瞥,就见左手掌心蜷缩成了一团,大拇指诡异弯曲,手腕被鲜血染红,仔细看,还能瞧见血液中藏着道道极深的勒痕。 顾不得仔细查看左手伤势,他右手又暗暗活动片刻,便悄然从椅子上站起身,随后右手一卷,将手铐的空铐环握在手心处。 他刚竟被铐在椅子上,不得动弹,还是硬生生掰断了自己左手大拇指,才挣脱了束缚。 稍稍活动活动身子,他又小心翼翼的摸到门后,这才抬起左手,瞧着扭曲的拇指,他咬咬牙,用左手两指勾住空铐环避免它发出声响,尔后右手在衣服上撕下一截,将左手大拇指包在手心上固定住,避免等会活动牵扯到断骨影响行动。 做完这些,他将耳朵贴在门后小心翼翼的听了许久,确定外头至少有三个人。 再轻轻拉开窗帘,看看外头的天空。 这个时节,这个天色,应该已经过六点了吧?师兄怎么还没来? 果然没get到意思么?也没办法,条件所限,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没法说的更明显。 技术队那个秃头娃简直脑残,学技术学傻了吧?师兄电话没打通肯定喊他定位了,他直接定位然后摸过来不好么?干嘛还再打个电话? 电话打过来自己只能说没事,免得刺激到那帮家伙…… 而自己说了没事后,他大概率就不会再费心思定位了吧?那家伙总是忙的一批。 但直接定位不比打个电话更方便么? 不对,不能这么想,或许他确实定位了,但同时还想确认下自己是什么情况,于是就打个电话过来…… 这娃儿脑子有点一根筋,除了搞技术完全没别的方面的经验,没做出像报案平台接警员连续问出租车司机为什么碰报警按钮那样的蠢事已经是万幸了。 可自己回答没事后,他绝对会真以为自己没事,搞不好还会忘记转告师兄自己的话。不过师兄应该会主动去找他。 幸亏那帮人竟同意了自己给欣欣打个电话,就算师兄也忙忘了,但他肯定会抽空给欣欣打过去,然后他一定会起疑,再去问秃头娃。 嗯,应该万无一失才对。 可他们为毛还没来? 石羡玉的心很乱,左手传来的剧痛还让他难以集中精神思考。 “不行了,只能想办法自救。”他咬咬牙:“以我现在的状态不大可能翻窗爬下去,得摔死。 干掉那三个人么?只有三人的话可以试试冒险一搏,但万一…… 艹!不管了,死就死吧!再等下去也得死!” 想到这,石羡玉再次深吸口气,尽力将状态调整至最佳,再默默拉来那把椅子,然后…… “有没有人!水!渴死了!给口水喝啊!” 连连嚷嚷几句,外头有了回应:“嚷嚷嚷嚷!嚷个锤子!老实点!老子……” 声音由远及近,石羡玉默默抬起手,将空铐环握在右手手心,如握着指虎一般。 门开了,一头五颜六色的杂毛映入眼帘,石羡玉双目骤凝,瞬间出拳,正正的打在杂毛太阳穴上。 杂毛闷哼一声,直接昏死过去,石羡玉手心也被手铐硌得生疼,但他顾不得那么多,立刻松手抓起椅子。 “鸡冠!”外头有人发现异样,立马喊道,一边喊一边往这跑。 这人明显有了戒备,冲到门口就停了,随后侧过身,取出匕首面向杂毛倒下的另一边,随后深吸口气…… 一口气没吸完,他就见石羡玉竟主动冲了出来,然后一张椅子在自己眼中不断扩大。 砰! 木椅子一下被砸的稀烂,那人也头破血流,坐倒在地。 石羡玉手上的椅子只剩下个靠背了,但他并未犹豫,持着靠背再次对那人脑壳狠狠砸下。 “住手!” “住你妈!第二个!” 砰! 那人也昏了过去,石羡玉瞬间转身,手腕一翻,再次握着铐环当指虎使,目光透过眼缝死死盯着客厅,然后双眼骤然瞪大。 MMP,客厅竟还有三个人,居中的壮汉正拿着把短管土枪指着他。 另外两人倒没那么大反应,此刻正半躺在沙发上,双眼有些迷离,一副垂死病中惊坐起的模样,似乎刚睡醒。 那两人不重要,关键是那把土枪。 石羡玉咽口唾沫,扯出个难看的笑:“大锅,就就就……跟你们做个游戏开开玩笑你信不?” “日你娘!”壮汉双眼瞪得滚圆:“麻买劈就知道龟孙不老实!老子一枪崩了你个宝批龙!” “师兄!趁现在干他娘!”石羡玉怪叫一声。 “瓜皮!老子信你个鬼!”壮汉骂骂咧咧,手臂用力伸直,脖颈青筋暴起怒突:“毙了你!” 砰! “淦!” 枪声和骂声不知哪个先起,只见壮汉一个踉跄往前扑了两步,枪口也不受控制的抬高,而石羡玉也本能的往边上扑开。 没感觉到疼痛,这憨娃子应该没打到。 趁着这机会赶紧躲回卧室,紧接着就听壮汉暴怒吼道:“麻买劈!曹娃你干锤子!” “全哥,冷静,冷静!老板说了这警察干不得!” “冷静你麻买劈!不干掉他他就要干掉我们了!都给老子上,把他给老子干掉!” “不行啊全哥……” “好了!干不掉他老子先干掉你!省的你们进去多受点零碎罪!” 声音越来越近,石羡玉忍不住握紧拳。 他晓得,这帮人虽短暂的起了内讧,但这个“全哥”是铁了心要动手,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了。 得先想办法夺了他枪,否则没法打。 嗯,到门口了! 石羡玉小心翼翼的分辨着外头的声音。 “你!先进去!” “该死,竟然让人先探路,狗东西不讲武德!”石羡玉暗骂声,心里慌得一批,没法趁对方踏进房间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夺枪了。 他赶紧多后退两步争取空间,同时双眼在小房间里乱瞟,想找些掩体,但让人很绝望,房间里并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挡子弹。 惊坐起二人组终于还是不情不愿的踏入房间。 石羡玉一咬牙,猛地一套组合拳击出,直将二人打的直不起腰,狼狈不堪的抱头鼠窜,但仅仅两秒之后,黑压压的枪管就顶在了石羡玉的脑门,让他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 “孙砸!tui!”壮汉将烟头吐到石羡玉脸上,他被烫的够呛,却不敢动。 壮汉露出歪嘴龙王笑:“要不要赌赌我枪里有没有子弹?” “大哥,这都是误会,你冷静点……”石羡玉咽口唾沫:“我们也没啥深仇大恨,干嘛要打生打死嘛。再说,打死警察可是大罪,你跑不了的,莫得必要。” 壮汉笑容收敛,面无表情:“我晓得,但……是你不老实,不给我机会,所以……” “拿钱买命得行不!”石羡玉赶紧说:“我有钱,卡里还有大概两百万,都给你,求求你放我一条生路!” 壮汉愣住了:“你小子这么有钱?” “咳咳,当警察还不是为了钱。”石羡玉挤眉弄眼:“我们是一路人,真没必要打生打死的。 我钱都给你,你给我条活路,把我打晕了扔路边,扔别的省市哪个旮旯都行,你看得行不得行?” 听他这么说,壮汉还真心动了:“给你个机会也不是不行……” 可壮汉忽的话锋一转:“但你这龟孙儿不老实!还挺狠啊,把自己指头都拗断了。那我就打断你手脚,看你还怎么逃!曹娃黑宝!弄他!” 正文 第134章 我能反杀 石羡玉脸上刚洋溢起放松的笑容,暗想终于成功拖延住时间,表情就僵住了。 他很想骂一句你麻痹不讲武德,但不敢。 好在被他点名的俩娃儿看起来也有点怂,不太敢动手的亚子。 但石羡玉晓得壮汉铁定会逼他们动手的,不能坐以待毙,于是抢在他骂娘前赶紧又道:“带锅带锅!等一下子,我再给你两百万……” “嘿!”壮汉浓眉倒竖:“哈麻皮你还格老子藏私?劳资就说龟孙儿不老实!” “不是不是,带锅,误会了误会了!”石羡玉立刻解释:“我还有一套房,估计值个两百多万,急的话两百万肯定能很快卖掉,这钱我也给你,带锅手下留情啊!” 壮汉明显又心动了。 但很快他回过神:“不行不行,再快也要几天,而且急急忙忙喊你老婆卖房她肯定怀疑……” 话没说完,石羡玉趁着他开口分神的功夫骤然低头,同时猛地抬手抓住本指着他脑壳的枪用力往上一掰夺了下来,接着两腿一蹬,整个人迅速起身,持枪指着壮汉:“幺儿,挺嚣张啊!” 壮汉双眼怒突,满脸难以置信,紧跟着冷汗迅速爬满脑壳。 他颤抖着身子缓缓跪下,哆嗦道:“带……带锅,冷静,冷静,我就……就跟你开个玩笑。” “呵呵。”石羡玉冷笑,同时用余光迅速扫了左右二人一眼,喝道:“你们两个!抱头蹲下!老实点!别给劳资瞎动弹!” 刚说完他双眼又聚焦在中间的壮汉身上:“你!干啥子!手举起来!” 壮汉脸色一僵,只得乖乖收回敲咪咪伸到腰间的手,举了起来。 石羡玉盯着他,枪口指着他眉心,忍着拇指剧痛面无表情的伸出左手摸索一阵,就摸到个硬疙瘩。好家伙,这货手上竟还有把枪。 将“疙瘩”拿出来用余光一瞟,竟是自己的那把92。 立刻把这枪放自己口袋里,他继续盯着壮汉。嘴角扬起,狞笑道:“小婊砸,你不老实啊!” 风水轮流转,壮汉一如方才的石羡玉,咽口唾沫支支吾吾:“带锅,别激动,你……你听我解释……” “行,那你狡辩看看。”石羡玉饶有兴趣,但实质上是在拖延时间。 壮汉不反抗,算是已被制服,他还真不敢开枪。 “我……”壮汉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见状,石羡玉嘴角微微扬起:“要不你学我,花钱买命?” “我莫得钱。”壮汉要哭出来了。 “噢?”石羡玉挑眉道:“那就没办法了。下辈子,记得招子放亮点,别惹老子,否则老子连你骨灰都给拌潲水喂猪咯!” “带锅,带锅!别!别别别!”壮汉慌急了:“你是警察,你不能这样,我……” “警察又怎么了?”石羡玉冷笑:“我遭受歹徒劫持,凭着机智和坚韧不拔顽强奋斗的可敬精神,意志坚定胆大心细脱离束缚,但歹徒依旧不放过我,不得已之下,我与歹徒展开激烈搏斗,全灭五名不法分子。 你们说说,我这么勇,局里会不会给我记个功?三等功可能都刹不住车,一等功倒是有点不够格,二等功还是有希望的吧?” 壮汉一边听他讲,一边淌冷汗。 好在石羡玉时间没白给,他反应过来了:“别啊警官!我……我虽然没有钱,但我老板有!” “噢?你老板?谁啊?” “不知道……” “耍我?”石羡玉脖子青筋暴起,枪口用力顶着壮汉脑壳:“你TM竟敢耍我?去死吧!” “别别别,我虽然不知道老板是谁,我知道他电话!我有把握骗他个三十……三百万!三百万买我的命,警官你看成不?你刚不说你当警察也是为了钱吗?” 石羡玉咧嘴笑:“可以。但三百万不够,一条命一百万。” 他在试探,同时也是在完善自己在壮汉面前的“人设”,好套出更多的消息来。 “五百万……行!”壮汉没犹豫,咬牙答应。 石羡玉微微眯眼,答应的这么干脆,再加上之前明显是想从“三十万”改口成的“三百万”,这家伙绝对是在拖延时间,在打鬼主意。 但石羡玉选择配合他的表演,摆出一副利益熏心的模样:“好说好说,等我拿到钱,我们就是异父异母的兄弟了。” 壮汉嘿嘿赔笑。 “全哥是吧?” “不敢不敢,石哥你喊我小全就好了,从今天起你是大哥。” “成,你这样,管你老板要七百万,六百万归我,一百万你们五个分了,日子也过的也能潇洒点,怎样?” “这……好!”壮汉依旧直接答应,并试探着问:“那,大哥,你能先放下……” 石羡玉秒变脸:“够了!少蹭鼻子上脸!老子钱没到手,龟儿还不配当我兄弟!赶紧打电话!” 壮汉一个激灵,立刻说:“曹宝!打电话!” “你自己打。”石羡玉盯着他。 壮汉咽口唾沫,强作镇定:“那个……我伸手进口袋你也不放心不是?还是让曹宝打吧?” “哟,你倒挺自觉。”石羡玉大概晓得他想干什么了。 “是是是,我这人一向老实。” “那,曹宝是哪个?” 还懵逼着的曹宝终于反应过来了,赶紧结结巴巴的应是,伸手掏手机。他看起来紧张极了,身子都在打摆子。 摸出手机,曹宝又哭丧着脸:“全哥,我不知道老板电话啊。” “我报,你打。”壮汉说。 “要得……” 于是壮汉报了个号码。 曹宝输入后明显有点儿懵,不自觉的看了眼石羡玉,接着眼珠子一转,不知道想了些啥,立刻低下头打电话。 但手机并未息屏。 石羡玉配合的偏头看向他。 就在这时,壮汉猛地起身…… “嘿!”石羡玉却用力抬手,同时一脚狠狠踹在壮汉胸口,呸一声吐了口唾沫:“麻买劈!想用老子的套路对付老子?幺儿,学挺快啊你!” 他早猜到壮汉的目的,自然不会中计。尤其壮汉还让曹宝打电话,加上曹宝的反应,他足以确定壮汉绝对想要夺枪。 因为壮汉报的绝不是老板号码,因为这个号码曹宝正好存在手机里,拨号完后显示出了人名,这名字让曹宝错愕了一瞬。 石羡玉其实有过短暂的犹豫,是冒险配合他后彻底击溃他的侥幸心,还是稳妥点直接让人把他们控制住,但很快他还是决定将自己的人设进行到底,方便问话。 这一脚力气极大,壮汉蜷缩在地上捂着胸口,半晌没有回应,只冷汗越来越多,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痛的,或者兼有。 砰! 卧室里几人同时打了个哆嗦,整个人都呆住了。 接着一个个怪叫着摸索自己身上。 却是石羡玉忽然对窗外开了一枪。 而趁着这帮人慌神的机会,石羡玉立刻换枪,将短管猎枪换成了自己的那把92,并第一时间退弹匣看一眼,随后将弹匣推回上膛,关保险,继续以枪指着壮汉。 说来话长,其实不过短短两秒,三人还没回过神来,在那哇哇怪叫,隐约还有股骚味飘扬扩散,传入石羡玉鼻子,也不知道谁被吓尿了。 曹宝的手机已摔在地上,也顾不得捡,石羡玉瞥一眼,果然,屏幕还停留在拨号页面,并没打出去。 “停!”收回目光,石羡玉厉声呵道:“谁停的慢,奖励一颗子弹!” 三人身子瞬间一僵。 壮汉怂巴巴的斜眼看石羡玉,正好瞧见石羡玉也盯着他,瞬间尴尬了,表情比刚刚还难看,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大哥,开个玩笑……” “闭嘴!”石羡玉低头:“谁TM是你大哥?给你机会你不中用!还敢给老子耍小心思?” 壮汉赶紧改口:“爸爸!” 石羡玉:??? “爷爷!” 这货够不要脸的。 石羡玉不耐烦道:“说吧,你想打哪?额头、后脑壳、脖子、胸口,自己选!” “再给我个机会啊爷爷,我……我绝对不敢了,我……我给你磕头?” “……”石羡玉无言,但想了想,还是说:“行,老子最后给你次机会,一千万,一毛钱都不能少!” “好说好说!” “那两个!”石羡玉道:“把他绑起来!” “啊?”三人同时懵逼。 “绑起来还是打断手脚,或者直接崩了,你自己选。” 壮汉又咽口唾沫,赶紧扭头:“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咱爷爷训话吗?快去找绳子把我绑起来!” 得,是个活宝,能屈能伸。 反应过来的曹娃黑宝赶紧照做,不一会儿就拿来几截打包东西用的塑料绳子,将壮汉五花大绑。 接下来,石羡玉又示意他俩把昏过去的两人也绑上,再让黑宝绑好并不是那么老实的曹娃,这才拿枪指着黑宝问:“老子上衣口袋的钥匙,在哪?” “在……在……” “带我去!” 很快找到钥匙,石羡玉忍着剧痛从中摸出手铐钥匙,给自己右手解了锁,并反将黑宝双手反铐在沙发腿上,这才长呼口气,又走回之前的卧室,瞥一眼手机。 呵,“全哥备用”。 再次用枪指着众人,让他们统统用滚的方法滚到客厅,石羡玉这才走到沙发上坐下,扭扭脖子擦擦冷汗。 至于两个依旧昏迷的,顾不得管了。 这一波下来可把他累坏了,关键精神高度紧张…… 此刻成功将五名歹徒统统控制住,才能勉强松口气,休息休息。 同时他开始琢磨该怎么套话。 不,当务之急,应该先给凃欣欣报个平安,免得她担心——她一定意识到了什么,但以自己对她的了解,拿不准主意的情况下,她估计也不敢主动给齐宏宇打电话,而会选择乖乖等齐宏宇打给她,免得误事。 支援到现在都没来,齐宏宇大概也没能get到自己的意思吧。 一时间,石羡玉竟觉得有些萧索,莫得人和他有默契,即使是他“寄予厚望”的齐宏宇也没法跟他打配合。 压下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他摸出警务通。 正准备拨号,忽然听见门口有动静,他瞳孔骤然扩大,立马放下警务通,抬起枪无声走到客厅门口,侧靠在门边墙上,同时以眼神示意客厅里的三人噤声。 他怀疑歹徒的同伙来了,只是不知道有几人。 三人已完全被他震慑住,此刻非常配合,全然不敢抱有侥幸心,一声不吭的。 “开门了!”石羡玉暗想,同时抬起枪,瞪大双眼,小心戒备。 不过同时他有些纳闷,这门怎么开的小心翼翼的? 难道这帮人竟猜到这里头有变故了?他们就待在这附近,听到了枪声? 还是说…… 但石羡玉同样不敢抱有期待,压下所有想法,聚精会神。 门锁终于谨慎的被打开,然后被人猛地一踹,一群穿着漆黑马甲戴着头盔全副武装的人冲进来。 石羡玉精神振奋,立刻抬手,枪口指着天花板——除非演习或者极其特殊情况下任务需要,否则决不能用枪口指着自己的兄弟,这是用枪铁律。 他期待的没错,来人是一队特警。 但…… 特警不认识他,立刻持枪对准他,并有两人立刻铺上来夺了他的枪,把他按在地上。 期间他终于没忍住,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麻买劈扯到断骨了。 “停!停停停!自己人!”他又听见齐宏宇慌慌张张的声音,随后感受到身上的特警兄弟松了手。 他并不想站起来,就这么趴在地上,任由冷汗流淌,直到感受到有双热乎乎的手抓住了自己腋下,他才顺着力量起身,面无表情的看着拉起自己的齐宏宇,只眼角不时因剧痛而抽搐。 “抱歉抱歉,你难得睁眼,特警队的兄弟认不出来。”齐宏宇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讪讪解释,接着又关心的问:“你没事吧?伤到哪儿了?” 石羡玉没回答,只问:“怎么才来?” “一开始没猜到你到底啥意思。”齐宏宇说道,接着目光瞥见客厅里的歹徒,问:“所以……三个歹徒都被你解决了?” “卧室里还昏了俩。”石羡玉依旧面无表情:“要不是我还有两把刷子,你们这会儿就只能给我收尸了。” “牛批!”齐宏宇立刻说:“不愧是你!” 紧跟着又想起刚刚那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不由再问:“伤到哪了?快给我看看。” 正文 第135章 电话 话刚说完,齐宏宇就看到石羡玉左手包着的布条,立马皱起眉,拉起他左手小臂。 石羡玉默默将布条解开,将扭曲的拇指暴露在众人眼前。 齐宏宇无视了他手腕处密密麻麻的勒痕,那伤势看着虽然可怖,但不过是皮外伤罢了,关键还是这根指头…… 不仅仅是掰断了拇指,石羡玉是连掌骨一块掰折了。 “怎么弄的?”齐宏宇沉声问道。 “为了挣脱手铐。”石羡玉轻叹:“我试过很多办法,最后发现,只有把拇指拧脱臼了,才有可能使手掌蜷缩到接近手腕直径的程度,挣脱手铐……但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只能硬掰。” 这话一出,特警们的眼神都变了,硬生生掰折指骨,这份意志力简直强的可怕。 “你的伤必须立刻处理!”齐宏宇严肃的说:“否则不但拇指的灵活性大受影响,落下终身残疾,还可能导致畸形。” “我晓得,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儿。”石羡玉对着客厅的方向努努嘴,声音不轻不重的说道:“我们先把工作交接好。” 齐宏宇盯着他看了半天,知道劝不住他,颔首道:“可以,你说。” “在此之前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晓得我在这的?” “你是想问我怎么现在才晓得你在这吧……”齐宏宇吐槽一声,然后说:“你留下的线索其实很简单,六点,代表着你在六楼,或者房间号里带个6,比如206之类的。 至于大概范围,还是得靠警务通定位——只要我猜到你出事了,不管小豪有没有顺手定位你的位置,我都一定会让他做一遍,摸过来就好。 恰好,我们刚赶到楼下就听见枪声,于是又让特警兄弟做好部署准备,这才上来,因为怀疑敌方有枪嘛,得谨慎点。果然,你就在六楼。” 略一顿,齐宏宇接着说:“下午我打不通你电话,就让小豪帮忙定过位,他确实也做了,定位完还顺便给你打了个电话,不过你说没事他就放心了,所以……” “晓得,他也是好心。”石羡玉面无表情:“就是这么简单的线索你都解了半天,崽,爸爸对你很失望。” 齐宏宇扶额狡辩:“小豪六点多才着急忙慌的过来找我,他把这事儿给忘了。” “果然。”石羡玉脸色缓和下来,轻轻点头:“猜到了。” “你这边是怎么回事?”齐宏宇问道,同时仔细看了下石羡玉左手,小心翼翼的帮他包扎固定。 “简单说就是被绑架了。” “可以不用那么简单。” 石羡玉点头。他也渐渐放松下来了,双眼再次眯成眼缝——他只有极端紧张与非常放松的时候眼睛才会睁开。 似是组织了下语言,过片刻他才说道:“简单讲,我和两个派出所的兄弟去找那个开锁匠,结果扑了个空。 下楼的时候发现一家便利店,考虑到最近天气热了,我就想去买几瓶冰阔落,大家一起解解暑降降温,结果就中了招,被人用匕首抵着后腰。 没办法啊,我只能乖乖就范,给那两个兄弟打个电话,说自己还有点事,让他们自己回去,再接着就被他们带到这栋即将被拆迁的危房里。” 齐宏宇纳闷道:“你这么勇,也不能空手夺白刃么?” “你是不是对空手夺白刃有什么误解……”石羡玉翻白眼,然后反应过来齐宏宇看不见,特地把眼睛睁开些重新翻了个。 “我能感受到你的嫌弃,你不用刻意来一次。”齐宏宇无奈吐槽,接着转移话题:“然后呢?” “然后就是你、欣欣和小豪先后给我电话。你和欣欣还打了好几个,他们都不准我接,直到小豪打过来,我说着是支队的人打来的,再不接他们可能会猜到我出了意外,他们才把刀放我脖子上,让我接电话。 对了,他们本想直接把我警务通关机的,是我告诉他们,警务通关机代表警察遭遇了意外,他们似乎很怕支队晓得我被绑了,所以没关机。 接完电话,我又借口不让你和欣欣起疑,想给你们也打个电话,留点儿线索,但他们只让我给欣欣打。” 齐宏宇若有所思。 石羡玉接着说:“再之后,我找到机会挣脱手铐,就一个一个把他们干趴下了,抢了他们的枪,逼迫一个人把剩下几人捆上,再接着你们就来了。” “目的呢?”齐宏宇问:“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不晓得。”石羡玉摇头说:“他们没表露过目的,而且那个开锁匠也并不在他们之中,不确定是不是一路人。不过,他们还有个老板,而且听上去,他们貌似被老板臭骂了一顿,在纠结要不要放我走。” 齐宏宇有些懵:“也就是说……绑架你是这帮人擅作主张的决定?” “大概吧。”石羡玉点头。 “那你为什么还要那么拼啊,等他们放你走不就好了吗?”齐宏宇看向他左手:“把自己搞成这样,非但疼得要死,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的工作生活都得受影响了。” “我也不想的。”石羡玉长叹:“但不能把希望放在他们身上,尤其是他们的头儿,并不想放我走,甚至可能想杀人灭口。” “噢?” “听得出来,他们老板决不允许他们杀我。”石羡玉进一步解释说:“但那个叫全哥的壮汉,是个躁狂、暴力又冲动的主儿,他并不打算放我。所以我只能想办法自救,抢了他手里的枪。” 齐宏宇更懵了:“枪你都能抢,刀不敢?” “枪能抓,好使力,只要尽量避开枪口,大不了就是烫伤。”石羡玉面无表情的说:“刀子你抓一个给我看看?” 齐宏宇转移话题:“话说完了吧?说完了赶紧去医院。” “不,等等。”石羡玉摇头:“那个叫全哥的家伙,手里头有他老板的电话,挖出来,确定老板身份。” “晓得。” …… 一个钟后,齐宏宇坐在沙发上,浓眉紧锁,一筹莫展。 全哥挺贪生怕死的,相当的配合,很快就供出了老板的电话,但…… 技术队调查发现,这号码用了将近五年,应当是固定使用的号码没错,但机主却是个两年前就因疾病死亡被注销了户口的老妪。 很显然,那位老板钻了空子,在几年前就利用他人身份证办了这个号码。 这本也不打紧,但技术队决心定位的时候,却发现该号码已关机了,关机时间在三小时前,最后通讯地点貌似是在渝昆高速上。 三个小时过去,天知道这家伙跑到了哪儿。 而且这老板看起来相当谨慎,得知“全哥”等一干人绑架了石羡玉后,臭骂他们一阵,没犹豫太久,就直接关了机,恐怕是打算躲一阵避避风头。 可惜全哥也没见过这位老板,他们也并不属于真正意义上的上下级关系,更像是合作者——老板出钱,全哥干活。 全哥本是个屡次进宫的暴力犯,虽然每次犯的事儿都不重,但就是屡教不改,胆大包天。老板正是看中了这一点,电话与他联系,让他帮忙干活,每次都是先给一半钱作为定金,干完后再给另一半。 活的种类还不少,下至暴力催债,上至绑架杀人,都干过。 昨天,他接到老板的活,让他找人进石羡玉家砸玻璃,他就找了开锁匠,至于实验室那边的事儿他就不晓得了。 目前他也不知道那个开锁匠在哪儿。 “所以……这事儿果然与‘老板’相关……他到底是什么人?”齐宏宇沉思起来:“真是为了牵制他们的注意力么?若是如此,那他和周静红与齐平路恐怕都有关系。” 思索片刻,他又摸出笔记本,在上边写写画画,许久后忽的灵机一动,转头吼道: “让全世海那龟儿好好想想,把帮‘老板’干过的活做过的事都一五一十的说清楚!尤其是涉及暴力催收、威胁恐吓、绑架勒索等情况,要说清楚被害人姓名、身份!” “是!” 齐宏宇想通过这些人的人际关系,渐渐锁定老板的身份——这并不难,只要找到他们同时得罪过或者有矛盾的人即可。 至于被催收的几个,了解下他们欠了谁或者哪个平台的债,进一步追查该平台是哪伙人负责催收的即可。 这么多的指向性线索,就不信无法确定“老板”的身份! …… 夜。 齐宏宇垂头丧气的离开了现场,打车前往医院。 排查面太大,要一一确定当事人,还要对当事人的人际关系展开摸排,不是一朝一夕能搞定的,目前仍旧没有实质性的收获。 于是他决定先放一放工作,去探望探望石羡玉。 他的伤比想象中还要严重些,掌骨、指骨折断的很严重,得打钛钉固定,这会儿刚结束小手术,打算在医院修整一夜,翌日再出院。 走到医院门口,他才忽然想到该买个果篮,于是又调头转身走进一家便利店。 一问价格,他放弃了,医院门口的果篮价格忒黑,关键看起来就不大新鲜的亚子,于是他转而买了一箱王老先生。 普外病区。 问清楚了石羡玉的病房,齐宏宇踏入其中,就看见凃欣欣正喂石羡玉喝鸡汤,立马觉得自己被塞了一嘴狗粮,除了泡面外一整天都没吃过东西的肚子涨得慌。 “咳咳,师兄。”石羡玉坐了起来。 齐宏宇忍不住吐槽道:“你不至于吧?伤了个左手,喝汤都得人味?” “机会难得,平时欣欣可不喂我。” “……” 将王老先生放在床上,齐宏宇侧目看向凃欣欣:“家里收拾好了?” “收好了。”凃欣欣自然而然的放下鸡汤,随后轻叹道:“家里好收拾,关键是课题……接下来麻烦事不少,得写很多报告和情况说明。” “不会被追责吧?” “应该不会。”凃欣欣摇头:“就目前的调查表明,这是一起有组织、有计划、有针对的破坏行动,过失不在我。所以不至于被追责,就是麻烦。” 齐宏宇轻轻颔首:“那就好。” 警队里是最不讲公平的地方,尽职免责多数时候也是说说而已,出了事总得有个背锅的。但凃欣欣她爸是凃仲鑫,能避免许多不公,尽职免责在她身上能得到很好的体现。 “有什么进展吗?”石羡玉关心案情。 齐宏宇摇头,并将目前的调查思路和摸排结果告诉他。 “我也认可这个方向。”石羡玉说道:“但这是水磨工夫,慢慢查吧,有方向就好——如果‘老板’真和周静红、齐平路有关,那我们可算柳暗花明,取得重大突破了,我这伤受的也值。” “噢?”齐宏宇侧目:“真心话?” 石羡玉瞄了凃欣欣一眼,结果发现凃欣欣也看着自己,好在自己眯着眼睛凃欣欣看不到…… 于是他郑重的说:“真心话。不过好端端的,谁乐意受伤啊,要能平平安安侦破这桩案子就更好了。” 凃欣欣深以为然。 “行了,”齐宏宇转身:“不打扰你们两口子亲热,我先回……” 话说到一半,齐宏宇忽然想到什么,又立马转过身来。 小两口都愣了愣,默默收回刚抬起来的手,把到嘴边的“师兄慢走”咽下肚。 片刻后,石羡玉问:“还有什么事吗?” “有。”齐宏宇盯着他:“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啊?” “小豪的电话你接了,小凃的电话你主动打了。”齐宏宇盯着他:“为毛独独我的你死活不接?还和小豪说你不想接我电话?” 石羡玉额头上冒出三个问号:“不是,你一个大男人,在乎这点小事?” “不是小事。”齐宏宇严肃摇头:“既然你能……或者说全世海那龟孙儿允许你接小豪的电话,甚至允许你给小凃打电话,那唯独不允许接我的,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恰好,不论齐平路,还是周静红,都和我有牵扯不开的关系,‘老板’又大概率和他俩有关,说不得跟我也有牵扯……” 顿一顿,齐宏宇问:“所以你懂我的意思吧?全世海最后,是只允许你打一通电话,还是只允许你给小凃打电话?” 正文 第136章 闪存 石羡玉已经反应过来了,皱眉说:“他们只允许我给欣欣打电话。听你这么说,确实有些奇怪。而且他们似乎还知道你。” “噢?”齐宏宇双眼微瞪:“知道我?” “你给我电话的时候,全世海好像冷笑了一声,我隐隐约约还听到他念了你的名字。”石羡玉回忆道:“不过我也不是非常确定…… 对了,全世海还对我亮了亮屏幕,问我这是不是我兄弟,我当时本能的撒了谎,说只是同事,关系不大好,闹过矛盾。” 听完这话,齐宏宇和凃欣欣同事沉默,石羡玉也不再吭声,表情严肃。 这里头问题很大啊。 认识齐宏宇,至少知道这个名字,说明齐宏宇已被他们盯上了,而不允许打电话给他,说明这帮人对齐宏宇的关注度还很高,就连全世海这样外围小喽啰都晓得。 半晌过后,石羡玉才再次开口,说道:“师兄,接下来一段时间,你一定要小心一点。” “怎么?”齐宏宇面露微笑:“他们还敢对我不利不成?先绑架你,后绑架我,太嚣张了吧?” “难道他们还不够嚣张吗?”石羡玉面色严肃:“连我这个代大队长都敢绑,没理由不敢绑你。更何况仇教也曾受人劫持……” “很明显,绑架你并不是核心份子的主意。”齐宏宇不以为意。 “但万一又出现没脑子的、自作主张的、立功心切的马仔啷个整?”石羡玉说:“你不要跟我犟,让你小心你就小心着,没坏处的!” “行。”齐宏宇嘴角微微扬起,点头。 他当然晓得轻重,但就是想和石羡玉杠两句。 话说回来,很难得见石羡玉这副严肃的模样啊,他恐怕是真的被吓坏了。 此时,凃欣欣也说:“我们至今还不清楚这帮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这就很糟糕。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但现在敌暗我明就不说了,连他们的目的都不清楚,防都没法防。” “确实。”齐宏宇也认真起来:“虽然没有证据,但基本能确定,齐平路的死,周静红的失联,乃至这次石队被劫持,都和这帮人有关。 表面动机也大概能够猜得到,无非是抹去线索,不让我们查到我的身世,或者我出生那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话说的不对。”石羡玉摇头:“还是表面了,关键是,不想让我们查到他们在做什么,或者说研究什么,目的何在。” 齐宏宇略一思忖,点头,认可了石羡玉的说法,并补充道:“还有基因层面算是我‘外婆’的代瑛之,她肯定也和这个团伙有关,甚至于连她及一干同伙策划的爆肝案恐怕也跟他们有一定关系。” “爆肝案么……”石羡玉回忆起来:“那桩案子,凶器至今尚未找到,是吧?” “对的。”齐宏宇颔首道:“或许是我想多了,但……小凃的那个实验室里,有个防弹防爆玻璃柜,被作案人一锤砸成了碎末。我怀疑可能是用了次声波或者高能量震荡波。” 石羡玉愣了两秒后,侧目看向凃欣欣,凃欣欣点头:“有这事儿。” 又沉思片刻,石羡玉双眼缓缓睁开,皱眉道:“可爆肝案不是已经排除次声波的可能了?你不推测是瞬间挤压腹部导致腹内压骤升,才导致的肝脏破裂么?” “是这样,”齐宏宇先应一声,紧跟着话锋一转:“但那桩案子,我仔细回想了下,且来的路上也对比了些类似的按理及死亡病例,发现还有疑点。” “噢?”石羡玉双眼瞪得更大了:“还有疑点?那恐怕得向检方说明情况才行了,不能就这样带着疑点让嫌犯接受审判……你先说说看。” “咳咳,”齐宏宇却没第一时间回答,只干咳两声,然后轻声问:“在此之前你能先把眼睛眯起来么?” 石羡玉:??? 齐宏宇说:“眯眯眼都是怪物。” “……”石羡玉无语:“那你还让我眯?” “眯眯眼睁开眼睛时就会变成怪物。” 石羡玉缓缓眯起眼:“满意了吧?快说!” “咳咳,”齐宏宇又干咳两声,组织了下语言,才道:“过往案例、病例当中,肝脏破裂虽可导致闪电式死亡,但…… 实践当中,除非内脏破裂严重,否则往往不会像大动脉破裂那样立刻导致死亡,而是会因失血引发一系列的反应,最终缓缓虚弱、死亡,这个过程往往可持续一到两天,甚至更久。 就像赵联军那样,他也肝脏破裂,当他并未立刻死亡。只不过这样的伤,当伤者出现明显反应的时候往往已经失血相当严重了,送医已来不及,难以抢救。 而且……要让人立即致死,那样程度的肝脏破裂,不是单单腹内压骤升就能达到的,就算达成了,如此迅速升到如此高的压强也绝对会对其他内脏产生影响。 除非他们的肝脏本就因各种原因出现病变,但经尸检,我当时并未发现他们肝脏有什么问题,现在回忆起来结论也不会变。” 凃欣欣思索半晌,试探着问:“也就是说,关于作案手法与凶器的结论很可能是错的?” 齐宏宇没回答,只轻轻点头。 石羡玉啧了一声,说句麻烦了,便自己端起鸡汤,一边沉思一边喝起来。 一时间,病房里只有石羡玉默默嘬汤的声音。 嘬过片刻,石羡玉道:“相关问题,我会书面报告给检方。另外,师兄,不是我说你,你可是法医,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齐宏宇心虚的说:“牟主任当时也做了实验,认可了我的判断。” 石羡玉懵了:“那你?” 无声的比了几个动作,他才继续问:“现在怎么又提出新的问题?” “原理上应该莫得问题,只是手法或许有点出入,具体的我还得再仔细想想。”齐宏宇斟酌着说:“因为按压点在肝脏附近,导致肝脏严重破裂,这个结论能站住脚,但对其余器官应该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一定影响。 总之,凶手的手法应当更加‘精致’一些,之前提出的类似挂腰风扇改装的猜测有点儿戏了。” “那我现在啷个整?” “如实汇报。”齐宏宇说:“猜测我重新完善。幸亏只是对作案手法及凶器的猜测可能出现误差,影响不会太大——本就只是猜测,不准确也是正常的嘛。” 石羡玉用力抿抿嘴,有些无奈:“你现在忙得过来不?手里那么多事情,我们大队也已经忙成一锅粥了。” “尽力而为吧。”齐宏宇摇摇头:“你好好休息,我不吃狗粮……咳咳,我不打扰你俩了。” 凃欣欣脸微红,有些不好意思,但很快恢复正常:“师兄慢走。” 石羡玉重复强调:“一定要注意安全。” “晓得,放心。”齐宏宇背身挥挥手,离开了病房。 走出大楼,齐宏宇又给仇教导打了个电话,把大致情况,包括刚刚几人讨论的内容统统都告诉仇教导。 仇教自知记忆力不是很好,让齐宏宇等了等,然后边听边记,因此这个电话打的时间比较长。 说完之后,齐宏宇才问:“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 “还是一无所获。”仇教导叹息道:“不论是齐平路遇害案,还是周静红失踪案,都没半点进展。但此时此刻,基本能查的都已经排查过去了,兄弟伙都有些气馁,甚至有人怀疑是不是方向错了。” 齐宏宇皱眉。 方向错了? 不应该啊,齐平路身上充满疑点,但同样的,只要解开这些疑点,案子一定能取得重大突破。 其中的突破口就在他卖烧烤上。即使已经过去了那么长时间,但不可能只有那么几个人有印象吧? 还有周静红,跳出来的狄嘉,表现奇奇怪怪的洪经理,跑到巫峡去搜山寻妻的万树宁,还有他两个半公开的情妇,甚至周静红的身份本身,这些都是可以调查的目标,也都没发现蛛丝马迹? 这就奇了怪了。 齐宏宇提出自己的疑惑,仇教导答复说:“这几个方面确实都没进展……兄弟伙也说,明明有问题却没发现问题本身就是大问题,但现在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查了,做的似乎都是无用功。” 看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齐宏宇便道:“这样吧,仇教你看着时间让兄弟伙收队,明天再继续侦查。今晚我还是在支队睡,你回来了和我具体讲讲怎么回事,我帮你参谋参谋——对了,你今晚回家睡不?” “不回,支队见。” “要得。” 长呼口气,齐宏宇收回注意力,走到医院门口拦的士。 上了车,在后排落座,齐宏宇满脑子依旧是案情。 方向不可能错,尤其幕后团伙似有狗急跳墙的趋势,竟派人破坏凃欣欣的研究以牵制石羡玉和自己的注意力,也印证了他们的方向没错,至少已对该团伙产生了威胁,他们需要更多时间去处理线索,抹去痕迹。 但为什么查不到东西呢? 不,得换个思路想想——说针对自己,多少有点往脸上贴金了,他们未必晓得自己与凃欣欣、石羡玉究竟是什么关系,不太可能选择靠破坏凃欣欣的研究来牵制自己的注意力。 所以他们主要针对的是石羡玉。石羡玉又掌握着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关键线索呢? 这哈儿性格向来恶劣,说不定真有什么重要信息没说出来。 也未必是想卖关子,可能是保密需要。 啧,保密…… 那就烦了啊,自己虽不太喜欢守规则,但保密意识还是必须要有,自己也认可相关条例,开不得半点玩笑,再放纵不羁也不能突破这项规矩。 医院距离支队并不远,这会交通压力也不大,胡思乱想一阵,也就到了目的地。 齐宏宇开门下车,低头继续想事。 “喂!喂!老师!停一下!”司机也下了车,两手分别搭着车顶和车门,伸长脖子喊齐宏宇。 “怎么?”他回头,有些愣,接着立刻摸摸口袋,他怀疑自己什么东西落车上了。 果然,司机一指车内:“那个钱包是不是你的?” “钱包?”齐宏宇又是一愣,他好多年不用钱包了,毕竟带现金的机会也少,而且警裤口袋巨深,一瓶快落水都能轻易塞进去。 带他还是迈开脚步回到车上,低头看去。 噢,不是钱包,是警察证。不过车里黑,乍一看确实可能会以为是钱包。 不过警察证怎么会掉出来? 伸手取了皮夹,他眸子微颤,接着立刻合起手向司机道个谢,转身离开。 警察证里夹了点东西。 头也不回的走进支队,来到自己的休息室,他背靠门闭眼,过三五秒才重新掏出警察证,大拇指一拨展开皮夹。 证确实是自己的证,但里头还夹着两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白纸。 展开白纸,发现是张闪存卡。再展开另一张白纸,齐宏宇双眼微眯。 “密码HXZWqzd199309011844371,石羡玉。” “这是什么东西?”齐宏宇脑筋快速转动,但注意力很快偏了:“红星照我去战斗?他还有这么二的一面? 中间八位是他生日,后边……371是他警号后三位,1844是什么?十八点四十四分?出生具体时间?有这么明确吗?艹,我TM都在想些什么啊,这不是重点!” 立刻将警察证收好,他离了休息室,往办公室走去。 同时心里有点儿后怕,幸好司机喊住了他,不然这玩意落车上就完了。 石羡玉那哈儿,啥时候偷的自己证件?偷了也不好好放着,竟让它滑了出来,幸亏没造成什么后果。 这个闪存卡里,装的大概就是他掌握的我不知道的一些线索了吧?嘿,这娃儿还挺信任我。 想着,他已经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办公室内有三台电脑,一台连接内网,一台连接外网,还有一台则直接没装网卡,和一切网络物理隔绝,且经常需要格式化硬盘,重装系统,专门用来处理涉密信息。 他打开了那台并未联网的电脑,等了好几分钟,便深吸口气,将闪存卡插入其中。 正文 第137章 病毒 在主机上摸了半天,齐宏宇终于确定,自己这台电脑并不能直接读取闪存卡,毕竟有点老旧了…… 好在他记得自己之前买过读卡器,但却忘了在哪儿,在办公室里翻翻找找好一会儿才终于找到。 插好读卡器,打开,果然,这张卡被硬件加密了,需要输入密码。而齐宏宇已大致猜到这条密码的具体意思,因此也不需要再去翻纸条了,直接就能使用。 敲下最后一个数字,正打算按回车,齐宏宇心里忽然咯噔一声,赶忙收手。 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赶紧将边上的纸条拿过来,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半晌,齐宏宇双眼微微眯起。 虽然很像,但这并非石羡玉的字迹。尤其是密码的密字那一撇,以及码字的那一勾,乍一看似乎很接近石羡玉的书写习惯,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还是有些许微小区别。 盯着这张纸条看了半晌之后,齐宏宇伸手,从抽屉里摸出一小瓶铁粉,洒在纸上,再用细密的软毛刷轻轻刮了几下,再侧着脑袋压低目光一看,果然,铁粉模糊的勾勒除了一行字。 很明显,有人先再这张纸上轻轻的用铅笔模仿石羡玉的字迹打个底,然后再用签字笔书写上去,等笔墨彻底干了之后,再将铅笔字小心擦除。 当然,橡皮的摩擦力较大,即使笔墨已干,也难免将笔画擦得晕开,齐宏宇打上光仔细看了片刻,果不其然,还是留下了点极轻微的痕迹,但不明显,很容易被人误认为是这纸的过程中涂花的。 所以…… 这不是石羡玉给自己的纸条。 但…… 反正这台电脑业未联网,且前天刚刚格式化过一次,里边目前没有任何重要信息,了不起再格式化一次就是了。 索性看看这张内存卡里到底有什么,对方有啥子目的。 等等……这方面自己不在行,还是找个专家来看着。不过,未免万一,还是先给石羡玉打个电话问问看才好。 想到这儿,齐宏宇再一次收手,并摸出警务通。 “石队,”电话很快接通,齐宏宇开门见山:“我看到那张纸条了。” 石羡玉反问:“什么纸条?” 齐宏宇都能想象到他一脸懵逼的模样了,心里已经确定了猜测,但还是试探着说道:“就你塞在我警察证里夹着的纸条啊,还有一张闪存卡呢。不是你放的吗?” “我啥时候往你警察证里塞纸条和内存卡了?不是,你咋个回事啊?” “不是你放的吗?”齐宏宇再次抛出信息:“纸条上还写着,密码:HXZWqzd199309011844371,石羡玉。”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说:“我没写过这张纸条,但……19930901是我生日,371是我警号后三位,也难怪你会误以为是我留的纸条……不过1844是什么意思?” 得,石羡玉从这一串数字当中,得出了和自己差不多的判断。 两人之间还是多少有点儿默契的嘛。 “这不是重点,”齐宏宇很快回过神来:“重点在于,是谁、什么时候,把这纸条和闪存卡塞进我警官证里的,又有什么目的。” 那头又沉默了两秒,才再次听到石羡玉的声音:“所以你早就知道这纸条不是我留的了?” “啊,虽然模仿的还算挺好,但这并不是你的字迹。” 又是一阵沉默,才听石羡玉暴躁的问:“那你为啥不直说?” “就怕万一嘛。”齐宏宇说:“万一你想像我透露些什么事情,又怕承担责任,故意伪装成有人模仿你字迹的模样写下这张纸条给我呢?” “你脑洞可以不用那么大,这又不是拍美剧。”石羡玉无语,接着又说:“这样吧,你在支队么?我现在就回去找你。” “不用,你还是安心养伤……” “得了吧,就一根指头,钢钉都打好了,没必要在医院躺着。先挂了,回见。” 放下警务通,齐宏宇嘴角微微扬起。 石羡玉最近一点都不咸鱼啊,竟然没趁机在医院多赖几天,竟然要主动来支队。 思索片刻,他又给秃头娃小豪打了个电话。既然闪存卡和字条与石羡玉无关,那就无所谓涉密不涉密了,让小豪看看也不碍事。 “带锅,又有事?我马上过来。嘟嘟嘟……” 齐宏宇眨眨眼,这秃头娃什么时候这么主动了? 自己还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呢。 过没几分钟,他便听到一阵敲门声,喊句请进,就看到鼻青脸肿的小豪跨入其中。 “卧槽。”齐宏宇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你咋啦?被人打了?” “恩。” “袭警啊卧槽?”齐宏宇瞪大眼睛:“谁TM这么胆大包天?” “我爸。”秃头娃嘟哝着说:“他听说我差点害死石队,没忍住暴揍了我一顿,还让我滚回单位来,这段时间吃住都在单位,要对你们保证随叫随到,干啥都不能推脱,直到石队这案子破了为止。” 齐宏宇恍然大悟,然后点点头:“那没事了。” 他对小豪实际上是有怨气的,若非他完全没想到石羡玉置身险境,石羡玉又何苦掰断自己左手拇指,冒险与歹徒斗智斗勇。 对刑警而言,如此低的警觉性,本就是严重失职。 这时又听小豪问:“对了……我爸打我,算袭警不?” 齐宏宇侧目斜了他一眼:“你说呢?” “咳咳。”小豪转移话题:“找我啥事?” “哦,是这样,”齐宏宇带他来到自己电脑前,有保留的说了闪存卡的事儿。 小豪瞪眼:“你想破解或者绕开硬件加密?不可能的大哥,我又不是神仙……或许有大佬能做到,但我是没这个技术。” “不是。”齐宏宇摇头说道:“我晓得密码,只是……这张闪存卡可能有病毒,我想你帮我看看。” “这样啊,得行。”小豪点头,只是看病毒什么的,那小菜一碟。 除非这病毒够牛批。 齐宏宇终于按下了回车键。 闪存终于被打开,里头只有三个文件夹。 逐一打开,发现里头有大量各式各样血淋淋的照片,以及某些让人一眼就头皮发麻的重口味图,此外还有几篇文档,里边写了大量似是而非的莫名其妙的内容。 齐宏宇略微有些无语。 这啥子? 许多照片明显是摆渡上下载下来的,骗得过莫得经验的普通人,但没法骗过他的眼睛,至于几篇貌似调查报告的文档就更扯了,不知道从哪里下了格式,参照着抄了些教科书的内容,在外行人看来或许挺牛批的,但在他眼中就是些狗屁不通的玩意。 塞闪存卡的人以为他是傻批么? 还是说……他自以为专业,其实啥都不晓得? 恩,这种可能性挺大的。 不知道从哪儿看了点东西,就自以为是专家啥都懂,这种人多得是,齐宏宇都见过不少。 打开另一个文件夹看看,也大概是类似的东西。 晓得了,塞纸条的人,恐怕就是以这些东西为幌子,想达成某些目的。 大概闪存卡里真的有病毒吧? 齐宏宇站起身,将位子让给小豪,示意他开始表演。 小豪也不客气,调了下座椅位置,便开始噼里啪啦的敲着键盘操作起来。 花了大概十分钟左右,小豪点头说:“闪存卡里确实有病毒,一共三种,一种是窃取信息的木马,一种则是用于远程控制的恶意程序,还有一种能限制你系统关机,除非按电源键强关,否则正常通过系统操作关机的话,其实只会让电脑休眠,随时可以唤醒。 这些病毒都被简单隐藏了起来,但手法不算高明,病毒本身程序也简单,好杀。我估计搞这病毒的人技术一般,或者经验不咋地,莫得什么能耐。要直接帮你处理了吗?” “先不着急。”齐宏宇摇摇头,并问道:“能通过病毒找到操作人的IP地址吗?” “你想钓鱼啊?” “钓什么鱼?钓鱼的是他好吗,我只是想顺着鱼线上去揍他。”齐宏宇撇撇嘴,然后问:“所以得行不?给个准话。” “得行。”小豪点头:“不过连接网线的话,有点冒险了。万一这三种病毒只是幌子,隐藏着更深更牛批的病毒嘞?” “只连接外网,不和其他外网电脑共享,应该没事吧?” “那可不好说。” 齐宏宇又试探着问:“那我开个带电脑的宾馆插这张内存卡?” “这倒是可以。”小豪点头:“不过你最好和老板说清楚,因为安全起见,最终电脑最好还是格式化一下。” “得行。”齐宏宇嗯一声,接着又挑眉道:“不对啊,小豪你不是一向对自己的技术特别有信心的么?怎么这会儿怂了?” “被我爸教做人了。”小豪长叹口气,抬手揉了揉肿胀的脸,说:“一山更比一山高,小心点没坏处。” “倒也是这个理。” 小豪不想多说这个事儿,便转移话题问道:“那我们现在出发吗?” “等等吧。”齐宏宇摇头说:“石队也要来,等他一下。” 听到这话,小豪愣了片刻:“他不是住院?” “他说小伤没有住院的必要。” “哦。” …… 又二十分钟后,石羡玉和凃欣欣赶回到刑侦支队。 齐宏宇大致把事情跟他们说了,随后提出打算。 二人都没多讲什么,只同意他俩的计划,于是凃欣欣开车,四人往最近的宾馆开去。 宾馆,得知他们四个打算开一间电脑房后,前台小姐姐面带微笑,但齐宏宇敏锐的捕捉到她看向凃欣欣时表情里隐藏的一丝丝鄙夷。 于是齐宏宇直接出示证件表明身份,并提要求:“因任务需要,同时也是保障单位内部的网络安全,需要暂用你们这的电脑。事后我们会对电脑进行格式化,并补偿你们损失。嗯,你能做这个决定么?不能的话,喊你们经理过来。” 小姐姐一脸懵逼,干啥子就要用他们这的电脑了?还得格式化?保障网络安全?他们到底要干啥子? 但小姐姐的素质还算不错,懵逼的同时,也说:“这方面倒没什么,为了保障顾客的网络和信息安全,我们这的电脑每次关机后都会抹除本次启动产生的一切数据,只留下原始的一些游戏、常用工具软件等,你们要直接格式化也行,回头花点时间重新整一下平台就好了。” “那就好。”齐宏宇轻点头,并伸手:“房卡。” “噢噢!您的房卡,给。” 四人便转身往电梯走去。 石羡玉侧目,压低声音纳闷的问道:“你和她说的这么细干什么啊?不怕打草惊蛇?” “没办法,她好像误会了什么,”齐宏宇耸肩:“她看向小凃时,脸上带着鄙视。” “蛤?鄙视我?”凃欣欣一时没反应过来,但紧跟着秒懂,脸刷的就红了。 石羡玉挑眉:“嘿!这家伙,老子……” “得了得了,这也是人之常情。”齐宏宇道:“解释开了就好。” 随后他侧目看向小豪,转移话题道:“秃……咳咳!小豪,等会儿就交给你了。” 小豪不敢怒但敢言,吐槽道:“你是想叫我秃头娃的是吧?秃头还不是为了你们,一天天让我搞东搞西,压力又大,觉又睡不好……” 齐宏宇有些尴尬。 石羡玉抿唇:“没事,你变秃了,也变强了……话说回来,你每天几点睡的来着?” “大概两三点吧。” “几点起床?” “七点四十起床,走路上班。” “每天就睡四五个小时啊。”石羡玉被吓了一跳:“你也不怕猝死。技术队事儿有那么多么?” “那可不,天天都加班,不值班的情况下回到家都八九点了。” “那是比较……八九点?那你干啥子搞到两三点才睡?” “陪小姐姐玩游戏。” “……” 三人同时别过头去,暗道一声活该。 叮! 电梯抵达楼层,齐宏宇很快找到房间,插卡取点,开机,便后退两步做床上,示意小豪开始表演。 小豪立马展开一系列三人看不懂的操作。 约过了十多分钟,就见小豪一拍大腿,结果正好打到淤青处,忍不住嗷了一声,然后边抽凉气边说:“我锁定那哈儿了!” 正文 第138章 异样 “在哪!” 齐宏宇和石羡玉立刻上前一步,异口同声的问道。 “呃……在……”小豪却忽然支支吾吾起来。 两人皱眉,齐宏宇问:“怎么了?” “在埃塞俄比亚。” 齐宏宇:??? “咳咳,这很明显是用了点反追踪技术,只是小意思啦。”小豪立刻解释道,并打包票说:“交给我,很快搞定。” “好。” 又过了几分钟,小豪一拍巴掌:“搞定!定位成……成……” “怎么?”齐宏宇隐约猜到,但还是问:“又飘了?” “在梵蒂冈……” …… “在阿尔及利亚……” …… “巴基斯坦……” …… “摩纳哥……” …… “妈的放弃了!”小豪一拍键盘:“这狗东西到底套了多少层马甲?技术不咋地人倒是谨慎的很。” 齐宏宇斜了他一眼:“不能直接入侵他的电脑定位吗?” “不能。” “为什么?” 小豪干咳两声,顾左右而言他:“这不和规矩,我们是警察不是黑客,取证手段还是要合法,程序正义得保证……” “那就别守这规矩,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小豪又沉默起来。 齐宏宇啧一声,有些不耐烦的问:“你又怎么了?” “好吧,我承认我试过,失败了,入侵不进去。”小豪长叹道:“这怕是高手,伪装成菜鸟的模样,但其实挺牛批的。” “比你还强的高手?”石羡玉难以置信:“你可是技术队的门面担当。” “可我毕竟不是黑客。”小豪挠挠头,说道:“术业有专攻,我真的不擅长这个。 而且说实话,这方面的高级人才,要么都被大企业高薪挖了,要么因情怀进了部委,最不济也是在市局,我们支队……嘿嘿嘿,卧虎藏龙归卧虎藏龙,或许有几个很牛批的,但平时都没表现出来,才让我成了所谓的门面。” 齐宏宇盯着他,面无表情的问:“那现在怎么办?” “我啷个晓得。”小豪长叹:“而且对方挺谨慎的,二十多分钟钱就已经下线了,我之后的工作都只是不断的分析他已表现出来的信息,不停的脱他马甲。” 石羡玉还是有些理解不能:“刚听小齐说,内存卡上的几种病毒,你表示都很小儿科?” “那只能说明对方要么完全没用心,只是随手整了点病毒,要么这几种病毒就只是幌子,想让我们掉以轻心,清除掉这几种病毒后放心大胆的用这内存卡,然后他好趁虚而入。” 顿了顿,小豪又耸肩道:“看起来,他的目标是我们的数据库。” 齐宏宇翻白眼:“瞎扯淡,咱们系统内用的都是内网,和互联网物理隔绝的,他就算有天大的能耐也休想……” “可我们也有外网啊。”小豪摊手:“好些兄弟为了方便倒文件,把外网电脑和内网电脑又用局域网共享了,这就是漏洞。” 齐宏宇无言。 “幸亏你比较谨慎,目前来说应该是没造成任何损失……”小豪说着说着有点底气不足,又小心翼翼的问:“你那台电脑真的完全没联网?” “没有。” “也没和其他任何电脑共享?” “没有。” “那就好……”小豪长呼口气,又有些纳闷:“那你整那台电脑干啥?” “处理涉密信息啊。”齐宏宇说道:“处理完打印下来归档,或者直接删除销毁,必须与其他电脑互联互通的时候也是借用加密U盘或硬盘等介质,并且那台电脑还会定期重装系统,一切都按规范来做的。” “那就没事。”小豪说,接着拔出读卡器,问:“这张内存卡,你还要用不?” “不用了。” “那我拿回去再研究研究,再帮你们问问有没有这方面的高手,看能不能追踪过去。”小豪说道:“希望能有突破吧。再不行,我去网信办一趟,拜托师兄帮我处理处理。” “得行,不过再次之前先送痕检,看能不能从上边提取出什么东西。”齐宏宇说道。 “好。” 石羡玉站起身:“那我们现在先回去?” “回吧。”齐宏宇轻叹:“倒是让你白跑一趟,耽搁你休息了。” “不碍事,小问题。”石羡玉摇头说:“我也懒得跑医院了,今晚也在支队讲究一晚吧……师兄你的备勤室还有床位不?” “有。”齐宏宇点点头,接着挑眉,这家伙想和自己睡一屋? 石羡玉右手打个响指:“那妥,今儿我和欣欣睡你屋,你去我的备勤室休息吧。” 齐宏宇:??? “怎么了?” “没事。”齐宏宇撇撇嘴:“不过你俩睡一张床不就好了,干嘛……” “我备勤室的是沙发床,小,睡不下。” “哦。”面无表情心里麻买劈的齐宏宇轻轻点头。 …… 支队。 齐宏宇一拍额头,想起来自己和仇教导貌似还有约。 他赶紧摸出警务通,也不敢打电话,就给仇教导发了条消息。 很快收到仇教的回复:办公室等你。 轻松口气,齐宏宇立刻快步上楼,来到大队教导员办公室,轻轻敲门。 “进。” 推门而入,他就见仇教导正在泡咖啡。 “大晚上的喝咖啡啊?”齐宏宇说:“晚上不想睡了?” “大概没法睡了。”仇教摇头:“烦心……” 话没说完,敲门声再次响起,仇教愣了半秒,再次喊了声进。 来的竟是石羡玉。 仇教导起身:“怎么不休息?” “我这没什么大碍。”石羡玉摇头:“听说,你俩约着晚上碰个头,我就过来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 “你消息倒是怪灵通。” “好了好了。”仇教导摆摆手:“说正事儿吧。” 齐宏宇点头说声要得,便问:“仇教导,兄弟伙那边都怎么说?” “没有个说法,反正就是按部就班的展开调查,但哪哪都没有突破。”仇教导长叹道: “倒是基本能确定了,齐平路似乎确实摆过一段时间的烧烤摊,这点附近的摊贩也能证实,但只摆了几天,还是流动摊位,所以查不到什么东西。” 石羡玉思忖几秒,问:“他有没有和周围人说过话聊过天?” “没有。”仇教导摇头说:“他很闷,从不说话,甚至有摊贩以为他是哑巴——也正因如此,他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所以过去这么长时间,这些摊贩对他还有一点儿印象。” 齐宏宇重点问:“从不说话?” “对。”仇教导说:“包括偶尔有人管他买东西,他也不开口,别人问他多少钱他就伸指头,在外头大概摆了五六天摊,愣是一个字儿都没说过。” 石羡玉纳闷道:“这表现就更古怪了。失联后跑出来摆摊,还一个字儿都不说?闹哪样?” “虽然知道问题很大,但完全没头绪可言。”仇教导又道:“而且,我们摸排了一整天,甚至还找到业主问明了半年来那附近各个房间的出租记录,也没有发现,天知道齐平路是在哪落脚休息的。” 齐宏宇抬手掐着眉心。 这时仇教导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忽然道:“噢对了,有件事儿。” “嗯?” “有个小摊贩之前发了个朋友圈,正好将齐平路拍了进去,你们看看。” 说着,仇教导将自己的手机摸出来,翻找一阵,递给石羡玉。 石羡玉直接顺手递给齐宏宇,并说:“师兄先看。” “好。”齐宏宇也不客气,接过手机仔细看了起来。 这是张自拍照,一三十岁左右的女子伸长手,将自己半身和后边的卤味摊都拍了进去,看时间约莫是黄昏前后,主题可能是感慨生活不易。 而就在照片右侧,齐平路的烧烤摊赫然在列,离得并不远,能看清脸,齐宏宇能确认那人就是齐平路无疑。 此时,齐平路正抓着一把烤串,右手拿着铁罐撒调料。 再仔细看,齐平路的摊子和其他人略有不同,是一辆三轮改装而成的摆摊车,出摊时两边车厢一掀,还能当遮阳雨帘,收摊后把车厢板合上,点火就能直接开走,看起来还相当方便。 单单从这个摆摊车看,齐平路卖烧烤应当就不是临时起意,不是随便搞了个玩意儿就卖了,还是做了点功课,花了些心思的,像是具备长期干下去的打算。 但这个摊子他仅仅只摆了几天。 看了半晌后,齐宏宇把手机递给石羡玉,接着侧目看向仇教导,问:“查清楚拍摄地在哪里了吗?” “嗯,兄弟伙还去看过。”仇教导皱眉道:“但同样毫无收获。没办法,过去这么久了。” “是啊,”齐宏宇也有些无奈:“时间,我们最大的敌人就是时间。” 这时就听石羡玉嘿一声。 两人同时侧目看向他,齐宏宇眼里还有一丝期待:“你有什么发现?” “嗯。”石羡玉颔首道:“这小姐姐还挺漂亮,身材也不错,气质也蛮好的,怎么会出来卖卤鹅?” 齐宏宇:??? “不是,你这关注点是不是歪了?”齐宏宇瞪眼:“信不信我去和小凃告状,说你看别的女人?” 石羡玉:…… 嘴角抽了抽,石羡玉说:“是你没get到我的意思好伐。你仔细瞧瞧,这女人,发丝整洁整齐,挽的十分精致,面容姣好,画着淡妆,还涂了指甲油,身上衣服一尘不染,没半点油花,也不穿围裙袖套——这像是出来摆摊的?” “这又怎么样?”仇教导还是没理解石羡玉的意思:“长得好看就不能出来卖……咳咳,长得好看就不能出来摆摊了?你这是什么思想?漂亮女娃就不能自食其力?” 石羡玉扶额:“师兄你说。” 他注意到齐宏宇表情忽然严肃下来,显然是知晓他的意思了。 “嗯。”听他这么讲,齐宏宇便点点头:“是有点奇怪。卖卤鹅的,不管怎么说,总会不小心沾到点油,不可能这么干干净净。这有大问题。 要么,这女人是在摆拍;要么,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摆摊仅仅只是伪装罢了,她的目的……” 说一半,齐宏宇又看向石羡玉,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 他果然接话:“靠近或者监视齐平路。” 仇教导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张大嘴:“这……” 齐宏宇握拳:“突破口就在这!这女人什么身份?留了联系方式没?” “留了的。”仇教导立刻点头,接着问道:“我们现在把她传唤过来?” 齐宏宇看看时间,摇头:“不妥,太晚了,明儿一早我们上门。仇教,劳烦你……” “我跟你去。”石羡玉插话说:“仇教导还是在大后方指挥。” 齐宏宇瞥他左手一眼:“你能开车不?” 石羡玉沉默两秒,嘟哝道:“这不还有你吗?” “不行。”仇教导立刻说道:“小齐不能开车,还是我去吧。不过不着急嘛,明儿一早再看情况,到时候我另外安排人都成。” “我的意思是,我现在就去她住处附近看看,免得她溜了。” 仇教导皱眉,抬手也看了看时间,便干脆端起咖啡说:“那成吧,我们这就……” “哪有使唤领导的道理。”石羡玉摆摆手:“放心,大拇指已经固定好,不碍事,再说我的车是自动挡,不影响的。” 仇教导不同意,于是和石羡玉掰扯起来。 扯到最后,干脆三人一块出发,结果凃欣欣也来了。 路上,仇教导望着这有点庞大的队伍,略显无语,明明两个人就能搞定,怎么硬是拉了四个人来? “石队,你确定不休息吗?这对你伤可没好处。” “好不容易找到突破口,睡不着。”石羡玉无所谓的摇头:“何况等会分组盯梢的时候,也能休息会儿。” 说完他侧目看向齐宏宇:“话说师兄,你跟车究竟多大仇?为毛不开?你有驾照的吧?” 齐宏宇沉默不言,还是仇教导瞥了眼后视镜,说:“得了,别为难他,他对方向盘过敏。” 石羡玉看看齐宏宇,又看看驾驶室。 记得好像确实听齐宏宇说过,也可能听哪位同事聊到过,齐宏宇对方向盘有心理阴影。 难不成他撞死过人? 正文 第139章 重大突破 仇教导看出石羡玉的心理,又侧目看一眼后视镜,问:“小齐,和石队说说不?” “可以,但没什么好说的。”齐宏宇点头,随后陷入回忆,片刻后才言简意赅道:“大概四年前,我授衔转正后半年,参与一桩涉爆案件的尸检工作,结果凶徒在我方向盘上藏了个土炸弹。 到达现场后,我们下了车,这时牟主任的徒弟,刚考入本单位试用的小女娃儿,她可能有点强迫症,发现我车轮胎没摆正,问我拿了钥匙去摆,然后,砰!” 石羡玉愕然,忽的想起那则新闻,咽了口唾沫:“所以……你就是那起汽车爆炸案的受害人之一?” 齐宏宇没回答。 凃欣欣欲言又止,接着止言又欲,最后还是没忍住,问道:“我记得……那个姐姐好像没死?” “死了或许还是解脱。”仇教导长叹:“两手自肘以下都没了,脸也毁容了,眼睛炸瞎了,脑子受到强烈震荡,记忆力受到一定影响,还经常头疼,好在智力还算正常……但她生活能力依旧受到严重影响。” 顿了顿,仇教导又道:“而且这姑娘当时没第一时间晕过去,我们冲上前抢救的时候还在车里惨叫哀嚎,给很多人留下了心理阴影。 凃欣欣张大嘴,再回头看看齐宏宇,忽然理解他为什么对方向盘有阴影了。 差一点点,生活不能自理的就是他。在那名女子身上,齐宏宇肯定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也难怪他这么怕他们法医室的牟主任,那女娃儿毕竟是牟主任的徒弟,他见了牟主任难免联想到那女孩,心里估计不太好受。 仇教导目视前方,又说:“当时小齐很自责,但我们都知道,这并不是他的错,要怪只能怪凶手穷凶极恶,但他自己走不出这道关,还想娶那个女娃,照顾她一辈子,被她和她家人给拒绝了。 可他还不死心,到现在,逢年过节,女娃生日,每月14号,只要他不值班不出警,都要给人女娃送一束花,装作追求她的样子。” 石羡玉侧目看向齐宏宇,见他面无表情,双眼迷离,满肚子的话忽然说不出口了。于是石羡玉只得改问道:“那女孩现在怎么样了?” 齐宏宇双眼依旧没有焦距,但语气还算平静,说:“单位按照她转正后的级别给她每月发放补助金,目前她在家,学着用义肢打架子鼓……这姑娘还是坚强乐观的。” 石羡玉抿抿唇,轻声说:“下次带我去看看她吧。” “好。” 这时,凃欣欣再次回头问道:“师兄。我想问问,你对那姐姐,只是想补偿她吧?真没必要的,即使不认识她,但听你几句话,我已经对她有个模糊的印象了。 按我的经验,她这样的姑娘,恐怕不会接受你的补偿和怜悯。相反,你这样的姿态,反而可能会对她造成刺激。” 齐宏宇终于回过神,忍不住怅然长叹,随后才说:“刚开始确实是想补偿她,确实不可避免的自责……但你们应该晓得的,人很容易麻木,过去这么长时间,当初什么心理也该淡了。” “那你……”石羡玉张大嘴:“你不会真喜欢她吧?” “我也说不清楚。”齐宏宇摇头:“只是一次次的接触下来,我发现我很欣赏她,想多和她说说话……或者什么也不说,就肩并肩坐着,也很舒服。” 车上几人都不吭声了。 齐宏宇也不再开口。 如此过了几分钟,SUV抵达目的地楼下,仇教导探头打量了下周围环境,轻轻颔首,说:“就这儿了……看样子目标还没睡,楼里还亮着灯。” 这里是个公租房小区,大门开着,虽有人守却不管事,车能直接开进去。此刻他们就在六栋楼下。 那女人名叫池海媛住在五楼,506,仇教导来之前看过楼层平面图,知道506的客厅和卧室都对着东南方,就是他们现在的位置。 石羡玉听了这话,再次抬表看时间,犹豫着问道:“既然如此,咱们上去看看?” 仇教导皱眉,毕竟已经晚了,这会儿上门恐怕…… 但此时齐宏宇已经打开门下车,边走边说:“敲门问问,没睡就和她好好谈谈,睡了就等明天。” “行吧。”仇教导无奈,只得解开安全带,摸出执法记录仪,扣在左边警衔上,追上齐宏宇脚步。石羡玉和凃欣欣更不必多说,快步跟上。 楼门口,齐宏宇顿足,侧目看向右边,看见一辆手推的摆摊车,瞧着与照片上的一模一样,几人都看了几眼,随后才继续往前走。 很快到了五楼,齐宏宇轻轻敲门。 “哪位?”里头很快传出女子的问话,但显然她的警惕心并不强,话音刚落没多久,齐宏宇等人都还没回答,她就把门开了,然后瞧见门外站着的三男一女,微微错愕:“你们是……” “警察。”齐宏宇面无表情的说道,随后出示证件,接着补充:“我们是山城公安江阳刑侦支队、长南刑侦支队的民警。” 听了这话,女子脸色骤变,不由自主的后退两步,结巴道:“刑……刑侦支队?” 仇教导眼前一亮,身子站直了些,但另三人表现如常。于是偷偷瞄到三人反应的仇教导又暗暗放松了些,不让自己显得太另类。 “能进去说话吗?”齐宏宇问,同时悄悄看一眼仇教导,有些纳闷,之前要这女人提供照片的时候,没向她表明身份么?怎么反应这么大? “请……请进。”女子赶紧侧身,将四人请进来,接着大声说:“老公,老公!来一下,有……有警察上门了!” “啊?”那男人反应似乎也很大,问了一句,接着就听一阵乒铃乓啷的声响。 等几人来到客厅时,就见个浑身油腻,光着膀子的壮年男子从厨房里走出来,他赶紧拿门口挂着的毛巾在身上擦了擦,接着便拘束的站在那儿,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齐宏宇对他点点头:“过来坐吧。” “哎……哎!”男子用力点头,来到沙发上坐下,身子端正,目视前方,只双眼时不时往齐宏宇几人身上瞟两眼。 女子则问他们要不要喝茶,接着又烧起了水,看起来,像是想找点事干缓解缓解紧张的情绪,转移注意力。 但齐宏宇四人始终不说话,让她亚历山大。 唯有仇教导几次欲言又止,但看三人都没开口,硬生生忍住了。 终于,女子受不了了,说道:“那个,警官大人……” “咳咳!”石羡玉没绷住,干咳两声后提醒道:“女士,大清亡国上百年了。” 女子一窘,改口:“警察同志,你们……有什么事吗?” 她看起来很紧张,刚说完便又道:“好吧,我承认,这套房子有点问题,我们没摇到号,只能转租别的摇到的……但是不至于来刑警吧?大不了,大不了我们搬出去就是了。” 仇教导有些懵。 所以这就是这女子紧张的原因? 嚯,幸亏没贸然开口。不过石队和小齐是怎么看出来的? 与此同时,石羡玉和凃欣欣也有些懵,想的和仇教大差不差。 只有齐宏宇依旧平静,不过他平静是因为心情不大好。 “池海媛,是吧?”齐宏宇终于开口,问。 女子点点头。 “公租房的事儿,不归我们管,你别紧张。”齐宏宇说道:“我们这次来找你是有别的事。” “哎?”池海媛有点迷糊,和她男人对视了一眼,接着两人腰背明显都松了下来,没那么紧张了。 同时齐宏宇也在打量他们夫妇二人。 池海媛身上依旧涂着指甲油,不过与照片上有很大差距,远不如照片上那么精致,只是简单的涂红,而且指甲油上有大量刮痕,估计已经涂了有几天时间了。 此刻她并未化妆,脸色微黄,衣服上也看得出来有不少油星子,头发略显杂乱,一根根发丝脱离了扎头带的束缚。 总体而言,和照片判若两人。若非她本身条件出众,素颜也还算好看,身材气质却是不错,齐宏宇都不一定能认出她来。 若照片上的她也是如此,石羡玉肯定也看不出疑点来。 想到这,齐宏宇开门见山,直接摸出手机,问道:“照片上这个人,是你吗?” 池海媛接过手机,点头:“是我,我还发到朋友圈了……不过你们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齐宏宇眯眼侧目看向仇教导。 仇教导也懵了一瞬。 他很快站起身摸出警务通,说道:“抱歉,我打个电话。” 点点头,齐宏宇又看向池海媛,接着看看照片,故作疑惑:“区别挺大的,这真的是你吗?你有没有妹妹什么的?” “区别?”池海媛又愣了下,再看看照片,接着反应过来:“噢,那一天是我生日,同时还是我俩的结婚纪念日,还是我俩娃儿的生日……” 齐宏宇眨眨眼,这也太巧了吧? 果然,就听池海媛说:“这不赶巧了吗,红潮就不让我出摊干活了,非要我去美容院做个疗养,画个指甲,再好好化个妆,舒舒服服的过玩那一天。 说实话我是很感动的,多少年没化过妆没做过指甲了,但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我自己在那边享受,红潮还要出摊赚钱,我就摸了过去,拍了张照片发了个朋友圈,感慨下生活不容易,接着就跟红潮一块摆摊了。” 齐宏宇看向被称作“红潮”的男子。 蒋红潮立刻点头:“是这回事。那天本来我是想陪她好好休息一天的,结果中午的时候,信用卡账单发过来了,心里一下很紧张,没办法,只能跟她道个歉,又跑来出摊了。 唉,我们这东西都得提前一天卤好,之后就在卤汤里泡着,傍晚拿出来摆上,样式才好看,东西也入味。 那天来不及了,中午开始搞,傍晚卤味颜色和味道还是有点受影响,生意不是太理想,我都有点后悔,早知道还不如好好陪海媛过生日。” 齐宏宇沉思起来。 这说法倒是合情合理,看来真是石羡玉多心了。 此时,蒋红潮却似被打开了话匣子,又说:“唉,这些年,没让海媛过过几天好日子,倒是尽受苦了,我这心里确实…… 真的,年轻人就怕入错行,好在现在算是找对了路,我手艺还算不错,卤味一天也能赚个四五百块,日子可算有盼头了,等再熬一阵子还完债,就开始攒钱买房子,让海媛也有个着落。” 池海媛双眼微红:“说什么呢,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不是让我有个着落,是让我们家一点点好起来。” 石羡玉眨眨眼,这话题貌似偏了,于是他侧目看向齐宏宇。 但齐宏宇依旧在沉思。 唯有凃欣欣被勾起了好奇心,问道:“入错行?听上去你们还欠了不少债务?你们之前是做什么的?” “写小说的。”蒋红潮握拳,情绪激动:“写小说死路一条!” 凃欣欣懵了。 这时齐宏宇终于回过神,察觉到话题越扯越远,又拿回自己手机,放大照片,语气自然的说道:“今晚过来,主要是为了一个人——你们认识照片上这个男子么?” “我看看。”蒋红潮伸长脖子,接着挑眉:“哎?齐叔?” 三人精神同时一震。 蒋红潮竟认识齐平路! 截至目前,问过的几个人,都仅仅之时见过这个人罢了,但蒋红潮竟然知道他的名字,至少知道他姓什么。 这时池海媛也看了过来,微微皱眉,接着很快展开,点头说:“认识,这是齐平路吧?这是个怪人,对我们倒是挺好,但…… 他几乎从来不说话,只对我们讲过两三嘴,还告诉我们别对其他人讲。不过你们是警察嘛,我也就不隐瞒了。你们找他有事吗?说起来,是有几个月没见过他了。” 齐宏宇坐直身子,表情严肃:“能说说他的事吗?你们对他了解多少?” “要说了解倒也不了解,接触不多。”池海媛轻轻摇头:“不过,这间房子,好像是他牵线,找到房东租给我们的,托他的福,比我们之前租的还要便宜两百。” 正文 第140章 惊变 齐宏宇立刻从巨深的口袋里摸出笔记本,并调整了下刚刚从仇教导肩头顺下来的执法记录仪角度,严肃的问:“能具体说说吗?” 蒋红潮不太能理解他的意思:“哪方面?” “从你们第一次见到他,到他消失为止。”齐宏宇道:“只要能想的起来的,有多详细就尽量说多详细。” “行吧。”蒋红潮点点头,接着又说:“不过,我俩虽然对他印象还挺深的,但毕竟过去那么长时间,很多细节估计都记不清了。” “没关系,想起什么说什么。” 再次点点头,蒋红潮张嘴,刚想开口,却又卡了壳,侧目看向自己妻子,问道:“啷个时候第一次见他的来着?纪念日前三天还是四天?” “五天吧?”池海媛不确定的说道,接着摇摇头:“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只记得那天一直和我们挨着的老华没出来摆摊,摊位空着,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左右,他就骑着小三轮过来了。” “嗯对。”蒋红潮连连颔首道:“当时我们还向他打招呼来着,但他没搭理我们,眼睛都没转一下,我们讨了个没趣,还偷偷说他是个怪人。 再之后……一开始我偶尔还会和他搭搭腔,但他从来不开口,不回应,慢慢的我也就不贴他冷屁股了,接着又流传起一种说法,说他可能是哑巴。而且他摊位不固定,我们也就见过他出摊三次吧。” 这时池海媛抬手捏着下巴,陷入回忆,说:“第二次就是纪念日,也是我生日那天吧,我们娃儿放学来找我们,好奇的看了他几眼,他忽然就笑了,还从口袋里摸出棒棒糖给我娃儿。” “男娃女娃?”齐宏宇没由来的问一句。 池海媛愣了一阵才回答:“是个弟弟,刚上二年级。” 齐宏宇轻轻点头,说:“请继续。” 蒋红潮接过话,道:“第三次就在第二天收摊的时候,边上都没人了,齐叔忽然问我俩住哪儿,可把我俩吓了一跳,当时脑子也没转过来,我直接回了句原来他不是哑巴,他就在那笑,然后让我们不要说出去。 我好奇啊,就问他为什么,他也不说,只再问我们住哪,我如实说了——当时我们也住在这里,离他很近,他又问多少钱,接着问要不要去他朋友那里住,一样格局,每个月少两百块钱,还包宽带物业,就水电燃气要自己交。” 石羡玉问道:“你们同意了?” “不然呢?”蒋红潮说:“这好事上哪里找啊。不过也没立马同意,就看着他,他又说了,这一阵子他就在朋友那落脚,但他朋友前几天走了,他马上也要离开,房子空了怪可惜的,问我们要不要住。” 这时池海媛接话:“我们同意了,第二天白天就搬了过来,那天没出摊。他还帮我们搬家,给我们买了冰水、西瓜。我们问他不需要收拾东西么,他说都收好了,然后就走了,之后再也没见过这人。” 齐宏宇抓住重点:“也就是说,他原先住在这儿?” “应该是。”蒋红潮点头。 仨刑警对视一眼,都有些振奋。 山穷水尽之时峰回路转,这转折太爽了。 齐宏宇又追问了几个问题,发现这对夫妇对齐平路了解也确实不多,接触也只局限于先前说的那几次,于是便不再多打听,只问:“我们能四处看看你们家么?” “啊?”蒋红潮愣了愣,他似乎没什么主意,又本能的扭头看向池海媛。池海媛也在迟疑,皱眉“这”了半天,也没说同意或者不行。 也对,家毕竟是个比较私密的地方,尤其这种突然造访,很多东西恐怕都没收拾,内衣裤指不定就散乱的仍在床上,被外人见了总归不好意思,哪怕这外人是警察。 过了片刻,池海媛才问:“和齐叔有关吗?” 齐宏宇没隐瞒也未透露太多,只轻轻点点头,并说:“他出事了。” 这对夫妻的脸色一下复杂起来,既有难以置信,又仿佛在说果然如此。 难以置信是情感上的,多数人听闻认识的人出事都会有这样的反应,至于果然如此,则是因为齐宏宇一直在问齐平路的事儿,他们猜到了。 于是池海媛道:“随便看,不过娃儿睡了,希望你们动作轻点,他明天还要上学。” “感谢你们的配合。”齐宏宇立刻起身,示意石羡玉和凃欣欣几眼,让他俩一组去卧室瞧瞧,自己则走到门边,和早已打完电话但不知道该不该过来的仇教导汇合。 他们问话时没压低声音,客厅面积又不大,仇教导显然都听到了,齐宏宇便没复述收获,只轻声问:“什么情况?为什么池海媛不知道朋友圈照片在我们手里的事?” “是阿炳工作失误了。”仇教导解释说:“那张照片是从池海媛朋友那弄来的,然后他问清楚了池海媛的身份,知道了她住哪儿,就直接报给我了。” 略一顿,仇教导又说:“这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吧?阿炳已经在电话里和我作过检讨了。” “无伤大雅。”齐宏宇摇头,说:“我们俩一组,在屋子里四处看看吧,瞧瞧能不能发现齐平路留给我们的东西。” “行。” 他俩便同时探头,往不同方向看了起来。 公租房面积都不会太大,都是刚需型的紧凑款,五十平差点的套内,便切出了两室一厅,一厨一卫,还有个两平米左右的小阳台。 齐宏宇很快就将整个布局大概过了一遍,接着发现仇教导竟从口袋里摸出张户型图在那看着。 嘴角微微抽搐一阵,齐宏宇示意他把户型图收起来,这玩意现在没什么实际作用。 紧接着两人便并肩在卧室中晃悠起来。 因为次卧有小孩在睡觉,两人也没看的太仔细,只大概瞥一眼,便决定有机会的话明天再仔细看,尔后回到客厅再次观察。 仇教导亲力亲为,开始一寸寸的摸过去,几乎所有东西都要拿起来看看,齐宏宇则没急着动,而是又看向蒋红潮,道:“问一下,当时你们搬进来的时候,屋子里还留着些什么东西吗?” “基本没留什么。”蒋红潮摇摇头:“就家具家电,还有一套被褥。” “具体说说?” “家电的话,三台空调,一台电扇,一台冰箱,一台洗衣机,就这……哦还有灶台油烟机。”蒋红潮边回忆边说:“家具就多了,沙发茶几餐桌椅,两张床,一个鞋柜,一个书柜,不过都是空的。” 池海媛听到这话立马反驳:“不对,鞋柜里还有一双鞋,当时齐叔特地嘱咐我们不要丢,他回头有时间过来拿,我们也没动,一直放在鞋柜里。” “哦对。”蒋红潮拍拍额头,说道:“瞧我这记性。” 齐宏宇立马问:“能带我们去看看吗?” “没问题。”蒋红潮说道,接着走到鞋柜边,拉开柜门,找了片刻,指着一双旧皮鞋说道:“就是这双。” “好的,谢谢。”齐宏宇说道,随后从堪比哆啦A梦的口袋里摸出手套戴上,这才拿起鞋子仔细端详起来。 看了眼外观,没什么问题,于是他又掀开鞋垫,接着双眼微微一眯。 鞋垫下,鞋帮子上被划开了个小方块。 于是他又取出镊子,轻轻拨弄鞋底。 走过来的仇教导都震惊了,警裤口袋深归深,可这齐宏宇都TM装了些什么啊。 印象中齐宏宇似乎还摸出过包子直接啃着吃? 此时齐宏宇已将小方块取下,又从中夹取出一个装有折好的的纸条的密封袋,与齐平路胃里的如出一辙。 目光微凝,齐宏宇立刻将密封袋展开,打开纸条,发现又是张打印纸,画的还是房树人图,右下角依旧盖着公章和私人印章。 当然也有区别,构图上与齐平路肚子里的那张房树人图略有不同,体现了画图人不一样的心境。而且右下角还多了个名字,写着周静红三字。 蒋红潮摸了过来好奇的问:“警官,这是什么啊?” 齐宏宇立刻将打印纸重新叠好,放入密封袋中,又打算揣进口袋装起来,但被仇教导阻止,他装进了自己的口袋,显然是怕齐宏宇口袋里东西太多,别整掉了。 齐宏宇也没说什么。 见他沉默,蒋红潮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东西,有些尴尬的后退两步,讪讪的笑几声。 继续勘察,齐宏宇又盯上了书柜。 书柜一角也垫着张纸条。 他再次问:“这张纸条?” “哦,搬来的时候就有的,”池海媛解释说:“齐叔说,这书柜质量不太好,有点不平稳,东西放多了容易倒,一只腿要垫一垫。” 齐宏宇立刻走过去,拜托仇教导帮帮忙,然后立刻将纸条取下——只要是与齐平路相关的东西,都必须引起足够的重视,这里头很可能隐藏着非常重要的线索。 然而这次却是他多心了,这张纸条只是张白纸,空空如也,除了被压出来的折痕外什么都没有。 想了想,他还是将这份白纸条给收了起来。看事情不能看表面,在没有实质性进展的现在,任何一点小细节都不能忽视。 要不是条件受限,他都想把齐平路留下的这些家具家电都抗走。 考虑到现在着实太晚了,很多调查都没法展开,见石羡玉二人从主卧中出来后,齐宏宇斟酌片刻,便问:“明天白天,你们方便吗?” “这……”蒋红潮有些迟疑:“我们弄卤味基本都要弄到大半夜,白天就补觉了,娃儿也让他自己去上学,所以……” 话没说完,池海媛便轻轻拉了拉他的皮带,道:“明天十一点以后,可以么?” 齐宏宇没回答,转身征求石羡玉和仇教导的意见。他俩当然没什么说的,点头同意。 于是四人告辞离开。 回到车上,仇教导并未第一时间开车,而是看向齐宏宇,问道:“小齐,有没有什么发现?” “没有。”齐宏宇摇头。 仇教导啧一声,纳闷道:“怎么会没有发现呢?你不是找到两张纸条?” “一张是房树人图,一张是空白的。”齐宏宇平静的解释道:“房树人图我们这已经有一张了,而且还都是周静红画的,医生也是同一个,所以对我们而言并没有价值,顶多能帮助我们评估画这张图时的周静红的心境。” “啊这……”仇教导张开嘴,隐隐有些不甘心:“那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了齐平路的落脚点,就毫无意义了?” “不能说毫无意义,只是更多线索尚未被发现。”齐宏宇表情却挺轻松,说:“希望明天中午的调查,能取得突破吧。” 这时石羡玉插话:“别忘了房主,是谁把房子租给齐平路的。只要能确定这个,我们就能获取更多信息。” 齐宏宇立刻摸出手机,打开备忘录,说:“蒋红潮夫妇是每个月把房租打到这张卡上,对方不接受微信转账。查查?” 石羡玉立刻摸出警务通:“我这就让小豪……” “我来吧。”仇教导阻止他,说道:“小豪事情太多了,你平时又太过随和,你跟他说的话不知道得排多久队。” “呃……”凃欣欣眨眨眼睛,纳闷道:“可是为什么要通过小豪呢?查个银行卡开户人,用不着技术手段吧?再说还可以直接查这个公租房的登记租赁人是谁啊。” 石羡玉摇头:“你刚当警察,不懂。” 凃欣欣不服气:“算起来我警龄还得比你长两个月吧?” “但你没接触这方面工作。”石羡玉接着说:“这样做程序是正义了,可要跑的手续有点繁琐,协查函不是说发就发的,手续不全发了他们也会拒收,根本不配合。” 顿了顿,他看向齐宏宇,嘴角扬起:“这点师兄肯定深有体会,所以他特不讲规矩,没少找小豪干私活。” 齐宏宇翻个白眼,懒得搭理他。 话说起来,案子取得突破,可是大好事,以至于他先前有些沉重的心情都好转了不少。 砰! 刚想到这,一声巨响袭来,仇教导的车顶瞬间凹了下去,车内安全气囊立刻炸开,全车发出刺耳的警报。 石羡玉反应极快,立刻两脚踢开变形的车门,探身勾头一看,双目瞬间瞪大:“蒋红潮?!” 正文 第141章 侦查 齐宏宇在车上呆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也抬脚疯狂踢门,但他力气和石羡玉没法比,半天都没踢开,只好转换思路从另一边下来,接着就要往楼里跑。 “停下!”石羡玉大声嚷嚷:“你一个法医干什么去!别把你也给搭进去了!回来救人!” 顿足,齐宏宇立刻转身,跟着跑到车前。 蒋红潮在车顶上弹了一下,落到了车前,脸朝上,双目紧闭,胸膛有节奏的上下起伏,还有着明显的呼吸。不过胸腔轮廓变形严重,左腿严重扭曲,显然受伤不轻。 幸亏住的楼层不高,又落到车顶上缓冲了一下,这才留下一条命来。 但令人头疼的是,他肋骨明显断了好几根,胸膛轮廓都不成形了,若是肋骨刺破胸膜,很可能引发气胸甚至血气胸,以现在的条件,齐宏宇也只能仔细盯着他,不得已的时候“放个气”。 其它的也做不了什么。 扭过头,齐宏宇又对同样有些懵的凃欣欣喊道:“小凃,打急救电话!仇教……呃没事了。” 仇教导这会儿脑子并不笨,已经拿起警务通打电话走流程了。 再凝眸看,蒋红潮生命体征还算稳定,又小心翼翼的触了触脉搏,也算平稳,瞳孔反射如常,颈部和头颅也未见明显损伤,应该不至于出现生命危险,算是大幸。 不一会,石羡玉抱着孩子,带池海媛走出大楼,来到仇教导的车旁。 齐宏宇侧目瞧,见池海媛脸色发白,表情惊恐。石羡玉怀里的孩子明显也受了惊,正嚎啕大哭着,石羡玉抬手轻轻拍孩子的背。 看到地上的蒋红潮后,池海媛双眼瞬间就红了,呼吸也急促起来,焦急的问:“红潮!红潮!你……” 齐宏宇收回目光,也看上蒋红潮,并宽慰她:“放心,暂时看,他生命体征还算稳定,应该没有大碍,手术矫正并固定骨头就好。” 她果然松了口气,但身子还有些颤抖。 齐宏宇这次没回头,只问:“怎么回事?” “没来得及问。”石羡玉轻声说:“不过我上去的时候未见可疑人员,室内也没有搏斗的痕迹,看起来一切正常。但阳台的护栏断了一截,推测蒋红潮就是从那个位置摔下来的。我瞧了眼,正好对着仇教导的车。” 他声音被孩子哭声遮掩的七七八八,不过在场都是听力不赖的人,能勉强分辨出来。 不过他仍旧觉得烦,便将孩子给凃欣欣,让她带一边安慰去。 本来想递给仇教导的,因为凃欣欣脑子还可以,有点用。但转念一想,安慰孩童,女性具有天生优势,就还是给她了。 凃欣欣没说什么,抱着娃儿到一边。 石羡玉这才又看向池海媛,问:“怎么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池海媛再也忍不住了,低声啜泣起来,哽咽着说道:“你们才刚走,我俩好半天都没说话,然后红潮就去阳台抽烟了。 他这个人很重感情的,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齐叔照顾过我们,他肯定承这份情,听说齐叔出事,他心里烦闷的很。 我也理解他,就走到阳台,想跟他说说话,这时他长叹声,身子往后靠,刚想开口,护栏就塌了,他……” 齐宏宇立刻左右看看,果然在附近发现一截烟头。他戴好手套捏起来瞧了瞧,烟蒂平直,未有被掐、碾过的痕迹,且还有约莫一半长度,推测是平躺在地上几分钟,因空气不流通而自行停止了燃烧,且时间不长,刚熄灭一会儿。 初步断定,池海媛没撒谎,她的反应也不似作伪。 所以蒋红潮坠楼真的只是意外?不该啊,这也太巧合了,他们才取得重要进展,前脚刚走,车都还没启动,蒋红潮后脚就坠了楼…… 不过再转念想,真要行凶的话,应该也不至于在他们还没走远的时候就动手,这同样不合逻辑。 似乎陷入了死胡同。 齐宏宇回过神,余光瞥向石羡玉,问:“石队,会痕检么?” “不熟。” “啧。”齐宏宇皱眉:“那只能等救护车到了。” 石羡玉反问:“你觉得那栏杆有问题?” “不排除这种可能,等会儿我去检查检查吧。” “也好。” 随后齐宏宇又问了池海媛几个问题,回答前后自洽,没有疑点。 又两分钟,救护车警笛声传入众人耳朵,由远及近,不一会儿就停在了现场。 与之一并来的,还有三名派出所民警,六名辅警。 仇教导自觉上前,与民警辅警沟通,而齐宏宇则走到自救护车上跳下来的医务人员身边。 很快,医务人员完成初步检查,为首的中年医生长呼口气:“还好,伤的不算重,主要肋骨骨折导致的胸廓变形有些棘手……先赶紧带回去急救吧,时间久了也容易出事。” 于是齐宏宇帮忙给蒋红潮的胸廓做了简易固定,然后小心翼翼的将他转移到担架床板上,又将床板抬起放上床架锁闭,上好约束带,将床送上车。 此时一民警一辅警跟上车,但车厢还没关上。 齐宏宇微微侧目,看向仇教导。仇教导反应过来,喊了池海媛一块上车。 这下车厢坐的满满当当了,车厢这才关好,起车离开。 紧接着,众人又都看向齐宏宇。 事发瞬间,依旧保持镇定的石羡玉是主心骨,而此刻,早已冷静下来的齐宏宇就成了众人的核心。 其实仇教导全程也很镇定,且领导能力早已成了他的本能,一点不差,比他俩都合适,但他全程没有吭声,都在安排其他方面的事儿,于是他俩就站出来了。 “走,上楼。”齐宏宇说道,接着补充:“派出所来的兄弟,你们就先在这待会儿吧,警戒现场,保护好女同事和孩子的安全。” “晓得,放心吧。”一老民警回道。 齐宏宇点点头,敬个礼,说声拜托了,便立刻和石羡玉跑步离开。 大半夜的电梯并没有人使用,还停在一楼,两人直接搭乘电梯上去。 然而此刻门却关了。 “啧,”齐宏宇不满的看向石羡玉:“你干的?” “顺手……”石羡玉有些尴尬,接着捋起袖子,深吸口气。 齐宏宇以为他要暴力撞门,刚想开口提醒他别白费力气了,这防盗门是向外开的,就见石羡玉从口袋里摸出张奶茶积分卡,上前折腾了起来。 这防盗门带了个约半厘米的裙板,能有效防卡纸一类的工具撬锁。好在此刻门锁的不死,裙板和门框间留有一点缝隙,还有希望。 即使这样石羡玉也折腾了好半天,整的满头大汗,才终于拨动锁舌,将门打开,然后长呼口气,低头看着手里的卡纸,可惜道:“哎,还差两杯奶茶就攒满了……真可惜。” “又不是不能用了。”齐宏宇翻白眼,并吐槽:“不过这年头竟然还有卡纸积分?不都微信自动积了吗?” “卡纸更有情怀嘛,总有种爷青回的感觉。”石羡玉说道。 “挺好,店开在哪儿?” 石羡玉点头:“嗯,味道挺便宜的,实惠。” 两人先聊着舒缓略紧张的心情,但因为心里都想这事儿,注意力高度集中在案子上,说着说着就变得有些牛头不对马嘴,甚至自己说的话都有毛病,于干脆不哔哔了。 走进屋内,齐宏宇目光一扫,果然未见异常,家里家具摆设与他们离开时大差不差,完全看不出搏斗痕迹什么的。 再走到阳台,就见断了一截的铝栅栏。但栅栏竟未掉下去,挂在了空调架上。 齐宏宇立刻摸出手机,接着顿了半秒又问:“派出所的那几个兄弟带了相机没有?” “我还以为你要直接从口袋里掏个单反出来。”石羡玉调侃他,接着道:“仇教的车里就有相机。我让个辅警兄弟送上来吧?” “好。” 于是石羡玉给凃欣欣打电话。而齐宏宇则为防万一,先摸出手机对现场和挂在空调架上的栅栏接连拍了几张照片。 很快相机送上来,齐宏宇重复遍动作,这才小心翼翼的往边上走,打算伸手把栅栏拿起来。 但石羡玉动作比他快,已三下五除二的走到阳台边缘,抓起了栅栏,这才回头看向齐宏宇:“你恐高?” “有点。”齐宏宇老实承认,又觉丢面子,补充解释说:“关键是安全第一。” 石羡玉没和他杠,因为说起来他说的真没错,所以只默默将栅栏递给齐宏宇。 “还挺沉,得有十来斤,咋石羡玉抓着像纸片似的,这家伙力气真大。” 齐宏宇在心里嘀咕,但没说出口,免得被吐槽鶸。 仔仔细细的看了看这段栅栏,齐宏宇微微皱眉。 栅栏断处不算平整,且有比较明显的弯曲变形,还有焊接痕迹,估计是一处焊接点。 一时半会,齐宏宇也没法判断这是焊工偷工减料导致焊接处没焊实,还是被人刻意处理过。但不管怎么说,这起坠楼事件都得归因到“人为”上边。 再看看阳台上剩下的两截栅栏,发现这边断面平整锋利,表面发白,显然是焊料剥脱留下的痕迹。 很明显,栅栏果然没焊实。但依旧无法判断是有预谋的故意作案,还是因偷工造成的过失行为。 齐宏宇是倾向于过失的,谁会去针对个小小的摊贩呢?除非和人结了仇,那人还恰巧是焊工,又刚好被他们请去了。 不过…… 这栅栏逻辑上也不太可能是蒋红潮夫妇找人焊的吧。 但齐宏宇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太凑巧了,让他不受控制的多心。 而,如果本案真是有人主观故意造成的,那蒋红潮和池海媛夫妇就值得深入调查一番了。 包括他们的身份,行为,交际圈。而且先前说的话,也将一句都不可信。 没法拿主意,齐宏宇便将这想法给石羡玉说了说,找他参谋。 石羡玉皱眉半天,才斟酌着道:“未免想太多了些,这种可能性极小,应该不至于。但同时这种可能也客观存在,还是……” “嘿你这人,”齐宏宇打断他,不爽道:“这才多久,也跟着染上这做派了?这两方面都让你说光了,一点风险都不承担啊。” 石羡玉一脸懵:“不是你先一方面另一方面的吗?咋个怪我哦?” “我拿不定主意所以找你参谋噻。” “那我也拿不定主意噻。” “得。”齐宏宇无奈道:“我俩都不懂焊工,找专业人士来看看吧。” “我看行。” …… 又在现场逛了一圈,依旧一无所获。 石羡玉觉得再继续看下去也无济于事,便道:“差不多就这样了,咱们也收队吧?还得把娃儿送到医院,还给池海媛。” “你这话说的那娃儿像是个东西。”齐宏宇撇撇嘴,跟着忽然挑眉:“哎对了。” “咋?” “趁着没人,咱俩仔细搜搜家里,看看齐平路还留没留线索给我们?” 石羡玉明明很心动,却心口不一:“不合规矩吧?” “我给池海媛打电话要授权。”齐宏宇说道,且说做就做,当即摸出手机准备打过去。 跟着又挑眉:“等等!差点被你带偏。哪里不合规矩了?这里是案发现场啊!我们有权第一时间对现场展开侦查,事后报告说明就是了。” 他不讲规矩惯了,一听这话还真以为自己又跳过了某些原则上不能跳过的程序。 石羡玉对这些细节方面了解确实不深,听着话还有些将信将疑,但见齐宏宇已经动起手来,也只好跟着干。 又过了个把小时,凃欣欣也上来了。 齐宏宇听见动静从小房间里出来,皱眉问道:“娃儿呢?” “你们队的哥儿送医院去了,我左右没事,上来看看。”凃欣欣解释,又补充说:“我趁机问了娃儿一些情况,不过娃儿当时在睡觉,什么都不晓得。我又问了娃儿他爸妈的感情,他回答说好得很,挺恩爱,很少看他们吵架。” “干得漂亮。”齐宏宇竖大拇指:“不过这些事儿咱们晓得就行了,监护人不在不能对未成年儿童展开询问和讯问工作的。” “你还教训别人?”石羡玉斜他一眼。 有些尴尬的咳两声,齐宏宇转移话题:“不说这个……你俩猜猜我找到了什么?” “噢?”石羡玉振奋起来:“有发现?” 正文 第142章 矫正 齐宏宇面带微笑,却不回答。 他也想恶心恶心石羡玉。 然后他对凃欣欣招招手,走到一旁,压低声音把自己的发现告诉她——当然没附耳,齐宏宇情商不至于这么低。 凃欣欣双眼瞪大,立马回头瞧了瞧阳台,又看看石羡玉,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但石羡玉并没有什么反应,仿佛完全莫得好奇心这种世俗的欲望。 这下齐宏宇的爽感大幅下降。不仅如此,他自己反倒被勾起了倾诉欲,只好投降,说:“好吧,我直说,是一瓶助焊剂。” “助焊剂?”石羡玉挑眉问:“干什么用的?” “顾名思义呗。”齐宏宇摊手道:“不过这助焊剂有点问题。它并不是常规的助焊剂,而是镭射助焊剂,或者叫激光镭射焊接剂,用在寻常的焊接工作中难免出问题。” 石羡玉也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所以防护栏才垮了?” “很有可能。” 石羡玉再次沉思起来。 这时凃欣欣则好奇的问:“师兄怎么啥都晓得?” “咳咳,我仔细看了说明书,上边写的。”齐宏宇选择不硬装这个逼,免得等会他们看到助焊剂后被揪穿了更尴尬,解释说:“有一句,镭射激光焊接专用,不得用于其他焊接作业。” 凃欣欣恍然大悟。 此时石羡玉也已完成思考,道:“在助焊剂上动手脚,感觉上,应该确实是个相对隐秘的法子了,如果蒋红潮坠楼并非意外而是人为,那作案人以这种手段‘行凶’,也很正常。不过,我还是想不通他的动机。” 见齐宏宇点头却不搭腔,他又接着说:“另一方面,这助焊剂出现在他们家里……有点耐人寻味了。得查查,是蒋红潮夫妇搬进来之前它就有,还是他们搬进来之后才放那的。” 凃欣欣皱眉,没品出石羡玉的画外音,忍不住问:“什么意思?这助焊剂可能是蒋红潮夫妇的?” “如果是,则证明这起坠楼案件要么是他们自导自演,要么,是池海媛谋害丈夫。”石羡玉给自己的未婚妻做解释。 “这怎么会?何必呢?”凃欣欣反应不过来。 齐宏宇则说:“所以说想不通动机——除非他俩身份有问题,那他们说的话我们一句也不能信。” 凃欣欣眉心皱的更紧了:“可……这怎么查呢?助焊剂应该不是受严格管控的东西吧?就算是他们买的,他们死不承认,我们恐怕也很难……” “不,可以侧面调查。”齐宏宇摇头说:“焊接可不是小活,原则上需要向物业报批。 就算没报,物业也没管,周围住户也会知道,或许时间上不太明确,但肯定有大致的印象——这片公租房交房挺久了,入住率很高,总会有人能提供线索的,到时候容不得抵赖。” 说完后齐宏宇又看向石羡玉:“队里的兄弟伙还有多久到?怎么到现在都没看见人?” “啊?”石羡玉张大嘴:“我不晓得啊,仇教导安排的……难道他没喊支援?” “不可能。”齐宏宇断然道,仇教导别的方面可以质疑,但领导力这块是相当出众的。 可齐宏宇也搞不明白怎么都快两小时了还没来人,想了想,便干脆摸出警务通给仇教导打了个电话。 没讲几句,齐宏宇将电话挂断,长呼口气。 “怎么?”石羡玉有些纳闷。 齐宏宇解释说:“他们来到半路,小豪就向仇教导报告了一件事儿,于是仇教导立刻让他们转向,去执行别的任务了——包括痕检,他说那边更需要痕检员,这里的可以放一放,明天再查,暂时交给我负责。” 石羡玉关注点似乎有点歪:“所以痕检你也挺擅长的?” “法医现场学嘛,包括痕迹检验这一块,加上和痕检的合作多了,学了不少东西,算半个行家……咳咳,算半个痕检员。” 他觉得自称为行家有点太不谦虚了。 石羡玉竖起大拇指说了句牛批,才继续问真正的重点:“所以,啥事儿?小豪汇报的,不会是这套公租房登记的‘住户’吧?” “猜对了。”齐宏宇点点脑壳:“他叫齐家国,是齐平路表弟,承租人就是他,登记的共同居住人则是他老婆儿子,但实际居住在长南区,另外租的房子。 但在十二天前,齐家国夫妇已在家里遇害,凶手入室盗窃后杀人,现已被批准逮捕。” “这……”石羡玉难以置信:“又死了?这TM……太巧了吧?” 齐宏宇摇头说:“就调查结果来看没有什么问题,凶手是个惯犯,多次因盗窃、抢劫而获刑入狱,此前和齐家国也没有任何交集。但仇教导也认为太巧了,所以让我们兄弟伙再过去看看。” “又是长南。”石羡玉捏捏下巴:“看样子,这伙人主要活动范围就是江阳和长南了。” 他似乎已先入为主的认定齐家国夫妇遇害有问题。 “但我觉得这应当是巧合。”齐宏宇却说:“他们遇害于案发之前,齐平路尸体尚未被发现,周静红失联的案子也完全未被引起重视,那伙人没必要节外生枝。就算他们想要未雨绸缪,那作案时间也应该再往前提些。” 石羡玉思索两秒,然后轻轻点头。 得承认,齐宏宇说的有道理。 “但……”这时齐宏宇又说了:“不管怎样,齐平路毕竟在齐家国承租的这套公租房里落过脚,有关齐家国的事儿,也必须查的清清楚楚才得行。” “是这个理。”石羡玉说:“或许能从他身上取得突破。而且……这桩案子太打脑壳了,到现在才查到齐平路的落脚点,还TM横生不少波澜,别说兄弟伙,就是我都有点泄气,确实亟需个大发现,来提提神。” 齐宏宇扶额:“是啊。这TM才查了几天时间,我都感觉像过了一个月,明明工作量不少,事情忒多,也有大量疑点和发现,但就是没法突破,一直在怪圈里兜兜转转的,烦人。” 两人貌似一肚子牢骚,不自觉的开始吐槽起来。 主要是现在确实也太晚了,很多调查根本没法展开,他们没太多事做。 “算了。”吐槽几句,还是齐宏宇先收敛,说:“再仔仔细细查查屋子,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包括床褥——齐平路不是留了一套床褥么?必要时候都翻过来查一遍,看看他还有没有给我们留信息。” “要得。” 于是三人再次分散开搜寻。 搜着搜着,齐宏宇石羡玉不知不觉中又聚在了一块。 齐宏宇瞥一眼石羡玉手上的绷带,问:“伤怎么样了?不行就去休息吧,你这手现在不好动弹的。” “不碍事。”石羡玉摇头拒绝。 齐宏宇又劝,但没法,只得由他。 想了想,齐宏宇再问:“对了,刚刚在下面,你说万一我碰到凶手,搞不好要把自己搭进去?” “对啊,”石羡玉斜他一眼:“就你这体能,这实力,啧啧啧,白瞎了大高个儿。” “……”齐宏宇无言,片刻后反怼:“你丫左手还骨折了呢,岂不……” “打住,”石羡玉插话:“记得那拆迁楼里的五人么?我单手解决的。” 齐宏宇一句牛逼还没来得及出口,石羡玉又说:“更何况,别说一只左手了,就算让两只手,我都能在十秒内打趴你。” 夸赞咽了回去,齐宏宇懒得理他。 “可恶,被他装到了。”石羡玉忽然又说。 齐宏宇:??? “你在发什么神经?”他有点懵。 石羡玉嘿嘿一笑:“你肯定想这么说吧。” “脑阔有病。” …… 又一个钟过去,并不大的公租房已然被反反复复搜寻过好几回了,三人并没有任何进展。 于是三人来到客厅,石羡玉点上烟,瞧着茶几上放着的五升装助焊剂,一言不发。 最后还是凃欣欣率先开口,打破沉默:“真奇怪了,齐平路既然住这,按理应该有不少机会给我们留下线索吧?为毛除了一张图就什么都没了?” 石羡玉有些心不在焉,敷衍道:“可能他当时也没意识到自己会遭遇不测吧。” “扯淡。”凃欣欣抬手要掐他胳膊,结果臂膀上肌肉硬邦邦的掐不动,只得作罢,并说:“没意识到他能藏张房树人图在鞋跟里?他能藏房树人图为什么不能藏些别的东西?为什么不给点更明显的线索?喜欢当谜语人么?” 听了这话,齐宏宇和石羡玉同时回过神来,立马对视一眼,随后又都看向凃欣欣。 凃欣欣也是看过柯南的人,对这场面不陌生:“我给到你们灵感了?” “石队,给根烟。”齐宏宇伸手,夹住石羡玉递过来的烟,然后从他口袋里摸出打火机点上。 “……”凃欣欣眼角一抽:“师兄,为啥子你这么熟练?” “咳咳,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摆摆手,齐宏宇又从口袋里摸出笔记本和手机,先解锁仔细看了看从齐平路肚子里摸出来的房树人图,又把刚找到的图取出展开,仔细对比。 石羡玉也凑过头来,仔细看。 凃欣欣好奇不已:“所以你们想到什么了?这图有问题么?” “嗯。”石羡玉给未婚妻解释: “第一次见到这张图的时候,我和师兄的猜测一致——齐平路可能猜到自己要遭遇什么了,但那时已经太晚,没条件留下更多线索,只能就地取材,然后找到这张房树人图,将之吞下,给我们指出周静红这个人。 但……现在看,他收集到的房树人图并不只一张,那就排除了就地取材的可能。而且他能将图放进鞋帮子里,说明他时间上应当还是充裕的,就像你刚刚说的那样,能留房树人图,就一定能留别的更明显的线索。” 讲到这儿,石羡玉顿了顿,给凃欣欣一点消化的时间,然后才说:“那,为什么他不留其他更直接更明显的线索,而要留房树人图呢?” 顺着思路,凃欣欣思忖半晌,猜测道:“他觉得,没什么线索比这两张图更明显、直观又全面了?” “就是这样。”石羡玉点头,接着尬夸凃欣欣一句,才继续说:“所以这两张图,除了指向周静红外,一定还隐藏着其他更重要的信息,这信息并或许并不在于创作人是谁,什么心境,而在于图画本身。” “对头。”齐宏宇终于开口接话:“齐平路虽当了多年村支书,本身文化水平也还算高,但房树人图算是比较专业的东西了,他应当看不懂。所以,不能从心理学角度考虑。” 石羡玉立马问:“所以你发现什么了?” “你对我未免太自信了……”齐宏宇弹弹烟灰,平静的说:“暂时什么也看不出来。我觉得,恐怕还得找物证鉴定,尤其是书证鉴定这块的兄弟,来和我们一块研究研究这张图。” “可以,”石羡玉说:“明儿一早我就安排。” 然后三人目光再次聚焦于图画之上。 “不行啊,”凃欣欣说:“周静红的画工太一般了,基本都只是勉强有个形状,根本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齐宏宇深以为然。 接着他忽然想到自己貌似也是个灵魂画手。 卧槽,这不会是遗传吧? 周静红按逻辑大概率是他生母来着。 一无所获之下,齐宏宇的注意力根本没法集中,没有明确的方向,很快就四处发散,胡思乱想起来。 关键还是困了,注意力开始涣散。 瞪图瞪了几分钟,三人都有些受不了。不出所料,石羡玉率先说:“这图看的脑瓜疼。要不然明儿再说吧,现在也太晚了,明天再好好研究研究。 嗯,到时候我们就直接打散图上的元素,逐个分析研究试试?或者仔细对比下两张图有哪些元素一致的部分,或许这些共同点里头,就有几个是齐平路选中这两张图的原因。” 凃欣欣立马点头,她也撑不住了,说:“我看行,现在着实分析不出什么来,不如……哎,师兄你说啥子?” 她瞧见齐宏宇嘴唇蠕了蠕,似乎在无声的说什么。 齐宏宇摇摇头,声音提高了些些,吐出两个字:“元素?” 正文 第143章 死结 “怎么了吗?”石羡玉觉得齐宏宇的反应有点儿奇怪,他是发现什么了吗? 齐宏宇却不答,再次盯着纸看了起来。 刚刚那一瞬间他确实灵感迸发,可惜稍纵即逝,没能真正抓住,这会儿再看,却怎么都找不回那种灵光一现的感觉了。 他有些烦闷,眉头渐渐锁紧,一对漆黑的眸子不住的在手机屏幕和打印纸之间来回扫视着,却一无所获。 石羡玉没等到回答,也不敢继续打扰齐宏宇,和凃欣欣对视一眼后,便都自觉的保持安静,甚至连呼吸都放缓了许多。 如此过了好几分钟,终于见齐宏宇长呼口气,石羡玉赶忙坐直身子问道:“师兄,是不是……” 齐宏宇没等他说完便摇头道:“灵光一闪,却没抓住。我刚盯着两张图又看了好一会,可惜毫无收获,只能放弃了。我甚至怀疑所谓的灵光一现会不会只是我的错觉。” “这样啊。”石羡玉有些失望,但他也能理解齐宏宇,没多说什么,只道:“可能是太敏感加上太累了。不然我们还是先收队吧,虽然休息不了几个钟,但总好过在这干耗着。” “也好。”齐宏宇没犟,点头同意。却是不能一直不睡觉,目前案情错综复杂,打疲劳战根本毫无意义,反而只会拖累调查进度,还把大家都搞得很疲惫。 于是三人离开这间小屋,石羡玉摸出警务通给仇教导打了个电话说了他们准备先收队休息的事儿,凃欣欣则摸出手机打车。 回到支队,已接近凌晨五点。 简单洗漱一番,约定次日九点见,齐宏宇便躺上石羡玉的沙发床,和衣而卧。 别说,这床窄归窄,躺着还怪舒服的,不一会儿齐宏宇就有了睡意。 迷迷糊糊中,他忍不住想:这么软的床,对腰背恐怕不太好,回头得和石羡玉说说,免得影响了性能力。 等等,为什么会想到性能力? 他性能力关我锤子事儿? …… 次日八点五十五,闹钟已经响了七八轮,齐宏宇终于挣扎着起身。 果不其然,沙发床并不能对躯干提供有效的支撑,不太符合人体工学,一觉醒来有些腰酸背痛。 艰难的将眼睛撑开条窄窄的缝隙,他也顾不得活动身体了,直接挣扎着爬到洗手间,打开龙头捧两把冷水拍在脸上,勉强提提神,然后迅速刷牙,抬手抓两把睡塌了的头发。 噫!没洗澡,头发油的慌,齐宏宇满脸嫌弃。 打开门,刚走出两步,他正好瞧见石羡玉往这儿摸来。 依旧是熟悉的眯眯眼,不过齐宏宇仍旧品出了点不一样的感觉。 平日里石羡玉的眯眯眼有装的成分,目的他大概也猜到了,这家伙的眸子太过灵动,藏不住想法,只能用眼皮和睫毛来物理遮挡。 但现在八成是真的睁不开,因为自己也是这样,连续两天睡眠严重不足了,脑瓜疼的厉害。 “这感觉还不如直接熬通宵……”齐宏宇在心里吐槽一句,然后摆摆手:“早啊石队,吃了没?” “没。我车上有八宝粥小面包,边走边吃吧。” “得行。小凃呢?” “没起来,让她多睡会儿吧。”石羡玉说道:“因为实验室被破坏的事儿,她已经心力交瘁了。更何况除开法医昆虫学之外,她和你能力大体重合,相当于弱化版的你,发挥不出多少作用,不如在这歇着养精蓄锐,回头好替补我们。” “也好。”齐宏宇道,接着问:“直接去池海媛家里?” “不,先去医院。”石羡玉说道:“我看到仇教导十分钟前发给我的信息,蒋红潮刚刚醒来了,咱俩去问问话。” “成。那照片和助焊剂之类的呢?” “技术队依旧在分析鉴定,貌似没有结果。”石羡玉摇头:“说不得,这些证物得送市局物鉴中心,或者西政的司鉴中心去了。” 齐宏宇哦一声,没太在意:“该怎样就怎样吧……话说你咋做了这么多事儿?你几点醒的?” “大概八点半?” “竟然比我早。”齐宏宇啧啧有声:“这可不像你……或者说,最近这几天你都很勤奋啊。” “能懒时懒点无所谓,该绷紧还是得绷紧,”石羡玉疲惫道:“这还是你告诫我的,我记住了。” “孺子可教。”齐宏宇欣慰的点点头,说道:“要平时不摆出这副纵欲过度的模样就更好了。” “滚你丫的。” 瞎扯皮了几句话,两人的精神头都好了不少,同时也正好走到了停车上。 又半个多小时,二人抵达医院。 齐宏宇瞥一眼石羡玉手上的绷带,说:“蒋红潮那边我自己去吧,你先去普外科找医生换个药。” 石羡玉抬起左手,点头。这可是他爱妾之一,得对它好点儿,现在确实不是逞强的时候。 更何况齐宏宇的水平他晓得,放心的很,即使话术方面比较薄弱,但脑子在那儿,问出需要的线索还是没问题的。 然而,约莫半小时之后,石羡玉来到病房外,就见仇教导和齐宏宇垂头丧气的坐在病床边,池海媛则在给蒋红潮擦拭身体。 “石警官。”发现石羡玉,蒋红潮立刻扬起嘴角,说:“听说是你救了我,多谢。” 石羡玉:??? 他一脸莫名其妙,自己除了踹开车门外啥也没干,什么时候救他了? 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在外人面前他一向很沉默,只轻轻嗯了一声,回句“是你命大”之后,就看向齐宏宇。 齐宏宇轻轻摇头,示意自己一无所获。 石羡玉没办法,却又不甘心,只好闭上眼,给自己做了几次心理暗示,再睁开时眼神已锐利了许多,定定的看向蒋红潮。 当然,这些动作完全没人看到。 他开口问道:“身体怎么样?” “医生说没有大碍,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蒋红潮说:“肋骨也拍过片子,很幸运,虽然断了六根,但都没有扎破那个什么东西,不需要动手术,固定下就好。” 顿了顿,蒋红潮又感慨道:“真的多亏了你的车,要不是你那车顶缓冲了一下,我就算能勉强捡回来一条命,伤势也绝对要比现在严重的多了。” 石羡玉摇头:“那是仇教导……仇警官的车。” “咳咳,”仇教导此时忽然干咳两声,说道:“你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我开的是你的车。小凃给我的钥匙。” 石羡玉:??? “卧槽!我还以为仇教你的车和我一毛一样!”他瞪大双眼,一脸懵逼。 心疼倒不至于特别心疼,反正这损失落不到自己头上,但一段时间没得车用,怪不方便的。 而且脑瓜子有些懵。 他想起这会儿还在干着正事,迅速回过神来,摇摇头道:“这是你自己运气好……算了算了,总之你人没事就是万幸。凌晨的事儿,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蒋红潮颔首:“那会儿我去阳台抽烟……” 他说的内容和池海媛如出一辙,已经能排除池海媛直接作案的嫌疑了,除非他俩是自导自演,但这没有意义,猜测不是乱猜,要讲基本逻辑,否则毫无意义。 问题应该却是就是出在护栏身上。 但池海媛昨天已否认过他们装过护栏,因为没有必要,阳台很小,除了晾衣服之外他们很少去阳台,没必要浪费那个钱。山城热得很,去阳台吹风还不如闷在家里吹空调。 “那么助焊剂呢?”石羡玉又问。 “我买的。”蒋红潮说:“我挺羡慕齐叔的摆摊车,想自己改造一下,把我们的移动摊子焊接在三轮车头上,这样出摊也能方便很多。但太难了,不知道为什么,那助焊剂没什么用,焊的不牢固,总是会脱落,所以试了几次就放弃了。” “当然没什么用,那是镭射焊接剂,用在铝热焊上很容易造成假焊……”石羡玉在心里吐槽,嘴上则问:“你还会焊接?” 蒋红潮回答:“以前写书的时候查过相关资料,感觉不难——当然,要焊的整齐好看耐用肯定是有技术含量的,但我不追求好看,对稳定性什么的也没什么追求,能连接在一起就行了,就觉得没什么难度。” “好家伙,真就写小说的啥都懂一点呗?”石羡玉在心里吐槽,然后看向齐宏宇。 齐宏宇艰难的接收到他目光,轻轻点头,示意这个问题他刚刚也问过了,蒋红潮也是这么回答的,而且池海媛…… 想了想,他觉得这里头信息量太大,光靠脸色眼神确实不知道该咋传达,于是开口说:“我刚问过这个问题了。嗯,仇教导昨儿也问过池女士,是这样。” “所以助焊剂的事儿也是巧合么……太多巧合捆在一块感觉就成了必然。”石羡玉心里暗想。 此时蒋红潮似乎也忍不住了,问:“警官,这助焊剂怎么了?怎么你们一个个的都问这个问题?” “齐警官没和你解释么?”石羡玉又看一眼齐宏宇,然后才解释道:“你之所以会从楼上掉下来,归根结底就是因为护栏焊接不稳,承受不住太大的力量。 而你家里的助焊剂属于镭射助焊剂,不能用于铝热焊接,我们原本怀疑是这方面的原因,但现在看来并不是。” 听了这话,蒋红潮忽然抿抿嘴,表情一下就扭捏起来。 这变化非常明显,齐宏宇一下就抓住了,立马坐直身子问:“怎么了?” “那个,我有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 齐宏宇赶紧点头:“问来听听。” “听你们说的,我这坠楼是因为栏杆焊接不稳,这算是焊工的责任吧?” “嗯,焊接不稳,至少有过失责任?” “能不能找他们赔钱?” 齐宏宇:…… 好吧,这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确实是因为别人的过失造成自身严重损失,索赔是理所应当的。 等等! 他和石羡玉同时反应过来。但石羡玉比他更快些,立马对蒋红潮问:“你知道那个焊工是谁?” “不知道。”蒋红潮摇头并期待的问:“你们能查出来的把?这不难吧?” 石羡玉习惯性的抬手扶额,然后牵扯到大拇指,倒吸一口凉气。 感情蒋红潮是把希望完全寄托在了他们身上,不过也确实是这个理就是。 只是这事儿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焊工是个挺庞大的群体,又过去起码几个月时间了,想找到这人并不容易。 于是石羡玉等疼痛缓解后,选择岔开话题。但一连追问下来,都毫无收获,表面上看,这就是因焊工偷工减料或者用了不恰当的材料导致的意外事件。 怪不得齐宏宇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此时,前往蒋红潮家里的痕检兄弟也给仇教导来了电话,表示家里一切正常,未发现可疑痕迹,也没找到疑似齐平路留下的物件。 且截止目前,针对附近的走访调查工作也并无进展。那栋楼的住户对齐平路完全没有印象,根本不能辨认出齐平路的照片,可能是因为他落脚的时间太短,又早出晚归,两个多月时间过去没了印象也正常。 之前走访的人能辨认出齐平路,是因为他卖烧烤时也一言不发,像个哑巴,这是个比较典型的特征,有助于加深印象。但在入户电梯里闷声不语就再正常不过了,喋喋不休才显得反常。 案情在面临突破的大门之前,再一次陷入泥沼,着实让人泄气,仇教导脸色一下就垮了下来。 齐宏宇和石羡玉虽没听到那边汇报了什么内容,但看仇教导的表情也能猜到大概。 等仇教导挂完电话,齐宏宇直接说:“仇教,别着急,这桩案子显然不是短时间内能侦破的,就是连查几个月毫无收获都不奇怪,我们得做好持久战的准备。” 仇教导惊了,齐宏宇咋知道那边兄弟伙汇报了啥子? 不过在他印象中齐宏宇一向很神,所以那点惊讶很快便直接消散,并轻轻点头,算是认可了齐宏宇的话。 而石羡玉此时则问:“齐家国那边呢?有突破么?” 正文 第145章 死亡 摸出手机拍过照后,齐宏宇小心的晃了晃密封袋,仔细观察一阵后,说:“断指共有三根,初步判断,应当分别是拇指、示指、中指。” 石羡玉吸口气:“这三根手指没了,整个巴掌的功能几乎都丧失了啊。” “短期内是这样。”齐宏宇说:“后期经过康复训练,环指和尾指还是多少能发挥点作用,比整个巴掌没了要好得多。” 略一顿,他继续说:“从拇指结构初判,应当是右手的指头…… 另外,断面两侧有接近对称的切创,但同时也存在砍创,推测作案人应当是先用剪子一类的锐器想将受害者指头剪下来,但因剪器不够锋利,长度和重量也差些,所以没能剪断骨头,于是又换了同样轻质量的砍器继续行凶。” 石羡玉问:“水果刀?” “大概。”齐宏宇点头,接着再次拿起证物袋对着光看了看,说:“证物袋这种东西最容易留指纹了,果然,这上边指纹斑驳,单单我和刚那环卫工不可能留下这么多指纹……这是个好消息。” 听他这话,石羡玉立马松了口气:“有指纹就好办,尽快将嫌疑人揪出来绳之于法,咱们也不至于被耽搁太多精力。” “还有受害者身份。”齐宏宇补充道。 两人相互交换了下意见,派出所民警便已经赶到了现场,得知大致情况之后,立马接受石羡玉安排,在现场展开排查工作。 包括调取监控,包括询问附近的烟民,有没有看到可疑人等将这个密封袋扔进垃圾桶里——密封袋内冰块融化的不多,结合今儿的高温判断,被甩进垃圾桶里的时间肯定也不会太长。 又等了片刻,许多熟面孔也赶到了现场,都是他们二大队的刑警,比如赵博、小刘等人。 几人打个商量后,决定让石羡玉和齐宏宇先回去,将断指和证物袋好好检查一遍,其余人则留在现场继续调查。 齐宏宇抬起断指瞧瞧,皱眉:“我不建议立刻对断指展开检查——这几根断指虽损伤严重,但因为有冰块控温,而且我瞧着断指被砍下的时间也不长,还有接续回去的希望。” “嗯?”石羡玉有些错愕:“还能接回去?” 齐宏宇点点头:“我们不能为了查出凶手而眼睁睁的看着断指坏死,甚至让它因调查而被破坏,所以我提议先将断指交给医院,妥善保管。我们将证物袋取走,仔细勘察,迅速找出作案人和受害者。” “那行。”石羡玉立刻说道:“不过我得补充一点,你先采集断指指纹,看看能不能直接锁定受害者。” “要得。”齐宏宇当然没意见。 “那我们先进去?” “好。” …… 二十分钟后,齐宏宇二人回到支队。之所以跑这么快,是因为石羡玉把警笛怼到了车顶上拉响,只求争分夺秒。 作案人找不找得到都不重要,关键得及时把受害者找出来,喊他过来续接断指。 但对此,齐宏宇也不乐观——断指被放在冰袋里,还丢弃在医院垃圾桶门口,说明伤者肯定是存了接续断指的心思,但不知道为什么最终放弃了。 当然,他可以放弃,刑警却不能消极怠工。就像面对不想活的轻生者,也要竭尽全力去救助一样,这是他们的使命与职责。 很快,断指上的指纹就通过指纹身份证数据库识别出来。 受害者名叫魏霞坤,女,三十八岁,离异,育有一子,现年十四,被判给了前夫。 其本人曾因非法经营赌场获刑一年三个月,后来又因容留他人吸独获刑三年,出狱后再一次因聚赌、寻衅滋事等罪获刑四年,刑满释放不久再次因盗窃罪与抢劫罪获刑十年。 算起来,她累计获刑十八年三个月,实际服刑十五年左右,截至目前,这一生超过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监狱里度过。 而且是个老赌鬼,在监狱里都因赌博被处理过好几次,所以得到的减刑机会不多。 “是个累犯啊。”石羡玉嘀嘀咕咕:“她这回被砍掉了指头,不会是因为赌博出老千被抓,或者欠高利贷还不上才被人整了吧?” “不排除这种可能。”齐宏宇说道,并补充:“像这样屡次犯罪的,刑释前肯定会在‘再次犯罪危险性评估’之类的评估表上提现,很可能还会被纳入重点人头,释放需要与当地司法所对接,到公安派出所登记。” “也就是找起来不难?” “那得看谁找。”齐宏宇侧目看他,打量了几眼后,摇头:“你这样虽然背景挺硬,但没什么根基的,不简单。” 石羡玉挑眉,却没有反驳,只问:“那你嘞?” “我这种既没背景又没根基的,就更费事了。”齐宏宇摸出警务通说道:“所以,找仇教导。” …… 仇教导确实给力,五分钟后就联系上了居住地派出所,同时还得到了魏霞坤及其主要联系人的电话,包括她父母、前夫与儿子。 同时,仇教也来到了石羡玉的办公室。 “嗯?”瞧见石羡玉站在一旁,右手杵着桌儿,而齐宏宇则老神在在的坐在电脑前操作,仇教导愣了瞬间,还以为自己走错办公室了。 “咳咳。”齐宏宇立马起身让石羡玉坐下,同时不着痕迹的岔开话题,问他说:“仇教导,你怎么来了?这些事儿我们自己处理……” “分头行动速度快点。”仇教导摇头说:“我联系魏霞坤本人,石队,麻烦你联系她父母,小齐,你联系她前夫,看看谁和她在一起。” 齐宏宇撇撇嘴嘟哝起来:“想法倒是挺好的,但没啥用,搞不好人家都在一起……” “你在嘀咕啥子?”仇教导皱眉:“赶紧干活。” “是。” 齐宏宇猜的果然没错,这一大家子人,包括魏霞坤的前夫与儿子此时都在一块,就在魏霞坤前夫家里。 除了她儿子外,其余人都在苦口婆心的劝她不要犟,乖乖去医院把断指找回来续接上,以后还要过日子的,少了三根指头肯定大受影响。 只有她儿子冷眼旁观。 但她不听,说自己下定决心戒赌了,少三根手指正好,搓麻将打牌都不方便,也能表明她的决心。 于是三人再次坐上石羡玉的车,往魏霞坤前夫家赶去。 然而他们刚下车,就听到楼上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喊。职业敏感让齐宏宇心里咯噔一声,再顾不得什么,赶紧往楼上冲去。 这是栋六层的小楼,没安电梯。好在魏霞坤前夫住的也不高,四楼,咬咬牙齐宏宇还是能撑得下来,也就是被石羡玉超越而已。 四楼,魏霞坤前夫那房子开着门。站在这儿,哭声听着更加惨烈,有人嚎的嗓子都哑了。 等仇教也上来,齐宏宇穿着粗气看向他。 “石队呢?”仇教导摆摆手,示意自己不用扶,并问道。 “他应该是先进去……” 话没说完,又见石羡玉的干咳声从上头传出,两人转头去看,就见他从上半层楼梯拐角出现,正满脸尴尬的往下走。 齐宏宇挑眉,这家伙冲这么快竟然不喘,只是呼吸加速了一点点,这心肺这体能有点爆炸了吧。 石羡玉理解错了他脸色,尴尬更甚,解释说:“跑太快,冲过头了。” 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儿,齐宏宇如是想,并说道:“不愧是你。” 仇教导干咳两声,示意他俩别再卖宝了,便当先走向打开的房门,轻轻敲了敲,并高声问:“是李向斌的家吗?” 李向斌就是魏霞坤前夫,今年三十七,比魏霞坤还小一岁,其他情况暂未查明,没那个时间。 里头的哭喊声只略小了一丁点,有个看上去十分沧桑,根本不像三十七岁这个年纪的男人回过头,有些疑惑的看了仇教导一眼:“我是,你……” 他双目微红,眼眶里水汪汪的,但并没有哭出来,总体表现也还算平静。 “我们是刑侦支队民警,刚给你打过电话的。”仇教导解释,然后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话才问完,莫得什么耐性的齐宏宇已经从他身边钻进了屋子,瞪大眼睛扫了一圈,发现几人围在一处,围着什么东西看不太清楚,但透过脚与脚之间的缝隙…… 似乎躺了个人? 本就从他们哭声里听出不对味的齐宏宇立马反应过来,声音拔高:“魏霞坤怎么了?” “她……唉!”李向斌张了张嘴,最后却只发出声叹息,摇摇头。 齐宏宇赶忙又往前迈了两步,见状,李向斌赶紧使唤曾经的岳丈岳母及魏霞坤的一票亲戚让一让,给齐宏宇腾位置。 他们此时情绪有些激动,不是非常配合,齐宏宇费了点劲才挤进去,往地上一看,跟着瞳孔便瞬间扩大。 魏霞坤此刻看着着实有些狰狞恐怖,浑身都在向后崩,呈现典型的角弓反张,同时双唇呈樱桃红色,下边裤子湿了一块,空气中弥漫一股恶臭,显然也已大小便失禁。 “退!都退开点!”齐宏宇大喝一声:“她中毒了!” 吵的双耳嗡嗡响的哭声骤停一瞬,接着再次响起,但这帮人总算是听招呼了,往后退了点儿,给齐宏宇腾出了些空间。 齐宏宇上前掰开魏霞坤的嘴,果然,她口腔黏膜同样呈现樱桃红色。再抬起右手招了招,隐约能闻到一股苦杏仁味。 非常典型的氰化物急性中毒。 再掰开双目瞧瞧,捏了捏她的膝盖,发现她瞳孔反射、膝跳反射皆已消失,没得救了。 “怎么回事?”齐宏宇回头问道。 李向斌有些懵,他也想问怎么回事儿。 齐宏宇反应过来,自己问话方式不太对,于是便又耐着性子问:“她什么时候倒的?” “大概……就在五六分钟前?”李向斌努力保持镇定,回话说:“那会儿她爸没耐心了,就要掐着她强制弄到医院去,把断掉的手指头找回来并接上,她不肯,使劲挣扎,然后就倒在了地上。 那时她爸还骂她不要装怪,赶紧起来,结果她身子就开始用力往后张,屎尿屁都出来了,把我们都吓了一跳,接着就没得动静了,我壮着胆子探了下,没了呼吸。” 齐宏宇皱眉:“打急救没?” “她妈正要打,但还没打出去就没呼吸了,所以……” “没呼吸就……”齐宏宇正想怼,这都什么年头了还靠呼吸来判断人死没死,简直耽搁时间。 但转念一想,一来这是多数人根深蒂固的观念,二来,听描述魏霞坤起病特别急,从出现症状到失去呼吸恐怕就一两分钟,根本没有抢救的余地。 所以他把这话咽了回去,重新问:“报警没有?” “没,你们之前说过要来,就没报警,想着等你们来了直接说。” 齐宏宇无言以对。 李向斌这时忍不住问了:“警官,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她怎么就……” “氰化物中毒。”齐宏宇不等他问就说道。 李向斌瞪大双眼。 氰化物中毒在诸多中毒案件中的“人气”太高了,甚至已被影视剧、小说乃至新兴的剧本杀桌游等写烂,很多人或多或少都听说过,知道是怎么回事。 而齐宏宇则激发了被动技能,渐渐屏蔽四周愈发嘈杂且失控的声响,陷入了沉思。魏霞坤出现症状到死亡的时间太短,理应是吸入或口服的大剂量高浓度氰化物导致的中毒,但这两种可能却又都与逻辑不符。 若是吸入,则不可能只有魏霞坤一个人中招,这屋子里的人都得死;如果是口服,又怎么会到现在才发作?她回到家至死亡都有一个钟了。 除非她发病前吃过或者喝过什么。 想到这他便直接开口问,但却得到了否定回答,魏霞坤回来后连口水都没喝,也就吸了一根烟。 齐宏宇当即把烟灰缸里所有的烟头,还有魏霞坤口袋中的烟都摸了出来。 接着他抬头看向石羡玉和仇教导,才发现,除却李向斌和他儿子外,其他人都已吵起来了,各个面红耳赤,在那互相指责,石羡玉和仇教导二人正硬着头皮艰难的劝阻他们,稳定局面。 齐宏宇只觉得脑壳疼。 再一侧目,齐宏宇又发现李向斌的儿子正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两腿有一下没一下的摆动,双手插在腿间。 他脸上还有道醒目的巴掌印,又红又肿,嘴角都破了,丝丝鲜血留下,他也压根不管,就这么坐着发呆,双眼无神。 正文 第146章 动机不明 齐宏宇收回目光,又对李向斌问道:“你孩子?” “嗯,对。”李向斌点头:“他叫李成智,十四岁,初二,不过考完期末以后,下学期就该上初三了。嗯,成绩还行,过得去,没被我们夫妻俩影响,算很幸运。” “怎么挨打了?”齐宏宇又问道。 李向斌挠挠头,看了自己曾经的岳丈一眼,说:“娃儿他外公打的。” 见齐宏宇没有反应,李向斌又补充道:“今早娃儿去上学,正好撞见带着指头想来找我求助的霞坤,也不知道母子俩说了什么,霞坤没上来,娃儿给老师打电话请假,陪她去的医院。 路上,母子俩可能吵起来了,或者娃儿说了什么话刺激到霞坤,霞坤就干脆不接手指了,把东西往医院垃圾桶里一丢,就带娃儿来我家。我一看吓了一跳,赶紧给她爸妈打电话,她爸妈又叫来了一帮亲戚。” 齐宏宇微微皱眉:“然后娃儿他外公就打他了?” “也不是。”李向斌摇头说道:“主要是劝了半天,好不容易霞坤有点软了,一直坐在那不吭声的娃儿忽然来一句,接回去干什么?方便摸牌么?他外公就骂他怎么说话的,他又说自己跟赌鬼就这么说话……” 齐宏宇懂了,肯定是李成智外公气不过,上去就甩了他一耳光。 果然,李向斌说:“他外公被他这句话气坏了,推开边上的人冲上去就是狠狠一耳光,他也不服软,就瞪着他外公,他外公还要打,被我们给拉开,霞坤也护着娃儿。 然后他和他外公瞪了老半天,霞坤说自己不治了,痛下决心不赌了,以后好好做个人,我们又劝她,有这份决心就好了,手指头还是接回去,她不听,她爸要上去拉她,然后她就倒地上成了这样,再然后你们就来了。” 听完李向斌的讲述,齐宏宇再次侧目看向李成智。 他发现,李成智脸上并没有愤怒的表情,更多的是茫然,在那发呆。李成智偶尔会回过神来,接着不自觉的看向躺在地上躯体扭曲面目狰狞的魏霞坤,然后触电般颤着眸子别过头去,继续发呆。 李成智也无法接受母亲忽然死亡的事实,甚至有着一定的逃避心理,此刻心情肯定也乱的很。 收回注意力,齐宏宇快速整理了遍思路,便又问:“知道魏霞坤指头是怎么断的么?” “只知道是她赢太多了,别人怀疑她出老千,虽然没证据,但还是二话不说就把她指头剁了。”李向斌说道:“具体怎么回事不清楚,到底是真出了千不敢跟我们承认,还是单纯运气好被冤枉了,我们也搞不明白。” 齐宏宇皱眉道:“你们没问?” “没意义不是么。”李向斌长叹道:“我是和她结婚第二年才知道,她竟然有很重的赌瘾,怎么劝都劝不住,被抓了一次都没改,最后更是为了还赌输的钱,跑去帮别人运毒……我没办法,只能跟她离婚。” 听得出来,李向斌对这位前妻早已失望透顶,早就不想管她了。劝她接回断指,恐怕也只是出于当初的夫妻情分。 齐宏宇又问:“她家人也没问?” “刚说了,没有意义。”李向斌长叹:“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她家人比我更清楚,哪里管的动。再说现在关键是把指头接回去,其它的都不重要,等她进了手术室我再报警去查就是。” “怎么没想到第一时间报警?” “想过,她妈不给,还把我手机抢了。你们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她妈也很激动。”李向斌语气显得很无奈:“她毕竟是又堵了,她妈担心报警反而把她给搭进去,又被关个几年吧。” 齐宏宇侧目瞥了不远处站着的中年女子一眼,她这会儿正咬牙切齿的高举右手,一下一下的往自己丈夫头顶拍打,边打边说他害死了自己女儿。 得,是个不讲理的主。 她丈夫挡了几下,似乎被打的冒火了,忽然推了一把,狠狠的往她肚子上踹去,把她踹到在地,指着鼻子骂是她教女儿打麻将带坏了女儿云云。 啧,不愧是一家人。 石羡玉硬着头皮上去,单手抱着中年男人,吃力的维持着秩序。 齐宏宇皱眉,也顾不得再问什么了,必须把现场众人情绪稳定下来,石羡玉的骨头刚固定好,可不能再出…… 卧槽! 齐宏宇双眼瞪得滚圆。 仇教竟然拔出了枪:“够了!你们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再瞎嚷嚷全TM跟我去刑侦支队!麻买劈坐个一天冷静一下再说!” 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齐宏宇眼尖,瞧见仇教导早已悄悄取下了弹匣,于是眼眶恢复原样。 关键时候仇教导够给力啊。 眼见局面已经被控制住,乱糟糟的家属们终于愿意配合了,齐宏宇也长呼口气,打算继续干自己的工作——他知道仇教导用这种极端的方法控制局面,一方面是担心石羡玉的伤,另一方面估计也是给他创造问话的条件。 收回目光,齐宏宇瞧见正扶额的李向斌,问:“他们经常这样么?” “习惯就好。之所以和霞坤离婚,受不了他们也是很重要一个原因,他们都不讲理的。”李向斌回答道。 齐宏宇暗道一声果然,说:“那我们继续吧。刚刚你说,魏霞坤为了还赌债还帮人运过毒是吧?” “是啊,运了三次吧,第三次就被抓了。” “那她自己吸不?” “不吧?我不确定,不过她应该是没碰这玩意儿。” 齐宏宇轻轻点头,决定晚些时候尸检时取点血和头发送检。 过了会儿,齐宏宇又问:“昨晚她和谁赌博,知道么?” “不晓得,她没说。” “那她经常和谁赌博?” “也不晓得。”李向斌再次摇头:“我这几年没怎么和她联系,每次联系都是娃儿的事……噢,还有就是找我借钱。我就知道她没改,我是真的懒得管她了。” 齐宏宇有些失望,李向斌了解的情况并不多,想要继续调查下去,必须得问问魏霞坤的父母才行。 啧,最烦和不讲理的家属打交道了,脑壳疼。 抱着最后一点侥幸心,又接连问乐李向斌几个问题,但他要么答不上来,要么了解不深,就连魏霞坤最近住哪儿都不晓得,齐宏宇只能无奈放弃,然后侧目看向刚刚还打生打死,这会儿却已重新搂在一起坐沙发上的中年夫妇。 想了想,齐宏宇抬手一招。 两人注意到他手势,同时起身,齐宏宇却又道:“一个个来。” 夫妻俩愣了下,然后男人拍拍妻子手背,让她先坐着,自己走了过来,站在齐宏宇身边。 低头看见边上躺着的尸体,他眼眶又红了起来,身子微微颤抖。 “很明显,”齐宏宇开门见山:“你女儿中毒了,除非她服毒自杀,不然大概率是被人……” “不可能!她好端端的怎么可能自杀?”男人一下激动起来:“你莫要乱讲!” 齐宏宇瞪他一眼:“想不想揪出凶手还你女儿一个交代?” “废话!老子……” “那就配合!控制好你的情绪!我问一句你答一句,懂?” 男人呼吸急促起来,但还是控制好了情绪,用力点点头:“你问!” “怎么称呼?” “我……” 话没说完,齐宏宇嫌麻烦直接说:“算了我直接叫你‘先生’吧。” 他仿佛被噎了一下,随后声音硬了很多,冷冰冰的道:“我叫魏……” “我不叫喂,我叫楚雨荨……”齐宏宇脑子里莫名响起这句台词,然后再次打断:“魏先生,你对你女儿了解多少?” “……”魏先生又被噎了一下,脖子梗半天,最终还是无奈放弃,说道:“那是我女儿,从小养到大的,我啥子都晓得,比她更懂她。” “那她赌博一共输了多少钱?” 魏先生抿嘴。 “她什么时候染上赌瘾的?” 魏先生再次抿唇。 “她经常和什么人混在一起?” “……” “她平时玩些什么?麻将?打牌?还是别的?” “……” “她昨晚在哪儿?赢了多少钱?” “……” 齐宏宇都有些无奈了:“你是不是对了解这两个字存在误解?” 魏先生脸都憋成了酱紫色。 齐宏宇更加失望,魏霞坤的父亲也不清楚这些最重要的基本信息,想要继续调查的话还得多费不少功夫。 只能从侧面突破了,端几个小窝点或者违规经营的棋牌室,抓几个赌徒,问问有没有认识魏霞坤的,再顺藤摸瓜一步步排查下去。 但这样一来容易打草惊蛇。 齐宏宇又让魏霞坤的母亲来了一趟,结果一般无二。 他们根本不了解魏霞坤。 其他亲戚更是这般。 没办法,齐宏宇只好又把注意力落在魏霞坤尸体身上。 先前的谜题,齐宏宇其实大概已经有猜测了,判断魏霞坤基本是服毒自杀的。 记得前年和授业恩师交流的时候,凃仲鑫还告诉他一个案例,有人利用特殊的胃胀无法消化的淀粉制作成了胶囊,包裹着剧毒物质让受害人服用,达到延迟毒发的目的。 想来这桩案子大概也是用的类似手段,道理与延时纵火什么的如出一辙,只是换了个形式。 即使有些出入,但估计也不大,反正肯定是借助某些工具达成延时目的。 作案手法不难推测,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是作案动机。魏霞坤难道最近得罪了什么人吗? 放高利贷的?可能性不大,对那帮人而言,杀人除了泄愤与震慑外毫无意义,而要达到震慑目的,伤害的方式会更妥当些,还能收回些钱来。 那是以为她出老千的那帮家伙?也不太对劲儿,就算魏霞坤昨晚真的出老千,把赌资拿回来就抹平损失了,剁掉她指头后应该也泄了愤才是,否则她不可能拿回自己的指头,还弄到了冰袋,有将断指接续回去的机会。 得从其他角度展开排查才行,还是从人际关系着手吧。 直接抓赌徒是个法子,但容易打草惊蛇,作为备选方案。先看看能不能找到她的狐朋狗友,以此作为继续往下调查的方向。 还有冰袋,也不知道上边的指纹都提取下来没有。 啧,本以为只是个小案子,没想到出了人命,恐怕又得忙几天时间了。二大队手头有任务,袁队可能会安排其他大队负责本案,但自己作为第一个经手本案的法医,估计还得继续跟进,协助其他大队。 倒也没什么问题,以前也合作过多次,但别队领导莫得石羡玉和仇教导好说话,气氛方面没有二大队那么舒服。 先将尸体拉回去吧。 想到这儿,齐宏宇便侧目看向已经没什么事的仇教导和石羡玉二人。 仇教导大概猜得到他的意思,说:“再等几分钟吧。我们的兄弟马上到,等他们展开排查,你和石队就先回去。” “也行。”齐宏宇颔首,接着反应过来:“这桩案子我们二大队接了?” 他早就把自己当成了二大队的人,我们两个字说的很自然。 “接了。”仇教导说:“齐平路的案子毫无进展,继续投入大量警力意义不大,留两个兄弟跟进就是了,其余人先解放出来,免得耽误其他工作。” 齐宏宇了然,碰到悬案难案,暂时搁置仅留几人继续跟进,是比较常规的做法。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留下的几人也会由专职转为兼职,甚至案子渐渐无人问津,仅时不时翻出来再看看能不能攻破。 只是这样一来,袁队等领导肯定得被臭骂一顿,考核也会受影响——命案必破仍是目前大方针,这段时间他们压力绝对小不了。 希望魏霞坤的案子别再有这么多波澜了吧,最近侦办的命案都极其复杂,脑子都要抽筋了。 正胡思乱想着,齐宏宇忽然听见敲门声,抬头一看,就见赵博等人站在门口。 大队的兄弟伙到了。 “小齐,”仇教导当即说道:“尸体交给你了。” “放心吧。”齐宏宇点头,接过赵博递过来的尸袋,朝着魏霞坤的尸体走过去。 走到一半,他忽的顿住,又侧目看向那个独自坐在沙发上愣神的李成智。 这娃儿了解自己母亲吗? 他有没有可能知道些什么? 正文 第147章 江阳刑侦支队,法医解剖实验室。 看着解剖台上蜷曲着双腿的尸体,以及托盘里的几枚胶囊和一个破损的小塑料袋,齐宏宇陷入沉思。 此时,石羡玉推门而入,齐宏宇立即回头,看了他一眼。 石羡玉望向尸体,同时说:“仇教导刚打来电话,小赵问过李成智了,初步判断,他对自己母亲确实关心,且关心的同时还带有些痛恨……不过因为接触的不多,虽然主观感情非常强烈,但无济于事,他对魏霞坤了解也不多。 不过我个人觉得,他可能只是没打开心结,不想多说,可以再尝试尝试。” 说完后,他对着解剖台扬了扬下巴:“尸体怎么这姿势?啧,还有这么多血……你在检查下面?她被人侵犯了么?” 不等齐宏宇回答,他又自顾自的说道:“也难怪,这魏霞坤年纪也不是很大,样貌虽一般,但身材还不错,那帮家伙连剁手的事儿都做得出,顺便把她侵犯了也……” “不是。”齐宏宇摇头打断他,指了指托盘上的东西,道:“我从她体内搜出了这些胶囊,所以怀疑她依旧在非法走私运毒。” 石羡玉眼缝睁开了不少:“用这种方式?” “而且她正好来月事,血腥味能很好的遮掩藏毒胶囊的气味,很可能瞒过离得远的警犬。”齐宏宇补充说道:“算是个蛮聪明的做法,只要运气不是特别坏,确实有可能瞒过去。” “那也只是短时的。”石羡玉撇撇嘴说:“她一个曾犯过罪,又没有正当职业的家伙,频繁长距离四处流窜,用不了几次就会被注意上,到时候针对性的一查,什么都瞒不过去。” “确实,所以我猜测她最近才重操旧业,又或者做的并不频繁。”齐宏宇认同石羡玉的说法,接着又抬手指向托盘中那个带血的破裂塑料袋,继续说:“但这些胶囊不是关键,关键是这个看着像塑料袋的东西。” “噢?” “它具有一定的水溶性,这也是它破裂的根本原因——被分泌物及血液中的液体给溶解了一部分。”齐宏宇说道:“同时,里头还残留着相当量的白色物质,已被体液及血液浸透呈板块状。 我没敢细看,只取了检材送去毒理学实验室,因为我怀疑这就是导致魏霞坤中毒死亡的氰化物。” 石羡玉满脸错愕,双眼发直。 无机氰化物经口、经呼吸道乃至经皮肤接触中毒,他都能理解,也看到过相关案例,算不上奇怪,因为这种剧毒物的分子量太小了,很迅速通过皮肤及呼吸道、消化道粘膜,迅速导致中毒死亡。 但经内个地方引发中毒…… 原理上是通的,但还是不免让人懵上许久。 “很明显,这是一桩蓄谋杀人案件。”齐宏宇没留给石羡玉太多消化的时间,很快又继续说道“还没送检?” “刚刚才送过去的,所以结果估计还要一小会儿才出来。”齐宏宇说道。 石羡玉啧一声:“她如果为了赌资还卖过银的话,那就是黄赌毒全沾。” 齐宏宇斜他一眼:“不要以这么大的恶意揣测受害人。” “切。”石羡玉嗤笑一声:“她一个犯过独的家伙,要什么尊重?你说她改过自新了?嘿,改过自新就能重新开始,那被她毁掉的那些家庭怎么办?” 石羡玉说道,接着摇摇头:“算了,我不和你争论这个问题,反正面对独品我无法保持理智客观。” 齐宏宇想起来了,石羡玉他哥就是名缉毒警,前不久才因公牺牲。 于是齐宏宇也不再说话,只默默点头。 好在石羡玉也很快调整好情绪。不仅如此,似乎是觉得气氛有些凝重了,他还打诨道:“不管怎么说” 齐宏宇刚想点头表示认同,忽然一挑眉:“黄呢?” “我与黄色亲密无间。” “……”齐宏宇翻白眼:“别抖这种机灵,更别被一些别有用心的媒体和个人带歪了节奏,相信什么黄色产业能降低墙尖罪发案率。 。” 石羡玉表情逐渐凝重且严肃,原本微扬的嘴角缓缓收敛。 齐宏宇的三观一下子表现的好正,他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噢,石羡玉也忽然想起一不留神互相扎了根刺啊。 想到这,石羡玉立刻岔开话题,看向解剖台上的尸体,问:“还有别的什么发现吗?” “暂时没有,还没来得及解剖。”齐宏宇说道:“在等老连。经过整顿,现在这方面卡的比较死,解剖尸检必须有两名法医在场,做出的鉴定结论才被承认,以前都是让别人签个名就成了。” “所以……这次整顿,除了那些真的有毛病的家伙,最难受的人就是你了吧?”石羡玉脑袋一歪:“很多规矩不得不守了?” “也不能这样说,有的规矩虽然我不喜欢,但我能理解。不过个别规矩确实操蛋,毫无意义烦的一批。” “比如?” 齐宏宇懒得说。 逼逼叨两句,连安国终于也赶了过来。 他一看解剖台就愣了下:“怎么?墙尖杀人案?” “不是。”齐宏宇摇头,给并不了解案情的连安国解释了片刻。 随后连安国表情也严肃起来——氰化物可是剧毒物质,而作案人竟能弄到这么大一坨…… 就水溶袋中的量,再毒死十多人都绰绰有余。而如果作案人手中还有更多的氰化物,且有继续作案的心思的话,那后果不堪设想。 当然,说这些为时尚早,毕竟袋子里的究竟是不是氰化物,胶囊中藏的又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没有确切的结论,都是通过经验猜测得出的,做不得数。 “动手吧。”齐宏宇说着,拿起了解剖刀,说:“老规矩,我主刀,你辅助?” “要得。” …… 对于两个经验丰富技术精湛的法医而言,解剖一具尸体再简单不过,但系统的解剖下来,仍旧耗费了将近两个小时的功夫。 摘去手套后,齐宏宇抬手接过石羡玉手中的小本子,说:“结论都在这里了?” “对。”石羡玉点头。 他写字速度极快,但也非常凌乱,好在齐宏宇能看懂。 大致扫一眼,和自己的印象相互佐证判断,确定没有疏漏,齐宏宇才嗯一声,然后长叹口气。 解剖尸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死者没有严重外伤,也就手腕及背部有些淤青,猜测是在被剁手指时,让那帮人强行按住所留。 胃及十二指肠空虚,只有少量白色液体,推测她昨晚饭后至遇害时都没吃东西,只早上喝了瓶牛奶,此外并未找到其他可疑物质,所以能排除她是口服剧毒物遇害的可能。 这些报告,坐实了魏霞坤用自己身体运独的罪行,也确定了凶手的作案方式——作案人确实用了手段延时,只是这手段有些特殊,所有人事先都完全没往这个方向想过。 合上笔记本,齐宏宇说道:“给仇教导打电话汇报吧。” 连安国有些好奇的问:“既然是因这种方式死的,那还有必要查那帮赌鬼吗?” “查。”齐宏宇不假思索:“这两个圈子有部分重合的可能。何况,当务之急是将魏霞坤的交际圈给尽可能完整的描绘出来,包括她的一帮狐朋狗友,包括赌友,乃至包括给她放贷的人。” “这事儿交给我吧。”石羡玉说道。 “要得。”齐宏宇脱下白大褂,也说:“那我给仇教导汇报。必要时,我可能会再去一趟现场,你要在支队里找不到我就直接打电话。” “找啥子找,怪费事的。”石羡玉说:“直接给你打电话让你来找我不就是了?” 齐宏宇无言两秒,面无表情的点头:“也可以,随你喜欢。” 老连见状抿嘴微微一笑,接着感受到齐宏宇投过来的目光,立刻收敛起笑容,板着脸说:“既然你们都这么忙,那我也力所能及的干点事儿吧,尸检报告交给我了,我打印好给你看看。” “多谢。”齐宏宇立刻说:“回头石队请你吃饭。” 石羡玉:??? …… 李成斌家中。 听闻魏霞坤的死因,她的一众家属都难以接受,再次叽叽喳喳的嚷嚷了起来,不大的屋子里一时间又乱糟糟的。 有难以置信,有痛骂凶手残忍,有可怜她年纪轻轻就丢了命,否则也不会因此丢了性命。 唯有李成斌父子俩坐在那儿,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就显得有些异样。 赵博走过去,递上根烟,李成斌接过道谢,点上,抽两口后问:“警官你不抽吗?” “我戒了。”赵博摇摇头,脑里不自觉的放出当初在厕所向齐宏宇说出戒了两个字的画面,不由又是一窘。 岔开话题,他问:“对你前妻,你到底是怎么看的?” “不怎么看。”李向斌吐口烟雾,说:“早就对她失望透顶了。借给她十万块钱,也没指望过她能还,纯粹是看在曾经夫妻一场的份上。 果然,她又拿那钱去赌了,输个精光,我对她更失望,完全死心了,之后再管我借钱我也不管了,然后慢慢的也就少了联系,只偶尔过来看看儿子,然后顺个几百块钱走。” 赵博扶额,听他这么一说,魏霞坤这人还真的是…… 李向斌又闷闷的连抽几口烟,才接着说:“就这么死了,本来我还觉得蛮可惜的那说难听些,死不足惜了。” 赵博皱眉,侧目看向李成智。 儿子还在这儿,就这么说恐怕不太好。 但没想到李成智也道:“哼!活该!我还以为她真心要悔过,没想到她竟然……我们两百年前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直到今天,她赌博就算了,还助纣为虐?我没有这样的妈妈,这是耻辱!” 小朋友三观倒是非常正。 但这话被魏先生听到了,他又气的吹胡子瞪眼,猛地站起身:“你这没屁眼的胎神!怎么说话的!那是你妈!不管怎么样那都是生你养你的妈!再乱说话劳资一耳屎铲死你!” “我让她生我了吗!”小朋友也激动起来,从沙发上跳下:“我就没有这样的妈!我也没有你这样的外公!她变成这个鬼样子,你们俩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你……!妈卖麻批!劳资……” “够了!”赵博猛然大喝,冷眼瞪着不配有名的魏先生:“闹闹闹!到现在还TM在这边闹!要么保持安静配合调查,要么跟我回刑侦支队!咱们聊聊妨碍公务的事儿!” 魏先生快被气炸了,胸膛急剧起伏,死死的盯着李成智,已然到了爆发的边缘。 “死老头!看什么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破事!”李成智似乎也忍无可忍了,忽的又骂一句,然后对着赵博说:“警察叔叔,我要举报!就是因为这老东西!” 正文 第148章 作孽 “你!”听了这话,魏老头双目瞪得滚圆:“龟儿你乱讲些锤子!老子咋个了?!” 李成智同样回瞪他:“要不是你让妈妈找熊老鬼借钱,她怎么会欠下怎么还都还不掉的高利贷!本来就够绝望了,你个老东西,还让她给熊老鬼帮忙抵债,你难道不知道熊老鬼干什么的吗?!” “你!”魏老头目眦欲裂,猛地上前一步,抬脚就要踢向李成智。 赵博见状也立刻迈腿,右腿后发先至,狠狠的踢在魏老头膝盖上,他立马惨叫一声,身子失去了平衡,趔趄着倒在地上,边倒边嚷嚷:“打人啦,警察打……” 话才说一半,他表情忽的僵住,用力咽了口唾沫。 就见仇教导再一次抽出枪,顶在他的脑壳上。 冷冷的看了他几秒,仇教导才开口说:“来,再嚷嚷两声我听听。” 他再次咽唾沫。 仇教导目光锐利,逼问:“我刚刚有没有和你说过,再瞎嚷嚷,再妨碍我们执法,就把你带回我们刑侦支队去?你倒好,当着我们的面要打人?可以啊小子,狂得很,来,再给我狂一个。” 此时,周围的家属们才反应过来,瞬间乱成了一锅粥。其中以魏霞坤的母亲反应最为剧烈,她看着自己丈夫,满脸错愕,隐隐还有些愤怒。 她着实没料到,自己女儿运毒,竟还和自己丈夫有关联。 “闭嘴!”仇教导不耐烦的高喝一声。 与此同时,李向斌也立马上前站在儿子边上,低头看着曾经的岳丈,表情也沉了下来,说:“老东西,看在你是娃儿外公的份上,刚刚那一巴掌我不和你计较,但你别太过分!妈卖麻批,给脸不要脸! 娃儿说得对,魏霞坤不配当妈,你也不配当爸,要再敢对娃儿动手动脚,老子TM踢爆你卵蛋!” 老东西似乎意识到自己惹了众怒,怂巴巴的不敢说话。 这时,赵博才缓缓走上前来,蹲下身。仔细看,能看见他右腿隐约有点儿颤抖,走路有些瘸。 刚那一下踢太急,自己小腿骨踢上老东西的膝盖了。他身手虽然不弱,但和石羡玉还没法比,这一脚给他疼的够呛。 尽量不表现出异样,赵博严肃的问:“怎么回事?好好说清楚。” “我……”老东西张张嘴,欲言又止,接着眼神有些躲闪:“你们别信那哈儿说的,他懂什么?霞坤是我女儿,我怎么可能……” “别扯东扯西!正面回答!”赵博喝道:“别逼我以怀疑你涉嫌唆使、胁迫他人运输毒品为由把你带回去调查!” 老东西慌了:“没有!绝对没有的事!我……” “好了。”赵博一把将他拉了起来,道:“我问你答。” 他连连点头。 “姓名!” “魏……魏华。” “年龄!” “61岁。” “住址!” “华阳街道平安路康桥小区12栋2单元1003户。” “和死者魏霞坤是什么关系?” “父女。” 赵博轻轻点头,他完全是用讯问的口吻在问话,并且还继续以这种语气接着问:“熊老鬼是什么人?” “他是我同乡,年轻时关系挺好,叫熊杰。” 赵博继续问:“你让魏霞坤找熊杰借钱了?” 魏华这死老头儿眼神开始躲闪起来。 “说!” “让……让了!”魏华被吓的一个激灵,赶紧回答:“他他他……他有钱啊,霞坤欠了一屁股债,二十多万,除非把房子卖了,不然我哪里拿的出这么多钱来?只能让他找熊老鬼了。” “你知不知道熊老鬼是做高利贷的?” “我……不知道。”他别过头去。 “你麻鬼!”李成智忽然插话:“他知道!他还帮熊老鬼催过债!” “你……”魏华怒火燃烧,但仇教导忽然抬手弹了弹枪,他立马被泼了盆冷水,怒火瞬间熄灭,怂巴巴的说:“我就帮过两次……” 李成智又骂:“他手里有钱!但他要给舅舅娶老婆,房子也要留给舅舅,不肯给我妈!” 赵博皱眉看向魏华。 魏华怂巴巴的缩了缩脖子。 但没想到的是,李成智又开口了,而且还颇为理性的道: “这件事我可以理解,我妈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赌鬼,给她钱肯定是打水漂的,舅舅是个老实巴交的好人,钱和房子留给他娶老婆也对。就算不给舅舅,也绝对不能给我妈。但你这老东西不该让她去借高利贷!” “……”赵博缓缓回头看了眼李成智。 这小朋友三观忒正。 李向斌究竟给了他什么样的教育,能让他有这样的三观? 这时魏华也急了:“我想的吗?我能怎么办?你个胎神懂什么?你知道赌桌上的鬼有多吓人?不还他们钱,手脚都得被剁咯!甚至可能命都要丢掉!” 李向斌这次也没忍住:“所以哪怕女儿有生命危险,你儿子娶老婆的钱也不能动,房子也不能卖?”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魏华指着他鼻子骂道:“她向你要钱你给了?你没给!你还说再赌博就和她离婚!” 李向斌:??? 这曾经的老丈人是神马强盗逻辑? 他家底早就已经被魏霞坤给掏空了,辛辛苦苦攒的婚房都卖了,还贴进去四十多万。 十年前的四十万,也不是笔小数目。 他堂堂烟草公司职员,为了魏霞坤的赌债,自己也欠了不少,至今都没能恢复应有的生活水平,可以说已是仁至义尽,根本掏不出二十万了,与她离婚也是被逼的没办法,日子已经完全没法过下去了。 被气笑了的李向斌懒得辩解。 魏华又说:“再说了,这种赌鬼给她再多钱有什么用?还不是会败光,然后又欠一屁股债,到时候又被人逼死……给她钱只不过是把这结果推迟一段时间,代价是钱没了房子也没了。” 他这话说的还有点道理。 赌鬼不值得同情,更不值得资助,尤其是屡教不改的。 这时李成智又说了:“所以我说你们不给她钱是对的。但你怎么可以让她去借高利贷?这是把她往火坑里推!” “那燃眉之急总要解的嘛!而且欠的钱多了,她就该想办法搞钱而不是继续去赌,我这是救她,让她别赌了!” 魏华陷入了自己的古怪逻辑当中,并且还觉得自己没有半点错。 不,他刚刚心虚,就说明其实是知道自己这做的不地道,但现在上了头,本质上不是在解释而是在吵架。 吵架撕逼嘛,目的从来不是辨对错,而是怼死对方。 “够了!”于是赵博及时打断,又高喝了一声,随后道:“高利贷的事儿回头再慢慢掰扯,运毒的事怎么说?” “我知道!”李成智激动的讲:“我妈还不上钱,熊老鬼说再不还就挖掉她一只眼睛,她怕死了,因为熊老鬼真的挖过别人眼睛,她就又找这老东西求助,这老东西让她帮熊老鬼运小药丸抵债。” 赵博双眼骤然锐利,侧目盯着魏华。 魏华有些慌神:“妈卖麻批,你莫乱讲!我啷个会……” “魏华!” “干啥子!”魏华猛地转身,看着胸膛急剧起伏的妻子,眸子不住颤抖,已到了崩溃边缘。 他妻子目眶中溢出泪:“你真的让霞坤……” “胎神!你TM莫给老子添乱了!”魏华用力的挥舞着右臂,脖颈上青筋暴起,怒吼:“要不是你教霞坤打麻将,教她赌博,啷个会有后边这些事情!” “真的是你……”她太了解自己丈夫了,见他反怼起自己来,哪里还不晓得外孙说的没有错。 她捂着嘴:“魏华!就是你害死了霞坤,你……” “妈卖麻批!老子锤死……啊!疼疼疼!撒手!” 魏华刚抬起手往自己妻子处走了两步,就被赵博反剪右手摁在了地上,紧接着,赵博摸出手铐,直接给他铐上,并喝道:“够了!老实点,乖乖配合接受调查!” 他还在那边声嘶力竭的嚷嚷,但赵博根本不理他,直接将他提了起来,随后看向仇教导。 仇教导努努嘴,说:“带车上去讯问。” “是!” …… 齐宏宇赶到现场时,就瞧见赵博黑着脸和另一名兄弟一块,押着魏华走出房门。 屋子里,是九脸懵逼的家属,以及一名坐在角落哭啼啼的老妇女,还有就是李向斌父子及众民警。 其中,一名目测三十岁左右,眉宇和魏霞坤有些相似的男人低着头,两手插在腿间,时不时的扭扭身子,有点坐立不安的味道。 看得出来,他懵逼之余,还有些心虚,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又因为焦虑不时更换坐姿。 房间里懵逼的人多了一个——齐宏宇。 “怎么回事?”齐宏宇走到仇教导身边,问道:“刚带出去的,没记错的话是魏霞坤她父亲吧?怎么把他给抓了?” 虽然仇教导说过他们再不配合就怎样怎样,但那显然是吓唬他们的,真因为这点事就把他们拉回支队,袁队首先就得过来吧仇教导劈头盖脸骂一顿。 仇教简要的把事情给齐宏宇说了。 齐宏宇更加懵逼,侧目看了下门外,已经看不见魏华的身影。 他着实没想到做父亲的能做到这份上。 此时仇教导看看时间,皱眉道:“不刚刚才打了电话么?怎么还特地跑过来一趟?” “我在那边没啥事了,剩下的工作交给了老连。”齐宏宇说道,然后转移话题: “所以你记得之前跟你汇报过的事吧?魏霞坤下面找出了氰化钾,除此之外还有藏毒胶囊。哦对了,得补充一点,抽的那根烟一切正常,没问题。” 仇教导点点头,并问:“所以这桩案子你怎么看?” 齐宏宇不假思索:“当务之急当然是先把熊老鬼找到再说。嗯,我们也看了过往案卷,魏霞坤被抓的那次,熊杰确实也落网了,不过两年前同样已经出狱。我想,既然魏霞坤帮他运过毒,这一次恐怕也……” “熊老鬼死了。”李成智忽然说:“就在前几天,嗑药后走到大街上,要对人动手动脚,被人老公打了几拳活活打死了。” “……”齐宏宇无言以对。 山城人民果然彪悍的很…… 随后他走到李成智身边,问道:“你啷个晓得这事儿?” “我妈早上和我说的。”李成智别过头去,道:“所有事情都是她早上说的,我不想听,她一直在那里讲。” 齐宏宇若有所思。 早晨李成智和魏霞坤待的时间并不长,没可能跟他讲这么多东西。所以李成智撒谎了,许多事,或许李成智早就清楚。 果然,先前的判断没错,对于自己的母亲,李成智比谁都了解,也不知道是通过什么渠道,什么途径。 这娃儿心结恐怕依旧没打开,齐宏宇也不打算逼问,便轻轻点头,说了句原来如此,并问道:“你还知道什么吗?” 在齐宏宇想来,既然李成智已经开了口,那只要不逼问他究竟是怎么晓得这些事的,就不会让他产生抵触心理。 果不其然,李成智别过头,嘟囔着说:“她跟我讲了最近都和什么人在赌博,欠了多少钱。” “你还记得这些信息吗?” “记得。”李成智说:“我可以写给你。” 齐宏宇立刻递过去笔记本。 花了些许时间,李成智写下二十多个名字,许多名字后边还有住址,部分名字后边则跟了欠款数。 拿回本质,齐宏宇瞥一眼,顿觉这娃儿是个人才,竟然能将这些信息调查的这么详尽。 也不知道他想干啥子…… 暂时压下疑惑,齐宏宇又问道:“今天早晨,你和魏霞坤都聊了什么?” 李成智此时哼了一声:“你是想知道她为什么不接指头了吧?” 看出他有点排斥,齐宏宇眼珠子一转,决定这个问题暂缓——反正指头接与不接和案子应当没有直接关系,而且基本能猜到她大概是被李成智刺激了,冲动下决定再也不赌,所以做了个上头的决定。 于是齐宏宇果断摇头,说:“不,我想知道的是,谁切了魏霞坤的指头,又是为了什么。” 正文 请假两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149章 计划 “这样。”李成智貌似成熟的点点头,随后皱着眉仔细回忆起来。 很显然,他这回才是真正的在回忆,先前只是假借今早和魏霞坤待了一阵的机会把他早就晓得的事情说出口。 过了半晌,他终于摇摇头:“抱歉,我想不起来了,可能她没说。” “没说?”仇教导有些纳闷:“她跟你讲了那么多事情,偏偏刚发生的事情没说?” 李成智抬头看了仇教导一眼,接着又沉默着低下头去。 齐宏宇若有所思,魏霞坤恐怕什么都没和李成智说,而被剁手的事儿发生的太近,李成智也“查”不到。 这已经很了不起了,小小年纪,也没经过系统的学习,竟就能查到关于魏霞坤的这么多事,真是个当警察的好苗子。 可惜,他母亲魏霞坤曾数次入狱,按现有政策他不可能通过考察,这辈子注定无缘当警察了,除非将来政策有变,但这种可能性极小。 见仇教导皱眉又要说什么,齐宏宇担心他刺激到李成智,立刻插口岔开话题问:“那魏霞坤说过她是什么时候受的伤吗?” “今早九点左右。”李成智这回立刻说:“她说自己一晚上赢了三万多块钱,心满意足了,想回去睡个觉,吃顿好的,再还一部分欠款。 但桌子上那帮人不让她走。她其实也在犹豫,因为手气确实太好了,虽然困得要死,但还是有些舍不得的。 但那帮人没给她犹豫的机会,立刻就有人问她是不是出老千了,是不是心虚了要逃,接着二话不说就把她指头给……先是用剪刀,结果没剪下来,还把刀把给崩了,就又用水果刀硬砍,还把她赢的钱都给抢走了。” 齐宏宇了然的点点头,这和他先前检查断指时推测的一般无二,手上的伤势也进一步验证了这点。 不过断指目前不知道还在不在医院,拿回来没有,得好好问清楚。 脑子里这么寻思着,他嘴上又问:“知道是在哪里吗?” “不晓得,但应该是某个人的家里。”李成智说道,随后又念出几个人的名字,接着解释说:“她最近和这几个人玩的比较多,可能就是他们里其中一个人的家。” 齐宏宇看看笔记本,这几个人都在本子上记着,于是又拿笔在这些名字上边画个圈,作为标记,打算回头重点调查。 又接连问了几个问题,李成智都无法再提供有价值的线索——最重要的线索已经在齐宏宇的小本子上了。 当然,齐宏宇想问的事情还有很多,诸如他怎么看他母亲的,但只试探了几句,李成智就陷入沉默,明显不像回答这些问题,于是齐宏宇也没强求。 李成智明显有心结,需要先将心结解开,才能获取到更多有价值的线索,侦破魏霞坤遇害一案。当然,这并非必要条件,只是线索越多,侦查难度就越小罢了。 所以齐宏宇并不着急,打算回头拜托蔡臻或者凃欣欣试试,蔡臻是这方面的行家,而凃欣欣有着比较强的亲和力。 哎对了,苏冉是不是也在队里来着?这段时间都没怎么见过她,也不知道在忙什么,神神秘秘的。 重新集中注意力,齐宏宇又看向赵博,得知他在自己解剖尸检的时候已经分批将在场的亲属都问询了一遍,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收获之后,齐宏宇就看向仇教导,说:“收队吧。” “成。”仇教导颔首,接着又使了个眼色,目光迅速扫过挤在不大的房间里的魏霞坤的家属们,轻声问道:“那他们?” “留下联系方式以后让他们回去。”齐宏宇说道,他对这帮家属并不是很在意。 但话刚说完,他忽然想起个人,又改口说:“等等。把魏华的老婆儿子请回支队,继续问问话,这工作就交给小赵吧。剩下的人,让他们回去。” “妥。” …… 回到支队,齐宏宇跟着众刑警们忙活了一圈,才想起自己貌似还没有吃午饭,便往自己办公室走去,打算泡个泡面先填填肚子。 结果一开门,却瞧见石羡玉正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手里捏着个纸条,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走进一瞧,才发现竟是当初在自己警察证里夹的,上边写有闪存卡密码的纸条。 “这东西不是委托分局物证鉴定所做书证调查了吗?”齐宏宇问道:“怎么会在你手里?” 石羡玉直接将纸条交给齐宏宇,齐宏宇立马接过,但瞧了半天也没瞧出什么来。 “你有什么发现?”齐宏宇只好问道。 “字迹,”石羡玉说道:“你不觉得这字迹有点眼熟吗?” “当然眼熟啊,这是你的字迹嘛。对方在刻意的模仿你的字迹。”齐宏宇说道,并看到桌上放着的证物袋,便伸手将证物袋拿起,把纸条放了回去。 他也知道石羡玉绝对不是这个意思,于是又问道:“所以呢?” “刨除掉刻意模仿我书写习惯的那些部分,你不觉得这字迹还是有点眼熟吗?” 齐宏宇不想再听他卖关子了,便皱眉道:“直接说结论。” “物鉴所说这上边的笔迹和小豪的一致。” “哪个小豪?” “技术队那个。” 齐宏宇:!!! 他双眼瞪得滚圆,难以置信的说道:“怎么可能!小豪他有什么动机这么做?想要往我电脑里植入木马,或者窃取我们系统内的东西,他有的是办法,何必多此一举,反倒惹人怀疑?” “我也觉得纳闷。”石羡玉面无表情的说:“我专门找他们问过,会不会是他们搞错了,但得到了否定回答,这字迹就是小豪的。 当然,不排除有人下过苦功特地学习了小豪的书写习惯,达到能瞒过书证鉴定技术的可能,可我同样想不通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小豪只是个技术警,没必要花这么多心血陷害他。” 齐宏宇沉默半晌,随后才问道:“小豪知道这事儿吗?” “不晓得。”石羡玉摇头说:“我也让帮忙做书证鉴定的兄弟保密了,目前除了他外,只有你我和袁队三个人知晓,仇教导这边,你来决定要不要和他说吧。” 又是一阵沉默,齐宏宇说:“讲。在看人用人方面,仇教导自有他的过人之处,或许交给他来判断是最好的。” “成,那等会见了面我和他说就是了。”石羡玉说道,随后将这个证物袋收起来,并继续说:“另外,你警官证究竟被谁摸过,截至目前依旧没有任何发现,对方恐怕是个非常厉害的扒手。” 齐宏宇没表态,十多天过去了,他早就猜到是这个结果。 又片刻,石羡玉接着问:“先不说这些了,魏霞坤的案子是什么情况?怎么把她爸给带回来了?” “怀疑她运毒的事儿和她爸有关。”齐宏宇回过神来说道,看着石羡玉懵逼的表情,又较为细致的将自己知晓的事儿都和他说了。 同时他烧开水泡泡面。 “给我也整一个呗。”石羡玉中途插嘴,意图白嫖:“中午我也忘了吃饭了,饿得慌。” 齐宏宇斜他一眼,默默的加了点水,又拿出一桶泡面,同时继续讲述。 “簌~”嘬下最后一口面,齐宏宇刚好讲完,石羡玉便一边嚼一边说道:“他们这一家子的情况还怪奇葩的……” “病态。”齐宏宇放下面碗,说:“他们一家子都有点病态,这样病态的家庭,很容易诞生出各种各样的悲剧,魏霞坤就是这种情况。只是我并不觉得她可怜,只觉得可恨。” 石羡玉立刻点了个+1。 但齐宏宇又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太极端了,改口说:“魏霞坤她弟弟暂时例外吧,他基本没怎么开口说话,对他不够了解,先不下定论。不过我觉得他表现也有些古怪,而且在这样病态的家庭里,也很难健康。” “李成智就还好吧?”石羡玉问道:“听你描述,这小娃儿很成熟三观很正啊。” “因为李向斌三观也挺正的。”齐宏宇说:“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我对这个男人挺有好感。另一方面,小小年纪这般成熟,天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他还只是个孩子啊,本该什么都不想,一心只有学习和玩耍。” 石羡玉沉默了。 摇摇头,他看着齐宏宇再次端起泡面碗,把汤都给喝干净了。 齐宏宇一擦嘴,说:“吃饱喝足,是时候进入下一阶段工作了。怎么样,跟我还是?” “当然跟……”石羡玉说道,但说一半他忽然警觉起来,问道:“你打算干啥子?” “先去接触接触被李成智圈起来的这些人。”齐宏宇道:“魏霞坤昨晚到今早很可能就和他们在一块。 而且,那个水溶性袋子虽然溶解性不算太强,并不会迅速溶解破裂,但在湿润环境下也坚持不了太长时间,老连那边初步测试后给出的结论是不超过四小时,里边的高纯度氰化钾渗透出来,不一会儿就能毙命。” 石羡玉立刻接话:“换句话说……凶手很可能就隐藏在这帮人之中?” “没错。”齐宏宇点头道:“以四小时算,她是十一点十七分毒发身亡的,那么水溶性袋子放入她体内的时间不会晚于七点十七,这个时候,她还在跟那帮人赌博。” “那还等什么?走吧!”石羡玉再次爆发出不像他的干劲,立刻站起身。 “你这么勤奋主动的样子真让人不适应。”齐宏宇果然吐槽道:“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被什么奇奇怪怪的玩意儿给夺舍了。” “我有点干劲还不好?”石羡玉翻白眼。 齐宏宇捏捏下巴:“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么大的变化意味着……嘿,小凃怀上了?” 石羡玉:??? “猜错了?” “不是……你这都能猜中?”石羡玉一脸懵逼。 “芜湖,你要当爸爸了,怪不得嗷,这种事最可能让男孩儿瞬间成熟起来……”齐宏宇说道,接着嘴角扬起,问:“娃儿叫啥名字想好没有?” “还没来得及考虑那么多。”石羡玉说道,并从口袋里摸出烟。 齐宏宇立刻将烟夺过:“戒烟吧你,还抽!话说什么时候的事儿?” 石羡玉也不恼怒,嘿嘿的傻笑了起来,说道:“就我手指骨折的那天发现的。” “婚礼也该提上日程了吧?”齐宏宇又说:“到时候显怀了不大好看,小凃应该还是挺暧昧的,那样的日子,打扮越漂亮越好。” “原定计划是九月份,暂时不打算变更。”石羡玉说:“不过证已经偷偷领好了。” “芜湖,不和组织报告偷偷结婚,你小子不老实。”齐宏宇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结果疼的自己龇牙咧嘴。 这玩意儿骨头真TM硬。 “行了,不说这个。”石羡玉干咳两声,说道:“咱们先出发吧?把手里的活儿干完再说。” “不,我不带你。”齐宏宇摇头:“他们竟然敢剁了魏霞坤的指头,其中还有人敢设计毒杀魏霞坤,显然是帮穷凶极恶之徒,具有一定的危险,你受了伤……” “我受伤也能打你十个。” 齐宏宇被噎的难受,说不出话。 “安啦,不管怎么说,我总要比你更安全。”石羡玉拍拍他的肩膀,说:“走,先去领把枪……话说你会用吧?” “练过。”齐宏宇点头,想了想,又一本正经的补充说:“五米内固定胸靶问题不大。” 石羡玉眼角一抽:“言外之意……五米外或者移动靶就听天由命了?” “差不多。你呢?” 沉默片刻之后,石羡玉忽然发现自己手枪成绩也就一般般,虽然比齐宏宇好点儿,但好不到哪去,毕竟手枪难度其实不小,而他练习的时间也不长。 “算了,威慑为主吧。”他转移话题:“走走走,别耽搁时间了,领完枪直接出发……要再叫两个兄弟伙不?还是就我们俩?” “再喊点人吧,不然心里有点不踏实。” “听你的。喊谁?” “小赵、老刘、小王……”齐宏宇一连报出三个人,接着眯起眼,又补了一个:“可以的话,把小豪也喊上。” 正文 第150章 连环套路 “小豪?”石羡玉微微皱眉,表情凝重,过了片刻才点头说:“行,我明白了。” 齐宏宇轻轻嗯了声。 于是石羡玉也不再耽搁,起身离开齐宏宇办公室,摇人去了。齐宏宇则收拾好桌上的泡面桶,将不小心洒落在桌上地上的汤汤水水都擦干净,便提着垃圾袋往外走,丢进外头的垃圾桶里,然后去领了枪,到停车坪等石羡玉。 山城这边,暂时还没全面执行垃圾分类。 等了大概七八分钟,便瞧见一票人从办公楼里走出,为首的正是石羡玉。意外的是,苏冉竟然也在。 他们没多寒暄,互相点点头,便分别上了两张车。 赵博、小豪和齐宏宇、石羡玉一车,赵博负责开,小豪坐在副驾驶。 车里的气氛有点儿古怪,一直都没人开口——赵博不想主动开口和石羡玉说话,石羡玉和齐宏宇则有意无意的盯着小豪,小豪在打盹。 渐渐,赵博觉得有些压抑,终于还是败下阵来,率先吭声:“宏宇哥,石队,很久没一块钓鱼了,有空约?” “行。”齐宏宇说道:“建新桥那边有家小龙虾,生意很火爆,据说巴适得很,有空我们去尝尝。” 赵博:??? 他感受到了明显的敷衍。 大概是心里想这事吧? 摇摇头,赵博不再胡思乱想,专心开车。 此时路上没多少车,他们很快就到了目的地——许传勇家。 根据李成智提供的线索,这许传勇近两年和魏霞坤接触较多,经常约她赌牌,家里有好几张棋牌桌,宛若小赌场。 更重要的是,这许传勇牙齿特别黄,牙龈严重萎缩,李成智怀疑他可能嗑药——所以说李成智真是个好苗子,做了相当多工作,许多事情都晓得,甚至不比很多民警差。 想到这,齐宏宇又感惋惜,多好的苗子,奈何注定无缘加入警队。 下车,七人齐聚,苏冉似乎有点小兴奋,右手始终压在枪套上。 瞧见齐宏宇目光移过来,苏冉立刻问:“师兄,我们等会儿该怎么做?” “不出意外的话,他这会儿应该还在睡觉。”齐宏宇抬手看看时间,说:“先礼后兵,敲门把人叫醒,他愿意配合的话咱们就先好好和他说,他要不配合或者想逃跑,那就直接铐起来。” “要得。”石羡玉立刻说:“刘哥王哥,小赵小豪,你们四个分散开,守着窗,防止他破窗而逃……小豪,你在干啥子?” “噢,定位。”小豪抬起头说:“基本确定了,魏霞坤昨晚七点后到今早九点四十一直在这附近。” “那就没错了,就是这龟儿子!”齐宏宇眼前一亮:“礼他妈的,直接踹门拿人!你们四个还是堵着窗,小心些,妹娃,你跟我们俩进去。” “好!”苏冉立刻点头,摩拳擦掌。 石羡玉对此也没意见,任由齐宏宇安排。 赵博等人很快就位,在对讲机里报告一声,于是石羡玉侧身,示意苏冉上前。 苏冉干咳两声,敲敲门,用刚刚学来的山城话问:“许老师,在不在?曹大锅喊我来找你,叫我格你两万块钱,你来取一哈?” “曹大锅”是另一名赌鬼曹浩川,欠了许传勇五万块钱。不得不说,李成智给的这份线索着实太细致了,省了他们不少功夫。 又喊了两回,里头终于传来了声音,听着果然像刚醒的模样,有些含糊,又隔着门,听不清他说啥子。 苏冉立刻后退举枪,齐宏宇和石羡玉也立刻将枪平举。 于是许传勇一开门就僵在了原地,看着三支黑压压的枪管,瞌睡瞬间清醒过来,冷汗一下就哗哗的往外冒。 “老……老……老师,啷个回事?”他身子颤抖,两股战战,结巴着问:“你们是不是搞错咯,这这这……有话好好说撒。” 齐宏宇面无表情的摸出证件,冷声说:“警察,办案,配合,懂?” 他双眼瞬间瞪大。 “举手蹲下!”齐宏宇又一声历喝,吓的他一个激灵蹲了下去,随后齐宏宇又抬枪按着许传勇的脑壳,示意苏冉将人铐上。 “警官,你们……你们搞啥子嘛,我……” “昨晚魏霞坤是不是和你们在一块赌博?” 许传勇沉默两秒,说:“不是我动的手,是那帮龟儿,瓜兮兮的,非要切人家指头,我……” “她死了。” 许传勇:??? “开开开……开啥子玩笑!”他险些从地上跳起来,吓的面无血色:“就三根指头,血都没出多少,啷个会死?” 质疑完后他又赶紧辩解:“这真的不关我的事啊,我还帮她把伤口包扎起来了,给她搞了一袋冰块把手冻着,让她快点去医院把指头接上……你们去找曹浩川和桂霖郜撒,是这俩龟儿切的她手指,还有王柏端和马必德。” 齐宏宇冷眼盯着他,任由他嚷嚷,等他终于收声,才再次开口问道:“讲够了没有?” 他咽唾沫。 “进去!” 许传勇老老实实的起身进了屋子。 齐宏宇等人紧随其后,并让赵博等人也跟着进来。 随后,齐宏宇迅速大量起这套房子。 许传勇住在一楼,别说,这面积还挺大,目测得有一百多平,客厅摆了五张桌子,其余房间也有些,不过没有任何营业执照,也没挂棋牌室的牌子,是个彻头彻尾的违法经营场所,经营的还是赌博生意。 “咳咳,”许传勇见齐宏宇四处看,他又干咳两声,解释说:“赚点奶粉钱,手续还在办,马上就下来了。” 并没有人搭理他。 齐宏宇又走到客厅一处牌桌边。 这桌子挺大,长大概三米出头,宽也有一米多,占了客厅不少面积,否则应当还能再摆下一桌麻将。 齐宏宇也不会玩牌,不晓得这是做啥子的,但他留意到了桌上的砍痕,以及尚未干的布皮。 这张桌子显然被仔细清洗过,但并不能成功去除血迹,砍痕周边,还是能看到紫红色的“斑块”。 表现的颇为主动的许传勇立刻说:“上午他们就是在这砍的指头,瞧血迹都还在——血是他们洗的,我没管,反正我没参与嘛,管啥子。” 顿了顿,他又补充说:“噢,一开始是用剪刀剪的,他们想把三根指头一块剪了,没成,又一根根剪,还是没成,反而把剪刀崩坏了,没办法,才又拿了水果刀……那剪子现在还在垃圾桶里呢。” 齐宏宇终于有了反应,轻轻点头,表示等下会去把凶器取了,但现在依旧没动弹。 他没兴趣知道这帮人玩的啥子,反正赌博在他眼里都一个鸟样儿。他只想根据桌上残留的些许痕迹,大致判断作案过程。 看了半晌,他才开口问道:“魏霞坤当时坐在哪儿?” 许传勇立刻抬起双手,右手食指伸出指了下,道:“就那个地方,有血的那块。当时我们……他们在玩……” 齐宏宇打断他,又问:“桌上除了你和魏霞坤,就只有你刚刚说的那四个人么?” “对。”许传勇点点头:“本来晚上时还有好几个,但到了两三点基本就走光了,五点左右又走了一个,就剩我们六人。” “很好。”齐宏宇满意道:“打电话喊他们过来。” “啊?” “重复一遍,打个电话把他们喊过来。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把人成功喊来就行,晓得了吗?” 许传勇回过神后,立马兴奋的连连颔首:“晓得了晓得了,谢谢警官!” 他明显不止一次挨抓,所以晓得齐宏宇这是送给他一个立功机会——只要能成功把那些人给骗来,他绝对就算立功了,将来量刑的时候能轻很多。 于是苏冉再次上前,将装着许传勇手机的证物袋还给他。 他也没将手机取出来,就这么隔着袋子解锁,然后打开通讯录,先找到曹浩川的电话,然后立刻拨通并开扩音。 第一回没接,第二回过了许久才总算接通了,那边劈头盖脸就骂:“日你妈哟!幺儿你搞锤子!睡觉呢!打你妈的电话!” 许传勇看了齐宏宇一眼,然后故作镇定说:“耗子,你现在得不得闲?赶紧过来我这点。” “啥子?” “过来我这点!”许传勇又说道:“赶紧的,大好事儿!” “来你妈……啥子好事?” “来了你就晓得了。先不和你多说,我还要通知别的兄弟伙,你爱来不来吧!”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接着他看向齐宏宇,问:“警官,我是都打上,让他们一块过来,还是来一个再打一个?” “来一个打一个吧。”齐宏宇说道。不然他们要在路上碰了头,或者互相打电话、打微信问了,结果发现他们这帮剁了魏霞坤指头的人都被许传勇神神秘秘的叫过去,怕是会起疑心。 “得行。”许传勇立刻点头:“反正他们住的都不远,很快就能过来。” “嗯。” 于是民警们分散开,基本莫得战斗力的小豪躲进房间里,剩下的人则要么藏在门后,要么藏在沙发后头。 过了约莫十分钟,敲门声响起,同时曹浩川声音传入:“龟儿!你老汉来咯,开门!” “妈卖麻批你个幺儿,啷个现在才来!是不是路上找婆娘打了一炮!”许传勇瞧见齐宏宇的眼色,骂骂咧咧的说:“门没关直接进来!” “龟……” 推开门,他才刚吐出一个字,就瞬间被石羡玉一脚踹飞了出去。 “嘿不是!你踢他出去干啥子!”齐宏宇懵了。 好在赵博反应快,已第一时间蹿了出去,趁着曹浩川还没起身的功夫把他铐了起来,带进房间。 石羡玉干咳两声:“抱歉习惯了。” 齐宏宇翻白眼。 曹浩川反应过来,目眦欲裂,瞪着许传勇:“龟孙!你麻买劈坑劳资!” “闭嘴!”石羡玉往前踏一步,睁开双眼看世界,盯着曹浩川。 想到刚刚挨的到现在都还疼的直不起身的那脚,曹浩川立马怂了,乖乖闭嘴,只是依旧瞪着许传勇。 “看老子干啥子!”许传勇翻白眼:“劳资早跟你们讲过,剁了魏霞坤的指头,你们就得小心被抓。” “妈卖麻批!”曹浩川没忍住又骂了起来:“她竟然敢报警!艹!” 许传勇脸上浮现出怜悯的表情:“她倒是没报警。” “那是你?” “胎神!怎么可能嘛!”许传勇骂一句,接着说:“她死咯!” 曹浩川:!!! “好了!”齐宏宇开口打断他俩,说:“接下来是桂霖郜,给你们一个机会,抢答,谁把他喊过来?” 有一次经验的许传勇立即起身。 曹浩川:…… 这家伙怎么这么狗? …… 如法炮制之下,没多久,许传勇等五人就统统被铐了起来,团团坐围成一圈。 期间也出了点小意外,王柏端警觉性还挺强的——当时曹浩川抢到了打电话的权利,结果他回头又给桂霖郜打了电话,好在桂霖郜这边也没出幺蛾子,说自己在家睡觉,没收到电话,他这才信了曹浩川的鬼话来许传勇家。 然后被抓后他称自己此前也给马必德打了电话,所以这最后一个电话就由他打了,搞的马必德同样警觉起来,于是他立刻说是曹浩川中了彩票,要给他和许传勇还钱,请他做个见证,给一千块辛苦费。 于是他也被诓来了。 一桌狐朋狗友就是要整整齐齐。 这会儿他们都在互相大眼瞪小眼,尤其以马必德的眼神最为锐利,因为只有他没机会坑别的,完全莫得立功机会和立功表现,而其他人多多少少都坑了表面兄弟一道,此时不那么硬气,有点心虚。 “行,都到齐了。”齐宏宇拉把椅子坐下,抬起右手靠在椅背上,坐的吊儿郎当的,问:“最后问一次,从昨晚赌到今早九点多的,除了魏霞坤,都在这了吗?” 先前还最硬气的马必德立马抢答:“报告干部,都在!” 齐宏宇眨眨眼睛。 报告干部是什么鬼? 噢,监狱里头的犯人貌似都是这么喊民警的。 这家伙也有经验啊。 “很好。”不管怎么说,配合总是好事儿,于是齐宏宇道:“说说吧,昨晚都发生了些什么。机会只有一次,给我一五一十的讲清楚。” 正文 第151章 讯问 这话一出,这帮人立刻你一嘴我一句,乱七八糟的讲了起来。 齐宏宇立马有些不耐:“停!一个个来!” 随后他左右看看,说道:“小赵、妹娃,你俩领桂霖郜去那个房间;小刘小王,你俩带王柏端去那;石队,你跟我带许传勇去最后个卧室;小豪,你看着剩下两人,小心点。” “要得。” “是!” “好。” 众人怎么回答的都有,但总归是一个意思。 于是大家伙儿便分工合作,石羡玉对着许传勇使了个眼色,便当先朝着刚刚齐宏宇指的卧室走。 许传勇挣扎着爬起来跟石羡玉过去。而齐宏宇暂时没迈步,他又摸出个手铐将马必德和曹浩川的手铐固定在赌桌腿上,让他们背靠背席地而坐,确保他们无法冒险暴起伤人,再嘱咐小豪两句,才转身离开。 …… 石羡玉准备还蛮充分,摸出了讯问笔录本,摊开,交给齐宏宇,让他做记录。 一方面“报复”齐宏宇总叫自己写尸检笔记,另一方面也是觉得这货太不讲规矩,让他来问的话这笔录很难做。 在这家伙已经这么配合的情况下,很多技巧都不需要用了,按照格式逐一问下来就好。 当然,仅限于断指,关于藏毒投毒的事儿,肯定得费不少心思。 “叫什么名字?”石羡玉开口,同时齐宏宇快速书写。 “许传勇。” “今年多少岁?” …… 一段确认身份的例行问话后,石羡玉切入正题:“说说你昨晚都做了些什么。” “晚上六点多吃了饭,然后打电话问曹浩川、魏霞坤他们要不要过来耍两把,正好大桌空了。他们都是老赌棍,只要有桌子,天塌下来都会赴约的,所以六点半左右就集齐了,然后就开始耍。 之后就是正常玩,玩到十一点多,人少了很多,中间有人结账,我就去收钱,曹浩川还骂了我两句,说我事情多。害,他就这样人,我都习惯了。 一直到两点多吧,具体时间晓不得了,我也没注意,那会儿这里就只剩我们几个,所以我们也就玩大了点,除了赌钱,也赌点别的。” “噢?”石羡玉好奇心被勾起,问道:“还赌啥子?” “脱衣服。”许传勇别过头,显得有些扭捏。 齐宏宇斜眼瞥了他一眼。 好家伙,这魏霞坤不但赌博,运毒,还玩的这么开? 难怪李向斌受不了。不过也不晓得李向斌父子是否知晓还有这一出。 “说白了就是想占点便宜,魏霞坤那娘们儿还挺俊的。”感受到齐宏宇的目光,许传勇硬着头皮说: “就添点彩头找点乐儿嘛,以前也不是没耍过,衣服一脱两杯酒下肚,大家都能爽一爽,心情好了,还能免掉她千把两千块的赌债,她也赚了,所以自己也乐意。” 齐宏宇撇撇嘴,他看出许传勇是装的了,这男人啥子事情没干过,面对警察哪会有尴尬不好意思之类的情绪,无非是想装老实。 瞧他这些话说的,多理直气壮。 只是他算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下老实人设没装成,还得多条聚众赢卵的罪名。 看样子他虽然有点服刑经验,知晓些事情,不过也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罢了,算不上真正意义的老油条。 不过从尸检上看,她并没有遭受侵犯的迹象。 此时,隐藏了全部情绪的石羡玉又面无表情的问道:“然后呢?” “这娘们儿手气也太好了。”许传勇叹息道:“十几把下来,我们脱的精光,她就脱了个裙子,还TM被桌子挡着啥都看不见,烦人。 我都怀疑她是不是出老千,但转念想想又觉得不至于,这搔娘们可不在意脱衣服啥的,甚至巴不得陪我们耍耍少换点钱,时不时还会故意勾引我们。 而且我们几个盯着她内裤看了几眼,一下就晓得她来姨妈了。麻买劈这就就很晦气,我们可没浴血奋战的兴致,太恶心了,干脆换回原来的玩法老老实实赌钱。” 齐宏宇手速飞快,但这段话实在太长了,只好在他说完后示意石羡玉先暂停,给自己一点时间做记录。 写完后,他又瞥了眼,琢磨起来。 这许传勇越说越不对味儿,有撒谎的可能,动机不明,可能是为了给魏霞坤抹黑。 不过他既然知晓魏霞坤来了月事,那魏霞坤应当确实脱了裙子,除非他偷看人家裙底。 这也不好验证,回头对比下其他人的讯问笔录吧……话说石羡玉这笔录做的还真无趣哎,让人昏昏欲睡。 揉揉略有些发酸的手,齐宏宇是以石羡玉继续。 “赌多大?”石羡玉便问道。 许传勇也是懂规矩的人,之前老老实实一言不发,这会儿立刻条件反射的说道:“五十。” 石羡玉皱眉,这赌的也不算大啊,怎能让魏霞坤一晚上赢这么多钱? 这时许传勇又小声补充说:“底是五十,随便加点码一把下来输赢就是几百上千了,一把也花不了几分钟时间。” “……”石羡玉不说话了,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灰常贫穷。 “刚赌回钱的时候,她也算有输有赢,但到了七点以后就不对头了,一直赢一直赢,到九点已经赢了好几万。 她说自己手气好,但我们几个也不是雏了,哪里会相信手气?手气顶多让赢多输少,不可能一直赢的,锤子的手气,肯定是出千,就搜她身。” 齐宏宇坐直身子,他知道重点来了——他即将要说这帮人剁掉魏霞坤手指的过程。 果然,便听许传勇道:“可惜锤子都没摸到,这娘们藏的还挺深。我就说,既然没搜到东西,那就算了吧,打一顿给个教训,把我们输的钱拿回来就得了。 但曹浩川不乐意,他输惨了,加上这段时间他媳妇儿不给他上床,他憋得够呛,先前脱衣服时就属他嚷嚷最大声,偏偏没能得逞,那会儿起就憋了一肚子火气,说非要狠狠教训那娘们。 他一嚷嚷,其他几个红了眼的家伙也开始起哄,魏霞坤害怕想跑,但没跑成,被曹浩川拉住胳膊抓了回来,然后就把她按在牌桌上要把她指头剪了,不成后又拿水果刀硬剁,基本就是这样。” 又给了齐宏宇几分钟时间记录,随后石羡玉接着问:“那你呢?你在做些什么?” “我在边上劝啊,但劝不住,狗日的曹浩川还问我是不是和那娘们儿有一腿,这么帮她说话,再啰嗦把我指头也给剁咯。 妈卖麻批,锤子的有一腿,我就是担心出事儿,再说玩了这么久也有交情了,就这样剁了人家指头,有点过分。 不过也是这娘们儿出千再先,规矩就是这样,我承认我害怕了,怕他们一上头真连我一块弄,毕竟我赢的也挺多……所以就没再多说什么。” 石羡玉好奇:“你赢了多少?” “一万多吧。” 石羡玉无言以对。 此时齐宏宇也终于将这些信息记录完毕,随后再次审视了一次笔录,抬头问道:“昨晚魏霞坤有没有离开过牌桌?” “那肯定有的啊,要上厕所的嘛。”他回答说。 “除了上厕所呢?” “那应该没……噢对了,有一次,她接了个电话,出去了一趟,过了快十分钟才回来。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她就一直赢了,我们怀疑她出去准备出老千的工具。” “噢?”石羡玉眼前一亮,立刻问道:“什么时候?” “具体记不清楚,但反正天已经亮了……七点多的样子?” 齐宏宇和石羡玉对视一眼,石羡玉看到了齐宏宇眼底的振奋,而齐宏宇只看到两条缝。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石羡玉将眼睛睁开了些,把兴奋的光芒展露了刹那,然后继续眯起。 “……”齐宏宇暗骂声神经病。 时间能对得上,基本可以确定,就是这一次出去,魏霞坤在体内藏了毒胶囊及水溶袋——当然,也可能毒早就藏好了,这次出去只是藏水溶袋。 不过将毒品塞进那里头,上厕所时很容易滑出来才对,所以将所有东西一并藏进去的可能性大些。 此时石羡玉又问:“当时她是一个人出去的吗?” “对啊,她一个人走的,我们等了一会儿她还没回来,我们就又继续各玩各的了,反正缺她一个人也没影响。”许传勇说道。 点点头,石羡玉接着问:“知道她接的谁的电话么?” “不晓得,我又没看。”许传勇摇头。 “除了你们之外,她平时还和谁玩?” “那就多了,不过都是我这边的客人。”许传勇说:“反正她最近几个月基本天天都来,有时和我们耍,有时也和别的客人耍,这边有的她啥都玩,还赌球赌马,都是输多赢少,欠了一屁股债。” “欠这么多钱你们还愿意借给她?” “她总能弄到钱嘛,”许传勇说:“时不时的就会来还一点,也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反正有赚,借她二十万能弄回五万来也划算,无本买卖。” 他这话说的确实有点道理,借给她钱,再赢回来,钱流转了一圈,自己没半点损失,能催回多少都是赚的。 但这道理其实行不通,毕竟不出千的话赌博输赢并不好说,自己也有可能赔进去,况且在多数人的理解里欠钱就是欠钱,不还上的话大多不乐意再借,尤其这笔钱还不是小数目。 可魏霞坤总能借到钱,这说明她可能被人当鱼养了,通过借钱给她再赚回来的方式疯狂压榨她,所以这帮人和她玩的时候十有八九都会出千,以确保稳赚不赔。 已死的熊杰,面前的许传勇,都在其中。其中她欠熊杰的钱,光本金都得百万计,欠许传勇的少些,但连本带利也有百多万了。 与之相对的,曹浩川等人多少都欠许传勇钱,但并没有那么夸张,都在十万以内。当然,不管夸张与否,赌债都不被承认不受保护。 不得不再次感慨小弟娃提供的线索详细非常。 由此可知,许传勇和曹浩川等应该属于“自己人”的范畴,而魏霞坤则是他们眼中的肥羊,而且这肥羊不仅可以捞钱,还可以做些不可描述的事。 即使明知魏霞坤布置的可怜,但齐宏宇还是觉得这帮人忒过分了——这二者也并不冲突,不妨碍齐宏宇一起怼。 平复好心情后,齐宏宇再次开口问道:“魏霞坤干的那些事儿,她前夫晓得不?” “前夫?啥子前夫?”许传勇有点迷茫。 也对,他们离婚十年了,平时除了借钱和儿子的事儿外也都没什么往来,其他人不清楚魏霞坤还有个前夫也是正常。 石羡玉侧目看向齐宏宇,晓得他还是情绪化了,所以才会问出这个问题,于是手拐子一推碰了他下,随后又看向许传勇,将话题拉回来:“她出门后再回来,还有没上过厕所?” 许传勇仔细回忆起来,半晌才摇头说:“没有。她回来后就直接去厕所,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之后再也没去过。” 妥了,如果许传勇没撒谎的话,她这次就是去藏毒了。换句话说,她接电话出去,就是取毒。 给她打电话的人很关键,得详查。 另外,这个人会不会和熊杰有关系?毕竟她欠了熊杰一大笔钱,而熊杰是个狼灭她不敢赖账,所以在禽兽般的生父的诱导蛊惑下帮熊杰运毒还债。 想到这儿,石羡玉又问:“熊杰你认识不?” “熊……谁?”许传勇脸上露出迷茫的表情。 齐宏宇忽然抬头:“你不认识?他算是你的同行了。” 许传勇无奈道:“硬要说的话我同行不少,哪可能都认识……魏霞坤怎么会认识他?他们赌过?” “赌过。”齐宏宇不做笔记了,只盯着许传勇的双眼。 石羡玉开始还有点纳闷,但很快反应过来,这许传勇一面说自己不认识熊杰,一面又忍不住套话。 “魏霞坤怎么会认识他”这句话,很有问题,这家伙可能在撒谎。 紧跟着,石羡玉又忽然想到件事儿,这个许传勇似乎…… 才刚想到这儿,就听齐宏宇沉声问道:“那我换个问题。你嗑的药,从哪来的?” 正文 第152章 部分真相 许传勇表情僵住:“药……药药药……什么药?” “还装蒜?”齐宏宇盯着他,摸出个纸杯,说:“去尿一杯。” “咕嘟。”咽口唾沫,许传勇怂了:“那个,警官,那个啥,我我我就是玩玩,没瘾头的。” “你确定?” 齐宏宇身体前倾,摆出侵略姿态。 许传勇又怂了:“不确定……我就溜溜冰,都是自己玩的,没往外卖过,真的啊,你们信我。” 也无怪他怂,这玩意儿量刑极重,一不小心就到了封号标准。即使在慎死的背景下,判无期或死缓的可能性也非常大。 他不想把自己搭进去。 齐宏宇当然不信他,不过这事儿后续自己能查,没有追问的必要,便又重复了之前的问题:“药从哪儿来的?” “熊……熊老鬼……”许传勇低下头去:“就是熊杰。” 石羡玉啧一声,凑巧了,还真是从这家伙手上弄来的。但也在意料之中,从许传勇的表现上看,他显然认识这家伙,却很不自然的说不认识,明显是心虚。 心虚的根源就在这儿,他从熊杰那弄了点“冰糖”。 此时齐宏宇呵一声:“你刚刚不是说不认识么?怎么还从他那拿货?” 许传勇像是自暴自弃了,垂着脑袋说:“其实是认识的,关系也还行,但怕横生事端么,本来就惹上了事儿,那几个胎神在我的场子里把人魏霞坤的指头给剁了,后来魏霞坤竟然还TM的死了……警官,这娘们儿到底咋死的啊?” “嚯,你这会儿倒是老实了。”齐宏宇怼一声。 石羡玉立马又用手拐子撞了他一下,示意他别老在讯问的时候倾泻情绪,本来这会儿许传勇心境就很复杂,怼多两下真把火气怼出来,人上了头可能就梗着硬不说了。 宝批龙办案还是太情绪化,一点都不像老刑警。 好在许传勇情绪没太大波澜,他感知到齐宏宇不打算说魏霞坤的死因,又主动继续说:“这个熊杰也算是大佬了,有钱的很,也开赌场,也放贷,还开酒吧KTV,可比我潇洒的多。” 石羡玉听了,满意的点点头,让他继续。 他接着说:“我是前年才知道他场子里可以溜冰的,当时还劝过他,这么多产业,钱也赚够了,小心点别不开眼得罪不该得罪的人,放债啥的收敛些别让人打黑除恶的给搞咯,这辈子都不用愁,别冒这风险。” “你还劝过?”石羡玉有些意外,这家伙竟然还知道收敛。 不过想想也是这个理,不知道收敛的早些年风暴掀的轰轰烈烈时早就被端掉了。 “劝过啊,”果然,许传勇说:“他倒也是听劝,确实收敛了很多,大概是因为曾经进去过的原因吧。 反正他不再给那帮乱七八糟的人放贷了,就只放给赌鬼,打准了他们也不敢报警啥的,尤其前些年的时候,利息都自己砍了很多,算躲过一劫。只是他最近又开始有点放肆了,这不,就这么被人当街活活打死。” 石羡玉轻轻点头,接着摆出好奇的模样问:“那你是怎么染上瘾的?” “他还是舍不得这生意呗,”许传勇撇撇嘴:“小心了很多,不再随便卖了,只卖给知根知底的人,一次一点点,量也不多,反正他能想到的法子基本都用上了。” “然后?”石羡玉还是不明白这二者有什么关系。 “‘客户’数量少了,‘质量’就变得很重要。”许传勇哼一声,有些不爽起来:“我TM就是他眼里的优质客户,幺儿约我喝酒,喝差不多了给老子下药,一来二去就TM受他摆布了。 娘的,他卖别人两百六,卖老子TM要六百三,就看中老子有点钱还绝对不敢报警,还TM口口声声兄弟,老子恨不得给他两耳屎!” 石羡玉差点笑出声。 这家伙是被人当成了冤大头啊,简直活该。 违法犯罪的家伙,眼里能有什么兄弟,一切都是为了钱。他们中不少人,只要钱给的到位,甚至能亲手把自己爸妈给宰咯,还能给烧掉扬个灰。 为什么这玩意儿判的极重?除却曾经的教训太过惨痛之外,也是因为这些东西会彻底磨灭人性,危害大的可怕,所以必须以最严厉的手段打击,以最严格的标准限制,才能震慑住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 可惜即使惩处已如此严厉,仍旧有不少人铤而走险,有时石羡玉都会冲动的想,或许应该恢复凌迟等酷刑,才能更有效的震慑这帮家伙。但他也清楚,一旦酷刑恢复,将来一定会失控被滥用。 回过神,石羡玉又问道:“你是怎么管他拿的药?” “就直接去拿。”许传勇说道:“开车过去,请他吃个饭,拿个一星期的量,放在驾驶室脚垫下边。几年来倒也碰过两次查车的,但因为我量特别小,他们也没细查,不然就惨了。” 齐宏宇有些纳闷,路上拦车查毒不带缉毒犬的么? 石羡玉也问了这个问题。 “带着呢,要不怎么说这胎神小心。”许传勇道,并介绍了熊杰用的具体方法。(为免泄露具体手段,这里不细说) 齐宏宇听完都忍不住在心里喊绝,果然侦查与反侦查永远在互相促进,彼此都在不断提高。 他具体的将这些手段记了下来,一字不差,打算回头报给缉毒队。 随后,石羡玉问了个关键问题:“晓得熊杰的药是从哪儿来的不?” “不晓得。”许传勇摇头:“这是他吃饭的家伙,哪能跟我们说啊,估计要更精巧的多吧,不然那么大的量早就被抓了。” 略一顿,他又说:“不过有几回喝酒,他说漏了几嘴,我只晓得他的药是从滇省那边弄来的,除了在山城本地外,他还会让人弄到魔都、帝都、花羊和新安等大城市卖,说那边价钱更好,而且风险小些。” “风险小?”石羡玉一时没反应过来,要说那些地方市场更大倒好理解,可那边打击力度也大得多,怎么能叫风险小?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了,只要通过单线联系等方法,再掌握住运输的那帮人的命脉,他被供出的概率确实要小些,风险自然低很多。 果不其然,许传勇开口解释,和石羡玉想的大差不差,只是具体的方法他也不晓得。 这时齐宏宇再次开口问:“他一次都没失手过?” 齐宏宇记得魏霞坤被抓那次是把熊杰给供出来了。 “那哪能啊,挨过一回。”许传勇倒:“他说有个哈儿把他供出来了,害他蹲了几年。好在那次判的只是容留他人吸独,不然搞不好当时他就得吃枪子了。” 齐宏宇了然,跟着眉头大皱,早就让人把关于魏霞坤和熊杰的案宗都调出来,怎么到现在还没消息? 也就先前弄到了魏霞坤的少许案卷,还不完整。 两人又交替着问了他好些问题,可惜他和熊杰的交情也就那样,晓得的情报不算少,却也多不到哪去,有价值的线索不多。 而且这人不蠢,慢慢回过神来,期间还反问了几句,问魏霞坤是不是和熊杰有关系,还问了魏霞坤是不是被熊杰的马仔弄死的——他晓得熊杰被人打死的事,刚刚还感慨了几声。 两人没透露案情,搪塞了过去,但他肯定猜到了什么。 近两个多小时的讯问结束,石羡玉和齐宏宇同时起身,板着脸将他带了出去,结果得知赵博那组半个钟前已经问完了,已换了个人进去再次讯问。 就剩马必德还没问了。 看看时间,还来得及,何况赵博他们讯问也没那么快结束,于是齐宏宇和石羡玉二人也继续。 这马必德看似敦厚老实的模样,但眼珠子总滴溜溜的乱转,让二人提起了十二分的戒心,绷着神经完成审讯工作。 他回答的内容,和许传勇倒是大差不差,同时他也承认自己和王柏端协助按住魏霞坤,让曹浩川和桂霖郜二人剁了魏霞坤的指头。 这回答也和许传勇最开始说的一般无二,看样子应当就是事实了——齐宏宇刚问了小豪,赵博将审讯桂霖郜后的收获大致告诉了他,桂霖郜也承认自己和曹浩川二人主刀,马必德跟王柏端协助。 如果是串供,桂霖郜肯定不甘心当这个主犯,五人间没法达成一致的,而且要真串过供,恐怕许传勇也没那么容易把其他人给诓过来。 同时马必德也“溜冰”,同样是从熊杰那拿的货,单价二百六,一次给拿三天的量。 熊杰被人打死后,他就断了药,难受的很,只在四天前花大价钱从许传勇那拿了一点,之后许传勇也不肯给了,说他自己也不够,正在找货源。 他自称之所以冲动的非要剁魏霞坤的指头,断药后脾气暴躁是主因。 七点,讯问结束,但他们没收队,订了餐等仇教导他们过来。 石羡玉蹲在角落里,双眼半睁,眼神空洞迷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齐宏宇捧着盒饭走到石羡玉的身边,扒拉两口后说:“魏霞坤被剁指头的事儿基本明确了,但依旧不知道她到底是被谁害死的。” “然后呢?” “刚我给技术队的兄弟也打了电话,他们说,没查到魏霞坤清晨和人打过电话,运营商那边没有通话记录。” “然后呢?” “你TM自动回复?”齐宏宇骂一声,接着说:“你有什么计划?” 石羡玉啃着鸡腿:“这案子不是你领头吗?我一直听你的啊。” “拜托!你才是队长哎!”齐宏宇无奈道:“你的斗志呢?不是说要当爸爸了,得有点干劲的吗?干劲呢?” “……”石羡玉只得放下鸡腿,认真思索起来,随后才说:“关于打电话这个,显而易见,两种可能,要么这五个人都在撒谎,要么魏霞坤有一张假实名的电话卡。 其中,撒谎的可能性不大,先前我们就讨论过了,他们应该并未串供,而且接电话这个,要说他们撒谎有点太牵强了,所以后者可能性比较大。 更何况,长期泛读运读,某种程度上说也能算广义上的职业犯罪了,有张专门用于联络的电话卡不是很正常么?” “理是这个理,但是……”齐宏宇皱眉说:“我不是让你分析原因,是问你接下来怎么查。你倒是靠谱点啊死咸鱼,讯问完马必德以后你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想什么呢?” 看了他一眼,石羡玉嘀咕道:“所以你根本不是来问计划的……那你直说呗,婆婆妈妈的干啥子。” 见齐宏宇没理他,他便撇撇嘴,回答先前的问题:“在想小豪。” “噢?”齐宏宇立马左右看了几眼,见小豪离得挺远,这才收回目光,压低声音问道:“有什么发现?”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石羡玉同样压低声音:“可能是先入为主了吧,总觉得小豪有些奇怪,又说不上来。 说他完全在打酱油没发挥任何作用吧,他偏偏锁定了魏霞坤昨晚到今早一直待在这个非法小赌场里,让我们能立刻调整思路拿下这几人,省了不少的功夫;说他有用吧,又打了一下午酱油。” 见齐宏宇陷入沉思,石羡玉又说道:“我倒也觉得这其实挺正常的,可能是我太敏感了吧。唉,我和你一样,犯了情绪化的错误。” “嗯……嗯?你说谁情绪化了?” “你自己心里有数。” 齐宏宇不想狡辩,目光又隐晦的落在了小豪身上。 确实,得知那张纸条的笔迹与小豪吻合之后,齐宏宇心里也像扎了根刺,同时还有些摇摆。 说他是内鬼吧,着实想不通他动机究竟是什么;说他不是吧,谁吃饱了撑的刻意学习他的字迹,然后再伪装成他模仿石羡玉笔迹的样子来给齐宏宇塞这张纸条? 齐宏宇也迷茫了,不管哪种可能都解释不过去,不管写纸条塞纸条的是不是小豪,他都无法get到Ta的想法。 想着想着,他忍不住侧头看向石羡玉。 Ta不会和石羡玉一样神经病吧? “嗯?”这是石羡玉忽然挑眉:“总觉得你在想很恶劣的东西。” “没有没有,”齐宏宇赶紧转移话题:“看人我们都不擅长,不然还是交给仇教导判断吧。” “也好。”点点头,石羡玉又伸出筷子:“话说,你卤蛋吃不?” “不吃不吃,你拿去吧。” “嚯,这么心虚,你果然在腹诽我!” “……” 正文 第153章 女孩儿 七点四十许,仇教导等人抵达非法小赌场。 大致看了眼现场环境,仇教导轻轻点头,也不晓得他看出什么名堂没有。 随后,他缓缓走向齐宏宇和石羡玉,轻声问道:“怎么样?” “我们对比了下笔录,都能对上,些许细节方面的差异可以认为是记忆偏差,毕竟熬了一通宵,即使因为赌博一直很亢奋,大脑实际上也非常疲劳了,状态不会太好。”齐宏宇说道,然后将结果大概和他说了。 “也就是说能确定就是这帮人看了魏霞坤的指头,但究竟是谁将冰糖和氰化钾交给她,以这样方式投毒的,还不确定?”仇教导问道。 见齐宏宇颔首,他又问:“有没有提前串供的可能?” 此时石羡玉回答道:“有,但极小极小,逻辑上不太能站得住脚。” 顿了顿,他又纳闷的问:“所以,仇教导,该做的工作我们都完成了,你干嘛非要带人来跑一趟?” “现场还需要勘察勘察,并提取证据。”仇教导解释说:“另外,这几个人也得押回去……这样,你们继续调查,争取找到魏霞坤早上与嫌疑人见面的地方,其他工作我来处理。” 听了这解释,齐宏宇眉头反倒拧了起来:“这咋个查?光靠追溯手机信号的手段进行定位误差挺大,根本没法做到太细致。 而且小豪也说了,她在九点之前一直没离开这里,而且期间也没接听或拨打过任何电话,说明要么她有两部手机,要么许传勇等人在撒谎。” 石羡玉作补充:“刚说了,他们串供的可能性很小,所有人同时撒谎的可能性就更低了。基本能确定,她还有一张卡,专门用作非法活动时联系的通信工具。” “以此为基础,她出门时还没带自己的手机。”齐宏宇继续说:“加上附近监控不算密集,这么大范围内要找到她在哪里和嫌疑人见面……太难了。” 仇教导沉默两秒,又问:“附近的监控都调了吗?” “小赵、小冉和刘哥王哥去调了。”石羡玉说:“他们四个分成两组,会把附近所有安防监控和便利店、超市等地方的监控视频都调取出来。至于交通探头,还需要办点手续,晚点再说吧。” 齐宏宇又接着说:“但你过来时也发现了,这地方比较偏僻,刚也说过监控不多,盲区面积大得很,我觉得魏霞坤应该也不会走太远,所以……希望不大。” “查不查得到是一回事,查不查是另一回事。”仇教导摇头:“不管怎么说,该干的事儿还是得先干了。嗯,我带了两位图侦的兄弟来,这工作交给他们吧。” “行。”齐宏宇见他都这么说了,自然再没什么意见,只问:“那我们接下来干点啥子?” “休息吧。”仇教导说:“忙活一天了,你俩先收队休息,有精力的话整合整合线索,今晚就不开会了,明早开会时给大家指个现目前相对具体的方向就好。” “要得。”石羡玉立马道,接着侧目看向齐宏宇:“我打算回家一趟,小凃刚怀上,需要多关心关心……你呢?去我家休息还是回支队?” 齐宏宇没立刻回答,他先拿出手机看了两眼时间,才说:“你自己走吧,我去趟花店,再看看够不够时间买个蛋糕。” “嗯?” “明天是七月二十四号。” “然后呢?”石羡玉有些懵逼,这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齐宏宇声音低沉了几分:“她生日,我估计腾不出空了,提前去看看她吧,这会儿她还没睡。” “谁?” “句谷儿。” 过了三四秒,石羡玉才忽然想起,这是那位女英雄的名儿。 恍惚一阵,他才抿抿唇说:“带我一块去看看吧?” 齐宏宇侧目看向他,随后轻轻点头。 一旁的仇教导不再吭声,只侧目看着他俩离开。 …… 此刻说早不早说晚不晚,订蛋糕肯定来不及了,只能买现成的。 石羡玉等齐宏宇提着蛋糕上车,才满脸嫌弃的问:“咋会想到买元祖家的蛋糕?他们家甜到齁,我这么爱甜食都受不了。” “她就喜欢这家的冰淇淋蛋糕。”齐宏宇简单解释道。 “行吧,她喜欢最重要。”石羡玉说着,起车往目的地开去。 他已经基本适应了不靠左手拇指搓方向盘的法子,而且还算灵活。当然这不值得提倡,行车安全最重要。 句谷儿家并不近,八点半他们才到目的地。 石羡玉下车,看着眼前的农家小院,即周围相对偏僻的环境,有些意外,忍不住问:“她就住这儿?平时出行什么的也太不方便了吧?” “你觉得平时她出行吗?”齐宏宇斜他一眼,随后道:“出事以后,她就喜欢安静,这里挺好的,没事儿听听虫鸣鸟叫,来兴趣了敲敲架子鼓,也不必担心扰民什么的。” “呃,我的错。”石羡玉立刻说:“我‘何不食肉糜’了。” “得了,没必要那么敏感。”齐宏宇摇摇头,当先往前走,到门口处停下摸钥匙开门。 石羡玉惊了:“你还有这的钥匙?” 齐宏宇忍不住露出微笑:“这么多年下来,也不是一点进展都没有的,我们俩现在是很要好的朋友了。” 笑着笑着,他又不由闭上眼,轻叹一声:“可惜她始终走不出阴影,一直以为我是在怜悯她,始终不肯真正接受我。” 石羡玉上前拍拍他的肩膀。 他重新睁开眼,再次挤出微笑:“等会儿不要太严肃,轻松点,尽量多些笑容。虽然她看不见,但她似乎能感受到我们的情绪。” “明白。”瞧他小心翼翼的模样,石羡玉立刻点头。 真难得见齐宏宇这样的姿态。 句谷儿的听力极好,齐宏宇刚推开门,就听见她问:“宏宇哥,是你来了吗?” 石羡玉侧目看向声音传来之处,微微皱眉。 就见句谷儿站在二楼,穿着一身红裙,面带微笑。她这会儿戴着义肢,正倚靠在栏杆上,红裙飘飘,看着还颇有仙气。 就是完全毁容的脸,严重破坏了美感。而且她嗓音也不好听,如破风箱一般,可能那次爆炸把嗓子也给伤了。 句谷儿的“感知”果然是非常敏感的,她很快侧目似在聆听些什么,然后忽然问:“宏宇哥,你还带了客人来?” 石羡玉惊了,自己一动不动,她怎么晓得的? “我们队长,关系挺好。”齐宏宇立刻说:“他说想来看看我女朋友,我就带他来啦。” “我什么时候答应当你女朋友了?”句谷儿轻笑声,随后拿起身边的导盲杖,转身打算往下走。 齐宏宇赶紧把东西交给石羡玉,立马跑了上去,搀扶着她下楼,引她到小院子的石椅上坐下。 “宏宇哥,拜托你帮我开下灯。”她对齐宏宇说道,接着又侧目对着石羡玉说:“抱歉,因为不需要,所以我基本不开灯。” 石羡玉又惊了,她竟然还知道自己站在这儿,看的方向一点不差。 她虽然残疾,但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身怀绝技了。 惊讶之余他着急忙慌的说没事儿,显得有些拘束的样子,反倒不如句谷儿落落大方。 此时灯亮,石羡玉趁机打量了下句谷儿的义肢。 这义肢应当是定制的,看起来还不错。只是手臂义肢和腿脚完全是两个概念,腿脚的主要作用在于支撑,而手要做许多精细活,所以上肢残疾者佩戴义肢所能提高的生活质量其实很有限。 石羡玉观察一会儿后,大概确定她的义肢有抓、拿的功能,其它的就不确定了。 也不知道究竟是靠什么操纵的,有点神奇的感觉。 此时齐宏宇去而复返,坐在她边上,将石桌上的蛋糕轻轻推向句谷儿,又从石羡玉手中接过鲜花,递给句谷儿,微笑道:“谷儿,生日快乐。” “谢谢宏宇哥。”句谷儿笑的很狰狞。 接过花,她又好奇的问:“你又要忙案子啦?” 她早已掌握了规律——每月十四,及逢年过节,齐宏宇都会送一捧花,再带点小礼品。 而如果是生日,小礼品则会换成她最喜欢的冰淇淋蛋糕。如果哪次提前送东西来,就意味着齐宏宇又要忙了,担心当天腾不出空;如果直接没来,则说明是紧急任务,打了他猝不及防。 “没事,一桩寻常的案子,没什么危险,很快就能解决。” “噢?” 齐宏宇骗她说:“诈骗案。你知道的,这帮人虽然造成的破坏极大,影响非常恶劣,但本身还算安全,抓捕时非常配合。” “撒谎。”句谷儿轻轻一笑:“你每次来都撒谎。” 她貌似开朗的模样,做起来已非常熟练。 “咳咳咳,”齐宏宇干咳两声,又帮句谷儿把花儿放在一边,同时打开蛋糕说:“还是先吃蛋糕吧,天气热,等会化了。” 说完,他小心的把包装上的干冰倒在一旁,将蛋糕取出来。 “我来吧。”石羡玉站起身:“师兄你好好陪陪嫂子。” 他能看出来,其实句谷儿对齐宏宇也很有好感,只是迈不过那道坎。嫂子这个称呼,应当还是能让她高兴高兴的。 虽然站在朋友的角度,石羡玉并不希望齐宏宇当真和句谷儿在一起,但当着句谷儿面,还是哄她开心最要紧。 然而句谷儿却轻叹了一声,摇头说:“队长,莫开玩笑,我和宏宇哥只是朋友,别真把他的话当真了。” 石羡玉一时半会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只好侧目看向齐宏宇。 齐宏宇笑容不变,只是看起来有点儿僵。 似乎是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了,敏感的句谷儿立刻转移话题:“队长声音听起来很年轻呀。” “我年纪和师兄差不多。”石羡玉也挤出微笑:“另外,别队长队长的叫了,生分。我叫石羡玉,你喊我羡玉或者咸鱼都可以。说起来,你可能还是我师姐呢。” “哎?你也是重医的?” “曾经是。” “考的法医吧?法医能当上队长真不容易……中队长?” “大队长。”齐宏宇说道:“另外他不是法医。” “噢?” 石羡玉解释说:“我大学是在重医学的外语。” 句谷儿张了张嘴。 医科大学的外语生其实不算少,但总让人觉得这个选择有点…… 而且学外语的跑来当警察,还当上了大队长? 石羡玉又继续说:“我也觉得专业选坑了,当年想努力换专业,结果没成功,只好考研,考中了西政,然后又考了选调生,最后经过一系列蛮复杂的事情后,来了警队。嗯,之所以能当上队长,主要是走了后门。” 句谷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此时蛋糕已经分好,石羡玉立刻递给句谷儿一份:“师姐,趁热……咳咳咳,趁着还没化赶紧吃吧。” “谢谢。”句谷儿抬起义肢。 齐宏宇立马瞪了石羡玉一眼,让人用义肢吃蛋糕,不是为难人家吗? 于是他立刻接过纸碟,说:“谷儿,我喂你,啊~” 句谷儿也没客气,乖乖张嘴,然后夸了句好吃。 齐宏宇又回过头说:“剩下的也吃不完,石队,麻烦你帮忙放冰箱去,就在你左手边第二个房间里头。” “好。”石羡玉赶紧起身照做。 见他离开,齐宏宇又问:“你妈妈去哪了?怎么还没回来?” “她说想重新帮我订个架子鼓,出门找人去了,九点左右回来。”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看起来还蛮温馨。 不一会,石羡玉去而复返,坐在石桌另一边,也捧着蛋糕吃。三两口啃完后,他一抹嘴,忽然插话:“师姐,听师兄说你架子鼓打的很好?” “莫要听他乱讲。”句文茜脸上从头到尾带着笑。 顿了顿,她猜到了石羡玉的意思,便说:“我打给你们俩听听?” “好啊好啊,”齐宏宇立刻说:“我也有一阵没听到了。来师姐,我带你进去,哎,小心脚下有石头,慢点慢点……” 看着他们二人走远,石羡玉站起身,脸上笑容缓缓消失,心情略显沉重。 此时句谷儿却忽然顿足回头:“石队,你不来吗?” “来了!”石羡玉赶紧又挤出笑,快步跟上。 如果真如齐宏宇所说,他真慢慢爱上了这个女孩的话,还是祝福他们吧。 嗯,得想个办法帮他真正打动这姑娘才行。 石羡玉如是想。 正文 第155章 分析会 刑侦支队,某会议室。 齐宏宇三人坐了片刻之后,剩下的民警便也陆陆续续到齐了。 仇教导主持分析会,先请各个民警汇报截止目前的收获——至于石羡玉齐宏宇等人的进展就不必重提了,昨晚就已转告众人。 实际上,除却许传勇这条线外,其余方向或多或少也有些许收获。 比如,熊杰的人际关系网,以及大致的,隐藏的不算太深的产业势力等。不过其独品产业算隐藏的比较深的,目前暂时没有收获。 有名老刑警站起身,说:“我具体讲讲熊老鬼——也就是熊杰——被人打死的事儿吧,此案是长南支队的兄弟办的,已经审理终结,经检察机关同意,决定对涉案人不予起诉。” “噢?”立马有消息不那么灵通的刑警起了好奇心,追问怎么回事。 他便说:“事情是这样的。本月十六号那天,熊杰在南坪附近一家连锁酒店中,召集了一帮狐朋狗友赌婆、嗑药、聚众银乱。 大概在傍晚六点二十分后,溜完冰整嗨了的熊杰不知怎么的从酒店里走了出来,但他可能以为自己还在酒店里,将路上一长得挺可以的妹娃当成了自己喊的小姐,上去动手动脚。 这一下激怒了这妹娃……咳咳,这名女性的男友,他上前用力推了熊杰一把,警告他不要乱来,结果熊杰立马从口袋里摸出刀来,对着他一顿乱砍,他和女友都中了几刀,好在不深,只是皮外伤。 这熊杰神志不清,身体也跌跌撞撞的,没一会儿就摔到地上,刀也掉了,当事人立刻把刀踢开,那熊杰又说要弄死两名当事人,并且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与当时人搏斗起来。 过程相当激烈,总之熊杰的匕首又掉了,还被踢了几脚,接着便蜷缩在地上不动弹,送医后确认为肝脏、脾脏破裂,不治身亡。而长南那边的兄弟经过研究后认定,当事人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应依法销案不予起诉。” 老刑警描绘的相当详实,显然长南支队的刑警们做了大量调查,包括调取监控与询问目击者等,否则很难做到这么细致。 而听了他的话,众刑警也纷纷沉默。 这龟儿子死了活该,但打死他的当事人也是真的猛,竟敢弃刀不用,徒手和再次拿出匕首的熊杰扭打,还把他给踢死了。 练过的? 只是没人问出口,这不是什么重点问题,要想满足好奇心的话,事后打听就好了。 那老民警又继续说道:“反正经过调查,我觉得足以认为熊杰的死纯属意外,没必要在这上面下太多的心思。” 仇教导早就听老刑警汇报过了,但他还是拿不定注意,干脆看向石羡玉,石羡玉只能点头说声赞同。 随后又有民警汇报熊杰的人际关系,不过因为独品这条关键的产业链暂未查明,价值有限。 最后,是仇教导敲了敲桌上的资料,说熊杰和魏霞坤的案卷在这,并给大家传达了他截取的重点——他应该请自己老婆打过草稿,逻辑清晰,且重点明确,不像他的实力。 但此时此刻案卷也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经过一晚上的调查已经明确,当初魏霞坤在自己房子里容留他人吸独而被捕获刑,并供出了熊杰,同时熊杰也是因容留他人吸独与非法持有独品获罪,刑期远比魏霞坤长,但比起泛读还是轻得多。 传达完后,仇教导看向石羡玉,问道:“石队,关于这两份案卷,你怎么看?” “有几个很有意思的现象。”石羡玉双眼微睁,说:“首先,熊杰服刑整整十二年,但出来后还是能混的风生水起,重新拉扯起班子,继续干以前的那些勾当,并且还有意识的降低了存在感,躲过了前阵子的专项打击……” 顿了顿,他反问众人:“这意味着什么?” 胆子最大的齐宏宇当即起身,直言不讳道:“说明他在里头的时候,外边的势力恐怕还在正常运行,甚至接受他遥控指挥。” 众刑警沉默几秒,随后立马展开相当激烈的讨论。 等他们讨论了近乎十分钟后,石羡玉才轻咳几声示意大家安静,继续说:“其次,不论是熊杰服刑期间,还是出狱之后,都没对魏霞坤展开报复,甚至很可能继续让她运独,这说明什么?” 会议室内又一次安静下来,不过不同于以往,这次大家并未再安静片刻后展开讨论,显然这个问题把他们都问懵了。 包括齐宏宇在内。 许久后,齐宏宇才试探着说:“那次出狱之后,魏霞坤又屡次入狱,自由的时间相当短暂,有没可能,熊杰想报复,但没找到机会? 至于熊杰出狱之后,都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了,他可能也已经释怀,没有了报复的想法……” 说到一半,他自己都迟疑了,随后摇摇头否定自己先前的话,说:“不,虽然目前没有直接证据,但有多人指证他性格残暴,多人因他致残甚至被害,他不可能这么容易释怀,就算释怀了也不可能再让魏霞坤继续运独。” 石羡玉轻轻点头,接着见他们都再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又抛出第三个问题: “最后,魏霞坤虽屡次犯罪,但算起来,熊杰服刑期间,她也有大概一年时间是自由的,那么她这段时间是否在继续运独?如果是,这是熊杰的意思还是他手下自作主张?又是谁提供给她的毒物?” 会议室内依旧安静——这个问题虽不至于把大家问懵,甚至许多民警多多少少有些想法,可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依旧还是齐宏宇开口:“这个问题,或许与本案高度相关——如果,我是说如果,当时真有人继续联系魏霞坤,并提供独品让她运输,则此人具有高度作案嫌疑。” “没错。”他边上的赵博立刻接话:“这证明此人既掌握一定量的独,甚至在协助熊杰管理这方面的渠道或部分渠道,又晓得魏霞坤在负责运输,完美符合条件。” 齐宏宇思路更加清晰:“可以查查那段时间魏霞坤的行程及银行流水,以此作为佐证——如果还查得到的话。出行记录和流水会保留多少年?” “原则上实名制铺开后的所有记录都可以查得到。”难得出席这类会议的技术队的小豪当即说:“不过十年前那会儿……啧,我反正觉得查无可查了,不过如果你们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尽力试试。” “试试吧。”仇教导示意道。 他回了句要得。 “那好。”齐宏宇又说:“我与石队也讨论过了,现目前,我们的重点任务就是围绕熊杰的独品生意一块展开侦查。 更细致的说,就是筛出熊杰的手下当中,能接触到比较大量独品的不法分子,再从中锁定与魏霞坤有接触的,进而确定知晓魏霞坤‘车夫’身份的嫌疑人,晓得了不?” “晓得是晓得,”赵博皱眉说:“但是……熊杰的独品产业链隐藏的太深了,单单发现这个产业链都很让人头秃哇。” 说完后,他直接看向石羡玉,问道:“石队,能不能再具体点,告诉我们该怎么……” “小赵。”仇教导忽然开口打断他,就见他脸色发黑,表情严肃,沉声质问道:“什么事都让石队给办了,还要你干什么?不然喊石队和小齐干脆直接把案子破掉,你直接参加庆功会好不好?” 众人都被仇教导的话给吓了一跳。 这话实在是太重了,许多老民警从警许久,都还是第一次听仇教导这么说某位民警。便是先前齐宏宇非要违规插手自己继父的案子,都没见仇教导这般发作。 不仅话重,脸色也极端难看,可知他确实是相当愤怒了。 赵博也诧异的张大了嘴,愣住了神,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 但很快,许多民警渐渐明悟——赵博最近确实过份了,一而再再而三的落石羡玉的面子,甚至不时有“挑衅”行为。 石羡玉本人或许并不在乎,但仇教导负责管理干部建设队伍,不能对此视而不见,必须得敲打敲打这毛头小子。 否则让他再这么恣意妄为下去,渐渐地越来越飘,恐怕会酿成大祸——总会有领导在意面子的。 赵博也渐渐反应过来,果断低下头道歉:“对不起石队,仇教导你教训的对,是我说话不过脑子。” 仇教导脸色缓和了许多,轻轻颔首,闷闷的嗯了一声。 随后赵博又主动说:“这项任务就交给我吧,保证今天之内……” “停一下,”也算是作为当事人的石羡玉忽然开口:“什么时代了,咱们不讲究限期这一套,尽力而为就是。” 赵博看向石羡玉,轻轻点头:“好。” “师兄,”石羡玉又看向齐宏宇:“你最近有任务吗?” “莫得。”齐宏宇大概猜到了他的意思。 果然,就听石羡玉说道:“那你和小赵一组?” “得行。” 赵博眼睛睁大了些,随后轻轻对石羡玉点点头,又看向齐宏宇:“宏宇哥,又得麻烦你多指导指导了。” “说的什么话。”齐宏宇轻笑,随后压低声音:“你以后真的别再这么莽撞了,不是谁都和石队一样好脾气的。” “晓得了。” 这时石羡玉又接着说:“这个任务工作量不小,光靠你们两个,不够。我建议先投入在场一半的警力,剩下一半机动待命,仇教导你觉得如何?” “少了。”仇教导摇头说:“刚兄弟伙儿也都听见了,熊杰人际关系错综复杂,势力盘根错节,需要大量的人手,这点兄弟不够。” “晓得了。”石羡玉颔首,他相信仇教导对这方面的判断。 随后仇教导又细分了下大家的任务,便宣布散会。 赵博留了下来,和他同一组的齐宏宇自然也留下了,除此之外还有仇教导和石羡玉。 此时此刻,仇教导脸色又一次沉了下去,他看着赵博,说道:“小赵,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 赵博沉默,说不出话来。 仇教导语气提高了些:“你对石队意见就这么大么?你觉得他能力不行,还是德行不配?” “没有。”赵博终于开口了,他低着头,有些怂的说道:“一开始确实对石队的意见挺大,觉得他又不干事,也没表现出任何能力,不只是我,很多人都觉得这个空降过来的领导,是个靠着裙带关系尸位素餐的家伙。” 石羡玉挑了挑眉,忍不住嘀咕道:“你别说,还挺贴切的。” 仇教导被这句话整的差点破防,忍不住回过头瞪了石羡玉一眼。 赵博也被打乱了节奏,张大嘴巴老半天说不出话来,半晌后才重新回神,想起了自己刚刚想继续说的话,才开口道:“但后来慢慢发现,石队的能力一点不差,而且为人非常随和,没有半点架子,说实话,我有点被折服了。” “噢?”仇教导斜他一眼:“那你为什么还一直对他不对付?” “我就是不甘心。”赵博竟然吐出了先前与齐宏宇说过的大实话:“我觉得老石队升职后,最有资格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应该是宏宇哥,又或者仇教导你当队长,宏宇哥升教导员。” 齐宏宇:??? 卧槽这赵博也有毒吧? 这话能瞎鸡儿说的? 要换个领导,要这儿坐着的不是仇教导和石羡玉,那他齐宏宇怕是就被记恨上了。 仇教导都愣住了,随后忍不住扶额:“你小子,是看小齐和石队关系好,想搞挑拨离间不成?其心可诛啊!” “??”赵博眨眨眼,接着赶紧解释道:“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石队,你千万不要误会,我……” “得了得了,”齐宏宇摆摆手,替石羡玉说道:“知道你小子没心眼,情商低,不然也干不出屡次顶撞领导的事儿来……庆幸吧,咱们队氛围是真好,否则绝对由你受的!” “这个……我以后绝对注意。” “多的先不说了。”石羡玉轻轻摇头,转移话题:“说说案子吧。刚刚小赵讲的也有道理,想查熊杰的势力,绝对没有嘴上那么简单。师兄,你有什么法子?” 正文 第156章 小隔间 齐宏宇没发表任何看法,情况不明,说再多也没用,不如直接出发展开调查。 于是仇教导继续留下指挥,石羡玉跟着齐宏宇和赵博驱车离开。 赵博脸有点垮,石羡玉竟然会跟着,他早该想到的…… 这尼玛就很尴尬。 全程,赵博几次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啥也没说。 终于抵达目的地,赵博熄火,第一时间从驾驶室钻了出来,偷偷喘了两口粗气,这才侧目看向齐宏宇,眼里透露出些许迷茫。 眼前有间不大不小的酒吧,目测内里空间应当在百平出头的样子,装潢有些老旧了,这会儿门窗紧闭,看不到人,但也正常,大上午的谁TM泡酒吧。 招牌上写着“云间歌谣”四个字,与装修风格蛮不搭的——内里一看就是重金属风乃至地狱摇滚风格的音乐酒吧,整这么个有点轻文艺的名儿,不晓得的还以为专唱民谣呢。 这儿是齐宏宇设的导航带他们来的。 齐宏宇也下了车,左右瞧瞧,随后盯着酒吧的招牌看了几秒,又摸出笔记本扫两眼,点头:“云间歌谣,是这家店。” 赵博纳闷的问道:“熊杰的店?” “不晓得,”齐宏宇摇头说:“但这两年来,魏霞坤较为频繁的出入这间酒吧,大概十天左右一次。” “你啷个晓得的?” 齐宏宇抬起自己的笔记本:“李成智提供的线索,他后续又给我们补充了不少‘情报’。” 赵博张了张嘴,响起那个小孩儿,忍不住又轻轻叹了口气。 多好的苗子,就这么毁了。犯罪真的害人害己,自其而下,至少三代人无法从警,无法加入政法队伍。 此时,齐宏宇又补充道:“但他毕竟年纪尚小,也不好出入酒吧之类的场所,能提供的线索,也就到此为止了,接下来的一切都要靠我们自己。” “足够了。”石羡玉接话说:“他已经提供了不少帮助,总不能当真指望他破案吧?” “是啊。”赵博难得认同石羡玉:“不然再这样下去,我都搞不懂究竟他是警察还我是警察了。” 齐宏宇斜了他一眼。 仇教导刚怼过他的话,就这么被他轻微的变了变,怼回自己来了。 赵博看懂了齐宏宇的眼神,又有点尴尬的轻咳两声,转移话题:“但这儿没人,咱们要怎么查?” 齐宏宇呵呵两声,招招手示意他们跟上,绕道来了后门,然后摸出枪,眼神锐利,目光凶狠,抬腿想踹。 然后他腿在空中停了两秒,似在犹豫什么,最终摇摇晃晃的放下来了,尴尬的看向石羡玉:“石队,你来。” 石羡玉:??? 他一脸迷茫,看看齐宏宇,又看看面前看着防盗等级不很高的木门,有些懵。 “踹啊,出了事儿我担责。” 皱眉看齐宏宇两眼,石羡玉决定相信他,同样摸出枪,然后深吸口气,用力一踹。 砰! 门应声而开,齐宏宇第一时间冲了进去,并大声吼道:“抱头蹲下!警察查案!” 石羡玉和赵博担心他的安危,不假思索的跟了进去。 随后,他们就瞧见七八个男男女女,横七竖八的躺在这约莫十来平的小空间里,有的睡沙发,有的打地铺,此刻表情高度一致,都是迷茫中夹带些许慌乱。 看他们衣衫都还算完整,可见虽男女都有,但并非聚众银乱。 随后这些人都先后抱头蹲下,还算配合,仅有两人依旧躺在沙发上,不省人事。 仔细看看这两人的模样,石羡玉明白了些什么。 这时齐宏宇又喝道:“都老实点!一个个的,排好队验尿!小赵,打电话给小冉,让她过来一趟,这里需要她支援。” “噢噢,好。”赵博连连点头。 原则上,针对女性的检查,包括验尿、搜身等,都需要女警来。 “警官,”立刻有名年轻女子抬头说道:“我们一直老老实实的,什么都没干啊……” 齐宏宇眼睛瞟向沙发上的两人:“那这俩怎么回事?” 那女子咬咬下唇,又有人轻轻推了推沙发上两人,但他们毫无反应。 若非胸膛仍在起伏,恐怕都得以为他俩死了。 又片刻后,女子开口说道:“他俩……应该是嗑药了。” 石羡玉又看向齐宏宇一眼,压低声音问道:“这就是熊杰所谓的谨慎?” 像这样的酒吧,一向是警方重点盯防的对象之一,时不时就会上门,对从业人员,包括服务生在内进行尿检。 直接在休息的小隔间里嗑药,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揪出来,不可能瞒这么长时间。 “这俩可不是酒吧的人。”齐宏宇冷笑道:“这俩是赌棍,但四天前他们来了这儿就再没离开——这家酒吧又没设棋牌室,你觉得是什么能死死的吸引着他们让他们舍不得走?” 顿了顿,齐宏宇又道:“熊杰谨慎,他的那帮马仔可未必,甚至可能会在心里腹诽这家伙胆子越来越小,越活越回去了。” 那女子长大了嘴,诧异的看着齐宏宇。 显而易见,齐宏宇猜中了。更重要的是,这女人知道的事儿还不少。 一念及此,石羡玉的目光立刻透过眼缝落在女子身上。 “你叫什么名字?” 她又咬了咬牙:“小慧。” “我问你全名。” “何薇。” 石羡玉:??? 何薇和小慧有什么关系? 噢,拼音梗,那没事了。 “你是这里的店长?” 抿抿唇,过了一小会,何薇才说:“我只是服务主管。不过老板他常年不在,基本都是我打理。” 齐宏宇立刻说:“你跟我出来,我们单独聊聊。小赵,你看着点场子,尿检押后,等同事支援到了再说。” “要得。” …… 何薇还算配合,三言两语间,就把事情弄清楚了。 这家店的持有人叫霍采云,年仅二十八岁的靓丽女子,但实际上的老板却是她哥霍刚健。 霍采云几乎从不露面,何薇也只见过她两面。霍刚健倒是经常来,但也基本不管事儿,过来都是来玩儿的,偶尔还会带点朋友,平常店面都交给何薇打理——何薇最终承认,自己算是霍刚健的情妇。 “早些时候,我也不知道他还搞独品……”何薇全程低着头:“直到四天前我才晓得,而且他不让我们走了,都待在小隔间里。那儿本来是大家伙累了进来休息几分钟的地方,但现在,吃喝睡都得在这。” 齐宏宇轻轻点头,那小隔间确实不是人住的地。 还是得亏李成智提供的线索。啧,这案子全依靠他,一点成就感都无。 此时何薇竟低声啜泣起来:“我很害怕,怕极了……本来以为傍上了个打款,没想到他泛读……这是要命的啊,我想偷偷报警,但是又怕被他报复……你们来了,你们终于来了!帮帮我!” 齐宏宇看着她,轻轻点头:“放心,我们会保护好你的安全。” 她却连连摇头说:“不,你们不会,太多证人被凶手给害死了,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我想去公安局里,就住里头了,可以吗?” 齐宏宇:??? “我住你们对面宾馆也行啊。”她主动退而求其次,看上去是真的怕极了。 “得行。”支队对面多的是宾馆,住那儿完全没问题,齐宏宇便立刻点点头,然后追问道:“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儿?” “不晓得,”她摇头说:“四天前他俩来咱们酒吧,我问他们要喝点什么他们也不说,只让我打电话给健哥,之后健哥来了,就把他们带到隔间,让我照顾好他们俩,但也不用太搭理他们,给吃给喝,别让他们跑了就成。 然后我就看健哥给了他们几包东西,他们……他们……健哥说他们两个在溜冰,让我别多管多问,不然他也只能喂我吃这东西,还说吃了会变得很丑,舍不得让我成那模样,但我也得识相点。 我就晓得他们是在干什么了,之后几天,我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害怕,想报警又害怕被他报复,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又怕将来你们把我都当成独贩……而且他们这样的人没良心的,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就会对我……” 她开始哽咽起来,语无伦次,这些天积压在心里的情绪完全爆发,先前强作的镇定荡然无存。 “放心,有我们在,谁也上不了你。”齐宏宇只得宽慰她两句,然后问:“所以,你确定自己并未染上瘾,对吗?” “绝对没有。”她猛地抬起头说道,随后又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痕,改了口说道:“我没主动吃过,但他可能偷偷给我下了药。不过我没有任何反应和不舒服的感觉,应该是没吃过的。” “那就好。”齐宏宇颔首道:“保险起见,等会麻烦你配合做个尿检,可以吗?” 她脸色有些复杂的点点头。 齐宏宇又说:“你放心,就算尿检呈阳性,但只要我们查明你却非主动吸食药物,那你就是受害人,对你不会有什么不良影响的。” “那将来我要有孩子的话,会有影响吗?” 这问题齐宏宇还真没法回答,他对相关条款了解也不详细。 想了想,他说:“这样,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会帮你出具一份证明,如果将来有需要,且你以后没复吸,那你只要出具证明就好。当然,听你描述,这种可能性非常小,你不用过度担心。” 何薇将信将疑的点点头。 齐宏宇又将跑远的话题扯回来:“你晓得霍刚健是什么人不?” “不是很清楚。”何薇摇头说道:“只晓得七八年前这酒吧开起来后,他就一直是实际上的老板。我是四年前来这应聘的,不久后他就开始追我,我没拒绝,事后才知道他竟然结了婚。” 齐宏宇皱眉。 他克制住怼人的冲动,没提小三之类的话,只静静的看着他。 她也没再往下说。 石羡玉只得开口打破僵局,问:“所以,你对霍刚健了解也不多?” “我试着问过,他不说。”何薇叹息着说:“我也问过他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他也不说。很明显,我们没有未来的。” 照她这么说的话确实没有未来,绝大多数小三和情夫、情妇之间也都没有未来,所以石羡玉点了点头。 齐宏宇又问:“那霍采云呢?” “我就更不了解的,都没见过她几次。”她抿唇说道:“不过……她很漂亮,比我漂亮得多,打扮起来了……反正那一举一动,在我看起来,应该和我是一类人,恐怕是给人当情妇的。” “噢?” “就是一种直觉吧,”何薇解释道,想了想,又补充说:“而且我问过健哥,怎么说呢,就打听了下他家里的情况。 他们兄妹俩都是从农村来的,霍采云有点文化,大专生,健哥高中都没读完…… 我不是看不起农村人啊,就是觉得,他们这样的背景,看着也没什么能力的样子,能拿出百多万买下这个铺面,装修好这个酒吧?我听健哥说过,那时候霍采云才二十岁,还在读大专哎。” 齐宏宇立刻把这条线索记了下来。 听起来,这间酒吧和熊杰毫无关系,但这霍采云说不定和熊杰有什么关系呢? 她读书期间能拿出这么多钱来买下商铺办起酒吧,这点确实可疑,齐宏宇本能认为何薇的猜测很有道理。 可惜她对霍采云了解也不多,想要继续往下调查的话,还得找到这对兄妹才行。 嗯,这好办,有何薇的指证,可以直接对霍刚健进行拘传。至于霍采云,她哥提供“冰糖”,带人在她名下的酒吧“溜冰”,对她展开例行调查也是合情合理,只是手段上得相对柔和些。 齐宏宇已经在脑子里盘算起来了。 一边想,他一边又接连问了些许细节方面的问题,何薇一一回答,但能提供的线索已经不多。 此时,苏冉等四名刑警,也已驱车抵达了现场。 齐宏宇回头看了一眼,没搭理,又对着何薇问道:“你晓得霍刚健住在哪儿么?” “我只晓得他电话。”何薇说道,随后露出犹豫的表情,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咬牙问:“需要我把他骗过来吗?” 正文 第158章 抗法 齐宏宇讪讪地闭嘴,一副吃了屎的表情。 石羡玉也忍不住用审视的目光瞟他,眼里满是怀疑。 这家伙确实太懂了,有点不对劲。 “我说师兄,”他忍不住问道:“你不会真去嫖过吧?” 齐宏宇翻白眼:“说啥呢?” “你可别犯错误啊,”石羡玉苦口婆心的劝道:“平时看看片儿就算了,真要跑去嫖,被咱自己兄弟给逮着了,以现在的打击力度可是要开除的。” “放心,”齐宏宇被他给整无语了,只好说道:“我会注意。” “注意?”赵博眨眨眼睛,难以置信道:“所以你……” “我TM是说我会注意绝不去这些场所!”齐宏宇没好气道:“老子到现在还是雏儿好吗!” 石羡玉一脸懵逼:“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儿吗?你都二十八了哎!” “……”齐宏宇只好转移话题:“说回案子吧。咱们现在算是开了个极好的头,只要抓住向宝付这条线,很可能将整个熊杰团伙连根拔起。” “没有错,”赵博立刻接话说:“熊杰手下的‘得力大将’绝对不止一个向宝付,既然他都跳了出来,其他人恐怕也早就坐不住了,各自都有动作,彼此又有交集纠缠,顺藤摸瓜的查下去,绝对大有收获。” 说完后他忽的话锋一转:“所以宏宇哥你平时都是啷个找那些小姐的?” 齐宏宇:??? “你TM还来?”齐宏宇瞪他一眼:“还试探上了是吧?” “咳咳咳,”赵博干咳两声,同样选择转移话题:“没想到魏霞坤的案子竟然牵扯出了个隐藏极深的涉黑团伙……” “屁的没想到。”齐宏宇怼他:“我TM看几眼尸体就有所猜测了。” “是是是,宏宇哥牛批。”干巴巴的拍个马屁后,赵博继续转移话题说:“那我现在的中心工作,宏宇哥有啥建议?是别管这个团伙,继续追查魏霞坤的案子,还是先放下魏霞坤的案子,重点打击这个团伙?” “有区别吗?”齐宏宇斜眼看他:“本质上都是一个案子,魏霞坤绝对和这个团伙脱不了干系,她的死……” “别这么绝对,”石羡玉忽然插话说:“魏霞坤依旧在为熊杰团伙服务,这仅仅只是出于惯性思维和逻辑推理得出来的猜测,并没有任何直接证据的支撑。” 齐宏宇微微皱眉。 石羡玉又继续说:“相反,其中还有不少疑点,比如咱们才讨论过的,熊杰这么残暴又谨慎的一个人,即使看在魏华的面子上放过魏霞坤,不和她追究当年出卖自己的事儿,也不太可能继续让她帮自己带货。 更何况,经过今儿一天的调查,不难发现熊杰比许传勇等人说的,比我们事先判断的还要谨慎的多,他绝不可能容忍自己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也绝不可能再信任魏霞坤。” 齐宏宇眉心拧的更紧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时石羡玉话锋一转:“只不过魏霞坤确实依旧和熊杰有联系,体内也依旧发现有藏货,藏的还同样是熊杰主营的东西,且近期时常出入实际受熊杰所掌控的酒吧,这一切太过巧合。 所以,即使有解释不过去的矛盾之处,我们依旧猜测魏霞坤依旧在帮熊杰办事,但实际上早已不似昨天那么绝对,师兄你可千万别下意识的就把这个矛盾点给忽略了。” 齐宏宇并没给他什么反应,似乎是在思索。 半晌后,他才开口:“有没有这种可能,魏霞坤依旧算是在为熊杰服务,只是隔了几个人,而且熊杰并不清楚这事?” “嗯?”石羡玉一愣,不知齐宏宇怎么得出这个猜测的。 但他反应同样极快,立马问:“你的意思是,熊杰确实不信任魏霞坤了,但他马仔却阴差阳错的找到了这个女人,依旧让她带货?” “嗯。”齐宏宇颔首道:“这样债台高筑又好赌,而且相对好控制的人,对于这帮家伙而言是相当理想的发展对象,熊杰马仔注意上他,不难理解。 同时,熊杰也算是大哥级的人物了,就算他再谨慎,也不可能事无巨细统统过问,那样累都得累死他,所以便闹了这么个乌龙。” “被路人几脚踢死的大哥……有点儿戏了,活生生的‘镇关西’么?”石羡玉吐槽道:“而且这乌龙确实大,亏你想得出来。” “那我想不通别的合理解释了。”齐宏宇耸肩道:“而且即使真是这样,作案人为什么要害死魏霞坤也是个谜……啧,脑壳疼,石队来跟华子?” 石羡玉一边掏烟一边吐槽:“我看你老毛病又犯了,非爱和自己脑子过不去。” 他摸出两根,给齐宏宇一根,又递给赵博,赵博连连摆手:“谢谢,我戒了很久了。” 点点头,他将剩下一根烟塞回去——虽然瞧着齐宏宇吞云吐雾有些心痒难耐的,但凃欣欣怀了,再不舒服他也得戒。 他到现在都在懊悔着,戒的太晚了,应该备孕期就戒掉的,也不知道对胎儿会不会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 三人又无谓的商量了半天后,敲门声响了起来。 “进!”石羡玉立刻说道。 仇教导推门而入,挑眉:“都在啊,那正好。你们有事儿不?” “没事,咋了?” “赶巧了,”仇教导说:“向宝付正好召集了一票人在熊杰的小别墅里头开会,被咱的兄弟堵了个正着。他们尝试突围,不过被咱弟兄拼了命给压回去了,现在打算利用别墅负隅顽抗,和我们对峙。” “噢?”石羡玉猛地站了起来,着急的问道:“兄弟伙怎么样了?有伤亡吗?” “倒了三个,好在没生命危险,已经送医。”仇教导立刻说:“对方有几把霰弹枪,似乎还有猎枪,但数量不多,火力勉强还在可承受范围内…… 附近派出所的兄弟,特警队的兄弟都已经出动了,武警很可能也会出动,另外袁队也要亲自带人过去支援。我就过来问问你们几个,要不要一块?” “走!”石羡玉立刻说:“带上枪,去现场支援!” …… 路上,齐宏宇十指紧扣,指节绞的发白。 “紧张?”石羡玉看了眼浑身紧绷的齐宏宇,说道:“其实没什么好紧张的,我还没当警察的时候,就见过这种场面了。” 齐宏宇缓缓看他一眼,晓得他说的是自己扶贫期间,他哥那伙人与穷凶极恶的独贩火拼的那次。 也是那回,他哥英雄牺牲,最终促成石羡玉彻底向家里妥协,借助家族力量踏上漫漫从警路。 但齐宏宇从未经历过这些。 虽然持枪执行任务,甚至直面犯罪集团的次数也有几次,但都无一例外没打起来,没开火。说起来他碰到过最危急的情况,就是汽车炸弹那一回了。 那次爆炸事件让他至今都有阴影。 而直面敢于和警方火拼的持枪团伙,某种程度上说比那一次还危险的多。齐宏宇并不是特别大胆的人,他确实有点怂。 说白了,他也只是血肉之躯,受伤了会疼,严重了会死,还是个战五渣,本能的畏惧暴力。 只是穿上这身警服,头顶金盾国徽,肩抗二司警衔,他再怂也必须得上。作为人民警察,就是要用这一身血肉扛起风雨,要用这满腔热血护卫一方。 事实上,他再怂再紧张,也从来没退过,甚至总是冲在第一线。事先他会怂到浑身绷紧,事后他会后怕到脸色发白,但事发当时,他只知一往无前。 石羡玉之所以欣赏他,看中的就是这点,而非相对全能的本领。身为民警他或许不够纯粹,做不到悍不畏死,但绝不负民警之名。 而如他这般的人,二大队有很多,仇教导没辜负教导员三个字,绝对的管理有方。 所以石羡玉在二大队待的很舒服,短短几个月下来,整个人都活泼主动了不少,这并不仅仅是成了准父亲的原因。 “放心吧。”脑子里想这事儿,石羡玉又回了他一个笑容:“我保护你。有我在,谁都伤不了你。” 前边开车的赵博也笑道:“是啊宏宇哥,你放一百个心,我们保准把你护的严严实实。” 齐宏宇指头微松,嘴角上扬,却说:“谁要你们保护了,顾好自己吧,老子得行。” 话音刚落,石羡玉忽然抬手在他马甲上敲了敲,说:“你这防弹马甲没穿好啊,松垮垮的,还晃。” “哎?” “我单手都穿的比你好。”石羡玉指头勾了勾:“过来,我帮你再调整调整。” 齐宏宇乖乖凑了上去,任由石羡玉帮自己收紧马甲。 随后,石羡玉又把他枪给摸去了,仔细检查一遍过后,点头,将枪还给他并说:“注意了,你这枪没上膛,到了现场除了关保险之外,记得先上膛,免得闹笑话。” 齐宏宇翻白眼,谁TM这种时候给枪上膛啊,走火咋办。 真把自己当成完全没摸过枪的菜鸟了?菜归菜,枪还是摸过知道怎么用的好伐。 话说,感觉石羡玉也有些紧张? …… 一队警车打着警笛,在路上呼啸而过。 山城司机开车虽然彪悍,看起来素质不高的亚子,但关键时候还是顶得住事的,纷纷主动、提前避让车队,给警车提供了一条畅通无阻的车道。 很快,他们便抵达了目的地,但现场已有不少身穿白衬衫的大佬比他们更快。 齐宏宇辨认几眼,晓得这帮都是分局、市局的带佬。他们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瞪向别墅的眼珠子都要冒出火来。 凶徒持枪,以别墅为据点和警方对方火拼,这事太大太恶劣了,管辖范围内发生这样的大事儿,就算今儿能完胜歹徒,将他们统统击毙或抓获,且没有无辜群众受牵连,他们也得被问责。 接下来的行动就算再漂亮,也和他们没关系。但如果整的不漂亮,那回头打的板子得更重几分,所以他们不得不全力支持行动,甚至不顾自身安危过来督战。 目光一扫而过,齐宏宇懒得和他们打交道,注意力很快又落到了别墅上。 这间别墅不大不小,独栋带前后院,占地目测在两百平上下,其中前后院加起来估计得有六十个平房,建筑占地一百四左右。也不高,两层半,加个大天台。 外装修还算考究,齐宏宇也不懂建筑,但仍觉得不错,贵气内敛,低调奢华,不似许多暴发户整的那样富丽堂皇,虽然依旧让人羡慕眼红,却总觉得差点什么味道。 这里有些偏,地价不贵,这套别墅目前价值应该不超过千万,但对齐宏宇而言依旧是天文数字了。 熊杰这小子怪有钱的。 这还只是明面上,背地里的钱只会更多。 这样一个大佬就这么被人活活踹死了…… 真儿戏,真讽刺。 此刻别墅外墙上留有几枚黑漆漆的弹眼,玻璃也碎了不少,明显是先前交火时留下的痕迹。 透过栅栏门还可以看到,地上有几摊零散的血迹,隐约还有些许肉块,仔细瞧瞧似乎是断指,也不知道是匪徒留下的,还是自己兄弟留下的。 不过此刻尚处“对峙”期,双方已暂停交火,警方拿着喇叭不断喊话,无外乎让他们放弃抵抗乖乖投降之类的。 里头没有任何回应,估计是在商议对策,甚至可能在闹内讧。这很正常,他们火力处于绝对弱势,就算占据地利,也根本抵抗不了多久。 不过这种沉寂绝对不会持续太长时间,因为警方耐性有限,随时可能选择强攻。 何况随着时间推移,现场特警越来越多且装备越来越屌,甚至武警也可能出动,拖得越久,对这帮匪徒越不利。 将眼前环境仔细烙入脑海后,齐宏宇深吸口气,拔枪,上膛,并躲在横停的车头后边,做着深呼吸,随时准备战斗。 身为法医,他晓得车门什么的根本抵挡不住子弹,靠谱的只有引擎,所以他选择车头作为掩体,并看向不远处的石羡玉,压低声音说:“石队,开打了说一声,我跟你!” 石羡玉对他竖起大拇指。 砰! 正文 第160章 壮志 齐宏宇回了个笑容,然后忍不住低头看手。 两只胳膊皮肤都像被高温烧灼过似的,火辣辣的疼,还伴随着一阵一阵的痒,让人很想挠两把。 但要真挠了,那酸爽会让齐宏宇久久不能释怀。 他又想起与那帮凶徒对抗之时,石羡玉一次次的申请再往屋里甩几枚催泪弹,最后终于被特警队给拒绝了——里头催泪气体浓度再高些,就将达到致死阈值,那还不如直接扔手雷。 何况,催泪气体是可燃的,要浓度再高,很可能引发爆炸,太危险了。 即使特警队拒绝再扔催泪弹,他们的皮肤都被灼烧成了这样,可见当时的石羡玉究竟有多疯狂。 当时特警们都怂了,哪有这样子打的,这是要和敌人同归于尽的节奏。 所以最后他们干脆拒绝了石羡玉的申请。 回过神,齐宏宇又看向石羡玉,问:“指头还疼吗?” “啊,火辣辣的,但渐渐有点木了。”石羡玉抬起手,看了两眼,说道:“幸亏当时我有先见之明,用左手压手机去看,就算指头废了影响也小些,这要用的右手……啧,俩手都没法干活了。” “你说你马呢!”齐宏宇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当时情况确实惊险,虽猜到了走道后头可能有人,但没猜到他俩竟戴了防毒面罩,而且枪法还很准。 要是大剌剌的探头去看,说不定脑壳就被打爆了。 重新将目光落在石羡玉指头上,齐宏宇再次回神,接着说:“感觉火辣是正常的,催泪弹主要成分还是辣椒素,这玩意儿难溶于水,刚刚的清理只是把大部分附着在伤口上的辣椒素冲了,还有少量顽固的黏连在你伤口上。” 石羡玉挑眉:“那咋整?钝刀子割肉似的,怪难受,我也顶不住啊。” “到了医院用大量酒精再冲洗冲洗吧。”齐宏宇轻叹道:“而且你这开放性骨折,俩指头就剩点皮黏连着了,治疗的话,骨头、肌肉、血管、神经通通都得接上,肯定要动手术,你就安分点,这两天别乱跑了。” “得行,那我就光明正大摸鱼了。”石羡玉看起来毫不在乎,嘿嘿笑道:“案子就拜托师兄多跟进咯。” “要得。”齐宏宇颔首,又问:“要告诉小凃不?” 石羡玉沉默两秒,笑容缓缓消失,转而轻叹口气说:“我是真不想让她担心,但她有知情权,而且瞒着她更容易让她胡思乱想……如实说……不,等到了医院,我自己和她说吧。” “得行。” …… 两小时后,齐宏宇走向羁留病房。 他经过体表清洗与消毒,皮肤已经好受多了,只时不时还会觉得瘙痒,略有点疼痛。这是皮肤损伤,一时半会好不了的。 病房门口,齐宏宇顿足打量了几眼。 说是羁留病房,其实就是普通病房临时改的。这家医院倒确实有专门的羁留病房,但不多,不够这么多嫌疑人用的。 何况这医院平日里床位就特紧张,能再腾出一间病房来临时改成羁留病房就很不错了。 该团伙的主要头目都羁押在这家医院接受治疗,其余的犯罪分子,只能分流送往别的医院。 向宝付就在眼前的病房当中。 而石羡玉在手术室…… 咚咚咚! 齐宏宇抬手敲门。 “哪位?” 齐宏宇挑眉,这声音竟是赵博? 于是他立刻回答:“我!齐宏宇!” “宏宇哥?稍等!” 也就是临时改的羁留病房,若是正儿八经的病房根本不用敲门,因为能且只能从外头开锁,里边是打不开的。 半分钟后,病房门开,齐宏宇钻了进去,随后赵博立刻将门关上。 齐宏宇目光一扫,迅速打量眼这间病房。病房面积不大,十五六个平房的样子,两张床位,但只躺了一个人。 除了赵博之外,仇教导也在,他们俩盯着向宝付,此刻向宝付正昏迷着,还没醒过来。 “他怎么回事?”齐宏宇皱眉问道,这家伙没醒,不好问话啊。 “被倒塌的书柜砸晕了,”赵博说:“医生看过,没啥大碍,随时可能醒来。” 齐宏宇点点头,走到病床边又仔细看了眼心率监视仪,再拿起床头柜上的监视记录瞧瞧,随后瞥了向宝付两眼,说:“他早就醒了,装晕而已。” “哎?”仇教导一愣。 赵博立刻从口袋中拿出笔,在向宝付脚掌心轻轻刮了两下。他受不了痒,立刻缩脚,同时睁开双眼,面无表情的看着齐宏宇。 倒是一点都不尴尬,脸皮挺厚的。不过也难怪,他当得起一句穷凶极恶,也算得上见多了世面,当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表现异样。 仇教导很想问一句齐宏宇是怎么看出来的,但现在场合不太对,所以忍住了。 “聊聊不?”齐宏宇拉条椅子过来坐下,看向他。 “我不晓得和你们有什么好聊的。”向宝付高冷的说道:“事儿也干了,警察也打了,横竖都是死,我认。” 这就有点难办了。 向宝付说的没错,他这罪相当重,除非有重大立功表现,否则不管配不配合都死定了。 哪怕现在的大背景是慎判死刑,他也跑不了——罪责重,又猖狂,暴力抗法,持枪负隅顽抗,击伤警察,影响极端恶劣,妥妥死刑立即执行。 而重大立功表现哪有那么容易搞到的,整个团伙差不多都被一锅端了,已经没功可以给他立了。 所以警方最常用的审讯方式——本质上也可以看做是一种特殊的谈判技巧——在他身上恐怕行不通,至少也得变一变。 当然,他的情况又比较特殊,相当于人赃俱获,他招不招供都已经没什么实质性的影响了,何况就算他不开口,那么多嫌疑人,总会有愿意开口招供的存在。 但问题是魏霞坤的案子…… 啷个大的犯罪团伙都捣毁了,魏霞坤被投毒遇害一案还没取得突破,真叫人脑瓜疼。 再看着向宝付,齐宏宇脑瓜又疼了。讯问算是他为数不多的“短板”,虽说实际上其实也不差劲,多数情况下也够看,但确实不突出,面对向宝付这样的硬茬,就有点不知道该咋整了。 没办法,他只好看向赵博。 此时赵博也面无表情的拉着凳子坐过来,看着向宝付:“怎么,觉得完全没希望了,干脆耍无赖么?” “随你们怎么想。”向宝付坐起身,无所谓的说道:“我招了你们能保证我不死?能的话我就招,你们问啥我答啥,不能就别哔哔叨叨了。” 齐宏宇皱眉,他们当真没法给这个保证,否则就是诱供了。 “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赵博果断摇头说道。 向宝付重新躺了回去:“那就没得谈咯。就这样吧,你们也少费些口水,我脑壳疼,想休息了,晚安。” “你!”赵博握拳,却真没什么好办法。再感受到齐宏宇的目光,他也只能摇摇头,任由向宝付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出了羁留病房,赵博轻轻摇头说:“这家伙现在油盐不进,确实难搞,我建议从其他人着手,先将这个团伙一网打尽,确保没有漏网之鱼了,再问关于魏霞坤的事儿。 其实向宝付招不招供也无所谓,我们基本能确定,魏霞坤肯定是他们当中的人害死的,只要筛过去看看谁和魏霞坤有接触就行了,如果真的是他,那用排除法都能把他给排出来,你说呢?” “但这样太耗时间……”齐宏宇还是有些不甘心,不过很快便摇头:“算了,这个团伙都废了,确实没必要急这一时半会,就这么着吧。” “行。”赵博说:“按规矩至少得两名民警守嫌疑人,很多时候甚至要求一名领导两名民警……总之仇教导一个人不太行,我先进去了。” “要得。”齐宏宇点头,目送赵博回屋,这才转身离开。 此行没获得想要的进展,他心情有些郁闷,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更不至于因此有压力——就像赵博说的,木已成舟,该团伙注定要被捣毁,魏霞坤的命案也铁定能破,无外乎时间问题而已。 再次走到正儿八经的羁留病房,齐宏宇只看了两眼就离开了。这病房里没有人,被分配进来的那嫌疑人受了枪伤,此刻还在接受治疗中,一时半会回不来。 剩下的羁留病房同样如此,三名重伤垂死的嫌犯,都送到这家医院来救治了。 于是他又回到石羡玉所在的病房,打算在这儿先睡一晚上。 估摸着石羡玉今晚应该不会回来了,他能“鸠占鹊巢”,躺石羡玉的床。 当然这只是想想罢了。 别看只是两根小小的指头,但因为伤的严重,他得行断指再植术才行。这手术可不简单,理论上至少也得行臂丛神经阻滞麻醉,而实践工作中往往是做的全麻,必须得在手术室中完成。 更何况石羡玉的指头,属于撕裂伤性断指,伤口又受辣椒素侵染,不得已用酒精消毒,是典型的再植术禁忌症,再植的指头未必能存活。 坐在床边,想到石羡玉的伤,齐宏宇不由得又轻叹口气,不受控制的为他暗暗祈祷,哪怕原则上他该是无神论者。 谁能想到几月前看起来最咸鱼最废物的石羡玉,竟是队里最英勇的呢? 他已经是第二次受伤了。 这人怎么就这么极端呢? 齐宏宇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不一会儿,他察觉到有动静,不由抬头。 凃欣欣回来了——一个多小时前她就来了,随后石羡玉被送进手术室,她也追了上去,在等候区待着。 齐宏宇有些纳闷:“你怎么来了?” “上边气氛太压抑了,对宝宝不好。”凃欣欣面色黯然,缓缓走到齐宏宇对面坐下,说: “血管瘤破裂在抢救的,车祸重伤垂死的,还有消防战士从火场里抢出来的……虽不全都是要命的大病,但他们几个的家属往那一坐,绝望与焦虑就蔓延开了。” 齐宏宇无言以对,半晌之后只能说:“对不起,是我没……” “不关你的事。”凃欣欣摇头:“怎么能怪你呢?这没道理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齐宏宇再次沉默。 凃欣欣又接着道:“说实话,他这么勇,我很骄傲。宝宝能有个英雄的爸爸,我想他也很骄傲……可我不想要这份骄傲,只想要他平平安安的,不用再为他担惊受怕。 但我也晓得,这只能是奢望。我自己也是警察,我该懂他。没有人逼着我们穿上这一身警服,是我们自己的选择,但选了之后,穿上警服之后,我们就没得选了。 冲锋在前,死战不退,扛一肩风雨,护一地平安,这是警旗赋予我们的职责,是我们作为金盾,作为刀把子的使命。” 齐宏宇不自觉的挺起了胸膛。 但凃欣欣却缓缓留下了泪:“道理我都懂,可我还是会担心,会害怕。师兄,你说我该怎么办?” 齐宏宇还是说不出话来,不知道该如何言说。 凃欣欣又道:“我现在真的很矛盾。劝他往后躲躲,不要冲那么前这样的话我说不出口,可我思想觉悟也真没那么高,我就希望他平平安安的……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保证安全,又能擒拿罪犯?” 齐宏宇忍不住长叹口气,哪可能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啊,如果有,也不至于每年牺牲那么多民警了。 别过头去,齐宏宇忍不住轻轻哼了一首歌: “伟大的祖国赋予我使命,复兴的民族给予我力量。忠诚的道路浴血荣光,英雄的足迹越走越长……” 凃欣欣抬手一抹泪痕,闭上了嘴。 五音不全的唱完警歌,齐宏宇缓缓站起身,说:“我不能给你任何保证,只能帮你看着他,让他尽可能保证安全,不做无谓的牺牲,也不至于热血上头就往上莽。嗯,我也会尽量保证冷静,完成好监督他的任务。” 说完后,齐宏宇又洒脱一笑:“再有这种情况就让我上吧,反正我孑然一身,无牵无挂的,总比他好。” 正文 第161章 重演 第二天清晨,石羡玉缓缓睁开眼睛。 他脑壳还有点晕,不过意识还算清醒。 随后,他就看到了床边坐着的齐宏宇,还有躺在躺椅上的凃欣欣。 躺椅是昨晚齐宏宇临时买的——凃欣欣不愿意离开休息,考虑到她现在的身体情况,齐宏宇便帮她买了张躺椅睡着,总比趴着要舒服些。 当然,这事儿石羡玉并不清楚。 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他多少有些心疼,忍不住缓缓坐起来。 这一动就吵醒了齐宏宇,进而吵醒了凃欣欣,两人看着他,眨眨眼。 片刻后,齐宏宇率先反应过来,笑道:“你醒辣?绝育手术很成功。” 石羡玉:??? “噗嗤!”凃欣欣忍不住笑出声,接着道:“你别听师兄乱讲。安吧,昨晚手术结束医生就和我们说了,挺成功的,存活应该不成问题,不过你得住院一段时间观察,而且还要为你量身定做康复训练。” 石羡玉抬手看了眼厚厚的纱布,点头问道:“要住几天?” “最少三天,每小时观测血液循环情况。”齐宏宇接话说道:“另外,一周内每天要更换敷料,消毒,不过这就不打紧了,出院以后,在家里在单位都可以整。” “要得。”石羡玉松了口气,听起来确实不算太糟糕,自己这两根指头应该是没啥子问题了。 哪怕功能丧失了七七八八,只要指头还在,给人的感觉就还好。何况他是标准的右撇子,左手本就不那么灵活,食指中指灵活度下降,对他影响有限。 过了片刻之后,他又问:“向宝付他们怎么样了?” 齐宏宇也没隐瞒,说出自己知道的情况:“向宝付自认必死,什么都不肯说。但经过一晚上的思索,我觉得他可能只是不甘心而已,未必真就会顽抗到底——当然,就算顽抗到底影响也不大。 至于其他的嫌疑人,招供的不少,凌晨时袁队又亲自带人逮住了三条漏网之鱼,现在应该还在对他们展开审讯——总之这个团伙算是完了,不需要咱们再过多操心。” “那就好。”石羡玉轻笑。他对涉毒类犯罪相当敏感,有着不轻的执念,面对他们时总能爆发出极大的行动力。 齐宏宇大致说了这个犯罪团伙的情况,不过由于他半夜睡着了,之后的进展也不清楚。 听他说完,石羡玉又皱起眉头:“魏霞坤呢?怎么没有关于她的消息?” 齐宏宇轻叹口气:“说来也绝了,倒确实有那么一两个人对魏霞坤有点儿印象,但都没和魏霞坤深入接触过。” 石羡玉眼缝裂开,表情严肃,认真思索了片刻后,问:“会不会是因为心有顾虑?魏霞坤毕竟被害死了,本身他们的罪责就已经够重,要再背上命案,绝对十死无生。” “当然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我感觉他们没撒谎。”齐宏宇摇头说:“他们之所以对魏霞坤有印象,是因为她曾出卖过熊杰。 当时熊杰也确实放出过话,一定要弄死魏霞坤,虽然出狱后熊杰不知道为什么没和她计较,但也不止一次提过她,熊杰许多马仔都晓得,魏霞坤成了熊杰心里一根刺,都不敢跟她多接触。” 石羡玉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齐宏宇又说:“还有更奇怪的——熊杰这两年依旧在给魏霞坤放款,但再也没收过她的利息,都是借多少,还多少,而且不催债,有钱就还,没钱就算了。” 石羡玉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道:“这似乎能印证,魏霞坤还在帮熊杰送货?用报仇抵利息?” 齐宏宇点头赞同:“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按理说熊杰这么谨慎的人不会再信任魏霞坤才对,而且逻辑上说,熊杰对魏霞坤也算比较关注,他的马仔也不太可能背着他让魏霞坤送货。 说白了只是个‘车夫’,没有魏霞坤还有别人,他马仔没必要冒这个险,非和熊杰对着干。而且能搞这个生意,肯定和熊杰相当亲密了,不可能不晓得熊杰被魏霞坤‘坑’过一道。” “也是这个理,”石羡玉啧一声,有些烦:“按这个逻辑来看,魏霞坤身上的货不可能来自熊杰团伙,咱们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 “或许吧,但也不亏,能捣毁熊杰团伙,赚了,也算错有错着。”齐宏宇说道:“不过我挺在意一件事儿——熊杰究竟为什么不和魏霞坤追究了呢?他可是睚眦必报的主儿,不可能这么便宜魏霞坤。 不仅不计较,还继续给魏霞坤放贷,还不要利息,这就很离谱,我觉得这里头肯定有鬼。搞清楚这个问题,或许就能找到新的突破口。” 本来石羡玉还在点头,但一听这话就想不通了,立刻问道:“啥子?这和突破口有什么关系?” 齐宏宇便给他解释:“我觉得这里只有一个解释——顾虑。问题是熊杰在顾虑什么呢?会不会是魏霞坤倒向了另一个组织?” 石羡玉恍然大悟:“对嚯,如果她身上的货不是来自熊杰团伙,就只能来自另一个组织了,甚至搞不好还是该组织头目的情妇,所以这个组织让熊杰顾虑,不敢再对付她。” 齐宏宇轻轻点头,但随后又摇了摇头。 魏霞坤条件并不差,可要给熊杰这样层次的大佬当情妇恐怕还不够格。而且她要真成了大佬的小情人,哪里还敢和许传勇这样的货色光明正大的瞎搞? 更何况,她要那么牛批还能跑去和许传勇,和熊杰借钱? 所以这个猜测在逻辑上站不住脚。 石羡玉也渐渐想明白过来,说:“是我想多了……除了这个团伙,还有许传勇等人外,魏霞坤的人际关系网当中,还有谁有嫌疑么?” “暂时没发现,回头再仔细查查。”齐宏宇说: “关于这个团伙,接下来应当是由支队层面直接负责侦办,袁队打算亲自督案,再抽调各个大队的人手做收尾工作,咱们队能释放出不少警力,好好查查魏霞坤的案子。当然,功劳大头还是咱二大队的。” 石羡玉轻轻颔首。 功劳什么的他不太在乎,以他的能力和家世,在****的大背景下将来穿个白衬衫没啥问题,但有句话说得好,我可以不要,你不能不给,否则就寒了心。 更何况,别的兄弟和他不一样,辛辛苦苦甚至拼了命赚的功绩,可不能被人两句话就挖走了,身为领导,为兄弟们争取、保障他们应得的功劳和奖励也是他的职责。 凃欣欣一直在边上静静的看着石羡玉,她不想插话,也不想思考。此时此刻她也不是警察,只是关心丈夫的妻子罢了。 见他们聊差不多了,凃欣欣便问:“肚子饿了吧?我给你弄点粥?” 石羡玉摇头:“脑壳有点晕沉沉的,没胃口。随便搞个菜叶粥吧?” “好的。”凃欣欣立刻起身:“我去帮你准备。” 全麻苏醒后,许多人会觉得头晕头疼,感觉上和宿醉有点像,而且不宜进食,只适合吃些流质食物,这点凃欣欣当然是晓得的。 目送凃欣欣离开,齐宏宇收回目光,又看向石羡玉,说:“昨晚她可担心坏了。” “有什么好担心的。”石羡玉摇头说道:“两根指头罢了,就算真丢了,影响也不算大,至多算轻伤。” “你啊!”齐宏宇没忍住翻个白眼:“你当真不晓得她在担心什么吗?上回是大拇指,这回是两根指头,再下回呢?总这么搏命,你有几条命拿去拼?真当自己属猫的啊?” 石羡玉无言以对,只好转移火力,反怼他道:“你有脸说我,哪次你不是也冲最前面了?” “我不一样,我孑然一身,无所谓的。” 石羡玉撇撇嘴:“以我对你俩的了解……你昨晚肯定对欣欣说,以后你冲我前边保护我了吧?理由也是自己孑然一身无所谓?” 齐宏宇摊手:“然后就被她骂了一顿。” “我就知道,”石羡玉笑了起来:“活该!” 齐宏宇再次翻白眼。 “算了,不扯这些,”石羡玉再次岔开话题:“魏华那老东西,有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 “没,那老混蛋什么都不晓得,除了没良心外也没什么值得注意的。”齐宏宇摇头说:“不过还没放人,给他以涉嫌唆使他人犯罪拘留了。如果后续查明他真指使魏霞坤帮熊杰带货的话,可能会判缓刑,但具体也不好说。” “那我就放心了,咱不能放过任何一个人渣。”石羡玉满意的点点头,接着又问:“给他做过尿检没有?” “咋了?你怀疑他?应该不至于吧?毕竟是亲生女儿哎。” “亲生女儿?”石羡玉哂笑道:“他都能喊魏霞坤去帮熊杰带货了,还有什么事是他干不出来的?所以你们没给他做检查?” “呃,做了,我拜托老连做的,结果呈阴性,”齐宏宇立刻说道:“还取他头发做过检测,同样呈阴性,基本可以证明他没瘾,至少半年没碰过。” “所以你还不是怀疑他?” 齐宏宇摊手:“毕竟是涉毒案件,这是必要的例行检查,不是因为怀疑。不只是这些毒理学检查,我们还专门查了他账户流水和这几年的家庭开支、生活质量等,基本能确定他和这桩案子应该没太多关联,顶多只是将魏霞坤推给熊杰,以此拿了笔钱。” 石羡玉问道:“他拿了多少?” “八千。” “八千!”石羡玉难以置信:“八千块钱就把自己女儿卖了?他还是人吗他!” 齐宏宇斜他一眼:“当了这么久警察,你见得人渣还少吗?” 说完齐宏宇就反应过来,这家伙才当了几个月的警察,见得人渣确实少。 也难怪他这么激动,以后恐怕慢慢就麻木了。 石羡玉骂骂咧咧了半天后,忽然皱眉问:“那魏霞坤的老公和母亲呢?” “嗯?”齐宏宇斜眼看他:“怎么了?” “你不会没调查他们吧?”石羡玉惊坐而起。 “例行调查肯定是有的。”齐宏宇皱眉说:“没发现什么问题。” 石羡玉哦了一声,又重新躺了回去。 虽然有些讽刺,但相当比例的凶杀案是血脉至亲及配偶所为,还有不少的部分则是报案人所做,所以但凡命案,受害者亲属及报案人基本都必查。 既然例行调查过…… “等等,我昨晚才受伤,你们啥时候做的例行调查?”石羡玉再次坐起。 “仇教导安排人查的,我昨晚睡不着,就详细的问了一遍。”齐宏宇说:“你本来风格就那样,也是你自己说的,没必要什么事都和你汇报,说进展就可以了。” 石羡玉又问:“具体都什么情况?” “你还真怀疑他们了?”齐宏宇皱眉。 “其他方向都没有收获的情况下,我只能重新审视这桩案子,用寻常眼光去看待。”石羡玉说道: “而且你不觉得奇怪吗?李向斌正是对魏霞失望至极了才选择和她离婚,但离婚后竟然还给她借了那么多钱?不仅如此,魏霞坤出事后,谁也不找,直接去找离婚多年的前夫?”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齐宏宇接话,并补充说:“不止想过,而且想的比你刚说的多——我基本能确定魏霞坤和李向斌的关系,或者说联系,肯定要比李向斌说的要紧密得多。某种程度上李向斌撒谎了。” 石羡玉盯着他:“所以应当把他当嫌疑人……” “但从调查结果看,他没有作案条件。”齐宏宇打断石羡玉,摇头说道:“案发当天,李向斌轮休……” “轮休?” “他自称是烟草公司职员,实际是卷烟厂机械工程师,三班倒轮休制。”齐宏宇解释一声,然后继续说: “他那天正好轮休,七点下楼到超市买菜,七点半左右回来给儿子做早餐,有电梯和超市的监控视频可以证明。单从这点看,他具备不在场证明,没有作案条件。 九点半多点,他儿子出门去补习班上课,撞见前来寻求帮助的魏霞坤,李成智便向老师请假,陪魏霞坤上医院了,而他当时还不知道这事,加上也没事做,就待在家里给儿子准备午饭。” 正文 第162章 思路 沉默两秒,石羡玉接着问:“魏霞坤他妈呢?” “同样没有作案条件。”齐宏宇摇头说道:“而且我拜托小豪查了这些人的手机,并没有人的手机在案发那天登录过小赌场附近的基站。” 石羡玉无话可说,干脆怼小豪:“这家伙最近越来越不讲规矩了啊,这都能帮你干。” 齐宏宇看他两眼,没说话,他也默默闭上了嘴。 他俩都想到了纸条字迹的事儿,而关于小豪的情况,仇教导目前也还没下结论。 此刻关于小豪的任何评价,都可能影响到最终的判断,比如石羡玉刚刚那一句,很容易就下意识的让人觉得,这小豪是不是意识到了什么,所以有求必应。 人毕竟不可能真正保持客观理智,最好的法子就是干脆别想。 重新在脑海中将魏霞坤的亲朋都过了一遍之后,石羡玉忽然又想到了一个人,抬起头问:“李成智呢?” 齐宏宇满脸问号:“你啥意思?怀疑李成智害死了他妈?闹呢,猜测也要讲基本法啊……” “所以没查他?”石羡玉沉着声问。 “例行调查例行调查,当然不会漏掉他。”齐宏宇摇头说:“目前没发现他有问题。 当然,你硬要杠的话,也确实不能完全排除他的嫌疑,他平时出门都不带手机的,包括案发当天上午出门准备补习的时候。当时他也是用的魏霞坤手机给培训老师打的电话。” 石羡玉挑眉:“那这娃儿记忆力很强啊,这年头竟然还有人能记得住电话号码……” “想啥呢?魏霞坤手机里有存着他补习班几个老师的号码。”齐宏宇斜他一眼,说道:“她也并未完全不关心自己儿子,许多事情还是了解的。” “噢?”石羡玉略有些诧异:“我还真以为她什么都不在意……” “要真的不在意的话,也不会因为李成智一番话,就放弃续接断指了。”齐宏宇摇头说道:“虽然我倾向于认为她只是一时冲动,但也足以证明,李成智在她心中还是占据有一席之地的。” 石羡玉目光渐渐迷离,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同时,李成智表面上对魏霞坤漠不关心,甚至可以说极端嫌弃,‘恨铁不成钢’的那种,但其实,他对自己母亲也相当在乎的,是吧?” “废话。”齐宏宇说道:“不在乎的话,他能辛辛苦苦调查出这么多线索来?别说这么小的娃儿了,就是咱们队里,很多兄弟都未必能做到他这程度,得亏他……” “停停停,我知道,你不用再说了。”石羡玉赶紧打断他,接着说出自己的猜测:“既然这两人都互相关心,尤其李成智实际上还非常在意自己母亲,那你说有没可能,他为自己母亲做的事儿远不止我们发现的这些?” “显而易见的。”齐宏宇说道:“看得出来,他这段时间很复杂,对我们欲言又止,表现出不在意的姿态,绝不是什么傲娇,而是挣扎。 我猜他一方面想揪出杀害他母亲的真凶,但另一方面,也极端不愿意再面对魏霞坤部分所作所为——我猜他甚至晓得魏霞坤在与许传勇等人乱搞,这大概是他最难以接受的。” 石羡玉立刻表示认同:“是啊,因母亲泛读而产生抵触乃至厌恶是处于大义,但乱搞男女关系,则既出于大义又处于私情了,且最让人难堪,甚至可能让他对魏霞坤彻底死心。” 齐宏宇问:“所以你到底想说啥子?你该不会说他可能因此产生了干脆将魏霞坤从这个世界上抹去的想法吧?” “这倒应该不至于,我觉得他三观还是蛮正的——虽然接触时间不长,这玩意儿有可能是伪装。”石羡玉摇头说: “是你扯远了,我没说过他可能知晓魏霞坤和别人乱搞,整的我还差点被你打乱了节奏。我想要说的是,他为魏霞坤做的事远应该远不止我们知道的这些。” 齐宏宇静静的看着他表演。 他没得到齐宏宇再次接话,只好自己说:“比如,在熊杰出狱后,帮魏霞坤解决这个威胁,让熊杰投鼠忌器,不敢再报复魏霞坤,甚至于还免息借钱给她。” 听到这,齐宏宇看他的眼神略有变化,漆黑的眸子里似乎悄咪咪的写下了“睿智”二字。 “你这啥眼神?” “你警匪片看多了吧?”齐宏宇反怼:“真敢想哎你。他一个中学生,熊杰处于的时候甚至还在上小学,他凭啥子威胁熊杰?你当他姓柯名南么?” 石羡玉皱眉,严肃的纠正道:“柯南姓江户川。” 齐宏宇忽然想上去给他一耳屎。 好在最后还是忍住了。 见他并不想开玩笑,石羡玉便也彻底严肃起来,摇头说:“威胁的法子有很多,用武力什么的只是最下乘,聪明人都会选择用脑子,以势压人。 熊杰毕竟是个有组织犯罪团伙的大佬,其恶行累累,曝光了恐怕够他吃十颗枪子的,只要李成智真掌握了他的罪证,让他投鼠忌器,那么威胁他有何不可?” 齐宏宇撇嘴:“我看更可能李成智前脚刚威胁完熊杰,后脚就被人查明了身份然后就被出车祸了。不,以熊杰的狠辣,说不定会直接让他失踪,然后把他骨头都给啃干净,一点都不剩。” 石羡玉噎住,沉默两秒后才接着说:“不可否认,你说的这种可能性非常大,不管他再怎么天才,毕竟还是太稚嫩了,且受限于见识,熊杰很多手段恐怕他想都没想过,稍有疏漏就要完。 但他也确实是个天才,至少是侦查学上的天才,并没有系统的接触过这一块,就能做到这种程度,这份天赋是非常可怕的。而一个侦查学能手,反侦查能力往往也不弱,总有那么一丝丝可能,他……” 齐宏宇渐渐失去耐性,摇头打断他说:“我不想和你扯这些,你自己也说了可能性只有一丝丝,那扯这就没意义。硬要说的话,他亲手害死魏霞坤的可能性都比这大。” 石羡玉再次沉默。 大概是因为一段时间内只能住院躺床,没法参与接下来的工作的原因,他现在思维异常活跃,什么想法都有,一丝丝可能都不愿意放过。 他忽然就理解齐宏宇为什么这么喜欢做无谓的思考,在事先就把方方面面都想清楚了。 因为除了动脑子之外,也干不了什么。 走了片刻神,他又赶紧把注意力拉回来,摇摇头,继续说:“确实,光凭李成智,太不合理了……那如果有李向斌配合呢?” “嗯?”齐宏宇立马侧目。 确实,如果有李向斌配合,或者干脆就是李向斌主导的这一切,藏在暗处威胁熊杰让他不敢再报复魏霞坤,倒确实有一定的可行性。 毕竟在烟草公司干了这么多年,多少积累了一定的人脉,真帮他干事或许不成,但一些举手之劳应当还是愿意帮的。 比如帮他弄张电话卡,比如帮他查查熊杰明面上持有的企业,等等。这些针对熊杰的看似微不足道的东西聚合在一块儿,就能爆发出非常大的能量。 但……为什么呢?他凭什么要帮魏霞坤? 念旧情么?确实有这种可能,毕竟一般人做不到离婚后一屁股债的情况下还借给前妻十多万——他肯定也清楚这钱绝对要不回来了。 别说十年前的十多万,就当下,为了十万块钱,夫妻成仇乃至父子反目的都比比皆是,李向斌对魏霞坤的感情恐怕不是一般的深。 而越是如此,越容易因爱生恨,如果他得知魏霞坤堕落至此,和别人乱搞的话,会不会一怒之下愤而杀人? 再回想,案发时李向斌表现的也太过淡定,似乎是真的看淡了,魏霞坤对于他来说就是个熟悉的陌生人而已,不太可能为她冒险去和熊杰接触,毕竟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熊杰弄死。。 如果他真的为魏霞坤威胁过熊杰,则说明他仍旧念着与魏霞坤的旧情,那么当时那副表现就是伪装的。 可他分明没有作案条件,这种事儿也不可能拜托他人去做。即使他是买凶杀人,他找的人也不太可能用这种方式作案。 想到这,他看向睁大双眼的石羡玉,进而同时点头。 石羡玉忽然夸张的说:“啊,我tm总算和你有默契了,不容易啊!” 齐宏宇忍不住笑道:“毕竟我们也算出生入死好几回了吧。” “啥子出生入死?”凃欣欣推门而入:“才刚刚打完一场硬仗,又在这生啊死啊的,我看你俩是完全不长教训啊!石羡玉,你真想让我和肚子里的孩子成孤儿寡母不成?” 石羡玉有些手足无措:“不是,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啊,我刚和师兄闲聊呢,就说到我俩也算出生入死的交情了。” 凃欣欣看向齐宏宇。 齐宏宇有些尴尬又有些心虚,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纠结了半天后,只得轻轻点头。 目光在他俩身上来回游弋片刻,凃欣欣这才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并警告他俩说:“你们最好给我老实点啊。” “要得要得。”齐宏宇松了口气。 凃欣欣便又问:“打了三碗粥回来,菜叶粥是羡玉的,师兄你要皮蛋瘦肉还是香菇滑鸡?” “香菇滑**。”齐宏宇说:“我吃不惯皮蛋的味道。” 石羡玉斜了他一眼,又悄悄看向凃欣欣,那句说鸡不说吧终究没敢吐出口来。 平时讲讲荤话可以,当着媳妇面和别人讲荤话就不太妥了,何况凃欣欣还是比较较真的女人,即使是句很寻常的小玩笑,石羡玉也不愿意当她面和别人说。 因为在乎,所以小心翼翼,并甘之如饴。 端起粥三两口吃完,齐宏宇看看时间,说:“不打扰你们休息了,我回队里瞧瞧今天都有些什么任务,有没有能帮上忙的——这下队里被抽掉了几个,仇教导小赵他们又要守着受伤的嫌疑人,估计很缺人手。” “要得。”石羡玉点头:“有进展通知我。” 知道他很在意魏霞坤的案子,齐宏宇便对他比了个ok,然后起身走出病房。 目送他走远,石羡玉就干呕两声。 “怎么了?难受吗?”凃欣欣赶紧把他俩的碗都放一边,轻轻拍他的背,问道:“要不要去厕所?” “没事,不打紧,就是有点反胃。”石羡玉摆摆手,并吐槽说:“这菜叶粥真难吃,还是红会医院的伙食好,中医院也不错。” “你都吃遍了?” 石羡玉不敢接话。 …… 拦了辆的士,齐宏宇报了支队位置,便摸出手机刷起来。 工作群里没什么特别的消息,消息数量也不多,很快就扫完了。 再刷刷别的乱七八糟也不知道啥时候加进去的群,齐宏宇就觉得自己脑壳有点晕——本来山城的士就开的像特技战斗机,还敢在里头耍手机,简直就是铁头娃找死。 付完钱下车,齐宏宇干呕两声,缓过点劲儿来,才再次迈步往支队里走。 结果刚走两步他就回过神了,回支队干啥啊,直接去找李向斌父子俩不成么…… 算了,回都回了。 走进支队,到二大队的几个办公室晃悠了一圈,发现大家都在忙,而且没什么他能插手的。 于是和他们一一打过招呼之后,齐宏宇便直接来到石羡玉的办公室,摸出钥匙开门——钥匙是石羡玉早先给他的,方便他随时过去。 他记得石羡玉这里有不少关于魏霞坤遇害一案的调查报告,另外魏霞坤历次犯罪的案卷仇教导也给他了,正好过来翻翻,查漏补缺,看看能否找到新的方向。 也不知道赵博把向宝付拿下没有,估计悬吧,又不能打疲劳战,即使赵博擅长讯问,也难对付这样的老赖。 算了,不瞎猜,直接打个电话问问。 “果然!”放下手机,齐宏宇轻叹口气,如果再给赵博一点时间,还有些许希望拿下向宝付,但现在还是太难了。 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齐宏宇继续翻一叠叠的资料,打算过一遍如果没收获就去找李向斌父子。 “嗯?这是……” (); 正文 第163章 承认 默默收起这份调查报告,齐宏宇沉思半响,才再次抬起头来,表情严肃。 魏华! 案发前一天晚上,魏华在棋牌室打麻将,该棋牌室离小赌场有大约六公里远。 所以这是个极不显眼的线索,难怪被忽视。 但魏华待的那间棋牌室,是许传勇表嫂开的,另外魏华供述当晚自己向她借了八千块钱。 齐宏宇又迅速在石羡玉的办公桌上翻找起来,很快就找到一份许传勇的流水信息,扫过一遍后,他指头立马在一条流水上敲了敲。 当天夜里,许传勇给他表嫂转了八千。 就是说这八千块钱很可能是魏华管许传勇借的。 另外案发当天清晨,六点左右,魏华出门遛鸟看腿,没带手机。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但…… 不至于吧?虎毒尚且不食子啊,何况他有什么动机杀害魏霞坤? 想不通。 魏华目前被羁押于看守所,想要讯问也还算方便,没有太多手续要跑,可以考虑找个同事再去会会他。 不过在此之前…… 他又翻出关于李向斌父子的资料,仔细看了两遍后,起身,决定先去和这对父子聊聊。 离开石羡玉办公室,锁好门,他摸出警务通,给苏冉打了个电话,表明来意后,苏冉立刻答应,并约他在停车坪见面。 “停……停车坪?”齐宏宇有些懵,他本以为是直接约大门口见面打车过去的,便问:“你买车了?” “我爸给我买的,昨晚刚办好手续,行动结束后我就去开回来了。” 齐宏宇表示羡慕了,有个靠谱的老爸真好。 不过想想自己的存款,羡慕的情绪也淡了许多。 再攒一波,就去买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吧。至于小车,解决对方向盘的阴影之前还是不考虑了。 否则买房时把这几年的公积金提取出来,完全能买辆过得去的小车。 停车坪,齐宏宇看了眼站在一辆漆黑的帝都bj80边上苏冉,忍不住眨了眨眼睛,有点懵逼。 这车酷似大g,价格也在三十万起步…… 价格方面还好说,苏平这么多年积蓄下来肯定不少,但是…… 为什么这么多萌妹子喜欢这样粗犷风的大车? 懵逼的走到苏冉面前,和她打个招呼,沉默着坐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齐宏宇就发起呆来。 苏冉驾驶技术一般,不太熟练,此刻看着也有些紧张,抓着方向盘的手相当用力,典型的新手司机的表现。 不过大体上还算平稳,加上这车够大,安全性能其实还是蛮有保证的,齐宏宇也还算安心。 过了两个路口后,苏冉才轻松些,然后主动开口说:“买这车的钱,算是我和我爸借的,房子也是,以后每个月给他打四千块,还一辈子。” 齐宏宇默默看了她一眼:“所以你房子也买好了?” 苏冉扯开话题:“我爸是个怪要强的人,不接受我给他打钱,没办法,我只好比他更要强,然后用这种办法给他打钱。 说起来还是我赚了,一年五万块,得打四五十年才还的清,这还不算利息呢,到时候他都一百岁了。当然,要工资涨了的话,也会多给他打点。” “所以房子是全款,大概两百万。”齐宏宇又酸了。 “这也将他们的积蓄掏空大半了,可我没有拒绝的余地。”苏冉兴致忽然低了下去:“他年纪实在大了,渐渐有力不从心的感觉,总想在各方面找到成就感和价值感。 虽然我是他独女,但这钱我花着依旧不安心,为此问过很多人,凃伯父、荀叔、凃姐包括渊哥都问过,他们的意思,都是让我收下老爸的馈赠,然后每个月给他打点钱,孝敬孝敬他。” “渊哥是谁?” “祁渊。” 齐宏宇挑眉,这名儿他有点印象,但不深刻,没想起来。 “他算是我爸的门徒吧。”苏冉轻声说:“虽然嘴上不说,但他一直把我爸当师父,我爸也拿他当徒弟甚至儿子,是个挺好的人,就是有点呆。” “噢,他啊。”齐宏宇想起来了,那也是大佬之后,和石羡玉有点像,但比石羡玉幸运得多,童年生活很幸福,为人处世方面也更踏实。 想了想,齐宏宇又说:“关于你爸的事儿……我觉得你有心就好了,他不图你什么,只要……” “他可以不要,我不能不给,不一样的。”苏冉摇头:“爸妈都想让我过的更轻松点,竭尽全力为我铺路,给我解决困难。 但我又何尝不这样呢?我也想他们过的轻松健康,不要为我背负那么大压力,不要成天就知道存钱存钱,积蓄固然重要,但当下的日子同样重要。” “你这么说也对。”齐宏宇倒是赞同她的看法。不过问题又来了,他问:“但以你的收入看,一个月四千不少了,将来你要恋爱结婚,另一半他能接受不?” “我会说清楚,不接受就没继续的必要了。”苏冉抿唇:“我可以不要他买房买车,房子可以加上他的名字,这套房就当是我俩共同贷款买的,他的收入也可以拿出部分补贴自己家里,总之都可以商量。 何况,结了婚组建了新的家庭,本就要承担起抚养小孩,赡养双方二老的责任和义务,不是么?” 这话齐宏宇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也不晓得该说对还是错。 赡养老人确实应该,但每个月四千,如果苏冉另一半也这么做的话,一年下来这个小家庭就得承担近十万块钱的赡养支出,他们压力会很大的。 至于房贷,听起来像那么一回事儿,但房贷可以用公积金冲抵部分…… 苏平肯定也不愿意给他们增添这么大的负担。 算了,人家的想法,由得她吧。观念不合是正常的,只要不违反普世道德齐宏宇就不想和人多掰扯,说多了容易引发矛盾,求同存异才是朋友相处应有的心态。 随便聊几句,苏冉的车开的更自然了。 很快抵达李向斌家,齐宏宇当先下车,将执法记录仪挂在肩上,便侧目看向苏冉。 苏冉早已做好相当充分的准备,对他点点头,他俩便一块上楼。 咚咚咚。 敲门三声,放手,静静等了片刻,便有人直接开门。 “是你们?”李向斌微愣,问:“又有什么事吗?” “关于魏霞坤的案子,还有些情况想问问你们父子俩。”齐宏宇开门见山的说道。 李向斌轻轻点头,侧身:“进来吧。喝茶吗?” “不用了谢谢。”齐宏宇说道。 沙发上坐下,齐宏宇又说:“这次还是例行询问,请你配合。当然,与案子无关的事情,你可以拒绝回答……这是告知书,你看一下。” 说完齐宏宇递给他一本小小的册子。 “搞这么正式啊。”李向斌说道,随意的翻了翻册子,就还给了齐宏宇。 齐宏宇也不在乎他看没看仔细,抬手接过,反正东西给了,看不看是自己的事儿。 接过册子他又问:“你儿子在么?” “在里头做作业呢。”李向斌回答道,想了想,又主动喊:“成智,出来了。” “知道了。”书房里传出李成智的声音,不一会儿房间门就被打开,高高瘦瘦的李成智从中出来,坐在李向斌身边。 他看眼齐宏宇,又看眼苏冉,随后自然而然的低下头去。 这娃儿一贯都表现的比较内向,但这也很正常。 李向斌再次主动开口:“你们想问些什么?” “嗯,怎么讲呢,算了我也不和你们扯那些弯弯绕绕,直说吧,”齐宏宇斟酌半天后放弃,说:“我想知道,你们对魏霞坤,不像表现的那么冷淡吧?暗地里应该为她做了不少事,擦了好多次屁股。” 李向斌猛地皱眉,之后又舒展开:“那又怎样?你还怀疑我不成?” “不,”齐宏宇摇头道:“其实我已经有怀疑对象了,这次过来找你们主要也是侧面印证,如果你们愿意配合的话,很多疑点都能迎刃而解。” “噢?”李向斌有些诧异:“我昨天看新闻了,你们成功捣毁了一个犯罪团伙。我还以为你们是来通知我们父子俩这事的,怎么,凶手不是他们?还是他们不招?” 齐宏宇没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李向斌——他看得出来李向斌的情绪并非伪装的,这人演技也不算特别好,或许能力很出众,但眼神表情不太能藏得住事儿。 换句话说,李向斌是真以为他们抓到凶手了。 这进一步排除了他的嫌疑,虽然齐宏宇本就不认为他们父子俩是凶手。 对视了一眼后,李向斌败下阵来,只得说:“我承认我确实还放不下她,虽然一次次对她失望,每一次都说再也不管她了,死活与我无关,但总还是放不下。” 倒确实是个痴情的人,齐宏宇轻轻颔首,接着问:“有没有想过复合?” “没想过。”李向斌摇头:“感性让我忍不住关心她的现状,并力所能及的帮一把,但理性也告诉我,得对她敬而远之,不能再被她拉入泥潭。” 齐宏宇了然,这与他的判断一致。 但…… “力所能及?”齐宏宇了然的同时立马反问:“我看未必吧,有那么几件事儿危险的很,一不小心就可能万劫不复。” “我们有信心。”李成智抬头,盯着齐宏宇。 齐宏宇眼皮抬起。 诈出来了! 石羡玉天马行空般的猜测竟然蒙中了,这对父子当真冒险帮魏霞坤擦过屁股! 不,现在下这个判断为时过早,李成智的回答只能看做他承认确实为魏霞坤冒过险,但具体做什么还不确定。 与此同时李向斌也忍不住瞪向李成智,阅历更丰富的他能看出齐宏宇是在套话,但李成智却上钩了。 由此也能看出,李成智或许确实聪明,但阅历还是浅,如果没有李向斌,恐怕早就被熊杰揪出来了。 事已至此,李向斌也只好说:“我也没得选,熊老鬼对她恨之入骨,如果我们不做点什么的话,霞坤她死定了,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害。” 这话一出,直接盖棺定论。 齐宏宇心里微微松口气,了然的点头道:“和我们猜的大差不大。” 李向斌好奇:“你们是怎么发现的?这事儿我们自认做的相当隐蔽,就是熊老鬼都不晓得,否则他早就上门了。” “猜的。”齐宏宇也不瞒他,直说道:“我们无法解释,以熊杰的性子为什么会放过魏霞坤,还免息借钱给她,想来想去,只有他受到威胁投鼠忌器这一种可能。 而她家人是什么样的人你们也很了解,她母亲倒确实还关心她,但也仅仅只停留在关心层面,她弟则对这个姐姐视而不见,仿佛陌生人,她爸……呵,不多说了。” “懂了。”李向斌点头:“这么看来,我们确实冒险,如果熊老鬼脑子灵光点的话,恐怕就直接猜到我们父子了。他可不是警察,不讲证据,怀疑我们就能直接对我们出手。” 说是这么说,但他表现依旧镇定,没有半点后怕的情绪——熊杰都死了,团伙也被一锅端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又讲述了自己的具体办法,和石羡玉猜的大差不差,但更狠些——他们父子俩以魏霞坤弟弟的身份在暗中和熊杰联系,威胁他不得为难魏霞坤,不得再收取魏霞坤分毫利息,也不得向任何人透露自己和他接触过的事。 具体方法也不难,他给熊杰发送了关于熊杰的大量犯罪电子证据,并称自己设了定时发送,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改发送时间,如果没改,则邮件及其附件就会直接发给打黑办公室。 就是这一手段,让熊杰投鼠忌器。 听完后,齐宏宇无奈的说道:“果然够狠。我是真没想到,你们会用魏霞坤她弟作为烟雾弹误导熊杰,有这么个挡箭牌摆在明面上,你们确实能安全且轻松很多,是我们想的复杂了。” 略一顿,齐宏宇又问:“不过……万一她弟被熊杰害了呢?” (); 正文 第164章 接近 “与我何干?”李向斌平静的说道:“她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些年吸的血也够多了,死就死吧,为他姐姐而死,并不亏。” 齐宏宇浓眉拧紧,这个李向斌,心理似乎也有些扭曲了。 但也难怪,齐宏宇其实能理解他,只是能理解不意味着可以接受。当然,此时此刻齐宏宇也不想多说什么,只静静的看着他们父子俩。 李成智欲言又止,看看李向斌,又看向齐宏宇。 见状,李向斌拍拍他后脑:“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这两位警官都不是坏人。有些话你憋太久了,说出来也好。” 点点头,李成智当即道:“我其实不赞成我爸的做法——舅舅并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不表态而已,但这很正常,谁叫我妈嗑药运独呢?所以……” “打断一下,”齐宏宇摆摆手:“根据全面尸检结果,你母亲魏霞坤确实没有嗑药。” 李成智眼睛睁大了点,身子也坐直了些,但很快又松下去,摇头说:“那又怎么样?运货比吃危害大得多了。我都接受不了她这样的妈妈,舅舅接受不了这样的姐姐也很正常。 所以在我看来,他顶多只是不作为而已,他既没有坑过我妈,也没做对不起我们的事,拿他的身份冒险去诈熊杰,让他面临生命危险,这事儿我们做的不地道。” 齐宏宇暗中颔首,这娃儿三观确实没得说。 他又悄悄看一眼苏冉,就见苏冉快速记录之余,偶尔抬头看李成智一眼,表情上也是欣赏和赞许的成分居多。 三观正,又聪明,长得也帅,个子还高,虽然有些瘦,但以后基本都能长起来的。这样的除了稍有些内向外没什么大毛病的半大孩子,谁不欣赏呢? 倒也不能说那么绝对,每个人的审美都不相同。 这时李成智又继续说道:“但老汉只说了一句话——不拿舅舅顶雷,死的可能就是我们。 我无话可说,必须承认我确实怕死,不管有什么原因,怕死就是怕死。即使因为我妈,有时会觉得很挫败,很难堪,甚至生过不想活了的想法,但……那些时候,活倒确实不想活了,死又真的不敢死。” 这娃儿…… 他接着说:“熊老鬼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就算我们加了保险,说每天更改定时时间,不去处理就会立刻把罪证发给你们,可也不能保证他就真不敢对我们动手。 他甚至可能直接动粗,把我们给绑了,一顿暴打,逼我们把邮件和附件统统彻底删除,那我们真是一点办法都没。而其他法子我们也想不出来,没办法了,只好用舅舅来冒险。 这么多年,我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一直觉得对不起舅舅,好在熊老鬼胆子确实小,或者说谨慎吧,一直没对舅舅动手,不然我真过不了心里这关。现在借着这个机会把心里话说出来,我心里也好受多了。” 李向斌一直面带微笑,等他说完之后,才轻轻拍拍他的后脑,摇头说道:“你没有。” 他扭过头,看着李向斌,神色莫名。 “有很多事情,很多东西,你并没有告诉我。”李向斌道:“或者说,你不敢讲。” “……”李成智又低下头去,神色暗淡:“所以……你都知道了?” “知道了,去年底知道的。”李向斌双目微红,左手不知不觉中攥起拳,声音微颤:“从那时起,我就对她不闻不问,也不管熊老鬼会对她怎么样了,我是真的不想再管她了。 她这样自甘堕落的人,我们做的再多又有什么用呢?只是自我感动,满足自己那点小心思而已。阎王难救该死的鬼,她爱怎样就怎样吧。” 李成智又是长久的沉默。 看着他们父子俩,齐宏宇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对父子看似没说什么关键信息,但其实已经吐露了很多——他俩都晓得魏霞坤跟许传勇乱搞了,也因此,李成智更加挣扎,而李向斌则对魏霞坤彻底死心。 之后的李向斌,心里对魏霞坤最后的一点情感恐怕也没有了,再不想顾念旧情,所以案发时他的表现,并非全是装的。 齐宏宇不知道该如何评说,此前他虽感慨李向斌的“痴情”,却也自然而然的给他打了个舔狗的标签。现在呢?终于把这标签摘了么? 他也没立场去说什么,身为民警,给当事人及相关人员打标签本就不该,他们应该尽可能客观理智的去看待涉案的每一个人。 半晌之后,李向斌不知不觉中绷紧的身子终于缓缓放松下来,他又看向齐宏宇,扯出一丝不自然的笑,说:“抱歉,警察同志,让你见笑了。” “没有,”齐宏宇说:“这解开了我们心里的谜题,感谢你们父子俩的配合。” “不需要再问些什么了吗?”李向斌主动道。 齐宏宇说:“不需要,这桩案子也该结了——如果我们没猜错的话。” 李向斌了然的点头,又问:“那,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你说。” “是谁害了她?” 齐宏宇轻轻皱眉。 李向斌再次看向自己的娃儿,继续说:“我虽然不再关注她,但成智还是放不下,总会抽空去盯着。成智没发现她最近得罪过什么人,也没闹过矛盾,熊老鬼又被人打死了,我们着实想不通谁会害她。” “抱歉,”齐宏宇还是决定不透露太多,便说:“我现在不能讲,但很快你们就晓得了。时间不早了,不多叨扰,再次感谢你们的配合,最近还是请你们保持通讯畅通,我们随时可能再与你联系。” “行吧。”李向斌起身:“那慢走,我送你们。” “不送。”齐宏宇说道,同时抬手关掉肩上挂着的执法记录仪,再看向苏冉,见她也将记录仪关了之后,才又开口说:“站在个人角度提醒你一句,如果有闲钱的话,尽快找个靠谱的好律师吧。” “嗯?” “冒用魏霞坤她弟弟的名义威胁熊杰,大概率会被他们视作侵权,以那一家子的情况看,他们很可能起诉你——当然,你不一定会输。” 李向斌脸色又复杂了几分,十来秒后才点头道谢,说声知道了。 …… 回到车上,苏冉侧目多看了齐宏宇几眼。 齐宏宇笑问道:“咋了?” “没,就觉得你和我见过的很多警察都不太一样。”苏冉摇头说:“有性格的民警很多,但到现在,许多个性都被扼杀了,至少在镜头下都很规矩。” 齐宏宇无所谓的问:“所以呢?有什么问题吗?” “打问题没有,但是我做笔录很吃力哎。”苏冉吐槽:“虽然询问笔录比讯问笔录宽松,但真按你问的记,回头肯定要挨说。” “呃……”齐宏宇尴尬了:“那我下次注意。” “系好安全带。”苏冉提醒道,然后点火起车,并问:“接下来去哪?” “去魏华家,找魏宇坤。”齐宏宇说。 苏冉又侧目看他:“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去看守所。” “有些事得再确认一遍。” “行吧。” 魏华家离这儿也不远,开了二十来分钟也就到了。 上楼按铃,不一会儿,魏宇坤便开了门,看见他俩也是一愣,问:“是你们?有什么事吗?” “关于你姐姐的案子,有些问题要再询问一下。”齐宏宇说道:“你打算就在这儿说话吗?我们是没什么问题,看你自己。” 微微皱眉,魏宇坤有些不情愿的侧身:“进来吧。” 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下,齐宏宇迅速打量了眼室内环境,发觉这屋还挺大,目测应该有一百来平。 魏宇坤和他父母一块住,而此刻魏华在看守所。 “你妈呢?” “医院。”魏宇坤说:“被老汉和姐姐气住院了。” 说完他一指厨房,又道:“我回来炖个鸡汤,等会带过去给她喝。你们是来找她的?” “算是吧,但找你也一样。”齐宏宇说道,随后直接问:“魏霞坤很久没回来了吧?” “这几年都没回来过。”魏宇坤说道:“老汉早就说和她断绝父女关系了,她也不愿意回来。” “那你呢?最近有没有和她联系过?” “少。”魏宇坤摇头:“这十多年来她基本都在坐牢,每个月就只能打几个电话联系联系,偶尔去探监,基本就这样。久而久之,感情也就淡了。 早些年我还读书的时候,她要没坐牢,我偶尔还会去找她坐坐,但毕业后参加工作,她又成天成天的待在棋牌室,找她也没意思,往来就越来越少。 噢,她倒是找我借过钱,但老汉不准我借她,我手里也没那么多闲钱,只偶尔偷偷给她赚个几百千把块的。谁叫她是我姐姐呢,也不能真不管她死活。我也全国她不要赌了,这一辈子还长,总不能真就这样过去,但她不听。 慢慢的我也不给她钱了,没用,还不如直接买点柴米油盐什么的给她寄过去,至少这些东西能让她活着,给她钱就是打水漂,一点意义都没有。” 他的回答与先前的调查结果基本吻合。 “你倒是有心了。”齐宏宇说道。看得出来,魏宇坤对他姐其实有着很大的意见,但也还认这个姐姐,还关心她的生活。 魏宇坤摇头:“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齐宏宇又起身,问道:“我能四处看看吗?” “随便。” 齐宏宇便不客气的到处看了起来。 实际上,早先就已有民警来做过例行调查了,他们也还配合,当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这次也没有,一切都很正常。 从暑假上拿了几本书,齐宏宇走回客厅,重新坐下,问道:“你最近在准备考公?” “是啊,”魏宇坤说:“去年公司倒闭了,之后就觉得,想来想去还是稳定最重要。” 齐宏宇又侧目看着那一叠书。 魏宇坤接着说:“我打听过了,不是政法系统的话,普通岗位只要本人没有犯罪记录和治安拘留什么的,直系亲属不是正在服刑或曾被执行死刑,问题就不大。 而且我爸早就和我姐断绝父女关系了,很久都没有往来,户口也不在我们名下,应该能成的,我想试一试。” 齐宏宇嗯了一声,他几年前也接受过考察,情景尚且历历在目,当然晓得这些事儿。 政法系统的考察要求确实比较高,而其他岗位原则上也的确像他说的,重点考察本人。只是他姐姐毕竟屡次犯罪,究竟能不能通过考察并不好说。 只能说有一定希望糊弄过去,但如果有人以他姐姐屡次获刑,还被判过十年以上的重刑的话,估计就得被刷掉了。 一边思索,齐宏宇一边问:“准备的怎么样?” “考过两回,太难了,每次都差一点点,不过这次准备的更充分些,明年再战的希望应该更大。”魏宇坤说道: “老汉建议我考警察,难度相对小一些,收入也更高点,还说考察的事儿他想办法……呵,他就是爱想当然,能想个锤子的办法,过不了就是过不了,哪有那么多歪脑筋可以动。” 齐宏宇点头,并忽然换了个话题:“看你家的装修,很新呐,才买的房子么?” 魏宇坤有些纳闷的看他一眼,显然不晓得他问这干嘛,但还是回答说道:“前年刚买的,说作为我以后结婚的婚房用。” “那老房子呢?” “租出去了,”魏宇坤回答说:“这房子有点大,我自己一个人住空落落的,就让他们也搬过来,他们说等以后结婚了再搬回去。” “全款买的?” “嗯。” …… 再一次上车,齐宏宇咬着笔帽,捧着笔记本,盯着看了半天。苏冉见他这样,满肚子的话都不敢说,生怕打乱他的思路。 半晌后,他五指一捏,笔记本啪嗒声合上,随后侧目看向苏冉:“有想法么?” “有。”苏冉点头:“如果那老东西不能解释买房的百多万哪来的,基本就能确定让魏霞坤运货的就是他了——真没想到,做父亲的能做到他这样。” “还算不错。”齐宏宇颔首。 “那你刚刚在想什么呢?” “在琢磨等会怎么撬开这老东西的嘴。” (); 正文 第165章 结案 医院这边,赵博动用了亲情攻势,终于敲开了向宝付的嘴。 难以置信,他这样穷凶极恶的家伙,心里竟然还留有些许温情。 而向宝付供述的名单当中,魏华赫然在列——换句话说,魏华实际上是熊杰马仔的马仔。 所以他还帮熊杰催过债。 有了向宝付的指证,齐宏宇信心更足,当即就让苏冉开车去看守所,提审讯问魏华,然后一问一个准。 自李向斌借魏宇坤的名义威胁过熊杰之后,他日子就很难过了,熊杰不敢真正对他怎么样,但疏远排挤他,恶心恶心他还是很轻松的。 而那会儿他刚给儿子买完房,幸亏是全款,不然他会更加难受。但纵使没有房贷的压力,还有房租这一额外收入,他日子也过的相当拮据,难受的很。 他以为是因为魏霞坤的缘故,自己被熊老鬼迁怒了,忍不住把魏霞坤打了一顿,并扬言和她彻底断绝父女关系。但他想不通,熊老鬼坐牢的时候还啥事都没有,怎么一放出来反而疏远自己了? 不得已之下,他只能去求向宝付,而向宝付也是个贪婪的主,偷偷流出极少量的货交给魏华,让魏华抬价卖,利润五五分。 偏偏魏华胆子又小的一批,不敢找先前帮他出手的那帮人,怕他们向熊杰告密,只得自己出手。做了几次后他又怕被抓,思来想去,干脆又拿出自己那部分利润的三成,让有经验的魏霞坤帮自己送货。 这一送就是两年多。 “算起来,利润其实不大了。”魏华麻木的摇头说:“霞坤曾经被抓过,是被你们重点关注的对象,频繁出城肯定会让你们起疑的,只能想别的法。 比如让她在网上多找些人聊天,偶尔以见网友的名义去玩,偶尔再报个旅行团跟团旅游,到了地方后联系买主,进景点趁机和她碰头交易。 但就算这样也不能太频繁,平均算下来,一个月弄不到几万块钱,三个人一分,都没多少,但总好过完全没有。 最惨的是去年,到处都在封城,哪里都不能也不敢去,听说好些同行都在那个时候被抓了,搞的那几个月完全没有收入。” 齐宏宇面无表情的看着魏华。 他对“父亲”二字其实有着挺特殊的情节,对于魏华这样的父亲,他很想直接锤死,但他不能。 魏华继续说:“本来就这样下去也挺好的……但没办法,宇坤失业了。我也不想他走我的老路,考公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魏霞坤拦住你儿子的路了,你只能把她摘掉,是吗?” 沉默了许久许久,魏华似乎什么都看开了,整个人更加麻木,接着说: “我也不想的,但我没得选,只能牺牲她了。到时候说她死了,被害死的,不是死刑,考察的领导可能就会把她给忽视了,再让宇坤低调点儿,还有希望。” “想的倒挺美。”更加稚嫩的苏冉忍不住出声嘲讽:“儿子是你心头宝,女儿连根草都算不上,有价值就压榨,没价值就踢开甚至害死,你就是这么当父亲的?” 魏华再次沉默。 齐宏宇示意苏冉冷静,随后又看向魏华:“氰化钾哪来的?” “自己做的。”魏华老实说:“当初我被熊老鬼踢开的时候,想过自己弄原材料来自己配置那东西,为此找我儿子弄了很多化学设备,也跟着他学了很多知识。” 魏宇坤是个学霸,双学位,分别是计算机和化学,魏华确实有条件去学这些东西。不得不说,钱还真是第一动力,他这么一大把年纪了竟还能沉下心来钻研这些。 他继续说:“但原材料太难搞了,我只能放弃。但设备都还留着,我寻思怎么下手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些好久没用的化学设备,就决定下毒,研究了很久之后,就决定用相对比较好提取毒性又最强的氰化物。” 齐宏宇盯着他:“你有着能耐,有着学习能力,干点什么不好,非要走这条路?” 魏华又不答。 于是齐宏宇又换了个问题:“水溶性塑料袋哪里来的。” “那个水溶膜啊,”魏华说:“买的呗,菜市场就有得卖,又不是多高科技的东西。我挑了最厚的溶的最慢的,这样时间能延长一点,你们不容易发现我。” “你可真是机关算尽。”齐宏宇盯着他看了好几眼。 “总不能我刚解决了霞坤,我自己又成了宇坤的绊脚石。”魏华道:“我也不奢望能长久的瞒下去,只要宇坤考上了,转正了,就什么都没关系了,那会儿再被你们抓住,我也认。 只是没想到,她会被人切了手指,还跑到李向斌家。当时我就急了,想拉走她,可惜没能成,让她就这么死在李向斌家里。 当时我就知道完了,她要死在许传勇那你们还不见得能找到我,但……呐,这不就被抓了。这都是命,看来宇坤注定……唉!” 齐宏宇没理他的感慨,又问道:“你怎么知道魏霞坤在许传勇那的?” “我猜的。”魏华说道:“为了确认这事儿,我向他表嫂借钱。 嗯,他表嫂知道规矩的,他一个开赌场的很小心,不敢直接给人打钱,都是经过几个亲戚,他们几个都说通了,都不抢他的生意,吃点分红就好。 所以他表嫂晓得我其实是在向许传勇借,就给他打电话,我趁机问了句霞坤在不在那边,他说在,玩通宵,我就晓得了。 我就回家睡了一觉,六点半说出门遛鸟,只带了小灵通,走到许传勇那,给霞坤的小灵通打电话让她出来,把东西给她,我就走了。” 这老东西为了害人想的还真不少。 齐宏宇又问:“为什么和胶囊一块给她?” “避免她起疑心,也是为了迷惑你们。”魏华说:“我知道她藏东西的方法,她来那个的时候才会通知我可以送。 我就想,用不了多久,水溶膜和药都化完了,你们就算能查到她中毒,也不好查她怎么中毒的吧?而且里头还有货,我又没暴露过自己干过这些,你们也发现不了我。 还是那句话,我也不奢望能瞒住你们多长时间,只要能拖到宇坤上岸就好了。” “那为什么不等魏宇坤过了笔试面试再动手?” 魏华摇头说:“不行,熊老鬼死了,他那帮马仔肯定要乱的,只要一乱就可能被你们一锅端了,到时候就没法借他们放烟雾弹,我只能趁他们还没被你们端掉之前动手。 本来在我的计划里,霞坤一死,我就立刻给向宝付打电话,告诉他出事了让他赶紧跑路,躲到国外去,至于剩下的那帮人,他们又不知道我,被抓了就被抓了,无所谓,跑掉的向宝付自然会帮我背黑锅。 但没办法,霞坤刚死我就被你们逮了,什么后手都用不出来。我就知道完了,只是心里还有一点希望,万一你们什么都查不出来呢? 现在看,都只是奢望罢了……” …… 夜。 齐宏宇又一次提了箱王老先生,来到医院探望石羡玉。 和上一次不同的是,他这回还带了个保温桶。 将王老先生和保温桶都放床头柜上,齐宏宇看向石羡玉说:“感觉好受点了不?能不能吃东西?小冉给你熬了锅酸萝卜老鸭汤,托我带过来。” 石羡玉一脸嫌弃:“不吃,油腻。” “倒是不油,她煮之前就特地把油脂都剪掉了。”齐宏宇说:“真的不尝尝?小冉的手艺你晓得的,不比小凃差。” “不喝,没胃口。” “啧。人家一片心意……算了,不强求你,那你看我俩喝吧。” 石羡玉:…… 美滋滋的喝完一碗汤,齐宏宇哈口气,才又看向一副吃了屎的模样的石羡玉,说:“对了,魏霞坤的案子破了。” 石羡玉轻轻点头:“晓得了,小赵跟我说过。” 紧接着,他脸色忽的严肃起来:“话说师兄,你还记不记得今儿是什么日子?” 齐宏宇:??? 齐宏宇满脸迷茫,看看石羡玉,又看看凃欣欣,才发现凃欣欣同样全程板着脸,给她打的老鸭汤被她放在一边。 这么严肃? “什……什么日子?”齐宏宇有些心虚,仔仔细细想了半天也想不到今儿有什么特殊的。 凃欣欣绷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来,然后越笑越夸张,忍不住抬手捂着肚子:“师兄,你这模样太好玩了……你不会真忘了吧?” 齐宏宇更懵了:“什么啊?” 石羡玉便看向凃欣欣,完好的右手打了个响指。 凃欣欣立刻从床下拉出蛋糕盒:“登登登登~师兄,生日快乐!” 齐宏宇:“啥玩意儿?” “今天不二十五号嘛,你生日啊。”石羡玉微笑着看他。 齐宏宇翻白眼:“老子生日是六月二十五,现在是七月。而且老子过农历的,正好端午节后一天。” 这下轮到石羡玉和凃欣欣的表情僵住了。 三人大眼瞪小眼,就很尴尬,堪称大型社死现场。 几秒后,齐宏宇率先打破尴尬,接过蛋糕:“虽然晚了点,但还是要谢谢你俩,有心啦!” 石羡玉脸色依旧尴尬,社恐人碰到社死现场简直就是公开处刑,他恨不得钻到床底下去。 凃欣欣眼珠子一转,提议道:“师兄,你之前生日也没过吧?不然干脆就现在补上好了?切蛋糕吗?我给你唱生日歌!” “谢谢。”齐宏宇双眼弯弯,丝丝鱼尾纹悄然爬上眼角。 他不在乎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直接将蛋糕盒拆开,也不点蜡烛,和凃欣欣一块小声唱完生日歌后便将蛋糕切了,三人分食。 这时石羡玉才缓过劲来,问:“对了师兄,这案子不小哇,得搞个庆功宴吧?有没有说啥时候?” 齐宏宇心情愉悦的很,嘴角扬的老高,说道:“周三,大后天,到时候你也该出院了,一起去坐坐?” “得行。”石羡玉说:“不过你们得小心点,可别把我指头碰掉咯。” “乌鸦嘴!不会说话你就别说。”凃欣欣抬手戳了戳石羡玉的肩窝,他赶紧讨饶认错。 瞧着他们玩闹,齐宏宇心情更加放松。 这小两口,怪让人羡慕的。 过了好一会儿,齐宏宇又看看时间,接着站起身说道:“也不早啦,我去看看谷儿,告诉她案子破了,让她别担心。你们俩也早点休息吧。” “要得,去吧,我这边你不用担心。有需要的话给我打电话。”石羡玉说道,同时一指边上的蛋糕:“蛋糕拿去给师姐吃啊。” 齐宏宇正打算接话,他手机就响了起来。 看一眼来电显示,竟是句谷儿的母亲打过来的,他嘿一声说:“巧了,谷儿她妈妈正好给我电话。” 然后接通:“喂阿姨,怎么了?我现在在医院……什么?有这种事儿?行行行,你过来吧,我在这儿等你……嗯好的,你先把照片发给我。” 挂断电话,石羡玉立马问:“怎么?师姐出事了?” “不是,她妈碰到点问题,拜托我帮忙。”齐宏宇说道:“电话里也没讲清楚,她说马上打车过来,估计很快就……” 正说着,他手机一声响,就边解释边打开微信。看了眼句谷儿母亲发来的照片,他被吓了一跳:“卧槽!” “怎么了?” 齐宏宇咽口唾沫,说:“怎么说呢,她在一家还算高端的工厂上班,那家工厂做bjd娃娃的,她是个会计,平时基本待在车间办公。” “然后呢?”石羡玉被他这番没头没尾的话弄的莫名其妙,猜测道:“遭贼了?” “不是。”齐宏宇摇头,把手机翻转过来给石羡玉看,下一瞬他也骂了声卧槽。 屏幕上是张照片,拍的是个等身大的bjd娃娃,从角度上看,拍摄时手机似乎正平放在桌面上,娃娃上半身微倾,面朝下靠近摄像头,导致画面有些畸变,看着略有些诡异。 但最诡异的是照片上的那两行字: 此人曾试图解锁你的手机。 2021/07/2520:17:33 凃欣欣忍不住好奇,凑过来看了眼,双目便瞬间瞪大,同时脑袋里炸起轰的一声响,继而头皮发麻,手脚冰冷。 (); 正文 第166章 多灾多难 好一会儿之后,凃欣欣才回过神来。她连咽了几口唾沫,颤声问:“这这这……这是什么鬼啊!” 石羡玉故意吓她,阴沉着脸说:“很明显,她车间的娃娃动了,试图解锁她的手机。正好她手机有连续解锁失败后,自动拍下解锁人照片的功能,然后就……” 凃欣欣惊恐的打了个寒颤:“你……你别乱说!” 虽是法医,还养虫子,但她胆子其实一点都不大。不害怕尸体,只是因为见得多所以习惯了,这些神啊鬼啊的东西,她还是敬而远之的。 “得了,小孕妇经不得吓,哪有你这样当老公的。”齐宏宇翻个白眼,收回手机说:“刚看到这照片我也头皮发麻,觉得细思极恐。但想想就知道不可能,肯定是有人恶作剧。” 石羡玉摊手:“就是不知道谁这么无聊……不管怎么说,人都被吓着了,等会好好安慰安慰吧。” 齐宏宇闷闷的嗯一声。 然而,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人,齐宏宇有些坐不住了,又摸出手机给句谷儿的母亲打了个电话过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一连三个电话都没人接通,齐宏宇眉头大皱。 “怕是出事了。”他沉声说道:“我过去看看!” 石羡玉点头:“应该的,赶紧过去吧,有什么不对劲的就给我们电话。你自己也小心……嗯,建议你带个警棍带个催泪喷雾去。” 说完,他抬手一指,说:“我的单警腰带就在那个柜子里,你把警棍喷雾取下来揣口袋就行。” “要得。”齐宏宇回道,也没和石羡玉客气,摸出东西便径直离开。 句母上班的娃娃厂不远不近,半个钟左右便到了。 而此时距句母打来电话已经过了一个多钟。 齐宏宇并不是第一次来这儿,对这个小工业园区的环境还算熟悉,下车后就径直往那个小厂走去。 此刻,大多数厂房都熄了灯,唯有少数几个在赶订单的工厂车间依然灯火通明。嗯,宿舍区也挺亮堂的。 句母不住宿,不加班,天塌下来也得在九点半之前回家,回去照顾残疾的女儿。 此时已九点四十五。 很快走到工业园区中部,娃娃厂就在这儿。 生产车间一片漆黑,显然最近订单量并不大,不需要加班。而小小的住宿楼里,则大部分都亮着灯火,忙碌一天的工人们大多都窝在家里休息,只有少数在外头街道上闲逛,享受夜生活。 厂区外的伸缩门关着,有保安站岗,但其实只是在岗亭里便打瞌睡边看电视。 咚咚咚。 齐宏宇瞧了瞧岗亭窗户。保安垂死病中惊坐起,看向窗外,随后放松了下来,伸个懒腰。 这保安的反应有点奇怪啊,那一瞬间太过紧张了。要说他素质好吧,紧张过后又在那伸懒腰。 念头在齐宏宇脑海里过了一圈,保安才拉开窗,探出头来问道:“老师啥子事?” “我找人。”齐宏宇问:“吕向英你晓得不?” 吕向英就是句母。 “吕姐?晓得撒晓得撒,”保安说:“她八点多的时候走了。啷个咯?” “走了?”齐宏宇问:“你晓得去哪了不?” “回家撒,她还能去哪?”保安回答道:“整个厂的都晓得,她莫得娱乐的,一下班就回家。你不晓得啊?” 齐宏宇微微皱眉,随后立刻点头:“知道了,谢谢你啊,那我去她家找找她。” “要的。”保安点点头,见他走开后,轻声嘟哝了两句便关上窗户,回到座位边重新瘫了下去。 齐宏宇只得又走出园区,在大道上拦车去句谷儿家。好在她家离这不远,为了方便照顾她,吕向英是就近找的工作。 十分钟都不到,就抵达了目的地。齐宏宇付了起步价,便扭头看向颇有农家乐风格的小院,随后紧皱起眉,心里有些不安。 吕向英的车就停在外边,但小院内依旧漆黑一片。 如果吕向英回来了,怎么着也得开灯才是。 又分别给句谷儿和吕向英打了几通电话,依旧无人接听,齐宏宇心中不安的感觉更甚几分。 “不会真出事了吧……”齐宏宇赶紧上前,摸出钥匙一边开门一边想道:“难道这不是恶作剧?阿姨碰到这事为什么不找保安而是向我求助……该死,太不敏感了!” 用力推开门,齐宏宇打开手机电筒,一边跑一边喊:“谷儿!阿姨!在不在!” 没人回应,他又跑到小堂,将院子里的大灯打开。 紧接着,他将整个小院仔仔细细的搜寻了一圈,依旧没发现人,只看见吕向英的手机摔在楼梯上,屏幕都碎了。另外,还在句谷儿的房间内发现了她的手机,还有闪着红光,提示有未接来电的小爱同学。 楼梯上和院落当中,隐约有点血迹,这让齐宏宇心里更不踏实。 他摸出手机,给石羡玉打电话,随后便跑出院子,四处搜寻她们母女俩的下落,边跑边高声喊,可惜始终无人回应。 又冲过一个巷道口,齐宏宇隐约瞥见一抹刺目的红色,他立马急刹车停了下来,缓缓往回走去,胸膛心脏跳得极快。 回到巷口,就见红衣白裙的句谷儿正躺在血泊当中。 齐宏宇目眦欲裂,猛地冲上前去。 “谷儿!” 跑的进了,他忽的见到句谷儿胸膛还有些微起伏。 “谷儿!” “宏……宏宇哥……是你吗?”句谷儿红唇微动,声若细蚊。 “是我,是我!”齐宏宇赶紧回到,同时快速查看了下她的伤势。 她伤的很重,白衣都染成了红衣,胸口还有一柄小小的匕首插在上面。 齐宏宇赶紧脱下自己的衣服,也不知道哪儿爆发出来的大力,他将衣服撕成布条,快速又小心的将匕首固定好,又将其余伤口扎上,然后便将她横抱起来:“我……我送你去医院!坚持住啊!坚持住谷儿!” 跑了两步,她裙子中滑下一串车钥匙,吕向英的。 齐宏宇赶紧将钥匙剪起,迅速抱着句谷儿往回跑,边跑便问:“你妈呢?她在哪儿?” 句谷儿没有回答。 齐宏宇心一揪,顾不得肺快炸了,又咬牙拼命提了点速度。 句谷儿很瘦,但齐宏宇体能也很弱,跑了这么远,双臂已经酸到麻木了,但他依旧死死的抱着句谷儿的身子,半点不敢放松。 终于跑到车子边,齐宏宇摁下解锁,开了车门,将句谷儿放进后排,自己晃一晃有些冒金星的脑袋,立刻钻进驾驶室,点火起车。 咕嘟。 握到方向盘瞬间,齐宏宇咽了口唾沫,然后…… 去他妈的! 狠狠一咬牙,小车便如射箭便蹿了出去,烧胎起步,尔后冲入大路。 一边严重超速行驶,他一边再次给仇教导打电话。 “仇教导!长话短说!句谷儿受伤了!生命垂危!我现在在开车,一辆黑色的大众高尔夫,现在在平和路上,车牌号……” 他话还没说完,仇教导就已经晓得他的意思了,立刻说:“你只管放心开车,剩下的我来安排!你很久没碰车了,专心点!” 说完仇教导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齐宏宇又看了眼后视镜,咬咬牙,又往下踩了踩油门。 两分钟之后,一辆交警铁骑打着警笛从后方追了上来,对齐宏宇比个大拇指,又抬手并起剑指往前一伸,便加速冲到前方开道。 齐宏宇略略放了点心,又抬头看一眼后视镜,就见句谷儿脸色苍白无比,心里又是一揪,赶紧高声说:“谷儿!别怕,马上就到医院了!” 她嘴唇又动了动,但齐宏宇根本听不见她说什么。 “我听得到!”齐宏宇却说:“谷儿,再多说两句!你陪我说说话吧,不要睡啊,坚持住,千万坚持住!” 她没动作了。 “艹!”用力一拍方向盘,齐宏宇脖颈处青筋炸起:“谷儿!坚持住!今天我过生日!你还没吃蛋糕,不许睡!” “你……你撒谎……”句谷儿极细极细的声音传来,髣髴难辨:“你生日……你生日是端午后……一天,早……早过了……” “没有!你记错了,就是今天!石队他们夫妻俩还给我买蛋糕了呢!你最喜欢的冰淇淋蛋糕,我还没给你带过来,你吃了才能睡!” “好……” …… 西南医院江阳分院。 早早便有医务人员守在这儿,伸长脖子张望。 句谷儿这般英雄再次遇害,公安震怒,早便下了命令,火速缉拿凶手,并不惜一切代价抢救。 终于,黑色高尔夫冲入急诊部,随着一阵刺耳的急刹车声,车子停下。医务人员迅速带着担架床冲了上去,争取一切能争取的时间。 很快,句谷儿被抬走了,齐宏宇却依旧坐在驾驶室,额头贴着方向盘。 石羡玉走上前来,敲敲车窗,然后直接拉开门,问道:“你不上去看一看么?” 齐宏宇这才回过神来,然后忽然想到了什么:“我得去救阿姨!” 石羡玉用力抿唇,随后别过头,说:“她已经遇害了。” “什么?” “附近派出所的兄弟伙,发现了她的尸体。” “艹!”齐宏宇用力一圈砸在方向盘上。 有血自他拳锋出溢出,缓缓流下。 “为什么!”齐宏宇双目通红:“她已经残了!她爸也死了!为什么还要针对她们母女俩!为什么就不能让她们安安生生过好日子!” 石羡玉长叹口气。 齐宏宇一拳一拳的砸在方向盘上。 终于,他发泄够了,从驾驶室下来,扒拉在石羡玉身上,哭的像个孩子。 …… 三小时后,江阳刑侦支队,解剖实验室。 齐宏宇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像是丢了魂。 他此刻并不知道自己在哪儿,甚至都快忘了自己是谁。自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对他摇摇头,说他们尽力了之后,他就这副模样,完全断片了。 这对母女,乐观求存数年,还是被夺去了性命,一家三口以齐宏宇等人最不愿意见到的形式团聚。 石羡玉站在他身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能说句谷儿解脱了吗? 不,不能。句谷儿虽然活的比较辛苦,但并不痛苦,她依旧乐观,喜欢听虫鸣鸟叫,喜欢哼两句歌谣,喜欢敲架子鼓,还喜欢和齐宏宇说话。 她是愿意活着,乃至渴望活着的,否则也无法在齐宏宇的鼓励下坚持到医院。 可她伤的太重了。 不知过了多久,齐宏宇似乎终于回过神,他缓缓抬头,咬牙道:“都怪我……要我再敏锐一点,接到电话直接去谷儿家,一切都……” 石羡玉侧目看向他,长叹口气,依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用力捏捏他的肩膀。 他这人,太容易也太喜欢自责了,什么事儿都爱往自己身上扛,往自己身上揽。 也不知道这次他得多久才能重新打起精神。 但下一刻齐宏宇就站了起来,眼神锐利,表情刚毅。 “师兄?”石羡玉有些懵。 “该工作了。”齐宏宇沉声说:“失魂落魄几小时,谷儿该笑我了。我要解剖,尸检,找证据。我要亲手把凶手抓住,锤死他!” 石羡玉皱眉:“我建议你最好还是回避下……” “回避什么?”齐宏宇扭头看他:“谷儿是我亲属吗?是我女友吗?都不是,曾经的同事罢了,哪个条例规定我必须回避了?” “不要自欺欺人。”石羡玉眉头皱的更紧。 齐宏宇则说:“你知道我的性格。” 与他对视片刻,石羡玉只好让步,说:“你可以旁观,可以提意见,但不能亲自动刀,交给老连和欣欣。” “你让小凃解剖?”齐宏宇眼睛瞪大几分:“你知不知道孕初期孕吐有多难受?严重的甚至看到肉就恶心,你还让她解剖?她要闻到血腥味……” “她自己强行要求的,我拦不住,就像拦不住你一样。”石羡玉说:“大家都很关注这个案子,都很愤怒,都想早点破案。 所以……我知道你想尽一份力,我也可以为你创造条件,但你别捣乱,别节外生枝,听我指挥,好吗?” (); 正文 第167章 玩偶 齐宏宇最终还是妥协了,静静的站在一边旁观,看连安国和凃欣欣解剖,他只偶尔说上两句,发表看法和意见。 母女俩的死因并不复杂,所以尸检难度也不大,很快就确认了,她们死于失血性休克。 吕向英的致命伤在颈部,一刀切断食管气管颈动脉,连颈椎骨骨膜上都可见淡淡的切创,此外身上有多处抵抗伤。 而凃欣欣的致命伤则在胸口,一匕首刺破心脏,且匕首当时还留在了她身上,身上还有四道深浅不一的切创。 “作案人下手极狠,就是奔着要命去的,这是故意杀人。”连安国说道: “从两具尸体致命伤的方向看,凶手略高于这对母女,身高相对一致,再结合地面的血足迹等痕迹判断,凶手身高在一米六三到一米六六之间,如果是男性的话那挺矮的。 看现场,凶手应该只有一人。而且母女俩能跑出这么远才遇害,说明作案人的速度并不快,同为女性的可能性较大一些。 初步还原作案过程,他们应该在家里就发生了搏斗,吕向英受伤,带着句谷儿逃跑,随后让句谷儿藏在巷道中,试图自己去引开凶手,结果失败被害,凶手又找到了句谷儿,刺了她一刀后仓皇离开。 因为凶器仍旧刺在句谷儿的胸膛内,一定程度上阻碍了出血,句谷儿勉强撑到了你抵达现场,但毕竟伤的太重,没能抢救过来。 时间方面,吕向英遇害应该在你抵达现场前一个钟左右,而句谷儿要晚很多,凶手应该在附近找了很久,直到你抵达前十来分钟才遇害,否则即使凶器没拔出来,她也不可能坚持到医院。” 听了这话,石羡玉忍不住担忧的看向齐宏宇,怕他再次自责。 但齐宏宇看起来没什么反应,他盯着吕向英的脖颈看了半天,又看看边上放着的匕首,说:“看起来,割破吕向英颈部,与刺入句谷儿心脏的凶器,并不是同一把?” 他此时此刻冷静的可怕。 连安国点头:“是的。吕向英脖颈处创壁有三处皮瓣,结合其他具体的创腔特征,据此推测凶器应当有三处卷刃或豁口,且刀刃处有一定的弧度,长度超过十八公分。 但刺入句谷儿心脏的匕首,刃部平直无卷曲、豁口,且刃长仅十一点三厘米,很显然不是同一柄。” “现场附近没发现其余凶器么?”齐宏宇问。 凃欣欣摇头说:“没有,那把凶器应当是被带走了。不过在吕向英的尸体附近,发现了两根仿人塑料指头,每个指节处都安有球形关节,灵活可动。 初步鉴定,这根塑料手指是以聚氨基乙甲酸乙酯树脂为材料制作的,这种材料也是现目前bjd娃娃的主流材料。” 齐宏宇看了几眼照片,又拿起尚未移交出去,装有玩偶指头的证物袋打量片刻,之后问:“空心的?” 虽然他晓得吕向英在玩偶厂做会计,但也没具体了解过bjd娃娃究竟是什么,他对这方面并不感兴趣。 “bjd娃娃都是空心的,不然会很重。”凃欣欣还知道点,说:“另外还有个问题,从这根指头的大小比例,及依据伤痕推测的凶手挥刀方向,进而推测出的作案人身高看,这娃娃并不是标准比例的bjd娃娃。” 齐宏宇投去疑惑的眼神。 凃欣欣解释说道:“bjd娃娃的尺寸是有标准的,以180公分为基,二分娃娃就是九十公分,三分娃娃六十,四分娃娃四十五,到最小的十二分娃娃在十五公分左右。 但刚刚连哥说了,凶手身高在一米六三到一米六六之间……要更改娃娃的身高,就得调整模具,成本不菲,所以非标准身高的娃娃不是不能做,但做的人并不多。这或许是个重要的线索,可以作为调查方向。” 齐宏宇抬手戳了戳证物袋,依旧面无表情,平静的说:“听你的意思,你基本确定,作案人行凶的时候就躲在这个娃娃里,他把娃娃当衣服穿了。” “对。”凃欣欣点点头:“吕阿姨发来的照片,现场遗留的玩偶指头……我想凶手就是依着自己的身高身材,定制了这么一个娃娃,躲里头装神弄鬼。 而且刚连哥不也说了吗?凶手速度不快,吕阿姨带着行动不便的句师姐都能跑出去,半天没被追上——bjd娃娃虽然各个球形关节都能动,但穿戴在身上总归还是……” 齐宏宇不想听了,他摆摆手打断凃欣欣,让她不必再说,随后带上手套,从证物袋里取出那根玩偶指头,轻轻掰了掰后,说: “没法穿。这娃娃的各个关节,至少指头上的这几个球形关节,都是实心的,不可能当成衣服穿。” “嗯?”凃欣欣一愣,抬手就想接过玩偶指头看几眼,却被齐宏宇阻止,他指了指凃欣欣的手套:“别把学沾上去了。” 凃欣欣赶紧换双手套。 “还真是……” “所以下判断之前,你得对基于判断的前提有充分了解,在没研究过这根指节前就想当然的下结论,只是瞎蒙罢了。”齐宏宇说道。 放下这根指头后,凃欣欣脸色不太好看。倒不是被齐宏宇说了后心里不舒服,而是想到了些恐怖的东西。 “如果不是穿着娃娃作案,那……” “不要想太多,不可能存在那样的事儿。”齐宏宇摇摇头,让凃欣欣别胡思乱想,然后道:“回归案子本身吧……老连你有什么想法?” 连安国当即说道:“凶手下手果决、残忍,由此判断应当是仇杀。” 说完,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齐宏宇,又轻声哔哔:“也不排除情杀的可能性。” 齐宏宇并没什么反应,看起来沉稳的一批。 石羡玉想了想,问道:“师兄,你知道她们这段时间得罪过谁么?” 齐宏宇扭头看他,平静的说道:“她们已经活的够小心了,你觉得她们能得罪谁?” “倒也是。”石羡玉皱眉:“难道又是报复?不可能啊,当年那个团伙已被彻底捣毁,而其中罪责最轻的,起码也还要再蹲五年才能出狱,最近也没听说哪个哈批逃脱了……” 收回目光,齐宏宇沉声说:“所以我比较倾向于情杀。追求阿姨不成,便将她们母女残忍杀害。” 石羡玉低头看向吕向英。 吕向英年纪也有四十五了,虽然她年轻时身材外貌相当出众,而且生活条件并不算差,甚至两年前句谷儿出事的时候瞧上去都才三十多的样子,仍旧是个美人儿。 但因为这两年接连遭受打击,又还要照顾残疾的女儿,早就被压的直不起腰来。长期操劳,没什么心思保养,让她老的极快。 不过追求什么的,有时颜值身材并不重要。看中句谷儿父女俩的抚恤金和积蓄,以及那套不大不小的院落,进而动了歪心思,对吕向英展开追求的可能性同样极大。 想到这儿,石羡玉便嗯了声,算是认可齐宏宇的判断。 与此同时齐宏宇脑子也一直在高速运转,此刻再次说道:“不对,我刚刚说的也太绝对了,与人闹矛盾的可能性仍旧存在,阿姨虽然活的很小心,但她性子向来直,有些看不过眼的事儿,她不会忍。 但她交际圈很狭窄,除了同事和她亡夫的战友外,认识的人不多,所以调查范围可以暂时锁定在她工作的工厂。” “还算比较细致。”石羡玉点头:“我这就安排人过去走访排查……队里还能抽调出多少人手来?” 齐宏宇回头看他:“不用你操心,你回医院养伤吧,你的指头……” “不碍事,医生说我血液循环的情况非常好,明儿再抽空回去做个检查就行了。”石羡玉打断他,随后重复问:“队里现在能抽出多少兄弟?” “应该就七八个,都已经派出去展开调查了。”齐宏宇回答道:“具体我也不晓得,你问问仇教导吧。” 顿了顿,他又看看尸体,有些犹豫。 凃欣欣猜到了他的心思,她虽还是有些害怕,但也没因此退却,立刻说:“师兄,想过去就过去吧,这边的事儿交给我们就好了。” 连安国也道:“是啊,解剖到此为止也差不多了,没必要继续……” “吕向英的死亡时间得进一步明确,需要系统解剖。”齐宏宇打断他,又看向句谷儿的遗体,目光稍稍柔和了些许,又过两秒才接着说: “至于谷儿,局解后没有异议,没有疑点,死亡时间与中刀时间都明确,可以缝合好伤口先放入尸柜。” 应一声好,连安国说:“那就依你,对吕向英做进一步的系统解剖。你就放心交给我和小凃吧,我俩的技术你还不晓得吗?虽然比不上你,但又不是啥子疑难大案,不会出差池的。” “那行吧,这里拜托你俩了。”齐宏宇重重颔首,又看向石羡玉。 “我跟你走。”石羡玉说道:“凶手穷凶极恶,你单独行动我不放心。我的伤你别管,固定的好好的,出不了意外。” 齐宏宇却摇头:“不要拿这种事开玩笑,你留在队里指挥就好,我带小赵过去就是。” 这回轮到齐宏宇寸步不让了:“我不放心。不让我跟着,你也别去了。” 齐宏宇烦闷的啧一声,这石羡玉怎么忽然和自己一样倔? 他只好再次看向凃欣欣,让凃欣欣劝他。 没想到凃欣欣竟然说:“让他去吧,帮我看着他点,别乱出风头,别太冲动就好。” “小凃!你……” “让他去吧,他不想以后后悔。” 齐宏宇眸子一颤,半晌后终于点头说:“我晓得了。” “那走吧师兄。”石羡玉嘴角微扬,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递给齐宏宇,说:“这回你开车。” “好。” …… “不先去师姐家么?” “早就有痕检和图侦的兄弟在那边勘察了,我们过去也帮不了什么忙,发挥不出作用,而且现场什么时候都能验,但人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问的。” “可现在也两点多了,询问工作同样不好开展。” “总有夜猫子没睡,而且保安和厂长等人肯定没睡。” “行吧……你开车还挺稳哎,一点都不像两年没碰过方向盘的样子。” 齐宏宇没搭理他。 两人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 厂区内,已经停了两辆警车,早有民警在齐宏宇之前到了这儿展开调查,毕竟案发之前,吕向英曾给齐宏宇打过电话求助,称车间内的玩偶试图解锁她的手机。 这听起来像是无稽之谈,但转念一想就知道,肯定有人通过玩偶碰过吕向英的手机,至于目的暂且不明。 所以对现场进行调查,提取监控视频好好看一看,都是很有必要的。 这个厂区真不大,总占地也就一千来个平方,上下货区就占了两百多平,此外除去保安岗亭就只有三栋建筑,一栋四百平的双层车间房,一栋两百多平的员工宿舍楼,还有个百平出头的简易的大棚子,作为员工食堂。 此刻车外聚集着一小圈人,想来是民警与该工厂的中高层管理人员,在等齐宏宇和石羡玉下车。 在车内又聊了几句之后,齐宏宇便打开车门,那群人便围了上来。 然后就开始七嘴八舌,民警想告诉齐宏宇截至目前调查的大概结果,工厂的人想打听情况,同时表示愿意配合警方调查,并直白又隐晦的表明吕向英的死绝对和他们厂没有关系,平时他们对吕向英也有颇多支持和人文关怀等。 齐宏宇不耐的皱起眉头,乱糟糟的,眼前这俩民警也不管一下,控场不知道么? 石羡玉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出来,克服社恐说:“停,一个个说。” 他晓得齐宏宇内心绝对没表现出来的这么平静,随时可能发飙,到时候不好收场。 扫一圈,他目光落在一名中年民警身上,这民警肩上扛着两毛二,是现场民警中警衔最高的,他便道:“兄弟,有什么发现?” “确实有个很古怪的事,”中年民警推了下眼镜,神色莫名:“通过车间监控我们看到,八点十五分左右,吕向英去上厕所,然后…… 包装区,有个玩偶缓缓站起来了。” (); 正文 第168章 监控 监控室,齐宏宇和石羡玉都在,二人盯着屏幕,眉头紧锁,脸色古怪,严肃中夹杂着迷茫。 屏幕被分为四等分,同时回放着视频监控。 他们是第五次看这段视频了。 20:13:27 吕向英忽然从她的工位上起身。她工位与工人略有不同,在车间另一边,与加工区仅有一片薄薄的铁皮棚阻隔。 ——身为高级会计,这家工厂财务科的副手,实际上的主事人,虽没条件给她整独立办公室,但她办公桌还挺大的,是财务科其他人的两倍多,而且周围一米半左右还树起了米白色的屏风,勉强隔离出个还算独立的小空间。 至于财务科科长,则是老板的小姨子,更多时候只是充当吉祥物,不管事儿。 此时整个车间也只有她一人,最近不是生产旺季,其他人都下班了。她之所以还留在这加班,是为了做半年财务总结,以及给工人核算上个月工资,申报税务等。 她也就这阵子比较忙,平时都能早早下班。而且即使最忙的时候,九点之前也会离开。 此刻她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从步态上看,应该是内急,而且非常急的那种,快憋不住了,手机都没顾得上拿。 20:14:22 另一幅画面,工厂包装区,一个长发的女娃娃缓缓站了起来。它穿着一套粉色樱花点缀的白色和服,齐宏宇瞧着有些眼熟,似乎在哪看过,但他很少看番,认不出来,也不知道这娃娃算是哪个角色的“手办”。 嗯,工厂老板虽然说的挺含糊,但齐宏宇也能听出来,这些可以算是“手办”的娃娃都没有获得授权,算是山寨。原创角色曾经也有,但因为卖的不太好,所以就都山寨动漫人物了。 也不是没想过山寨真人,但容易出事——娃娃细节做得还是很到位的,里边该有的都有。 至少比充气的那些要来的高端多了,至于价格自然也不菲,依据精致程度和大小,数百到上万不等。 娃娃开始摇摇晃晃的往外走,速度不快不慢,和正常人步行差不多,很快便出了包装区,走到加工区,走过加工区的两个监控镜头,迈入了办公区。 20:16:19 娃娃走到吕向英的工位边上,它先左右扭头,似是在观察什么,随后脑袋一歪,落在工位边的手机上,随后缓缓伸出手,将手机反过来,上身微微前倾观察这部手机。 20:17:03 娃娃开始抬手在屏幕上戳,貌似是想输入密码解锁。 齐宏宇摸出自己的手机又看了眼,截图上的时间在33秒,对上了。 果然,到37秒左右,娃娃拍了拍手机,然后将它重新翻过来放回原位,又摇摇晃晃的离开了。 20:19:48 娃娃回到包装区,但它并未停下,而是继续往外走,走到窗户位置,它缓缓将窗推开,然后上半身趴在窗台上边,机械且艰难的抬腿,扒拉在窗台上,然后一滚,滚到了窗户外头。 20:23:52 娃娃似乎摔惨了,这会儿才晃悠悠的爬起来,又回头看了厂房一眼,再摇摇晃晃的离开。 那一眼,有些渗人,白森森的面孔隐藏在黑夜当中,嘴角微扬,似乎在讥笑。 这一段视频,简直像恐怖片现场,本来还有俩保安在监控室,但看过这段视频后他们就跑出去抽烟了,说什么也不回来。 窗户再往外,就是监控盲区了。 20:23:55 吕向英回到办公区监控画面之中,一边走一边拍手。 所以刚刚娃娃回头,许是听到了她发出的动静。 在自己的工位上坐下,顺手拿起工位上的手机,解锁,然后就从椅子上摔倒下来,手机也落到地上,似是受到了极大刺激。 接着她站起身,左右看了几眼,又重新捡起手机,颤抖着拨通了电话。 再之后,她便小跑着离开了办公区。 齐宏宇视线挪向另一块屏幕。 吕向英上了自己的车,驱车离开。 她应该是放心不下自己女儿,想先回去和句谷儿说一声,又或者直接带着句谷儿来找齐宏宇。 沉默两秒,齐宏宇说:“再放一遍。” 图侦员没说什么,又将几个监控的时间都倒回去。 良久,齐宏宇闭上眼,说:“没猜错的话,那‘玩偶’当时就离开了,可能是直接去了吕向英家。所以她当时要不离开,不回家,就待在工厂里,或许还是安全的。” 石羡玉担心他又想多,立刻道:“但那样句师姐还是危险,她甚至连躲都没法躲。唉,就当时的情况,不论怎么做,都很难避免这样的事发生。” 齐宏宇竟然点了点头,认可了石羡玉的判断,这让他松了口气,齐宏宇别又无脑的把责任揽自己身上就好。 “关键是,这娃娃怎么回事儿?”齐宏宇又说道:“它为什么会动?遥控的么?还是人扮的?” 石羡玉问:“你先前在解剖实验室不就否了人扮的可能么?” “那是针对的那根玩偶指头。”齐宏宇说:“但如果那根指头是凶手刻意留下来迷惑我们的呢?” “蛤?”石羡玉睁大眼:“那你还那么理直气壮的说我家欣欣?” “就事论事,”齐宏宇平静的说:“如果没有合理靠谱的客观依据,猜中了也是瞎蒙,没有任何意义,她必须认识到这一点。” “那你现在有什么合理靠谱的客观依据了?” “动作,”齐宏宇不假思索道:“即使这娃娃动作看着有些机械呆笨,有点摇摇晃晃的,但改变不了它十分灵活的本质。 这样灵活的遥控机器人不是造不出来,但成本与操作难度都很高,我不认为作案人弄得到而且会用。 排除遥控机器人,就只有人扮演这种可能了,除非真的发生灵异事件。” 石羡玉说不出话来。确实,排除掉其他可能后,哪怕没有实质上的依据,齐宏宇的猜测也大概率为真。 顿了顿,齐宏宇又补充说:“另外,在这个监控下,可以清楚真切的看到娃娃确实自己站起来走动了,甚至还会用手机,还会翻窗。而现场那边,目前没有任何线索表明,她们母女也是被娃娃……” 石羡玉默默掏出手机翻出照片给齐宏宇看了眼。 照片是吕向英家的监控视频截图,吕向英慌张的背着句谷儿往外跑,身后七八米处,是刚滚下楼梯的娃娃,其衣着与工厂里时一致。 大晚上看见这么头娃娃,渗人的很。 齐宏宇点头:“那现在看来小凃的猜测没错,行凶时作案人也依旧伪装成玩偶的模样。” 石羡玉则说:“那边图侦的兄弟也仔细侦查过,根据几个监控拍摄的画面可知,八点半上下,娃娃翻墙进了小院,之后就躲在门后。 八点四十不到,吕阿姨回到家,开门时被娃娃刺了一刀,与娃娃搏斗一阵后仓皇逃跑,此时娃娃转身想要上楼。 阿姨估计担心娃娃会对句师姐不利,不得已拿起拖把再次与娃娃搏斗,将娃娃打翻在地,接着背起师姐就跑。娃娃追下来,下楼梯时打滑摔倒,滚到楼下,又继续往外追他们母女。” 齐宏宇闭上眼睛,有画面在他脑海里逐渐成形,然后随着石羡玉讲述,画面如电影般动起来。 等石羡玉说完,齐宏宇才睁开眼,然后问:“在现场附近侦查的呢?” “问了一圈,”石羡玉说:“阿姨家附近住户不多,跑了很远才跑到个城中村里。 当时倒确实有人听到呼救声,在楼上探头一看,竟是个穿着和服的娃娃持刀追人,都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撞鬼了,赶紧把门窗都关好,根本不敢管。 巷道里倒也有几个胆大热心的,然后看见那娃娃也被吓的头皮发麻,念着核心价值观就躲开了。” 略一顿,石羡玉接着说道:“娃娃看着太过渗人固然是一方面,但也和那个城中村住人不多,当时天也不早了,路上行人很少有关。 要人多的话,就算瞧着再诡异,可能也有热心肠的敢出头。但大晚上的一两个人碰到这种事,不被当场吓尿就算好了。 而且碰到这持刀娃娃之后,本就不多的游人也都不敢继续在外头晃荡,都回了家躲着,否则或许能早点发现阿姨和师姐,她们有一点点希望被抢救过来…… 可惜没有如果,他们非但早早回了家,我们兄弟伙上门的时候他们都怕的要死,再三确认了兄弟们的身份才敢把门打开。” 齐宏宇表示理解,他刚看到吕向英发过来的照片时都被吓了一跳,头皮发麻,更别说是寻常人了。 哪怕不信鬼神,大多数人碰到这种渗人的玩意时都难免被吓住,然后赶紧逃跑。更别说这渗人的玩意儿手里还拿着刀,明摆着要害人了。 如果自己不是警察,碰到这种事怕也得开溜。但自己是警察,真碰到这种事儿,心里再怎么发憷,该上也会上。 了解了那边的情况之后,他又看向坐着的图侦员,问:“兄弟,通过这几段监控视频,你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石羡玉立刻从口袋里摸出烟,给这位兄弟递了一根。他虽然不抽了,但之前买的那条烟还剩很多,所以口袋里都会准备着,没事散一圈,免得浪费。 “谢谢石队。”图侦员道声谢,然后说:“倒确实有些发现。 第一点,宏宇你刚刚也说了,这娃娃看似动作笨拙,实际灵活,尤其是指头,灵活的不得了。 这不太可能是遥控机器人,成本太高操控要求也太高了,军队或许掌握着这样的技术,流露到民间的可能性很小。所以我支持你的判断,这个娃娃是人扮的,他套上了娃娃的外壳,以娃娃作为外衣。” 见齐宏宇嗯一声,他接着说:“其次,依据娃娃的步态和触碰手机时暴露出的习惯看,他是典型的右利手右利足,这点没什么特殊的。 但按视频中其他事物的比例判断,这娃娃高不过一米六五左右,而且这种娃娃嘛,体态都是近乎完美的,修长苗条。 看视频,这个娃娃虽然穿着较为宽松的和服,但从他攀爬窗户时身子绷紧拉伸衣服而勒出的身子轮廓看,也不例外。 作案人能把这娃娃套在身子外,说明他身高绝不到一米六五,而且非常瘦,比这娃娃的表象还要瘦的多。” 齐宏宇立刻摸出笔记本将这些线索记录下来,体态方面,他先前注意到了身高,但确实忽略了胖瘦程度。 “寻常人很难达到这种娃娃的体态,即使是所谓的模特身材,很多也达不到这种程度。”图侦员接着说:“所以我想,作案人……” “不,这里有个误区,”石羡玉忽然开口说:“他不需要达到这种体态,只需要单纯的瘦就行——娃娃身上瘦的地方,比如腰、臀、腿等,作案人同样瘦,但娃娃身上‘胖’的部位,比如胸,他仍旧可以瘦的一批。” “倒也是这个理。”图侦员想了片刻后,点头说:“他的确可以不用和娃娃的体态吻合。但身高应该还是接近这个数的,该是脖子的地方得是脖子,脑袋得是脑袋,肩膀是肩膀,这些重要部位不能对应的话娃娃就撑变形了。” 齐宏宇再次开启灵魂画手天赋,在笔记本上刷刷刷画了几笔,随后咬着笔帽思忖起来。 石羡玉摆摆手,于是几人都安静下来,不敢打扰齐宏宇。 片刻后,齐宏宇再次动笔,写了一些石羡玉早就忘了的公式。 计算半天之后,他终于抬头说:“按照我的经验,结合一些法医人类学上公认的回归方程式计算,以作案人身高一米六到一米六三、外层娃娃树脂平均厚度两毫米计算,他体重上限应该在四十二到四十四公斤的区间内。 不论是男是女,这个身高体重,太瘦了,甚至已经是典型的营养不良。以现在的物质条件,这么瘦的人非常罕见,大概率是患了某种疾病,比如甲亢或者厌食症、异食癖等。” 石羡玉当即表态:“这是相当重要的指向性线索,应当立刻展开摸排。”onclick="hui" (); 正文 第169章 展开 “不仅如此,还有娃娃身高。”齐宏宇补充说:“这娃娃身高异于寻常,需要重制磨具,成本很高,且肯定是定制的,这方面也可以着手。” 石羡玉悄悄放松了些:“那这么看来,这桩案子应该不难破嘛!兄弟,通过视频还能有别的发现么?” “有的。”图侦员点头说:“不过严格来讲不能叫线索,只能算发现了个疑点。” 石羡玉来了兴趣:“噢?” 图侦员并没第一时间说,而是问道:“你们有没有想过,这娃娃从哪儿来的呢?” “想过,”齐宏宇回答说:“只是还没来得及问。原本想着,既然这里有监控,那把监控过一遍就得了。但既然你这么问,那说明监控里没有发现。” “是的。”图侦员点头说:“这娃娃位于包装区的角落,周围也到处是一堆等待包装的娃娃。嗯,它是在下午五点左右送进来的。” “然后呢?”石羡玉问。 “然后它就一直待在那儿,没动过。”图侦员说:“这娃娃可不透气,闷得很,谁能窝在里头一待就是三四个小时,还动也不动的?不会闷死么?” 齐宏宇两眼一眯。 是啊,这是个大问题,先前竟然忽略了。 别说这样的娃娃,就是大街上的气模人,里头也闷个半死,套着这样的娃娃闷热程度只会更甚几分,几个小时下来,活生生的闷死在里头也很可能。 尤其这会儿天气热的一批,直逼四十度,早晚温差也不大。等工人下班之后,车间里的中央空调一关,用不了多久这娃娃里的人就得虚脱。 至于吕向英那,办公区的中央空调并没关,她仓皇“逃”走的时候也没将空调关掉,根本顾不上。 所以凶手是怎么待下来的? “会不会是监控有问题?”石羡玉问道:“凶手入侵了监控,固定了监控画面…… 不对,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把画面一直固定着就是了,这样摄像头根本拍不到他动起来的…… 也不对,他显然就是想通过这种手段装神弄鬼,所以可能会刻意让摄像头拍到玩偶‘活过来’的画面。 啧,还tm不对,他这么装神弄鬼有啥子意义?该不会愚蠢到我们真以灵异事件来给本案结案吧?” 几句话的功夫,石羡玉一遍遍的推翻自己的推测。 “不会猜就别瞎猜。”齐宏宇翻着白眼说:“这是我特有的技巧,你经验不足学不来。” “嘿,开挂就开挂,还技巧,不要脸。”石羡玉立刻小声哔哔着回怼。 他发现齐宏宇似乎没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消沉,竟然还能吐槽他,跟他开玩笑。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好事,他就担心齐宏宇太轴,想不开一直钻牛角尖。 “我多少懂一点技术,从视频上看,监控并没有别人动过手脚。至少窗外的树一直在随风无规律的摇摆”图侦员此时开口,说: “不过天黑后,这摄像头的主动夜视功能拍不到那么远,到窗口就是极限,这一段时间的画面有可能被人动过。但要这娃娃动弹过的话,剪辑前后不可能一点变化没有吧?” 石羡玉下结论:“所以视频被动过手脚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这人真套着娃娃皮在里头一动不动坚持了三个钟。师兄,你觉得这可能吗?” “这不人类学。”齐宏宇摇头说道。 石羡玉陷入了沉思。 “算了,这都旁枝末节。”半晌后他摇头说:“有着定制玩偶,还有异常消瘦这两条线索,我就不信筛不出嫌疑人。” 齐宏宇轻轻点头,又看向图侦员:“兄弟,麻烦你再好好研究研究视频,有发现第一时间和我们讲。” “放心吧。”图侦点头说道,接着又说:“不过你们一走我这就剩我自己了,能不能帮我把老乔喊进来?” “要得。” 离开监控室,齐宏宇找到老乔,让他进去陪痕检员坐着。 倒不是因为视频太渗人,主要是有相关规定,调取证物,展开侦查之类的工作,都需要至少两名民警在场,且得打开执法记录仪。 又找到那名二督,两人和他一块走到厂房大门外的台阶上坐下,石羡玉习惯性的给他递了一根烟。 他道声谢,然后不等齐宏宇问,就主动说:“我们在这没查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除了那监控视频看的人心里发毛外。” 齐宏宇问:“那保安呢?岗亭的保安,他有说什么吗?” “没。”二督摇头:“他说当时看到吕向英开车,他就把伸缩门打开了,还和吕向英打了个招呼,但吕向英没理他,脸色看着也不太好看。” “其他人呢?” “都问过。但吕向英离开的时候没碰到他们,他们都不晓得这些事。还是九点多,有人看到车间灯还亮着,觉得奇怪,因为按理说吕向英这个时候应该都回家了。 所以他过来看了一眼,才发现吕向英早就走了,电话也打不通。当时他还骂了两句,人走了灯也不关空调也不关,浪费电。之后他还问了保安,才知道吕向英八点半就急急忙忙开车走了。” 石羡玉追问:“‘他’是谁?” “厂长他爸。” “哦。”石羡玉应了声,又问:“那他们对吕向英评价怎么样?” “评价么?总体来说还是挺好的,不过我没问太具体,这个工作可能还是得你们来做。”二督回答说:“目前只知道吕向英在厂子里的人缘还不错,热心正直,大家都挺喜欢她。 嗯,她刚来的时候大家还觉得她有点不合群,因为她从不参加厂里组织的各种活动,聚餐什么的也从来不去。 但后来有个新来的厂妹认出了她,说她们一家上过电视,接着厂里的人也就晓得了她家的情况,态度就完全变了。 这家厂子的老板还想组织员工给她捐款,她没接受。此后厂里也给了她不少优待,比如非必要不加班,工作做完了甚至可以提前走,加班最晚不超过九点,周末或者节假日就算有工作也尽量让她在家办公等。” 石羡玉有些诧异:“这么说起来对她还真是够优待了,这老板还挺有良心啊。” “屁的良心。”齐宏宇翻白眼吐槽:“除了可以提前走这点,非必要不加班,周末节假日休息,难道不是她应得的权利吗? 本就是她应得的,怎么就成优待了?甚至周末节假日在家办公都是优待的一部分?还有,加班费怎么算?给不给?” 石羡玉哑口无,便侧目看向中年二督。 他吐口烟雾,说:“这我就不晓得了,我没想到这些,也没问这么细。” “我来说吧。”齐宏宇却晓得吕向英的收入,便说:“加班费倒是给,不过因为基础工资开的很低,就是最低工资除以法定劳动时长来算的小时工资,然后算上加班费的话工资也才五六千这样子。 这还是因为她是财物这块的副手,工资比其他人高很多。其他文员白领性质的,即使加班比她多,一个月工资也才四千多。工人倒是高些,一个月平均能拿六七千,但他们加班也狠。 她和我抱怨过这事,但因为谷儿属于伤退,每个月都有生活补贴,加上她的工资也不算低了,加上很难找这样离家近,又不用太加班的工作,不然她早就辞职了。” “高级会计师一个月才拿五六千?”石羡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如果她不在意工作时长的话,当然可以拿的比现在高得多,但她能不在意吗?”齐宏宇瞥向他:“所以什么人文关怀,什么提供帮助,都tm是放屁,这老板有个锤子良心,他们说的话一句也不能信。” 犹豫几秒,石羡玉问道:“有五险一金吗?” “五险倒是有,一金莫得。” 石羡玉摸出本子写了起来,一边写一边说:“出了这种事,老板第一反应都是想着撇清关系,说工厂对她如何如何好,这倒是很正常。” “我没说不正常。”齐宏宇说。 石羡玉嗯一声,又继续道:“至于待遇这块……给了加班费,工资也没低于最低工资标准,无外乎不交公积金算是违法,即使阿姨想为自己争取合法权益和老板起了争执,老板也不太可能因此而杀人。” “不是,你魔障了吧?”齐宏宇问道:“阿姨她是正直,但又不是傻。老板当然也不可能因为公积金的事……你怀疑他们?” “我怀疑所有人。”石羡玉说:“阿姨社交面挺窄,但同时人缘又挺好,为人热情且正直……那么她吐槽过的人,闹过矛盾的人应该也少,我们有条件一个个的查过去。 恰好,她吐槽过工资,本质上这就是吐槽老板。你觉得呢?” “可以。”齐宏宇点头,也在自己本子上写下了老板的名字——孙继兵。 这名儿被石羡玉看到了,他赶紧把老板两个字划掉,把孙继兵三个字写上去,然后问:“你还知道这老板的名字啊。” “嗯,阿姨说过。” 中年二督静静的坐在一旁,想吐槽但忍住了。 哪有他们这么调查的啊,走火入魔了吧,还吐槽过的闹过矛盾的统统查一遍…… 闹过矛盾的确实该查查,吐槽过的也要记? 才刚刚展开调查,没到走投无路的时候,不至于吧? 支队的精英?就这? 随后齐宏宇又问二督:“还有别的线索么?” “莫得,我问的不太细,就问了最近是不是有人和她闹过矛盾,但都说没有。她脾气很好,即使偶尔有人觉得算错了工资,气冲冲的去找她算账,不久后也会服服气气的跟她道歉,乖乖出来。” “她确实是这样的人。”齐宏宇点头:“很大程度上,谷儿的性子随她,脾气好,心态好,温和又坚强。” 说到这,他微微一顿,面无表情的说:“不对……应该不是私人矛盾。” “怎么说?”石羡玉放下笔,疑惑的问道。 齐宏宇说:“她不太可能因为私事和人起矛盾,除非对方不要脸,步步紧逼,她一退再退后不忍了。但这样一来,不说闹多大,至少一定范围内的人都晓得。” 石羡玉接话说:“但他们都说最近没听说她和谁闹过矛盾……那是有谁做了她看不惯的事儿?虽然没起争执,看似也解决了,但那人怀恨在心?” “嗯,这应该才是凶手的作案动机。”齐宏宇点头说:“什么事能让他起杀心,不惜策划这桩杀人案呢?有人监守自盗?挖工厂墙角?勾搭甚至猥亵女工?偷内衣?” 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片刻,他再次停笔,看向边上的二督:“哥儿,麻烦你帮我把保安叫过来行吗?” “哪个保安?” 这工厂有三组保安,一组在保安亭看大门,一组盯监控,一组晚上偶尔出来巡逻一圈,三组都是轮换着走的。 “今晚看岗亭的。” “要得。等会儿啊。” 两分钟后,保安双手插着兜走过来了。 他走到近前,齐宏宇发现他眼神有些闪躲。 “这边坐?”拍拍身边的台阶,齐宏宇问道。 “哎……好的好的。”他坐到齐宏宇身边,手也从兜里抽了出来,合十夹在两腿间,肩膀微耸,脑袋往前勾,看着有些怂巴巴的。 过了几秒,他主动开口,有点心虚的说:“警官,之前还真不知道你是警察,也没猜到吕姐竟然出事了……” 说一半,他声音压低了一点儿:“你不会当时就知道吕姐出事,来调查的吧?” 齐宏宇看他一眼,没回答他,只问:“你和她熟么?” “倒也说不上熟不熟的,就是认识,能说上几句话。”保安说道:“只要在厂子里干过一段时间的,我都认识,都说得上话,所以让我看门,保准一个外人也溜不进来。” “那你停厉害啊。”敷衍的夸一句,齐宏宇又问:“你那么健谈,应该也算这厂子里的百晓通了吧?” “没有没有,”保安摇头,接着话锋一转,人也不怂了,有些得意的说:“不过厂子里大大小小的事,倒都晓得一点。” 石羡玉眉头一挑,眼缝微睁,有点振奋,立马从口袋里摸出华子:“来,先咂根烟。” (); 正文 第170章 纠葛 保安也不是傻的,接过烟点上后就问:“你们是想问吕姐的事吧?” 齐宏宇点头应声嗯。 “那你们不用白费心思了。”保安吐口烟雾,说:“她完全没八卦的,干了这么多年,也从没听她和谁吵过架,脾气太好了,我就没见过脾气这么好的人。” 石羡玉一听这话,刚展开的眉头又皱上了。从没和 《无声的证言》第170章 纠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无声的证言》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正文 第171章 目标 齐宏宇并没有给老板任何实质性的回答,所以老板赖了一会儿后,见实在打听不出什么东西,便也走了。 目送他走远,石羡玉才凑到齐宏宇身边,小声问:“师兄,你觉不觉得他好像有点过分关注这案子了?” “正常。”齐宏宇盯着他已小到像芝麻粒一样的背影,说:“我托小豪查了他的简单资料。怎么说呢,这是个千辛万苦终于逆袭了的普通人,转行无数次,每次都是不高不低、不上不下。 他这样的人,容易想太多,容易患得患失,加上工厂体量摆在这,承担风险的能力不足。我想,他很担心咱们的调查会影响到工厂进度,所以才会一直盯着案子。 当然……也需要提防几分——吕姨是搞财务的,要这家伙偷税漏税、挪用公款什么的,很难瞒过吕姨,他要发现吕姨正调查这些,也可能起杀心。” 石羡玉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道理他当然懂,他就是想让齐宏宇多思考思考案子,多说说话,最好把所有可能都想一遍,都说一遍。 以往他经常吐槽齐宏宇这习惯,但现在他巴不得齐宏宇一直保持这样的习惯——这样齐宏宇就没时间精力去自责去揽锅了吧? 那他当个捧哏甚至当个傻批又有何妨,反正他在大家眼中就是神经病,但几个月时间过去应该不至于真有人把他当傻批。 此时天已经大亮了,石羡玉看看时间,七点十三,便问:“要不要休息会儿,吃个早饭?” “仇教导从上一桩案子中脱离了出来,袁队让他转告你,代表支队亲自侦查本案,现在他正带着支援过来。” 石羡玉有些懵:“转告我?那为什么你比我先知道?你啥时候又偷偷联系仇教导了?” 齐宏宇没回答。 他又问:“然后呢?你真不打算休息啦?那早点总得吃吧?” “他们还带了豆浆油条。”齐宏宇说,接着对着宿舍楼方向努努嘴:“不少人醒了,过去问一圈?” “……”石羡玉无意识的快速翻了下笔记本,就像洗牌一样。 他很想说,已经问了这么多人,不说毫无收获,但也确实没取得什么实质性进展,再问下去还有意义么? 当然有,但不该他们俩去问,他们该赶紧找到卓甚才对,目前来说就卓甚可能有明显的杀人动机。 齐宏宇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又说:“我已经把卓甚的手机发给小豪了,拜托他帮忙查查看。大概还要点时间。” “卧槽,什么时候?”石羡玉震惊了。 揣好笔记本,他只好点头:“那,咱走吧。” …… 运气挺好,第一个询问的员工,就是财务部的会计,吕向英的手下,她和吕向英的关系还不错,挺熟悉,很多事都说得上来。 运气也挺不好,她提供的信息与保安和那帮管理层都差不多,都说吕向英与人为善,不和人闹矛盾,且被卓甚和尚求精纠缠着追了一年。 不过她说吕向英对两人的态度完全不同,对卓甚是不胜其烦,对尚求精还算正常,至少尚求精放弃后还能做工友,而且吕向英还对她说过自己晓得尚求精是在帮忙拦着卓甚。 算是多少有点收获,至少能证明尚求精先前的话不全是撒谎。 “不过……这话你不要和别人说啊,我怀疑楠姐嫉妒吕姐。” 就在齐宏宇有些失望,已经决定结束询问的时候,小会计忽然压低声音,一边左顾右盼,一边挤眉弄眼的说道。 这表情看着就很八卦,甚至有点贼眉鼠眼——石羡玉心里暗暗吐槽,他的经验告诉他,当人露出这么一副表情,聊起八卦的时候,多数是在不负责任的扯些捕风捉影的事儿,基本不作数。 但齐宏宇还是来了精神,立刻表态:“放心,作为证,我们不会将你说的话透露给除我们之外的任何人。你能具体说说吗?” 小会计好像也不是真的在等他表态,听到“具体说说”几个字后就立刻开口:“我是听小蔡说的,楠姐不喜欢吕姐,她嫉妒吕姐被这么多人追求,因为原本被追求的是她,吕姐一来就抢了她的主角位置。 小蔡还告诉我说,她听到过楠姐对着吕姐的背影骂她狐狸精,成天勾引男人还要装清高呢。” 齐宏宇有些不爽,用力攥着笔,问:“这楠姐是谁?” “她啊,她就是老板的小姨子王亚楠呗,咱们的财务总监。”小会计说。 这样的小厂子,机构设置其实乱的很,设了个财务部,整个财务总监,再整个财务主管,分工其实很不明确,谁大谁小看老板心情。 王亚楠是老板小姨子,自然财务总监大,不过她只是吉祥物,基本都是吕向英在干活。 同时…… “啧,一听到楠姐我就大概猜到估计得叫亚楠,这名字趋同的……”石羡玉腹诽。一天一夜没歇着,他都快累成狗了,有些控制不住思维,发散的很。 小会计八卦之门打开就关不上了,压制不住“倾诉欲”,又说: “其实早在吕姐来之前几个月,就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敢再追楠姐了——连着几个人被老板整过,谁还能不晓得,就算楠姐和老板没一腿,老板对她肯定也有点心思。 但人楠姐就喜欢被追啊,有的人就是喜欢这种感觉,没有人追她了她就很失落,结果吕姐一来,前半年还好好的,成天姐姐妹妹的叫,结果半年后一堆人追她,楠姐心里不舒服也很正常。 楠姐才三十出头,还没结婚,又年轻漂亮的,各方面条件其实都比吕姐好得多,但就是这样我觉得吕姐心里才更不平衡。” 她分析起来还头头是道的,貌似真是这样子。于是她就一直说,齐宏宇和石羡玉静静的听,只偶尔在她扯远了,扯到别人的八卦头上时才说两句话,把话题拉回来。 不知不觉当中,齐宏宇已经在本子上写了十多个王亚楠的名字。 就冲王亚楠敢骂吕向英为狐狸精,齐宏宇对这个尚未见过面的财务总监的好感度就降到了负数,即使他知道不能相信小会计的一面之词,也晓得办案要保持理智。 但人哪能完全摒弃感性呢?所以回避在很多时候都很重要,奈何齐宏宇不讲规矩。 终于,小会计讲的口干舌燥,意犹未尽的停了下来。 齐宏宇扫一眼笔记,面无表情的将多写的十几个王亚楠划掉,然后说道:“关于这些情况,我们会仔细求证——当然,你放心,我们会隐晦的问,不会暴露你。” 小会计轻轻点头。 齐宏宇又问:“你刚说的小蔡,叫什么名字?” “蔡有鹏,去年刚来的。”小会计说:“说起来他还大我三岁,好像二十七了,不过他一直喊我姐,我也叫的听顺口……哦对,他开始懵懵懂懂,还追过楠姐呢,结果被老板给整了,后来就学乖了。” “他住哪儿?” “不晓得哎,他不住宿舍的,好像在外面租房子。他嫌宿舍小。” “你有他的电话吗?” “没有……你看看花名册?” “行。那麻烦你留个电话,最近尽量保持通讯畅通,我们还可能会和你联系。” “好,我号码是……” “感谢你的配合。” 刚走出这个宿舍间,石羡玉的警务通就响了。仇教导带的兄弟已经到了工厂,问他们在哪儿。 于是两人暂停工作,下楼和仇教导汇合,齐宏宇一边啃油条,一边将进展汇报给他。 主要是说给他带来的那帮民警听的。 仔细做完记录,苏冉抬头说:“这么看来,目前这个叫卓甚的家伙,嫌疑相对最大。硬要说的话,王亚楠也有一定的作案可能,但可能性很小,我建议再全方位的查查,别上来就把她当嫌疑人。” 齐宏宇轻轻点头,他认可这种做法。 苏冉继续说:“另外,从作案人在吕姨家里窝了近十分钟,没对师姐动手而是一直等吕姨回来才出手这点看,他的目标应该是吕姨,师姐是被连累的。 监控视频表明,吕姨被刺一刀后与之搏斗了片刻,然后本能的转身逃跑,这时伪装成娃娃的作案人第一反应并不是去追,而是上楼,迫使吕姨不得不回来,这说明他清楚师姐在楼上。 如果他一开始就对师姐起了杀心,那十分钟时间里,足够他将近乎生活无法自理,毫无反抗能力的世界给杀害了。 最后他花费了二十多分钟找到藏在巷道角落的师姐并将她杀害,估计是为了灭口。由此判断,我怀疑他不是很了解师姐的情况,不知道师姐双目全盲,否则他作案后应该第一时间逃离现场才对。” “分析的挺有道理,但最后一点我不认同,”齐宏宇说:“也可能是吕姨认出了凶手,下意识的喊出了他名字,所以凶手不得不冒险在现场逗留,找到师姐并将她灭口。” 苏冉认真想了会儿,说:“确实,是我想的不够周全。” “得了吧,”石羡玉翻白眼:“师姐还断断续续和你讲过几句话呢,她要听到了凶手名字,或者晓得什么重要信息,能不竭尽全力告诉你?又不是拍情片,我磨磨唧唧就是不说。还是你觉得师姐没脑子?” 齐宏宇噎了下。 “咳咳,”仇教导干咳两声:“那么姑且采纳小冉的推测,凶手是奔着吕姐去的,并且虽然知道谷儿残疾但不知谷儿双眼全盲,所以才将谷儿灭口。” 苏冉得到了鼓舞,立刻又说:“而且,负责调查谷儿师姐家里的几个哥也说,她家里有被翻找过的痕迹,很可能是凶手作案后试图找什么东西,也不知找到没有。” “等等,翻找?”齐宏宇站起身。 “嗯,这是他们路上报给仇教导的。”苏冉说:“他们在家里发生过搏斗,现场很乱,他们怀疑凶手回去翻过东西,但还不是特别确定。” 见齐宏宇重新坐下,露出思索的神色,苏冉等了他几秒,才接着说:“既然还要回去翻东西,那么凶手的时间应该是比较紧张的。 这种情况下,如果是顺手将谷儿师姐杀害可以理解,但凶手找了师姐二十多分钟,这说明他在追杀吕姨母女时,可能暴露了一些特征,如果师姐没盲的话,有可能认出他来。” 赵博提出异议:“既然如此,吕姨肯定也看到了他的特征,那……” “吕姨可能不敢,”苏冉直接说:“吕姨曾把师姐放下后独自引开凶手,就是想要保护师姐。 所以只要她没失去理智,她就算认出了凶手也不敢说,至少她不敢让师姐听到,否则凶手绝不会放过师姐。但吕姨没想到,凶手竟不晓得师姐是盲人……” 刚说到这,她细细的眉儿锁了起来,停顿大概两秒后,忽然改口:“不,我想岔了。也可能凶手晓得这些,但怀疑吕姨把自己看到的东西偷偷告诉师姐了。 那么凶手是否了解师姐这点就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追杀吕姨母女时一定犯了致命的错误,展露了很可能暴露自身的特征。 所以,对于案发时那段巷道的少许监控位拍下的视频,我们要更加重视,必要时做逐帧分析,并加大那附近的走访力度,寻找目击者,或许能找到直接指向凶手的重要线索。” “不错。”齐宏宇赞许的点头:“这个思路没问题,我赞同。” 仇教导刚好记完苏冉这番话的重点,听到齐宏宇这么说,立马又在边上画了个标记,然后问:“大家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见没人表态,他又道:“那么,就按照小冉刚刚说的,展开调查吧,这边留四个兄弟走访就好,另外,小赵小冉,技术队已经定位到了卓甚,你们过去找他问问话。” 齐宏宇打岔:“确定卓甚在哪了?” “对,”仇教导应他一声,然后继续安排任务: “剩下的兄弟的都去谷儿家,还有案发的那段巷道,和凌晨工作到现在的兄弟做好交接工作,展开细致调查,走访要全面,勘察要细致,不要漏掉一家一户,别错过任何蛛丝马迹。 就这样,解散!” (); 正文 第172章 侦查 说完,他又看向齐宏宇和石羡玉:“辛苦你俩了,熬了一夜,你们也休息一下吧,接下来交给我们……” “没事,我顶得住。”齐宏宇说:“你让石队休息吧,至少也得去医院看看手,他的伤开不得玩笑。” 石羡玉睁开眼:“那你呢?你不会想和小冉他们去找卓甚吧?” “不去,”齐宏宇摇头说:“我觉得咱们或许得重新判断凶手的目的了,所以去吕姨的工位上看看。” 石羡玉应声嗯。 说完,他又问道:“刚小冉说,谷儿家有被翻找过的痕迹……你们觉得凶手会想找什么呢?” “可能是找钱找财物……但这种可能性不大,太冒险了,而且这年头家里一般都不会放太多现金。”石羡玉说:“那就是别的,对凶手而很重要的东西了,这或许也是凶手真正的杀人动机。” “所以,吕姨发现了什么,这东西指向谁,谁就很可能是凶手。”齐宏宇笃定的说:“还不确定这东西被发现了没有,就先当没发现吧,我得把它找出来。” “行,”石羡玉立刻表态:“我跟你一起……” “跟个屁,”齐宏宇打断,骂他:“指头真不想要啦?赶紧回医院检查下血循环情况,好好休息休息。” 仇教导也说:“没错,我们人手虽不充裕,也没缺到需要伤员一块上阵的程度,石队你还是好好休养吧,别太勉强了,不然以后怕是要后悔。” 说完,仇教导又看想齐宏宇:“至于小齐,放心吧,我会帮你看着他,不会让他乱来的。” 好说歹说,加上石羡玉确实有点熬不住了,才终于答应下来,决定回医院休息。 齐宏宇则和仇教导一块,到吕向英的工位上细细的检查。 但…… 找了两个多小时,吕向英工位上所有东西都翻了一遍,电脑也检查了许多内容,都没发现可疑的东西。 这说明,要么吕向英工位上没有他们需要的线索,要么线索隐藏在那堆财务相关的文件当中。 齐宏宇只得将目光转移到一份份报表上。但他个不能看不懂。 财务这一块专业性还是蛮强的,乍一看貌似一目了然,但这里头究竟有没有什么问题,一条条数据能不能真正对应上,就不是外行能看得出来的了。 默默放下一份财报表,齐宏宇面无表情的问:“能不能请财务科的同事过来帮帮忙。” 仇教导摇头:“他们不说水本事也强不到哪去。我建议你找经侦支队或者税务那边的同事帮忙,要说查账,他们最专业。” “建议?”齐宏宇脑袋一歪:“建议我?仇教导你认真的?” “咳咳咳,”仇教导干咳几声,说:“税务跨系统了,我申请经侦方面的兄弟来支援吧。” 齐宏宇应一声好,又说:“在他们来之前,我还是继续走访员工,看能不能再挖出些信息。” “要得。” 句谷儿母女遇害这案子,市局、分局都相当重视,仇教导刚向上头表示想请经侦的同事来支援,袁队就立刻请示分局,然后经侦方面就派出两位查账方面的专家,并主动走流程,必要时立即请税务提供专业支援。 而齐宏宇则捏着手机坐在台阶上,久久无。 苏冉和赵博已接触过卓甚。 他没有作案条件,因为他前天票唱被拘留了,手机落在被查封的洗脚城。 同时工厂方面也发来了员工们的电子照,做证件照用的,人事那边一直将照片留存着。 虽然只是半身照,但基本体型体态还是能勉强看出来,没找到非常瘦的。 换句话说,整个工厂,包括两年内辞职离开,但照片还没被删掉的近四百名员工,没有一人符合嫌疑人的身材特征。 齐宏宇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判断错了,有没有可能,嫌疑人只是脑壳和手套着娃娃皮,被和服遮掩的地方根本没套皮? 这种可能性很大,何况套着娃娃皮在近四十度高温下一动不动待几个钟也太匪夷所思。 别看只是一层薄薄的娃娃皮,但区别其实极大。娃娃内是封闭的空间,必须极瘦极瘦才能套得进去,否则一定会将娃娃挤变形。 但如果不套皮的话,完全可以利用束腰等工具硬生生勒出好身材,监控视频上,他爬窗时看见的和服下的身影也看不出什么来。 “不,不对。”齐宏宇又摸出手机,翻出石羡玉发给他,娃娃摔倒时的监控截图:“想多了,他是完整的套着整个娃娃。” 娃娃身上穿的和服较为宽松,摔倒的时候衣襟自然敞开,能清楚的看到里头,能确定衣服下确实也是惨白色的娃娃皮。 这娃娃做的相当逼真,截图中的画面都有些少儿不宜。 同时,工厂最近并没有接到任何定制订单,除了那个目测一米六三到一米六五的娃娃之外,其他娃娃统统都是不同等级的标准大小,以12分及4到6分居多,2、3分也有些,超过2分的一个都没有。 厂子也做不出来非标准大小的娃娃,缺少相应的模具。 调整脸型乃至身材还相对好办,可以直接对模具进行微调,通过绘画技术改变五官,以此来生产各式各样的娃娃。但要调整大小,尤其是大规模调整大小就不是那么简单了,非得重新定制一款模具不可。 成本太高,以这家工厂的规模,根本接不起这样的订单。 “一点线索都没有啊,”齐宏宇压下烦躁情绪,长吐一口浊气,对身边的仇教导说道:“今天的调查结果,一条条的否了我们凌晨时的推测,现在一切又回到了。” “失去信心了?” “不至于,就是有点烦。”齐宏宇说道,他抬起手,自虐似的用力揉捏着太阳穴,疼的龇牙咧嘴,但也成功压下了困倦,压榨出少许精神。 他又问:“经侦那边的兄弟有发现么?” “还在看,”仇教导说:“目前没有发现,账目什么的都很正常,税务这块他们初判也都对得上。” 齐宏宇轻轻点头,翻出笔记本看了几眼,问:“昨晚把娃娃送去包装区的那员工来上班了吗?” 经过协商,工厂还是照常生产经营——本身工厂方面也没什么错误,也不是因安全隐患或生产事故引发的命案,自然不需要停工。 只是接受问话的时候需要配合。 “肯定来了,我喊人把他请过来?” “好。” 几分钟后,那名年轻小工就被请到了外边。 “你好,我们的来意你应该很清楚,就不多说了,直入正题吧。”齐宏宇开门见山,也不问他名字啥的,上来就问:“昨天下午五点左右,你是不是送了一批娃娃到包装区?” “时间上记不清楚了,但我时不时就会送一车娃娃过去。”小工回答说。 监控显示,昨天从上午十点开始,到下午五点五十,他确实隔一阵子就拉着手推车送娃娃进包装区。 “那你有没看到,下午的时候,其中一车娃娃里有一个特别大,比别的娃娃都大得多?” “噢,你说的那车啊。”那娃娃确实显眼,小工一下就想起来了:“注意到了啊,我当时还奇怪怎么有个娃娃这么大。那娃娃有什么问题吗?” 为了避免引起恐慌,娃娃“动”起来甚至还杀人的事儿,只有少数几人晓得,保安都被工厂老板下了严格的封口令,有关消息暂时还没流传出去。 绝大多数工人都只知道吕向英母女被人杀害,具体细节就不清楚了。 老板也知道这种事肯定瞒不了多久,所以一次次的央求警方尽快破案,只要案子破了,影响就会小很多,否则人心惶惶下生产肯定大受影响,甚至不少工人都会辞职。 这一片各种小工厂多的是,每个厂基本都缺人,前脚辞职后脚立刻就能重新上班,他们当然不会把自己绑死在娃娃厂,这也是老板最害怕的事儿。 齐宏宇也没向小工透露娃娃的事,直接无视他的问题,反过来问道:“这娃娃哪来的?” “不晓得啊,”小工说:“我也不管这些,反正看着哪条线上的娃娃堆的差不多了,我就送到包装区去,别的事情都不归我管。” “那这车娃娃是从哪条线上下来的?” “我想想……应该是三线?我也没太留意,我都快到包装区了才发现有个娃娃特别大。 嗯,不是三线就是四线,这两条线做的都是2分娃娃,我记得那一车的娃娃也都挺大的,应该都是2分娃娃……但我一天送的货太多了,记不清。” 齐宏宇将笔记本往回翻了翻,点头。他说的没错,那一车都是2分娃娃,规格在九十公分上下。 问题在于,从监控视频上看,这小工从产线上拉娃娃走的时候,车上是没有这么个硕大的玩偶的。但经过一处监控盲区时,他却停了下来,再进入下一个监控视频范围,娃娃就出现了。 这是齐宏宇找他的根本原因。 现在看他貌似不太老实。 于是齐宏宇直接说:“我们查监控看到,你拉这车娃娃的时候,中途停了一阵。” “有吗?”他愣了下,再次露出回忆的神色,想了许久之后才迟疑着说:“可能有人和我说话?也可能上厕所了?我不记得了啊。我一天拉这么多车哪里能都记住。” “那你们厂子能生产什么样的娃娃你总晓得吧?”齐宏宇又问:“这么大的娃娃你不觉得奇怪?” “奇怪啊,但那关我啥事儿?可能工厂接了新订单?可能老板看到市场上有卖大娃娃而且还卖的挺好想试产?我就一送货工,哪管得了那么多?每天得送几十车娃娃已经很累了好吧。” 齐宏宇又多方面试探了他几嘴,最终也只能放弃,让他回去。 等他走远,齐宏宇才轻声对仇教导说:“凶手比我们想象的要谨慎很多,他恐怕等机会就等了很久,才能做得这么干净,没给我们留下太多线索。 这说明他非常熟悉厂子里的环境,而且能随意出入加工区,否则机会来了他也抓不住。” 不出齐宏宇意料,仇教导果然问:“有没有可能刚刚那小工是帮凶呢?” “不排除,但没有直接证据。”齐宏宇说:“你也看到我我刚试探他了,没发现破绽,他表现的就是个典型的油混子,每天混日子,不会太关注自己手上的工作,还能记得车上有个大娃娃就很不错了。” 想了想近些年见过的形形色色的油混子,仇教导轻轻点了点头。 “你好,是刑侦支队的警察同志吗?” 身后忽然传来问话,齐宏宇立刻回头,就见名三十岁左右的女子站在他后方。 女子穿的挺保守,短袖长裤,还披件防晒外套,并戴了顶硕大的渔夫帽,似乎很怕晒。 齐宏宇见过这女人的照片,知道她就是工厂的财务总监,啥子亚楠。 于是他站起身,对女子敬了个礼:“公安江阳刑侦支队,齐宏宇,这位是我们教导员。” “财务总监,王亚楠。”女子说道:“今早一来就听到了些关于我的不大好的传,想了很久,还是主动找你们澄清下。这里不大好说话,去我办公室吗?” 齐宏宇轻轻点头,同时脑子里闪过关于王亚楠的信息——她是老板的小姨子,不仅如此,通过股权结构变化也能看得出来,这家厂子原先是她父母的,但因经营不善濒临倒闭,她父母孤注一掷却失败了,最后双双跳楼自杀。 亏的她姐夫挺身而出,挽大厦之将倾,勉强保住了这家工厂,然后经多次转型,才有了今天的模样。 嗯,纸面上看,除了“嫉妒”之外,她和吕向英并没有什么交集。 他之前就问过王亚楠,结果人还没来,结果这会儿她自己找上门了。 王亚楠办公室也在车间里,和吕向英的差不多,工位边竖着一圈屏风,勉强隔出了个独立的办公位,不过要比吕向英的大上些,目测得有八九平,还放了个双人沙发和小茶几。 请齐宏宇二人在沙发上坐下,王亚楠则推来办公椅坐在小茶几对面,问:“喝点什么吗?” “不必。”齐宏宇摇头,同时毫不避讳的盯着她看,仔细打量。 看了几眼,没有实质性的发现,他便放弃了,直接说:“时间宝贵,我们开门见山吧。你想澄清什么?” (); 正文 第173章 伤痕 王亚楠似没料到他会这么直白,连眨了两下眼睛。 她却也不是小白,各种场合还算见得比较多,倒不至于错愕,立刻假笑着说道:“很简单,就一点,我和吕姐的关系,可不像传闻那样。” “传闻是哪样?”齐宏宇装傻。 王亚楠脸上笑容消失,一对柳叶般好看的细眉悄悄靠近:“警官,你非要说的那么直白吗?” “抱歉,我们有相关要求,”齐宏宇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询问过程当中,不能有含糊其辞的地方,必须说具体。就连方,也要打个括号标注是什么意思。” “这样啊,倒是我误会了。”她又笑的眉眼弯弯:“简单说,有些人误会我嫉妒吕姐,甚至添油加醋的说我看到很多人追求吕姐心里不舒服。 我想澄清的是,我可不是那么肤浅的人,再说了,我能嫉妒她什么呢?你说是吧? 相反,我和吕姐关系其实挺好的。也是我发现吕姐的才能,不断的像老板建议提拔她,吕姐才能在短短时间内爬到财务主管的位置,去年底我更是直接放手,整个财务一块都交给她管了。” 齐宏宇不加掩饰的翻起白眼。 什么叫发现吕向英的才能?人家本就是高级会计,在丈夫女儿出事之前一直在互联网大厂工作,几十上百亿的账都算过,岂是王亚楠能比的? 没本事,比不过,不得不当个吉祥物,到了她嘴里反倒成了主动放手,给吕向英让路了。 挺能扯。 齐宏宇本就先入为主的对王亚楠印象极差,仅仅只是翻个白眼已经算很给面子了。 一面之词他不会听,但许多人都这么说,甚至连王亚楠的姐夫,厂子的老板也都说,王亚楠人还是挺善良的,虽然面对吕向英时有些失衡,但不可能干出太过分的事儿,真想对付她找自己软磨硬泡把她开了就是,何必如此。 这话虽然是为王亚楠开脱,但也证明,王亚楠确实嫉妒吕向英,至于说没说过那些很过分的话齐宏宇就不晓得了,他倾向于认为说过。 不过老板的话也有道理,所以在此之前,齐宏宇也觉得王亚楠的嫌疑并不大,否则刚刚在外头那个礼他都不会敬。 当然,齐宏宇虽是性情中人,却也不至于在询问时直接发作。 直到刚刚,王亚楠抬起左手捋头发时,他看见王亚楠掌根处有块淤青斑。 这片淤青让齐宏宇想了很多。 再回忆起来的路上,王亚楠走路的步态似乎有一点点奇怪…… 王亚楠当然看到了齐宏宇的白眼,她切了切门牙,过了几秒才重新挤出笑容,眯着眼睛看着齐宏宇。 随手在本子上写了几句话,齐宏宇又抬头,目光在她身上游弋片刻,问:“你不热么?” “还好,里头有空调。”她说,说着反而紧了紧身上的防晒服:“我还觉得空调温度低了。” “所以,你一向穿的这么保守?” “这个问题也和案子有关吗?” 齐宏宇毫不客气的语气,让她渐渐有些难以容忍了,再也不勉力绷着笑,声音同样冷了下来。 “有关。”齐宏宇果断说道:“通过监控视频,昨天凶手至少摔了两次,身上肯定有伤痕。偏偏你今天顶着四十度的高温,穿的这么严实。” 王亚楠冷淡的说道:“我怕晒。而且,穿什么衣服是我自己的事儿吧?你们警察管这么宽的么?要不要我脱了衣服给你检查检查?” “你要愿意配合当然再好不过。”齐宏宇盯着她说道:“我们队里也有女同志,会请她来检查。” “你!”王亚楠直接站了起来:“不可理喻!就你这态度,我凭什么要配合你?还是说我不配合你就要反手给我扣一顶心虚的大帽子上来了? 是!我知道我们有配合调查的义务,但这个配合也不是无底线配合吧?你要上来好好说我未必不愿意,但你这什么态度什么意思?你们直接把我当嫌疑人了吗?” “对啊。”齐宏宇理所应当的说:“每一个和受害人有矛盾或者潜在矛盾的,在我眼里都是嫌疑人。你当然不必非要配合我们检查,但如果你真的和本案有关,那我一定会找出证据,让你哑口无,不得不配合我们。” “莫名其妙!” 仇教导有些担心的看了眼齐宏宇。 这剧本不对啊! 他倒是理解齐宏宇对王亚楠没啥好感,但也不至于此。 难道齐宏宇发现什么了?他有什么安排? 先看着吧,大不了等会再出来兜底。 仇教导如是想。 “昨天下午五点以后,你在哪里。”齐宏宇又问。 “我拒绝回答!”王亚楠气冲冲的说道,过了片刻,她又付了软:“在外头玩。” 因为她发现齐宏宇盯着自己的左手看,她忍不住攥拳,看上去有些心虚。 齐宏宇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立刻问:“那你巴掌上的伤,哪来的? 劝你一句,最好老实回答,不要想着瞒我,我是法医,很确定你这伤是新伤,而且是摔跌造成的,我不认为有这么巧合的事儿。” 仇教导瞪大了眼。 眼前这女人,就是杀害吕向英母女的凶手? 身高倒是对得上,目测一米六出头……但体重看着明显不对啊,即使她今儿穿的比较保守看不太出来,只隐隐觉得确实比较苗条,但绝对不是特别瘦的那种。 应该有五十公斤,和四十公斤差得远。 而此时,王亚楠表演了出现场变脸,表情一下复杂起来。 良久之后,她忽的长叹口气,开始脱衣服。 “你……你干什么?”仇教导吓了一跳,因为她不仅脱去了防晒外套,还将里头的米色t恤也给脱了,此刻上身只着一件内衣。 齐宏宇却一直盯着她,看到了她身上的累累伤痕。就如他刚说的那样,自己是法医,对这些伤痕非常熟悉,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些伤五花八门,有摔跌伤,有徒手伤,有足踢伤,甚至还有鞭打伤、烫伤。 她转过身去,背后更是密密麻麻的伤,伤痕有新有旧。 看到这些,齐宏宇也有些迷茫了。仇教导也瞪大眼,久久无。 这是遭受家暴了吗?她也没结婚啊,似乎也没谈恋爱…… 过了一会儿,她一不发,默默的穿上衣服,随后弯下腰,又抬手扒拉了下头发,齐宏宇立刻瞧见她头皮处也有些许损伤,有散在的细密红点,红点与发囊位置吻合…… 他瞬间得出判断,这些头皮损伤是被人抓着头发拉扯出来的,同样有新有旧。 “看完了吗?”她坐起来,面无表情的说:“这伤都是被人打的。” 齐宏宇没轻信她,追问道:“谁?” 她又犹豫了会,随后叹着气说:“我姐。她说我勾引姐夫,二话不说就把我打了一顿,不是一次两次了。我身上的这些伤,很多就是她昨天打的。” “所以你昨天……” “她确实没冤枉我。昨晚我姐夫玩,正好被她捉了奸,他跑了,姐打了我一晚。后来才知道,因为吕姐遇害,他跑厂里来了。” 齐宏宇忽然无以对。 她又继续时候:“本来我今天不想来的,是姐夫给我电话说,厂里有些对我不太好的传,让我过来澄清下。” 齐宏宇轻轻点头。 “好了,该澄清的我都澄清完了,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认真想了会儿,齐宏宇摇头:“没有了。” “那请你们出去,”她说:“我这里不欢迎你们。” “在此之前,需要你留个电话号码。”齐宏宇说:“事后还可能需要你配合。” “……” 盯着齐宏宇看了很久,她起身回到办公桌边,拿出张打印纸,刷刷刷写下自己的号码。 齐宏宇又补充:“可以的话,家庭住址也写一下。” 她又顿了一瞬间,然后继续写,写完后将纸对折几下,直接丢给齐宏宇,然后便转过身去。 展开纸看了几眼,对比下笔记本上从花名册中抄下来的电话,齐宏宇轻轻点头,说声感谢配合便走了。 走出几步后,仇教导忍不住嘀咕道:“闹乌龙了闹乌龙了……没想到竟然是这样,我还以为她就是凶手……啧,她还真和自己姐夫有一腿啊?” 仇教导这副模样,看着有些不成熟稳重。 一边说他还一边瞧瞧瞄齐宏宇,结果正好对上他斜过来的目光。 就很尴尬,仇教导直接扭过头去。 “仇教,你没话找话的样子很不自然。”齐宏宇吐槽道。 仇教导:“哦。” 齐宏宇又问:“你有没有发现不对劲儿?” “啥子?” 齐宏宇提醒道:“你想想,如果是你去捉奸……” “我可去你的吧!”仇教导听到这话一下炸了:“怎么说话的?什么叫我去捉奸?” “抱歉,失失。”齐宏宇立刻认错,换了个问法:“这样,如果我打蔡姐你会不会想打我?” “劳资tm给你一耳屎!” “这就对了。”齐宏宇点头说:“打我的时候会不会怕把我打坏了,避开脸啊蛋啊之类的要害?” “避个**!劳资一顿乱锤!”仇教导拳头捏的啪啪响:“龟孙儿,你今儿说的都是些什么话?皮痒啦?” 齐宏宇不敢再比如下去了,立刻说:“所以你不觉得奇怪么?她一张脸干干净净,半点伤都没有。还有熊,虽然只看到一半,但这一半也白花花的。” 仇教导刚冷静下来露出思索的神色,然后他额头上就冒出了三个问号。 小老弟?你不对劲! 齐宏宇面色如常的继续说:“那半球没伤,剩下半球应该也没有,肚子上伤痕也很少,只有手臂、肩膀和背上伤痕多,密密麻麻的…… 巧了,熊挨一拳可是很疼的,肚子也一样,而且因为肚子软,打过去自己还没多少事儿,还有脸,打起来可解恨了,但偏偏这些地方都被避开了。” 仇教导的注意力又被拉了回来。 齐宏宇又说:“所以这顿打绝对有问题,我觉得是欲盖弥彰,早不打晚不打,偏偏这个时候打…… 但也有想不通的地方,主要是体态,她虽然算蛮瘦的了,但要套进玩偶里头,还是不可能,差得太远。” “那,动机呢?”仇教导又问:“总不能真因为嫉妒就杀人吧?我觉得这厂的老板说的挺有道理的,真嫉妒吕姐,直接软磨硬泡,吹吹枕边风把她开了不就好了吗?虽然吕姐确实厉害,但之前没她时工厂也运转的好好的嘛。” 仇教导年纪比吕向英大,喊吕姐是出于尊重。 “动机?”齐宏宇再次顿足,又看了仇教导一眼。 “怎么了吗?” “没。”齐宏宇摇头,岔开话题问:“经侦那边的兄弟,查到什么了没有?” “今天你都问好几遍了。”仇教导说:“他们查到线索的话会第一时间通知我的,放心吧。” “哦。”齐宏宇点头,见仇教导什么都没get到,他也不想解释了,再一次岔开话题:“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合法合规的去王亚楠家里看看。” “有,你能确定她的嫌疑就成。”仇教导说道,然后翻开笔记本,仔仔细细的过了一遍,接着说:“动机不足,体型体态对应不上,虽然身上有伤,但人家也解释过伤怎么来的,即使你不信。” “就是说,哪怕我再怀疑她,也不能对她采取强制措施?” 仇教导认真的点点头,然后告诫道:“你可别乱来啊,否则就是滥用职权了,后果可严重!” “嗯。”齐宏宇还是有底线的。 应完之后,他问:“那我找老板好他老婆问问这事总可以吧?” “这倒没问题。” 齐宏宇便直接翻出笔记本,翻了几页找到老板的电话,然后摸出手机打了过去。 “楚老板,你还在厂子里头吧?嗯,是有点事儿。噢?你过来么?也行,我在车间外等你……岗亭啊?也可以,那我过去,那边见。” 挂完电话,齐宏宇说:“他说岗亭里有空调,没那么热,去那里聊。” “行,那我们也过去吧。” (); 正文 第174章 魔障 不算意外,楚老板扭扭捏捏的承认了自己确实和王亚楠有一腿。 然后齐宏宇要来他老婆的电话,毫不给面子的当他面打过去。 对面一听这事就忍不住破口大骂,然后说自己昨晚确实打了王亚楠一顿,还说自己没这样的妹妹,以后见一次打一次。 挺像这么回事的,齐宏宇判断,这三人要么沆瀣一气 《无声的证言》第174章 魔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无声的证言》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正文 单章: 和各位读者老爷说点事儿(不是请假) 就在前不久,我又收到通知,又双叒叕要执行任务了,这次计划是两周,实际嘛……也不奢望提前结束,能按计划走就很好了。 更要命的是,这次不比上回,得隔离通讯,手机上缴,意味着将要彻彻底底失联,哦嚯嚯嚯嚯…… 不过别太担心稿子,我这些日子铆足了劲儿,拼了命肝好了两个星期的更新,全都 《无声的证言》单章: 和各位读者老爷说点事儿(不是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无声的证言》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正文 第175章 引蛇出洞 晚上八点,驻工厂调查的九名民警在装卸货区广场围成一圈,席地而坐,只有齐宏宇一人站着。 他手里拿着一叠资料,脸上表情神采飞扬,自信满满的说道:“大概情况就是这样,我已经找到吕姨留给我们的重要证据,只要再确定几件事儿,就能把凶手揪出来!” 石羡玉死死的盯着齐宏宇。 他接着说:“下面,我说说我的建议,石队仇教你们看看可不可以。” 仇教导轻轻点头:“说说看。” “首先,经侦的兄弟,”齐宏宇看向两名经侦民警:“今儿辛苦你俩了,非常感谢,今晚你们就先好好休息吧,你们的工作暂且告一段落。” “要得。”两名经侦警点头回应他。 “我们队上的四名兄弟,继续完成访问调查工作,争取今晚十一点之前,将剩下的员工都问一遍,确保无一遗漏,能做到吗?” 有民警举起手,随后站起来说:“工作量太大了。虽然很多问题都是重复的,但每次询问平均下来也得十多分钟,两人成组单独询问的情况下,我们四个一小时最多也就问十来人,这一天下来进度还不到三分之一……” 齐宏宇说:“能问多少问多少。” 他皱眉质疑道:“可我不认为这有什么意义。这厂子人太多了,吕姐就算人缘再好也不可能认识这么多人,而今天白天的问询中,也将与她关系相对比较近,工作有交集的都过了遍,剩下的……” “不需要她认识,别人认识她就够了。”齐宏宇说道:“身为财务主管,员工基本应该都知道她。” 那民警眉头皱的更深了,但出于对齐宏宇能力的信任,他没有再反驳,只点点头表示明白。 齐宏宇又看向仇教导:“仇教,麻烦你还是坐镇全局,当好工厂还有吕姨家、现场三处民警的沟通枢纽,实时调整警力,统合线索与信息。 嗯,这点至关重要,某种程度上说,今晚能不能取得重大突破就看你了,我相信你的指挥能力。” 这话其实有些僭越了,哪有指挥领导干活的理,好在仇教导并不在意这些东西,点头同意下来。 目光终于落在了石羡玉身上,他沉默两秒,说:“石队,也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你说。” “麻烦你回一趟警局,向小凃拿个东西。” “噢?” “她和老连尸检有所发现,电话里说不太清楚,我想你帮我去把报告拿过来。”齐宏宇说道:“另外,还有那根玩偶指头,也一并拿来,这是相当关键的证据。” “行,”石羡玉答应了下来,随后又问道:“那你呢?” 齐宏宇说:“我也留在这儿,整合线索,等你回来。” “要得。那么大家抓紧时间吧,就按照师兄刚分配的任务展开工作。下面解散!” 于是大家伙儿纷纷起身,各自干活去了。 两名经侦民警上来,和石羡玉、仇教导说了几句话,便表示明天再过来帮忙,随后互相敬个礼,便也开车离开。 石羡玉又看向齐宏宇:“师兄,注意休息,可千万别猝死了。” 齐宏宇轻笑:“放心吧,我不累。” “锤子,两天一夜了!何况前天晚上你也没怎么休息。”石羡玉怼道:“你打算一口气肝到破案么?修仙啊你!” “对啊,”齐宏宇点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是仙人来的,不需要睡觉。” “仙你麻痹!”石羡玉破口大骂:“别tm拿自己身体不当回事,再熬下去我看你要猝死在这里!” “放心啦,我晓得轻重,等你把东西拿回来我就睡了。” 盯着他看了许久,石羡玉终于点头:“行,你说的。到时候你要不睡劳资也得把你摁床上逼你睡。” “成。” 掰扯两句,石羡玉终于不放心的走了,但仇教导还在劝,让齐宏宇好好歇歇。 齐宏宇就是不听,仇教也只能作罢。 过了大约十来分钟,齐宏宇合上笔记本,从口袋中拿出个u盘,看了两眼后,微微一笑,将它放进证物袋中,随后也揣口袋里,便站起身往岗亭外走。 仇教导正蹲在外头的台阶上抽烟,瞧见齐宏宇出来便问:“你干啥去?” “噢,去一趟吕姐家,找小冉有点事儿。” 站起身,仇教导将烟叼在嘴里,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齐宏宇摇头:“你还是坐镇这边,我去去就回。” 仇教想起石羡玉下午嘱咐他的话,微微皱眉:“不行,你两天没睡觉了,我放心不下。” “没事的,以前经常这么肝也不打紧。”齐宏宇笑道:“放心啦,我不干啥子,就找小冉。” 仇教多看了他几眼,思索片刻,想起石羡玉离开前悄悄和他说的话,便点头说:“行吧,自己注意安全。” “嗯。” …… 齐宏宇一步步走出工厂,朝着句谷儿家走去。 她家并不远,直线距离一公里不到,走小路的话十多二十分钟也就到了,而开车也差不多这个时间,因为有点小绕。 即使将近四十个钟头没合眼,但齐宏宇这会儿精神状态也还不错,就是脚步有些飘。 捏着一叠资料,他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大汗淋漓,后背都被打湿了。 工业园区外有处城中村,穿过这村子的几条巷道,就能走到主路上,再走个大概两三百米便是句谷儿家。 而她们母女俩遇害的城中村则在另一头,正好在对面。 这个小村与齐宏宇印象中的城中村类似又不同。 不同的是,它周边并没有高楼环绕,这一片发展的相对比较落后,既没有高耸入云的写字楼,也没有人流密集的商业中心,除却大山外,就是个规模不大不小的工业园,带动周边几个小村的消费。 相同的是,这村子也很老旧了,房子不高,外墙剥脱严重,同时一颗颗无人打理的大树拔地而起,配合着昏暗的灯光,看着有些渗人。 齐宏宇轻轻咽了口唾沫,脚步比之前更快几分。 左右看看,巷道空无一人,想来昨晚的木偶杀人案已经流传了出去,已经没多少人敢在下边晃悠了,都早早的躲在家里。 想想也正常,下午时工厂那边都开始不可避免的传出一则则谣,许多工人都无心干活,这儿离案发现场更近,自然能听到更多风声。 心中隐隐不安,齐宏宇将资料夹在腋下,速度更快几分,呼吸也重了点,略有点喘。 又往后看了一眼,还是空无一人。 “嗯,别自己吓自己了。”他想道,然后抬起头,就看见前边有人匆匆拐进一条巷道。 人? 那人穿着的衣服似乎有些宽松…… 本能的停下脚步,两秒后齐宏宇又自嘲的笑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老子可是警察啊,有什么好怕的。” 于是他又大踏步往前走。 说是这么说,但他手都忍不住开始哆嗦,显然是真的紧张。 进了,离前边那条巷道进了。 齐宏宇本能的往左边走几步,然后深吸口气…… “艹!” 巷道前,他扭头一看,就见到熟悉的、浑身惨白的娃娃高举匕首,朝着他狠狠扎来。娃娃的嘴角扬的老高,似在讥笑,又似嘲弄,分明是副姣好的二次元女神的面容,此刻在齐宏宇眼里竟那么狰狞。 好在齐宏宇离巷道尚有一定的距离,即使被吓的手心冰冷麻木,也多少留了点反应的时间。他猛地后退两步,躲开娃娃这一刀,然后…… 他迅速从巨深的口袋里摸出甩棍,用力一挥,尔后凝眸盯着眼前的娃娃。 “就是你害了吕姨和谷儿?” 齐宏宇觉得,一寸长一寸强,六十公分长的甩棍在手,他不怕这娃娃。但他也晓得,甩棍没有戳击功能,光靠挥打威力有限,他打娃娃几棍娃娃也不见得有事,但他挨一刀就凉了。 所以齐宏宇也只是在给自己壮胆罢了,并不敢和娃娃挨的太近。 娃娃再次抬起刀,摇摇晃晃的向着他走来,他握着甩棍,一步步的后退,没有高声呼喊,也没别的多余动作,就紧紧地盯着娃娃,始终与娃娃保持着两米距离。 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感受到吕向英当时面临的恐怖,这么一个等人大的娃娃拿着匕首步步紧逼,心理压力大到让人崩溃,哪怕看起来娃娃的动作并不是很快。 娃娃一步一晃,看似随时要摔倒一般,但在恐怖谷效应的影响下,反而更让人毛骨悚然。 但看动作,这娃娃确实不像真人,持刀的手直上直下,一点都不灵活。胳膊腿脚也太细了,看起来比监控画面中更加纤细几分。 人手真有那么细吗?这娃娃真是人能套进去的? 接连后退了两步,齐宏宇深吸口气,终于开口道:“束手就擒吧,我学过擒拿,对自己身手多少还有点自信……我不想使用暴力。” 娃娃根本不听,继续一步一步的向他靠近。 咽口唾沫,齐宏宇已经决定率先出手了。 这么细的胳膊肯定没多少力量,对着它持刀的手腕打过去…… 刚这么想,身后忽然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齐宏宇心中一紧,立马往侧面跑了开两步…… 该死! 齐宏宇余光瞥见,身后竟又是只娃娃,穿着同样宽松的樱花和服,高举把半米长的西瓜刀。 娃娃忽然加速,踉踉跄跄的向前,持着匕首对齐宏宇腹部狠扎。 要凉了! 齐宏宇猛地挥出甩棍,狠狠的打在娃娃的脑壳上。 下一瞬,甩棍反馈回相当奇怪的触感,同时娃娃脑袋竟瞬间凹了下去。 “这不可能!”齐宏宇只觉得自己三观都被颠覆了。 娃娃皮下竟然没人! 脑袋凹了一半的娃娃继续往前,齐宏宇顾不得胡思乱想,继续后退,艰难的避开这一刀。 娃娃没保持住平衡,摔倒在地上,然后胡乱的挣扎片刻,又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另一个娃娃此时也追到了面前,对着齐宏宇抬起西瓜刀。 千钧一发之迹,齐宏宇又往侧面一跳,就地打了个滚,滚出两个娃娃的包围圈,然后立刻站起身,连连后退。 他身上大汗淋漓,但仍旧没选择转身逃跑,而是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两个娃娃。 俩娃娃继续摇摇晃晃的朝他走来,其中一个脑壳还瘪了一半,看的齐宏宇后颈发冷。 而另一个完好的娃娃,动作明显比瘪头娃娃灵活许多,它走在前边,西瓜刀反射着路灯光,有些晃眼。 刀刃上,三处豁口扎着齐宏宇的眼睛。 一进一退,不知不觉就走出十几米。娃娃似乎失去了耐心,它缓缓举起了西瓜刀,对着齐宏宇脖子比划起来。 捏紧手里的甩棍,齐宏宇心里半点底气都没有。 又是处巷道口,齐宏宇加快脚步迅速退出去三步,勉强再一次拉开距离,然后横起甩棍。他似乎不打算再退了,想和眼前的娃娃搏命。 甩棍狠狠挥出,同时,娃娃手里的西瓜刀也朝齐宏宇的脖颈砍来。而另一边,瘪头娃娃又快了几步,透着寒光的匕首扎向齐宏宇腹部…… 砰! 正当此时,有道黑色人影自侧方跳出,狠狠的撞在娃娃肩膀上,将西瓜刀娃娃直接撞飞了出去。 齐宏宇甩棍也准确的打在另一头娃娃持匕的胳膊上,直接将它手给打落了下来,然后抬脚狠狠踹向娃娃肚子。 娃娃身体很轻,被踹飞出去两三米,摔在地上,不动了。 抬手捂着胸口,感受着砰砰乱跳的心脏,齐宏宇扭头看向右方,就见石羡玉踩着另一个娃娃的后心,而娃娃正在剧烈挣扎。 这个娃娃与另外那个瘪头鬼不同,他是实心的。 见状,齐宏宇赶紧上去,拿出石羡玉兜里的匕首,将这只娃娃双手反剪铐在身后。 石羡玉斜眼看他:“我说师兄,你很勇啊,竟然想支开我们所有人,自己引出凶手?我说你打得过谁啊,对自己就没点逼数?要不是老子看出不对劲,我们tm就得给你给你收尸了!” 齐宏宇嘴角扬起:“我知道你在,一直在。” “……”石羡玉满嘴脏话却说不出来。 再次低下头,齐宏宇看向娃娃,表情骤冷。 他缓缓伸出手:“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 (); 正文 第176章 牵扯 齐宏宇为引出凶手做的准备,其实算不上多,也说不上少。 无外乎就是散落在十米外的复印而来的财务台账,口袋里一个故意落在吕向英工位角落然后摸出来的空白u盘,还有表现的异常自信罢了。 但这些准备,建立在他对目标详细理解的基础上——凶手犯的事绝不小,同时心眼也肯定不大,所以仅仅因为 《无声的证言》第176章 牵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无声的证言》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正文 第177章 指认现场 夜里,齐宏宇躺在备勤室床上,两眼瞳孔散大,无神的看着天花板。 此时此刻,他也不知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似乎也不算太难过,但半点提不起精神与干劲,好似对一切都无所谓了般。 刚得知王亚楠竟然就是追查了许久的绑架、杀害周静红的凶手时产生的那股干劲,不知不觉中就已消耗、流逝殆尽。 《无声的证言》第177章 指认现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无声的证言》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正文 第178章 梦幻联动 王亚楠等人并不知道尸体去向,他们压根没处理过尸体。齐宏宇推测,应当是被“朱鹏科”给带走处理了。 次日,齐宏宇借住县局物证鉴定所的设备,从树皮浸出液及土壤浸出液中检测出了人血,基本确定王亚楠所指认的那处地方就是凶杀现场。 当天,警方出动大量警力及三条警犬,对现场两百米半径范围 《无声的证言》第178章 梦幻联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无声的证言》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正文 第179章 骇人的案子 这世间的悲欢从来都不相通。 此时此刻,有人正享受着温馨幸福的天伦之乐,有人在忙碌整日之后难得停歇,正百无聊赖的刷着手机消磨夜里时光,还有人则依旧在灯火通明的写字楼里加班加成狗,祈祷着稿子千万别又被打回来,策划案别又让否了,程序千万别出bug。 还有的人,比如齐宏宇苏冉等,则 《无声的证言》第179章 骇人的案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无声的证言》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正文 第180章 硕鼠 自句谷儿遇害之后,齐宏宇其实便已下定决心,加强体格锻炼,比之一个月前已经好的多了,走到五楼才开始喘气。 放在之前,四楼都能让他气喘吁吁。 只是健身锻炼非短时之功,相比赵博和石羡玉,他体格还是渣。 见他这副模样,赵博也就不继续吭声了,何况他知道的情况也并不比齐宏宇多多 《无声的证言》第180章 硕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无声的证言》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正文 第181章 信息 “从现场足迹上看,凶手有两人,一人身高在一米七五到一米七八之间,另一名在一米八一到一米八四左右,花纹样式上看都比较接近于跑鞋或篮球鞋的普遍特征。 另外,看步态两人都是右立足,其中身高相对较矮些的那人有些踮脚,左脚仅留有鞋尖的花纹,且鞋尖朝向外侧,可能腿部受了点伤。 死者左脚 《无声的证言》第181章 信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无声的证言》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正文 我提前出来啦! 嘿嘿嘿嘿嘿嘿 《无声的证言》我提前出来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无声的证言》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正文 第182章 性格 这位小姐姐到现在都不敢相信管金童已经遇害。 石羡玉并未回答,甚至不打算按套路出牌,他直接问:“能说说你和管金童的关系吗?” 毕竟只是问询而不是讯问,他想通过一些开放式的问题,发挥出问询对象的主观能动性,获取更多的信息。 “就普通同事而已。”她说道,并果然主动开始延伸 《无声的证言》第182章 性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无声的证言》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正文 第183章 潜入内部 与此同时,小豪正在网络上收集与“元素游戏工作室”相关的信息,包括官方贴吧、企鹅群、微博群等。 该工作室名下目前只有两款游戏,但实际上就是同一款,分为了单机和免费两种模式罢了,其中单机版早已停止运营维护,最近更新时间在一年十个月之前,而且其在腰果平台已经下架。 玩倒还是可以玩 《无声的证言》第183章 潜入内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无声的证言》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正文 第184章 犬尸 游戏工作室。 刷完小豪发来的一堆东西,齐宏宇揉了揉太阳穴,觉得有些脑壳疼。 这信息也太乱了!得空得教教他怎么打报告! 不过向来没谱的小豪这次也算用心了,得一步步来,不能奢望太多才是。 这时,齐宏宇的余光瞥见石羡玉抬起头,似乎想要说什么,他眼珠子一转抢先问道:“石队,小豪发来的这些东西,你有什么看法?” 石羡玉:…… mmp又抢老子台词! 他转头就看到一脸沉思的仇教导。 啧,不能把动脑子的活儿甩给仇教,石羡玉只能自己琢磨起来,然后摇头说道: “本质上来讲,小豪做的只是从侧面加强了我们走访得出的结论的可信度——即管金童一定程度上坏了该游戏的口碑,制作者对他可能有意见。除此之外没有太多实际价值,不过总归是用心了。” 说完他又看向齐宏宇:“你觉得呢?” “差不多。”齐宏宇说道,接着轻轻一叹:“一个白天时间都过去了,都没有实质性的收获……没发现哪个人和他有要命的仇啊,充其量只能算小矛盾罢了。” “那又啥子办法嘛。”仇教导开腔了:“目前也没找到其他的排查面,而现有范围挖出来的信息都是这种……奇怪了,这么大仇其他人一点都没听说过么?” 石羡玉捏下巴:“会不会是出去玩时把别人墙脚给挖了。” “你这就纯属瞎猜了,没意义。”齐宏宇呛他,然后说道:“这说明我们的调查还不够深入,没发现他的交际圈不代表他没有交际圈,继续追下去,咬死。” “只能这样了。”仇教导说。 就在这时,小豪又发过来一条信息。 管金童的宽带网络安装信息,以及手机的定位记录。二者结合,确定他住址应该是星斗村208栋401室。 齐宏宇立刻站起身:“小豪立大功了!走!出发星斗村!” “不吃个饭再过去吗?”仇教导问:“都快六点了。” …… 星斗村距离工作室并不远,一公里出头,二十分钟就能走到。 但他自己买的那套房子也不远,四五公里的样子,开车也就十多二十分钟的路程。所以很多民警都理解不了他为什么把自己买的房子租出去,跑到星斗村租房子。 尤其他房子装修还不赖,也是真舍得——大多数租客可不会像房东一样爱惜房里的家装家居。 六点四十,齐宏宇和石羡玉两人抵达楼下。 此前小豪通过村委会找到了这套房子的业主,请他带上钥匙过来一趟。他五分钟前就到了,但齐宏宇认不出人,便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接着便瞧见不远处的麻将桌边有名围观的中年男子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齐宏宇便挂了电话走过去,问道:“你好,钱兰军钱老师么?” 中年男子回过神看他,点点头,也问:“石警官?” “我姓齐,石警官是这位。”齐宏宇指了下石羡玉,然后说:“抱歉,让你久等了,我们现在就上去看看吧?” “要得要得。”钱兰军回道,又意犹未尽的看两眼麻将桌,这才转过身离开。 本月月初时因为疫情防控需要,全市范围内的麻将馆棋牌室都被要求暂停运营,即使到了今天24号,也仅有部分区县发布通知可在符合防疫要求的前提下恢复营业罢了。 江阳区并不在此列,但眼前也仅有一张麻将桌,桌上四人看着像是身后那家食杂店的老板一家,这没法管。 齐宏宇也只能提醒他们带好口罩,让大家别聚集围观,注意个人防护,便和钱兰军离开了。 走上楼梯,齐宏宇便开口问道:“钱老师,你对这名租客了解不?” “这咋个讲,”钱兰军回应:“也就租房子的时候我和他见了一面。不过他挺干脆的,一口气付了一年的房租,还主动和我说自己养了只小狗,问我介不介意,所以我对他印象还不错。” 齐宏宇了然,没再多问。 只在租房时见了一面罢了,肯定说不上了解,问也白问。 四楼,钱兰军微喘,站了几秒才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打开房门。 一股血腥味立刻铺面而来。 “牙刷!老子的房!”钱兰军脸色立刻变了,咬牙骂道。 齐宏宇同样眉头大皱,管金童死在外边,身上除了因被老鼠啃噬、摔跌、约束所造成的伤痕外没有其他伤创,家里哪来这么浓烈的血腥味? 迅速进门一看,他就了然了。 客厅中有条小狗倒在血泊中,它双目怒突,遍布血丝,嘴微张,脖子上还有道巨大的刀伤,鲜血喷洒的到处都是。 大量苍蝇在它周边飞舞,在它身上爬行。 穿戴好手套鞋套,齐宏宇走上前去,蹲下身细细检查了片刻后,说:“没判断错的话,这应该是头意呆利纽灵缇犬,一种挺适合家养的小型宠物犬。” 说完,他大致将这狗检查了一遍,又站起身说:“只见苍蝇未见蛆,有少量蝇卵,尚未发育成蛆,死亡时间估计不长。 小狗身上有几处明显的淤青,推测应该是足踢伤。脑袋上可扪及水肿,可见带状挫伤,有中空性淤血,结合眼球明显前突且眼底淤血严重的情况判断,为棍棒重击所致。 颈部切创一,致命创,创口较宽,呈梭形,两侧创角皆锐,无拖刀痕,创深而长,创壁光滑无皮瓣,创腔内无组织间桥,气管食管颈动脉皆破裂,推测为单刃锐器所致,非常锋利。” 钱兰军脸色很不好看,他刚刚想进来看看家具染血的情况,却被石羡玉所阻止,提醒他不要破坏现场,这会儿正在生闷气。 听到齐宏宇的话,他咬牙切齿的问:“啷个龟孙干的!管金童吗!” 他还不知道管金童遇害的事儿,只以为这家伙摊上什么事了,这会儿看见屋子里的犬尸,本能的就认为是管金童杀的这条狗,不由得破口大骂,骂他连自己养的狗都能下手,简直是畜生之类的。 三句不离自己的房,看起来他最恨的还是犬尸的血迹“污染”了自家的家具,清理起来要废不少功夫,如墙壁则更加难办,瓷砖上的倒还好,擦一擦就行了,但没瓷砖覆盖的墙面却可能得重新刷上一遍。 齐宏宇回头看他两眼,没搭理。 石羡玉再次提醒他未得允许不要轻易入内,便也穿上鞋套走进房间,避开地上的血迹,对齐宏宇问道:“能判断出这狗的具体遇害时间么?” “昨天晚上,”齐宏宇说道:“参照常规尸体,以它瞳孔浑浊程度、尸僵程度等判断的话,应该是昨晚九点到十一点之间,我也不确定有没有误差,不过就算有应该也不大。” 说完他摇摇头:“勘察箱没带,不然可以测测肛温。” “有用?”石羡玉挑眉问:“这狗体型小体重轻,狗子的体温和人也有所不同,皮肤厚度什么的都完全不一样,尸温下降速度和寻常成年人肯定不一样吧?” “是不一样,但这不是啥大问题,”齐宏宇说道:“可以参考襁褓中的死婴尸温下降的速度,这方面法医学是有研究的。当然皮肤、被毛、失血等因素影响确实也很大,误差肯定存在。” 石羡玉又提醒说:“尽量精确一点,这条线索非常重要。嗯,我这就通知痕检的兄弟伙过来一趟,顺便把你的勘察箱带过来。” “要得。”齐宏宇说道,继续看着眼前的灵缇犬。 很明显,这条小灵缇大概率是被凶手所害。 结合目前所取得的线索,齐宏宇脑海里出现这么一副画面: 管金童跌跌撞撞的回到家,躺上床,在酒精的麻醉作用下很快沉沉睡去。不久后,作案人进入房间,小灵缇见到生人立马吠起来,挨作案人踢几脚,灵缇犬惨叫,音量更大,作案人便狠狠的打了它一棒子,再将它割喉杀害。 走到卧室,管金童竟未被惊醒,便在睡梦中被作案人带离,带到烂尾楼当中。 也可能被惊醒了,但在凶器威胁下不敢挣扎。 目前缺少线索,无法做出准确判断,只能由他身上并无抵抗伤、徒手伤和锐器伤判断,他当时没抵抗。 不仅仅是当时没抵抗,被捆绑约束手足的时候都没有抵抗,等遭受鼠刑时再想抵抗就来不及了。 回过神,齐宏宇视线从灵缇犬身上脱离,他站起身,再一次打量起屋子里的环境。 这房间虽是一室一厅,但目测挺大的,至少客厅不小,有二十多个平方,还带个三四米长一米五宽的阳台。 单身独居的话,可以说非常舒服了。 回头和石羡玉说了一声,他又走向卧室。 好家伙,卧室面积也不小,和客厅都差不多了,两面墙分别嵌入了衣柜和储物柜,此外还有个大书架,再除去一张大床,竟还有不少空间,又摆了张书桌和一架动感单车。 这格局简直舒服,房东哪找的这梦幻户型? 美中不足的是,此刻的卧室非常凌乱,书架倒了,各式各样的书籍散落一地,衣柜储物柜也大开着,衣服与各种乱七八糟的杂物堆的满地满床都是。 凶手在翻找些什么? 齐宏宇没轻易触碰这些东西,他小心的寻找着落脚的空间,走到了书桌旁边。 书桌这同样凌乱,也有被翻找过的痕迹。再看书桌上的电脑……哎?开着机?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电,对着鼠标照了下,发现上边指纹密布,便也没轻易动它,打算回头将指纹都一一提取之后,再交给技术队查查这台电脑,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再回头看看那台小小的动感单车。管金童应该很久没碰它了,上边已经落了一层肉眼可见的灰。 回到客厅,齐宏宇将卧室的情况转告给石羡玉。 石羡玉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翻找什么东西么?嗯,这东西很可能就是凶手作案的动机。” 齐宏宇表示赞同:“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如果是为了这东西,没必要杀人吧?趁着他不在家或者熟睡中把东西取走不就好了么?就算非要杀人夺物,也没必要用这么残忍的方式。” 石羡玉脑洞大开:“他拍了别人果照?” “……”齐宏宇无以对:“你一天天脑瓜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我觉得还真有这种可能啊,”石羡玉说:“当然,未必是果照,也可能是别的很重要的东西,凶手因此对他恨的咬牙切齿,不仅要将东西取回去,还要他的命。” 思忖片刻之后,齐宏宇点头:“这么说还靠谱点。可惜我们现在对这个人了解还不够全面,目前也没发现他有什么朋友,都没法明确具体的调查方向。恐怕只能看小豪的了。” “小豪?”石羡玉有些不明所以。 “大数据啊,”齐宏宇说:“没有谁能比大数据更了解一个人。 让小豪想办法追踪追踪他的网络痕迹,包括聊天信息、访问网站等等,甚至包括他多久看一次片,一次看多长时间,统统给它挖掘出来。 这样一来,就算没有找到他在山城的亲朋,我们也能对他做出完整全面客观的画像,进而判断他可能会和什么人结仇结怨,筛出嫌疑人。” 石羡玉感慨道:“这也太麻烦了……我觉得大可不必如此,研究研究他的朋友圈和聊天记录或许就能有所发现。” “一个意思,反正都是拜托小豪。”齐宏宇说道。 说一半,他双眼便微眯了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 “怎么了?”石羡玉见他如此立刻问道。 齐宏宇从口袋里摸出笔记本,翻了片刻后说:“目前我们走访过的人力,就属汪菲菲和管金童走的最近,是吧?” 石羡玉回想片刻,点头。 “那问题来了,”齐宏宇说:“汪菲菲都不知道管金童住这儿。不止汪菲菲,他所有同事都不知道,还是靠小豪才查到的住址,那凶手怎么知道的?” “跟踪?” “是一种可能。”齐宏宇一扬下巴:“还有一种可能——管金童不可能没有朋友,但这些朋友藏的比较深。” “你是说……他朋友作的案?” (); 正文 第185章 目击证人(上) 小豪又来活了,没办法,他只能一边逼逼叨着抱怨,一边赶紧干活。 他手里有从现场送来的管金童手机,还有电脑硬盘,他需要靠这些东西挖掘出管金童的社交信息。 同时,管金童的父母也自从汴梁抵达了山城。本来早就该到的,但防疫要求自中风险地区所在城市来山城需提供近期的核酸证明,他们下午拿到证明后才搭乘最近的航班赶来。 此刻仇教导正在与他们谈话,告知能告诉他们的情况,并尽力安抚他们的情绪。 赵博作陪,并趁机将他听到的一些信息转告给石羡玉。 然后石羡玉回到解剖室对齐宏宇说:“小赵从管金童父母那儿得到了一些信息,价值暂时不好说,你要不要听听?” 他的小助手对石羡玉打声招呼,默默放下笔记本后离开解剖实验室。 按惯例,六点以后要石羡玉过来,那他就可以直接下班了。 齐宏宇也放下狗胃,说:“讲。” 然后继续解剖工作。 解剖狗他还是头一次,之前在学校解剖的最多的还是牛蛙和兔子。 还记得当时,老师很严肃的对他们说,要对这些被无私奉献的动物怀有感恩之心,而且接受试验后它们都被污染了,所以绝对不能带回去吃。 然后食堂里总有各式各样的牛蛙和兔肉。 反正实验室说解剖后的动物都要做无公害处理,绝对不会卖给食堂的。 “所以师兄你走神了?”石羡玉拿手肘碰了他一下。 “啊?”齐宏宇眨眨眼睛:“你说完了?” “说完了。” “介不介意再说一遍?” “介意。” “那你忍一下,说吧。” 石羡玉:…… “我tm打你!”石羡玉骂一句,才说:“按照他父母说,他们一直在外经商,汴梁、新安、花羊三地跑,管金童打小都是他奶奶带的,养成了有些孤僻骄纵的性子,有点自私、小心眼,有时候说话也难听。 不过大体是好的,上大学后改进很多了,整个人渐渐趋于阳光,人也有礼貌了不少,可依旧不太爱说话,不太喜欢交朋友,而且没太过恋爱,至少管金童没和他爸妈说过。” “孤僻骄纵?”齐宏宇目光自犬尸身上挪开,看向石羡玉,然后又轻轻点头。 就目前对管金童的了解而,是蛮孤僻骄纵的,没有问题。 于是他又接着问:“还有别的信息么?” “没了,”石羡玉摇头:“他父母从小就没和他一块生活过,也就过年时团聚几天,对他不算了解。了解的比较多的是他奶奶,可惜他奶奶五年前就离世了,当时他还在上着大四,正准备实习。”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对了,他奶奶去世时,他父母给他打电话让他请假回去趟,他拒绝了,因为刚拿到一家游戏大厂的office……” “那叫offer!”齐宏宇斜了他一眼:“你tm当真是学外国语出来的?” “咳咳!口误,口误!”石羡玉脸色有些尴尬,赶紧把话题扯回来:“总之他拿到offer,可以在那家大厂学习,不出意外的话毕业后可以直接留下来工作,所以担心因为请假错过报道时间会失去机会。 所以他态度坚决,就是不回去,为此还和他爸妈大吵了一架,最后也没回去。对了,有一句话他爸妈记忆深刻:你们为了赚钱孩子都不要了,有什么资格说我?” 齐宏宇沉默两秒,点评道:“从小拉扯他长大的奶奶过世都不回去,有些薄情寡恩了。” “对,就是薄情寡恩。”石羡玉说道:“我挺看不起这样的人的。” “但这对我们破案似乎没有直接帮助?” “性格方面没有,但其他方面有哇,”石羡玉说道:“他之后是留在那家大厂工作了,收入不菲。那你想想,他为什么会从大厂辞职,接受汪菲菲的邀请跑到山城来,入职这家当时仅有十来人的小工作室?” “是哎。”齐宏宇反应过来了:“不可能是因为人情,为了工作他连奶奶的丧事都不回去,在他这种人眼里人情恐怕根本不值钱,远没有自己前途来的重要。” 石羡玉接话:“也不可能是看中这家工作室的前景——区区十来人的小工作室,名下游戏更是只有两款,严格来说只能算一款,我不认为他能从中看到什么前景。工作室也不大可能拿出比大厂更好的福利来挖他。” “所以……大概是他在原公司混不下去了。”齐宏宇说道:“他是被迫离开的,可以查查其中的原因。” “没错,”石羡玉说:“我们必须捋清楚他的交际圈,才能知道他和谁闹过矛盾,结过仇怨。前东家前同事和大学同学这一块,可以作为方向,打开突破口。当然,最直接的其实还是网络,他总会和朋友聊天。” “可惜他工作和生活分的太开,否则哪用这么麻烦。”齐宏宇轻叹口气:“他同事对他生活竟然都没半点了解,也就汪菲菲知道点儿,但还是太少,连他有什么朋友都不晓得。” “这年头多正常啊。”石羡玉问:“你晓得仇教导除了工作之外还有啥子朋友么?” 齐宏宇眨眨眼睛,无以对。 他还真不晓得。 于是他又低下头继续解剖眼前这只小灵缇。 石羡玉则继续说:“这方面我已经安排下去了,现在还早,还能继续展开调查,说不定晚会前就有收获,比如找到他在咱们山城的同学之类的。” 没得到齐宏宇的回应,他讲两句便也不说了,注意力同样落在解剖台上。 默默看了几分钟后,他问:“有什么发现?” “被咬了,”齐宏宇一指边上的托盘:“之前看现场足迹,不是判断较矮的那名作案人左腿可能受伤了吗? 现在看他应该是被咬了,狗嘴里找到了几根纤维物,牙上还有残留血迹,我已经提取出来,让大锤送去实验室……嘿!大锤人呢?” 大锤就是他的小助手,姓崔,绰号大锤。 他竟才发现大锤人不在了。 “他大概姓油女名志乃吧。”石羡玉吐槽:“我刚来他就走了。” 齐宏宇有些懵:“为啥?你得罪他了?他跟你老死不相往来?” “呸!”石羡玉骂道:“还不是每次我一来你就让他下班,他形成习惯了都。” “哦。”齐宏宇一指笔记本:“那你帮我抄笔记。” 石羡玉:(╯‵□′)╯︵┻━┻ 但他还是默默拿起笔记本,翻开,先快速看了一眼,然后放在断手的石膏板上,继续刚刚的话题:“这狗牙上和口腔里的血迹,会不会是狗血?” “应该是狗血和人血混合的。”齐宏宇说:“所以才需要送到实验室去分离并做鉴定。不只是狗嘴里,还有现场的血迹,很可能也有部分人血,我会拜托痕检的兄弟帮我提取回来做鉴定。” 石羡玉有些振奋,立刻说道:“要真有人血,那咱们就掌握一条极其重要的证据了。” “汪汪队立大功。”齐宏宇说道。 “那这只小灵缇是什么时候遇害的?”石羡玉又问。 齐宏宇答:“大约十点左右,正负三十分钟。这是将它视作同体重婴儿得出的结论,可能存在误差。 嗯,尤其是消化能力不同造成的误差,这点不容忽视——我鉴定过胃内容物,里边还存在未消化的狗粮,而我看了他家自动喂食器的设置,喂食时间是朝八晚六。” “通过胃内容物的状态来判断时间?”石羡玉问道,其实心中了然,这是尸检中最常见的死亡时间的判断依据之一,准确度也挺高。 所以齐宏宇果然没搭理他,连头都懒得点。 石羡玉便又问:“体温呢?狗体温和人不同你应该考虑到了吧?” “当然考虑到了。”齐宏宇说道:“在现场不就说过这个问题了么?我又不是你,咋可能忽略。” “……”石羡玉被呛一句,半天说不出话,好一会儿后才再次岔开话题:“往前没什么意义,聚会在十点左右才散场,他回到家最早也是十点多了。应该是十点半左右……” “不能这样说,”齐宏宇摇头道:“凶手也可能提前入场,在他家中翻找东西,等他回来后将之绑走。具体等侦查组的兄弟的走访结果吧,周围住户肯定听到了狗叫声,问问是几点就晓得了。” “也是。”石羡玉点头。 “这狗也就这样了,除却遇害时间和凶器之外,并没有太多值得挖掘的线索。”齐宏宇又说:“你有什么想法么?没有的话我就直接缝合起来了。” “我能有啥子想法,这方面你才在行。”石羡玉说道。 齐宏宇哦一声,拿出针线进行缝合。 “话说回来,”石羡玉忽然又说:“这狗子要咋个处理?” “……”齐宏宇手上动作一顿,下一秒才继续缝合,并说:“问问管金童父母愿不愿意将它一块焚化了。不愿意的话,由我们做无公害化处理吧。” “啧,也只能这样了。” …… 八点四十,齐宏宇回到自己办公室,查看、复核管金童的尸检记录,石羡玉也在。 才刚看了个头,石羡玉的警务通便响了。他立刻接通并开扩音,就听见仇教导有些振奋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出:“我们找到了目击证人!” “啥子?目击证人?”石羡玉也一下兴奋起来。 “对!”电话那头,仇教导说道:“有名住户自称,昨晚十点半左右,他刚下班回家,看到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搀扶着管金童从楼上下来。” 齐宏宇脑袋立刻凑了过来,贴在警务通边上问:“确定是管金童吗?” “确定,我们将十五张照片分为三组分别让他辨认,他准确指出了管金童来,虽然看上去不是很有把握,但毕竟是准了,而且正好符合匆匆一瞥印象不深的特点,不果断没把握是正常的。” “要得,我们立刻过去。”齐宏宇说道,然后看向石羡玉。 石羡玉点点头,挂掉警务通,然后站起身对齐宏宇扭了扭胯:“车钥匙在这边口袋,你自己拿一下。” 齐宏宇一脸嫌弃的伸手进去拿出钥匙,边拿边吐槽:“左手废了还tm把钥匙放左边口袋,脑子里想啥嘞。” “麻买劈是你放的好吗!”石羡玉忍无可忍了,怼道:“回到支队时你放我口袋的!” “……”齐宏宇别过头,默默往外走。 石羡玉也只好赶紧追上去。 …… 星斗村距离支队也很近,九点许,两人便重新抵达现场。 现场有点吵闹,齐宏宇扭过头,发现房东正在和一对中年男女吵架。 又见仇教导走过来,齐宏宇便对那个方向扬了扬下巴,问道:“那边怎么回事儿?” 仇教导脑壳瞬间疼了起来,他抬手揉揉太阳穴,边揉边说道:“房东想让管金童的爸妈赔偿他房子的损失,管金童爸妈当然不干,双方就吵起来了,小刘正在调解,但看着没啥用。” 石羡玉挑眉:“不是,按道理不应该凶手赔吗?而且管金童交了一年的房租,还有押金……” “所以管金童爸妈非但不愿意赔偿,还要房东把房租押金退了。”仇教导说道:“而小刘也说,损失应该由凶手进行赔偿,房东不干,说抓住凶手后可以把钱退给管金童父母。” 说到这,仇教导长呼口气,压低声音骂道:“麻买劈,被他们一折腾,老子血压都要高了。” “所以我很不喜欢和这类别的人接触。”齐宏宇撇撇嘴,又道:“好了,说正事儿。目击证人呢?在哪儿?” 仇教导抬手一指:“那呢。” 齐宏宇侧目看,就见一辆硕大的审讯车停在路边——该车由中大型商务车或者金杯车改装而成,内里各类设备一应俱全,随抓随审,方便的一批,交巡刑侦治安等几大工作队都有配备,部分派出所也有。 当然,除却讯问之外,用来问询当然也可以,不用上边的手铐等强制性警戒具就是了。 “咋还调了台审讯车过来?”齐宏宇诧异道:“用不上这玩意吧?” 仇教导摇头解释:“目击证人不一样,这份笔录要上庭审作为证据的。” “哦。” (); 正文 第186章 目击证人(下) 仇教导又一招手,示意齐宏宇和石羡玉跟他来。 随后两人和他走到一辆警车的车屁股后边,就见这儿堆起了一叠设备,还挂了抬小屏幕,能看见审讯车内的场景。 仇教导翻出两个耳机递给他们,并说:“呐,小赵和小冉在里头问话,你们听着就是,有什么想问的也可以直接对他俩说,他俩都戴着一只耳机,能和你们交流。” “要得。”齐宏宇说道,并接过耳机。 仇教导又递来一根麦克,齐宏宇摆摆手表示暂时不需要。 随后他和石羡玉双眼便盯着小屏幕。 审讯车内,问询似乎才刚刚开始,赵博才刚收回《告知书》。 …… “既然看完了,那我们开始吧。”赵博说道:“老师叫什么名字?” “刚刚不是和你们说过了嘛?”他说:“我叫郭华东,今年26,住在这栋楼601。” “了解。”赵博点点头,又解释道:“抱歉,按照规定,这些信息都要重新问一次,以便做好详实完整的笔录,还请理解。” “行吧。”郭华东轻轻点头,也说:“我以前没和你们打过交道啊,啥都不懂。” “没关系,我们询问,你只要照实回答就好了。只是收集证人证而已,不用太紧张。”赵博说,并再次强调:“不过需要保证说的内容真实有效。如果你不确定的话,请特别指出,否则可能承担法律责任,明白吗?” “啊这,就是说错了可能还要负责?” 赵博态度极好:“如果你不确定的话,只要在陈述完之后补充一句,你也不是很确定,即可。如此,只要不是主观上的诬告,或者颠倒黑白,只是正常出入的话,自然不会有任何不良后果。” …… 齐宏宇看向仇教导:“小赵是不是被人投诉怕了?” 仇教翻个白眼:“啰嗦,仔细看就是了。” “哦。” …… 郭华东再次点头表示明白。 然后他摸出烟问:“可以抽烟不?” “抱歉,车内禁烟。”赵博说,然后从桌子底下摸出个烟灰缸递了过去。 郭华东:??? 不是说禁烟吗? 但既然烟灰缸都递过来了,他便也点了根烟,抽起来。 赵博便问:“你昨天几点回家的?” “具体记不得了,只记得快九点才下班。”郭华东回答说:“我公司离得不远不近,打车回来大概二十五分钟……哦对了,我可以看看手机订单吗?” “请自便。” 他便掏出手机看了几眼,然后说:“十点十八下车,村口走进来大概两三分钟。” “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两个人架着个男的往下走。”郭华东说:“嗯,三个都是男的。” “在几楼看到的?” “二楼吧,过了二楼,要上三楼的时候。这栋楼每层楼都只有一段长长的楼梯,不分截的。” “能更具体的描述下你当时看到的情况吗?” “呃,当时我正要往上走,就听到上边有脚步声,一抬头就看见有两人驾着个人下来,被驾着的那个人似乎喝高了,一大股酒味,脚动都不动的。呃,也不是完全不动,偶尔会点一下。” 略一顿,郭华东弹弹烟灰,接着说:“刚刚你也给我辨认过照片了,喝高的就是那个人。我不是百分百肯定,但八九不离十,以前回家好像也在楼梯上看到过他。” 赵博看一眼苏冉,示意郭华东稍等一下,等苏冉记的差不多了,才又从口袋中摸出照片:“能再做一次辨认吗?我们换了张照片,干扰组也都换了。看看你能不能再次辨认出他来。” “行吧。”郭华东点头,并又抽了根烟。 …… 车外,仇教导说:“他这次辨认的要更吃力一点,因为这次干扰组中有两个人长得和管金童挺像的。” 齐宏宇吐槽:“多此一举。” …… 郭华东犹豫一阵,还是准确指出了照片中的管金童。 “那么现在基本能确定你遇到的就是此人了。”赵博颔首,随后问:“另外两人呢?有印象吗?” “有倒是有,”郭华东说道:“也是拿照片给我认吗?” 赵博表示他也想这么干,可惜目前并没有怀疑对象,也就没照片可以拿。 于是他轻轻摇头:“我们尚未取得嫌疑人的照片。” “哦,”郭华东说道:“不过有照片我也认不出来啦,他们都戴着口罩。而且看发型很陌生,完全没印象,以前应该没见过。” “发型?”赵博立刻抓住重点:“他们发型很特别吗?” “有一点吧……哎你怎么晓得?” 赵博没有回答,只抬右手亮出掌心,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他继续说。 他又仔细回忆了一阵,接着说:“我记得当时站左边的是个寸头,但又不完全寸头,留了些刘海,而且头顶上的头发应该还是有个五六公分长的,头发尖儿还染成了黄色,但下边又是黑的。” “只有头发尖尖染了色是吗?” “是的没错。” 赵博又问:“另一个人呢?” “另一个人头发有点长,还扎了个小辫子,但我能确定他是男的,蒙了面我也能确定是男的,他手上脚上汗毛都很长很密,还有胸毛。” …… “长发,扎辫子,体毛浓密。”齐宏宇嘀咕两声:“我好像在哪看到过这个人?” 石羡玉嗯一声:“游戏工作室里有个员工,正好符合这个特征。对了,他好像还是制作组的三人之一?” “制作组和管金童有矛盾。”齐宏宇眼前一亮,紧跟着却又皱眉道:“可不对啊,这点矛盾不至于杀人吧?” 仇教导听了几耳朵后,试探着说:“不管怎么样,我们先对他多留点心眼吧?” 齐宏宇点点头。 …… 长发、体毛浓密、有胸毛,这是重点,苏冉立刻记下。 这两人都有相对明显的特征,这是大好事,筛查条件越多,就越容易锁定嫌疑人。 可惜现在连个大概的范围都没有。 赵博倒也想起了制作组的那个人,但很快又摇摇头。那人虽然是长发,但体毛并不浓密,相反还白白净净的,整体上给人偏向阴柔的感觉。 等苏冉记完,赵博继续问:“还有别的特征么?” “我想不到了。”郭华东摇摇头,随后伸手将烟头掐灭,又解释说:“我就只看到了一眼,当时他们下来,我要上去,然后看他们仨把楼道都占满了,就又退下来让他们先走…… 哦对了,那个长头发的还对我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呢,我寻思他还挺有礼貌的。” 赵博又问:“记得他们穿的衣服吗?” “记不得了,只记得是深色的,”郭华东说道,又仔仔细细的回忆了一阵后,再次摇头:“其他没有印象。” “个子呢?” “呃,这个不好说哎。” “对比中间那人呢?” “没法对比,中间那人都喝成烂泥了,身子都软的,被架在中间,咋个对比?”他反问一句,接着又说:“不过倒是可以和我对比。其中一个人和我差不多高,另一个比我略高一点点,但不多,我应该到他眉毛这样子。” 赵博本来还有些失望,听到后半句后又振奋起来,立刻问:“那请问你多高?” “我一米八。” “嗯?”赵博怀疑的看了他一样,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游弋起来。 他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改口说:“穿鞋子有一米八,裸高的话是一米七六,入职体检时量的。” 赵博这才点点头,他想起齐宏宇和痕检员根据现场足迹得出的判断,两名嫌疑人,一人的身高在一米七五到一米七八之间,另外那个则是一米八一到一米八四范围内。 对应上了。 只是这样的目测同样有误差,尤其未接受过相关训练的,误差只会比痕检得出的结论更大,所以只能作为佐证。 又接连问了几个细节方面的问题,郭华东一一作答后,赵博便说:“行,这次询问就先到这儿吧。非常感谢你的配合,另外请你留个电话号码,最近保持通讯畅通,晚些时候我们还可能会与你联系,补充一些细节。” “要得。”他刷刷刷写下自己的号码。 …… 车外,齐宏宇拿起小麦克:“小赵,问问他那两人走路瘸不瘸。” 接着他就看到赵博抬头看了眼摄像头,对他轻轻颔首,随后又低头看向郭华东。 …… 赵博说:“对了,在此之前还有一点——那两个男人走路瘸吗?” “不瘸吧?”那人一愣,然后皱眉沉思了许久后,终于说:“那个头发尖尖染黄的好像是有一点点瘸?” 说完后他想起了赵博之前说过的话,立刻补充:“不过我不是很确定。” “能对上。”赵博耳机里再次传出齐宏宇的声音:“我们这没什么要补充的了,你如果没什么想问的就结束吧。” 赵博轻轻点头,对郭华东说:“针对刚刚的问题,你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认真仔细的想了许久后,郭华东摇头:“没有了,基本就这些。” “那么这次问询就先到这儿,感谢你的配合。”赵博再次说道。 于是苏冉将笔录递给他:“麻烦你看一下笔录,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照着写一句‘以上笔录我看过,和我说的相符’,然后签字画押,另外注意写明时间。” 她指了指桌面,右下角就贴着这句话。 赵博这时又补充道:“当然,有不符合的地方你也可以指出。” 他点点头,快速看了一遍,然后抄下这行字,签字画押。 “时间麻烦写一下。”苏冉说道,又指了指右下角:“还有每一页页码边上的被询问人这里,麻烦也签字画押。” 郭华东一边照做一边吐槽:“这么麻烦啊。” “这也是为了保护你的合法权益。”苏冉巧笑嫣然:“不然要中间部分的内容被我们偷偷替换掉就不好了。” “emmm,有你这么说自己的吗?”郭华东也开了句玩笑,然后接过赵博递过来的面巾纸擦了擦手,又问:“有水吗?说了这么多有点渴了。” 赵博立刻起身给他倒了杯水——审讯车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啥子都有。 …… 齐宏宇摘掉耳机,说:“这名证人确实给我们提供了不少有价值的线索,但可惜,嫌疑人用口罩遮面,没能取得最直接的线索。” “就算没遮面,光凭口述咱也认不出来啊。”石羡玉说道。 “那不,”齐宏宇说:“市局有位很牛批的肖像专家,单凭口头描述就能把嫌疑人的面容画个七七八八下来,准确度很高。” 石羡玉不说话了。 仇教导岔开话题问:“我刚安排了两位兄弟去那个制作人家里再次展开询问了,你觉得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还是说干脆自己去问?” 齐宏宇有些意动,但没表态,看向石羡玉。 石羡玉摊手:“我都行啊,左右无事,不如就去一趟呗。” 齐宏宇正要点头,忽然想到那名长发制作人貌似就是赵博和苏冉问询的,他俩对此人印象应该蛮深刻,便说:“先不着急,等会问问小赵小冉。” “行。” 不一会儿,三人从审讯车上下来,赵博又敬了个礼,随后与郭华东握手,聊了两句,目送郭华东走进居民楼,这才和苏冉一块走向齐宏宇三人,分别打声招呼。 “不用搞得那么例行公事的样子,每次都要打招呼。”石羡玉调侃道。 赵博只是笑,并示意苏冉将笔录交给石羡玉。 “不用,”石羡玉摇头:“过程我们都看着听着,该晓得的都晓得了,笔录你们晚些时候拿回去归档就行。” “那成,我就先收着了。”赵博回应,然后发现齐宏宇一直盯着自己,便问道:“宏宇哥有啥子事儿吗?” “确实有件事要问你,”齐宏宇说:“管金童就职的那家游戏工作室,有个制作人就是长发马尾,你记得吧?那人还是你做的询问。” 赵博立刻说:“记得啊,他叫施洋杰。怎么,宏宇哥你怀疑他?” (); 正文 第187章 关于老鼠来源的推测 见齐宏宇点头,赵博立刻说:“我觉得应该不是他。” “噢?” 赵博解释道:“他虽然也是长头发,还扎了个小辫子,但他体毛并不浓密,而且皮肤相当白皙,样貌和气质总体上都比较阴柔。要我说,他想当女装大佬的话假发都不用戴了。” 齐宏宇有些意外:“这样吗?我倒确实没什么印象,只瞥见两眼。” “我也瞧见了。”石羡玉说:“老板见我看他,还说了句那是他们工作室的制作组三大佬之一,挺有个性的一个人。不过离得有点远,体毛浓不浓密我也没印象。” “确实挺有个性的。”赵博接话说:“他痴迷画画,还是个工作狂,经常下班了还自己一个人拿着数控班在单位里画画。而且我觉得他是比较纯粹的艺术工作者,举手投足间给人的感觉就很舒服很文艺。 他还是他们寝唯一一个学美术的,另外仨都学的计算机编程。读大四时他就和其中两人搭伙做游戏了,他负责美工这块,然后将之单独剥离出来作为毕业设计,拿了挺高分。” 听到这儿,齐宏宇和石羡玉对视一眼,同时轻轻摇头。 单单体毛并不浓密这点,就可以将他排除了。 这时赵博又说:“说起来,他和管金童的矛盾,应该在制作组三人当中算最小的。 因为他只负责美工这一块,其它的玩法也好剧情也罢,和他都没有太大的关系。相反,管金童很多观点还与他不谋而合,诸如角色手办及手办立绘等,他还挺感谢管金童给他这个舞台的。” 齐宏宇对此兴趣缺缺,并不想听。 反倒石羡玉问了句:“那他和管金童的矛盾体现在哪方面?” “服饰。”赵博立刻说:“他喜欢古典服饰,诸如汉服什么的,但管金童却要他画什么学生装、水手服、泳装,还要欲露不露,甚至擦边软色情,他挺排斥,当初还是老板亲自过来给他做工作,他才最终妥协。” 石羡玉将这条信息记了下来,然后侧目看向齐宏宇,问道:“还去找这个……叫啥名儿来着?” 他又看向赵博,赵博说:“施洋杰。” 齐宏宇摇头,说道:“算了,既然特征与嫌疑人不符,就没必要浪费时间了。嗯,监控探头呢?调了没有?” “正在调,”仇教导说:“不仅是星斗村里的安防监控,从这里到案发现场几条线路的交通探头也安排人去查了。几个时点都确定的情况下,应该很快就会有信息。” “那就好。”齐宏宇轻轻点头,又问:“痕检的兄弟还没查完现场?” “大致过了一遍,现在在进行更细致的调查。”仇教导说道,并拿出警务通说道:“我录音了,你要听听么?” 齐宏宇眨眨眼,颔首。 这一版本的警务通功能相当强大,除了充当手机拨打内网电话外,还可以作为网上执法平台的移动终端,并具备执法记录仪与录音笔的功能,还能作为对讲机使用。 但也还存在各式各样的问题,多而不精,所以民警往往还是会携带一大堆的专业设备。 不过作为录音设备,还是比他的那个千元机好使些。 “仇教导,现场我们大致勘察过了,”扬声器中传出华姐的声音: “首先是客厅这边,现场发现明显搏斗痕迹,沙发、鞋柜和桌椅都有一定程度的移动——这得亏死者不怎么拖地,或者拖的不完全,桌椅和鞋柜周边地面有层薄薄的灰,不然这点痕迹真不容易发现。” 仇教导回了句:“是和家里那条小狗打的吧?小齐说有个人还被那条狗咬了一口。” 齐宏宇诧异的看了仇教导一眼,他脑瓜子忽然灵活了哎! 不过转念一想,要这都想不到就是智障了,仇教导只是不大聪明,并非智障。 果然,感受到他的目光,仇教导很不爽的翻了个白眼。 与此同时扬声器中继续传出声音,这次是张哥的:“应该是的。另外我们在卫生间找到坨拖把布,拖把杆不知所踪,可能被作案人拔出来打狗了。但我们在现场并未找到拖把杆。” 仇教导立刻说:“按小齐说的,狗脑袋上确实有一处棍棒伤。” 齐宏宇再一次诧异的看向仇教导。 能想到归能想到,但今晚他反应很快哎。 仇教导无奈的抬头望天。 又传出华姐的声音:“客厅找到几根长头发,其中有一根还带发囊。我不确定这些头发是谁所留,不过看头发还挺有光泽的,应该才脱落不久,而且受害人头发不长,又是单身,有可能是作案人所留。” “暂停暂停!”齐宏宇立刻叫道,仇教导便迅速点了暂停,并问:“怎么了?” 齐宏宇问:“那根头发在哪儿?我估计是那名长发嫌疑人留下的,这是重要证据!” “我车上呢,他们收集到的证据暂时都放到了我车上,打算晚些时候让人带回支队去做鉴定。” “行。”齐宏宇点头说:“继续吧。” “就这事?” “嗯。” “我咋发现你有点机婆?”仇教导翻个白眼,继续播放。 华姐又说:“此外没发现其他特别的痕迹,卧室虽然特别凌乱,但我们暂时也没发现有价值的线索,除了鞋印,鞋印与受害人死亡现场相吻合。” 这时张哥的声音传了出来,他补充说: “对了,看步态的话,其中较矮的那个人左脚有些跛,同时客厅又有组花纹与足长吻合但步态正常的足迹,由此可以确定凶手在这个房间里受了伤,应该就是小齐判断的那样,被狗咬的。” 之后又是华姐:“没错,我也这么认为。 另外,初步推断作案人的目标应该不是钱财,因为被翻乱的物品当中,有几样相对值钱的东西,其中包括受害者的手机、电脑、钱包,甚至还有一块绿水鬼手表。如果凶手图财,没理由放过这些。” 张哥又接话:“可惜没法确定凶手真正的目的,不晓得受害人缺了些什么东西。” 随后便听到仇教导的声音:“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发现么?” “暂时没有了,我们打算上去做更进一步的勘察,了不起一寸一寸的摸过去,看看还能不能有收获。” “成,辛苦你们了。” 仇教导将警务通放回口袋,说:“基本就这些,石队、小齐,怎么看?” 齐宏宇说道:“华姐说的没错,凶手的目的绝不是图钱。” “嗯,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齐宏宇拿胳膊肘碰了碰石羡玉:“石队你有啥子想法么得?” “莫得。”石羡玉摇头:“但找到一根带发囊的头发,还是长发的,这就是大收获。另一个短发头发尖尖染黄毛的则被狗咬了口,要能从血迹当中提取出他的血液来,那两个作案人的dna就都被我们握在手里了。” “确实。”齐宏宇嘴角也扬了起来:“只要确定个大概的范围,就能很快锁定凶手。” 仇教导给他们俩泼了盆冷水:“话是这么说,范围呢?” 他们俩都不说话了。 片刻后,石羡玉岔开话题,问道:“案发现场及附近,找到受害人的衣服了吗?” “没找到,”仇教导摇头说:“可能被带走了吧?又可能随手丢弃到那层楼了。” “被带走应该不至于,没那个必要,除非那套衣服上藏有对凶手很不利的证据。”齐宏宇说道:“再找找吧,找得到最好,找不到也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事。” 仇教导回一句晓得了。 石羡玉则继续问:“那么老鼠呢?那么多只老鼠,有啥子消息没有?” “目前没有特别的消息。”仇教导说道:“但是……技术队那边意外的发现了本市有不少网购老鼠的记录。而且不止一人,地址也各不相同。” “啥?”石羡玉有些懵:“网购老鼠?干啥子?” 他本来有些振奋,还以为凶手是在网上买的老鼠,那通过这个网购记录就可以直接将之锁定,没想到仇教导竟说不止一人。 齐宏宇想的更多一些:“会不会是通过这种办法释放烟雾弹?” “应该不是,买家信息的实名制都各不相同。”仇教导摇头说:“这是通过我们自己内部的留存信息库发现的。” 石羡玉更纳闷了:“什么情况?我们的信息库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严格来说不是我们的,而是经侦那边的。”仇教导说道:“前不久经侦捣毁了一个伪装某宝某东客服以行骗的诈骗团伙,并从他们手上收到了大量被倒卖的订单信息,其中包括网购用户的地址和实名制身份等。” 齐宏宇沉默下来,过了片刻才问:“然后呢?” 仇教导似乎记得不是太清楚了,翻了下笔记本,翻了半天,扫了几眼后才抬起头,说:“经初步调查,包括询问部分购买者和买家等,发现这些老鼠大多都是一个作用。” 石羡玉也被勾起了好奇心:“仇教导你啥时候也学会卖关子了?快说说,到底什么作用?” 别说,仇教导还真期待这种,别人眼巴巴的等他公布结果的感觉,以往都是他眼巴巴的看着别人卖关子,难得自己也体会一次。 但他也没太过分,很快就说道:“当饲料,喂养异种宠物,比如玉米蛇、蜥蜴之类的。” “原来如此。”石羡玉一下就反应过来了:“这倒是合情合理……不过他们买的应该都是刚出生不久的幼鼠吧?成活率应该很低……” “你太小瞧老鼠的生存能力了。”齐宏宇摇头说道。 石羡玉仔细想了想后,轻轻点头:“也是。欣欣养过不少老鼠,它们的成活率确实高的令人发指。” 齐宏宇嗯一声,继续道:“而且这个消息给了我点提示——有没有可能,凶手本就是做这种生意的?他需要大量且源源不断的幼鼠,那么自然需要饲养大量的成鼠用来繁育。” 石羡玉眼前一亮,但很快又皱起眉:“可想这种做口粮的幼鼠,对品种什么的应该也有要求的吧?” “毛都没长起来的奶鼠,多少人认得呢?”齐宏宇反问道:“而且我觉得没那么高要求,只要不带病毒病菌就好了。 人工繁育的,保证生活环境的情况下,身上携带的病毒病菌应该会比那些在下水道和垃圾池里生长的老鼠少的多,看起来也比较干净。更何况这年头昧着良心做生意的多了去了,是吧。” “听起来确实是这么回事儿。”仇教导当即说:“那我这就让兄弟伙查一查,看看我们这有没有做这种生意的。” 石羡玉想了想,又说:“但也不能排除直接网购获得小鼠,然后自己饲养起来的可能。这桩案子看上去并非激情作案,而是典型的预谋杀人,天知道凶手为此准备了多长时间?” “应该不会太久。”齐宏宇判断道:“作案人应该挺迫切需要他们所翻找的东西……当然,我没有任何依据,仅仅只是一种猜测。” “那小鼠的生长周期也不长,”石羡玉说道:“只要有足够的营养,它们长得飞快,两到三个月就可性成熟继续繁衍。” “两三个月时间还是长了,”齐宏宇皱眉说道,随后想了半天,还是轻轻点头:“不过他们较为迫切也只是我的直觉,确实做不得数。” 说完,他又忽然看向齐宏宇:“哦对,小凃饲养的那些老鼠从何而来?” “经申请批下来的。”石羡玉说:“许多实验室都需要用到它们,虽然以白鼠居多,但普通老鼠其实也不少,都有专门的饲养基地,欣欣的老鼠应该也是从那些地方来的。 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虫子毒蛇蟑螂之类的,这些都有研究基地饲养,很多都是经申请后从那些研究所的饲养基地或合作饲养基地调来的,当然,也有许多是她自己买的。” 顿了顿,石羡玉又感慨道:“不得不说,现在网购确实够万能,只要不是被明确禁止的东西基本都能买到。就算被明令禁止的,或许也有些小规模的平台偷偷卖。” “所以你之前为什么没想到网购老鼠这件事?” “啊这……”onclick="hui" (); 正文 第188章 搭的士的嫌疑人 夜里十点半,刑侦支队三楼会议室。 仇教导打算休息前开一场案情研讨会。 参与案件侦办的刑警们,除了张哥和华姐依旧沉迷痕检,窝在管金童租住的套间里“不肯”回来外,全部都到场了。 仇教导轻咳两声,说道:“兄弟伙,这会儿也不早了,大家抓紧点时间,早些开完,也能早点结束回去休息。小齐,按惯例还是从你先开始吧。” 齐宏宇站起身:“尸检和法医现场勘察这一块,我都和仇教导汇报过,仇教导也给大家听了录音,之后并没有新的发现,就不重复了。 关于案情,我目前也只有一个建议——寻找我市近期大量购买幼鼠或成鼠的买家,或者做这方面生意的经营者,之后在此范围内,重点筛出其中长发体毛浓密者、以及头发尖尖染色,左脚受伤走路有些瘸的人。 当然了,不仅仅是买家卖家,近期大量逮老鼠的,有偿收购老鼠的,都要纳入目标。 还有,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尽量将各医院、门诊部、诊所等医疗机构中,接种狂犬疫苗的人也过一遍,筛查条件依旧是头发尖染黄色的男性青年。” 立刻有民警举手,然后起身说道:“宏宇,你说的这个范围太大了,有点不切合实际啊。” “确实,”石羡玉接话说:“考虑到咱们山城面积太大,现目前暂时以本区为主,如果没有发现的话,再一步步扩大目标,师兄你看如何?” 这时小豪举手:“筛查卖家这方面可以交给我,范围不是问题。医疗机构这块,信息联网的也可以交给我,如果他们愿意配合的话。甚至逮老鼠收购老鼠这块我也可以帮忙留意下网络上是否有相关信息。 不过网购买家这一块,得取得相应平台的配合才行,他们不是自己人,这方面有点难办。” 齐宏宇琢磨片刻,点头:“可以。那么我建议,技术队这边能接手通过技术手段筛查的,暂时以全市为范围进行筛查。其他需要人力上门走访调查的,先以本区为范围展开摸排。 实在工作量大的,先以案发现场和管金童家的连线中点为圆心,三公里半径范围内进行筛查。石队、仇教,你们觉得可以么?” 他最后将决定权交给领导。 仇教导则看向石羡玉。 石羡玉自然没什么意见,点头通过。 随后仇教导便说:“需要其他单位配合的,比如医疗上的联网信息,我可以按规定走流程去申请,至于几大网购平台,我也会汇报袁队,通过袁队向他们发送协查通知——但说实话,他们确实未必会松口。” 齐宏宇坐下:“我说完了。” 仇教导看向小豪,他立刻也站起身,说:“我这边,关于管金童的信息尚未收集完全,但也有了不少收获。 首先性格方面,基本和你们走访调查所整理得的判断吻合——此人优缺点都很明显,甚至某些方面有些矛盾。 优点方面,此人才华横溢,自信满满,相对乐观向上,从他聊天记录和朋友圈信息看,也比较阳光,很擅长享受生活,而且多数时候,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也乐于助人,也很愿意为他人科普、解惑,脾气相对好,很少和人吵架,但遇到不认同的理念习惯性冷处理。 缺点方面嘛,这人刻薄寡恩,同理心和移情能力都相对较差,有时比较冲动,处了几年的朋友也能说拉黑就拉黑,有点小心眼儿,吃不得亏,因朋友少请他吃顿饭都会在备忘录上记下。 另外还有一点,我觉得相对比较重要的——他很喜欢宠物,手机上拍了不少宠物的视频,给宠物买的主粮、零食和各种用品同样价值不菲,面对猫猫狗狗有时候他会无法保持理智,化身键盘侠与他人撕逼,还有点圣母婊。” 他一口气说了许多,有些口干舌燥,便端起保温杯喝了两口水,也给大家一点消化的时间。 做好重点记录后,齐宏宇抬头问:“朋友方面呢?他在山城一个朋友都没有么?” “有三个走的相对比较近的,”小豪看一眼笔记本,继续说:“正打算说这方面呢。 我通过关键词,比如吃饭、看电影、打球、买鞋、开黑、吃鸡之类的,再加上住在本市主城区这么个条件,最终晒出了三个人来,这三个人平时和他聊的频率也还挺高。 其中,这三人里有两个是他同学,不过是哪个阶段的同学还不是很确定,时间不够没看太多他们的聊天记录。 还有一个是网友,游戏里认识的,发现是同城且距离不远后,他们就约着见面了,似乎挺聊得来——以上关键词中,他约的最多的就是这位网友。” 介绍完大概情况之后,小豪便将这三人的姓名及住址报了出来。 仇教导满意点头:“很好,那么明早我再安排兄弟,去对这三人进行访问调查。小豪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时间太紧,目前就这些。”小豪说道,说完他又问:“对了,之前我调查这家工作室名下游戏时问的那个网友,你们真的不去找他聊聊么?” 齐宏宇有些敷衍的说:“需要的时候会去找的,目前有更重要的任务。” 他不觉得找这个人有啥子意义,一个挺了解该游戏的网友而已,虽然他认识制作组三大佬,但又不认识管金童,问了也只是浪费时间。 小豪没感觉到他的敷衍,整个人还有点儿小兴奋,立刻点点头然后坐了下去。 此时,仇教导说道:“今儿辛苦你了,明天继续努力。”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仇教导笑。 齐宏宇则暗暗的看了小豪一眼。 自打发现那个伪装成石羡玉字迹的纸条的笔迹中,找到了小豪的特征后,他仿佛就变了个人似的。 以往拜托他干点事儿,总得推三推四,干完了也很少及时汇报,问他了他才说,这样的案情分析会更是极少参加。 当然,他并非是二大队的技术员,要为整个支队服务,而身为技术大队在计算机及网络这一块上的扛把子,他任务量非常重,所以齐宏宇等人及时口头抱怨,也没真正怪过他——除了石羡玉被绑那回,齐宏宇恨不得锤死他外。 总的来说还是对他表示理解的。 但那次之后,小豪仿佛就变成了他们的专属技术员,就如齐宏宇实质上已经成了二大队的专属法医一样,干活非常主动积极,且得到结果的第一时间就会汇报。 当真是多心了么? 应该是吧,小豪没理由出卖他们。而且如果小豪当真是内鬼,那整个支队对他而言都没有秘密,又何必冒着暴露的风险,用带病毒的闪存卡入侵自己的电脑呢? 齐宏宇如是想。 虽然和小豪交情不深,但他也不愿意轻易怀疑自己同事。这种怀疑就是个潘多拉魔盒,一旦开启,再难关上,会变得疑神疑鬼,谁都无法信任。 小豪坐下之后,便是图侦这边的刑警了。 有名相对面生的,月初才从派出所调上来的图侦员起身说:“我这边也有点儿发现。” 齐宏宇瞬间提起精神,集中注意力看向他——与其他人不同,图侦所获得的信息往往是直接证据,非常重要,很大程度上甚至决定案件能否迅速、直接侦破。 当然他也知道,如果真有什么重要发现,仇教导早就转告自己了。 这位图侦员借用了多媒体设备,操作片刻后,打开一段视频,说:“首先是一段嫌疑人架着受害者行走的视频,拍摄于案发单元楼东侧三十米处。” 随后他按下空格键,视频开始播放。 受限于较为昏暗的路灯光线与摄像头性能,整个监控视频有些模糊,色彩也严重失真,但仍旧能看到大概。 就如证人郭华东说的那样,两名嫌疑人一左一右,抓着受害者的胳膊往前走,受害者似乎完全失去了知觉,全程近乎都是被拖着走的,只时不时迈两下步子。 两名嫌疑人都比较壮实,拖着烂泥般的人,还能走得笔直,身子也没怎么弯曲,只短发那个步态看上去有些别扭,走起来有点瘸。 同时,两名嫌疑人确实一长发一短发,不过更多的细节看不清楚,他们全程背对着监控探头,也看不到正面,虽然据郭华东说他们俩都戴着口罩,看到正面也没什么实际意义。 看衣服,两人都穿着深色短袖上衣,其中长发那人还穿着深色短裤,能隐约看到手脚毛发确实比较浓密,不过看不真切。短发的嫌疑人则穿着浅色的长裤。 石羡玉问道:“能分辨出他们衣服的具体颜色么?” “石队,这你就难为我了。”图侦员说道:“不过另一段视频能看到他俩穿着的都是黑色上衣,裤子不晓得。” “噢?” “是交通探头拍到的画面,经同意我把这段视频拷回来了。”他说:“这段视频都看完了不?要不要再放一边?不用的话我就换下一段视频了。” “不用,换吧。” 他便播放了下一段视频,某道路口,一辆的士开过。 齐宏宇皱眉问道:“这是啥子?” “别急,我给你们看另一个方向的,红灯等候时的截图。”图侦说道,并忍不住感慨:“这监控真的清晰啊,要所有监控都这么清晰就好了,省不少功夫。” 石羡玉敷衍的说道:“会有那一天的。” 然后他催促快点。 很快这名图侦员便调出了一张照片:“呐就是这个,这张拍的是的士的正面……还有下一张,拍的是侧边。” 他切到下一张,又切回来,再切回去,如此反复三次,每次都停个五到十秒钟,然后接着说:“这两张照片,正好分别拍到了副驾驶和左侧车后座,后座开着窗户,刚好能拍到两个嫌疑人。 难以置信吧?他们竟然是搭乘的士走的,胆子可真肥啊,就不怕暴露么?或者受害人忽然醒过来,大喊大叫的?” 齐宏宇眉头大皱,他确实觉得不可思议,竟会有人选择搭的士将受害人绑走,怎么想都不合情理。 而此时,图侦员继续介绍图片的情况,他说:“算是运气很不错了,这两个角度,这两张图不但正好拍到他们,还相对比较清晰,我特地截了下来。 其中,长发嫌疑人坐在副驾驶,穿着一件纯黑外套,手臂搭在车窗上,能看到体毛确实很浓密,又密又长; 短发嫌疑人坐在后排座,他发型更奇特些,就像宏宇哥刚说的,头发尖染成了黄色,整体却又是黑色的,有种星星点点的感觉。 可惜两个人还戴着口罩,不过他们戴的口罩都很有特色,你们都看到了,黑色口罩上印着一个外舌头咧嘴笑的骷髅图案。” 齐宏宇死死的盯着多媒体屏幕,等他说完后,才开口道:“回头你把照片发我一份,另外也发技术队一份。” “要得,我回头发你,另外技术队的已经发了,这就是他们做锐化处理后的结果。”图侦员说道:“可惜短时间内没法做的更清晰了,否则说不定还能看到这上半张脸的细节特征。” 齐宏宇嗯一声,道句辛苦,然后问:“这辆的士,调查过没有?” “查过。”仇教导说道:“刚刚查的,因为这位兄弟也是半个钟前才给我汇报。” 图侦员赶紧解释:“工作量实在太大了啊,我把视频拷回来后,也是看到九点多才瞥见这几帧,然后就赶紧一帧帧的看过去,选出两张截图让技术队处理了。” “理解,辛苦你了。”仇教导对他说道。 然后他继续面向众刑警,开口说:“我问过司机,他对这两人有点印象。我们也像出租车公司取得了联系,要求提供车内视频录像——对了,这位司机今天还是上夜班,同意在十二点左右过来,配合调查。” 齐宏宇轻轻点头,并问:“下车地点司机还有印象不?” 仇教导翻翻笔记本,回答:“说是柴华路和平安路交汇的十字路口,往平安路东向五十多米处。那儿靠近众安村村口,离涉案烂尾楼也就不到两百米的距离。” 齐宏宇打开手机导航,调成卫星地图,双眼死死盯着屏幕。onclick="hui" (); 正文 第189章 求助 几分钟后,齐宏宇已在脑子里勾勒出了三条自嫌疑人下车点前往烂尾楼的路径图。 从卫星地图上看,这三条路都比较偏僻,很可能会被嫌疑人选择,所以接下来就该看看这些地方有没有监控,亦或者寻找当时经过这几条路,可能看见嫌疑人一行的目击者。 在此期间,仇教导也让众刑警继续讲述今天的收获——这会儿着实晚了,时间上并不充裕,不可能像给齐宏宇腾出太多时间慢慢思考。 于是赵博、苏冉、小刘等刑警纷纷起身发言。不出意料,他们并没有实质性的发现,但也并非没有收获,至少排除掉了不少错误的方向,明天的调查能少许多无用功。 等齐宏宇回过神来后,便也静静听民警们讲述,等他们说完,才拜托小豪帮自己手机连接上多媒体屏幕,画下几条路径,让大家明天再去详查。 会议结束,仇教导起身宣布散会,让大家早些休息。 齐宏宇本想去备勤休息室歇着,等十二点左右的士司机赶过来,但没磨过石羡玉,便开着他的车往他的家去了。 稍后的询问,交给赵博便是。 车开出去几公里,齐宏宇心中一动,忽然说:“等这桩案子结束,你陪我去看看房子吧?” “你能不能别老这么疯狂立flag?”石羡玉吐槽一句,才问:“买还是租啊?” 齐宏宇轻笑:“租。早和你说过了,暂时还买不起,只能先祖着了——自从家里发生了爆炸案,那房东说什么也不肯再把房子租给我。” “这也好,那房子几乎半废了,修整起来不容易,废钱废时间。”石羡玉摇头说道:“先不说时间精力,钱就是个问题。” “是啊。”齐宏宇跟着叹气:“原则上是作案人赔钱,但别说离宣判还早的很,就算宣判了,他又有个锤子的钱来赔,估计根本履行不了财产刑。” 石羡玉没继续接话,齐宏宇也换了个话题,问道:“苏政委他们回去了没有?” “没,而且这两天他们应该都不会来了。”石羡玉再次开口:“果然出了变故,他俩没抓到人。 这也难免,嫌疑人能从余桥逃回山城,本就说明他是机警狡猾之辈,不是那么好抓的。” 齐宏宇又问:“需要我们帮忙不?” “不。”石羡玉说:“而且,除非他们主动开口,否则我们最好什么都别说,好歹避避嫌。” “要的。” 齐宏宇本来就是随口一问,对于石羡玉说的这些,他本身也认可,没多说的。 很快来到石羡玉家,苏母已把一大桌饭菜热好,就等他们俩会来了。 即使早就草草用过晚饭,但瞧着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二人还是没控制住,立马上桌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边吃边夸苏母的厨艺顶好。 “吃慢点吃慢点,有的是。”苏母满脸堆笑:“马上都要睡了,最要注意细嚼慢咽,免得伤了胃。” 对她而言,瞧见别人在自己做的饭菜面前大快朵颐就满足的很了,比自己吃到美食还要快乐,毕竟这是对她厨艺的肯定。 石羡玉听话的慢了下来,并说:“得空可得和伯母好好学学厨艺,等欣欣显怀了,我也好做点家乡菜给她吃吃。” “好好好,就冲你这话,我可得把老苏一直私藏的酿三宝和茄子煲都传给你。”苏母笑的更开心了。 石羡玉便对齐宏宇挤眉弄眼,那意思明显是让他多学着点,但凡有自己一半优秀,他又哪至于到现在都还单身。 “对了,”苏母忽然问:“小冉呢?她怎么没来?” “他去找苏伯伯了。”石羡玉早料到她会问苏冉的事儿,当即说:“可能是想帮帮忙?” “她能帮啥子忙哦。”苏母双手放在膝盖上,轻叹口气:“这女儿啊,就是和她爸亲……也好,他们父女俩也有老长一阵没见面了,难得有机会,多处处也好。” 顿了顿,她双眼缓缓眯起,又感慨道:“说起来小祁这孩子是真不错,要能和我家小冉凑一对就最好了。至于苏平那老东西,别看他面上凶巴巴,实际也是满意的,只要他们俩都有意思,肯定能成。” 齐宏宇开始还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反应过来,苏母说的是祁渊不是他。 害,两人的姓同音,凑一块还真是麻烦。 苏母又侧目看向了齐宏宇,忽然想起石羡玉貌似说过他和苏冉走的也比较近。 她一下头疼起来。 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齐宏宇她也挺满意…… 当然,她和祁渊相处的更久,肯定更倾向于祁渊,这会儿头疼只是因为不小心当着齐宏宇的面说出了心里话,怕齐宏宇面子上过不去。 感受到她的目光,齐宏宇一下就尴尬了。 他立刻放下碗:“伯母,你别多想,我和小冉没什么。” “哎呀!”苏母却觉得他这只是托词,赶紧又解释说:“你误会啦宏宇,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们……哎呀,你们年轻人的事儿,自己决定就好啦,我和你伯父都不会插手的。” 齐宏宇汗颜:“是伯母您误会了,你可别听咸鱼乱讲,我有喜欢的人。” 说着说着,他脸色又暗淡下来,抬头轻吐口气:“可惜,她上个月刚刚遇害,是我没保护好她。” 苏母张大嘴,一时之间,以她的阅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石羡玉尴尬的不行,只好夹一块糖醋里脊放他碗里:“师兄吃菜,你再不动筷子菜都快被我吃完了。” 齐宏宇勉强笑笑,再次端起碗筷,闷闷吃饭。 感觉到气氛似乎不太对,正坐沙发上的凃欣欣赶紧摘掉听诊器走过来,想转移话题。 齐宏宇快她一步,调侃道:“小凃,看你在那听半天了,听出什么名堂了吗?” “哪能啊,”凃欣欣立刻说:“四个月以后才能听到,我也就是不死心,结果听了半个钟的肠鸣音……” 齐宏宇哈哈笑了两声。 凃欣欣接着问:“今儿这案子,到底怎么回事儿?早上看你们急匆匆就出了门……影响很恶劣么?” “嗯。”齐宏宇轻轻点头,随后和石羡玉对视一眼,便大致将案情说了一遍。 “这……”凃欣欣张大了嘴:“鼠刑?未免太骇人听闻了……这得是多大仇啊。” “所以照片就不给你看了。”齐宏宇说道。 凃欣欣毕竟怀着孕,要受到惊吓,或者激起孕吐反应就不好了。她虽是法医,但从业时间不长,受害人那惨状就是齐宏宇看了眉头都得跳两下,何况本身还养过大量老鼠,反而更容易受到刺激。 她轻轻点头。 反倒苏母一脸淡定,她并非民警,但苏平总带荀牧、祁渊等刑警回家,边吃饭边聊案子,听得多了,也就不以为意了。 很多东西非专业人士听起来毕竟没有概念,也没有现场的视觉冲击力和难以忍受的气味,所以往往她表现比起饭桌上那些刑警都要好得多。 这时齐宏宇又说:“还好,一天下来收获不少,相信用不了几天就能把这案子破了。到时候让羡玉在家多陪陪你。我没记错的话也快做nt了吧?” “那你可真记错了。”凃欣欣摇头说道:“nt是十一二周做的,还有大半个月呢。” “差不多时间嘛。”齐宏宇摆摆手:“我们争取在此之前把这桩案子给侦破了。” “尽力就好,不要勉强。”凃欣欣笑道。 说着,她忽然想到件事儿,又道:“对了,关于老鼠的话……我倒是晓得附近就有家卖老鼠的,有时候我嫌麻烦还和他买过,价格也还算便宜。” “噢?”齐宏宇认真起来,立刻问道:“在哪儿?你有联系方式么?” 凃欣欣立刻说:“离这里大概三四公里左右,联系方式也有。那地方有一点点偏,是个农家乐来着,老鼠也是这几年,养异宠的人越来越多,他看到了商机,才开始顺便做这个生意的。” 齐宏宇轻轻点头,原本他就有这方面的猜测,凶手可以通过售卖异宠口粮即幼鼠的商家处大量收购老鼠,现在看来这个方向没错,至少是一个路子。 凃欣欣又问道:“我现在给他打个电话吧?他一般很晚睡。” 想了两秒,齐宏宇看向石羡玉。 “看我干嘛?我没意见啊。”石羡玉说。 “那打。”齐宏宇说道。 凃欣欣便摸出手机,翻了会儿通讯录,找到那老板的号码,便立刻打了过去,并开启扩音。 此时,见他们已经吃完的苏母,早已经将饭桌收拾的差不多,并识趣的躲到一边去了,不打扰他们的工作。 很快,电话那头接通。 “凃警官,你又要买老鼠吗?”刚一接通那头就问道:“这次要多少?二万?” 声音听起来像中年妇女,有些沙哑。 齐宏宇震惊了,侧目看向凃欣欣。 好家伙,这老鼠按“万”为单位买的? 凃欣欣对他笑笑,随后对电话问:“这次不是买老鼠,向你打听点事。” “噢?什么事?”那头问,然后又说:“等一哈!碰!幺鸡!” 齐宏宇身子送下来,原来是在打麻将啊。 他想起了内个管老妈要生活费结果老妈在打麻将的老梗。 “最近有人向你买老鼠吗?”凃欣欣正常问道。 “那多了,生意还是蛮好的。”那头说:“你快点咯!摸个牌摸半天!我寻思那些东西要冬眠了吧,要多吃点……三筒!我手里没多少幼鼠了,你要买幼鼠的话怕是得预定,等那几窝下了再说……妈的又是幺鸡!” 凃欣欣问:“有人买成鼠吗?” “没有没有,除了你啷个会买成鼠哦。成鼠还多,还有几十只怀孕的,你要不要嘛?可以给你便宜点。” “我考虑下吧,回头再给你电话。” “要得,你好好想想,价格都好说。” 挂断电话,凃欣欣对齐宏宇摇摇头:“看样子不是从她这买的老鼠,除非嫌疑人购买幼鼠自己养大,但可能性不高,幼鼠虽然生长快,成活率也高,但总得要几个月时间,很少这么有耐心的凶手。” 齐宏宇轻轻颔首,接着好奇的问:“她家老鼠随时都有怀孕的吗?” “嗯,”凃欣欣点头解释说:“搭建个暖箱,调节好温湿度,再在饭里添点药,很容易就能打乱老鼠繁衍的季节规律,一年四季什么时候都能生。” 齐宏宇轻叹:“可惜,嫌疑人不是从她这买的老鼠,不然……” “也不是一无所获,”石羡玉接话说:“至少确定了一点——直接购买成鼠的少之又少,这是个挺有价值的筛查条件。” 齐宏宇点头认可,随后又在心里琢磨起来。 就如凃欣欣所说的那样,买幼鼠自己养大不是不行,但太麻烦了,很少有作案人具备这种耐心。 而且,管金童很可能持有一件对凶手而言具有重大意义或者价值的东西,所以凶手将他家翻的乱七八糟。 这样的一件东西,只要没弄到手,凶手就很难踏实,所以对凶手而言,也具有一定的迫切性,这种情况下凶手恐怕就更不愿意等上几个月之久了。 所以,近期大量购买或捕捉成鼠,就是条重要的筛查条件,有助于直接锁定嫌疑人。 再加上比较明显的体貌特征,以及被狗咬了一口,种种条件之下,即使目前还没实质性的收获,但齐宏宇仍旧充满信心。 用不了几天,就能将嫌疑人揪出来! 嘀嘀嘀! 警务通刺耳的铃声忽然响起,打断了齐宏宇的思路,并侧目看向石羡玉。 “小豪?”石羡玉立刻摸出自己警务,竟是小豪打来的:“这个点给我来电话,他又有啥子发现了么?” 嘀咕完,他便接通电话,并开扩音。 “石队石队,你现在在哪点?”小豪声音听起来竟然有些着急。 石羡玉微微皱眉:“在家。啥子事?” “那就好,离你家不远……”小豪松了口气,接着又急慌慌的说:“麻烦你你赶紧去一趟近水楼台小区,三期三栋二单元7-2户,急!” “嗯?”石羡玉立刻起身:“成,我直接和师兄过去。出什么事了?” “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玩家吗?”小豪说:“他刚向我求助,有人要杀他!”onclick="hui" (); 正文 第190章 行为诡异 小车矮矮的飞着,在主干道上疾驰而过,快速逼近三公里外的近水楼台。齐宏宇双眼死死盯着前方,半点不敢分心。 太久没开车了,他怕翻车。 石羡玉也不敢打扰他,静静的坐在一边,完好的右手用力抓着挡风玻璃上边的扶手,心里多少有些方。 之余,他也已联系指挥中心,尽量尽快帮忙开条道出来。 和小豪的联系早就结束了,小豪那边也不晓得多少信息。 只知道那位网名叫“我与赌毒不共戴天”,实际叫“黄自成”的网友,刚刚忽然向他发了条“救命!有人要杀我!”的信息,小豪立刻问他怎么回事,却再也没有回复。 好在小豪早就定位了他家地址,查清他的真实信息,还能保证第一时间赶去救援,至于能不能救下来,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警方能做的也只是竭尽所能,不放过半点机会,比如此刻,几年没摸过车的齐宏宇,已在主干道上突破了一百公里的时速,为了抢几分几秒的时间,都已经豁出去命了。 深夜里车不多,这算是最大的幸运。 不到五分钟,二人抵达目的地,齐宏宇出示证件让保安迅速开门,接着便在三栋二单元楼下停好车,并飞速下来,一边仰头大量这栋有些不伦不类的小洋楼,一边问:“直接冲上去,还是等同事支援来?” 问倒问出口了,但他压根没有等回答的打算,只瞥两眼就直接冲了上去。 他俩可以等,但上边的受害人等不得。他俩都不是以自保为先的刑警,碰见这种事,哪顾得上自己安危,本能的就冲了。 说是洋楼,其实目测有二十层,确实不伦不类。但在山城这样的洋楼有很多。 好在七楼不算高,且三梯四户不算太拥挤,这会儿电梯也有空闲,两人对视一眼,便默契决定坐电梯上去。 七楼,石羡玉能保证跑的比电梯快,但冲上去后也没多少体力了,不利于应付各种突发情况。至于齐宏宇更不用说,三四楼能冲一波,七楼还是老老实实坐电梯吧。 叮! 七楼,电梯门一开,石羡玉便率先冲了出去,一双眸子趁着夜色不注意悄然瞪圆,左右扫两眼,确定了方向,便又迅速、大步却轻声的冲到7-2门前。 齐宏宇稍慢了两秒,然后在石羡玉懵逼的脸色中,自口袋里摸出一个听诊器,将钟形听诊头贴在门上,仔细听了几秒后,摇头轻声说:“没动静。” 咚咚咚! 石羡玉当机立断,迅速敲门,并问:“你好,燃气管检修!” 两秒没回应,他又敲了敲,再次开口:“你好!我们发现你家最近天然气消耗量不正常,出于安全考虑,需要上门检修,请问有人在家吗!” 一边说的同时,他已从口袋里摸出了硬卡纸,准备直接撬门了。 自己开锁本领有几斤几两他还是晓得的,看一眼门锁就知道自己搞不定,如果卡纸打不开的话…… 咔哒! 运气好,里头竟没锁门。透过门缝看,里边漆黑一片,也没开灯。 石羡玉动作一僵,立刻回头看齐宏宇,打了个嘘的手势,这才悄悄将门推开,猫着身子往里钻去。 他动作很轻,几乎听不见声音,但速度不慢,不一会儿,就借着外边传进来的昏暗灯光摸进了卧室。 齐宏宇慢他两步,见他走进主卧,便拐到另一个方向,朝着次卧走去。一边走,他一边竖起耳朵静静聆听,鼻尖儿也不时抽抽,捕捉空气中的气味。 没听到任何动静,没嗅到血腥味儿,客厅家具物品摆放整齐,没有搏斗痕迹——他心里接连的闪过这些念头。 想着,他已离次卧越来越近。 不同于主卧,这间次卧的门关着。随着愈发靠近这道门,齐宏宇心跳也加速起来,隐隐觉得门后似乎隐藏着莫名的危险。 近了,还有两三步…… 扑通,扑通! 听着自己的心跳声,齐宏宇指尖触在门把手上。他深吸口气,微微躬身,做好随时后跃的准备,便用力抿唇,猛地压下门把手,将门往里推到半开,然后瞪大眼谨慎的往里瞧去。 没看到人。 齐宏宇松了口气,再次伸手将门推到最大。 咔哒。 门碰吸附在磁铁上,意味着并没有人躲在门后头,齐宏宇心彻底落下,终于迈步踏入其中。 并探手打算开灯。 站在门外打量总归有死角,而且到现在,他也基本能确定这间房子里没人了。 或许黄自成向小豪求助时并不在家里。 卧槽!? 探出去的手摸到了个湿漉漉软乎乎的东西,齐宏宇心里咯噔一声,猛地拧过头来。 就见个高大男子双手高举,正咬牙切齿,面色狰狞的看着他,而他的手正好摸在男人脸上…… 这男人手里握着根棒状物,正狠狠下砸。 “卧槽!咸鱼……” 砰! 齐宏宇只来得及惊叫出声。 …… 坐在沙发上,齐宏宇只觉得自己脑瓜子嗡嗡的。 有点想吐,不知道有没有脑震荡。 边上,男人缩着身子坐在一旁,双手并拢夹在两条大腿处,满头冷汗,满脸讪讪。 茶几上放着一把剑鞘。 石羡玉站在齐宏宇边上,扒拉着他的头发,已经看了半天。 “还好,没破皮,但肿了个挺大的包,你确定不去看看么?”终于,石羡玉放过了他还算浓密的头发,坐在一边说道。 “我觉得还行,等会再说吧。”齐宏宇自我感觉还成,打算晚些时候再去医院。 接着,他缓缓扭头看向男人,问道:“黄自成?” “哎!是,我是。”男人连连点头,心虚到不行。 石羡玉双眼也看了过来,目光锐利,扎的人脸生疼,他冷冷的问:“解释解释吧,为什么袭警?” “我真不晓得你们是警察啊,还以为你们是来害我的。” 这个回答石羡玉显然并不满意,他没给任何回馈,只继续用眼神扎人。 “就十点出头,我通过后视镜看到有人在跟踪我,我还瞧见他手里拿着把刀,藏进口袋了。”黄自成赶忙继续解释:“我当时怕的很,直接开车离开,去我另一套房子哪里,结果到了地方以后发现他们竟然跟来了…… 我不敢下车,又开车走,这时我注意到了,有辆面包车一直在后头跟我,一路跟。我被吓的要命,一路开到这,赶紧下车上楼,躲到书房里,然后就听到有人开门。” 石羡玉双眼早已再一次眯了起来。 在黄自成语无伦次的叙述当中,已透露出大量的信息。 有人持刀跟踪他,要他的命,动机未知,开这辆白色面包车。 此时齐宏宇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脑壳剧痛多少影响到他的思维,好在脑子还能正常运转。 他直接问:“你是走楼梯上来的,还是坐电梯?” “楼梯,我怕被他们堵个正着。”黄自成说道:“我先冲到了四楼,出来躲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跑七楼,确认楼道里没人我才又出来,开门时发现门还是反锁的,放心了,这才进来的。 结果进来没多久,我又听到了开门声,这一下可把我吓得够呛。我明明反锁了门的,他们怎么能打开?我又想忽然想到,白天有个警官找了我,他自称是刑侦支队的,我就向他求助……” 齐宏宇眉心一拧:“你是说,在你求助之前就已经有人进来了?” “是啊,在你们来之前就进来过,我也不晓得他们什么时候走的。”黄自成说:“过没多久又听到你们在外头喊,我以为他们回来了,吓的赶紧躲回书房,然后你们又开了门。” 齐宏宇和石羡玉对视一眼。 听黄自成的意思,有人曾经进来过,但不知道为什么,很快就走了。 黄自成这会儿心也很乱,惶恐、后怕,以及“袭警”后惴惴不安,讲的话凌乱不堪,想一出是一出,基本的逻辑先后顺序有时都会颠倒。 石羡玉了解大概经过后,便不打算再让他自由叙述了,而决定以问题引导他针对性作答,补完他未曾说的细节,便开口问:“追杀你的是几个人?” “一个。” “什么特征?” “我想想……记不太清了,就记得他有点瘸,速度不快……哦对了,他头发有些奇怪,头发是黑的,但发尖尖却染成了黄色……其他不清楚,他带着口罩看不清脸……嗯,口罩上画着个咧嘴笑的骷髅。” 齐宏宇眸子微颤。 黄自成描述中的那人,与目击证人郭华东描述的一般无二,很可能是同一个人。 这家伙,杀害管金童之后,还对黄自成下手? 而且,管金童遇害至今不到二十四小时,便立刻对黄自成下手,杀心非常重啊。 忍着头疼仔细回想了黄自成刚刚说的话,齐宏宇嘴微张,就想开口。 却被石羡玉抢了台词,他说:“你刚刚讲,十点左右,你第一次看到那人要追杀你,于是你立刻开车去另一处房产那,要下车时再一次看到他,所以又开车来到了这个小区,是吗?” 于是齐宏宇闭嘴——石羡玉问的话和他想问的差不太多,没必要重复。 “对对对,”黄自成立刻说:“最后一次我倒是没看到他下车,但那辆白色面包车一直跟着我,我拐弯它拐弯,我试探了好几次,能肯定它是跟踪我没错。我没能甩掉他,也只能进小区后猛踩油门,希望能打个时间差。” 顿了顿,他陷入回忆,又说:“想起来有点奇怪,第一次我开车跑的时候分明是比他先走的,怎么感觉他反而比我先到那小区?” “那么,”石羡玉又问:“你第一次走的时候,有没有看到那金渐层……咳咳咳,有没有看到嫌疑人上车追你?” 齐宏宇眨眨眼睛。 金渐层? emmm,别说,按照黄自成和郭华东的描述,这嫌疑人染的头发,真就和金渐层如出一辙,毛发尖尖处有些金点。 黄自成脸色也有些古怪,看向石羡玉的眼神中夹带了一丝丝的怀疑。 这看起来不大靠谱,除了开始那一下下之外,近乎全程眯着眼睛,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丧”的味道的高大男人,真的是警察? 但他还是回答道:“我没注意,只记得当时通过后视镜又看了他一眼,瞧见他转头看我车,然后瘸着腿走了几步——腿瘸就是这会儿发现的。 之后我就不晓得了,直到我去了第二套房子那,又瞧见他在我家楼下晃悠着,这回看的更清楚,他瘸着腿,我被吓半死,又开车走了。” 齐宏宇眼睑微微下垂,睫毛将眸子遮住大半。 石羡玉晓得,他又在整理思绪了。 半分钟后,齐宏宇便看向黄自成,说:“基本可以确定,嫌疑人应当知晓你第二处房产所在,所以提前过去那等着你,好在你足够警觉,没有下车,而是再次离开,于是他又一次追了上来。” 黄自成连连点头。 齐宏宇接着问:“你到家后第一次进来的人,应该也是他……你都听到了些什么动静?” “没听到,就听见他在家里走来走去,然后就没动静了,什么时候走的我都不晓得。”黄自成说:“听到你们的动静时,我又纳闷又害怕,赶紧拿起那剑鞘,寻思着好歹能自保。” 齐宏宇眉头大皱。 这头金渐层……这嫌疑人的行为很诡异啊,他到底想做啥子? 石羡玉看向齐宏宇,见他一时半会没继续问的意思,便开口问出自己的问题:“来的路上,为什么不直接开进派出所求助?” 黄自成表情一僵:“卧槽!是啊,我啷个没想到直接去派出所哦?” 石羡玉:??? 这家伙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儿? 石羡玉又问:“你向我们同事求助,这倒也是个法……但为什么求助完就杳无音讯了?你要回一两句,也不至于袭警。” “顾不上啊,也不敢。”黄自成说:“我发完消息就感觉脚步声近了,我怕他开门看见光亮,赶紧把手机静音放口袋,动都不敢动。” 说完,他又涩声道:“我躲墙角站了十多分钟,手都举酸了我……”onclick="hui" (); 正文 第191章 争斗 齐宏宇脸色发黑。 mmp,你只是手举酸,老子天灵盖都险些被你砸成两瓣了! 感受到齐宏宇的投射过来的目光,黄自成又是一个哆嗦,身子再次下躬缩成球形。 齐宏宇暂时不想和他计较,便问:“这剑鞘哪来的?” “不晓得啊……”他本能的说。 石羡玉挑眉:“不晓得?” “咳咳,抱歉,说顺嘴了。”黄自成表情讪讪,改口说:“这是早些年托朋友搞的一把汉剑,没开锋,就收藏镇宅用的。当然我也知道,这么大一把大宝剑,没开锋也可能把人砍死。 本来我想直接拿剑砍,又怕砍出个好歹来,给我判个防卫过当甚至故意伤害啥的,那就不值当了,所以思来想去,还是用剑鞘的好,打不死人,威力应该也不小,自保估计足够。” 齐宏宇双眼盯着他。 怎么说这人呢,说他方寸大乱吧,偏偏还有心思纠结防卫过当、故意伤害啥的;说他这人冷静吧,又偏偏不晓得直接去派出所求助,找到小豪也就只没头没尾的说了句话,然后就躲在墙后打算偷袭嫌疑人。 不过齐宏宇也理解,人在慌乱当中,思维与行为模式是会有些古怪,该想的不想,不该想的胡思乱想。 又接连询问几个问题,将今晚他遇人跟踪的全过程各细节都给补完,齐宏宇才进入第二阶段。 他问:“所以,你最近得罪了什么人么?他为什么要追杀你?” “我啷个晓得哦!”黄自成说道:“我这个人随和的很,从来不跟别人结仇,也很少跟别人吵架,顶多就吃吃瓜,而且是默默吃瓜不发表任何看法和意见那种,哪里能得罪什么人?” “你确定?” “我当然确定啊,骗你们干嘛。”他苦着脸说:“我是做生意的,就卖点野生菌呐、中药材呐之类的山珍,最讲究与人为善和气生财了,有事没事都不爱和人争吵,吵赢吵输都不划算的嘛。” 齐宏宇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不言不语。 他也看过小豪转发来的和黄自成的聊天记录,倒确实看得出来这是个挺随和的人,聊得开,没脾气。但这段聊天记录毕竟太短了,说明不了什么。 何况做生意的,大多都喜欢把和气生财挂嘴边,可一旦起了纠纷,大多也是心狠手辣的主,什么都有可能干出来。 且其中的大多数,早已习惯性谎话连篇,境界高点的则是真假参半,一句话全信也不行,不信也不可,很难提取真实有效的信息。 即使今晚黄自成疑似遭人追杀,生命安全受到了魏霞,也未必就会老老实实向他们如实交待一切。 黄自成被他看的有些心虚,忍不住再次开口,且声音不由自主的低了些:“我真没得罪过人,甚至绝大部分都会夸我好人一生平安。” “喜欢发黄图是吧。”齐宏宇冷笑:“你与赌毒不共戴天,所以就和黄色亲密无间咯?” “我叫黄自成嘛……” “你觉得自己很幽默?”齐宏宇声音低沉下去。 脑壳上的疼痛已不如之前那般强烈,昏沉欲呕的感觉也早已消散,想来伤的确实不重。但疼痛却非常影响心情,齐宏宇这会儿的脾气比往常要差得多。 石羡玉冷眼看着,并不帮黄自成说话。一来,黄与赌毒一般,都是他们严厉打击的范畴,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二来他打齐宏宇的那棍,石羡玉虽可以理解,却不能接受,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 黄自成表现的更加窘迫了。 但齐宏宇很清楚他大概率是装的。 面对生死危机这家伙或许会表现的异常不堪,阵脚大乱,毕竟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这是人之常情。但面对民警,哪怕打了民警一棍,也不可能仅仅通过言语和肢体语言把他逼到这步。 心理素质差到这种程度,还做什么生意?他就算称不上八面玲珑,至少也得是很擅于和人打交道的,总能比较轻易的掌握华语主动权。 除非异常心虚心虚,否则他不会轻易显露出这样子的姿态。 很明显,他有所隐瞒,大概是曾经干过的亏心事儿。而这些事,很可能就是嫌疑人跟踪他的原因,乃至可能是嫌疑人对管金童下手的动机。 僵持了一两分钟,黄自成额头上的汗珠更加密集了,潺潺而下,很快便打湿了衣服。 齐宏宇失去耐心,不想再和他僵持下去了,便再次开口:“我奉劝你最好想清楚,除非抓住嫌疑人,否则我们很难长久的护持你。 他能跟踪你一次,就能跟踪两次、三次。而且不仅仅是你本人,你的家人也可能有危险,我们没法保证每次都能及时赶到。” 黄自成脸色有些微的变化。 齐宏宇又说:“我也不是威胁你什么。这么说吧,身为警察,我们当然会尽可能保护你和你家人的安全,但敌暗我明,百密难免一疏,你要真想睡好安稳觉,无保留的配合我们,将嫌疑人抓住,是唯一的选择。” 黄自成终于开口了:“我也真没骗你们,我确实一向讲究和气生财,不主动跟人闹矛盾……硬要说的话,只可能是生意上有些纠纷了。” 齐宏宇暗道一声果然,并不插话,继续盯着他看。 他对黄自成半点都不了解,多说多错,借着掌握话语主动无声的给他增添心理压力才是正途。 黄自成果然继续说:“这二十多年来,我生意越做越大,房子都前后买了十几套,难免遭到同行眼红。” 他全程低着头,没有去看齐宏宇和石羡玉,也不知是沉湎进了这二十几年商海浮沉的经历记忆当中,还是多少有些心虚不敢去看二人。 或许两者皆有。 顿了几秒,依旧没听到回应,他又接着讲:“还记得,刚从滇省来山城的时候,我一穷二白,所谓的创业也只是在天桥上和小区门口摆摊而已。 那时候我们总被城管撵着跑,我们几个小贩互相帮忙望风,跑的路上互相搭手。 印象最深刻的,是个卖麻辣抄手的女人,她背着个小箩筐,娃娃就在框里嘬指头,城管来了,她跑不赢,被掀了抄手摊子,滚烫滚烫的红汤泼她一身,她却一边惨叫着,一边慌忙转过身护住孩子……” 齐宏宇并不想听他缅怀过去,正要出声打断,却听到了这儿,眸子便是一颤,喉结滚了两滚,吞下了到嘴边的话,继续聆听他讲述。 黄自成什么都没注意到,他似乎已完全沉浸于过去的记忆中,情绪莫名,声音低沉,说:“当时那帮没心没肺的城管,掀了摊子还不算,还抓起边上别的摊贩遗落的秤砣,要往那女人身上打。 我那会儿已经跑出去了二十多米——我一向跑的很快,我也清楚,想要躲过城管,最起码要比同行跑更快。 那时我已经安全了,但回头看到这一幕,说实话我忍不了——当时我小孩也刚出生,我媳妇也是这样,背着娃儿在山上捡菌子、抓山鸡、摘野菜,看到她我好像就看到了自己老婆…… 扔下摊子,我就冲了出去,和那帮城管对峙,问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很多同行跟着就围了上来,把那几个城管团团围住。 最后我们打了起来,影响很坏,那几个动手的临时工被开除了,他们单位公开赔礼道歉,赔那女人的医药费,还承诺帮我们引入市场,在正规的农贸市场里卖东西,可以减免租金,先租地方,第二个月再给钱这种。 除了那被烫毁容的女人之外,也还算得上皆大欢喜吧?我们就等啊等,结果摊位没等到,反倒等到了拘留十五天,罚了几百块,说我们扰乱治安。” 说到这,他忍不住冷笑起来,又瞬间收敛,赶紧摇摇头说:“警官,我和你们说这些真不是我抱怨什么,我就是感慨。 那会儿家小业小的,大家还算得上守望相助,是真团结啊,有时我去吃个饭,他们还能帮着看住摊子,帮我收钱,他们去吃饭打牌的时候,我也帮他们看着摊…… 后来怎么就变了呢?我想想。啊,后来慢慢做大了,城里人越来越喜欢吃野味野菜,喜欢中草药养生了,我生意也好了,攒了笔钱,寻思着天天和城管躲猫猫也不是回事,就租了个正儿八经的铺面做生意,然后就都变了。 周围的那些个同行,已经不会再守望相助了,全都是面上看着好好好,背地里不知怎么想坏招,以前的那些朋友全都没有了…… 也不是全没了,倒也有人一块发展起来,说一块做大,在我附近也租了铺面,但一做大,全变了,看起来好像还能帮你看铺面,但真不放心把铺面交给他们了。 这么多年啊,我看过好些事儿,有为了抢客人大打出手甚至动刀子的,这都算好,至少在明处,好歹明枪易躲嘛,更多是那种焉坏的,败坏你的名声,往你店里丢老鼠虫子甚至投毒,慢慢整垮你,自己却越做越大……” 听着他的讲述,齐宏宇也不由自主的回忆起了许多自己经办过的案子。 最近的一起,就是“酒肆投毒案”了。 齐宏宇没经过商,里头很多弯弯绕绕他都不懂,但办的这类案子多了,对“商场如战场”几个字也有自己的理解。 他很清楚,小摊小贩中或许还有很多人比较纯粹,那帮大佬则不少也更加含蓄隐晦,而比上不足不下有余的中间层,多数也在咬牙维持着最基础最基本的体面。 但这都是明面上,暗地里,打的你死我活头破血流的,不在少数。 经济纠纷,也是命案中的常见动机之一,更有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的说法广为流传。 零和博弈当中,拼出人命的不计其数;但非零和博弈里,往往也不会真心合作,恶性案件同样屡见不鲜。 总有人见不得别人好,总有“老板”将自己生意不理想归咎于别人抢了客人,也总有心术不正又不学无术的,觉得只要打垮了别人,自己就能赚钱。 所以,倘若嫌疑人因此而起了杀心,要杀害黄自成和管金童,齐宏宇一点都不意外。 但…… 黄自成算是生意人,管金童呢?他再怎么才华横溢,目前也仅仅只是打工的,他和黄自成究竟有什么共通之处,被“金渐层”先后或者说同时盯上? 这时,黄自成继续说:“这么多年下来,我躲过了无数明枪暗箭,一步步的做大做强,但同行和竞争对手,永远不会少,只是换了一批又一批而已。当年的对头一个个消失了,换来的又是新的对手,不断反复。 我只能说,我这么多年来一直堂堂正正,始终坚定诚信经营、质量取胜跟和气生财的大原则,他们被打垮,和我绝对没关系,但肯定有屁儿黑的,就是眼红,就是觉得我害他们破产,我很冤枉,但也没有办法。” 齐宏宇回过神来,瞥了他一眼。 这话齐宏宇绝对不会信,但也没必要揪穿他。 齐宏宇只问:“都有些谁,或者你认为谁会对你动手,有数么?” “成老黑、叶老鬼、缺牙巴、老猪头都有可能。”果不其然,黄自成不假思索的就吐出了四个人的绰号,并在缅怀与记忆后第一次抬头看向齐宏宇,虽然只一瞬就又再次挪开目光。 但紧跟着,他又皱起眉头,语气纳闷的说:“但不对啊,这几个人化成灰我都认得,不像是追杀我那小伙子——虽然看不清楚,但我感觉跟踪我的人就是个小伙子,年纪不大。难道他们买凶杀我?” 齐宏宇瞥了石羡玉一眼。 因为在这一把里,石羡玉唱红脸扮好人。 成功get到他的意思,石羡玉立刻将纸笔放在茶几上,推过去给黄自成,说道:“你把他们几个人的名字写下来——注意是名字不是诨号。最好把他们铺面地址、外貌特征都写下来,你知道的都可以写。” “好的。”黄自成接过纸笔,立刻刷刷刷的展开书写。 叮! 正这时,齐宏宇收到条短信——那位的士司机赶到支队了。onclick="hui" (); 正文 第192章 转变 瞥一眼后,齐宏宇便收回警务通,没太关注。 那边的工作早已被赵博揽过去,回头问问他情况就好。当下这边的询问还没结束,不好分心。 齐宏宇这会儿更在乎关于那个“金渐层”的情况。 不多时,黄自成就在本子上写了满满两页,并将本子递还给石羡玉。 结果看了几眼,石羡玉轻轻点头,又把本子交给齐宏宇,但齐宏宇没接,他觉得现在看这些信息没什么意义。 随后,黄自成又翻出手机,找到了那四个人的照片,给齐宏宇和石羡玉两人看了几眼,并未从中发现可疑特征。 齐宏宇皱着眉问:“你好好回想下,除了他们四个,真没得罪过什么人了么?” 关乎到自己身家性命,黄自成心虚之余同样足够重视,很是认真的回忆半天之后,才摇头:“真没有了……可能做生意过程中还不经意得罪了些小人,但这范围就太大太大了,我也没法说。” “好吧。”齐宏宇轻轻颔首。 他在琢磨,这黄自成与管金童之间,究竟有什么交集,会与同一伙人结下要命的仇怨。 联想到管金童,再联想到鼠刑案,齐宏宇很快回忆起黄自成和小豪的聊天记录,便问:“听说你很喜欢发黄图?” “咳咳咳,没有的事,没有的事。”黄自成虽在之前说过自己在群里发涩图的事儿,但这会儿齐宏宇用了“很喜欢”三个字,当着警察的面,他哪里敢承认了,赶紧解释:“就偶尔活跃活跃气氛…… 而且我发的那些叫什么黄图啊,点都不露的,顶了天也只能叫软涩情,还是二次元居多……我也怕啊,早些时候有个群,老色批扎堆,结果没多久就被封了,听说群主和最活跃的几个兄弟还被判了刑,我哪里还敢瞎发。” 顿了顿,他又一脸诚恳道:“我觉得下午和我聊的那位警官说的很对,互联网不是法外之地,我们身为守法公民,即使在网上也应该自觉遵守各项法律法规,不能有丝毫逾越。” 齐宏宇眼里写满了怀疑两个字。 黄自成这会倒是“理直气壮”了,显然在这方面他并不心虚,又或者,即使他曾经在的群就出过事儿,但他潜意识里仍旧认为发几张黄图,只要不该露的地方没露,那就啥事都没有。 依据现行的法律法规,他的想法狭义上讲倒也没错,性感与涩情在规章上还是有着较为明显的分界线,只要不越过去,目前就算不上违法犯罪。 听到他说曾经在的群被封,齐宏宇倒也略微有些好奇。虽说早有这方面的法规,不过真正挨处理的还是少数,算是条新闻。 但也仅仅只是好奇罢了,很快便被他抛到脑后,问发黄图的事儿,也只是为了引出那个游戏群。 他问:“只是偶尔么?那为什么你在的那个玩家交流群里边,那帮人都叫你黄哥?一看到你冒泡,就叫你发涩图?” 黄自成一噎,同时脑子转的飞快,立马狡辩说:“我姓黄嘛,人叫我黄哥不是正常的很。而且我也没发什么不是?就一张游戏截图。游戏都能做,还能过审核,没理由我不能截图吧?” 齐宏宇没搭理他的强词夺理,事实上这也不重要,关键在于群本身——目前发现的、能想到的,黄自成与管金童的联系,也就局限于这个游戏,这个交流群了。 如果他们没有更进一步的联系,那说明,凶手对他们动手的原因,应当就隐藏在这款游戏中,或者这个交流群里。 但若凶手属买凶杀人则另说,只是这未免太巧合,齐宏宇一向坚信,过于巧合的背后一定有问题。 所以齐宏宇不想求证黄不黄的事儿,至少暂时没心思。 已经将话扯到了群里,他便又问:“看样子你们聊得挺好。” “确实挺好的。”他说:“我是第一批玩家嘛,在群里很久了。虽然最近基本不吭声,但还是有不少老朋友认识,偶尔冒泡大家都能聊上几句。” “那个是官方群吧?工作人员也在里头?” “对啊,”黄自成说:“下午那位警官没告诉你们么?当时这游戏还算小众冷门,人很少,感觉那时候的制作人也非常热情,经常和我们聊天,我们之间就像朋友。 但后来越做越大,这两年除了发通知已经基本见不到他们在群里冒泡了。开始时他们发通知我们还会艾特他们说两句,但他们不知是太忙还是怎么,基本不回,慢慢的就那样了。” “大概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齐宏宇问道,并又立刻补充:“我的意思是他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高冷’的?” “具体我也不晓得,就做大了以后开始吧。做大了,事自然就多了,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悠闲,我倒也能理解。” “那他们是什么时候做大的?” “呃,从那个屁儿黑的策划来了以后?”黄自然语气有点不确定:“应该是吧?那屁儿黑的龟孙儿虽然掉钱眼了,但确实是个鬼才,一下就把游戏做的很大……” 说一半,他又立刻拍拍额头:“噢噢噢,记差了记差了。虽然是那龟孙儿来了以后这游戏才井喷的,但在他来之前,就已经在慢慢做大了。 嗯,准确的说,应该是推出网游模式以后。虽然那会儿还是半生不死,网游模式没给他们带来预料中的收益,但基本盘还是扩大了很多,事情也多了不少,从那时起,他们就不怎么理人了。” 齐宏宇“图穷匕见”:“所以你和那个狗……你和那位所谓的鬼才策划并没有联系?” “没有。”他撇撇嘴说道:“这要有联系我不得喷死他? 虽然我能理解他们,我自己也是做生意的,明白想要讲情怀玩良心,前提必须是能赚钱,至少能养家糊口过安生日子,甚至我也支持他们积极换模式赚钱…… 但tm的这狗策划真的屁儿黑,tm连把女主写死来骗甚至逼咱们氪金的事儿都干得出来,我日tmd!” 听得出来他对管金童同样怨念深重。 而这个生意人脑子自然灵光的很,刚吐槽完后,他一下回过劲来,问道:“话说回来,为什么你们都在打听这些事啊?下午那警官也有意无意的问那个狗策划的事儿……他犯事啦?” 齐宏宇眼皮抬起,看了他两眼:“你没看新闻么?” “新闻?”黄自成有些莫名其妙。 “倒也是,新闻上的信息比较粗略,不会细说他的身份。”齐宏宇又道:“那你听说今早发现的那桩命案了吧?” “命案……噢!看到新闻了,有人在烂尾楼里遇害,你们警方正在调查取证,别的没讲。”黄自成轻轻点头,接着忽又诧异的问道:“你们不会怀疑这龟儿子吧?” 齐宏宇皱起眉。 这憨娃子是脑回路有点异于常人,还是在他们面前装傻? 如果是装傻的话,那么他刚刚所有的证,就都得好好研判研判了。 与此同时,齐宏宇回复:“他遇害了。” 黄自成悚然一惊,整个人都慌起来,看向齐宏宇的一双眸子迅速挪开,剧烈震颤,目光散乱慌张不敢与齐宏宇双眼直接对视。 半晌之后,他才哆嗦着唇问:“所以你们怀疑我?我没有,我见都没见过那龟孙儿,我啷阔能害他?你们不能冤枉我啊!” 齐宏宇上半身微微前倾,面色严肃,目光定定的扎在黄自成脸上,沉声问他道:“你,似乎很怕我们?” “我……我……”黄自成嘴唇哆嗦,半晌后才承认道:“我确实怕啊,这辈子包括这会我就和你们警察打了五次交道,一次被罚款三次被拘留…… 我tmd……我就怕你们又冤枉我。杀人这事太重了,我真扛不动,我家上有小下有老,这要坐了牢,怕是要家破人亡,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噢?”齐宏宇问:“哪几次?” 黄自成:“……” 沉默了两秒后,他稍微恢复了些,不似之前那么心虚怯懦了,反倒有些悲愤起来:“一次就是刚和你们说的,跟城管闹矛盾,说我们扰乱治安,剩下几次都是票唱……” 说到这他忽然更加激动:“我他妈要真去嫖了那劳资没话说,我就去洗个脚按个摩啊!不分青红皂白,不听老子解释,抓到就罚款拘留,我艹了,那帮狗东西!” 他面红耳赤,听上去还真像那么回事儿。但齐宏宇一个字都不信,十个嫖客里至少有九个都…… 正这时,黄自成一拍大腿,又继续说:“劳资就想问问当初抓我的那几个龟孙儿!劳资真要票唱,能tm带着老婆孩子去吗? 你们tm的干活是不是也有业绩,业绩完不成了就随便抓人凑数?老子的老婆解释都不听,非就关劳资七天?” 齐宏宇瞠目结舌。 带着老婆孩子去洗脚按摩? 好吧,那估计是真去正儿八经的放松去了,只是可能选的地方不太对头,正好碰到扫黄…… 怪不得那么悲愤。 这事儿当时的办案人员确实不地道,齐宏宇也看不过眼,于是便说:“你放心,我们讲究以证据说话。如果当初那些人真的冤枉你,你也可以通过合理渠道……” “得了吧,都过去多少年了。”黄自成翻白眼。 齐宏宇皱眉,正想再说,却被石羡玉轻轻碰了一胳膊。 他忽然反应过来,三次“票唱”被抓,都是带着老婆孩子去的?而且每次都不分青红皂白就处罚他? 这未免也太巧合了,这黄自成的话有问题。 或许其中可能真有一次是赶巧,但剩下的两回,他绝对不老实。更有可能的是,他干脆带着老婆孩子去当挡箭牌,实际上,很可能就在一屏风相隔的边上,干些对不起他媳妇的事儿。 那他的悲愤…… 呵呵。 齐宏宇再一次对黄自成提起了万二分的警惕。 他身子不再前倾,重新靠回沙发靠背,瞪大双眼,闷哼一声说:“那随你吧,你自己不在乎我也没法。” 硬撑着说完这句话,他再次坐直,抬手不着痕迹的抹去眼角泪水——刚那一下不小心碰到脑壳上的大包了,疼的他险些智熄。 缓过劲来,他又道:“我们说回本身的案子。今儿来找你,一方面,是因为你向我们同事求助;另一方面,也确实是顺便问问这桩命案的情况。 我还是那句话——你尽管放心,我们讲究以证据说话,不会冤枉好人,是你干的,你跑不掉;不是你干的,那就与你无关。” “哦。”他将信将疑的点点头:“那你们还想问些什么?” “昨天一整天的行程,方便说一说吗?” “没什么不方便的。”他道:“昨儿白天我一直在中药材专业市场,守在铺子里,傍晚六点左右接了个老板到建新桥吃饭,吃的小龙虾,十点左右和他去ktv唱歌,到一点左右散场回家,回家就睡觉了。” 齐宏宇心中一松。这黄自成虽然表现奇奇怪怪,但有不在场证明,想来至少直接作案的可能可以排除,但还得进一步确定,便问:“那位老板叫什么名字,具体在哪儿吃的饭,又是去的哪家ktv?” 黄自成如实回答:“刘佳超,是个东北人,专营人参、高丽参、鹿茸鹿鞭这一块的中药材生意,我就找他拿的货,合作很多年了。” 说完后,他将吃饭与唱k的店名都写了下来,递给齐宏宇,并说:“你们尽管去查,我自家商铺里也有监控,也可以交给你们,千万不要冤枉我,这么大的黑锅我真的背不动。” “你放心。”齐宏宇接过纸条,夹在笔记本里,继续询问,将各方面细节都补完。 末了,齐宏宇重翻笔记,锁定了个让他十分在意的问题。 于是在石羡玉刚起身准备说“结束语”的时候,他又忽然问:“所以,你当真确定自己回来时反锁门了?” 石羡玉差点闪了腰,此刻有点儿尴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黄自成微微皱眉:“当然确定,这事儿我不可能记错。” 齐宏宇点头:“那他可能有你家的钥匙。” 黄自成打个激灵,虽早有预料,但当齐宏宇说出这话时,他仍旧感到毛骨悚然。 (); 正文 第193章 跟踪与被跟踪 凌晨一点二十,齐宏宇和石羡玉嘱咐黄自成最近注意安全,有异常情况直接与他们联系或者去派出所求助,便离开了这栋小洋楼。 有便衣民警悄悄走上前来,齐宏宇暗中交给他一把钥匙,让他通知痕检员过来,等会儿上门做个勘察,看看能不能找出嫌疑人在黄自成家留下的蛛丝马迹。 说来话长,其实仅仅只是错身而过,外加轻声但急切的吐了几个字罢了。 随后,便衣警进入单元楼,佯装回家的居民,而齐宏宇二人则回到石羡玉车上。 齐宏宇并未第一时间发动车子,转头看向石羡玉。 石羡玉懂他的意思,却不想吭声。 临走前被他害的社恐症发作,石羡玉这会儿压根不想理他。 于是齐宏宇自己开口,说:“你觉不觉得黄自成奇奇怪怪的?” 瞥他一眼,石羡玉便收回了目光,依旧不搭理他。 齐宏宇自问自答:“有问题是毋庸置疑的,但一时半会想查清问题在哪并不容易,我们不妨换个思路。” 顿了三秒,依旧没等到石羡玉的回答,齐宏宇再次开口:“我们听听录音吧,研判下他几次态度转变的关键节点,找出其中原因,或许能有收获。” 石羡玉还是不吭声,齐宏宇眉头一跳:“我说你够了吧,大男人还这么矫情?” 话刚出口,他便反应过来,真正意义上的“社恐”属于心理疾病,却不是个人情感与意愿能够轻易扭转的,自己这话重了。 这些时日的相处,石羡玉表现的相对正常,竟让齐宏宇忘了他是个具有挺严重心理疾病的“问题民警”的事儿。 明明当时还纳闷的紧,他是怎么通过心理测试进入警队的——虽然那测试也不大严谨很容易过就是了。 他立刻道歉:“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话说重了……” “算了。”石羡玉轻轻一叹,终于开了腔,随后便点头:“嗯,你说的不错,这黄自成不对劲,咱们确实可以研判下……” 话说一半,他眼皮忽的翻开,身子用力前扑,死死盯着前方。 “怎么了?”齐宏宇有些纳闷,目光也朝前看去,尔后便移不开了。 却是黄自成也从单元楼里走了出来,他有些鬼鬼祟祟的样子,遮遮掩掩,不时左顾右看,随后又迅速却蹑手蹑脚的小跑上一小段路,两种感觉同时存在于他身上,瞧着很是别扭。 盯着他看了一路,直到他坐上车,齐宏宇才缓缓收回目光,问道:“他要走……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看看也好。”石羡玉点头说道:“虽然他可能只是不踏实,你在走之前说的嫌疑人可能有他家钥匙的事儿,绝对吓到他了,他肯定不敢继续待在那套房子里。但他身上毕竟有古怪,跟一路也没错。” 齐宏宇嗯一声,接话说:“他那锁芯挺高级的,反锁的情况下专业开锁匠短时间内也不容易打开,要不是锁舌很一般,没有配套的防撬设计,我俩也很难进去。所以我怀疑,嫌疑人手里有他家的钥匙。” 石羡玉眸子微颤,随后缓缓的重新眯上眼,不知想到了什么。 此时,黄自成已起车离开。齐宏宇等了约莫几分钟,才开车跟了上去。而石羡玉则摸出警务通,给兄弟伙打了个电话。 之前黄自成向小豪求助,情况可能十分危急,光靠他们俩并不保险,甚至可能将下班后并未携带武器的他们也搭进去,自然需要警力支援。 只是危险解除后,石羡玉便通知他们不必上来了,安排他们在小区当中布控搜寻,看能不能发现可疑人员的踪迹。 上车前错身而过的便衣民警就是石羡玉安排的人手之一。 很快,小刘和小王汇报他们已经跟了上来,目前落后一个路口。 跟了大约两个路口之后,石羡玉立刻说:“看情况加速超车,超过去后下一个路口左转,换老刘他们继续跟,免得引起黄自成的怀疑。” “要得。”齐宏宇服从安排。他好些年没开过车,更不具备驾车跟踪的能力,自然石羡玉说啥就是啥了。 他也能品出来,石羡玉说的只不过是很简单寻常的套路,但对付一般人也用不着太高明的法子,两车交替跟踪的简单套路就已足够,何况石羡玉车上还有“化妆车牌”。 要被黄自成给看出来了,恰说明他不是一般人。 当然,超车也要看时机的,莽乎乎的愣超过去的话,总会引人注意,接下来再发现背后总有各种车牌的同款suv跟在后边,普通人也会生疑。 那样一来,这次跟踪就全无意义了。 齐宏宇脑子不错,无师自通的想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依旧稳着心吊在黄自成车后数十米位置跟了一路,中间还隔了几辆车。 直到路面宽阔,车更少了几分,齐宏宇才打起转向灯,迅速提速超过黄自成的车,随后更压着绿灯倒计时冲过路口左拐。 石羡玉脸色微变,侧目看向齐宏宇:“你丫刚刚是不是闯黄灯了?” 齐宏宇眨眨眼睛说:“应该没有吧?亮黄灯后应该过了停止线才对。” “你mmp……”石羡玉扶额:“要扣分了老子肯定去车管所申报扣你头上去。” “随便。”齐宏宇无所谓的说道:“反正我还没买车,大不了之后不开了呗。” 石羡玉翻个白眼。 过了这个路口,暂时不再直接跟着黄自成,只需要与小王联系大概确定黄自成的位置即可,两人这会儿都放松了不少。 这时,石羡玉才有心思在脑海里重演在黄自成家发生的一切。 那会儿听到齐宏宇的叫声,他就变了脸色,再顾不得勘察所处的小房间,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次卧,就看到齐宏宇抱着头蹲在地上,黄自成手持剑鞘目露凶光,正想往齐宏宇脑壳上打第二下。 石羡玉箭步蹿上,千钧一发之际右手徒手抓住正下砸的剑鞘,手腕一翻便将之夺了下来,随后一脚将黄自成踹飞一米,又冲上前去将之擒拿。 表明身份之后,黄自成惊愕几秒,才开始一边喊疼一边嚷嚷误会,随后误会解开,三人才到沙发上坐着。 “你脑壳还好吧?”想到这儿,石羡玉侧目看向齐宏宇。 齐宏宇摇头:“不碍事了,只要不碰到就不疼。” “晕吗?” “刚开始有点,现在基本没感觉,以我的经验判断,应当没伤到脑子和骨头,顶多算是皮外伤。” 石羡玉不放心:“等事情结束,还是去医院瞧瞧。那剑鞘沉得很,质地还硬,就怕你现在觉得没事儿,结果睡醒一觉后就……” “要的。”齐宏宇不等他说完就点头同意。 他总觉得石羡玉的嘴开过光,要让这家伙说完可不得了。 何况身为法医他也很清楚,如果存在轻微的脑挫伤或者极少量出血,或许当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等过一阵子,挫伤或出血得不到及时的医治的话,后果可能非常严重。 又和石羡玉聊了几句之后,齐宏宇便找了个无人的街道,下车与石羡玉一块将车牌换了。 再上车,两人都不再吭声,齐宏宇回放录音,他俩就把录音当听电台听,各自借助录音在脑子里继续重演在黄自成家发生的一幕幕。 齐宏宇因为要开车,且车技不熟练,没法全身心的投入其中。即使如此,通过重演的方式将自己摘出来,勉强站在一个第三方的立场上,倒也迸发出了不少思路。当然,这些思路是否正确,是否有用,现在还不好说。 就像和人吵架吵输后,脑袋里总能爆出许多让自己“叹为观止”觉得一定能让对面哑口无言的金句一样。 片刻后,两人收到小刘发来的信号,于是齐宏宇立刻在下一路口右拐,准备追上去接替小刘继续跟踪黄自成。 这一路以来,他和黄自成的车也就隔了一两条道罢了,也幸亏这一片勉强还算平坦,没那么多立交,否则用石羡玉的办法,铁定要跟丢。 走错一条道就是主城半日游了解一下。 想到这,齐宏宇不由得看他一眼,诧异道:“话说,你敢让我拐弯,是因为你晓得这附近没有太离谱的岔道?” “嗯。”石羡玉轻轻点头,说:“这半年来我下了苦功,基本上将主城九区各个线路都死记下来了,心里多少有数。” “牛批,你这记忆力比我还绝。” “只是作为老司机,记路比较有天分而已。”石羡玉平静的说:“平日里其他方面我的记忆力可远比不上你。” 齐宏宇夸赞道:“哟,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石羡玉:…… 他不想搭理齐宏宇了。 就这样,二人与小刘、小王交替跟着黄自成跑了一路,直将黄自成一路自江阳跟到了巴区。 且七拐八拐的,上了山路。 山路很长,且没有多少岔道,可以远远吊着且不容易让人起疑,所以齐宏宇已经跟了他七八公里了。 只等下一处岔道,他直接开过去,停车,后边的小刘自然会加速咬上,他再换个车牌吊后头。 但齐宏宇这方面经验不足,跟了这么久,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终于忍不住问:“咸鱼,我们是不是跟丢了啊?” 随着关系更进一步,私下里齐宏宇越来越少叫他“石队”了。 “稍安勿躁。”石羡玉平静的说:“看他车速一向比较平稳,也很少主动变道……除非他是老鸟,否则大概率是没发现我们的。别想太多,可能他在巴区有房子吧,毕竟这家伙房子多得很。” 顿了两三秒,他继续说:“反正要这家伙想干点啥关于他隐藏的秘密的事儿自然最好,没有也不亏,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噢?”齐宏宇有些纳闷:“怎么说?” 石羡玉伸出大拇指往后戳了戳:“你没留意到后头跟来了一辆白色面包车么?已经跟了一路了。” “woc!”齐宏宇眼睛一瞪:“啥时候的事儿?” 同时他立刻瞥后视镜,却只能看到后头亮着的车灯,大概吊在后头百多米的样子,看不到车的颜色与类型。 也就是现在路上基本没车,后头只有两盏车灯,否则他都不一定能确定石羡玉指的是哪辆。 “你这方面的经验果然是零蛋啊。”石羡玉吐槽一句,接着说:“大概在我们第三次跟上黄自成的时候,它就出现了。 不过他也还算谨慎,可能是汲取了上次被黄自成发现的教训?总之他这回跟的很远,而且并非一直跟着,时不时也会打个拐,如果没这方面概念和经验的人,确实发现不了他在跟踪自己。” 齐宏宇若有所思:“这是否意味着,他大概晓得黄自成要去哪儿?” 石羡玉身子左倾,脑袋向后勾,有些别扭的看着后视镜,边看边说:“看起来他应该没有同伙和他配合着交替跟踪。但他还能准确的追上,或者说敢这么玩……” “晓得了。”齐宏宇点点头,知道自己猜的大概率没错:“有意思了,他有黄自成在近水楼台小区的洋房钥匙,这会儿还知道黄自成要去哪……这么说来,他和黄自成绝对关系匪浅。” “前提是,这辆面包车上的人是金渐层。”石羡玉说道:“我现在不完全相信黄自成的话。” 齐宏宇问:“你怀疑他撒谎?” “也只是正常的怀疑而已。”石羡玉说:“但如果他真在撒谎,跟踪他的不是金渐层的话……他可能就和管金童遇害一案有关了。” “所以‘金渐层’已经成这个嫌疑人的代号了吗?” 石羡玉嘿嘿两声:“有个代号总方便点嘛,不然怎么叫他?头发尖尖染黄的嫌疑人?” “倒也是……那另一个嫌疑人呢?代号是啥?” “长毛。” 齐宏宇忍不住吐槽:“还真是简单粗暴。” 末了他又说:“先不开玩笑了。既然后边那人跟踪咱们,那他就有重大嫌疑,做好相应布控了没有?” 石羡玉抬起警务通扬了扬:“你以为我刚刚是在玩手机吗?就在咱们后方一公里多的位置,已有三车兄弟悄悄跟着,只等他们停车,嘿!”onclick="hui" (); 正文 第194章 瓮中捉鳖 凌晨两点。 齐宏宇看着前方数十米处,终于下车的黄自成,说道:“这龟孙儿可算停车了……好家伙,大半夜跑到巴区温泉镇来,难不成想耍妹儿么?” 此刻此地,正是温泉旅游区,在整个山城主城区都颇有名气,即使是夏天都有不少人过来耍,冬天就更是热闹了。 这样的地方,颜色产业同样也相对发达。 石羡玉无语的横了他一眼:“你思想咋个这么龌龊?果然单身太久了么?人就不能在这儿买套房子度假时享受?” 齐宏宇耸耸肩膀,未置可否。 随后,他余光捕捉到那辆面包车,迅速自后方经石羡玉车子左侧超过去,停在黄自成的捷豹后头。 石羡玉同样抓住了这一幕,当即与齐宏宇对视一眼,随后同时盯着那辆面包车。 盯了几秒,石羡玉抽空又给小刘打了个电话,让他在稍远些的地方停车,然后和小王走路过来,完成包夹布控,以便随时出手。 挂断电话,他看到小豪发来的信息——这辆面包车的号牌被警方登记过,它在半年前失窃,想来就是被嫌疑人给偷了。 在路上,这车就已引起六大队的注意,小豪当时立刻将消息转告仇教导,然后仇教导出面,请六大队稍安勿躁,这才让嫌疑人一路跟到这儿来。 听石羡玉转述完小豪的话,齐宏宇双眼仍不离面包车,开口说道:“这年头竟然还有偷车贼,偷来的车还敢大摇大摆的开出来……这凶手有点猖狂。” “我倒觉得他只是比较倒霉。”石羡玉不赞同,摇头说道:“如果开车的真是金渐层的话,那这车应该是他临时买的。 别忘了,管金童遇害时,他和同伙可是打车把管金童带到烂尾楼附近的。但凡他们有车,都不该这么冒险——即使开自己车有比较大的暴露风险,也好过打车路上出现意外,至少他们还可以套牌。” 齐宏宇琢磨一阵后,轻轻点头:“倒也是……估计是看这车卖的忒便宜,又不需要办乱七八糟的手续,他贪图方便和便宜直接就买下来了吧。” “我就是这个意思。”石羡玉说道:“据我所知,黑车市场当中,这样的面包车,最便宜的身子只要一两千。只是要没有门路的话,这样的车买来了也开不上路。” “这年头有门路也难办了。”齐宏宇说道,接着又仔细思考起来,越想越认为石羡玉说的有理,很可能就是事实——前提是嫌疑人确实是金渐层,否则之前的推测就都没意义了。 那辆面包车,看起来确实也很老旧的亚子,经过时即使以石羡玉这张车的隔音效果,都能听到很“不健康”的发动机轰鸣,大概是停了很久了,还能启动都很不容易。 嫌疑人还挺谨慎,又等了一分多钟,黄自成的身影完全消失,齐宏宇二人才看到面包车驾驶室车门终于打开,顶着一头星辰的金渐层迈腿下车,先是小心的前后左右看两圈,同时右手往后抻,似乎往后兜塞了个东西。 又过了几秒,他才侧身猫腰一瘸一拐的往前走。他步子踉跄,穿的牛仔裤又不算宽松,右腿每迈一步小翘臀儿处的口袋便会被绷紧,勒出道细长的轮廓来,看着确实像刀。 也不怕扎到自己屁股。 “果然是他!”齐宏宇道一声,赶紧问:“小刘小王他们到位了么?” 石羡玉嗯一声回答:“早已到位。前边路口右头又是套小区,黄自成走了进去——我就说他在这边有房子。” “那就好,他俩应该能保证好黄自成的安全了。”齐宏宇说,接着又问:“我们什么时候下车跟着这头金渐层?” 他担心跟早了会被发现,跟晚了又会跟丢。虽然这嫌疑人看上去不是很专业,好像没发现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两辆车跟着黄自成,但毕竟人挺谨慎,可能一个回头就正好瞄到了他俩。 不过既然石羡玉就坐在旁边,齐宏宇也没必要动这个脑子了。 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做,哪怕他其实不晓得石羡玉到底专不专业,可总归比他强就是了。 “再等等。”石羡玉说道:“他的目的显然是黄自成,既然老刘他们已经在黄自成家小区,那他就跑不了,瓮中捉鳖就是。” 齐宏宇回句要得,便不再多言,继续盯着金渐层。 此时他已经走得很远了,再往前几米就是黄自成刚拐过去的路口,几十米后便是套度假小区。 又等了半分钟左右,直到他的身影同样消失,石羡玉才说声是时候了,解开安全带下车。 齐宏宇立刻跟上,学着刚金渐层的动作侧身猫腰而行,然后立刻被石羡玉喊停。 他无语的对齐宏宇说:“干啥子呢?鬼鬼祟祟的,生怕别人不晓得你有鬼啊?大方点走!自然些!” “哦。”齐宏宇站直身,瞥一眼他左手处的绷带:“你手小心点,别等会儿又碰到了。” “放心,我都习惯护住左手了……那家伙对付头这么小的狗还能挨咬上一口,肯定废的很,老子一手就能吊打他。”石羡玉浑不在意,说完又关心齐宏宇的伤:“倒是你的脑袋,真没问题?” “不打紧。”齐宏宇说。 石羡玉又吐槽:“咋觉得这么敷衍嘞?你关心我一句,我又反过来关心你一嘴。” 齐宏宇懒得接茬,只当他病又犯了。 两人步子都大,百多米路,分分钟就跨了过去,随后在路口处停下脚步,同时偏头向右看。 一眼看去,石羡玉就明白为什么黄自成不将车停里头,而要停外边的路上了。 小区门口挂着告示牌,写着因连天暴雨,地下车库积水严重,暂停使用,小区内道路禁止停车,请业主将车临时停靠在外头的国资停车道上。 小区已与相关部门协商,暂时承包了这条路的停车道,停车费由小区方面统一交,不需要额外交钱。 倒还算贴心。 齐宏宇的视力虽然不错,但远不如石羡玉,加上又是晚上,虽看到了告示牌,但上面的字有些模糊,难以辨认。 见石羡玉盯着告示牌良久,猜到他应该看明白了,便问:“牌子上写的啥子?” “不重要。”石羡玉偏不说,还岔开话题:“金渐层刚进小区,我们再等一会儿……这片是小别野啊,虽然都是联排的,但估计也不便宜,这黄自成比我们想象的还有钱。” 齐宏宇啧两声。 又站片刻,石羡玉挥挥手,示意齐宏宇继续跟上,同时摸出警务通,与小刘联系,询问那边的情况。 七拐八拐的又跟了一路,石羡玉忽然说:“基本能确定了,这金渐层确实晓得黄自成家住哪——他按理压根看不见黄自成的背影,但这路径,却是准确的朝着黄自成家走去。” “显然,他和黄自成关系非浅。”齐宏宇说:“不过……知道黄自成家在哪不奇怪,奇怪的是,黄自成的房子这么多,他怎么早早确定是这一套的?” “可能他在巴区只有这处房产吧。”石羡玉却不以为意:“别想太复杂,免得犯了和黄自成一样的毛病,明明可以直接去派出所,却偏偏把自己陷入险境。” “说到险境……金渐层之前是进了黄自成家的吧?为什么不动手,而是又跟来了这?” 石羡玉脚步一顿。 这真是个问题。 但不要紧,没必要现在就搞清楚,是以他顿一瞬后就继续迈步向前。 齐宏宇同样如此,轻轻一笑便快步跟上。 走两步他又问:“对了,黄自成到家了没有?” “到了。为免意外,老王也去了他家,向他表明身份,跟在他边上,老刘则在小院外头蹲点,等着金渐层过来。” “噢……那……” “你今晚很啰嗦哎!”石羡玉有点不耐烦。 齐宏宇嘴角一扯,竟被嫌弃了。 得,老子不问就是。 …… 金渐层停下脚步,抬头盯着眼前的小别野。 别野中,仅一楼客厅亮着光,黄自成大概就在里头。 盯了好一会儿,他稍稍活动活动脚,便再次迈步往前走去,边走,边伸手在口袋里摸索,很快便摸索出几张门禁卡。 低头翻了翻,他取出一张卡来,剩下的仍旧放回口袋,随后走到小院门口,刷卡开门,迈步而进。 “门禁卡都有……这人不对劲!”齐宏宇暗想,并本能的侧目看石羡玉,接着翻个白眼,又收回目光,一言不发。 谁还没个小脾气呢。 金渐层继续往前,很快穿过小小的院子,走到门前。 随后…… 摘了手套,拇指摁在指纹锁上。 滴滴咚,锁开了。 齐宏宇双目瞬间瞪大,脸上写满诧异——能识别指纹,和掌握钥匙,这完全是两种感念,金渐层和黄自成的关系恐怕比预想中还要更亲密的多。 又或者是用指纹膜来骗过门锁? 石羡玉也看着这一幕,良久无言。 而此时,金渐层正好整以暇的从口袋里拿出包湿巾,抽了张出来,淡定从容的将指纹擦除。 这一幕证明他没用指纹膜,而是自己的指纹,否则没必要多此一举。 同时,齐宏宇有些相信黄自成先前说的话了。 这金渐层确实太过从容,半点没有做贼的心虚,就像是回自己家似的。之前在那套洋楼里,他可能也是这般开门,然后写意的在房间里逛了一圈,接着出门离开。 问题在于,他当时为什么没动手? 是因为没把握么? 那他凭什么认为现在就有把握了呢? 齐宏宇百思不得其解,干脆先不想,压下心头疑惑,专心的盯着金渐层。 他在门口站了有大概半分钟左右,才将湿巾揉成一团塞回口袋,接着从屁股后头抽出匕首,在门框上拍了拍,大摇大摆的走进去。 石羡玉回头看眼齐宏宇,轻喝道:“上了!” 说罢他就迅速冲了上去,离院落栅栏还有几十公分时,腰杆骤然发力瞬间跃起,同时完好的右手在栅栏顶部一抓一撑,便轻松的翻过栅栏墙,落地后双膝迅速屈起,大小腿再次发力,整个人便如箭般蹿出,蹿入尚未关闭的厅门。 栅栏墙外,齐宏宇一脸懵逼,过了三五秒后,才绷着便秘般的脸,手脚并用小心翼翼的爬上去。 里头已传出乒乒乓乓的动静,夹杂着石羡玉的喝声与其他人的吼叫,齐宏宇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还得避开围栏顶上的枪头,免得等会还得去肛肠外科走一遭…… 他再一次暗恨起自己身手不够矫健,即使这一个月以来已经很拼命的在锻炼了。 砰! 狼狈落地,齐宏宇刚站起身,里头的动静便已然消失。 顾不得微微疼痛发麻的膝盖和脚掌,他赶紧跟着冲进别野当中,就见金渐层已被石羡玉擒拿,匕首被打落在了一边,此刻整个人趴在地上,脸都被压的变形,双手反剪于身后,腕间佩上了专属的违法犯罪活动限定银手镯。 他仍旧在本能的挣扎,满头星辰宛若流星坠落,一晃一晃,煞是好看…… 个鬼啦! 这得是什么样的大忽悠,才能把头发上的金点给说成流星? 反倒石羡玉说的“金渐层”三个字要贴切的多。 目光流动,齐宏宇看向缩在沙发上的黄自成。 黄自成正瑟瑟发抖,脸色苍白,嘴唇哆嗦,时不时的看金渐层一眼,又瞟向在场几位民警,尔后又小心翼翼的收回了目光,过不久后又看向金渐层,如此反复。 在齐宏宇看来,他似乎并不如何惊恐,这副表现反而更像是心虚。 如此近距离,光线条件也好,他肯定认出金渐层的身份了吧? 门后再次传来脚步声,齐宏宇回头看,却是小刘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石羡玉的动作太快太干脆,让小刘都有些始料不及,所以早先就在附近蹲点的他竟比齐宏宇还慢了一步进来。 石羡玉探出大手,抓着金渐层的后颈皮……抓着他后衣领就将他拉起来,尔后冷冰冰的说:“抓住你了,龟孙!”onclick="hui" (); 正文 第195章 咬舌 居高临下的盯着“金渐层”看了良久,石羡玉没忍住,右手松开他的衣领,抬手扒拉了几下他的头发。 齐宏宇目瞪狗呆。 随后,石羡玉再次抬手,看了眼掌心,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只是金粉啊!我就说,你表现的这么谨慎,怎么会染这么奇怪的发色,留下这么明显的特征。那你同伙的长毛可能也是假的咯?” 金渐层抬头对他怒目而视,一声都不吭。 齐宏宇恍然大悟,他就说石羡玉虽恶趣味,但也不至于这么坑,原来是发现了他头发有异样。 用金粉来伪装发色,作案后再将它洗掉,倒也确实是个办法。 随后,齐宏宇又忍不住侧目看向窝在沙发上的黄自成。 嫌疑人竟和他长得挺像。 “怎么,想和我装哑巴?”石羡玉弯下腰,脑袋凑到他的脸边上,说道:“没什么话想和我们说么?” 金渐层冷哼一声,并不搭理石羡玉,而是扭头瞪着黄自成:“麻买劈!算你老小子命大!你给老子等着,老子迟早弄死你!” “嘿!”石羡玉再次将手摁在金渐层的肩膀上,用力下压:“你小子是不是太猖狂了点?当着老子的面放狠话?” “猖狂?”金渐层冷笑,用力挣扎几下,却拧不过石羡玉的胳膊,仍旧被死死的摁着,被迫跪在地上。 他仍没放弃,一边用力扭动腰杆,一边歇斯底里道:“你说老子猖狂?你怎么不问问他干了些啥子!他害死了我妈!那也是他的老妈!躺病床上,动也不能动,他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死!” “滚你妈的!”半死不活的黄自成听到这话,猛地从沙发上跃起,瞬间暴跳如雷:“老子害死的她?龟孙儿你要脸不要!不是你个憨批钱转错卡,能tm耽误治疗时间?” “你钱呢!”金渐层吼道:“老妈的养老钱你tm拿来做生意,自己过得逍遥自在,等老妈要动手术你一分钱不出?” “我tm那会儿拿不出钱啊!”黄自成怒吼:“老子让你转你嫂子卡上,你tm还转老子这,跟你说了老子卡被冻结了啊!” 看着忽然吵起来的两兄弟,石羡玉眉头大皱。 不过,他也已大概猜到,金渐层之所以要对黄自成动手,恐怕就是因为他们母亲。 估计是他们的母亲重病或重伤需要动手术,金渐层将钱转到黄自成卡里,不曾想黄自成的卡竟被冻结,钱取不出来,耽误了手术时间。 金渐层将之归咎到了黄自成的头上。 不对,这么危急的手术,原则上该是救人为先,至少先保住命,再追要费用。不给钱不治病的情况倒确实还有不少,可不给钱不救命的应该没几个,否则真出了事,追其责来,当事医院和医生都难以承担。 难道是“消极怠工”,虽抢救,但不用心,不使用需要但昂贵的药物和器材么? 这种可能性倒还存在,林子大了之啥鸟都有,确实无法保证每个医务人员和单位都具备“大医精诚”的精神。 两兄弟还在那吵,石羡玉渐渐不厌其烦,喝道:“好了!都他妈别吵!你给我安分点!老实交代!你同伙是谁!现在在哪儿!” “同伙?呵!呸!”金渐层扭过头,往石羡玉腿上吐了口唾沫。 石羡玉眼睛一瞪。 金渐层又扭过头去,咬牙切齿:“这笔账!劳资慢慢跟你们算!给老子等着!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还给老子放狠话呢?”石羡玉手上用力。 金渐层不再开口,低下头,表情狰狞,五官扭曲。 “你以为自己不吭声,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我劝你最好还是……” 话没说完,金渐层又忽的抬头,左眼勉强睁开,冷冷的看向石羡玉,紧接着张嘴一吐,喷出一大口血来,喷了石羡玉一身。 血液当中,似乎还夹杂着一块三指宽的红色块状物 “卧槽!”石羡玉猛地后退,就见金渐层两侧嘴角扬的老高,病态癫狂的狞笑起来,转身狠狠朝黄自成扑了过去。 石羡玉一惊,大吼着踏步向前,又一拳打在他后心,迅速将他控制住,喝道:“你tm给老子老实点!” 齐宏宇迈步跑上前,看着地上那坨血糊糊的东西,脸色诡异。 他缓缓看向被再次控制住的金渐层,又看向石羡玉,最后看向小王,高声吼道:“快!打急救!宝批龙把自己舌头咬断了!” 石羡玉回过头,脸色呆滞。 “咬舌?” …… 二十分钟后,巴区人民医院。 目送小刘和小王驾着金渐层进了急救室,石羡玉才长松口气,从急诊部中出来,走到车边上,打开后备箱翻出件新衣服换好。 齐宏宇脸色发黑,闷声走到石羡玉边上,从他口袋里摸出香烟打火机,点上,吞云吐雾。 “离我远点抽。”石羡玉斜眼看他:“回头欣欣说我身上有烟味,又得冤枉我偷偷抽烟了。” “所以你戒都戒了,还揣着干啥子?”齐宏宇问。 “你管我。”石羡玉说,接着劈手夺回烟盒,从中也摸出一根,但他并不抽,就凑到鼻子下边闻闻。 两人又沉默几秒,齐宏宇默默往边上走了两步,走到下风口方向,转头继续吞云吐雾。 一根烟很快抽完了,齐宏宇才说:“这个金渐层真是个特容易走极端的主儿,竟然直接咬舌,够狠的。” 石羡玉嗤笑:“怕是看电视剧看多了,想咬舌自尽呢。” “别说,他要真将断舌咽下去,堵住了咽喉,再加上口内大量出血,还真有不小的可能造成窒息导致死亡。” “可他直接吐出来了。” “也有可能因剧痛造成神经原性休克,导致死亡。”齐宏宇把玩着刚掐灭的烟头,说:“他不就晕厥过去了么。” “他还死不了吧?” “死不了。”齐宏宇面无表情的说道:“但……太狠了,真下得了口,这样的人太过可怕。” “不可怕的话,也想不到用老鼠来杀人。”石羡玉说,随后他侧目,看向仍旧坐在自己车内后排,老老实实并未妄动的黄自成,抬手敲敲车窗,示意他下来。 黄自成眼神略显空洞,抬头几秒,才反应过来,缓缓开门下车。 石羡玉看着他:“兄弟?” 黄自成神色木然,轻轻点头。 “亲兄弟?” 他再次点头。 石羡玉呵一声,抬手将烟挂到耳朵上,又问:“你早就认出他来了?” 黄自成点头,片刻后又摇摇头。 “你搁着让我猜哑谜呢?说话!” “开始没认出来,但你们走了以后,我想到了。”黄自成用力抿嘴:“只有他有我家里钥匙。我给他发了信息,让他来东温泉这边,咱们好好谈谈。” “你给他发信息?”齐宏宇反问。 “对。” 两人恍然大悟,怪不得金渐层晓得黄自成的目的地。但既是黄自成让他过去的,他路上又何必躲躲藏藏?光明正大的跟着不就好了么? 他不想让黄自成知道自己一路跟着?这又有什么意义? 暂时压下疑惑,石羡玉又问:“解释解释吧。到底怎么回事?” 黄自成表情萧索:“你们听也听明白了,上个月,我妈出了车祸,重伤垂死……我接到交警通知赶过去,医院让我交钱,可我卡都被冻结了,根本取不出钱来。” “我只能打电话给他,让他准备三十万先转过来,剩下的我再想办法,哪想到这宝批龙转到我卡里了,我明明提醒他转我老婆那的……” 石羡玉盯着他问:“结果呢?” “死了,妈伤得太重,不治身亡。”黄自成长叹。 齐宏宇皱眉,问道:“医院不作为不治疗?” “不晓得,但应该不是。”黄自成摇头:“医生当时只是让我尽快把钱交齐,没说不交钱就不救人的事儿。 事后我看清单,确实也用了不少药品和器械,医疗仲裁那边也说,他们是尽了救治义务的,抢救过程半点没打折扣,是我妈确实伤太重……我也不晓得他们是不是在骗我。” 说到这,黄自成也给自己点了根烟,再次摇头:“天成他从小就偏执,就认定是我没及时交钱,才害死了我妈。” “确实够偏执。”齐宏宇轻轻颔首,又纳闷道:“你卡怎么会被冻……” 话没问完,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骤变。 “怎么?”石羡玉纳闷问道。 齐宏宇没顾着解释,只抬手搭着黄自成肩膀:“哪家医院?责任医师是哪个?晓得不?” “啊?”黄自成有些懵。 石羡玉脸色也变了,赶紧补充:“你妈当时在哪家医院接受的治疗?” “这……就这家医院。抢救的我记得是外科的副主任,叫……叫……叫什么我忘记了,就记得姓牛,黄牛的牛,牛主任。” 说完,他一拍额头:“对了,我手机上有单子照片,有他的签名。” 他立刻摸出手机翻找起来,因为时间间隔不算久,他很快就找到了照片,递给齐宏宇看。 接过手机,齐宏宇定睛看去,石羡玉也探头看来,随后微微皱眉:“牛挺黑?这是啥名字?” 齐宏宇斜他一眼,将手机还给黄自成。 “这样,”石羡玉又说:“我跑得快点,干脆直接上去问问,师兄你在这等我一下。” “也好。”齐宏宇说:“快去快回!” “嗯。”石羡玉拔腿就跑。 导医台处,石羡玉问明普外科就在住院部四楼,与急诊科同栋,便立刻又往楼上跑去。 医院的电梯设计时就考虑到了病人可能无法承受太大加速度,运行较慢,四楼的话,远不如他自己跑得快。 一分钟不到,他便冲到四楼,顺着方向标冲往普外科医生办公室。 此时已是深夜,办公室竟然还亮着灯,且开着门,石羡玉便直接跑进去,张口就问:“请问牛挺黑牛主任在么?” 办公室深处,一名戴着眼镜还秃了顶的中年医生缓缓站起来,黑着脸说:“我叫牛庭墨!” “……”石羡玉大囧。 不过,牛主任还在这儿,他也能松口气了。 就怕金渐层那个偏执狂认为母亲的死这医生也有责任,对他挥动屠刀。 但他还有一名同伙在,此刻远不能掉以轻心。 而且…… 这事儿和管金童又有啥子关系?金渐层为毛要害管金童呢? 此时,牛主任的脸色稍缓,他抬手推了推眼镜,说:“科室里只我一个姓牛,不出意外,你要找的就是我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呃……说来话长,我该怎么解释呢……”石羡玉挠挠头。 牛主任看到他左手绷带,又皱眉问:“伤口疼?你过来我给你看看……不过你看这很眼生啊,是我的病人么?” “不是不是,我长话短说吧。”石羡玉摆手道:“我是江阳公安分局刑侦支队民警,最近有桩案子……具体就不说了,总之我们担心嫌疑人对你不利,所以过来看看。没想到正巧你就在办公室……你没事我们就放心了。” “对我不利?”牛主任有些莫名其妙的。 “稍后我再具体向你解释,我先和同事说声,免得他担心。”石羡玉赶忙说道,随后立马给齐宏宇打了个电话。 讲两句后,他将电话挂断,又说道:“我同事等会带个人上来,麻烦牛主任看看你对他还有印象不。对了,你现在不忙吧?” “有一个钟时间,”牛庭墨依旧有点懵,但还是点头回答:“计划里三点半有台手术,我就是过来再研究研究他的病情,好调整手术策略的。” “听起来这位牛主任还蛮有医德,刚刚看到我手上绷带,第一反应也是让我过去给他看看……”石羡玉想,同时说:“尽量不耽误您太多时间。” 不知不觉,他对牛庭墨用上了敬语。 牛庭墨轻轻点头,抬手示意:“坐吧。” 同时他好像职业病犯了,一直盯着石羡玉的手。 “咳咳,”石羡玉把手背身后藏起来:“执行任务时受了点小伤,不打紧的。” “哦,”牛庭墨了然点头:“辛苦。” 这时,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齐宏宇和黄自成并肩走进办公室。 牛庭墨抬头看去,显然认出了黄自成,站起身问:“咦?是你?”onclick="hui" (); 正文 第196章 关系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花了约莫三分钟时间,齐宏宇把大致情况给牛挺黑说了,随后又道:“考虑到嫌疑人太过极端,我们担心他会对你不利,所以立刻上来,想问你电话了解下情况,结果赶巧了,正好碰到你。” “原来如此。”牛庭墨了然,随后浑不在意的说道:“放心吧,我这几天都好得很,一切正常。” 说完后,他又看向黄自成,说道:“关于你母亲的事儿……我真尽力了,只能说很遗憾,没能救回她。” 黄自成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轻轻摇头。 石羡玉则说:“最好还是小心些,嫌疑人真太极端了,连他哥都不放过,我想他很可能也会把责任归咎于你,向你发难。” “没事没事。”牛庭墨说:“嫌疑人不都已经被你们逮着了么?还能有什么事儿?” “他还有个同伙。”齐宏宇说道:“该同伙至今身份不明,与落网自残的嫌疑人的关系也不确定,他依旧有可能对你下手。 所以……最近请务必注意安全,少走夜路,少出没人少的场所,家里关好门窗,发现异常情况或可疑人员随时和我们联系。” “要得要得。”牛庭墨说:“那我就谢谢你们了,放心吧,我会注意的。还有别的事么?” 他倒是稍微重视些了,但语气上给人的感觉还是有些敷衍。 显然,他不认为作案人敢在同伙落网之后继续与他为难,得知消息后恐怕逃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拿他撒气? 总不能那家伙和金渐层一样偏执吧? 而…… 齐宏宇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先前也仅仅只是担心作案人兵分两路,金渐层找黄自成的麻烦,而长毛则对付牛庭墨。得知牛庭墨安全,那长毛大概率也不会再对他动手。 提醒只是出于职责,也出于谨慎。 “没别的事了,”所以齐宏宇起身说道:“不打扰你,有情况的话及时联系。” “要得。” …… 齐宏宇和石羡玉又领着黄自成下来了。 再次走到车边上站定,石羡玉侧目看向黄自成:“你弟叫什么名字?” 黄自成恍恍惚惚,石羡玉又问了一遍,他才反应过来:“黄天成。” 了然的点点头,石羡玉又问:“你说你之前银行卡都被冻结了?” “呃……哎。”他点头。 “原因呢?无缘无故,银行不大可能冻结你的账户。尤其你母亲还出了车祸,除非特殊原因,否则一个电话就能解封。” 石羡玉盯着他的双眼,说道:“即使银行,也担心被卷入舆论风暴当中,轻易不会冻结救命款,这几乎挑衅到老百姓们的底线了。” 黄自成别过头:“主要那段时间恰好进购了较大量的药材,我本身的资金有点紧,管几个朋友借了不少钱。” “然后?” “因为资金流水的量实在太大了,银行以为我洗黑钱,并认为那些钱可能是赃款。”黄自成小声解释: “也是我倒血霉,刚向个朋友借了三百万,才过两三天吧,他就因为涉嫌挪用公款、侵吞集团资金被抓了。” 齐宏宇眼角微抽,绷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要这么说起来的话,这黄自成还真是倒了血霉了,被办案的经侦支队视作经济犯罪嫌疑人也很正常。 而且经济犯罪当中还有一条——明知是赃款赃物而借用、收购、转移的,可能构成妨害司法罪中的隐藏掩饰犯罪所得罪。 其中最重要的主观要件,就在于“明知”二字。是否明知,黄自成说了并不算,办案机关与司法单位自有评判标准,需要做具体且细致的调查。 这种情况下,黄自成名下的卡确有可能会被临时冻结,防止他大量转移资产。 那么…… 他是否是“明知”呢? 此前在近水楼台小区的洋房里,这黄自成的表现可相当心虚,而在度假别墅当中,见到黄天成后,他的表现同样耐人寻味,说不定…… 想到这儿,齐宏宇再次问:“那你现在卡解禁了吗?” “早就解禁了。”黄自成说道:“大概半个多月之前,经侦支队那边和我说我的嫌疑已经排除,银行也给我电话说卡可以正常使用了。” “他们晓得你母亲去世的事不?” 听到这话,饶是黄自成有些恍惚,也不禁冷笑起来:“晓得啊,和我表示遗憾来着。呵呵,遗憾!他妈的!” 点点头,齐宏宇没再多问。 既然经侦那边已经排除黄自成的嫌疑,那想来也没事了。 回头给经侦的兄弟伙转告下线索和自己的想法就是,本就是他们的工作,齐宏宇也不好插手过问太多,免得越权。 让他稍微冷静了片刻,等他再次沉默下来后,石羡玉才开口,扯开话题问道:“你晓得黄天成最近都和谁走的比较近么?” 黄自成轻轻摇头:“这真不晓得。我们兄弟俩各奔东西,这十来年联系已经比较少了,我在山城做生意,他在天府发展,平时也不怎么打电话,基本就过年见面。” 顿了顿,他接着说:“但他除了偏执点之外,人还是很不错的,平时我们关系挺好。 他也孝顺,听说妈出了事儿,我这边又拿不出钱,他第一时间就凑了五十万直接打我卡里。 明明他自己都过的很狼狈,去年因为疫情损失惨重,今年么娃儿又刚上大学,读的什么学校,说中外合办的,一年学费就要两万多,另一个娃儿又升了初三,培训补课也是一大笔费用…… 他年初才和我借了六万块,到现在都没还上,我也没催他,知道他过的艰难,竟然还能凑到五十万,真的很不容易了。” 石羡玉心中了然,轻轻点了点头,对黄天成有了相对更全面些许的了解。 偏执又孝顺,碰到了母亲死亡,确实很容易钻牛角尖。 但…… 这和管金童又有什么关系呢? 齐宏宇和他想到一块去了,当即便问:“他和管金童有联系不?” “谁?” “管金童,就是遇害的那个策划。”齐宏宇说:“之前在你家,还问过你的。” 黄自成哦了两声:“想起来了……但我也不晓得哎,他应该……哦不对,他倒也玩这游戏,之前他比较充裕的时候氪了不少钱,我当时还说过他。但现在工作室那些人都不说话,他就算玩应该也不会有交集吧。” “氪的多的话,不好说。”齐宏宇轻轻摇头,但他也看出黄自成并不清楚情况,不打算再多问了,回头自己查就是。 等等…… 管金童自天府被挖过来,而黄天成也一直在天府发展,他们会不会是在那边认识的? 刚想到这,就听石羡玉问:“对了,你弟在天府做什么来着?” “呃……”黄自成想了好久才想起来:“做光缆生意的,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包括了光缆批发、搭线、埋线和设计走线方案这块,给的价格要比运营商低一点,先前生意倒也还不错。” 略一顿,他又有些恨铁不成钢:“可惜,他大手大脚惯了,有娃的人还不知道收敛,不知道存钱,否则这两年过的也不会这么难。每次说他几句,他还不乐意,说我花钱比他还凶…… 妈的这能一样吗?老子是做生意,他就纯属吃喝玩乐给败光了。我花钱是为了赚更多的钱,他花钱就为了爽,这能一样?” 石羡玉对此不予评价。 他甚至没怎么听黄自成对弟弟的吐槽,只在脑海里思考着,黄天成与管金童可能存在的联系。 做光缆…… 而管金童此前所在的大游戏公司,对这一块或许有需求。 联系,或许就出在这。而作案动机,应当就隐藏在联系当中。 琢磨着,黄自成又支吾道:“那个……没事的话,我可以走了吗?” “走?”齐宏宇侧目:“走去哪里?” 黄自成抬手,指向医院里头,可怜巴巴的说道:“我想进去坐会儿……顺便等我弟抢救完出来。” 看他那惨兮兮的模样,齐宏宇嘴角微抽,随后一扬下巴:“去吧。” 他立刻迈腿:“好嘞!” “等等!”刚走出两三步,齐宏宇又喊住他。 黄自成顿住身子,缓缓回头。 “你爱去哪去哪儿,但有一个前提,暂时不要离开主城区,更不能离开山城。” “啊?” “听明白了吗?” “呃……听明白了。”他终于还是妥协,点头同意,随后又问:“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啊?总不能老让客户过来,我有时也得去他们那看看。” 齐宏宇没给确切的回复,只说:“等通知吧。” 黄自成表情纠结,但最终还是轻轻点头。 目送他走远,石羡玉从口袋里摸出警务通,给小豪打了个电话。 “小豪?嗯是我。拜托你一件事儿,麻烦帮我盯着点黄自成。一旦他购买机票高铁票之类的,或者离开主城区,第一时间通知我。嗯,没什么大事,就盯一阵子……嗯,麻烦你了,回头请你吃饭。” 挂断电话,石羡玉打个响指:“搞定,喊小豪盯着了,应该万无一失。” 齐宏宇轻轻点头。 石羡玉又问:“我们这会儿呢?继续留在这边?还是回支队,又或者到我家歇会儿?不然在对面开个宾馆也成呐。” 齐宏宇并未回答。 “好吧好吧,我先给小赵打个电话问问情况。”石羡玉说,并再次抬起警务通。 与赵博聊了几分钟,他放下手机,摇头说:“不得行,的士司机了解的情况同样有限,并没有太大的收获……这会儿张哥他们正对的士内部做勘察,但这车一天接的客人不少,怕也难提取到有价值的线索。” 齐宏宇微挑眉,摸出笔记本写起来。 “啧,你倒是说话啊,咋忽然哑巴了?” “呵呵。”齐宏宇斜他一眼:“你不是嫌我烦么?” 石羡玉:??? 他一脸懵逼:“不是吧师兄,你啷个记仇的么?” “呵。”齐宏宇啪嗒一声将笔记本捏合,塞进自己的小包包里:“附近开间房吧,和小王小刘说一声,我俩三小时后过去替他们,他俩九点半再过来集合,大家都能睡一阵。” “得行。” …… 凌晨,六点半。 两人再次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医院,摸到九楼等候区,和小王小刘换班。 “情况怎么样?”石羡玉问道,问完就忍不住打个呵欠。 受他传染,小王也打了个呵欠,才回答:“还在动手术……因为送来的还算及时,舌头应该能接回去。” 石羡玉眨眨眼:“接回去?” “呃,医生说试试,还得看后续恢复情况,如果恢复的不好,舌头在口腔里头反而容易堵塞呼吸道造成窒息,到时候还得切掉。” 石羡玉侧目看向齐宏宇。 “别看我,我对这方面也不是特别了解。”齐宏宇摊手,说道:“不过,据我所知,舌头上的神经与血管太多了,接驳难度不小,加上恢复能力也相对较差,卫生情况堪忧,按理续接舌头的成功率应该挺低的。 而且就像小王刚刚所说,如果恢复的不好,舌头迟钝麻木不灵活,有可能引发窒息。而且吃东西的时候还很可能呛到,其实挺危险。” 石羡玉皱眉道:“那医生还选择给他接上去?” “指标如果挺好,能接还是会优先考虑接的吧。”齐宏宇不确定的说道:“舌头在咀嚼消化过程中扮演的角色还蛮重要的……不过这不是啥重点吧?干嘛追问这个?” 石羡玉抬手,用力的掐着眉心,摇摇头岔开话题:“医生说手术大概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了吗?” “顺利的话七八点吧?反正快了。”小王说:“不过手术出来他也没那么快醒,所以任务还算比较轻松,至少不用担心他逃脱。” “成。”石羡玉颔首,既然嫌疑人还在手术中,显然也没什么好交接的,他便说:“你们也赶紧休息去吧。九点半不用过来了,直接回支队,这边我会安排其他人交接。” “要得,那石队、宏宇哥,辛苦你俩,回见。” “嗯,回见。”onclick="hui" (); 正文 第197章 灵光 十点,前来接班的民警抵达巴区人民医院。 此时黄天成的手术早已完成,舌头接驳目前看还算成功,且术后约五十分钟左右,他便已经苏醒,其情绪激动,挣扎强烈,因此齐宏宇和石羡玉商量许久后,又请医生给他打了针镇定。 这会儿,他依然睡着,右手被铐在病床上。 与民警做好交接班,齐宏宇二人这才打着呵欠下楼。 “找个代驾吧。”石羡玉说:“太困了,不安全。” 齐宏宇斜他一眼:“你是不是钱多烧得慌?尼玛代价比打车还贵,从这回支队怕是得花百多块钱。” “那不然呢?车停这儿咱们打车回去?还是你想疲劳驾驶?”石羡玉怼他一句,摸出手机直接下单。 齐宏宇嘟哝道:“我觉得自己还蛮精神的。” 石羡玉不搭理他。 等了十来分钟左右,代驾司机就踩着平衡车过来了。热情的和石羡玉打声招呼,将自己的平衡车放进后备箱,他便接过钥匙上了驾驶室,开启导航往江阳刑侦支队开去。 两人默契的不再开口,默默上了后排座。 …… 一小时后,江阳刑侦支队。 接过车钥匙,和代驾司机摆摆手,目送他离开,石羡玉二人便走入支队,直接去仇教导的办公室,和他汇合。 此时,小豪与赵博也都在这间办公室里,至于其余民警,则都被派出去继续调查了。 “早。”看到二人进来,仇教导站起身笑道:“随便坐吧。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还好……”齐宏宇说道:“幸亏我们察觉到不对劲,跟着黄自成的车追上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问的是黄天成的情况。” “没生命危险,”齐宏宇又说:“观察一阵,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今天下午可以办理转院手续,调到我们这边来住院治疗,这样也方便些,巴区离得还是太远了。” 仇教轻轻颔首,重新坐下,说:“相关手续由我来负责吧,你们还是专心破案,别被这些琐事牵制了精力。” “要得。”齐宏宇应道,并说道:“不管怎样,好歹抓住了一名嫌疑人,算是重大突破。接下来的重心之一,该是想办法撬开他的嘴,挖掘出他同伙的线索,这点,小赵你得上点心。” “放心交给我就是。”赵博拍拍胸膛,当仁不让:“这样吧,等会儿我吧现目前手上的工作交接交接,就直接去巴区。” 仇教导思忖两秒,同意了。 齐宏宇又问:“你们这边呢?有什么突破没有?小豪?” 小豪挠头:“我刚和仇教导汇报完……一个是你们凌晨拜托我的事儿,我追踪了黄自成一晚,没什么意外,一切正常,他始终待在医院。” 石羡玉接话:“这事儿我们晓得,我们就在医院……你一宿没睡?” “没,”小豪说道:“只是做了个脚本,只要他离开主城范围,或者购买了车票机票就会向我报警。我哪里有精力一直盯着他嘛,手里头事情啷个多,都是要紧事。” “这样也好,”石羡玉说:“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反正给我盯死就是。” “要得,放心吧。” “另一件事是什么?” 小豪低头翻翻笔记本,忽的反应过来,诧异问道:“你啷个晓得还有另一件事嘞?” 齐宏宇翻白眼:“刚不你自己说的‘一个是’吗?” “哦……”他再次低头,随后说道:“另一个是关于那辆面包车的。这车自麻黄梁那边开出。 我将线索报给六大队后,他们仔细侦查一宿,确定那一片地确实有处规模不小的车场,停了大量老旧的各式车辆,还有许多零件堆积。 那车场进行过登记,归一家经营二手车与零部件销售的公司所有。但今早的暗访中,六大队兄弟发现其中有少量问题车辆,推测,该公司明面上做二手车和零件销售,暗地里,也在搞偷窃及走私来的黑车生意。” 石羡玉接过话:“也就是说,基本能确定那辆面包车来自于这里?” “但没有证据。”小豪说:“仇教导的意思是,这案子接下来的事儿就不归我们负责了,交给六大队即可。” 仇教导点点头:“没错,我是这个意思。” “也好。”石羡玉说道:“但有一点,我们得问问黄天成购车的细节,包括购车的时间地点,以及当时他同伙是否在他边上。” “这方面,我已经和六大队交涉过了。” 嗯一声,石羡玉又看向小豪:“还有别的发现吗?” “最后一点,也和黄天成有关。”小豪说:“我顺便追踪了下黄天成近期的轨迹,确定他是上月下旬来到的山城,之后就一直待在这,没走了。他每天晚上都在那套烂尾楼附近待着,一待就是整夜,可能是在那儿落脚。” “就住在现场么……”石羡玉掐着眉心,思索起来:“但现场勘查……” “那栋烂尾楼太大,截至目前想每一层都细细的勘察下来并不现实。”仇教导摇头,解释道:“我刚刚已经安排了痕检的兄弟过去,再好好的查查每层楼,看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不过还是那句话,要时间,大量的时间。” 齐宏宇接话:“我们可以等,查着就是。” 小豪继续说道:“我顺便又查了下黄天成的通话记录,可惜没发现,他手里可能还有另一个并不是以他自己身份认证的号码。 我考虑过调用附近的基站数据,筛查出近期可能到过烂尾楼附近的号码,可惜工作量实在太大了,暂时没发现。” “噢?” “手机只要开着机,就会和附近的基站进行数据交换,至少有个登录基站的过程。”小豪又解释道:“定位依靠的也是这原理。 所以要筛查出那一片区域的用户并不难,难的是将范围准确锁定在烂尾楼附近,这需要结合几个基站的数据共同进行分析,并排除误差,然后从大量的用户当中锁定嫌疑人。 另外,还有另一条思路,就是根据黄天成的轨迹,然后将这一路他登录过的基站数据都调出来,不需要再做下一步分析,只要和现场附近的数据进行装库处理,筛出多次出现的号码,即可认定该用户有重大作案嫌疑。” 齐宏宇眼前一亮:“很不错的想法!多次与黄天成的手机登录同一基站,而且还在案发现场出现过,那这人确实很有可能就是黄天成同伙。” “我就是这样想的。”小豪说道:“不过要调用这一路的基站,需要跑的手续比较多。” 仇教导立刻道:“我们会尽量配合你,与三大运营商沟通,尽快将数据提供到你这边。” 小豪嗯一声:“数据到手后,我会保证最短时间内分析完毕,把结果交给你们。” “要得。” 于是小豪便站起身,说道:“那我就先走了,有事儿叫我。” 石羡玉轻轻颔首,目送小豪离开,接着看向赵博:“你们有什么发现?” “还在查,没收获。”赵博摇头说:“的士司机的事儿就不说了,昨晚就和你们讲过,他没能提供任何线索。至于狂犬这些乱七八糟的……” 齐宏宇摆手:“黄天成已经落网,被狗咬伤的就是他,这方面确实也没有继续往下调查的必要,浪费时间而已……我会敦促实验室那边,尽快分离出管金童家里发现的血液中的dna,和黄天成基因做对比。”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这方面的工作我暂时叫停了。”仇教导说。 赵博轻轻点头,并继续说:“至于另一名嫌疑人,那个长头发体毛旺盛的……” “长毛。”石羡玉结果话茬:“他代号长毛。” 赵博:??? 齐宏宇捂脸:“他说这样称呼方便点……另外黄天成代号金渐层。” 赵博:??? 礼貌:你金渐层吗? 半晌后,赵博忍不住捂脸:“大佬,你这么折腾,不怕挨投诉啊?人家要说长毛这个绰号带有侮辱性……” “我管他去死,老子方便就好了。”石羡玉不以为意。 仇教导眼角抽出:“石队,你这是被小齐带坏了吗?” 齐宏宇跳脚:“卧槽!仇教导,你这话说得就不够意思了,什么叫我带坏他?” “好了好了,”石羡玉摆手:“闲话少说。小赵,长毛怎么了?” 赵博无语,也只好说:“暂时仍旧没查到关于他的任何线索……我的想法是,要不再查查施洋杰?” 仇教导眨眼睛:“施洋杰是谁?这名字有点耳熟……” 知道他记忆力不大好,赵博也没多说什么,只解释道:“就是工作室里的那个长头发的游戏策划,是个很有艺术气息的家伙,有着自己对艺术的看法和追求。” “噢噢噢!他啊!”仇教导记忆被激活,又纳闷道:“可他仅仅只是长头发而已,体毛并不茂盛啊。而且,他看上去细皮嫩肉,毛孔也不粗大,更始终都是这幅样子,不可能是作案后剃掉的汗毛。” 齐宏宇也轻点头:“所以,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赵博摇头说道:“但我就是觉得太巧合了些。他和管金童也有矛盾,偏偏又是马尾长发的男人……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当然,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长发男人虽然不多,还是有一些,不像金色……咳咳咳,不像金渐层那么特殊。” 说完,他忍不住撇撇嘴,低声骂道:“妈的,这代号确实方便。” 石羡玉得意的挑眉。 仇教导问:“那体毛怎么解释。” 捏了会下巴,石羡玉忽然抬头说:“丝袜?” 齐宏宇:??? “不是吧小老弟,”齐宏宇无语道:“讨论案子呢,严肃点!想看丝袜回去让小凃穿给你看。” “去你妈的!”石羡玉气的直拍大腿:“你tm想哪去了,思想咋就这么龌龊嘞?一说丝袜就想到那方面……老子说的是腿毛丝袜。” 话一出,办公室里另三人同时坐直了身子,脑袋里都有电光闪过。 仇教导瞪大眼睛张开嘴,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纠结再三,最后忘了要说啥。 他就觉得自己隐隐想到了什么,却没抓住,电光闪过就闪过了。 接着,赵博脸色恢复如常,轻轻点头:“这也是个思路……大晚上的,如果穿着腿毛丝袜啥的,要品质稍微高些,确实可能让人看走眼,以为是个体毛旺盛的家伙。” 齐宏宇接话:“而且……从黄天成的情况看,他也不是真把头发染成金渐层那样,而是在头上撒了点金粉,用于伪装。 或许,他同伙也用类似的方法,低成本且方便的刻意伪装出另一明显特征,以此作为烟雾弹遮掩真相,误导我们。” 仇教导终于想起了自己要说什么,点点头:“没错,穿了腿毛丝袜,看起来手上脚上就有毛了。” 齐宏宇三人同时转头看他。 “怎么了?”仇教导忽的有些心虚:“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没有。”石羡玉连连摇头:“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赵博也说:“我上次听你说这种话还是在上次。” 仇教导:??? 齐宏宇率先收回目光,说:“好了,都别调皮了。接下来要做的,是印证我们刚刚的猜测,证明或者证否施洋杰具备作案嫌疑……小赵,再查查他是你提出来的,你有什么想法?” “暂时没有成系统的思路。”赵博立刻正襟危坐,严肃的说:“丝袜和金粉一样,都不是什么管制的东西,根本引不起人的注意力,可以说查无可查。即使腿毛丝袜比较特殊,更像是恶搞道具,但销售量同样不小。” 石羡玉也说:“所以想从侧面调查,很难有实质性收获,还是得从正面查起,但这就需要施洋杰的配合了。” 仇教导无奈的看着忽然认真起来的二人,也只能轻轻摇头。 好在他都已经习惯了,调侃就调侃两句吧,兄弟伙几个感情好,开开玩笑也没什么。 于是他也提出个问题来:“那……如果丝袜已经被销毁了,怎么办?”onclick="hui" (); 正文 咳咳咳咳咳,请假一天…… 下午要到专案组报道……之后……我尽全力保证更新。 《无声的证言》咳咳咳咳咳,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无声的证言》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正文 开始码字,更新稍微晚点 rt,我用咸鱼的爱情保证一定在十二点前更新出来! 《无声的证言》开始码字,更新稍微晚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无声的证言》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正文 第198章 手段 几人无言以对。 仇教导讲的还真是个问题,丝袜这种东西,如果被处理掉了,很难找到有关痕迹。甚至就算找到了,也很难作为决定性的证据。 法治建设持续到了今天,破案早就由“以侦查为中心”转移到“以审判为中心”了,这也意味着办案过程中也将由供词为主转移到物证为主。 作为新时代 《无声的证言》第198章 手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无声的证言》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正文 第199章 遇袭 石羡玉轻轻摇头,有些无奈。 这就是他不喜欢纯粹的逻辑推理的原因,只要有一点没考虑到,整个演绎过程可能就得被全盘推翻,动了半天脑子,都成了无用功。 赵博不再说话,闭上嘴巴,脑袋微微低下。 先前石羡玉说他的时候,他虽没太明显太直接的表现,但心里无疑是不舒服的。但此刻被齐宏宇揪出了个大破绽,他已经无所谓服不服了。 心里隐隐有些挫败感,好在更多的仍是斗志,在不停思索,想要解答出齐宏宇刚刚提出的问题,亦或者开辟出一条新的思路。 最终,三人都看向仇教导。 仇教导满脸懵逼:“你们看我干啥子?你们都想不通,我啷个……” 齐宏宇轻轻摇头,说:“算了。这问题先放一放,暂且不去考虑他们为什么在动手当晚才跟踪管金童了,先让图侦的兄弟重新过一遍监控吧。” 石羡玉接话:“听起来,你还是觉得他们是临时跟踪管金童,而不是早就晓得管金童住哪儿了?” “嗯。”齐宏宇说:“即使还有想不通的地方,但我还是倾向于认为,他们就是跟踪管金童取得他家…… 先照这个思路查下去吧,好在初始阶段只需要请图侦的兄弟出手,不至于耽误其他方面的调查,就算走错路,影响也不大。” 听他这么一说,石羡玉也轻轻点头,表示同意。 “我更在意的其实是另一件事儿。”齐宏宇说道:“黄天成咬舌。我至今想不通,他咬舌干什么?为了不供出同伙直接自杀?匪夷所思了,他再怎么偏执,我想也不至于此。” 石羡玉立马接话:“我也觉得奇奇怪怪,他咬舌咬的太过果决,不同寻常……师兄你说,他会不会是借此向外界释放某种信号?”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代价仍旧太大。”齐宏宇说:“这里肯定另有隐情,我觉得他恐怕不是自愿咬舌的。” 石羡玉听出他话里有话,但这话题更大,可能性更多,展开讨论的意义并不大,于是石羡玉没接,只摇头说:“是否在对外释放、传达信号,其实不重要。” 几人都不接话,静静的看着石羡玉。 石羡玉没等到别人接话,只好自己继续说:“晓得黄天成咬舌的人不多,除了医务人员外,就只有我们几个了。身为重要嫌疑人,他也不可能和无关人员接触……” 仇教导抬手,打断了石羡玉的话,脸色有些尴尬:“石队,那个,今天开早会的时候,我已经把这事儿说了。” “说了?”石羡玉一挑眉,脸色微微有些变化,但接着便轻笑起来: “说了好啊。本来晓得这事儿的,只有寥寥几个人。这几人嘛,包括小王小刘在内,无疑都值得信赖,不可能往外瞎说,就是黄天成真想对外传达信息,也传不出去。” 齐宏宇回过味来:“所以你想钓鱼?” “嗯。”石羡玉直接点头承认:“接收不到信息,他们怎么会展开下一步行动,我们又怎么将他们抓获呢?所以我本就想在内部将这事儿公开,仇教导倒是给我省了些麻烦。” “太冒险了。”赵博皱眉道:“万一又有人因此遇害,又或者他们干脆直接跑路,又该怎么办?” 石羡玉一脸无奈的看向赵博,暗中他努了努嘴。 齐宏宇也抬手扶额,这小赵脑子不错,但人情世故方面还是差了点。 石羡玉当然不想这么冒险啊,可是仇教导都已经将这事儿传达出去了,他又能怎么办?只好多加关注,想办法揪出信号的传达对象,以此作为补救了。 之所以故意这么说,也不过是给仇教导留点面子。 当然了,一般的领导,齐宏宇和石羡玉才不管那么多,直接开口大骂都有可能,但仇教导明显不是一般领导,他们感情也挺好,二人才会照顾他脸面。 赵博终于品出了话外之音,忽的有些手足无措,再瞧瞧打量眼依旧没反应过来的仇教导,眼珠子一转,又改口说: “不过……让这般家伙继续蛰伏,危害恐怕更大。我们不能因噎废食,能把他们引出来也是好事儿。” 石羡玉颔首:“是这样。” 随后他站起身:“好了,讨论就先到这儿……小赵,你跑趟二楼,请图侦的兄弟再查一遍管金童等人晚上聚会地点附近的监控。” “是!” “师兄,麻烦你给舆情办打个电话,让他们关注下关于黄天成的新闻,如果有发现的话,立刻通知我们。” “要得。” “仇教导,麻烦你还是去一趟工作室,对管金童的办公位一应物品进行细致的勘察,另外,和他闹过矛盾的几个人,也尽量取得他们的同意,然后对他们的电脑和办公位展开调查。” 仇教导思索片刻,点头:“可以。那你呢?” “我还是去管金童家里看看,你们手里的事儿忙完了,可以过来找我。” “好。” “那就各就各位吧。” …… 四人散开之后,便按照石羡玉的吩咐,各自忙碌起来。 齐宏宇的活儿最轻松,给舆情监控办公室打了个电话就没事了,于是他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去和石羡玉汇合。 结果,那家伙早已火急火燎的开车出去,等齐宏宇抵达停车坪时,压根找不到他人在哪儿,给他打电话才知道,他都已经跑出两个红绿灯了。 “要回来接你不?” “算了吧。”齐宏宇说:“我先留在支队,去几个实验室转转,看有没有什么结果出来了。” “也行,有事电话联系。回见。” “回见。” 挂断电话,齐宏宇转身回到办公大楼,直下地下层,就如他说的那样,到各个实验室都晃悠了一圈。 遗传学实验室给出了报告——从管金童家,及狗牙中提取到的血迹,都检测出了人血,并成功提取到了dna,经鉴定,与黄天成的dna一致。 至此足以确定,杀害管金童的凶手之一,就是黄天成。 “这么快就出结果了?”齐宏宇有些诧异:“我记得咱们的快速鉴定技术也得三四个小时才能……” 实验室法医轻轻一笑:“从你把血液送过来之后,我们就已经在尝试提取dna了,当时你不也这么说的么? 另外,黄天成的检材是在凌晨时送来的,我们早已绘制好图谱,要不是混合血液的分离有一定难度,而且量着实比较少,结果在几个钟之前就能出来。 即使如此,今早你又打电话过来重复强调这事的时候,结果本就已经快出炉了。就是你不来,我们也要打电话通知你。” “原来如此。”齐宏宇了然:“倒是我自己忙昏了头……成,辛苦了,这份鉴定非常关键,算是重大突破。” “没什么。”他轻轻摇头,并好奇的问:“话说他还有同伙是吧?到现在都不肯招供?” “他这会儿怕还睡着呢。”齐宏宇撇撇嘴:“这家伙非常不配合,一醒过来就开始挣扎叫唤,我们又拜托医院的医生给他打了针镇定。” “噢?”那法医有些诧异:“这么顽固的凶手倒是罕见的很。他同伙跟他关系非常亲密吧?否则,也不至于被抓到的瞬间就立刻选择咬舌自尽,虽然这么做死不了。” 齐宏宇依旧盯着报告:“谁知道呢。不过这方面我们倒也有所考虑,已经派人顺着这个方向展开调查了,或许用不了多久就能出结果。” 说完,他将报告书收好,又道:“我这边还有别的事,不多聊了。报告书我拿走啦。” “嗯,要的,你先去吧。”那法医伸个懒腰:“我也差不多该下班了……忙活了一通宵,累的够呛。我去和老戴交接下,你要还有事的话就去找他。” “得行。”摆摆手,齐宏宇转身离开,又踱到毒理学实验室。 这边却没取得什么突破,除了酒精中毒之外,血检、胃内容物鉴定、肝活检及脑组织切片鉴定等,没发现任何中毒迹象,未见受害人体内存在达中毒剂量的有毒物质及神经抑制剂。 从老鼠的胃中,倒提取得人血成分,另外对鼠进行详细鉴定,可以确定在案发前几天,这些老鼠都基本未进食,在案发时饿的厉害。 同时,实验室还对抓获的老鼠做了细致的微量元素及微生物群落鉴定,发现许多应当在家鼠、田鼠中普遍存在的微量元素及菌群,都无法从这些老鼠身上检出。 这基本确定这些老鼠都有人专门饲养,且饲养环境还不赖,虽比不上实验用鼠的标准,但想来,作为异种宠物的口粮,完全足够了。 拿着报告书,齐宏宇忍不住嘀咕起来:“所以这群老鼠还真不是随便逮的……不晓得小豪那边有没有发现异常订单。” 连安国伸长脖子瞧了几眼,说:“这也算是一条重要线索了吧?” “当然。老鼠不比丝袜,市场不大,人群特殊,相对好查。”齐宏宇说:“怕就怕,查来查去还是查到黄天成的身上,他同伙根本没露面买老鼠。” “你就别多心了。”连安国安慰道:“凶手都逮住了,他又能负隅顽抗多久?迟早要招的,他同伙绝对跑不掉。” 齐宏宇仍旧不乐观:“难说。你是没见着情况,黄天成太轴了,这种人很爱走极端,一时半会恐怕不会松口,不会配合我们调查。” “那就换个思路呗。”连安国不以为意:“我给你出个馊主意,直接了当的跟他说清楚,同样是杀人犯罪,他要面临起码十几二十年的牢狱之灾,甚至可能直接就给毙了,他同伙却在外头逍遥法外,他能甘心?” 齐宏宇无语的看着他:“还真他妈是个馊主意……” 话没说完,他警务通又响了起来。 “等等,我接个电话。”他说,然后摸出警务通看一眼,接通:“咸鱼?怎么啦?” “你现在还在支队吧?” “在的。” “那你先别走了。”石羡玉语气严肃:“就在刚刚,黄自成险些遭遇了一起车祸。” “什么?”齐宏宇大吃一惊。 “要不是他自己还算警觉,而且仇教还派了俩兄弟跟着他,他恐怕就中了招了。”石羡玉说:“我觉得这不是一起常规的车祸,恐怕是有人收到信号,决心对黄自成动手了!” 齐宏宇眉头大皱:“不应该啊,舆情监控办公室那边分明……” “他们刚给我打了电话,在半个钟前,已有相关新闻发布,其中提及嫌疑人咬断舌头试图自杀的事,不过阅读量并不高,暂未引起舆论关注。我已经通知仇教导,派人调查下发布新闻的机构。” 齐宏宇久久无言,半晌后才说:“没想到他们动手这么快……肇事司机抓住了么?” “逃逸了,正在追查。”石羡玉回答道,随即说:“我让人把黄自成送回支队去,你等会再和他聊聊吧。” “可以……黄自成他没受伤吧?” “小面积擦伤,做了简单消毒处理,不碍事。不过受到了惊吓,精神状态恐怕不太好。” “晓得了。”齐宏宇说:“那我就在单位等着……你回来不?” “我先在这边再看看,没什么收获的话,就直接回去。反正他们过来也还要将近一小时。” “中。” 挂断电话,齐宏宇看向脑袋越靠越近,一脸八卦的连安国。 他讪讪的笑起来,收回脖子,问:“听起来,出事了?” “嗯,有位当事人遭遇了车祸,我们判断可能是有预谋的袭击。”齐宏宇语气淡淡:“说起来,我记得你不是八卦的人吧?搞啥子?” “没事,没事。”连安国忙说:“你赶紧去忙吧你,一堆事儿还来我这边瞎晃悠。” 齐宏宇翻白眼:“老子是过来拿报告的!得,不和你瞎扯淡,走了。” “去吧去吧。”连安国微笑着摆摆手,目送齐宏宇走远,才嘀咕道:“奇了怪,老齐和石队正常的很啊,哪个龟孙儿吃饱了乱传谣言?我就说嘛,石队都快结婚的人了,怎么可能……卧槽老齐?!” 就见齐宏宇的脑袋从门框一侧横着探出来,面无表情的盯着他。onclick="hui" (); 正文 第200章 巨手 一小时后,刑侦支队。 石羡玉和齐宏宇并肩而坐,看着对面耸拉着脑袋的黄自成。 除了刚碰面时打了个招呼之外,三人至今什么话都没说。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才听黄自成长叹口气。 “想清楚了?”齐宏宇问道。 黄自成双手抬起,捂住了自己的脸,看得出来,他依然在挣扎。 很正常,心理本来就是动态的,某个瞬间想明白了什么之后,就把知晓的东西全部说出来,这种情况还是太罕见了。 更常见的是,上一个瞬间决定要开口,但到了下一个瞬间,话又堵在嘴里说不出来。 此时的黄自成,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心理上任何一点小波动,都可能改变他的决定。 齐宏宇不打算再给他那么多时间慢慢挣扎了。 他直接开口:“我想,你应该也猜得到,这起车祸,绝对不是一起寻常的意外。除了黄天成之外,还有人想要你这条命。呵,你倒是抢手的很,我当了这些年警察,也罕见这种情况。” 黄自成身子微微颤抖。 “得了,我晓得你还隐瞒了不少事情,更晓得你绝对不像你表现的那么老实。”齐宏宇又继续说道:“你就不是个本分干净的生意人。说说吧,你究竟做了些什么龌龊事,以至于别人要你的命?” “我……”黄自成松开手,口微张,却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般,怎么都吐不出来。 石羡玉跟着开口:“你做的那些亏心事儿……一旦曝光,怕是要坐牢吧?所以你才这么支支吾吾。” 黄自成无言以对。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石羡玉平静的说道:“那现在,我再给你个机会,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你是情愿坐牢呢,还是情愿被人给弄死? 哦不对,也未必是弄死,可能弄个半残,生活不能自理,你老婆又孤儿寡母的……” “别说了!”黄自成终于出声,他咆哮了一嘴,情绪激动,但很快又泄了气,长长一叹,又低声道:“别说了……” 石羡玉盯着他,过了有二十多秒,才再次开口:“呵,难道……你觉得我是在威胁你?” 齐宏宇接话:“那你还真没感觉错,他就是在威胁你。” 石羡玉:??? 他侧目看向齐宏宇,不能理解齐宏宇为什么要拆台。 就听齐宏宇接着对黄自成说:“实际情况是,你想要隐瞒的那些事,根本就兜不住。 此前没有具体方向,也不确定你到底干不干净,还真可能发现不了一些隐藏的比较深的问题。 但现在,我们已经确定你不干净,确定有人要弄死你了,你觉得,我们大概要花多长时间,才能把你藏着掖着的那些秘密统统都挖出来? 还是说,你就铁了心的认为我们这帮刑警都是废物,愣是啥玩意儿都查不到?” 黄自成表情纠结,不知在想些什么。 齐宏宇接着说:“你现在给我们讲清楚,讲明白了,我们还能帮你争去争取,如实供述警方尚未掌握的犯罪事实,也能算是自首行为,能争取个从宽从轻处理。要等我们掌握了你的事儿,你可就没机会了。” “呵,”石羡玉跟着说:“当然,你也可以赌一把,负隅顽抗,赌我们真就是饭桶,真就什么都查不到。不过你想清楚了,什么都没查到,对你当真是好事?那帮要你命的家伙,会不会再次动手?” 说白了,他俩一个讲道理,一个搞威胁,就是想击溃黄自成的心理防线。 目前虽然还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但黄天成咬舌在前,黄自成遭遇车祸在后,齐宏宇和石羡玉都颇有默契的觉得,这两件事儿大概是有联系的。 黄天成咬舌,释放出了某个信号,另一伙人便策划车祸,打算收割了黄自成的性命。 那个肇事者可能是与黄天成一块杀害管金童的凶犯,也可能单纯只是黄自成的仇家。 目前看与管金童并没有任何交集的黄天成,能与另一人要了管金童的命,当然也可能跟与黄自成结仇的家伙,一块儿对付自己的亲哥哥。 又或者,并没有第三人、第三方参与本案,从头到尾,都只有黄天成和长毛。两人先共同作案,杀了与长毛有仇的管金童,再一块对付和黄天成有怨的黄自成。 考虑到黄自成明显有所隐瞒,第二种可能性其实相对小,应当是有与黄自成结仇的家伙,也参与到了本案当中。 但即使是这种可能,既然这家伙与长毛一样,都和黄天成有所联系,那这家伙说不定和长毛也有交集。 因此,齐宏宇和石羡玉都很想知道,黄自成到底做了什么,得罪了些什么人,进而取得突破。 两人不断唱着双簧,黄自成终于濒临崩溃。 他捂着头,大吼着说:“别讲了!别tm讲了!我全撂了!” 齐宏宇和石羡玉对视一眼,会心一笑,尔后同时迅速收敛笑容。 石羡玉身子往后靠,用吊儿郎当的语气说:“成啊,你讲讲看吧。希望你运气能好些,咱们能尽快抓住凶手……否则,你倒是安全了,他们对付不了你,不晓得会不会转移目标,对付别人。” 黄自成身子又是一颤,急了。 见他张嘴又要说些什么,石羡玉抢他一步开口:“嗯,我晓得你想要说些什么。废话就别讲了,时间都很紧,赶紧招完,让我们逮住凶手,你在意的那些人才能真正安全。” 黄自成目光震颤,颓然长叹:“长话短说吧。我承认,之前经侦和银行怀疑的没错,我是在洗黑钱,转移赃款,但和那个被抓的倒霉蛋没有关系,我是给缺牙巴洗钱,大概……有两三千万吧。” 齐宏宇立刻追问:“是你之前给我们写的那个缺牙巴么?叫广悦详的那家伙?” “不是,另一个缺牙巴,叫游闻许,和我一样,搞药材生意的。”黄自成说道:“我们不算同行,他搞的是西药材生意,主要和医院合作,我是搞中药的,不是一个次元,他水平比我高得多。” 说到这,他抬起手用力的抓挠起头发来,懊悔的说:“我怎么就一时黑了心,敢昧了那家伙的钱?结果就被他给盯上了,被迫帮他洗钱……” 齐宏宇下巴一挑:“具体讲讲?” “那是三四年前的事了。”黄自成说:“当时,来自滇省的三七忽然大火了起来,价格翻了不少。他做的那生意,三七也是其中一种药的重要成分,看到了其中的市场,就起了心思,想要进军中药材生意。 当然,他想的更多,不仅仅是中药材,他还想顺便开拓几条中成药的产业链,搞点中西医结合的东西,还有药酒,这一块市场同样非常赚钱。 他也不是没有门路,但不想折腾,想走捷径,就找到了一些做中药材生意的批发商,其中包括了我。 我当时发现,他对中药材这块不说一窍不通,但了解也深入不到哪去,或许可以坑一把,于是就大包大揽,给出了让他满意的报价,成为了他进军中药材市场的主要合作商。” 齐宏宇皱眉问:“你用劣质药材骗他?” “不至于,我格局还没这么小。”黄自成摇头说:“况且,他是搞中成药和中西医结合的药物,还有药酒,药材什么的,劣质不劣质又有啥子关系?他根本也不在乎这些。 这么说吧,他不关心年份,不关心品相,也不关心产地,甚至不关心是人工繁育的还是野生的,只在乎到底有没有成分。 哪怕我用春城产的一百二十头的三七粉,充当文山出的十八头三七粉,他也不是很在意。更别说,他本身要的就是一百二十头甚至一百五十头的三七,因为省钱。” 齐宏宇轻轻点头。 黄自成接着说:“我是用别的法子坑的他。主要就是抬价,刚开始是好好合作,取得他的信任之后,他给我下了个大单子,我就给他扣了些名贵的,告诉他药材涨价了,他给的钱买不了这么多。 我就寻思,这么大的单子,他一时半会恐怕也找不到别人,就只能跟我妥协…… 我也晓得这算一锤子买卖,往后他估计不会再跟我合作了,但无所谓,就这一笔,够我捞的盆满钵满,现在药材生意可不好做,好些大佬入场,不少同行都被吞并,我都不太想干了,正好趁此机会急流勇退,换个行当谋生。” 齐宏宇来了兴趣。 这家伙还真是,该说他胆大包天呢,还是该说他法盲? 以这种方式坑钱,无异于敲诈勒索了,这般触犯刑法可是要坐牢的,他还真敢整。 黄自成似乎猜到了齐宏宇的心思,解释起来:“我当然不是毫无准备。当时,我和几个供货商都取得了联络,让他们将囤积的药材扣押、掩藏或者干脆销毁一部分,把价格抬起来,到时候赚了,我给他们分红。 手里的药材因为各种原因少了,那涨价也很正常嘛!进货价涨了,他给我的钱就只能买那么点药,我一分都没得赚,他想要剩下的药材,再给点钱岂不是应该? 这天经地义不是,我们也没强买强卖啊,他可以找别人买呗。只是我才刚下了个这么大的单,其他人手里头,急切间也弄不到他需要的药材。 就算能弄到,别人会不会跟着涨价?我们好些同行都被入伙的大佬逼得日子很不好过了,他这样段位的大佬也想跟着入行,他们会眼睁睁看着?不给他下绊子?更何况,我的准备还不止这点,我……” 石羡玉接过话:“简单来说,你觉得自己吃定他了。” 黄自成话被截断,也就不再继续往下说,只轻轻点头。 但点过头后,他整个人又颓起来,叹息道:“我还是小瞧了他,他魄力比我想象中更大,硬是顶着比我要加更高得多的代价,零零星星的从其他同行那收购到了足够的药材。 不仅如此,他还又出大价钱,一步步瓦解了我的那帮供货商,愣是取得了我当初走动的证据,还有他们私藏起来的药材,以此作为威胁,逼我去和他们见面。” 齐宏宇了然的点点头,后边的事儿,他基本能猜到了。 果然,就听黄自成继续说:“我不想坐牢,只能去见他了,结果就被他暴打一顿,然后逼着,帮他洗黑钱…… 我那会儿才知道,什么药物药材,都tm是幌子,他丫就一白手套,药材药品只是其中一个手段,完成他更重要的多的‘任务’的手段。而我,就被他给盯上了……” “所以,这些年来,你帮他洗了多少钱?” “不晓得。”黄自成摇头说:“具体数目不晓得,得看账本。大概的话,两三个亿得有了。” 齐宏宇眼睛微凸:“两三个亿?不是,你这大半辈子赚的钱都没这个的零头吧?你丫怎么操作的?” “赚的钱当然是没有,但算流水的话也不少了。” 黄自成说:“我名下那么多房子,总面积加起来超过四千平,就算按均价一万三算,也超过半个亿。其中不乏所谓的高档住宅和别墅,现在我每年交的房产税都相当于普通人家的一套房。” “……”齐宏宇眼角抽搐:“哦,所以你是在向我炫富吗?” “没有没有,”黄自成赶紧说:“我就是想说,虽然赚的钱不算太多,但我本身资本勉强应该也还算过得去眼,流水多少还是够的。” 齐宏宇侧过脑袋,看向石羡玉。 石羡玉早不复先前做出来的吊儿郎当的模样,已是满脸严肃。 两三个亿的数字太大,齐宏宇其实没什么概念,但石羡玉却很清楚,纵使是山城的主城区中,一个人口过万的大社区,一个季度的生产总值都未必有这个数。 这还仅仅只是黄自成,天知道缺牙巴手底下有几个黄自成这样的家伙? 如黄自成所说,缺牙巴也仅仅只是白手套而已,鬼晓得如他这样的白手套还有几只? 石羡玉隐隐觉得,他们恐怕触及到了一只遮天巨手。一个不慎,可能就得死无全尸……onclick="hui" (); 正文 第201章 账本 明了前因后果,石羡玉深吸口气,压下万千思绪,面上依然保持着镇定,语气淡淡的:“那账本呢?” 他很清楚,即使游闻许只是白手套,想要抓他也不容易,至少单凭黄自成的指证,充其量也仅能拘传罢了。如果游闻许是市级代表,手续上还更麻烦。 但如果有账本在手就不一样了。视账本的详细程度,以及能挖掘出的线索多寡,警方亦能掌握不同程度的主动权,直接刑事拘留乃至达到申请逮捕的条件都有可能。 “账本在我家。”黄自成说。 话刚说完,他便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骤变。 瞧见他这副模样,石羡玉心里也咯噔一声,忙问:“哪个家?近水楼台那个?” 黄自成点头,然后张开嘴,目光隐隐有些呆滞:“怪不得天成第一次进门的时候,直接跑到了主卧去翻箱倒柜,然后直接走人……” 石羡玉暗暗握了握拳。 昨天夜里,他安排了人去黄自成家展开现勘。根据他们的汇报结果,他们应当和黄自成撞了个正着,随后黄自成让他们自便,自己则下来开车前往东温泉度假区。 现勘组的兄弟并未汇报发现,想来,也没找到那账本。联想到黄天成在仇视黄自成的情况下,硬生生强忍冲动直接离开的行为,账本可能已经被他给取走了。 当然,也可能当时进入黄自成家的并非黄天成。但这事儿肯定和黄天成有关,说不定是幕后之人担心他做事冲动,怕他节外生枝,所以没让他上去,而是安排了别人去取账本。 但,晓得黄自成求援,晓得齐宏宇和石羡玉赶去现场的人并不多…… 这帮人,是单纯的谨慎,还是事先就得到了消息,知道黄自成已向警方求援了? 考虑到黄自成刚出的车祸大概率是幕后人动的手,这说明,他们很可能本就对黄自成动了杀机,想来正常情况下,应该还是挺乐意在拿账本的过程中顺手干掉黄自成的。 所以…… 大概率,他们得到了消息。再结合黄天成咬舌的事儿果然传了出去,基本足以确定,警队里头确实有他们的人。 而且这个范围,并不大。 看着石羡玉陷入沉思,齐宏宇心念电转,想了许多。 他虽对两三个亿没什么概念,但也知道这背后的利益是何等庞大,其中的势力有多可怖,在脑海中,当然也勾勒出了个模糊的轮廓,明白他们继续追查下去的话,将要对上什么样的对手。 不曾想,一桩手段残忍的鼠刑案,竟能钓出这般大鱼来。 见石羡玉依旧沉默,至今已经有两三分钟了,对面的黄自成早已坐立不安,几次欲又止,齐宏宇知他怕耽搁时间,会有人对他亲属不利,便开了口问道:“那账本具体放在哪个位置,长的什么模样?” 黄自成赶紧回答:“放在床垫的夹层里头,没什么特殊的,就一牛皮纸封面封底的普通账本。” 点点头,齐宏宇摸出警务通,给同事打了个电话,摆脱他们再次去黄自成家里去搜搜看。 听黄自成所说,这账本藏得还算隐秘,未必就被人发现了,现勘组的刑警也不一定注意到。 打完电话,石羡玉也终于回过神。他看了两眼黄自成,再度开口:“说说看,你是以什么心态做的账本?单纯记录?还是……想留一手,将来作为反制缺牙巴的手段?或者别的目的?” 齐宏宇暗暗点头。 不同的心态下,账本内容绝对也不尽相同。如果黄自成是想留一手,那这账本将会是非常关键的证据,能指引他们找全缺牙巴犯罪的一应证据,至少洗钱这条罪名他绝对跑不了。 若如此,即使账本真落到了嫌疑人手里,他们也得不惜一切代价将之抢回来。 可惜,黄自成的回答让他们有些失望:“只是单纯记录……虽然我被他威胁了,但他也不可能不给我半点好处,至少得给我喝口汤。 所以账本的作用就是记录,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把账本拿过去见他,他过目后给我应得的那笔钱,至于账本就留下来给他,我另外在拿本新的做下一个周期的记录。” 石羡玉兴趣缺缺的哦了一声。 单纯记录用的账本,作用并不大。换个名目,甚至等比例更改上边记录的数字,都能在满足记录需求的前提下抹去与违法犯罪有关的痕迹。 想来也是,对方既然能派人去找这账本,明显是清楚账本的存在,也就不可能放任黄自成抓住自己的把柄了。 ——如果近水楼台那一次,对方的目的真是账本的话。 “警官!”这时,黄自成再也抑制不住,焦急的说:“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们了,能不能赶紧派人去保护好我的老婆孩子?算我求你们了,我……” 齐宏宇轻笑起来:“你倒是还蛮有人性的。” “快别说这些了,”黄自成焦急万分:“求求你们,赶紧……” “放心吧。”石羡玉轻抬眼皮:“在收到你出事的消息时,我们就把你家属请到支队里来了,我想,那帮家伙再猖狂,也不可能敢跑进支队里为难你家人才是。” 黄自成愣了两秒,意识到自己被石羡玉给套路了。 但…… 他反倒松了口气,这波套路倒是受的心甘情愿。随后,便是双手合十,千恩万谢。 齐宏宇看了他两秒钟,又说:“还有件事儿。我们没说你涉嫌违法犯罪,只说你遭遇车祸。怎么向你娃儿解释,你自己看着办吧。” “谢谢!”黄自成立刻表态:“我一定配合你们的工作,知无不,无不尽!” “那行。”齐宏宇点头:“还有什么隐瞒的,一并说了吧。” “真没有了。”黄自成说道:“就这事儿,我已经都告诉你们了。” 齐宏宇微微挑眉:“那你先前说的成老黑、缺牙巴他们几个,是怎么回事儿?” “呃……他们几个……”黄自成面色赧然,有些难为情:“他们几个都是我同行,成了最近想进市场的大佬的狗腿子,我就想借你们的手整整他们。但又怕说多错多,最后就只提了一嘴。” “那,黄天成最近和谁鬼混,你晓得不?” “不晓得,他这段时间都没和我联系。”黄自成摇头说:“我都不晓得他还在山城,以为他回天府了,还是你们提醒我之后,我才意识到他可能没走,因为除了我老婆孩子,就只有他有我家钥匙。” “十几套房子的钥匙他都有?” “都有。”黄自成轻叹:“本来我只想给他一把,让他暂时落脚的,但他让我所有钥匙都给他把,我推脱不过,给他了。” 石羡玉坐直身子:“那你晓得他住哪不?” “不晓得啊,他从来不和我说。” 齐宏宇接过话:“他住在烂尾楼。” 黄自成满脸迷茫:“烂尾楼?” 随后,他脸色微微变化:“不想住我的房子么……还是,铁了心的想要弄我?” 看他一眼,齐宏宇摇头说:“大概吧。不过恐怕不仅仅是因为你。” “之前那桩命案么?”黄自成脸色又有变化:“真是他害的人?” 石羡玉呵了两声:“你觉得呢?” “不可能啊。”黄自成讷讷道:“他人虽然偏执,但不可能干出这种事情来,他连蟑螂都没踩过,怎么会杀人呢?” “你真的懂他么?”齐宏宇问:“他是什么样的人,到底什么性格,日子究竟过的怎么样,你晓得不?” 黄自成张大嘴,想说些什么,却哑口无,半天后才轻叹两声,摇摇头:“确实。自打成年后,咱们各奔东西,我对他就说不上了解了。” 他看上去更加颓然。明显的,他对这位弟弟仍旧颇上心,哪怕就在昨天,这位弟弟还想弄死他。 见他这模样,齐宏宇就晓得基本别想从他这获得关于他弟的线索了。不过齐宏宇仍旧没放弃,他主要考虑的是,又没条件发动亲情攻势,来撬开黄天成的嘴。 偏执的认为是兄长害死母亲之余,黄天成对自己哥哥就没有半点愧疚之情吗? 在此之前或许确实没有……但,如果他晓得黄自成险些死于车祸呢?感情恐怕会复杂得多吧? 另外…… 就算兄弟感情这条路走不通,妻子娃儿呢? 也不晓得他们什么时候能赶到山城。 诸多想法在脑海里一闪而逝,齐宏宇稳了稳思绪,又问:“黄自成,你怪你弟么?” “啊?” “你对他也算掏心掏肺了,他却想害你。”齐宏宇说:“而且,你今早遭遇的车祸,说不定也和他有关系。你不怪他么?” 黄自成目光复杂起来,许久没有接话,似乎不晓得该怎么回。 齐宏宇也不着急,就静静的看着他,同时瞥一眼石羡玉的笔记本,看看他在干什么——几分钟前,他就忽然扯了笔帽埋头写起东西来,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忽然想到了什么。 不过这个角度不大给力,看的不是很清楚,只隐隐觉得是一副关系图。 而此时,黄自成也终于开口:“不可能真的不怪……但,我能理解,打小老妈就对他好,对他来说,妈去世了,真的无异于天塌了。而且我觉得他也只是一时想不开而已,再过阵子,恐怕就知道自己错了吧?” 齐宏宇目光中染上了浓浓的怀疑之色,他不信黄自成有这么伟光正。 除非这是一只弟控。 但又不是二次元,哪来那么多弟控? 所以齐宏宇对他的说辞表示怀疑。不过应该不是有所隐瞒,或许仅仅只是想维持一个伟光正的人设罢了。 对许多人而,维持人设也是个强而有力的动机,人设崩塌造成的社死,真的能让他们生不如死。 齐宏宇自己都是这样的人,他早就悄悄和赵博通过气,如果哪天他真出事了,千万帮他把手机给砸了,技术队都无法恢复数据的那种。 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当然这只是句玩笑话,真有那天,赵博不可能毁坏他手机,里头很可能存有重要证据…… 胡思乱想中,他又瞄了一眼石羡玉,在心里吐槽:“这憨批怎么还在写?老子tm没词了!还有啥要问的赶紧问掉去啊!” 石羡玉似乎听到了齐宏宇心中的咆哮,忽然停笔抬起头来,看向黄自成:“话说回来,有件事儿我还挺好奇的。” “你问。” “你也算是个大老板了,怎么还跑去玩那种破游戏?” 黄自成眨眼:“我不能玩那游戏吗?” “氪了多少钱?” “二十万左右吧,当过一阵子我们服的榜一。”黄自成说道。 石羡玉无了一阵,几秒后才闷闷的嗯一声,接着问:“我记得你说过,你弟也玩这游戏?” “对。” “他氪了多少?” “比我还多。”黄自成抿唇:“我当时说他来着,他还不乐意,说我氪的钱也不少,哪来的脸说他……怎么了?” “没什么。”石羡玉轻轻摇头:“我没问题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等会儿,我可以安排你和家人见一面,你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和他们说,包括请律师什么的…… 当然,我劝你最好还是安顿好他们,在将缺牙巴那伙人逮住之前,我们也不能保证长久的保护好他们的安全。除非他们愿意干脆在咱们支队住下。” 黄自成眼前一亮:“可以吗?” 石羡玉:…… “腾一间小会议室临时安顿倒没问题,但这不是长久之计。你最好再仔细想想,还有什么线索及重要证据可以提供给我们。” “知道了。”黄自成用力点头,又试探着问:“我能申请跟我老婆单独见见面么?” “你说呢?”齐宏宇翻个白眼:“别说家属,就是律师,都不能和你单独见面,必须在我们的监督之下。” 黄自成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 石羡玉则侧目看向齐宏宇,问道:“师兄,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没,先到这吧。” 《无声的证》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 (); 正文 第202章 满门忠烈 “咸鱼,你最后问黄自成的那几个问题是啥子意思哦?” “嘿,师兄你真想不到?” “你还是觉得,黄天成跟管金童有交集吧?不过说起来,像这样的小游戏公司,对氪金数额比较大的带佬估计都会比较热情,突破游戏产生交集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不,我只是想确定下他们兄弟俩在这游戏里花了多少钱。” “什么意思?” “黄自成说过的吧?去年起,黄天成的生意受到很大的影响,濒临破产,穷困潦倒。同时,在管金童的策划之下,这游戏有了不少骗氪的玩意儿。你想啊,以黄天成的偏执性格,会不会起了让他们退款的念头?” 齐宏宇眼前一亮,这还真是他从未想过的思路。 就听隔壁的石羡玉接着说:“我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小。而对管金童,或者对工作室而,吃进肚子里的钱怎么可能再吐出来?” “懂了。”齐宏宇颔首:“你让小豪查黄天成的手机没?” “昨晚他就一直在查。不过他手里的事儿特别多,短时间可能忙不过来,我寻思要不要另外安排个兄弟负责这事儿。” 嗯一声,齐宏宇又问:“所以你蹲好没有?老子腿麻了。” “差不多,准备擦屁股了……话说你tm昨晚吃的啥子,咋个屎这么臭?” “呃,最近没怎么吃水果蔬菜,天天牛肉鸡胸肉。” “你这样练不行啊,除了蛋白质,各种维生素微量元素也很重要……妈的你这屎真的臭。” “我tm又没逼你跟我一块拉。”齐宏宇翻着白眼,将手中纸巾叠的整整齐齐,随后往下一探。 眼珠子转两圈,他又说:“对了,左右开弓擦的更干净你晓得吧?” 隔壁的石羡玉懒得搭理他。 同时起身开门,先后洗完手,石羡玉面无表情的看着齐宏宇:“以后再和你一块拉屎我tm是狗。” 齐宏宇忍俊不禁。 “得了,走吧。”他又摇头说:“有些事儿,想和你商量商量。” 石羡玉挑眉,回头望了厕所一眼。 蹲坑的时候难以确定周围是不是有人,说起话来不大保险。看样子,齐宏宇想说的话,可能见不得光。 于是他嗯一声,说:“去我办公室吧。” “要得。” …… 大队长办公室,石羡玉从抽屉中摸出烟,甩给齐宏宇。 齐宏宇直接甩回去:“不抽。我就偶尔点几根,这阵子都快被你搞的有瘾头了。” “不抽也好。说吧,什么事儿?” 齐宏宇又扭回脑袋,确定门是关好的,才压低声音说:“我还是怀疑小豪有问题。” “噢?” 他说:“拉屎的时候,我收到现勘组兄弟发来的信息,他们没在床垫里发现账本,如果黄自成没撒谎的话,那账本肯定就被缺牙巴的人拿走了。” 略一顿,打量了下石羡玉的表情,齐宏宇又接着说:“从今早的车祸可以看出,缺牙巴肯定不介意把黄自成干掉,那昨晚入室的人为什么不顺手把他杀了?” 石羡玉不假思索:“我想,他们晓得我们在赶来的路上,所以不想节外生枝。” “果然,你和我的想法一样。”齐宏宇扬起下巴,说:“但晓得我们要过去的,只有寥寥几人。你、我、小凃、苏伯母、小豪和你喊来的几个兄弟。那伙人怎么会晓得我们要来的?” 石羡玉不说话。 齐宏宇又接着说:“你还记得那张包着u盘,写着所谓密码的纸条么?别忘了,经书证鉴定,初步确定那字是小豪模仿你的字迹写的。” “先打住。”石羡玉抬起手,说:“想准确锁定具有明显模仿、临摹特征的字迹为谁所写,本就是书证鉴定中的老大难问题。 他们给出的鉴定报告,也仅仅是从中发现了些属于小豪的书写习惯特征而已,并不能据此确定就是小豪所写。” “我当然晓得。”齐宏宇说:“所以我一直没认定小豪有问题,而且始终保留怀疑态度,怀疑写这张纸条的人,刻意留下了属于小豪的书写习惯,想以此挑拨离间。 而且,这些日子以来,我其实一直都在有意无意的盯着小豪,没发现他有什么可疑的行为,硬要说的话,就是最近他太‘有求必应’了,和以往爱答不理的敷衍态度完全不同,可能有些心虚。” 顿了顿,齐宏宇双手撑在石羡玉的办公桌上,身子微微前倾,声音更低却更严肃:“我也不想怀疑自己兄弟,但……本身范围就不大,就这么寥寥几人罢了。 苏伯母和小凃不用多说,其他几个兄弟都知根知底,你我更不可能泄密,只有小豪,我们虽然合作的次数不少,但走的并不是特别近。” 石羡玉沉默良久,才说:“我来的时间不长,其实,对所有人都不算非常了解,除了你和仇教导。” 齐宏宇眯起眼:“所以……其实你谁都不信任?” 两双眯眯眼对视了几秒后,石羡玉摇头开口:“我疑心病倒也没那么重。至少,二大队里有一多半的人我还是信任的。” “其中,包括小豪吗?” “小豪不算二大队的人吧?” “那我呢?” “你?”石羡玉失笑:“你不早就是我们二大队的形状了么。” 说完后,他又道:“至于小豪……我不愿意怀疑他,但,还是将调查黄天成手机的工作交给了别的兄弟。” “我就知道。”齐宏宇手松开,拉把椅子过来坐下,又说:“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小豪的事儿先不管。”石羡玉说:“先把鼠刑案给破了,把黄天成的同伙给揪出来。至于缺牙巴……光凭黄自成的供词,暂时还动不了他。” “噢?” “他是市人代,放在山城,也算中等规模以上企业的企业主,多家市值过亿的公司的法人代表。从程序上说,没有那边的批准,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我们不能对他采取超过二十四小时的强制留置措施。” 齐宏宇问:“你怕打草惊蛇?” “对付这样的人,这样的团伙,和对付普通的刑事犯不一样,最需要耐心和谨慎。”石羡玉平静的说:“从布局,到撒网,到收网,持续时间肯定得以月为单位,错综复杂点的,耗费个半年一年甚至更久都有可能。 一个不小心,非但可能自己得丢了命,还可能连累性命相托的战友,乃至前功尽弃,让好不容易浮现出冰山一角的犯罪团伙,斩断所有线索与破绽,再次蛰伏下去,很长一段时间都再难有所收获。” 说到这儿,他双眼睁开了些许,灼灼目光直视齐宏宇,继续说: “就如同与你有一定关联,可能一手造成你与冉秋生基因一致,导致你与生母分离,乃至可能犯下杀害齐平路等一系列案件的那个团伙,难缠的很,到现在我们都没真正抓住他们。 所以……你必须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切记,戒骄戒躁。甚至,从现在起,你就得准备好遗书,做好随时牺牲的觉悟。否则……这些事儿,还是交给我来吧。” 齐宏宇沉默几秒,忽然笑了起来:“石羡玉,你看不起谁呢?就你伟光正就你觉悟高是吗?” 石羡玉笑而不语。 “其实我挺难理解你的。”齐宏宇又说:“以你的性格,你的家世,何必跟我们一样拼呢?我看得出来,其实你并没有那么排斥你的家族,你的父亲,你并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闯出自己的路。”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想要证明自己了?”石羡玉反问道,然后说:“我只是继承我哥的遗志而已。还有……家世?正因为这个家世,我更不能丢脸。 我哥,缉毒警,死在了独贩的手里;我堂弟,消防战士,在火场中被生生炸出来,自二十二楼坠落;我伯父,维和战士,至今瘫痪在床;我爷爷,越战老兵,身体里还有十多枚弹片;就是我爸,右手也被削掉了两根指头。 我们家,不需要躺在功劳簿上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需要的,是能维护这份荣誉的铁血战士。 我爸曾经就是不想背负这些,一个人跑到了余桥。但我妈死的时候,他终究是想明白了,总有些事儿,需要人去背负。” 齐宏宇张大嘴,有些震撼:“你们家……还真是满门忠烈。” “所以我不能退缩,不会退缩,也不想退缩。”石羡玉站起身:“我曾经很怨我爸,但后来也想明白了。他不管我们兄弟俩,又何尝不是因为不想我们背负这些呢?只是他不想要我们承担的,却恰恰是我们所向往的。 人这一辈子,生下来,活下去,死后化作一团灰,在这其中能找到值得奋斗终生的事业,多幸运?我愿意投身其中,活得精精彩彩,死的轰轰烈烈,死得其所。” 齐宏宇压下眼眸中的触动,故意一歪脑袋:“那你还这么咸鱼?” “谁规定咸鱼就不能热血了?”石羡玉怼道,然后岔开话题:“得了,不说这些。黄天成的家属到山城没有?” “我啷个晓得。”齐宏宇说道:“大概还没到吧。今早才和他们取得联系,估计得下午才能赶到了。” 略一顿,他又说:“不过,我记得仇教导已经开启了程序,委托上边办公室的往当地去函,请他们协助调查,搞份黄天成的画像过来。” “嗯。”石羡玉说:“最烦这种跨地域的案子了,调查起来麻烦的很。” “这方面暂时可以先不管,也管不了。”齐宏宇说:“你之前的思路就挺好的,可以再向工作室那边问问,最近有没有玩家闹着要退款……哎,黄天成的游戏挨滴叫啥来着?” 石羡玉一呆:“哎?你没问?” 齐宏宇眨眨眼睛:“没啊……你也不晓得?” “嘿,我晓得。”石羡玉贱贱的笑起来:“叫‘白嫖锦标赛总冠军’。他们家游戏挨滴还满特殊,竟然能设八个字,很多都只能设六个字。” 齐宏宇忽然想打人。 石羡玉赶紧起身,岔开话题:“喝点茶提提神不?昨晚没怎么睡,累的够呛,正好我这有欣欣买的小青柑。” 齐宏宇翻个白眼,懒得搭理他。 见这招不好使,石羡玉眼珠子一转,又道:“说正事吧。烂尾楼那边,现在都有谁在?” “不晓得,得问仇教导。”齐宏宇没好气的说,随后问道:“你问这个干啥子?” “没。”石羡玉摇头说:“就是觉得,烂尾楼那边,其实都已经勘察的差不多了,无外乎还没找到黄天成的落脚点而已…… 凶器方面,昨晚抓住黄天成时,已缴了匕首,倒是那群吃过肉的老鼠比较麻烦,最好能全部扑杀掉。我们现在蛮缺警力,现场勘查完,老鼠扑杀完了,就干脆叫回来吧。” 仔细想了想,齐宏宇点头:“我等会和仇教导说说……你还要去管金童家里瞧瞧?” “不去了。”石羡玉说:“东西都拿回来了,让他们查着就是。主要还是电脑之类的电子设备,看看能不能从里头查出些信息。” 齐宏宇哦一声,不在开口。 两人都沉默下来,石羡玉没话找话:“所以,真的不喝点茶?这小青柑还是蛮极品的。” “来一杯吧,确实有点困。”齐宏宇扬起下巴。 “成。”石羡玉立刻拉开办公桌抽屉。 正这时,敲门声响起,石羡玉动作为顿,喊了声进。 “石队……咦?师兄你也在?”来人却是苏冉。打了声招呼后,她便说:“石队,他们说你在这儿,我就直接找过来了。” 点点头,石羡玉问道:“有什么事儿么?” “哎,我们发现,管金童在城北中堂小区还租了套房子。在派出所那有备案。也是刚刚才查到的。” 齐宏宇有些纳闷:“啥子?他租那么多房子干什么?” “不晓得。”苏冉回答,尔后不确定的问:“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去!”石羡玉立刻说道:“给我个详细地址,我们马上出发……对了,你喝小青柑不?” “啊?小青柑?” (); 正文 第203章 租房 城北中堂小区,距离支队不远不近,大概七八公里的距离。 这会儿临近中午,正是小高峰,加上再次升温,天气燥热难当,最让人心情烦闷。 齐宏宇开着车,他车技一般,被人加塞了无数次,心态都要爆炸了。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原来也是有路怒症倾向的。 石羡玉倒是好脾气,就在那眯眼笑,时不时指点两句。 “小冉!”齐宏宇烦的不行,转移话题问:“还有多久才能到?” “呃,大概还有四公里多。”苏冉小心翼翼的说:“按理最多十分钟,但你这十五分钟也就走了一公里出头,我觉得……” 齐宏宇翻个白眼,再次转移话题:“你们说,这管金童咋回事啊,自己买的房子,离单位也不算太远,装修的那么精致,结果给租了出去,自己另外租房子,还租两套。” 石羡玉不再打趣他,轻轻点头:“这确实是个疑点,我们最初时也提出来过,只是随着案情的推演,没有细致的继续分析下去。” 苏冉也接话说:“总觉得管金童奇奇怪怪……他是不是心虚啊?记得之前发现的他租的那套房子被人翻的很乱。他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这东西也是他被害死的根本原因?” “那就不晓得了。”齐宏宇摇头:“或许该加大对管金童家的调查力度。可是没有明确方向,现勘组的兄弟也是无头苍蝇,仔仔细细的查了好几次,都没实质性的收获。” 石羡玉捏捏下巴:“话说回来,我们是不是太相信现勘组那帮兄弟的能力了?” 齐宏宇侧目:“你啥意思?” “嘿嘿嘿!看车!你瞧,又被别了吧!没事你扭头干啥子。”石羡玉说一句,看着齐宏宇急忙回头看着前方,又说道:“车技不好你就注意看嘛,偏偏心和老司机一样大。” 吐槽完,他才解释:“你想呗,黄自成在床垫下边藏了一本账本,他们都没发现。这让我对他们说的‘细致’俩字很是怀疑。他们到底查细了没?” “还以为你说啥呢。”齐宏宇不以为意的说:“可能当时他们确实没太重视吧,毕竟黄自成也没出事,嫌疑人在室内的时间也不长,也没有明显被翻找过的痕迹,加上账本已经被拿走……” “嘿,你忽然提醒我了。”石羡玉打断他:“短短时间,黄天成,或者别的嫌疑人就能找到这账本,室内还没留下翻找痕迹……他晓得账本被黄自成藏在哪儿?” “或许,黄自成也没有藏的想法?”苏冉说:“听你们之前说的,黄自成这账本好像只是用来算分成的,游闻许也知道账本的存在……” 石羡玉瞥一眼后视镜,说:“既然如此,他何必藏床底下呢?大大方方的放书柜上不就得了?” 齐宏宇快速看他,然后怂巴巴的收回目光看正前,同时问:“你怀疑,黄自成依然没和我们说实话?” “不,”石羡玉摇头说:“他应该没撒谎,但肯定也没全撂,对我们还有所保留。” 苏冉有些难以理解:“都这样了还没交代干净啊?他自己乃至他家人受到的威胁,他都不放在心上么?” “不是不放在心上,而是仍有侥幸心理。”齐宏宇说:“这很正常,侥幸心人皆有之,真毫无保留全部交代的才是极少数。” 石羡玉也说:“他恐怕觉得,目前招供的这些事儿,足够我们逮住游闻许了,藏些秘密并不影响我们的行动,反而可能让自己少蹲几年。” 苏冉若有所思。 …… 城北中堂。 将车停好后,三人纷纷下车,齐宏宇举头四顾,问:“管金童租的房子在哪儿来着?” “七栋。”苏冉立刻回答:“七栋二单元1103。不过七栋在哪儿?” “问问吧。”齐宏宇说,正好看到有人经过,立刻对他招招手,小跑着过去问:“老师,打扰一下,请问七栋二单元在哪点哦?” 不曾想这中年男子还蛮谨慎的,他打量了几眼齐宏宇,狐疑的问:“你做啥子的?” “警察。”齐宏宇眼珠子一转,便摸出证件说:“刚接到报案,说家里东西丢了,我们过来看看。但我们都是刚调过来的,对这点不熟悉。” “哦哦哦,警察啊!”中年男子放下心来,抬手一指:“你看,瞧见那栋楼了吗?” “那就是七栋?” “不是。”男子摇头:“那里是四栋。再往里头走,依次就是五六七。二单元的话,应该是靠右手边那个入户门。” “哦哦哦,好的,谢谢老师。” 男子摆摆手,提着菜走了。 石羡玉这才挪上前:“好家伙,出来办案伪装身份我倒是见的多了,伪装成派出所民警还真是第一次见,你说你图啥?” “这不是怕直接说来办命案会吓到人家么。” “你说失窃更容易让人疑神疑鬼吧?” “也没什么不好,正好提高防盗意识了呗,小心无大错嘛。”齐宏宇不在意的说:“好了好了,问到地方咱就走吧。” 苏冉轻笑,踱步上前:“你们的日常就是这样怼来怼去的吗?” “不是,鬼晓得他最近吃错什么药了。”石羡玉嘟哝一句,跟上齐宏宇的背影。 走到楼下,有名年轻女子正站在大楼边上耍手机,苏冉见了,立马对齐宏宇解释句这是房东,便快步走上去,和她交谈起来。 齐宏宇微微挑眉:“正好啊,年纪轻轻就买了房,当了房东。” “富萝莉啊这是。想不想少奋斗十年?”石羡玉挤眉弄眼:“上去加个微信?” “你帮我?” 石羡玉打了个寒颤:“你还是自己去吧。” 说没两句,苏冉带着房东回来了,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们队长石羡玉,这位是齐宏宇齐大法医。我们都是为管金童的案子来的。” “你们好。”房东轻轻点头:“我叫施洋玉,管金童的房东。” 齐宏宇一愣,这名字有点耳熟啊。 脑袋里忽然闪过一个名字,他立刻问道:“施女士?请问施洋杰和你是什么关系?” “阿杰?那是我弟,怎么啦?”施洋玉有些好奇。 齐宏宇若有所思,道:“没什么。管金童正好是施洋杰的同事。你不晓得这事吗?” “哎?还真不晓得。”施洋玉摇头:“没聊过这事啊。” “我们先上去看看吧。”石羡玉说道:“请。” 施洋玉哦一声,走在前边,让三人跟他走。 齐宏宇看向石羡玉,发现他眼睛微微睁开了些,也正好看过来,便动动嘴唇,无声的吐出施洋杰三个字。 石羡玉轻轻点头。 施洋杰的那头长发,再次浮现于二人心中。管金童又恰好租了施洋玉的房子,这一切真是巧合吗? 管金童租这么多房子究竟是为了什么? 打开门,施洋玉便说:“这房子买了有五六年了,当初是想买来投资的,但没想到,房价涨归涨,不好卖,一直烂手里,就寻思着干脆租出去得了。” 苏冉和她瞎聊着:“那这房子好租吗?” “也不太好租。问的倒是多,决定要的很少。上一任租客走掉后,空了差不多快两个月才又租出去,就是管金童。他算第二任租客。”施洋玉说道。 走进房子里,齐宏宇大致瞧一眼,笑道:“这装修还不错啊。投资房你装的这么好?” “送的,买来就是精装修。”施洋玉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真要自己住的话,怕是得把这些东西都拆了重新装。” 齐宏宇轻轻点头,他看到了墙壁和部分吊顶都有渗水的痕迹,部分家具的漆面也有轻微剥脱,瞧起来质量不怎么样。 “这房子,管金童租了多久了?”石羡玉问道。 “一年多了吧。”施洋玉说:“没记错的话,他貌似是去年五月份的时候租的。” 齐宏宇观察片刻,说:“有几个窗户没关,但屋子里没有明显积灰,看样子管金童前不久还在这儿住过。” 石羡玉嗯一声,又看向施洋玉,问道:“我们能四处看看吗?” “当然,你们随意就好。”她说道,随后又好奇的问:“能打听一下吗?他怎么了?” “被害了。”齐宏宇说。 “啊?” “具体的不方便透露,你可以问问你弟。” 说完,他便直接走入卧室当中,同时从口袋里摸出手套戴上。 石羡玉则对她轻轻点头,并示意苏冉陪陪人家,便跟着走进厨房。 苏冉面带微笑,看着施洋玉说:“我们到这边坐会儿吧。顺便,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哦。”施洋玉脸色不大好看,但还是轻轻点头,和苏冉一块到沙发上坐下。 坐了一会儿,她咬咬下唇,迟疑着问:“好端端的,他怎么会遇害呢?他遇害了,我这房子怎么办?四月份他才交了一年的房租呢。” 苏冉眨眨眼睛。 这种情况她也不晓得该怎么办,只能保持沉默,然后直接岔开话题:“你和管金童平时有过接触吗?” “这怎么说呢,平时偶尔会一起玩游戏算不算?”施洋玉反问。 “能仔细说说吗?” “就,他租房子嘛,我们加了微信,他说方便给我转物业费和房租。”施洋玉解释说:“鹅厂家的那些游戏,有了微信好友游戏里就都能看到。我瞧着他成绩还蛮好的,就问他能不能带带我,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苏冉恍然大悟,说了句“原来如此”,接着问道:“除了游戏之外,你们还有没有其他的接触?” “没有了。”施洋玉说:“我约过他一块吃饭,他推脱说自己工作忙。本来也就是客气客气,他不来就算了。” “次数多吗?” “就两三次吧。” “那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嗯……技术不错,脾气也好,没听他骂过人。懂的也多,蛮有梗的,我觉得是个蛮有趣的人。多的我也不清楚,我们就开黑时闲聊几句。” “他说过自己的职业么?” “说过,说自己是……那叫什么,游戏策划?对,他说自己是游戏策划,还吐槽过我们玩的游戏氪金路数老套的很,换他来怎样怎样。我对这些方面不感兴趣,也没细听,就左耳进右耳出了。” “还聊过些别的什么吗?” “没有吧。” “你再好好想想。” 思索半天后,施洋玉再次摇头:“真没有。一开始天南海北什么都聊,但没啥实质性的东西,就摆龙门阵呗。后来慢慢的也没什么话题了,也懒得开语音了,再后来,这几个月都很少一块玩游戏了。” 苏冉了然的点点头,觉着施洋玉和管金童的交流应当确实不多,除却房东和租客之外,就是普通网友了,否则也不会在听到管金童遇害的消息后,第一反应是房租和房子怎么办的问题。 这么看来,从她身上确实挖不到多少有价值的线索。 正这时,齐宏宇忽然从卧室内走了出来,眉头紧锁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师兄?”苏冉好奇的问道:“有什么发现么?” “没,但是……好像见到个熟人。”齐宏宇说道,然后忽然看向施洋玉,问她说:“对了施女士,你弟施洋杰是住在这栋楼对面么?” “哎,对啊,你怎么晓得?” 齐宏宇挑眉:“我刚隐约见到他了,但看的不是特别清楚。你能给我指一下是哪个房间么?” “呃,这我还真不晓得具体位置。”施洋玉有些为难:“我这个人方向感挺差的,虽然去过几次他家,知道就在对面那栋楼,0904室,但具体是哪个位置真不清楚。” “你没在这儿看到过他吗?” “我就没住过这房子。”她抬手将发丝捋到耳后,说:“这房子买来就空了三年,后来就直接租了出去,也就租之前找人来做清洁时待了几个钟。那会儿阿杰还没买房子呢。” “那他什么时候买的房子?” “19年底,两年不到吧。”施洋玉说:“他买的二手房。我当时还说他来着,这地段这么撇,装修也稀烂……” (); 正文 第204章 窥视 苏冉脑中电光一闪,却没抓住,便看向齐宏宇:“师兄……” 齐宏宇竖起右手食指,示意她先别问。 此事,石羡玉也从边上的厨房走了出来,同样看向齐宏宇。 这厨房是半开放式的,客厅里说的那些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但他没提施洋杰的事,只问:“你那边有什么发现?” “被子里都是烤螨虫的味道,估计最近晒过被子。”齐宏宇说:“没有明显翻找过的痕迹,但也没发现什么特殊的东西。我推测,他确实经常来这住,而且凶手应该不晓得他住这,否则应该也会过来翻一翻才是。你那边呢?” 石羡玉说:“橱柜里的碗还有少许水渍残留,油烟机上也有少量油渍,油渍清亮,估计也是近期用过。” 齐宏宇轻轻点头:“之前发现的那个出租屋,也有居住痕迹。这管金童怎么回事儿?到处跑?” 苏冉忍不住问:“他会不会是在躲什么人?” 石羡玉一扬下巴:“说说你的看法。” “就是……我觉得他从天府过来这事就不对劲。”苏冉说:“你想啊,他之前就职的那么大一公司,没理由就因为学妹的邀请,就跑过来加盟一家发展的不大好,几乎什么都没有,随时可能倒闭的小工作室吧?” 顿了顿,她看看石羡玉和齐宏宇的表情,又继续说:“你们也想到了这点吧?我记得当初得知这条线索的时候,你们就说过这个问题。” 齐宏宇轻轻点头。 “果然。”苏冉说道:“所以……你们和那边也联系过了吧?有什么结果没有?” “暂时还没,毕竟时间还短。不过估计随时会有回复。”石羡玉说道,随后他扭过头,目光透过眼缝看了出去,看向阳台外对着的那栋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齐宏宇则看向施洋玉:“施女士,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多叨扰了,你去忙自己的事吧,这里交给我们就好。” 施洋玉听出齐宏宇并不想自己留在这,便也识趣的站起身:“也行,那我就先走了。哦对了,钥匙需不需要留给你们?” “可以的话,自然最好。”齐宏宇露出微笑:“感谢你的配合,之后如果想起些线索,欢迎随时联系我们。” “好。”施洋玉将钥匙从钥匙扣中摘下,递给齐宏宇,便转身走了。 目送她离开,听到关门声,苏冉若有所思的问道:“她不适合继续留在这儿了吗?” “嗯。”齐宏宇轻轻点头,然后说道:“你们跟我来。” “噢?”石羡玉满脸好奇,但见他没有细说的意思,便老老实实和苏冉一块跟着他进了卧室。 刚一进去,就瞧见卧室飘窗上放着一台不大不小的长筒大望远镜。本身卧室空间就不算大,这个望远镜即使只摆在飘窗上,却也感觉占据了大量空间,让人很不舒服。 石羡玉有些诧异:“这管金童,还喜欢天文不成?” 齐宏宇摇头说:“这不是天文望远镜,只是台普通的高倍数单筒望远镜罢了。要作为天文望远镜的话也不是不行,但体验会非常差。 而且,管金童的另一处租房,还有他自己买的房子,里头都没瞧见这样的望远镜,所以我寻思,应该和天文学什么的没关系。” 苏冉皱眉道:“所以……是为了偷窥?” 齐宏宇没解释,他重新戴上手套,然后更改了望远镜方向,让镜头对着对面的房子,说: “有件事儿挺有意思——这望远镜的对焦点,正好在施洋杰的家里,不需要再做任何调整,就能看的清清楚楚。而看其他距离的东西,则需要重新调焦,否则看起来就都是模糊一片。” 石羡玉立刻凑到目镜上看了两眼,皱眉:“也就是说……他在用这台望远镜盯着施洋杰?” “未必是盯着施洋杰,也可能是偷窥那栋楼的住户,毕竟距离上都大差不差,倒也不需要重新调整焦距。但施洋杰正好就住在对面,这未免太巧了。” 石羡玉盯着施洋杰的房间看了半晌,问:“要不,咱们直接去施洋杰家里找他谈谈?” 齐宏宇明显也有些意动,但犹豫几秒后,还是轻轻摇头:“先把这边勘察完再说吧。不过……小冉,麻烦你用这台望远镜关注着那边的情况,一旦他有异动,立刻通知我们。” “好的。”苏冉同意,不过有些疑惑,于是同意后又问:“师兄,你担心施洋杰收到消息可能会跑么?” “不用想太多,只是小心无大错。”齐宏宇说:“施洋杰身上集中了太多的巧合,说不定跟本案真有点关系,当然,现在还下不了结论。 而另一方面,施洋玉很可能会给施洋杰打电话,问他管金童遇害的事儿,进而告知他我们在这儿的事……” 石羡玉接过话:“你想看看他的反应?借施洋玉的手,看看能否打草惊蛇么?” “准确的说,是想看看他是不是蛇。”齐宏宇说道:“看看他和本案有没有关联,或者,看看管金童遇害,和这套房子有没有关系。” 两人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齐宏宇又看向苏冉:“对了小冉,还得交给你一件事儿。” “师兄你说。”苏冉立刻应答。 “主动的查一查,管金童究竟还租了多少套房子——我现在怀疑,作案人之所以不提前蹲点,而是动手前才跟踪管金童到他家里,是因为无法确定管金童的落脚点。他或许租了好几套房,住在哪儿,也没有个明显的规律。” 石羡玉恍然大悟:“如果这样倒是能解释的通了……同时也基本能确定,管金童或许在躲着些什么人。” 苏冉见到齐宏宇点头,眼珠子一转,便马上回答:“成,包在我身上。我这就拜托人去查。” “哟,可以啊小冉,”石羡玉侧目:“都能安排人啦?” “石队你可别调侃我,”苏冉赶紧说:“这事儿我哪有办法自己查呀,可不得拜托别人去办嘛,查查数据库中各辖区派出所的居住登记信息。” 齐宏宇提醒她说道:“别太依赖数据库了,如果房东没有到派出所备案,或者派出所信息未入库等各种各样的原因,都可能导致信息在数据库当中查不到。这年头网上办公虽是大势所趋,但毕竟还没百分百全部挪网上。” 苏冉说声晓得,接着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问:“那……这种情况的话我要怎么查哦?” “……”齐宏宇抬手扶额:“这还真是个问题……拜托技术队的兄弟查查他手机定位吧,能往前回溯多久就回溯多久。” “行,我晓得了。”苏冉也只能这般回复,然后摸出自己的警务通往支队打了个电话。 挂断电话,她又想到了什么,立刻将刚锁上的屏幕又解锁了,打开备忘录看了好一会,便抬头继续说:“对了师兄、石队,有件事儿,今早仇教导才告诉我的,让我转告你俩,差点忘了。” “噢?”齐宏宇刚转身打算去别的地方翻翻看,听到她的话又顿住了脚,重新转回身子看向她,问道:“啥子事?” “关于周静红失踪案的。” 石羡玉也立刻来了精神:“她的尸体找到了?” “这倒没有。”苏冉摇头说:“是关于那家公司的情况的。她丈夫万树宁正式申请了代管她的财产,目前她手中的股权都是万树宁在行使。 另外,狄嘉手中的股权中的75%都被万苏林收购,另有几名股东被收了全部股权。加上周静红手中股份,目前万树宁持股达52%,占据了绝对的决策权和话语权。” 齐宏宇眉头大皱,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前一阵子。”苏冉说道,末了又补充:“应该说,这波收购行动持续了一个多月,直到上周才结束。 收购结束次日,万树宁就召开了股东会,会上正式设立了董事会,并设立董事长一席,由他自己担任——在此之前,他们公司只有执行董事,没有董事长。” 说完,苏冉有些好奇的问道:“师兄,你说着执行董事和董事长,究竟有什么区别啊?” “我也不晓得。”齐宏宇摇头说:“不过对这样中小规模的企业而,如果不设董事会,按理执行董事就等同于整个董事会本身。而董事长,则领导整个董事会,但本身其实也是一名董事。” 苏冉纳闷道:“这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董事长的权限反而不如执行董事?那他这么做图啥呢?” “应该不是这样理解的……具体我也不晓得。我对公司法不怎么了解,对公司设置更是一窍不通。”齐宏宇再次摇头,说道: “不过按理,决定公司内部话语权和决策权多少的,应当就是持有和行使的股权多少。他此刻持有股权过半,那么就像你刚刚说的,占据了绝对的话语权。” 说完,他看向石羡玉,问:“咸鱼,这方面你晓得不?” “不晓得。”石羡玉也摇头:“但我觉得你说得对。” 随后他又岔开话题:“话说回来,之前狄嘉那么活跃,还以为万树宁已经出局了呢,没想到短短几个月时间,却是风水轮流转,狄嘉失去了大量股份,而万树宁却到了公司权力的绝对中心。” “我对这些其实不太感兴趣。”齐宏宇摇头: “我在乎的是,这究竟意味着什么?他们公司内部的争斗,和周静红的失联乃至遇害,究竟有没有关系?狄嘉手里为什么会有周静红与另一男子上游轮的照片?又是谁找的王亚楠绑架杀人?” 石羡玉立刻取出笔记本,往前翻看,边翻边说:“时间过去那么久,细节方面我都快忘了……话说那照片是怎么回事儿?” “狄嘉提供给我们的,说私家侦探拍摄到的周静红与万树宁的司机还是什么人幽会的照片,其中包括他们一起登上游轮的照片。”齐宏宇说道。 “得,你这记忆力还真是给力……” “我只是特别关注这桩案子,片刻都没放松过。”齐宏宇摇头,又看看目前所处的小卧室,轻叹口气,说道:“算了,先不提这个,回头等你腾出精力来,好好回顾一下案情,咱们再讨论吧。 小冉,麻烦你回头记得提醒一下我和石队,回头我怕咱俩又忙忘了。” “好的。”苏冉接下任务,并问:“意思就是,周静红这桩案子还是暂时先放放,是吗?” “事有轻重缓急,先将管金童这桩案子侦破再说。”齐宏宇说道:“凶手太过丧心病狂,谁也不晓得他会不会继续作案,如果会,又选择什么时候下杀手。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快的将他缉拿。” “晓得了。” 石羡玉听出齐宏宇声音里有些不甘,便拍拍他肩膀,说:“放心吧,回头等腾出精力,我跟你再重点跟一根那桩案子。” 齐宏宇并未报太大期望,过了这么久都没查出蛛丝马迹,指望重点跟一阵子就能取得突破的话,未免就显得有些唯心了。 所以他只说:“尽力而为吧。” “行,先各就各位。”石羡玉转移话题:“小冉,你盯着点施洋杰,有什么异常举动立刻跟我汇报。师兄,你去次卧看看……对了,主卧你都看过一遍了吗?” “大致看过,没有被翻找过的痕迹,东西都很整齐。”齐宏宇说:“不过我没细看。” “就这样吧,”石羡玉说:“我们也没时间没能力细看,后续工作还是交给痕检的兄弟来就是。嗯,那就按计划,你去次卧看看。 我刚大致瞥了眼,次卧应该是被管金童改成了书房,书柜上的书、笔记本之类的东西不少,得仔细的检查检查。说不定,凶手并没有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那些东西都被管金童放在了这。” 齐宏宇点头:“放心吧,我都晓得。” 石羡玉嗯一声,继续说:“那我搜客厅阳台,大致看过一遍后,也去书房帮你。” (); 正文 第205章 秘密 在次卧摸了半个钟,不粗不细的翻了大半个书架,齐宏宇依旧没发现具有价值的线索。 又或者有些线索隐藏的比较深,他这样比走马观花也强不了太多的观察方式,并不能…… “咦?” 他手上动作微顿,随后将手上的书放回翻了两页,抬手捻起一张对折过的被压得扁平扁平的a4纸。 《无声的证言》第205章 秘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无声的证言》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正文 第206章 擒敌 “腰酸……” 齐宏宇不再保持or2的姿势,从地上爬起来,忍不住揉揉自己的老腰。 随后,他摸出手机,翻出刚刚拍的照片,看着照片上那张银行卡,陷入沉思。 那张卡被贴在书桌下面,若非他习惯性的将边边角角都搜一遍,恐怕就错过了。 法医现场学的勘察原则同样细致,不输于 《无声的证言》第206章 擒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无声的证言》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正文 第207章 焦躁 一个钟后,医院,急诊外科。 医生看着医疗系统传输过来的片子半天,又侧目看看躺在病床上等着处理的齐宏宇,赞叹道:“小齐啊,你运气还真好,肚子中了三刀,却没一刀刺中内脏,连肠子都滑开了。” 这医生还是齐宏宇的同学,虽不是一个专业的,但在学生会时他们俩也是“同僚”,彼此还挺熟悉。 但也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 齐宏宇抽着冷气,闷闷的开口:“那是对方没啥经验,不然一刀捅下来,再用力拧一圈,我肠子肯定要被搅断一截。” 石羡玉一巴掌拍在他后脑上:“别他妈耍嘴皮子,老实点!” 医生笑笑,点头说:“运气确实好。要肠子受损了,一时半会的可处理不了,得安排门诊手术。不过现在嘛,消毒消炎,把腹膜、肌肉和皮肤分别缝合起来,应该就没有大碍了。” 石羡玉长松口气,立马问:“那医生,需要住院吗?” “住院两天吧,观察观察,还得吊水消炎。”医生说道:“你可以先去把手续办了,这边留一个人协助我就行……本来应该叫护士来的,太忙了,人手不够。” “我来吧。”石羡玉立刻说:“我也是重医出来的,晓得些医疗常识。手续就让我同事去办。” 说着,他看向苏冉,苏冉会意,立刻点头退了出去。 医生看他两眼,说了声行,便开始做治疗前准备,将各种药剂拿了出来,整齐排列。 做完这些,他洗洗手,边戴手套边说:“生理盐水,直接帮我打开。” 石羡玉立刻照做,将生理盐水的橡胶瓶口打开。 “倒。”医生指了指齐宏宇的伤口,石羡玉便走上前,小心的将生理盐水倒入齐宏宇伤口处。 医生立刻探出手指,捅进齐宏宇的伤口中。 齐宏宇面色骤变,五官都扭曲了。 “有点疼,你忍一下。” “……”齐宏宇哆嗦着问道:“能不能给我打个局麻……起码给吃点止痛片啊。” “打过了啊。”医生说:“你以为刚刚拿来的那针是什么?亏你还是法医呢。” 齐宏宇无言,半晌后才颤声道:“注射器都没拆,你打个鬼咯!” “哎?”医生一愣,然后忙说:“对不起对不起,忙忘记了。” “你这样怕是要挨投诉。” 医生别过头看向石羡玉,岔开话题:“把注射器拿起来,把包装撕开。哎对,别碰到里边的东西,很好……” 他一边说,一边探手取出无菌包装的注射器,又叫石羡玉拿起所用的麻醉药物,小心的将针头探入其中,汲取药液,尔后在齐宏宇腹部周围一圈都注射了局麻药物。 这是局麻中的区域阻滞,常用于门诊小手术当中。而齐宏宇此时所要接受的消炎消毒及缝合处理,已经算得上一场小手术了。 局麻见效速度极快,齐宏宇立刻感觉腹部剧痛正在迅速消退,不一会儿就没多大感觉了,直到这时,他才能长呼口气。 “擦汗。”医生再次开口,并指了指边上放着的其中一叠无菌敷料:“用这一叠棉布来擦。” “好的。”石羡玉应声,立刻拈起两张敷料,将齐宏宇脸上脖子上因疼痛和炎热沁出的汗液擦干净。 医生无语了,说:“我是让你给我擦汗!他不用管,出点汗没事,我这边要汗低下去,那就得重新消毒了。” “哦。”石羡玉脸色有些尴尬,赶紧重新拿起几张敷料,咽口唾沫,咬咬牙便凑到医生额头上,迅速帮他把汗擦了。 除了攻击、擒拿之外,他很不喜欢触碰其他人,即使对齐宏宇都有点儿抵触,更别说医生这样的陌生人了。 好在不严重,可以克制。 “酒精。”医生又说道,于是石羡玉慌忙打开酒精,对着齐宏宇伤口倒下去,接着又是双氧水…… 如此反复冲洗了多次之后,医生才让石羡玉又打开两包手套,然后小心的将之减开,取了袖口处的一小截,放进齐宏宇伤口里,然后开始缝合。 石羡玉有些纳闷,问:“这是做什么?” “利用液体本身的张力,把之后伤口渗出的少量血液导出来,更有利于伤口恢复,避免血栓和血肿块形成。”医生解释道,同时手上动作不停,迅速缝合着齐宏宇的伤口。 齐宏宇压着脑袋看了几眼,忍不住出声吐槽道:“怎么缝的这么乱?一点都不整齐。有机会得让你瞧瞧我缝过的尸体,那针脚,啧!” 医生脸一黑:“你自己来?” “算了。”齐宏宇摇头,他干不出自己缝合自己腹膜的事儿来。 主要还是是不方便看,否则倒也无妨。 不过又看了几眼,他还是补充说:“肚皮还是我自己缝吧。” “随你。”医生翻个白眼。 尔后,当肌肉层都缝合好之后,他果断将皮肤钉合器交给齐宏宇:“喏?自己来?” “其实我比较喜欢针线,总觉得缝合钉容易挂到点东西。” “也行。”医生收起钉合器,取了针线给他。 他也不客气,自己戴上手套给自己缝合起来,看的石羡玉眉头直跳。 虽然知道打过局麻后基本没什么感觉,但这视觉冲击力,还是让石羡玉看着都疼,肚皮发痒。 等他缝合完肚皮后,医生又帮他消了消毒,便盖上敷料,仔细包扎好,便说:“自己上轮椅上坐着,让你同事推着你去住院部普外病区,那边的住院医生会给你做大病历,安排消炎输液。” “要得。”齐宏宇缓缓坐起身,挪到折叠轮椅处坐下。 医生这才好奇的问:“话说我记得你不是爱出风头的人啊,怎么弄成这幅样子?” “出个鬼的风头,老子这是职责所在,半步不退!”齐宏宇翻个白眼。 “哦。”医生随意应一句,点点头,没兴趣了:“那你先去吧,我后头还有病人,忙得很。” “得行。”齐宏宇也说:“回头请你吃饭。先走了。” “嗯。” 于是石羡玉便推着齐宏宇出了急诊科,与苏冉汇合,然后再往住院大楼走去。 路上,石羡玉低下头,问道:“你和那医生,很熟悉?” “算也不算吧。”齐宏宇嘴角微微扬起,边回忆边说道:“我俩是同学,不过他比我大一届,而且不是同一专业。我们是通过社团认识的,然后又在学生会里成了‘同僚’。 说起来还有些曲折,他当时是校学生会外联部的副部长,而我只是院分会生卫部的小干事。但同时,我俩又都加入了红丝带协会,他是负责外联活动的副会长,我是刚加入的会员,在他手底下干活。 我俩性子蛮搭的,跟着他组织了几次活动之后,他看上我了,几番跑动把我从院分会拉到了校学生会外联部,之后就一直跟着他干活,直到他退会。 退会之后,往来就少了,更别说大学后,进了不同的系统,工作又都忙的要死,倒是有几年没联系,没想到他还是以前那个性子,跳脱的很,一点不稳重,当初就死活当不上部长,现在看来,也还是个干活的命。” 石羡玉轻轻点头,哦了一声。 齐宏宇又抬头看他,纳闷道:“你问这干嘛?” “没啥。”石羡玉敷衍道:“就觉得他还蛮有意思的。” 齐宏宇表示信他个鬼,觉得这家伙纯粹没话找话。 但说起来,虽然齐宏宇受了伤,得住院个一两天时间后,他们反倒轻松了不少,不似之前那般紧绷着神经。 尤其医生说齐宏宇确实没什么大碍之后。 主要是因为,黄天成已经落网,而如今又确认他的同伙就是施洋杰,他们心头已没了那么大的压力。 只要锁定了身份,施洋杰绝对跑不了。而只要施洋杰落网,本案剩下的仍没告破的疑点,都将迎刃而解。 施洋杰落网后,他们亦能轻松营造囚徒困境,即使黄天成性格极倔,攻破他的把握也要大许多。 不过…… 管金童的案子应当没有问题了,黄自成的案子呢? 他遭遇的车祸,他背后的游闻许,乃至游闻许背后的家伙,仍旧没有半点突破。 而这桩案子,恐怕也和黄天成脱不了干系。他果断咬舌这一举动实在太诡异了,而且在他找黄自成“麻烦”被抓后,天亮不就黄自成就遭了车祸。 这一系列的事儿,让齐宏宇等刑警断定黄天成是游闻许集团的成员之一。 只是不小的施洋杰跟他们有没有关系,他是只单纯的参与了杀害管金童一案,还是与黄天成一样,深陷于游闻许集团当中。 不约而同的,三人都想到了缺牙巴游闻许。而一想到他,他们好不容易放松的心,就再一次紧绷了起来。 抬头看着整整四瓶吊水,齐宏宇心情有些焦躁,他已没法安心住院了。 石羡玉对他已经相当熟悉,一看他动作表情,就晓得他寻思些什么,便说道:“你别给我动歪心思,之后几天的调查都跟你没关系,你给我老老实实在医院修养。” “我倒也不至于像你一样带伤上阵。”齐宏宇说道:“但就是放不下心,焦躁的很。不然你别杵这儿了,回队里办案子吧,我这好好的,并不需要人照顾。” 石羡玉看他一眼,果断摇头:“不行。其他同事还好说,起码能喊家人过来陪护,你……” 齐宏宇嘴角一抽。 得,我莫得家人。 “用不着陪护。”齐宏宇说:“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了,吃饭还能点外卖,吃完就睡觉,哪儿也不去。” “那你上厕所咋办?” 齐宏宇惊了:“我上厕所你还能扶我不成?” “倒也不能。”石羡玉别过头去。 苏冉同样低头看手机,这话题她一个女孩子不好参与。 “我说你就别操心了,”石羡玉岔开话题说:“之前就和你说过,面对游闻许这样的情况,根本急不得,得打持久战,一步一步走就是了。” “打持久战也不是消极罢工,该做的工作也不少,耽误不得。” “你咋这么婆婆妈妈的。”石羡玉骂道:“以前没发现你还有这种工作狂的属性啊。你晓不晓得,你这么内卷要遭人恨的。” 齐宏宇张了张嘴。 “再说,你自己卷也就算了,喊我去干活算啥子事?老子就不能拿照顾你当借口摸摸鱼啊?” “信你个鬼。”齐宏宇呸一声:“这话你几个月前说我还真就信了。都这会儿了,你还以为我会觉得你真是一条咸鱼?” “总之你别哔哔,队里要叫我我自然会回去,不叫我就说明不缺我这个警力。”石羡玉说道,然后不再搭理他,摸出手机自顾自的耍了起来。 齐宏宇无奈,也只好摸出手机,上微信群里询问案子进展。 他倒也不是闲不下来,只是为了这桩案子,自己都挨了施洋杰几刀,付出的沉没成本也太大了,根本做不到不关注。 但这会儿群里基本都在忙,根本没人有心事搭理他。 即使有,也只能装作视而不见,否则被仇教导问一句怎么在工作的时候玩手机,那就惨了。 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复,又没心思刷短视频,他只好收起手机,闭目养神。 过了几分钟,他又忍不住睁眼问:“施洋杰什么情况了?逮到人了吗?” “你tm烦不烦啊。”石羡玉睁眼瞪他:“关你啥子事,养你的伤。” “我这不是太无聊了么。” “活该!就这三脚猫功夫还往上冲,当买个教训。” 齐宏宇骂骂咧咧的重新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石羡玉起身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后脸色就变得相当的难看。 “怎么了?”齐宏宇还是没忍住问。 石羡玉瞪他一眼,但过了几秒,还是轻叹口气,摇头说:“技术队没发现施洋杰的踪迹,只找到他开出去的车,人早就不知躲哪儿去了。” 齐宏宇眉头大皱,问:“车站机场高速路口等地方都布控好了吗?” “放心吧,他肯定出不去主城区。只是一时半会,恐怕也抓不住他。”石羡玉说:“仇教导在跑手续了,协查通报马上就会发出去。”onclick="hui" (); 正文 第208章 进度 齐宏宇轻轻颔首,但眉头依旧没松开。 即使明知道他跑不掉,可人没逮着,心里的石头总归落不了地。 “对了,”他忽然又想到一件事:“车?我才反应过来,按之前的推理,他和黄天成应该没车才对啊,否则又怎么会冒险驾着管金童打出租?这不合逻辑。” “你才反应过来啊?”石羡玉瞅他两眼,撇撇嘴:“他确实没车,买个房子已掏空了他的继续。他捅伤你后逃离那小区时开的车是他姐的。” “他姐的?” “施洋玉已经到支队接受调查了。”石羡玉继续说:“据她所说,她离开出租房后就给施洋杰打了个电话,施洋杰约她在小区门口蜜雪冰城见面,向她借了车。” 略一顿,他看一眼边上坐着的没啥存在感的苏冉,继续说:“看时间,他们两个就是他用假人迷惑小冉,而小冉尚未发现异常的时候见的面。 之后不久,我们联系上施洋玉,施洋杰就离开了,接着我们同样在蜜雪冰城和施洋玉碰头,她给了我们施洋杰家的钥匙,我们上门查看。” 齐宏宇恍然大悟,轻轻点头。 他又问:“施洋杰家里啥子情况?有什么发现没有?” “目前没特别的发现。”石羡玉摇头说:“他放床上的假人,就是个普通的塑料模特,没什么特别的。他家里还有好几个这样的模特,可能是方便画图用。” “对了,有一点,”苏冉忽然插话:“施洋杰可能在兼职画本子,带颜色的那种。” “嗯?”齐宏宇坐直了身,结果扯到伤口…… 好在局麻药效还没完全过去,只是微微有些不适罢了。 他伤口才刚刚缝合,也不存在撕裂伤口啥的,只要线不崩就没大碍,这点动作也不至于崩线,于是他并不在意,紧接着就问:“什么本子?” “就各种同人本子,里头的内容……你懂得。”苏冉回答说道:“不过我只发现了些纸质画稿,数量不算多。他电脑里可能还有不少电子稿,需要好好查一查。” “消息告诉技术队了吗?” “说过了。” 齐宏宇嗯一声,继续问:“还有什么发现没有?” “暂时没了,调查时间不长,就这些。” 齐宏宇便看向石羡玉:“那我发现的那张银行卡呢?” 石羡玉气消得差不多了,也不再和齐宏宇对着干,硬瞒着他案情进展,直接回答说:“还无法确定号主身份,在走程序,今天内应该能查清楚。 不过有兄弟去atm机上,通过无卡存款输入卡号的方式,晓得了持卡人名叫某化阳,姓还不清楚。他们查过目前掌握的管金童的人际关系网,没有叫某化阳的。” 齐宏宇皱眉沉思:“这是又多牵扯了一个人么……” “也未必。”石羡玉说:“早些年认证没那么严格的时候,拿着身份证复印件以公司集体开工资卡的名义,就能直接开户。 这些年来,有一大批泄露了身份信息的受害人的身份因此被盗用,用于洗钱行贿等,即使已处理了一大批这样的问题账户,但到今天也还不能保证这些账户都肃清干净了。” “倒也是,这张卡说不定又是用被盗取了身份证复印件的受害人名义开的卡。”齐宏宇说道:“相比于这张卡的持有人是谁,或许查清这张卡的余额及流水更要紧。” 苏冉也发表自己的看法,她说道:“关键是确定用途,才能确定管金童究竟干了些什么。” “对头。”齐宏宇说:“所以接下来,你们要重点关注这张卡。另外,那几张外文文件,翻译出来了吗?” “还没消息。”石羡玉摇头:“不过已确认上边的文字确实是意呆利语,正好,总队就有个意呆利语的人才,喊她帮忙翻译了,估计很快就能给我们回复。” “所以你这段时间干了多少事儿,还tm全都瞒着我……”齐宏宇很想吐槽一句,但又不敢,生怕石羡玉又啥都不跟他说了。 不过,石羡玉明显能看出齐宏宇那点儿小心思,横了他一眼,却也没再为难他,继续说道:“张哥那边,已带着痕检的兄弟到了现场,对管金童租的房子和施洋杰家展开现场勘查,不过截止目前还没突破。 至于管金童书柜里那些书当中夹着的票子……目前也还没有思路,仇教导联系了市局的密码专家进行破译,但这同样需要时间,一时半会恐怕也出不了结果。” “各项工作有序推进就行。”齐宏宇轻声说道。 “那必须的。”石羡玉说道:“仇教导安排的任务,一向面面俱到,能最大程度发挥每一个民警的特长。这话还是你之前跟我说的。” 齐宏宇嘿嘿一笑,心再一次安了下来。 至于游闻许集团的事儿…… 急也没用,慢慢来吧。 而且从涉案金额看,该集团规模恐怕也远远超过了他们二大队甚至江阳支队所能应付的范畴,说不得,还得市局出面,抽调刑侦总队、经侦总队及下边各大支队的精英组建起专案组来对付他们。 想通了这点,齐宏宇也就渐渐地不愁了。 得知案子侦办工作仍旧在有条不紊的展开,他的心也落了下来,不再像之前那样焦躁。即使他之前也明知道,离了他二大队照样转,案子照样破,并不会有多少影响,但就是放心不下。 这也是人之常情。 “小冉,”这时,石羡玉忽然再次开口,却喊了苏冉,说:“大队那边有点缺人了,你回去支援吧,师兄这边我来看护着就行。” “啊?哦,好的,我这就回去。”苏冉立刻说道。 齐宏宇眉头微微一皱,看向石羡玉,想说既然大队缺人手,那他不妨也回去支援,反正自己这儿确实不需要人照顾看护。 但他才开口,就接收到了石羡玉的眼神,不由得又把嘴闭上了。 目送苏冉离开,石羡玉便起身关上病房门,坐到齐宏宇身边,压低声音说道:“还有一件事儿……” 他脸色又沉了下来,一如刚打完电话回病房时。 “噢?”齐宏宇问道:“涉密?” “也不算涉密,但暂时来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我把小冉支开了。”石羡玉说道,又补充解释:“不是不信任她,是想保护她。” “我晓得,知道的越少越安全。”齐宏宇点头:“你说说看。” “也是保护你,和另外一人。”石羡玉说:“不算涉密的话你肯定要问,我拗不过的,那越少人知道你晓得这事儿,你也越安全。只有我晓得,那只要我不变节,你就安全无虞。” “瞧你这话说的。”齐宏宇忍不住扬起嘴角:“说说看吧。” “是关于游闻许的。”石羡玉声音又压低了几分,说道:“我的线人刚告诉我,这游闻许,曾经与万树宁的公司有合作,大概是十二年前。” “合作?十二年前?”齐宏宇有些懵。末了,他又问:“等等……十二年前的事儿,你线人竟然也查得到?” “线人当中也有高端人才,能力绝对堪称精英。”石羡玉说:“而且……我们其实早就盯上游闻许了,他跟了那缺牙巴应该有三四年时间。” “你早就……” “不是我,是我们。”石羡玉摇头:“我也是向上头汇报了这个名字后,他们才告知我这事儿,并让这位线人和我联系的。” 略一顿,他又继续说道:“这线人的保密级别还挺高,我也不知道他究竟什么身份,只能他找我,我找不到他。” “那看来是红线了。”齐宏宇了然点头:“如果是黑线,不会这么费尽心思的保护。” “也不好说,即使是黑线,如果已涉及到核心秘密,同样会启动极高程度的保护,以确保成功捣毁侦查目标。不过,黑线毕竟不值得信任,很少能做到这步。” “也是这个理。” 石羡玉又说:“也正因我也不清楚他的身份,所以不算涉密,至少对你不算,上头同意我将这事告诉你。” 齐宏宇面色如常:“这么说,你的上峰算是认可我了?” “基本算是吧。”石羡玉说:“别深究他的身份了,最好当做没这个人存在,我们需要的只是游闻许的信息,至于他如何,不重要。” “我晓得。”齐宏宇说道:“你继续讲讲缺牙巴的情况吧。他跟你汇报的应该不止这点消息吧?否则你脸色也不至于那么难看。而且,我看你出去的时间还挺久的。” “不,他给我汇报的消息并不多。他这样的人,一次联系时间一般也不会太久,越短越好。”石羡玉摇头:“主要是……游闻许他揪出了一名我们的卧底。” “什么?”齐宏宇眼睛一瞪。 卧底身份被揪穿有多危险,简直不言而喻。 他明白石羡玉为什么会这么难看了,也晓得他为什么会去这么久。 肯定是在得到消息之后,将情况上报给他的领导。 齐宏宇试探着问:“上头……打算放弃那位兄弟么?” “不,”石羡玉摇头:“他们也要救人。但问题在于,那位线人也不晓得这兄弟此刻在哪儿,自然也就不晓得该怎么救。” 齐宏宇沉默下来。 明知有名兄弟很可能要牺牲,他们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确实不好受,即使齐宏宇都不晓得他是谁。 “算了,我和你说说游闻许的基本情况吧。”石羡玉说:“这家伙靠投机倒把起家,积累起一定实力后,又转型当了药贩子,一步步做大,最巅峰时把持着黔省超三成的医药生意,甚至好几座城市的药业完全被他的阴影笼罩。” 齐宏宇诧异道:“黔省?” “对。” “那他为什么会跑到山城来?” “因为某人来了,他当然得跟着来。”石羡玉哂笑道:“他不仅仅是从黔省跑到了山城,还为了洗白损失惨重,现公司规模比起最巅峰时,连一成都不到了。” “但他至少活下来了。”齐宏宇看着石羡玉说道:“能急流勇退,断腕求生,这家伙魄力不小,眼光也很毒辣。” “是啊,”石羡玉也有些感慨:“要不是他果断转型,恐怕几年前就被肃清了,根本活不到现在。这样的对手,其实非常难缠。” 齐宏宇点头说:“怪不得线人盯了他三四年,也没能锁定核心证据,依旧让他逍遥着。” “但很显然,洗白归洗白,他依旧不改过往的习惯,仍草菅人命。”石羡玉哼一声:“黄自成遭遇的车祸,就是最好的明证。” “还有更多信息吗?” “急切间也没有。”石羡玉摇头道:“上头打算给我的东西还在整理中,我暂时没收到。针对他的调查到了哪一步,我也不晓得。但……既然他和万树宁曾经有过合作,那我想,这万树宁肯定也不大干净。” “这不是废话吗。”齐宏宇说道:“早在得知他那生物科技公司,由高精尖生物科技研发转型为花卉精英,我们就觉得其中大有问题。 当时我们就讨论过,牌照限制固然是一方面,但能在那个时代就从事这等高精尖研发的公司,妥妥是被重点扶持的企业,怎么可能连牌照都弄不到?” 石羡玉轻轻摇头说:“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我是想说,或许山城目前现存的这帮漏网之鱼,彼此之间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齐宏宇眸子定住,浓眉紧锁:“如果这样,很难说捣毁他们的难度是会更大还是更小。” “应该两者都有。”石羡玉平静道:“他们彼此掩护,必然会大大增加我们的调查难度,难以发现他们的破绽;但相对的,只要成功抓住一人,拔出萝卜带出泥,嘿嘿!” 齐宏宇嗯一声,问:“你打算怎么做?” “现在还说不准,没有头绪……”石羡玉回答道。 刚回答一半,他目光忽的一斜,瞥向门口,接着立刻改口:“死心吧,我说过好几次,你就安心养伤,案子的事你都别管,问我也不会说。” 话音刚落,病房门啪嗒一声,被人推开……onclick="hui" (); 正文 第209章 线头 听着动静,齐宏宇眸子转了半圈,秒反应过来,配合道:“那我在这儿怕是得无聊死。” 同时他目光流动,悄悄的借余光瞥向门口。 而石羡玉则摸起个苹果,一边削皮一边用强硬的语气说道:“活该无聊,叫你不长脑子。” 此时门被推的大开,有人拄着拐挪入其中,瞥了齐宏宇一眼,嘿嘿笑道:“哟呵,又来人了,那床早上才刚腾出来,我就说用不了多久肯定又得有人住上…… 我跟你讲,这医院床位紧张的很,以往都得排队排好久,你运气真好,直接能住进来。” 齐宏宇看向他。 这个病房面积不大,只摆了两张床,看他表现,他就是另一床的病人,而且比齐宏宇更早住院。 但看另张床空空如也,床头柜也没放东西,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他拄着拐蹭到另一张病床处,躺下,然后看向石羡玉,再一次笑着说道:“老师,能不能帮我按一下护士铃?” 石羡玉瞥他一眼,举了举手里的苹果,高冷的回道:“忙。” “呃……”那瘸腿病人表情僵住。 齐宏宇侧身伸手:“我帮你按吧。” “谢谢啦。”他回道,然后看着齐宏宇的肚皮,问:“被人捅啦?” “害,别说了,让人捅了三刀,幸亏还不算严重。”齐宏宇回答,并问:“你嘞?” “骑车摔的。”他摇头说:“鬼晓得那条路咋个突然多了个大坑,天又黑我啥也没瞧见,这不,摔断了一条腿……骑车还是得小心点呐。” 齐宏宇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点点头,然后又指了指他的病床:“你一个人么?” “啊,对。”他说:“腿断了而已啦,用不着照顾,他们工作也忙。再说我就过来换换药打打针,打完针我就又回家了,反正我家离得近。这医院住着糟心,哪有家里舒服。” “换药?”齐宏宇挑眉,看着他腿上的绷带:“伤的很严重么?” “动手术打了片钢板,说要观察三天。”他无所谓的说:“今儿是最后一天了,之后每天再过来换换药,等伤口完全愈合再打石膏。还是石膏方便啊,用钢板固定总还是不放心。” 齐宏宇恍然的点了点头。 石羡玉在里头待的不自在,将削完的苹果递给齐宏宇,便直接起身到洗手间把水果刀洗好擦干,收进口袋里,随后说:“你自己躺会儿,我去问问医生你的伤情。” 齐宏宇晓得他只是找借口离开,更清楚他不会因为一点不自在就把自己丢这儿,大概率还是怀疑隔壁床的这家伙,打算去调查调查,于是当即点点头,说:“去吧去吧。” 而瘸腿病人则说:“哇,你肚子被捅了还吃东西啊?医生没让你禁食?” “不用,运气好没伤到胃和肠子。” “那你运气是真好。”他说。他有点话唠,齐宏宇也不嫌弃,两人便天南海北的瞎聊着,直到护士进来,摁灭呼叫铃,问齐宏宇怎么了。 齐宏宇指了指隔壁病床,说道:“是他要按铃。” 护士看向他,恍然大悟的抬抬下巴,说句晓得了,便转身离开。 见这一幕,齐宏宇已相信他应当就是个普通的病患。 也不怪齐宏宇和石羡玉多心,面对游闻许这样的家伙,再怎么谨慎都不过分。 与此同时,石羡玉则找到了医院的保卫科,调阅了普外病区走廊处的监控视频,确认那名病患并没有在病房门口驻足停留太长时间,这才勉强放心。 之后,他又想调出那病人的病历档案看看,却遭到医院拒绝,要求他提供相应的文书,另外需要两名民警到场,否则不予查看。 他本也就解除了对那病患的戒备心,调取档案不过是为了万无一失,见医院不同意,便就此作罢。 又在医院各处溜达了一圈,他才回到病房。此时那病患已打上了点滴,依旧在和齐宏宇瞎聊着,石羡玉便闷闷的坐在床边,继续削苹果。 不是嫌疑人之类的陌生人,他压根不想与之交流。不止如此,听着那人和齐宏宇唠嗑,他也一阵烦躁,只想把自己完全封闭起来。 “咳咳咳,够了够了,”不知过了多久,齐宏宇见石羡玉再次拿起一个苹果,脸色立马有了变化:“我都吃四个了,真吃不下……” 石羡玉抬头看他,又低头看着手里已经迅速削了皮一半的苹果,决定不搭理他,加快速度将剩下的皮削完,然后别过头去,伸手递给那名病患。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谢谢啊!” 病患接过苹果,石羡玉触电般的将手收回。 齐宏宇指了指自己脑壳,对那位病患说道:“抱歉啊,我这兄弟这里有点毛病。” “没事没事,看出来了。” 齐宏宇:…… 石羡玉:(#`o′) 麻买劈!看出来了是什么意思? 不会说话就别tm开口! 鼻子里喷出口浊气,石羡玉表示懒得和这瓜皮一般计较。 “哎,这苹果甜的很哎?哪里买的哦?”他有些好奇。 “单位发的。”齐宏宇微笑道:“放在车上,正好我要住院,他就提了几个出来。” “怪不得。”他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接着说:“我就讲嘛,医院里,还有外边几条街的苹果绝对没那么好。这边水果都是被垄断的,看着有好多家,都是和同一个人拿货,坑的一批。” 说到这,他似乎有些义愤填膺,又继续骂道:“麻买劈,那个张曲直真他妈屁儿黑,他垄断了药房生意还不够,还他妈把食堂和水果都给垄断了,搞的咱们住院的想吃点好水果都不得行。” “噢?”本只是随意和他瞎聊着的齐宏宇忽然来了精神,立刻问:“什么垄断?有人垄断了这医院的药房、饭堂和水果?” “对啊!你不晓得吧?我告诉你,一般人怕是都不晓得这些事。”病患得意的说:“要不是我一直住这医院附近,小时候还住家属院里,我都打听不到这些事儿!” 齐宏宇露出八卦的神情:“能说说不?” 石羡玉也默默的竖起了耳朵。 “可不敢乱说。”这人不晓得是欲迎还拒还是真的害怕,连连摆手:“这张曲直势力大得很,要这些话传到他耳朵里可不得弄死我。” “不至于吧?”齐宏宇故意道:“现在可是法治社会,前些年扫黑除恶打掉那么多人,他还敢这么嚣张?真不怕被抓啊?” “这有啥的。”这人冷笑两声:“看你这小年轻就不晓得事儿,不晓得那帮人的手段。 想弄死个人对他们来说哪里有什么风险,找个人喝个一瓶啤酒,直接把你撞死就是了,完事再运作一下,坐不了几年牢不就出来了?” 齐宏宇露出怀疑的表情:“咋可能哦,这种事儿,要命的吧?” “哪里要命,一瓶啤酒只算酒驾不算醉驾,撞死人以后报警自首,算交通肇事罪,本来就判的不重。要没撞死只是撞残的话蹲的时间更短,他那边只要愿意出钱换人几年自由,多的是人愿意排队帮他干这事。” 齐宏宇和石羡玉对视一眼。 那人便撇撇嘴:“被吓到了吧?这还算好,直接撞死也没什么痛苦。要换做几年前,呵。想弄死你,活活折磨死。不想弄死你,直接把手脚剁了往医院一扔,或者毒打一顿,啧啧啧。 不过小伙子你有句话说的没错,现在是法治社会,他们倒也不敢那么猖狂了,所以才费点周章,用撞人之类的钻牛角尖的方法收拾对头,比起以前也算是有了顾忌。” 齐宏宇和石羡玉的脸色黑了几分。 这个张曲直,垄断了医院的医药生意,与游闻许似乎有些重叠了。也不晓得他和游闻许是什么关系,是在他手底下干活,还是与游闻许算竞争对手。 而听那病患所言,这家伙的所作所为,更是在404边缘疯狂横跳,必须尽快将他绳之于法。 不过…… 不论他是游闻许的马仔,还是游闻许的对头,只要能将这家伙擒获,针对游闻许的行动必然都能有所进展,对警方而言,他的冒头无疑相当于重新找到了一条线。 如果警方此前并没有抓住这条线的话。 那么,这个自来熟病患的价值…… 而在这位话唠眼里,齐宏宇和石羡玉就是被吓的不敢说话了。 仿佛讲鬼故事吓到别人一般,他心中升腾起一股微妙的满足感,随后又摆摆手说: “哎呀,你们也不用太害怕啦,刚就说过,这帮人现在也收敛多了,只要不招惹上他们,他们也不可能拿你俩怎么样。 甚至啊,你们去买东西,去ktv里玩,他店里那帮人还得笑着对你们说欢迎光临嘞。” “就是说,他们明面上洗白啦?”齐宏宇趁势提问,然后果断作出后怕的表情:“而且我可能还去过他们店里?我艹,幸亏之前喝醉了没搞事情,要不然……” 话唠哈哈笑着:“没那么夸张啦,你们这是担心过头了。” 齐宏宇趁势套话:“老师,你晓得他都有些什么店不?我以后躲着点。” “这我可真不晓得,晓得也不敢说。”话唠这次真真变了脸色,左右看看后才压低声音继续道:“要让他晓得我影响了他生意,恐怕明儿我就得出车祸了。” “理解,理解。”齐宏宇也不着急,轻轻点头,然后又问:“那你跟我说说药房啊水果啊之类的事情呗?” 话唠虽然很想说,但还保持着最基本的精神:“你问这个做啥子嘛?” “就,想好好了解了解,举一反三,以后买药捏着鼻子就认了,绝对不闹事。”齐宏宇随便找了个借口:“而且就是好奇嘛,老师跟我们说说呗,多了解一点,也好过以后撞他们枪口上。” “这……”话唠纠结了两三秒后,立刻点头:“要得,我看小伙子你人也不错,就和你们讲讲吧,以后也好少吃点亏……那个,那个小伙子,能不能麻烦你帮忙关一下门?” 石羡玉一言不发的站起身来,将病房门关上。 “哎,你就站在那吧,有人过来了和我们说一声。”齐宏宇又道,随后看向话唠:“老师,你看?” “小伙子还挺小心。”他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声音也压低了点,说:“真讲起来啊,这个张曲直我还认识,小时候我们都在这医院的家属区长大,还一块弹过弹珠,打过架……” “噢?你们还认识哇?” “是啊,我俩老爸当时都在这医院上班,都是开救护车的。”话唠边回忆边说:“他比我大两岁,我当时一直喊他曲直哥,曲直哥…… 他这个人吧,刚开始倒没什么心眼,就是脾气大又不爱读书,上初中那会儿就开始在外头混社会,就跟着外边那帮人学坏了,拦路收人保护费。 结果也有意思,他收到副校长头上,后来挨了处分还不服气,拿个麻袋往副校头上一套就揍了一顿。这下可好,他爸在学校门口跪了一下午都没用,愣是把他开除了。” 齐宏宇一边听,一边开动脑筋把这些信息都记下,见他停顿下来,便适时地评价一句:“所以他初中都没读完,就混社会啦?” “那可不。”话唠继续说:“后来他又沉迷赌博,欠了人一屁股债,让剁了左手三根指头。他爸气的不行,报警,没用,又跑去找人讨说法,结果被人活活打死,打死他的人才被判了十五年…… 之后他就像一下想通了,变了个人似的,踏踏实实的打了三个月工,赚了点钱,就说要去新安发展,一去就是接近二十年。 等他再回来,就成了大老板,跟着个老董搞医药生意,和这家医院签了份合同,从那以后这家医院的药基本就都是他供货的。 再之后的事儿,你们也就都晓得咯,反正药价是越来越贵,越来越坑,感个冒打两瓶水都要千把块钱。” “这么说,他是成了药霸啊。” “可不能这么说。”话唠脸色微变:“他只是垄断了供药渠道而已。” 齐宏宇未置可否,又露出纳闷的表情:“哎?不对吧?这家医院看病也没你说的那么贵啊。”onclick="hui" (); 正文 第210章 目标 “这不是挨整顿了么。”话唠说:“所以他又把食堂和水果包了啊,不然这些东西能赚多少钱,他要能好好卖药的话,能看得上?” 齐宏宇回了句倒也是,同时在脑海里迅速消化他刚刚讲的内容,又问道:“话说,除了这家医院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医院药房被他盯上的?” “这我就不晓得了。”话唠连连摇头:“我也是靠着我老汉的关系,加上以前和张曲直也算认识,才能打听到这些消息,别的医院的事儿我啷个晓得? 别说其他医院,就是这家医院,我老汉退休以后,跟医院关系也淡了,很多消息都打听不到咯。” 齐宏宇了然,随后又问:“那,张曲直给这里的医生回扣不?” “给吧?但具体我也不晓得,可不敢乱讲。” “他当时是通过什么渠道,和医院签合同承包了药房的供药渠道的?” “我啷个晓得,这种事怎么打听嘛,”话唠有些无语,又提醒道:“小伙子我跟你们讲,谁要跟你们打包票说这事儿他都晓得,那肯定是在跟你们吹牛逼。” 齐宏宇有些意外。 按理他这样的八卦话唠,大多都喜欢吹牛,至少也会习惯性的夸大其词,所以从他们口中说出的话最多只能信三成。 但这家伙倒好,这不晓得那不知道的,看起来还挺实在,真不像在故意卖弄什么。 齐宏宇又问了些许细节方面的问题,但话唠能回答上的并不多,他似乎只晓得些大方向上的,甚至似是而非的东西。 其实询问价值并不高。 不过在现在这样的启动阶段,获知消息,得知目标,找到线头,比什么都重要,这一番问话也不能说毫无所得。 而话唠也终于停下唠嗑:“小伙子,就讲这些吧,我可不敢再多说了。” 齐宏宇轻轻一笑,看了依旧站在门边上的石羡玉一眼。 石羡玉成功get到他的意思,当即快步走上前来,从口袋里掏出证件,淡淡的说道:“山城公安江阳分局刑侦支队民警,石羡玉。请你配合我们调查。” 话唠脸色骤变,机械的扭过头去看向齐宏宇。 齐宏宇笑容满面:“江阳刑侦支队法医,齐宏宇。” “你们……你们……”他显得有些呆,刚刚的那些话,和寻常人掰扯,和警察讲述,完全是两个性质。 他整个人都方了,估计是怕张曲直弄他。 “你们是警察?”他哭丧着脸问道:“为什么要说出来啊。” “哎?”齐宏宇觉得他反应有些奇怪。 而石羡玉则静静的看着他,几秒后才问道:“你早就猜到了吧?” “你们为什么要说出来……”他讷讷道:“就当是摆龙门阵不好么?为什么要害我?” “一开始我就觉得奇怪。”石羡玉继续说:“既然你不在这住院,只是过来换药打吊水,打完就回家休养,那怎么会晓得这张床今早空了?怎么晓得我们没有排队,直接就住进来了? 监控上看,你确实没在走廊上逗留,我也就没想太多,但……那个苹果,一个苹果就让你掰扯了那么多,加上你明明怕张曲直的报复,却又很有条理的和我们说了这许多事儿,是早就打好了腹稿吧? 我想,在下边急诊科的时候,你应该就注意到我们了,只有一直犹犹豫豫的,在下边晃悠了半天,才终于下定决心,上来就开始套近乎摆龙门阵,就是为了引出张曲直的事,对么?” 齐宏宇有些诧异的看了石羡玉一眼,又看看这话唠。 他还真没想这么多,也没想到石羡玉竟这么谨慎。 话唠纠结良久,终于又长叹口气,轻轻点头:“你很聪明,看来,如果你愿意的话,真有可能把张曲直端了。 没错,我早就注意到你们了。关于张曲直的事儿,我一直想去举报,但又不敢……” “所以,”石羡玉脸色一肃,站的笔直,郑重的说:“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倘若张曲直当真如你所言是个恶霸,我们一定将他绳之于法,还你们一个朗朗乾坤。” “不行!”话唠眼睛一瞪,脸色又变:“绝对不行!和你们说这些已经是极限了,你们千万别害我,真不能让张曲直晓得是我卖了他,不然我……不然我就死定了!” 石羡玉眉头大皱:“你不想让张曲直……” “我想!”话唠说:“可我也怕。真的不行的,求求你们了,放过我吧! 我这么跟你们说,我这条腿,压根就不是骑车时摔的,是让张曲直那帮人给打断的。我自己也开了个水果摊,为了多赚点钱,背着张曲直偷偷管别人进货,让他发现了,他就把我这条腿给打断了…… 就这么点钱的事都这样,要让他晓得我出卖他,他还不得弄死我啊?真的不行啊警官,放过我吧!” 说着,他就想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石羡玉赶忙两步蹿上前去,将他摁在床上:“先生,你别激动。你放心,不用有后顾之忧,我们一定会对你的身份保密,并且会保护好你的安全。” “不行的不行的。”话唠仍旧惶恐:“你们根本晓不得张曲直的厉害。就算你们有心保护我,又能保护多久?就算张曲直被抓了,他的马仔来找我报复怎么办? 真的不行,你们……求求你们放过我吧!唉,早知道,我就不多嘴了,现在可怎么办啊……” “行了,”齐宏宇用力的抿抿唇,轻声说道:“咸鱼,他不愿意就算了,别为难他。” 石羡玉看向齐宏宇,又看向话唠,眉头缓缓松开,点头:“行吧,我们不勉强你。 你看这样好不好,我给你留一个我的私人电话,如果你遇到了什么困难,或者想通了,随时打给我,发短信也可以,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有人晓得你给我打过电话。” “这……”话唠咬咬牙,终于用力点头:“行!” 于是石羡玉从口袋中掏出笔记本,撕下张纸,将自己的号码写下,递给话唠,然后又问:“那现在,你还有什么想对我们说的么?” “没……没有了。”话唠连连摇头,同时伸手就要拔掉手上的针头:“我得走了……” “别着急啊。”石羡玉再次伸手按住他。 “你……”话唠都要哭了:“不是说不为难我了吗?” 齐宏宇看着天花板,轻声说:“你误会了。只不过你这么着急忙的离开,更容易引起怀疑。不如安安心心把吊水打完,再若无其事的办出院。” 话唠扭过脑袋看他。 他继续说:“你放心,针对张曲直的调查,同样着急不得,没有充分的证据和完全的把握,我们不会贸然展开。 起码得几天时间吧,最快也得几天后,我们才会有比较明显的动作,到时候张曲直也联系不到你头上来,只会以为我住院的这些日子里,发现了什么端倪。” 听齐宏宇这么说,话唠终于也平静了些,仔细寻思一会儿后,身子也放松下来,点头道:“谢谢。” “不客气。”齐宏宇说:“我们最好像之前一样,继续摆龙门阵,随便聊点什么。” “好。”话唠同意,但他憋了半天,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患得患失的心态,自然不可能让齐宏宇几句话就给平复下来。而心境不一样了,也就无法像之前一样貌似轻松的瞎唠嗑,这会儿他连话题都找不到。 齐宏宇也理解他,便问:“老哥开了个水果摊?” “哎,对。”他顺着话题点头:“就在医院对面,一百多米,很近的。” “噢?那地段不错啊,生意还好吧?” “还可以。”他终于慢慢打开了:“那铺面是这边一个退休医生买的,要不是我爸的关系,我也租不到。” 齐宏宇轻轻点头,又自然而然的问:“一个月能赚多少?” “其实赚不到几个钱。” “为什么呢?不说生意还可以吗?”齐宏宇问道:“张曲直要的提成很高么?” 话唠又闭嘴不说话了。 “好吧,我们再换个话题。”齐宏宇摇头:“娃儿怎么样?” “还好吧。”话唠明显松了口气,继续开口说:“儿子刚毕业,现在正在找工作。他以前成绩不大行,学校很差劲,专业也不好,找工作怕是恼火。 女儿刚上高三,明年就高考了,她成绩倒还行,不用我们多操心。” ……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齐宏宇两次三番想从他的日常生活中挖出些关于张曲直的线索来,可话唠似乎真的怕了,什么都不敢说,相当谨慎。 这让齐宏宇多少有些后悔,真不该那么早暴露身份,搞坏了他的心态,否则说不定还能挖出点细节来。 但这本身其实也是一条线索,能让这家伙如此畏惧的张曲直,肯定是个恶霸无疑,搞他准没错。 就是不晓得他和缺牙巴游闻许究竟是什么关系,究竟是上下级,还是竞争对手。 直到话唠吊水打完,喊护士取针离开病房办理出院,齐宏宇也没能再从他嘴里挖到更多线索。 唯一的收获就是知道了他铺面位置、家庭住址和电话号码,当然,齐宏宇也承诺不贸然找他。 然后他就逃也似的跑了。 石羡玉瞅一眼床尾的夹子,晓得他叫顾焱,今年四十八岁。 顾焱离开后,石羡玉便摸出警务通,又给仇教导打电话,将这边的情况报告给他。 挂断电话,石羡玉犹豫半晌,又打了个电话,汇报同样的内容。但这回聊的时间比较长,足足七八分钟才挂断。 齐宏宇看着他问:“上司?” “嗯,向他求证点事儿。”石羡玉身体后仰,十指交叉放在肚子上,双眼呆呆的看着天花板,说:“张曲直并未进入过他们的视线范围,所以,算是个大收获。” “能判断出他和游闻许的关系不?” “大概率是上下级。”石羡玉说道:“游闻许对医院药房的掌控,超乎你我之前的想象。想要成为他的竞争对手的话,肯定早就被我们给盯上了。 而这个张曲直的势力范围恐怕不大,只局限于这家医院周边,只掌握了药房、食堂和水果生意……” 齐宏宇明白了,接话说:“想当游闻许的竞争对手,他还不够格。” “对。”石羡玉点头,又说:“上头的意思,先考虑将张曲直端了。” “不怕打草惊蛇?” “怕,但两害相权取其轻。”石羡玉说:“游闻许这几年非常老实,除却涉嫌洗钱之外,没发现他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所以勉强还可以容忍他暂时存在,允许耗费较长的时间慢慢收集线索,然后将他连根拔起。 但张曲直不一样,虽然听起来他近些年也收敛了不少,但骨子里的暴虐并未抹去,这点从他打断顾焱的腿就能看出来。放任这家伙存在一天,都是对这一片群众的健康财产安全的严重威胁。” 齐宏宇盯着他看了半天,忽然撇撇嘴:“恐怕,他们只是觉得游闻许不好办,而张曲直应该比较容易拿下吧?并且还能通过张曲直,顺藤摸瓜的查到游闻许头上?” 石羡玉终于侧目看他一眼:“看破不说破啊喂,我上司不要面子的啊。” “切,说的那么冠冕堂皇的,我差点都信了。”齐宏宇撇撇嘴。 “呵呵,喜欢就好。”石羡玉说道,接着又想起什么,补充着说:“这些话是你自己瞎说的啊,我可没这么讲。” “嚯,你还会怕他们?” “倒也不是怕,懒得麻烦而已。”石羡玉说道,旋即又说:“张曲直的案子你这几天就先别管了,你毕竟还在住院,安全最要紧。” 齐宏宇不以为意:“我倒要看看他有没有胆子对我下手。他真敢那么嚣张的话,恐怕游闻许都不会放过他。” 石羡玉说道:“话是这么说,但小心无大错。而且就像你刚刚说的,即使决定先对付张曲直,前期调查工作也不少,一时半会无法全面展开。 另一方面,别忘了,管金童的案子还没完全收尾,你要是真闲不住的话,不如把注意力先落在那桩案子上边。”onclick="hui" (); 正文 第211章 致命危机 “晓得了。” 静静听完齐宏宇和石羡玉的讲述,仇教导站起身,歉然的看向齐宏宇,说道:“我这边事情挺多,不能久留,就……” “不打紧不打紧。”齐宏宇立刻说道:“仇教导去忙你的吧,最好把石队也给带走,我一个人得行。” “那倒是不用,我还顾得过来。”仇教导轻轻一笑,说:“那我就走了。对了,鸡汤你记得喝,我老婆听说你受伤,中午特地抽空给你熬的。” 石羡玉说:“他伤口挺深,不能吃那么油腻的东西。” “瞎讲究,管他妈去死。”齐宏宇翻白眼,随后看着脸色有些尴尬的仇教导,说道:“仇教导没事,不听死咸鱼的,这汤我肯定喝完。放心吧,我可是法医,晓得什么吃得什么吃不得。” 仇教导干咳两声,说:“那你好好休息,我等你归队。” “要得。”齐宏宇点点头,目送他离开病房,虚掩上门,才又扭头看向石羡玉:“咸鱼你有病吧,人家一份心意,有你这么当面落人面子的么?” 石羡玉摊手:“可你确实不能喝鸡汤啊。” “不能喝个鬼,老子一锅全干完。”齐宏宇哼一声。 石羡玉扯扯嘴角,又看眼时间,说道:“差不多到晚饭时间了,我去给你买份菜叶粥。你自己注意安全。” “放心吧,出不了事。”齐宏宇连连摆手:“赶紧滚吧!哦对了,到食堂了记得留个心眼,多观察多打听。” “……”石羡玉脚步一顿:“你在为难我胖虎。” 齐宏宇脑袋一歪,忽然反应过来,让他多观察观察倒是没什么,让他多打听就确实太强人锁男了。 “那你……” “算了,”石羡玉再次迈开腿:“我尽力而为。不行就让小冉回来。” “嗯。” 目送他离开,齐宏宇摸出自己手机耍了起来。 结果发现自己手机快没电了,不由得又赶紧给石羡玉打个电话,让他顺便到超市买套充电器数据线回来,接着又进工作群看了几眼,发现没人聊天,就又找苏冉和赵博等人了解下案情进展。 得知施洋杰仍旧没落网,施洋玉还在刑侦支队,惶恐不安,他不由也忧心忡忡,心里泛起了满满的疑惑。 这施洋杰会躲到哪儿去呢?又为什么会和黄天成合伙,用这么残忍的方式杀害管金童?动机是什么?在管金童家里找到的那几张纸上,用意呆利文写的又是什么内容? 他与黄天成,是仅仅只合伙杀害管金童,还是做了或者打算做别的更多的事儿? 黄天成当真就这么怨恨自己哥哥,不惜将之杀害?他对黄自成动手,究竟是自己想这么做,还是得到了缺牙巴游闻许的授意?亦或者两者兼有? 游闻许跟安然生物科技之前有过什么合作?他和疑似齐宏宇生母的周静红以及周静红丈夫万树宁又有什么关系? 万树宁与周静红夫妇,当初又为什么会毅然带着安然生物科技公司转型,放弃那些高精尖的研究和生意,转而卖花卉去了? 齐宏宇和冉秋生的dna完全一致,是否与这帮人有所关联? 周静红遇害,遗体至今下落不明,和万树宁,和游闻许,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唆使蛊惑王亚楠劫持、杀害周静红的朱鹏科到底是什么身份?跟他们有没有关系? 还有齐平路,还有代瑛之尾指多出的指节及与齐宏宇外婆一致的dna,甚至那桩案子中,尚未真正查清的仅有猜测的肝破裂的原因,至今没找到的作案凶器和杀人方式…… 太多太多了,自打今年以来,一桩桩一件件没被完美侦破的案件,此刻都浮上齐宏宇的心头,不住萦绕。齐宏宇隐约觉得,肯定有一根线能将这一个个疑点全部串联,但齐宏宇就是抓不住。 但齐宏宇想到了另一件事儿。 石羡玉。 除却因为冉秋生因乱搞男女关系而终于被害,而被发现的dna的问题,以及齐清安竟未生过孩子,不可能是齐宏宇的生母这两件事外,此后浮现出疑点的案子,似乎都是石羡玉来了之后,才一件件发生的。 是因为石羡玉的到来,让他们坐不住了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不…… “齐平路的死,应该是我贸然回老家,发现了疑似我生母的齐清平,才导致的。”齐宏宇又推翻了那个念头。 他想到:“因为我的原因,齐平路才会火急火燎的跑到主城,疑似和齐清平,或者说周静红有了联系,随之先后遇害。 代瑛之的事暂且不提,目前为止,最重要的这桩案子,起导火索应当在我而不在咸鱼。 啧,他们为什么要杀害齐平路?隐瞒二十八年前的那件事么?那么周静红呢?她的死和齐平路有没有关系? 齐平路到山城之后,究竟做了什么?怎么会无缘无故跑去卖烧烤?又为什么给素昧平生的小夫妻介绍房子? 而且我们刚刚上门,那对小夫妻就出事了……” 齐宏宇只觉得脑壳胀痛。 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堆积了这么多的疑点。按理说,疑点虽让人头疼,但另一方面,疑点就是作案人的破绽,就是破案的线索,就是重要突破口,可这么多疑点中,愣是一个都没办法突破。 决不能说是对方手脚太过干净,否则也不可能留下这么多疑点,一切都会看似自然而然。疑点的存在,恰巧说明他们手脚并不算干净。 一定是他们忽略了什么东西。 或者说,有人在悄悄引导他们,潜移默化的将他们往错误的方向引。 石羡玉…… “不,不可能,咸鱼值得信任,如果连他都怀疑,恐怕就落入对方圈套里了,挑拨离间,让我们相互怀疑,一定是他们想做的事。”齐宏宇又立马想:“那……我怀疑小豪,会不会也落入了他们圈套? 等等……我为什么这么信任咸鱼?明明才接触不到半年,明明我和小豪相处的时间都还要更长些……” 齐宏宇脑瓜子嗡嗡的,更疼了。 “对了,小豪。”齐宏宇扫清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打算找小豪问问有没有在施洋杰和管金童家的电子设备中发现了什么。 咯吱~ 刚再次拿起手机,便看到名医生端着药走了进来,瞧见齐宏宇的目光,还对齐宏宇点了点头。 齐宏宇有些纳闷:“这是……我的针水?” “嗯。” “今天的针不是都打完了么?” “你的伤口比较深,感染风险大,需要加大消炎药的剂量。” 听了这话,齐宏宇愈发觉得不太对劲。 需要加大剂量,大可以在之前注射的时候就加大抗生素的单位。而此时此刻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也没找过医生,医生也没来查房,没理由贸然给他加针水。 而且,打针的活一般都是护士负责。 这医生,不对劲,他手里的药水恐怕也有问题。 齐宏宇不动声色的看向他胸口,却见他的工作牌翻转,朝外的是背面,根本看不出什么有效信息,不由有些急了。 直接拆穿他的身份?怕是容易让他狗急跳墙,自己肚子刚缝好针,根本无力反抗。 怎么办…… 石羡玉刚走十来分钟,不太可能这么快赶回来…… 齐宏宇这会儿真的有些方,险些连脸色都绷不住。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那“医生”已经用注射器汲取了几瓶药液,先后分别注入那几瓶静脉注射剂当中,轻轻晃匀,将药瓶挂号。 随后,他拿出了一次性输液针管,准备给齐宏宇注射。 正这时,他忽然侧目问道:“怎么了?呼吸这么快。” 齐宏宇心脏一缩,赶紧结巴的解释道:“那个……那个……我晕针。” “晕针?”他失笑摇头:“那你把头转过去吧。” “等等等等。”齐宏宇又抬手指着上边挂着的药水:“你不应该先把那头插进药瓶里么?” “哦,抱歉,忘记了。”他说:“太久没给人打针,不太习惯,抱歉。” “换一根针管吧,这根都污染了。”齐宏宇赶紧说道。 他点点头,从篮子里重新拿了包一次性针管出来。 齐宏宇瞬间绝望,没想到篮子里竟然还有备用的针管,还以为可以暂时支开他。 他心跳加速了几分,却依旧强作镇定:“话说,打针不应该护士来么?怎么要你上?” “哎呀,这个点她们都去吃饭了,”他解释道:“老师说,实习生多学点儿东西也挺好,就让我来试试。” “不行不行!”齐宏宇连忙说:“我血管细的很,干过几年的护士都不一定扎的好。我可不想受罪,你换个人来,我不要实习生!” “哎呀,”他皱着眉头说:“没事儿,我技术还可以的,不会让你受罪。支持支持医疗事业嘛。” 齐宏宇没想到他骚话还一套一套的,当即再次摇头:“不得行不得行,我本来就晕针,再让你这么一折腾更难受了,你换个人。” “嘿,你还是警察呢,怎么就不能牺牲一下?” “你这是道德绑架。” 那假医生紧紧地盯着他。 齐宏宇晓得,再强行坚持的话怕就要撕破脸了,这要撕破脸自己的处境恐怕更危险,只好说:“好吧好吧,就当再奉献一次了……话说回来你到底靠不靠谱啊?” “放心吧,保证一次成功。”他目光没那么凶狠了,再次站起身,将输液针管的大头扎进药瓶中。 齐宏宇咽口唾沫,眼角余光瞅见床尾处的水果刀,当即顾不得腹部疼痛,立刻坐起来,抓起水果刀藏进袖子里。 刚藏好刀子,假医生便回过头,看着疼的龇牙咧嘴的齐宏宇,问:“你又搞什么名堂?” “我……我一紧张就尿急,能不能……能不能上个厕所?” 假医生眉头大皱,迅速瞥了病床一眼,发现齐宏宇的手机还落在床上,浓眉当即舒展:“我带你去吧,小心点,你这伤口裂了可是要命。” 齐宏宇没法拒绝,只好说了声谢谢,随后抬起左手,假医生果然自然而然的走过来,搀扶着他往卫生间走去。 “要不要拼一把……”齐宏宇偷偷瞄医生一眼,暗想要不要用水果刀将他控制住,但又着实没那个信心,决定再等等机会。 到了厕所,齐宏宇终于冷静了些许,看着医生说:“你转过去呗,盯着我我尿不出来。” 假医生翻个白眼,却当真转过身去。 看着他背影,齐宏宇微微眯眼。 这假医生当真有些奇怪,应当不怀好意,那些药剂绝对有大问题。 但他又不直接动手,如此大费周章,究竟是为什么? 想将自己摘出去? 应当是了,所以只要不逼的太过,他应该也不会直接使用暴力,但也绝对拖延不了太长时间。 而且,还不晓得他的真正目的,是想要自己的命,还是如何。也不晓得他的动机,是否受人唆使。 如果他要自己的命,那逼急了他恐怕会直接动手。 随着尿液排空,齐宏宇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随后右手松开,握着病号服手袖里的水果刀。 他决定拼一把——真要让那药水打进身体里,恐怕大事不妙。但拼一把,就算自己此刻状态再差,这假医生想来也秒杀不了自己。 只要能闹点动静出来,很快就能吸引注意力。这假医生万万不敢让自己曝光,很可能夺路而逃。 想到这,齐宏宇狠狠咬牙,决绝之色在脸上一闪而逝,手腕一抖,便将水果刀亮了出来,握在手上,缓缓朝着背向他的假医生走过去。 他心跳的老快,忍不住放缓了呼吸。 近了…… “刀抵住他后颈,让他不敢轻举妄动,然后发出动静,喊外头的护士给咸鱼打电话!” 齐宏宇这般想着,猛地举刀。 然而,假医生却忽地往前蹿了两步,然后骤然转身,右手平举。 看着眼前黑洞洞的枪口,齐宏宇身子一僵,手脚发冷,小小的水果刀再给不了半点他安全感。 他双手高举,五指张开,水果刀掉在地上,发出叮当脆响。 “齐警官,乖乖配合不好吗?非要整这些幺蛾子。我不想使用暴力,你别非逼我动手。” “大哥我错了,有话好好说……” “滚回去躺着!”onclick="hui" (); 正文 第212章 中毒 躺在病床上,齐宏宇双眼发直,呆呆的看着天花板。 就在刚刚,他已晓得了通过输液管注入自己体内静脉中的药液究竟是什么了。 苯甲基芽子碱,又名谷苛碱。 假医生仍旧站在旁边,静静的看着药剂一滴滴的落下,通过输液管注入齐宏宇体内。 他另一手握着枪,遥遥指着齐宏宇,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苯甲基芽子碱经血液回到心脏,又被心脏泵往全身各处,以及大脑,让齐宏宇渐渐感到难受,不安,四肢开始不受控制的震颤起来。 但与此同时,腹部剧痛也在迅速被镇压、消退。 他一双眸子也开始跟着震颤,目光随之流转,带动视线乱飞。 齐宏宇的余光再一次落在了枪口上,心思又一次活跃了起来。 此时注入静脉中的苯甲基芽子碱量并不大,只要心理上不去想它,应当不足以成瘾,那么,夺了枪,拔掉注射针头…… 假医生似乎并不如表现的那般淡定,时不时的看一眼手表,看看手机,又盯着药瓶…… 机会! 齐宏宇目光一定,右手猛地伸出,朝枪抓去。 “嘿!” 不曾想,假医生竟同时一抬手,躲过了他的爪子,随后眸子下斜,冷冷的瞅着他:“你想干嘛?” 齐宏宇心脏骤缩,只觉得呼吸都要停了,强笑道:“手……手麻了,想活动活动……” “手嘛?”假医生冷笑声,忽的探手抓住齐宏宇手腕,将他右手狠狠压在床头柜上,枪口抵着他的大拇指:“老子让你手麻!” “别别别!”齐宏宇双眼瞪的滚圆,目眦欲裂:“开开开开个玩笑大哥,别别别,我错了大哥!别!枪声响!枪声一响你也跑不掉!” 齐宏宇话音刚落,外头果然传来护士问话:“干嘛啊你们!啷个吵!” 假医生立刻收起枪,冷冷的看着齐宏宇。 咽口唾沫,齐宏宇赶紧高声说:“没事没事,和我朋友闹着玩呢,会注意,不吵了不吵了。” “小声点啊!医院还有别的病人呢!”护士刚开门走进来,便听到齐宏宇这么说,不由得瞪了他一眼,又看向那假医生,微微皱眉。 齐宏宇脸上闪过一丝挣扎,但最后还是老实的给假医生打掩护:“我们队上的法医,过来看看我。” 护士点点头,走了。 “麻烦带一下门。”假医生说道。 “啰嗦。”护士骂一句,却还是把门关上了。 假医生再次伸手要抓齐宏宇的手腕,吓的齐宏宇赶紧把手藏背后,那家伙便将枪口抵在齐宏宇额头:“乖乖把手拿出来,否则就不是一根大拇指那么简单了。” “大哥,你冷静。”齐宏宇赶紧陪着笑:“你也看见了,这里隔音效果也不大好,你要真开了枪,怕是根本跑不掉,犯不着啊。我不敢了,真的,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假医生皱眉盯着他好几秒,才哼了一声,枪口离齐宏宇额头远了些:“莫再挑战我的耐心!” “是是是。” “呵,”假医生见状,又冷笑起来:“话说回来,你不是一向表现的悍不畏死吗?还敢和人拿刀子的打,怎么,现在没胆子啦?” 齐宏宇抿抿唇。 拼命也得看场合,这会儿和持枪歹徒硬拼,毫无意义,也全无希望,还不如卖个乖,扮个小丑,先活下来再说。 何况能好好的活着,又有多少人乐意死呢?能完完整整的活着,谁又愿意缺点零件? 真没了大拇指,他也就再操不了手术刀了。 于是,齐宏宇又陪着笑解释说:“那都是脑子一热,一热。” “我看不止,还敢抢我的枪。” “那就是开个玩笑……” “好了。”假医生冷哼一声:“别想着拖延时间,你那同事一时半会根本来不了。” 说着,他摸出手机,划拉两下,将屏幕朝向齐宏宇。 齐宏宇张了张嘴,面色死灰一片。 手机上放的是微信视频,画面一角,依稀可以辨认出石羡玉在其中,这会儿他正坐在餐桌上,努力和一位看似病人的家伙在交流着。 他目光缓缓从屏幕上挪开,看向假医生的脸,只觉得了无生趣,忽然没了与这家伙虚与委蛇的动力,涩声道:“你动手吧。” 只要这帮家伙再拖延住石羡玉片刻,等几瓶掺有苯甲基芽子碱的药剂打完了,成瘾性必然成形。 齐宏宇不想那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 “动手?”假医生冷笑:“怎么,又不想活啦?你tm耍我啊?” 齐宏宇再次坐起身,咬牙用力扯掉了手上的针头,随后冷冷的盯着眼前的假医生:“我不玩了。现在,要么你打死我,要么我打死你。” 假医生勃然大怒,再次举起枪盯着齐宏宇的额头,骂骂咧咧道:“给老子躺回去!乖乖把针头插好!” “呵呵。”齐宏宇硬站起身,还盯着枪口踉跄的往前走了一步:“不躺。你能拿我怎么样?打死我啊!你开枪啊!” 说着,齐宏宇又往前走了一步。 “你!”假医生恼怒不已,食指扣在了手枪扳机上:“你以为我不敢?” “你就是不敢。”齐宏宇声音淡定,抬起右手压着枪:“不然,试试?怎么,你不会连扣动扳机的力气都没有吧?” 假医生咬牙切齿,却如齐宏宇所说,他真不敢开枪。 杀警的罪责且另说,一旦开枪,他很难逃出这家医院,免不了要给齐宏宇陪葬。 他没这个决心。 “你们这么大费周章,又派人引走咸鱼,又找人故意和他闲聊拖延住他,为的无外乎就是万无一失,让你能达成目的的同时,全身而退。”齐宏宇再次往前踏出一步: “所以,你根本没做好把自己也搭进去的准备,你只是想给我打药罢了,想借此操控我么?呵,我偏不遂了你的意!” “你……你……”假医生已然有些方寸大乱了。 “放下枪,跪地上!”齐宏宇声音拔高了些:“现在束手就擒还来得及,或者,你打死我,试试看能不能跑出去。” “你……妈的,你tm就是个疯子!” “对啊,我是啊。”齐宏宇笑起来,再次往前迈了一步,大吼道:“给我撒手!” 说着,他右手用力一掰,竟真将枪从被震慑住的假医生手上夺了下来。 紧跟着,他手腕一抖,将枪握在手中,关闭保险,一拉枪栓,将枪口抵在了假医生的额头。 “保险都没关,子弹也没上膛,你玩什么枪?” “干什么啊!又吵!”门外同时传来护士骂骂咧咧的声音:“刚才跟你们说过不要打扰别的病人……” 砰! 扑通…… 齐宏宇忽的扣动扳机,枪口瞬间腾起灼热的火舌,将枪膛内的子弹推出,击碎病房窗户。 被枪声一吓,假医生脚下发软,立马跪在了地上。 刚开门进来的护士瞠目结舌,机械的扭动脖子,看着持枪的齐宏宇,浑身都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 齐宏宇右手微挪,枪口再次抵着假医生的额头,随后微微回首,看向门口站着的护士,轻声说道:“小护士,帮个忙。” “你……你……你说……” “我床上那手机,看到了吗?” “看……看到了……” “帮我拿过来。” 护士战战兢兢,挪着小碎步走到床边。 “快点!” “哦……哦!” 接过手机,齐宏宇又斜了假医生一眼,又看向他湿透的胯下,冷笑起来:“鼠胆子这么小,也敢跑出来揽这活啊?” “我……我……” “不知所谓。”齐宏宇懒得再搭理他,单手将手机解锁,给石羡玉打了个电话。 “喂?做啥子?你tm被人耍了,赶紧滚回来!” …… “基本情况就是这样。”齐宏宇半躺在病床上,说道:“简而言之,我大概被打了大半瓶苯甲基芽子碱,三百多毫升吧,也不晓得他打进去的针剂是什么规格什么浓度的,会不会有影响,不好说。” 石羡玉双眼滚圆,目中含火,死死瞪着在角落里缩成一团的假医生。 过了几秒,他咬牙切齿的开口道:“为什么不让我打死他!” “然后你警服换囚服啊?”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击毙他!”石羡玉回过头:“就说是夺枪时走火,谁也查不出……” 齐宏宇笑着打断他:“得了吧。你自己也是警察,晓得咱们手里的技术。查不出?这话你信?” 说完,齐宏宇又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冷静点,别气昏了头。” 石羡玉呼吸粗重起来。 “好啦。”齐宏宇又拍拍他后背,像安慰小孩一样,说了几句,才接着说道:“我要是你,就趁着他心理防线已经彻底崩溃,赶紧把想问的都统统问明白了。供词有效无效两说,先搞清楚真相。” “不着急,兄弟伙还有几分钟就到。”石羡玉咬牙:“供词怎么能无效?这是你用命换来的嫌犯!我不能这么暴殄天物!” 齐宏宇寻思着,几分钟确实不影响什么,不足以让这假医生收拾好心态,便点头说:“随你吧。” 石羡玉又说:“你要有个好歹……老子绝对弄死他!换囚服就换囚服,老子认了!” “幼稚。”齐宏宇翻白眼:“你跟他‘同归于尽’,便宜了谁?你把他身后的势力彻彻底底连根拔起,那才算为我出口气,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我跟你讲啊?咸鱼小朋友,你几岁了?” 石羡玉无言。 忽然,他留意到齐宏宇嘴唇苍白,不住的在哆嗦,勾着自己后脑的手也在不停颤抖,心里又是一揪,赶紧问:“你怎么了?很难受?” “我也说不清楚。”齐宏宇摇头松手,身子后仰靠在枕头上,目光发直。 石羡玉更急了:“什么叫不知道?你自己什么感觉不清楚?” “形容不出来。”齐宏宇说:“怎么说呢?又冷,又热,浑身血管发胀,身子又轻飘飘的,脑壳也很……” 说一半,他又忽的笑道:“硬要形容的话……就像吃了毒菌子?嘿嘿嘿,红伞伞,白杆杆,吃完躺板板……” “去你的!”石羡玉忍不住破口大骂:“你神经病啊你!我他妈在这边都要急死了,你还有心思在那胡闹!” “哈哈,”齐宏宇笑起来:“神经病不是你吗?你还会骂人神经病啊?” 石羡玉一噎:“你……你简直是疯子!” “是啊,你是神经病,我是疯子。” 石羡玉却又一次沉默了。 齐宏宇以前并不这样,或者说罕见这样的表现。 说起来,他上一次这般……疯癫,对,就是“疯癫”。他上一次这般疯癫不着调的时候,还是句谷儿遇害。 由此可见,齐宏宇这会儿的状态绝对非常不好。 想到这,石羡玉咬咬牙,用力握住了齐宏宇的左手,压低声音说道:“师兄,别胡闹了!我晓得,你有办法的对不对?” “办法……” “你肯定有办法。”石羡玉身子前倾,几乎与齐宏宇额头相抵。他着急的说道:“你快想想,告诉我,我要怎么帮你。” 齐宏宇眸子一颤,恢复了些许冷静。 此前,他勉强表现出的平静全都是伪装的,目光完全发直,毫无神采,而此刻终于有了些许光亮。 十几秒后,他轻声说:“苯甲基芽子碱,是一种应用历史与危害历史都比较久远的传统局麻药物,曾经收受其害的人有很多,为此,也有不少人对它进行研究,要说方法,真有一些。” “你说!” “理论上,有两种效果比较好,但还有待观察与验证的方法,一种是疫苗替代法,用人工合成的去甲谷苛碱衍生物与重组霍乱毒素b的缀合物制做成疫苗;一种是用1,2,4-三唑-3-硫丙基-四氢苯并氮杂类化合物做拮抗剂……” “你他妈能不能说点我听得懂的啊!”石羡玉快急死了:“而且你这些法子他妈是治疗用的吧?治疗的事儿咱先两说,你告诉我,有什么办法能让你现在不这么难受?” “有。打晕我。” 石羡玉:??? 齐宏宇又呵呵一笑:“算了,不逗你了。还真有种办法,用调整过近活性区氨基酸的丁酰胆碱酯酶,可以减短这玩意的半衰期。” “去哪买?” “买?大哥,你是不是忘了咱们现在在医院?”onclick="hui" (); 正文 第213章 犯罪动机 仇教导和赵博等人很快抵达现场,他们什么都没问,青着脸就直接把假医生给提走了。 等他们被提走之后,齐宏宇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貌似忘了问这家伙叫什么名字了。 不过对他来说这不是什么重点,当务之急,在于他的治疗方案。不仅仅是针对可能出现的成瘾性反应制定的戒断方案,还有针对当下急性中毒的治疗方案。 法医和医院,已对注射液进行了提取,每方每瓶提取一部分,作鉴定检验用,测量其中苯甲基芽子碱的浓度,同时还抽了齐宏宇的血,检验他体内的血药浓度,好提出确切靠谱的方案出来。 在此之前,则以输液补水和利尿为应急措施,尽量减轻齐宏宇的症状,稳定各方面的身体机能。 至于他提出的几种方法,除却用调整过近活性区氨基酸的丁酰胆碱酯酶来减短苯甲基芽子碱半衰期,加快代谢速度之外,其他两种方法都被医院和法医双方同时给否了。 他们认为这两种法子虽然理论上非常有效,但毕竟缺少临床数据,具体效果还有待观察,考虑到齐宏宇的身份,他成瘾后且消息泄露出去会造成的恶劣舆情,不该兵行险着,必须保证治疗的有效性和效率,用最妥当的方法在最短时间内将他根治。 为此,袁国安得知消息后,还立刻将情况直接上报相关领导,申请戒独方面的专家协助,共同制定相应的方案。 不过话说回来,那帮“专家”虽然本职工作就是干这个的,但当真没多专业,其实还不如医院这边来的靠谱。 这也是工作性质、社会地位与薪资待遇等因素共同决定的,最优秀的一批医生,大多都集中于三甲医院和强实力的高校当中,其他单位的医生,包括法医,在平均综合素质上都要差了不止一筹。 法医尸检是行家,但在其他方面,虽然也确实系统的学了全套临床医学,但和正儿八经的医生还是有差距,毕竟不论工作性质、培养方向还是形成的经验都完全不同。 约莫四十分钟后,各方面各领域的专家齐聚,开始会诊,商讨方案。 又半个钟,第一套试行方案出炉,开始联合用药,并将齐宏宇转至神经内科住院,方便医生随时观察。 又二十分钟,齐宏宇身上的症状开始减轻,眼球及四肢震颤幅度锐减。 同时,护士小姐姐带着导尿管及尿袋走进了病房。 看见小姐姐手上的东西,齐宏宇脸色骤变,垂死病中惊坐起,沿着唾沫连连问道:“那个……护士小姐,我还没到不能移动的程度,貌似……应该……不需要这玩意儿吧?” “那不行。”护士摇头说道:“医生说了,接下来要大量低浓度的输液及利尿,你排尿会非常频繁。考虑到你的身体因素,必须插尿管。” 齐宏宇用力抿唇:“那……我自己来行不?” 护士眨眨眼睛,看着他仍旧微微颤抖的手和哆嗦的嘴唇,摇头:“不行,你手抖成这样,别再把尿管损伤了。” “那换个男护士行不行?” “我们科没有男护士。” “那男医生?” “医生很忙的。”护士说着,渐渐不耐烦了:“哎呀你够了没得?自己都是法医,还害羞呢。” 齐宏宇狡辩道:“我是怕你害羞。” “牙刷,我当了五六年年护士,什么鸟没见过?” 齐宏宇没料到她竟彪悍的直接开车,半晌憋不出话来。 “赶紧,把裤子脱了,等会我还得给别的病人插导尿管。”护士往前走了几步:“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我帮他吧。”石羡玉立刻自告奋勇。 “别!”齐宏宇险些没跳起来:“你出去!” “我不。”石羡玉抬手拉起床帘,并说:“都是男的,你害羞个锤子。赶紧的!别耽误人家护士的时间,麻溜点!” 说着他就直接伸出手,抓住齐宏宇的裤子,并说:“屁股抬起来!” 齐宏宇还是扭扭捏捏的,石羡玉也不耐烦了,但又怕动作太大扯到齐宏宇肚子上的伤口,只好从床边拿来一把剪刀,打算直接把齐宏宇裤子剪了。 “别!”齐宏宇终于投降:“我脱就是了。” “这就对了嘛,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比小姑娘还不干脆。”护士骂道,将装有导尿包的托盘放到床头柜上。 石羡玉终于一把将齐宏宇裤子脱了下来,随后便愕然的张大了嘴。 “不是,你这皮儿有点长啊……不考虑割一下?”说完,石羡玉终于反应过来,坏笑着说:“噢!我懂了,怪不得你这么扭扭捏捏。” “好了。”护士斜石羡玉一眼:“我不管你们什么关系,别笑话人家,也别议论,这是最基本的尊重。” “受教。”石羡玉立刻肃起脸,接连点头。 看起来,这位小姐姐是个靠谱的好护士。 至于齐宏宇…… 他目光已再一次呆滞,彻底社会性死亡了。 护士便戴上手套,提起他的小勾勾,用碘伏仔仔细细的擦拭一遍,随后将导尿管一寸寸的插入他体内,最后往里头注射了几针生理盐水,便将尿袋也接了上去,挂在床边,并嘱咐道:“记得下床活动的时候把尿袋带上,别把导尿管扯掉了。” 齐宏宇机械的点点头。 目送护士离开,石羡玉才又看向齐宏宇,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游弋,并嘀咕道:“你小子不会是性冷淡吧?竟然没有半点生理反应?” 齐宏宇缓缓扭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开口,声音平静无波澜,宛如机械一般:“开救死扶伤的护士的车,你不觉得很没品么?” “我的错我的错。” …… 翌日清晨。 齐宏宇缓缓起身,将尿袋别在衣服上,挪到厕所,将尿液倒了,然后又面无表情的挪出病房,扶着走廊扶手,缓慢且僵硬的在走廊上踱步。 他感觉自己的症状已彻底消失了,那帮专家提供的治疗方案目前来看还是非常成功的。 除了肚子疼的要命之外。 昨儿傍晚那一系列动作下来,伤口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响,好在经研判不需重新缝针,否则他这会儿得更难受。 即使如此也够要命了。 只是此时此刻,齐宏宇对肚子的疼痛似乎浑然不知,就这么一脚深一脚浅的反复走着。 毕竟昨儿插导尿管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踱了两圈后,石羡玉慌慌张张的追了出来。 “哎呀师兄,你跑到哪里去了,我找你找半天,着急死了都。”石羡玉埋怨道:“你这伤口昨儿才缝针,别急着下地走啊!就算要走,走两三步也就够了,不晓得疼啊。” 齐宏宇扭头看他一眼,又转了回去,目视前方,继续抬腿。 “哎哎哎,师兄!”石羡玉赶紧抓住他肩膀,说:“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昨儿是我的错,我不该取笑你,我跟你道歉!这样吧,等你伤口好了我带你去吃火锅,吃两顿,成了吧?走吧走吧,跟我回病房休息。” 他半拉半拽,终于让齐宏宇转了身,走回病房。 小心翼翼的搀扶着齐宏宇躺下,石羡玉才长呼口气,又到床尾处帮他调整了下床头角度,再给他垫个靠枕,石羡玉便坐到病床旁边,说:“这样吧,师兄,等请你吃完火锅,我带你一块去割皮包。” 齐宏宇:(╯‵□′)╯︵┻━┻ “我俏丽吗!听见了吗死咸鱼,我俏丽吗!”齐宏宇咆哮起来。 石羡玉忍不住笑了起来:“复活啦?你不晓得你刚刚那副僵尸脸有多吓唬人。” 齐宏宇翻个白眼,不想搭理他。 但这时石羡玉又说:“我刚给队里打了个电话,相当于开了个电话会,有几分最新的情况你想不想听一下?” 齐宏宇耳朵竖了起来。 石羡玉却贱得很,追问道:“你想不想听嘛?你不说我啷个晓得你是想还是不想?” “我俏丽吗!”齐宏宇咬牙切齿:“听见了吗?我俏丽吗!” “什么?不想听啊?” “爱说不说。”齐宏宇摸出自己的手机:“大不了我自己问。” 话刚说完,他才发现自己手机没电了,昨儿刚想拜托石羡玉带个充电头数据线回来,就碰到了险情,后边自然也没心情搭理这事儿。 现在…… 警务通应该还有点,但放下手机拿起警务通,会不会被石羡玉看出些什么来? 这个角度,石羡玉应该看不到手机屏幕…… 于是齐宏宇便装模作样的在黑屏的手机上戳来戳去。 果然,石羡玉投降了:“好好好,我说就是了。你这人,就不晓得服个软啊。” 齐宏宇目光下垂,看向自己右手手背,忽然低声说:“就是因为服软,我才被那瓜皮注射了苯甲基芽子碱。如果我从开始就和他硬刚的话……结果再怎么样,也不会比现在更差吧?” 石羡玉心里一揪,赶紧生硬的转移话题:“技术队那边很轻松的就破解了施洋杰的电脑登录密码,仔细的查过了几个硬盘的内容。” 齐宏宇又看向他。虽然话题转移的非常生硬,但齐宏宇就吃这套,他对案子非常感兴趣。 主要是,这会儿除了动脑子,他什么也做不了。 而且为这桩案子付出的沉没成本着实太大,破不了案,他绝不甘心,这桩案子已经成了他的执念甚至心结。 石羡玉见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心里也松了口气,然后继续说:“之前猜测的果然没错,施洋杰,应当是在暗中做本子生意,画各种本子,多数是同人,也有部分原创。少数纯唯美,多数很涩情。” 略一顿,他又继续说:“按照现有的调查结果初步研判,他这五年来通过画本子,总获利恐怕达数百万,分到他手里的钱也过百万,购买者及通过盗版获得资源的,不乏尚不满十六周岁的骚年。 按经验判断,这已经属情节特别严重的范畴,可能获得十年以上有期甚至无期徒刑的惩处。” 齐宏宇若有所思:“那……住在他对面的管金童,是否发现了什么?” “你猜对了。”石羡玉继续说道:“我们也破解了管金童在城北中堂小区里的房子中的笔记本电脑,里头发现了大量照片,包括施洋杰制作本子,交易本子,取款等的照片。” 齐宏宇又问:“施洋杰发现这事了?” “发现了。”石羡玉说道:“在施洋杰家里,还发现了一张闪存卡,里头装有大量他制作、交易本子的照片,上边还有管金童的指纹——记得管金童家被翻的乱七八糟的事儿吗?想来施洋杰就是在找这东西。” 齐宏宇恍然大悟:“所以这就是他的作案动机?” “或许不全是。”石羡玉却轻轻摇头,接着说:“我们还在管金童的出租屋和施洋杰的家里各发现了两份同样的合同,分别是股权转让合同和股权代持协议。” “噢?” “简单说,去年九月份,施洋杰便将他曾经通过技术入股获得的,那家游戏工作室的8%的股权,以捌仟元的价格全部转让给了管金童,但同时,他又以代持的方式全额持有这部分股份。 按协议,他虽名义上仍持有这部分股权,但已失去了全部的股东权利,仅仅只能作为管金童的传话筒。” “同时,这份代持协议与股权转让合同并不公开,除了他们俩之外没有其他人知晓,市监局与工作室年报,自然也没对股东结构做任何修改。” 齐宏宇皱眉问道:“这样的协议合法吗?” “我们还真特地咨询过了。”石羡玉说道:“原则上股权代持是合法的,协议也是有效协议,受法律保护。当然,以胁迫手段达成的协议自然不可能被承认。 而且还有一点,将股权转让给公司股东以外的的人,需要经其他股东过半同意。 可管金童明面上获得的第一份工作室的5%的股权却是在去年十一月,才经股东大会过半数同意而从公司第一、二大股东处购得,这意味着,去年九月,他还不是工作室的股东,那么他和施洋杰的股权转让合同与代持协议,其实都不被承认。” “明白了。”齐宏宇点点头,又问:“那么……八千块钱就获得了8%的股权,这里恐怕也有问题吧?” “没错。我们怀疑,当时管金童就是以施洋杰画本子的‘证据’,威胁施洋杰转让股权的。若真如此,那么施洋杰杀害管金童的动机或许在那时便已开始形成。”onclick="hui" (); 正文 第214章 协议 “解释得过去。”齐宏宇长呼一口浊气:“被人抓住把柄,面临十年以上监禁的威胁,又在工作室蒸蒸日上的时候被夺了股权,自身利益遭受极大的损失,两者结合,足够支撑起杀人动机了。” 石羡玉点头说:“是这样。不过夺股权的事儿目前还只是猜测……” “猜测?”齐宏宇侧目看向他:“你这也未免太过谨慎了吧?八千块钱购得进入高速发展期的工作室的8%的股权,如果不是胁迫,我想不到……” “也可能是为了避税,合同上刻意缩小了数额,实际出的钱可能远远不止这个数。”石羡玉打断他说道,但接着又摇摇头,继续说: “当然,考虑到这事儿不公开,股东都不晓得这事,管金童收购股权的手法大概率真的有问题,只是目前为止我们没取得直接证据罢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股权转让发生在去年九月,迄今已将近一年。管金童大概真是以施洋杰画本交易的把柄胁迫他完成这项交易的,换句话说施洋杰已经被威胁了将近一年了。 这么长时间,为什么施洋杰等到现在才动手?所以我想,画本事情败露且被威胁,被夺了股权,应该是施洋杰产生杀人动机的根本原因,但大概不是他动手的直接原因。” 齐宏宇懂他意思,问道:“你是想说,导火索是什么?” 石羡玉点头:“对。有可能是管金童再一次威胁他了,也有可能是其他方面的原因,但可以肯定管金童近期一定做了对于施洋杰而言十分过分、不堪忍受的事,这才促使施洋杰动手杀人。” “会不会是受黄天成的蛊惑和影响?” “不知道,正在查。”石羡玉摇头,并反问道:“而且有个问题,黄天成跟管金童到底有什么关系?他凭什么作为施洋杰下定决心动手的契机?” 齐宏宇思索起来。 “好了,不用想那么多,缺乏线索和情报,想也白想。”石羡玉将齐宏宇从沉思中硬拔了出来。 齐宏宇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儿,便不再做无用功,转问道:“还有别的什么进展么?” “有,这一晚上收获还蛮多的。”石羡玉说:“记得你翻出来的那几张写着意呆利文,盖了复印章的纸么?” “内容破译了?” “大体上翻译过来了,可惜不完美。”石羡玉说:“那几分文件上的专业名词和专有名词太多。这些专业名词或许我们看不懂,但在那位翻译看来也是一脸懵逼。” 齐宏宇:??? “不是,关联词是你这样用的?” “咳咳咳,可能我没表达清楚意思。”石羡玉挠挠头:“这么说吧,我们看这些意呆利文就像看天书一样。而那位翻译水平有限,他看这些专业名词也和我们看意呆利文差不多。” “所以关联词是你这样用的?” “你没完没了了是吧?”石羡玉骂道。 齐宏宇岔开话题:“所以上边到底写的什么?” “收购协议。” “啥子?” “几张纸都分别截选的一段收购协议,目前还不能确定是否为同一份。”石羡玉解释说:“大概的内容,就是以分红返利的方式进行付款,以此收购乙方公司。” “啥子?”齐宏宇有些懵。 石羡玉又说:“做个简单的比喻吧。你我是甲乙双方,我打算收购你的公司,我们俩进行谈判,决定用二十亿刀的价格收购你的公司。 但我没钱,我俩就签合同,你先把公司给我,我俩公司合并,我每年拿出纯利润的一成给你当收购款,直到还清本息,而每年产生的利息按照次年公开的本年物价上涨指数计算,数额以软妹币为基础,按实时兑率转换为刀了。” 齐宏宇诧异道:“所以我值二十亿刀?” “卧槽你关注点在哪里?”石羡玉眼睛睁开了:“关键不该是,这份合约就像空手套白狼吗?” “对啊,然后呢?”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石羡玉有些无奈了:“一家价值二十亿刀的公司,为什么会同意用这种空手套白狼的方式把自己给卖了?” “所以……这桩交易恐怕也有问题?” “或许吧。” “但这不是关键吧?”齐宏宇又问:“况且,文件还是用意呆利文写的,估计乙方可能也是意呆利那边的公司,咱们恐怕管不着。” “是管不着,但问题在于,这份协议的部分复印件为什么会在管金童的手里,而且还加盖了复印章?这会否和他离职,从天府跑到我们山城入职一家小小的工作室有关?还有,协议的其他部分又在哪儿?” 齐宏宇问:“然后呢?有什么发现?” 石羡玉摇头:“没有,还在查。” 齐宏宇微微皱眉,又问:“书里夹钱的行为呢?是无意识的举动,还是确实隐藏了密码?” 石羡玉再次摇头:“也不知道,还在查。 密码学专家并未否定这是套密码的可能,而且他们确实从中看到了几套流传较广的加密方法的影子,但是又都似是而非,有可能只是巧合,也可能是管金童结合了这几套方法的特点,自我延伸改造了一下。” 略一顿,他又说:“不过不用担心,不是专业搞密码出身的人,设置的密码往往都比较简单。只要推演出他的思路来不难破解。甚至就算不确定加密思路,利用现代计算机的算力,也可以尝试暴力破译。” 齐宏宇并没有接触过密码学,有些理解不能:“你刚刚不是说,如果书柜中真的隐藏有密码,那这套密码,可能是管金童结合了几套密码学方法的特点改进得到的么?” “是改造不是改进。”石羡玉摇头:“没学过的人瞎改密码编译方法,往往都是在拖后腿,反而给人留下破译的空间。” “总之,可能存在密码,但不确定,更没破译,是么?” 石羡玉嗯了一声:“是这个意思。” “那先不管。”齐宏宇浑不在意的说道,对于自己完全没涉足过的领域,他一向如此,放心交给专业的人去处理就好了,向仇教导学习,外行指导内行的事儿绝不干。 他又问:“到现在都没具体讲施洋杰……他还没落网啊?” “没,不晓得隐藏在哪里。”石羡玉说道:“但他应该还在主城区甚至就在江阳区范围内,出不去。” “听起来对布控倒是很有信心。”齐宏宇轻轻点头:“能打包票是好事,但他一天不落网,咱们就一天不能松懈。更要小心他狗急跳墙,伤害无辜。” 石羡玉当即拍着胸膛说:“放心吧你就,我又不是第一天当警察。” “那黄天成呢?还是什么都不招?” “不招。”石羡玉摇头说:“另外,他运气不太好,舌头没能存活,坏死了,今儿凌晨又被推进了手术室,得把续接上的舌头重新截掉。” 说完,他摸出手机看了眼,继续说:“老鼠的来源也锁定了,之前的思路没有错,确实是网购来的,以做口粮的名义,而且他们确实是直接买的成鼠,理由是他们养的蛇较大,幼鼠不够吃。 买成鼠的人相对来说确实少,这为我们锁定这几笔交易提供了巨大帮助。 这些老鼠都是施洋杰买的,但地址填的是案发那栋烂尾楼的附近,应该是黄天成去拿回来的,就养在烂尾楼的第十九层,兄弟伙在那发现了好几个巨大的细网铁笼,里头有老鼠生活过的痕迹。” “十九楼?”齐宏宇啧啧称奇:“这两人还真不嫌费劲儿。跑上去一趟怕是都得半个多钟吧?” 石羡玉说:“这也恰恰证明,两人都是非常谨慎的家伙,姑且不论他们谨慎的方向到底对不对,光就这个意识就很坚定,不会因贪图方便与省事就牺牲他们所认为的安全。” “说起来也确实够安全。”齐宏宇说:“十九楼,我们都找了半天,这还是确定案发现场的情况下。” 石羡玉也感慨:“那可不是……那栋烂尾楼太高太大了,我们到现在都没完全勘察过一遍,不晓得里边还隐藏有多少秘密。” “嘿!”齐宏宇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前一亮:“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既然黄天成基本都待在那栋烂尾楼中,那么,他和游闻许的接触,会不会也在楼里?甚至,会不会就是因为那栋楼的关系,让他和游闻许有了关联?” 略一顿之后,他又问:“查过那栋楼是谁建的了么?为什么会烂尾?” “在查。”石羡玉说道:“不过那楼有点年头了,相关规划档案早就已经尘封,调取档案的手续相对比较繁琐,还在跑。” “网上查不到半点相关信息?” “查得到,但查到的那部分信息目前看并没有什么用。”石羡玉摇头说:“盘下那块地皮的开发商,还有负责承建的施工队,看起来都是皮包公司。” 齐宏宇眉头大皱:“这不就是问题?皮包公司哪来这么雄厚的财力,盘下近千平的地皮,盖一栋占地数百平,高达四十六层的写字楼? 而且,那一片地并不是什么商圈,只是普通的居民区,还是老居民区,算是城中村了,在那种地方盖写字楼,怎么想的?另外这楼都已经封顶了,为什么又忽然烂尾?这些问题你们都没想过?” “当然想过啊,但千头万绪的,咱们也找不到一个线头去查。”石羡玉说道:“总之这些东西都还需要时间,而我们目前的重点,仍旧是管金童遇害一案本身,可以做适当延伸,但不能顾此失彼。” “也是这个理……在那栋楼里还有没有什么发现?” 石羡玉声音听上去有些无奈:“暂时没,还是那句话,那栋楼太大了,就靠我们这点人手,没个十天半月的根本查不完。” 齐宏宇表示理解。 等半天,没等到石羡玉继续开口,齐宏宇便又问:“没别的了?” “没了。一天一夜的功夫,能查到这些已经很不容易。”石羡玉说:“而且可以预见,除非施洋杰落网或者黄天成开口,否则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恐怕都难有大的突破。” “黄自成呢?” “他啊,送押去看守所了。” “他没再交代点什么么?” “没有。”石羡玉摇头:“他的家人都保护起来了,安全方面应当暂时不需要太过担心。” 齐宏宇问:“怎么保护的?说实话,别说黄自成,我都没什么信心,想腾出人手专门贴身保护太不现实了。” “所以他们直接住进了支队对面的宾馆里,非必要不外出。”石羡玉说:“缺牙巴那伙人再怎么猖狂,也没胆子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动手吧?” 齐宏宇摇头道:“不是长久之计。你也说过,与缺牙巴的斗争恐怕旷日持久,黄自成的老婆孩子很难在小小的宾馆待那么长时间。” “会再研究方案,并参考过往保护重要证人极其家属的成功经验。” 齐宏宇嗯一声,不再发表评论,这一块他同样并不了解。 在此前,他基本只是作为民法医兼一线民警参与到案件侦破工作当中,很少站在整个大队全局考虑问题。也就是石羡玉来了之后,他才往这方面倾斜了些许目光,但经验无疑还极不丰富,很多时候都没法提出有建设性的意见。 所以经常讲两句就不说了。 石羡玉也渐渐看穿了这位号称“全能王”的家伙身上的好几处短板,并不会在他身上寄予太高的期望。 反而常常想吐槽句。 “就这?” 咚咚咚! 二人沉默之时,敲门声忽然响起,齐宏宇立刻说:“请进!” 结果进来的两人让他有些出乎意料。 本以为是医生早查房,没想到,竟是苏平和祁渊来探视。 “苏政委、祁队?”石羡玉也有些诧异:“你俩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小兄弟。”苏平说道,并快步走到床边,放了个果篮,并带着歉意说:“抱歉,事先没准备好,只能临时买个果篮,倒显得有些敷衍了。” “没有的事,您太客气了。”齐宏宇反倒被他整的有些不好意思。 “是我的疏忽。”苏平狠狠的瞪了眼身后的小徒弟,骂道:“扑街仔,我让他买点东西来看你,他个痴线跑去买了个花圈,他妈的!” 齐宏宇脸一黑:“花圈?”onclick="hui" (); 正文 第215章 绑架案 祁渊站在一旁搓手,脸色赧然,看起来有些尴尬。 苏平回过头,狠狠的瞪着他,说道:“这小子脑袋里怕是缺根筋,都当了这么多年中队长了,人情世故还是一窍不通!” “师父你还好意思说我呢。”祁渊忍不住辩驳:“你得罪过的人都能从余桥排到山城了好吧……” “扑街仔!还敢还嘴!”苏平骂道:“老子至少不会给人送花圈!” 齐宏宇扶额。 这一大一小都是活宝。 买花圈就算了,毕竟没真的送出来,有必要到他面前说的这么大声么? “那个,苏伯父,祁队,小声点。”石羡玉不得不站出来,说:“等会护士要来骂人了。” 苏平还在那骂骂咧咧,但声音果然小了很多。 祁渊低着头,走到齐宏宇面前,说:“不好意思啊,我着实也不懂这些东西,冒犯了你,我向你道歉。” “没事没事。”齐宏宇还能说什么呢,只好摆摆手转移话题:“你们案子跑完了?怎么有功夫跑来这边?” “没跑完,出了点意外,我们跟丢了那家伙的踪迹。”苏平满脸不爽,咬牙说道:“好在不算全无收获,我们查到嫌犯可能与一个团伙相关,而据上级传信,该团伙正好在近期进入了你们的视线范围。” “噢?”齐宏宇来了兴趣:“我们在调查的团伙?” “张曲直。”苏平说:“他很可能是获得了张曲直的帮助,才能逃过我们的目光。而我没听错的话你们也是昨天才盯上那家伙的吧?那家伙还可能与缺牙巴游闻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齐宏宇心念电转,眯起眼来问道:“苏政委的上级……和石队的上级有交流?” “算是吧。”石羡玉平静的说:“这样的行动,组建一个专案办公室很正常。只不过我上级负责西南片区,苏伯父的上级负责东南片区,各个办公室同时还对更上级负责。 既然苏伯父来了山城,那么情报共享,消息互通,也是可以理解的。” 略一顿,他又看向苏平,说:“只是没想到,伯父在里头的级别这么高,上级竟然愿意为了你和我上线联系,并告知你结果。” 苏平并未直接回复,只说:“所以我打算,长留山城,同你们合作,共同捣毁张曲直团伙甚至游闻许集团,石队意下如何?” 他喊石队而不是羡玉,就意味着他这会儿是在谈工作。 石羡玉表情也严肃起来:“苏政委能帮助我们破案,自然求之不得。只是余桥那边的工作……” “小事,老荀能顾好一切,我这政委大多是时候也只是吉祥物而已,在或不在没有区别。”苏平说:“至于小祁……左右只是个中队,喊指导员代行职责即可。” “但可以预见,想要捣毁这个团伙,不是一时半会……” “我办案这么多年,没有哪条虾米能在我眼皮子底下蹦跶超过一个月。”苏平霸气的说:“我倒要看看,他们能不能打破记录。” “苏政委霸气。”石羡玉展颜笑道:“那,我代表公安江阳分局,刑侦支队二大队,欢迎两位加入,恳请二位鼎力相助。” “只是二大队?” “我也只是二大队代队长而已,要代表支队或者更高层级,还不够格。”石羡玉说:“我会按规矩按程序上报,相信上头也很欢迎你们二位。” 略一顿,他又呵呵两声,眯着眼说:“当然,要不欢迎的话……我得考虑他们是不是在心虚什么了,说不得得给我爷爷打个电话。” “阔以,你小子这性格我喜欢。”苏平用力拍了拍石羡玉,直将他虎背排的砰砰响,让他一阵龇牙咧嘴。 石羡玉的身体素质自然是杠杠的,奈何苏平力气比他还大许多,无外乎年纪大了,耐力下滑的厉害,加上前些年受过伤,腿脚有些跛。 综合考虑,两人的战斗力大概五五开。 “师父你真行吗?”这时,祁渊忽然跳出来唱反调:“以往能迅速破案还得多亏荀队,你一个月真……” 苏平脸上的笑容忽然危险起来,祁渊从心的把后半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他转移话题,看向齐宏宇:“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弄成这样。想我入行这些年还从来没受过伤呢……” “你放屁。”苏平拆台:“谁tm还在试用期就被捅了肚子来着?某人可真勇啊,缝了几针愣是不住院,还要跟我们一块破案子追凶手哩!” “你们这话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住院了。”齐宏宇神色古怪:“总觉得你们在内涵我让我起来。” 苏平立刻说:“没没没,我们没有这意思。害,我俩都不太会说话,你别往心里去。” 齐宏宇耸耸肩,又问:“那么,你们要谈论案子的话……涉密不?” “涉密,但不对经办的民警加密。”石羡玉说道。 话音刚落,苏平又忽然看向齐宏宇,补充说:“但上头的意思,你暂时不能参与,至少在确定你没有成瘾反应,或者确实戒断成功之前,不能参与办案工作。我们无法保证,在你起反应的时候仍旧能保证忠诚。” 齐宏宇脸色不受控制的黑了下来,但还是说:“可以理解。” “理解个屁。”石羡玉不知何时睁大了眼睛,紧皱着眉,说道:“我相信师兄! 师兄之所以变成这样,归根结底就是张曲直害的,那帮高高在上坐在办公室里只知道动嘴皮子的家伙,凭什么侮辱师兄?有本事他们自己下来破案!” “说得好。”苏平嘿嘿一笑,看着齐宏宇,说:“老子也不爽他们,就当他们在放屁。小兄弟,你怕是休息不成,至少得帮我们动动脑子。” 齐宏宇脸色好转,随后又摇头说:“没必要为了我和上级对抗,出了事谁也承担不起。就这样吧,左右不过几天时间,很快就能出结果,到时候我再参与到调查当中也不迟。” “不得行。”石羡玉说:“我辛辛苦苦才拉你入伙,你豁出去命才让办公室那帮人认同你,凭什么被几个憨批一句话就否定?我不管,你必须参与到侦办工作中来。” “加油吧小伙子。”苏平也说:“等会儿医生查完房,我们就交换信息,看看有没有新发现。” 齐宏宇拗不过他们,只得轻轻点头。 又过了几分钟,医生准点过来查房,询问情况,又看了看伤口,安排人过来换药。 石羡玉问了换药的医生几嘴,得知齐宏宇因昨天傍晚的事儿,恢复情况不大理想,可能还得继续住院观察三天左右。 同时,护士也进来挂起了点滴,让齐宏宇继续输液。 所有医务人员都离开后,石羡玉便关上病房门并反锁,随后回到病床边,说:“这几天,除非病区爆满,床位过于紧张,否则这个病房里不会有其他病人,这也是为你安全考虑。” 齐宏宇没多说什么,只点点头,看向苏平。 他刚讲,换完药就交换信息,齐宏宇着实好奇他们会带来什么线索。 昨天那个话唠顾焱说过,张曲直曾去新安发展,归来后就成了老板,而新安离余桥并不远,苏平作为专项行动东南片区的重要基层执行人员,手里或许掌握着大量关于张曲直的情报。 果不其然,苏平开口便说:“我们先说说张曲直吧。” 齐宏宇和石羡玉都来了精神,各自捧着笔记本,倾听加记录。 苏平同样摸出本子,扫了几眼,说:“不过,你们别抱有太大期望。虽然张曲直在新安发展了二十多年,但他毕竟零七年就离了新安,回到你们山城,迄今已十四年,我们手中的线索也很有限。” “十四年……”齐宏宇也想到这茬,目光中的火苗迅速暗淡下去。 这时间有些久远了,诸多记载早就难以查询,且当时执法也远没今天这么规范,关于张曲直的信息恐怕不多,且零碎不完整,价值有限。 “伯父先说说看。”石羡玉则没想那么多,说道。 苏平点点头:“张曲直虽回了山城,但与新安仍有联系,我们所追查的那犯罪嫌疑人,就是先自余桥逃到新安,又借张曲直的关系突破了当地的案宗封锁,逃回了山城。 能突破新安封锁可不容易,要知道,于袁两位队长不少老伙计都还在新安各基层要岗上,我们得知该嫌疑人逃往新安时,已第一时间请两位队长帮忙联络他们的老伙计,确保万无一失,但该嫌犯仍能逃离……” 石羡玉适时补充:“这说明,张曲直并没有放弃新安的班底,仍旧在暗中持续经营着。而且他明面上的势力或许不大,但根肯定很深。” 齐宏宇也这般想,所以他注意力再一次提了起来。 “不错。”苏平颔首:“小祁也是给力,追到新安时,竟通过各种蛛丝马迹,猜测那嫌犯成功逃离或许与张曲直有一定关联,所以我们来之前,特地经手续查了与张曲直有关的案卷。” “案卷?”齐宏宇抓住关键词,立刻问:“也就是说,张曲直在新安留有案底?” “对,”苏平说道:“八七年,他先后四次因盗窃分别被处劳教、拘役和徒刑。” “劳教……”齐宏宇有些感慨:“这个词很久没听到了。” “是啊,一三年就废止……”祁渊接话,接着微微皱眉:“等等,你关注点怎么有点歪?” 斜了他们几眼,苏平继续说:“劳教和拘役的时间都不长,徒刑也短,一年多,九二年刑满出狱,之后沉寂了一段时间,于九五年又因聚众斗殴处十五天拘留,同年因寻衅滋事获刑一年六个月,九七年因抢劫获刑三年。 两千年九月,他刑满出狱不久,又因涉嫌绑架、杀害某富商被刑事拘留,并被批准逮捕,但在羁押近一年后,开庭时却因证据不足被判无罪,检方提出上诉,二审依旧维持原判,依旧认定他无罪。 再之后,他就再没民事及刑事处罚记录了,且混的风生水起,越混越好。而新安警方、检方从未放弃对他的调查,却始终未查到实质性的证据,直到零七年,他离开新安,回到山城。” 齐宏宇闭目沉思,十几秒后,他才睁开眼,说:“前半截听起来没什么问题——据顾焱所说,张曲直初中时就被学校开除,之后一直在混,他在两千年之前的所作所为,并未脱离这一范畴,符合他的行为模式。” 石羡玉赞同道:“虽然他看似因父亲的死痛改前非,决心去新安发展,重新做人。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好吃懒做惯了,一旦发现难以生存,或者嫌工作太苦太累,就可能重操旧业。” 苏平也说:“所以问题很可能就出在那起绑架、杀人案上。自那以后,张曲直就有了彻头彻尾的转变。 而且,在那个时代,刑事拘留、批准逮捕后,却在一审、二审中都被宣判无罪,这种情况太罕见了。” 齐宏宇问:“能具体说说那桩案子吗?” “关于该案的详细案卷,老荀还在走流程调取,目前我们知道的也比较笼统。”苏平回答说:“我只知道,他当时欠了上百万的赌债,被人打个半死,左手仅剩的两根指头也被人给削了。 而就在他被削了手指后一星期,便有名富商在出席一场慈善晚会的路上被绑架,匪徒向该富商家属勒索八千万刀赎金。 但该富商家属最终在期限内仅仅只筹集到五千万软妹币,远远达不到匪徒要求,于是匪徒便将该富商右手砍下扔在了他家门口,并附信宽限三天时间,那只手及五千万算宽限利息,要求三天后凌晨,凑足八千万刀。 只能说匪徒错估了这富商的现金实力,三天时间他家属仅仅只又筹到六千万软妹币,并请求再宽限三个月,三个月后附上一亿刀了,匪徒不同意,拿款后直接撕票。” “也就是一亿一千万。”石羡玉若有所思:“别说在那个年代,放在现在都是一笔巨款。” 齐宏宇则问:“那桩案子……有什么直接证据指向张曲直吗?” “有,那封信。”onclick="hui" (); 正文 第216章 扑朔迷离 “笔迹?”齐宏宇本能的问道。 信件往往同时可作为物证和书证存在,其中能指向嫌疑人的证据自然有不少。而其中笔迹、指纹是其中相对重要且直观的。 但多数纸张并不是指纹的良好承痕物,往往不容易提取到完整的指纹,所以,除非信件材质特殊,或者恰好沾染了血迹、血指印、微量物证等,否则往往还是以书证为主,物证为辅。 作为书证,其最重要的部分自然是内容与字迹。 果然,苏平先是点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不仅是笔记,还有内容。新安的兄弟当时仔细对比过信上的字迹和内容,发现不但许多文字的书写习惯与张曲直吻合,就连一些错别字都和张曲直常写错的字一致。” “凭着这些证据,确实足以将视线重点放在张曲直身上了。”齐宏宇说:“但光有书证不足以定罪,即使是在那个时代……还有别的证据么?” “这只是帮助新安的兄弟锁定张曲直的证据。”祁渊接话说:“围绕他的调查展开之后,自然收集到了不少其他证据。 包括监控拍到的他在案前于那位富商公司、名下房产及慈善晚会会场附近流连的监控视频;包括在他家里头发现的望远镜、登山绳,以及几把带血迹的凶器,和带他及富商指纹的宽胶带等。最重要的还有他的口供。” “那这证据应该算比较充分了。”石羡玉大惑不解:“法院又怎么会宣判他无罪?一审这么判也就算了,检方抗诉的情况下,二审竟还维持原判。” 苏平摇头说:“不仅检方抗诉,富商的家属同样抗诉,动用了能动用的一切人脉关系,花了不少代价,但结果还是如此。” 祁渊再次接话:“这就是最不可思议的地方了。证据相对充分,虽然以现在的眼光看恐怕确实不足以直接定罪,需要更加完善,但以那个时代,绝对够直接定罪的了,尤其在张曲直已招供的情况下。 我不是不相信公理正义啊,就想不通,张曲直当初这么一个欠了百万赌债的小混混,凭什么斗得过那位富商背后的强大势力?” 齐宏宇连连摆手:“不要妄议兄弟单位吧?这样影响不太好。” “嘁!”苏平不屑的撇撇嘴,说:“怎么能叫妄议?那些单位,光鲜亮丽的大门背后生出了多少渣滓败类?公平公正、光明正大等牌匾下,坐着多少衣冠禽兽?还不给说啦?别说他们两家,就咱们内部……” 他叭叭叭的说起来,讲个不停,非常起劲。 不能说他黑起自己人来没完没了,在他眼中那帮家伙就不是自己人,羞与为伍,恶心吧啦。 三个小辈也不敢插口,等他宣泄完了,冷冷的哼两声,石羡玉才小心翼翼的问:“那……一审二审都是以什么理由宣布他无罪的?” “一审时他当堂翻供,”祁渊说道:“否了之前招供的所有事,一口咬定新安那边的兄弟屈打成招,他扛不住才不得不按他们的意思招供。 他的辩护人当庭提出验伤,并提出除书信外获取的其他所有证据途径都不合法,存在瑕疵,有伪造的可能,而书信字迹及错别字等存在他人模仿栽赃陷害的可能。 验伤结果,啧,张曲直身上还真有不少擦伤、钝器伤,鉴定中心研判后认定,受伤时间与他被抓获后批准逮捕前的时间重合。 新安的兄弟辩称,抓获张曲直时,张曲直并不配合,其暴力抗捕,驾车逃逸,不得已才动用了武力,那些伤也是在抓捕的过程中造成的,并在将他抓获后给他检查过,并没有大碍。” 说到这,祁渊忍不住也长叹口气,摇头说道:“可惜,那时候执法远不如今天规范,镜头下办案的说法更没提出,存在大量的执法瑕疵……” 苏平再一次冷笑起来:“瑕疵恐怕只是一方面,我觉得他们迫于富商家属方面的压力,可能真用了些不光彩的手段,这在当时并不罕见,只是同样见不得光,所以成了他们百口莫辩的最根本原因。” 齐宏宇问:“那些证据呢?法院真认为证据无效了?” 祁渊点点头:“取证不规范,无法排除伪造证据的可能,而且伪造的难度也并不算大。所以最终因证据不足,张曲直被宣判无罪。” “在那个年代,对那样的渣滓竟忽然讲起无罪推论来……”石羡玉也满肚子的槽:“而且,证据不足不该先退回补充侦查,仍然证据不足的才判决无罪吗? 甚至以那时的做法,申请逮捕后超期羁押个几年的也挺常见,实在收集不到足够证据就硬是不开庭……” “是先退回补充侦查了,”祁渊说:“但并没有按常规那样羁押张曲直许久,而是在半年后,就在并没有多少补充证据的情况下再次开庭,下了无罪的宣判。检方当庭抗诉,三个月后省高院二审裁定,依旧宣布张曲直无罪。” 苏平忽然开口:“按程序来说就该这样,法院的做法确实没错,证据不足退回补充侦查,当然不能没完没了的无期限侦查下去,变相羁押嫌疑人。” 说完对法院的认同之后,他忽然话锋一转:“但在那个执法司法都不规范的时代,法院这边忽然这么规范,感觉就不对劲。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们几个都认为这里头恐怕有问题。” “以当时的背景……我们不妨直接阴谋论吧。”齐宏宇向来是个胆大包天的主儿,听了苏平的话,自认为差不多摸清了苏平和祁渊的性格,当下也没了顾忌,嘴里没了遮拦,半点不拐弯抹角的说: “当年张曲直涉嫌绑架富商一案,归根结底,恐怕是富商势力与他背后团伙的直接博弈,最终他幕后团伙技高一筹,所以张曲直得以全身而退。” 略一顿,他看向苏平:“拐弯抹角讲了一大通,你们想说的应该就是这句话吧?” “对。”苏平轻轻点头,脸上浮现出些许笑意,对齐宏宇投去一道欣赏的眼光,随后立刻收敛,严肃的说: “技高一筹,这词用得好。张曲直背后的家伙,能耐不一定有那富商家人大,势力可能也没法和富商家比,但他们很聪明,一矢中的,打在要害上。” 祁渊也对齐宏宇点点头,然后补充说:“而且从刚说的情况看,在这一案中,公检法三家并不在一条心上,公、检被打的措手不及。” 石羡玉发表意见:“也不排除分唱红脸白脸的可能,做戏做全套嘛。但如果是这样,那张曲直背后的家伙,能量就大的有些超规格了,至少远远凌驾于那位被绑架的富商之上。” 齐宏宇看向苏平:“游闻许有那样的能耐吗?” “绝没有。”苏平摇头说:“他在黔省的影响力理所应当的要远远高于那位富商。可是在黔省的影响力,与我省又有什么关系?他手能伸那么长?” “也对。”齐宏宇嘀咕道:“所以当时的张曲直背后另有其人?” 苏平再次摇头:“那就不清楚了。总之单靠游闻许,很难在新安掰赢那富商。当然,这是在我省的硬实力的对比。刚也说了,他们未必是正面压过了遇害富商一家,可能只是技高一筹。” “好了好了,先不纠结这事儿。”祁渊说:“针对张曲直涉嫌绑架富商一案,我们目前知道的也只有这些,更详细的,得等荀队弄到完整案卷以后了。单就本案,你们有没有别的什么想法?” “所以那富商叫什么名字来着?” 祁渊表情一僵,看向苏平:“那个,师父,你记得他名字不?” “没记……”苏平脸色也僵了一瞬间,然后迅速恢复如常,平静的说道:“只记得他原是香江的企业家,靠房地产起家的。 他因先后在八七年、九二年两次先后遭遇绑架,因而对香江的治安彻底失去信任,又见新安发展如火如荼,于九五年毅然决定拖家带口转战新安。” 齐宏宇扶额:“然后他两千年又被绑了。” 其他三人久久无言。 齐宏宇又道:“你们说,他怎么就这么被绑匪惦记?而且他这样两次被绑的人,心理阴影应该重的很吧?出入怕是都有无数保镖明里暗里护着,张曲直一个普通的小混混,哪来的能耐绑他?” “这就是问题所在。”苏平立刻接话:“很明显,策划绑架那富商的,绝不是张曲直,他只是其中一员罢了。” 石羡玉说:“得详细查查他最后一次入狱前后都接触过什么人,推断其中是否有游闻许或者其他人的影子。只有将他整个发家脉络完全摸清楚,才能将他及背后的团伙连根拔起。” “话是这么说没错,问题是太难了。”祁渊摇头说:“单单绑架案的详细案卷和起诉书、判决书等全套材料,我们就至今没能拿到手,这还是看得见的目标,至于你说的查他接触过什么人,这完全没影子,都不知道怎么查。” “那不妨换个思路。”齐宏宇说道:“当年的事没法查,可以把目光往后移些。” 祁渊说:“当下?当下就是游闻许了。” “不,”石羡玉摇头说:“还有一个相当重要的节点——零七年。那年他放弃了新安,回到了我们山城这儿。这是个很大的改变,一定有其原因,如果可以的话,查查当年他身上都发生了什么。” “这点我们也想到了,在拜托新安那边的同事查。”苏平说:“都是于队袁队的老伙计,能力和人品都值得信赖。” “所以我们还是看看现在吧。”祁渊再一次说:“我们都在山城,真正能亲自调查的也只有这边的事儿。我们想听听,张曲直在山城都做了些什么,现在的产业做的有多大。” “关于这个,我们知道的也不多,毕竟他昨天才进入我们视线。”石羡玉皱眉说道,随后详细的将他们已知的情报转告给苏平和祁渊。 基本上,就和顾焱昨儿提供的信息大同小异,所不同的只在于,石羡玉已派人去核实过部分信息,不过时间仍旧太短,收获有限。 “这部分信息不能全信,否则要吃亏。”苏平听完后便说道,接着又看向齐宏宇:“小兄弟,昨儿你被假医生袭击中毒的事,能和我们详细说说吗?” “当然没问题。”齐宏宇对此并不排斥,便细致的跟苏平讲了。 听完之后,苏平忍不住感慨道:“好汉子,敢和歹徒赌命,不负你身上的警服,今儿起你就是我苏平的兄弟了。” 祁渊抬手摸摸下巴上的胡茬子:“那我是不是该叫师叔?” 苏平翻了个白眼:“修仙呐你!还师叔!” “咳咳,”石羡玉轻咳两声,吸引来三人的注意力,随后说:“我这边也有份‘情报’要说。 昨天师兄遇袭的时候,我被人吸引了注意力,留在了食堂。对方和我说了些关于张曲直的事,似是而非,没讲到点上,根本目的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你当时在打听张曲直的情报么?”苏平问道。 石羡玉摇头:“没有。甚至我没刻意打听,只是听到有人吐槽医院饭堂伙食极差,收费又高,而他同伙提到了张曲直,然后开始吐槽,大体上和顾焱说的差不多,只是远没有那么详细,程度也没那么恶劣,只说张曲直是奸商。” “这么刻意的套路,你竟然没看出来?”齐宏宇也是第一次听石羡玉说起自己被牵制在食堂的事儿,有些意外。 石羡玉解释道:“没,有顾焱向我们吐槽在先,我只以为张曲直犯了众怒。何况他们话里也完全没有提及垄断之类的字眼,也没提药房,只是在说张曲直奸诈,东西质量不高,价格不低,我就没想太多。 现在想,确实套路了些,就连资历浅些的医生都不一定晓得食堂和附近水果店背后是张曲直,我怎么打个饭就遇到了晓得这事的病人家属。” 苏平沉思几秒后,忽然说:“那这么看,张曲直恐怕要被抛弃了。” “噢?”onclick="hui" (); 正文 第217章 重点目标 苏平笃定的说道:“策划给小兄弟下毒的,不会是张曲直。” “为什么?”石羡玉问。 祁渊接话:“如果是他,那么他及他安排的人,都应当会下意识的回避与自己有关的话题,不会用承包医院及水果摊的话来引起你们的注意,即使这些话里明显在避重就轻。” “心虚么……”齐宏宇问:“有没 《无声的证言》第217章 重点目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无声的证言》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正文 第218章 失联 “没错。”石羡玉也说:“黄天成就是个小角色,比张曲直都远远不如,游闻许不可能和他接触,他能供出来的,充其量也就是硕哥这样的角色,甚至更低几级。所以我从来没将侦破本案,捣毁该团伙的希望放他身上。” “我当然晓得。”齐宏宇轻声说道:“但是……你们似乎都忽视了他哥黄自成?” “噢 《无声的证言》第218章 失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无声的证言》35中文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huoyzw (); 正文 第219章 弃车 “牛主任?”石羡玉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两秒后才电光一闪:“呃……牛挺黑?” “过不去了是吧?”齐宏宇脸一黑:“人家叫牛庭墨!” 说完,他看向苏冉,严肃的问道:“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失联的?”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苏冉说道:“目前调查才刚刚展开,而且,要不是之前和这位牛主任有过接触,他的失联也未必能引起重视,至少到现在还不能。” “噢?” “他是今早九点后失联的,至今一两个小时。”苏冉解释道:“一个成年人,几小时联系不上,没有其他特殊情况的话还够不上失踪案的立案标准。 但因为我们之前与他有过接触,也表达过对他安全方面的担心,巴区那边的兄弟伙也都比较靠谱,虽没有立案,却也第一时间把情况转告给了我们。” 石羡玉轻轻点头,问:“晓得他失联前后都做了些什么吗?” “按理说他应该在科室的。”苏冉说道:“他是昨晚的值班主任,值的虽是三线班,但他三线班向来都不回家,就像上回你们碰到他时那样,都会待在医院里,昨儿自然也不例外。 而按照他们医院的值班规律,安排值班意味着当天晚上睡医院,次日清晨交班后也不能走,需要正常上班到傍晚下班。 当然,一般来说,不坐门诊不值班的话,住院部的医生基本中午就走了,但牛主任例外,都是傍晚才离开,其他医生都说他责任心很强,把医院当成了家。” 齐宏宇从她这一大段话中揪出了重点:“也就是说,清晨交班后,他理应还待在医院,是么?” “对。”苏冉点头:“九点钟的时候都还有医生看到他,但九点过后人就不见了,有患者找他也找不到,电话也打不通,没关机,但就是无法联系。” 石羡玉当机立断:“立刻通知小豪定位牛主任的手机,先将人找出来!施洋杰至今下落不明,我担心他可能会对牛主任不利。” “我来的时候已经拜托小豪这么做了。” “不错,有主见。”齐宏宇夸道。 赵博有些不明就里:“施洋杰和牛主任有什么关系?有可能作案的黄天成不都已经落网了吗?” “我也不晓得。”齐宏宇摇头说:“或者说,我也不确定是不是施洋杰动的手,作案人动机究竟是什么。” 此前他们之所以担心牛庭墨的安危,是因为不确定黄天成的同伙是谁,与黄天成有什么关系,只觉得,既然他能和黄天成一起动手杀害管金童,便有可能再与黄天成联手对付牛庭墨,甚至在黄天成落网后,继续作案。 后来,既已确定另一名作案人是施洋杰,而施洋杰与牛庭墨又没有直接关联,也没有人际关系往来,牛庭墨的影子自然也就在他们心中淡化了。 以至于石羡玉刚开始都没第一时间想起他。 但现在,牛庭墨已失联数小时,加之先前判断过可能有人要对他不利,两相结合,让他们的心一下便揪了起来。 不论案子能否在短时间内突破,至少不能再出现受害者了,否则他们都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关,也无法面对来自上级及舆论的诘难。 一想到这,石羡玉立刻说道:“先别扯这么多了,不惜一切代价,尽快找到牛主任的下落,或者揪出施洋杰,抓住他。” 齐宏宇没有多说,决心归决心,想找到一名失联者,即使是今天,也没什么好办法。 好在笨办法还是有的,依托于近乎无处不在(偏偏关键时候失灵)的监控系统,至少能寻到些许方向。 石羡玉自然也想到了这点,所以表完决心之后,他就下令道:“即刻派出机动警力,以图侦为主,调阅以医院为中心,一公里半径范围内的所有安防、交通摄像探头,寻找牛主任下落,一旦有所发现,立刻顺着跟下去。” “好,我这就传下去。”苏冉说道。 赵博则问:“调查张曲直团伙、游闻许势力的兄弟伙,需要抽调一部分出来吗?因为调查不顺,许多兄弟伙目前在做的都是很可能都是无用功,我想……” “不,”石羡玉摇头:“这方面的工作,尤其是情报收集、汇总与分析的工作,现在看似无用,但突破就隐藏在这其中,停不得。” 说到这,他又话锋一转:“但牛主任的安危同样重要,人命关天……专案组不是已经成立了吗?我这就向袁队报告,申请调动虽加入了专案组但暂时未安排明确任务的兄弟伙,投入到寻找牛主任的工作当中。” “要得。”赵博立刻说道:“那我先带几个兄弟调交通监控视频去。” “等你去巴区黄花菜都凉了。”齐宏宇说道:“通过市局指挥中心向信息处、交管局申请,临时授予我们直接通过内网科技信息平台调阅、下载天眼监控系统视频的权力。” 石羡玉立刻补充说:“还包括因未及时更新而未纳入天眼监控系统的相对老旧的交通探头的调阅权。” 齐宏宇翻个白眼:“你跟我说有什么用?你是队长,你去向袁队打申请啊!” “呃……哦。”石羡玉立刻掏出警务通。 赵博也晓得没自己事了,重新坐下。 齐宏宇补充道:“记得说清利害关系,说夸张点也无妨,就说牛主任的失踪可能和游闻许集团有关系,这样能省不少不必要的程序。” “明白。” 牛主任所在的医院在巴区而不在江阳,他们自然没有权限直接调阅那边的监控,程序上也相当繁琐。 但通过专案组,程序上便能简化许多了。专案组组长虽仅是刑侦总队长,但专案组领导小组可是局长亲自挂名,基层跑断腿的程序,对大佬而言不过一句话的功夫。 随着石羡玉报告完毕,大队、支队及专案组都先后忙碌了起来,大量的警力开始投入到寻找牛庭墨的工作当中。 说牛庭墨失联可能与游闻许集团有关,也并非齐宏宇瞎扯——最可能对牛庭墨动手的自然就是黄天成,而黄天成又和游闻许集团相关,此刻黄天成身在看守所医院,牛庭墨却依旧失踪,很难说背后有没有游闻许的影子。 虽然,他们根本不晓得游闻许有什么理由对牛庭墨动手,且理智还告诉他们,相比游闻许集团,施洋杰的作案可能还更大些。 只是他们同样想不到施洋杰的动机。实话说,他们到现在都没想明白,牛庭墨为什么会失联,一点头绪都没有。 在得知黄天成的同案嫌犯是施洋杰的那一刻起,他们就不认为牛庭墨会遭遇危险了,因为没人再有动机为难这位兢兢业业的老医师。 即使施洋杰可能与黄天成达成过什么协议,黄天成协助施洋杰杀管金童,施洋杰帮黄天成解决黄自成或牛庭墨,但在黄天成落网之后,施洋杰也没理由再冒着巨大的风险出手对付牛庭墨。 何况这种猜测本就十分牵强。 牛庭墨失联本身,就是一个谜。管金童身上,也有太多的谜,再加上黄天成、游闻许、张曲直及高化阳等,直叫人头大,脑壳发胀。 也不晓得牛庭墨失踪这事,究竟只是个小小插曲,还是整个大谜团中的一小角。 很快,图侦组的民警便发现牛庭墨在今早九点十二分左右,只身来到医院停车场,驱车离开。 之后利用车牌追踪技术,很快锁定到东温泉度假村的位置——九点二十三分,牛庭墨的车抵达这一片区域,并进入了监控盲区,此后便再没出现过了。 同时,小豪也锁定了牛庭墨手机的大概位置,正好就在那片监控盲区内。 且,经询问牛庭墨的家就在那一片,一套近两百平的洋房。但他并没有回家,否则家里人也不至于在接到同事电话后没多久就直接报案了。 又二十分钟后,巴区刑警找到了牛庭墨的车,它并未停在停车位上,就停到了路边,路的尽头还有两名交巡辅警正在贴违停告知单。 江阳支队,齐宏宇等人通过远程视频,看着那两名刑警走向牛庭墨的车。 这时,俩附近似乎也发现了穿着警服的刑警,贴告知单及拍照的动作微微一顿,便迅速跑了过来。 跑的近了,他俩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问道:“老师,这是你们的车哦?” 刑警似乎转过了身,齐宏宇看到视频画面转动,落在了车窗上。牛庭墨那辆车的雨刷下,果然也夹着一张违停告知单。 这时,不等刑警回答,长得较高的那名辅警便继续问:“那个,你们是来着办案子的吗?有没有相关文件什么的?如果有的话,我给头儿打电话,帮你申请撤销。” 另一名辅警连连点头:“公务嘛,都能理解的。但如果是私事就没法了,请理解一下。” 石羡玉微微挑眉,说道:“他们还挺讲原则的嘛。” “大概率只是个试探,看看这两位兄弟的态度。”齐宏宇摇头说:“警察嘛,非因公不得穿警服外出,辅警也该晓得这个规矩,明明看到他们穿着警服还这么问,就只是试探了。 这样一来,不管对面怎么回答,至少他们已尽了职。他们也不容易,没有执法权,地位很尴尬,偏偏工作量又大,碰到这种情况他们能怎么办?侧面提个醒,给个台阶双方都好下也就是了。” “这样子的么?”石羡玉还真不晓得这里头还有这样的文章:“我怎么总感觉你想多了?” 齐宏宇斜他一眼,说:“说穿了,我们这样小人物的生存智慧,你不懂,也没法懂。” “生存智慧?”石羡玉打量了他几眼,摇头:“你有那玩意儿?” 齐宏宇撇嘴,不再多说,认真的看着视频。 就见画面上出现了只手,同时刑警声音响起:“不是我们的车……对了,这车的车主,你们看到没?” “呃,这真没看到。”辅警摇头说:“我们几分钟前才来这。这段路是全段禁停的,所以我们到了就直接拍照贴告知单了。想停车前边右拐,那条路上有国资停车位。” 另一名辅警补充说:“这附近其实停车位还比较充足,违停的不多,但可能是地方比较偏僻吧,加上没监控,辖区又太大,我们人手不够巡查不频繁,总有人有侥幸心,你看,一眼望去还是有七八辆车。” 刑警嗯了一声,便让两位辅警继续工作。 个子高些的辅警还有些好奇,问:“你们有什么事吗?需不需要帮忙?” “没事,”刑警摆摆手:“去忙就是了,我们自己处理。” “好吧。” 目送俩附近离开后,俩刑警才绕车开始检查,随后凑近侧挡风玻璃,说:“副驾驶上有个手机,疑似是牛庭墨的。” 齐宏宇当即给牛庭墨打了个电话,刑警汇报有来电,并报了来电号码,与齐宏宇的号码一致。 “看来他手机是留在车上了。”苏冉问道:“线索断了,定位找不到,监控也难以继续跟踪,现在该怎么办?” “车停的好好的,牛庭墨应该是主动停车下车。”齐宏宇说道:“但手机却没带着,这点有点奇怪……不过也能说明一件事儿,就是他下车时副驾驶并没坐人,可能走的比较匆忙。” 嘀咕几句后,齐宏宇提出意见:“立刻对附近展开侦查,看看能否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另外,图侦继续摸排牛庭墨驶入这段路前后的监控视频,找出可疑车辆——他有可能坐了别的车离开。牛庭墨的通话记录查的怎么样了?” 石羡玉立刻安排,随后说:“还没收到汇报,应该暂时还没发现。我问问吧。” 话音刚落,便有技术警跑进指挥大厅,汇报道:“石队,牛庭墨的通话记录出来了,有个归属地为余桥的电话比较可疑,这个号码在今早九点零五分、九点十五分、二十三分,三次拨入牛庭墨的手机中。” “噢?”齐宏宇立刻低头看了看笔记本,说:“巧了,这三个时间点,正好和牛庭墨离开办公室、离开医院及进入那片监控盲区的时间吻合。” 石羡玉只一个字:“查!” 正文 第220章 电话卡 牛庭墨的车被拉到了巴区刑侦支队,经技术开锁后,现勘组的刑警立刻对车内进行细致调查。 重点自然是那部手机,只是那手机保护措施做的挺好,技术队也难以破解其密码。 好在牛庭墨他老婆知晓他手机密码,接下来的事就简单了。 然后,就在视频之中,他老婆接了个电话,接着勃然色变,小脸煞白,手机也自掌心滑落,跟着整个人软倒在地,如失了魂一般。 齐宏宇微微皱眉,经验告诉他,牛庭墨的妻子接到的可能是勒索电话。 难道牛庭墨是被绑架的?他们之前都想多了? 民警立刻把她扶起来,问她怎么了。 她仿佛瞬间找到了主心骨,一把抓住民警胳膊,颤着唇说:“小檀也不见了,我孙子不见了!” “什么?”民警愕然:“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焦急无比,说道:“刚刚他老师打电话给我,说小檀没去上课……” “这……”民警迟疑半秒,但反应也极快,立刻又说:“你别着急,我们好好弄清楚。今天是周末,他上的应该是补习班吧?” “是兴趣班。” “会是逃课吗?” 听了这话,她身子又是一颤,随后缓缓冷静下来。 民警灵机一动,又立刻问:“他以前逃过兴趣班的课么?” “经常。”她又冷静了许多,轻叹口气:“小檀成绩很好,但不喜欢我们给他报的兴趣班,逃课是常有的事。不管他了。” 齐宏宇微微皱眉,立刻走上前几步,拿起远程对讲机,提醒巴区刑警不要掉以轻心。 牛庭墨也才五十二三,即使他和他儿子生娃都比较早,孙子也不会超过九岁。 这样的娃儿逃课…… 他妈心大,民警可不能跟着心大,尤其是在这关头。 于是民警又问牛庭墨的妻子,“小檀”逃课后一般会去哪,得知直接回家或者去书店看书后,便让她打几个电话问问。 随后,她脸色便越来越差。 她孙子牛敬檀,恐怕当真失联了。兴趣班八点开课,牛敬檀七点二十在家吃过早餐后便出了门,却一直没去兴趣班。 电话手表也处于关机状态。 石羡玉轻叹口气,知晓不能报侥幸心了,便摸出警务通,给在专案组开会的袁国安打了电话,向他汇报了牛庭墨孙子牛敬檀疑似失联的事。 等他打完,齐宏宇便黑着脸说:“现在看来,牛庭墨慌慌张张的离开医院返家,可能就与牛敬檀失联有关。” 苏冉脑筋快速转动,顺着齐宏宇的思路,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可能是牛敬檀被人绑架,随后给牛庭墨打了电话,让他回去,到了那片监控盲区,再给他电话让他下车,且不能带手机,然后将他劫持。” “嗯。”齐宏宇点头,他就是这么想的,并补充说:“三个电话都是嫌疑人拨入的,说明他可能一直盯着、跟着牛庭墨。通知图侦组,重点筛查这一路跟着牛庭墨的可疑车辆。” 石羡玉照做,然后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号码的归属地在余桥……会不会和高化阳有关?他就是从余桥逃出来的。” “我给老苏打电话。”齐宏宇立刻摸出手机。 与苏平聊了几句,齐宏宇收起手机,摇头说:“高化阳的手机卡早就被他掰断丢了。但不排除他在余桥时用他人实名信息办过几张电话卡的可能。” “不是可能,是一定。”石羡玉哼道:“否则哪来的那么多巧合?我就纳闷了,高化阳他为什么针对牛庭墨?这牛庭墨得罪游闻许集团了?” “奇奇怪怪……”苏冉也说:“怎么一查到这个缺牙巴,他的动作就这么频繁?我们远远没踩到他的痛脚才对啊。还是说他一贯如此嚣张?” 齐宏宇肃然道:“他要一贯这么嚣张,早就被端掉了。所以应该恰相反,他一贯是个谨慎的主,至少这几年非常小心。而且非但自己谨慎,肯定也会要求手下不许太嚣张,免得连累了他。” “是啊。”石羡玉说道:“即使黄自成想敲诈他,他也只是反过来逼迫黄自成帮他洗钱罢了。由此可知,暴力乃至杀人的事,他应该越来越不愿意触碰才对,最近发生的这些事儿,明显不符合他的一贯作风。” 苏冉说:“那就是被害的这帮人,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会不会和医药有关?”齐宏宇想到个方向:“牛庭墨看起来是个蛮正直的医生,他会否发现了自家医院药房与游闻许的不当合作?” “不排除这种可能。”石羡玉点头:“正好,黄自成都被黄天成迁怒,牛庭墨肯定更被其嫉恨,游闻许趁机借刀杀人,说得过去。” 苏冉柳眉微颦:“这会不会太巧合了?黄天成想除掉的人,正好都得罪了游闻许?” 指挥大厅中的一个小民警听了他们讨论半天,这会儿似乎也心痒难耐,忽然插话:“石队,有没有可能,这都是游闻许的算计?” “噢?”石羡玉转头看向他,一扬下巴:“说说看?” “就……”他站起来,一边苍蝇式搓手一边说:“有没有可能,黄自成他妈受伤,送往那家医院,由牛庭墨主刀,乃至冻结黄自成的账户,统统都是游闻许的安排,为的就是让黄天成嫉恨上黄自成和牛庭墨?” 齐宏宇翻个白眼,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问道:“刚来的?” “刚从派出所调上来。” “怪不得。”齐宏宇恍然大悟。 他脸色有些尴尬:“我说错了吗?” 石羡玉也收回目光,盯着大屏幕。听到他的问话,犹豫两秒,还是说道:“你想太多了。” “哪错了呢?” “左右都是要开车撞人,干嘛不直接撞牛庭墨和黄自成啊?”齐宏宇无语的说道:“多此一举,闲得慌么?” “呃……”小民警表示无言以对,尴尬的重新坐了回去。 齐宏宇又回到刚刚的话题,摇头说:“小冉说的没错,太巧合了,感觉不太对劲。牛庭墨失联,真未必和游闻许有关,咱们不能先入为主,免得查错方向。” 石羡玉斜他一眼:“喊我向上汇报,以牛庭墨失联可能与游闻许集团有关为由,通过专案组的渠道直接获取巴区那边监控的,就是你。现在你跟我说他失联未必和游闻许有关?” “我只说了可能嘛。”齐宏宇果断甩锅:“跟上级汇报的是你,和我有啥子关系?” “哇你这,你不讲武德啊!”石羡玉眯眯眼瞪得滚圆。 苏冉开口说:“你俩就别在这打嘴炮了,认真点吧。” 齐宏宇干咳两声:“我去问问关于牛庭墨本人的情况调查清楚没有。” “哪要你问,给我回来。”石羡玉喊住他,不给他开溜的机会,直接拿起对讲机,调整频段询问进展。 一时半会的,收集到的信息自然不多,都是些细枝末节,无外乎得到了大量关于牛庭墨的正面评价,让他正直敬业的人设更稳许多罢了。 石羡玉便补充一点,拜托他们重点调查医院药房与游闻许是否有关,如果是,进一步调查牛庭墨是否发现了什么。 虽然他也觉得太巧合了不大合理,但既然想到了,总不能放过这种可能。 而且这也不难查,以牛庭墨表现出来的性子,他要发现了什么,不可能置若罔闻,毫无动作。 于是调查工作再次展开。 半小时后,之前那名技术警再一次来到指挥大厅,汇报了件事儿。 “石队,”他说:“关于那个余桥的号码,小豪有个发现。” 石羡玉立刻转身:“说!” “那张电话卡……可能和高化阳没关系。”技术警说道:“小豪发现这号码和他之前一直追查、定位的一张电话卡一致,那张卡时开时关,信号断断续续的,可但凡开机,肯定和管金童所在位置一致,疑似为管金童所有。” “噢?” “管金童遇害之后,这张卡就又一直处于关机状态,直至刚刚给牛庭墨打了三个电话,然后又关机了。” 齐宏宇沉思几秒,忽然问道:“小豪怎么会查这个号码?” “哦,你说这个啊。”那技术警解释说:“当时不是为了追查黄天成的同伙么?小豪就利用了大数据原理,把和黄天成的号码同时登录同基站的卡号都筛了出来,符合条件的号码并不多,这就是其中一个。 之后又发现管金童身上的谜团太多,重点又跟了他一段时间,这个号码再次浮了出来,被他编写的程序抓取到,他就觉得有问题。” “原来如此。”齐宏宇恍然,他想起来了,小豪确实说过这个思路,可惜最后没有突破。 苏冉没想太多,只关注手机号和案子本身,此时有了些思路,便说:“管金童的号码,落到了作案人手里,给牛庭墨打电话……这是否意味着,劫持牛庭墨的就是施洋杰?毕竟管金童的死,就是施洋杰和黄天成干的。” “很可能。”石羡玉说道,再次看向那名技术警。 不等他开口,技术警便猜到他要问什么了,说:“很遗憾,给牛庭墨打完最后一个电话,这张卡就又关机了,最后定位到的位置和牛庭墨的车停的位置很接近。” 齐宏宇依旧沉浸在自己的问题里边,嘀咕道:“管金童怎么会有余桥的卡……哦,这不奇怪,他手里有高化阳的银行卡,说不定这张电话卡就是托高化阳帮他办的。那他拿这张卡做什么?” 石羡玉竖起耳朵,听他嘀咕完之后,便问:“这张卡的通话记录有么?” “正要交给你,都在这了。”技术警递过来一小叠清单,正是这张卡开通以来能查到的所有通话记录,并不多,但也有上百条。 等石羡玉接过清单,技术警才继续说道:“这个号码仅有两条拨入,剩下的全都是拨出。 而且记录虽然有一百五十五条之多,但除了最后三条打给牛庭墨的之外,剩下一百五十二条,都分别打的四个电话。 其中最频繁的号码,归属地也在余桥,其号主实名认证信息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小豪查过,推测为务工者,身份可能被冒用了。” 齐宏宇立刻问道:“会是高化阳吗?” “这我们就不晓得了。”技术警摇头,并继续说道:“另外三个号码,归属地都在天府,实名认证嘛……跟余桥那个差不多,估计都是身份被冒用的务工者。” 齐宏宇心念电转,脑子里千头万绪,理不清楚。 石羡玉抬起胳膊肘,轻轻撞了他一下:“先别想管金童的事了,关键是牛庭墨,得尽快锁定他的下落,把他给救出来。” “也对。”齐宏宇只得压下思绪,对那技术警说道:“辛苦你们了。麻烦继续追查,就用小豪之前的方法,筛出与这号码一路的,同时登录过同基站的电话号,然后一一定位。” “小豪已经在做这事了。”那技术警说道,随后露出副欲言又止的纠结表情,只是此时齐宏宇和石羡玉注意力又转移回了大屏幕上,没注意到。 还是苏冉心思细腻,几秒后发现他还没走,进而察觉到了他的异样,问:“怎么了?” “那个,小豪托我请你们帮个忙。” “噢?” “他说,时间紧迫,来不及向运营商要授权,用了点可能不那么规矩的手段……”技术警扭扭捏捏道:“他说……说……如果之后有事,麻烦你们帮忙扛一下。” 说完他又辩解道:“我劝过他了,劝不住啊。石队,你看着……” “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不想齐宏宇直接摆摆手:“小事儿,你回去跟他说,就讲是我安排他这么做的就好,有锅我来背,放心大胆只管黑。” 技术警:??? 这么给力的吗? 他和齐宏宇打的交道不多,不晓得齐宏宇从不介意在这种时候越过规矩。 但有这句话,他就放心了。 于是他又说道:“还有口锅……啊不,还有件事。” “还挺直接……”齐宏宇抽着眼角吐槽道,随后扬起下巴:“说吧,什么锅?” “他说他想试试直接黑进游闻许公司系统……” “蛤?” “还有管金童曾经就职的那家公司。” “WTF!” 正文 第221章 肆意妄为 饶是齐宏宇向来胆大包天,也表示这口锅太黑太重,自己背不动。 “你让他别乱来!”他急了他急了:“宝批龙黑人系统黑上瘾了是吧?你告诉他这口锅老子绝对不背,要扛他自己来!” 石羡玉更被吓的够呛,破口大骂道:“扛个锤子!你赶紧去阻止他!不行就拔了他网线!他妈的!让他给老子小心点!要因为这点执法瑕疵害的老子前功尽弃,老子把他头插进屎坑里!” “知道了。”那技术警一缩脖子,头也不回的跑了。 石羡玉狠狠的瞪了齐宏宇一眼:“瞧瞧你干的好事!” 齐宏宇脑门上冒出三个硕大的问号:“关我啥事?” “小豪不是被你带坏的?” “牙刷!”齐宏宇直磨牙。 但他没法反驳,因为小豪貌似还真是被他带坏的。 原本小豪虽然懒,虽然不靠谱,但至少讲规矩…… 他忽然打了个激灵:“你说小豪不会已经开始动手了吧?” “他敢!”石羡玉咬牙切齿的说道,但终究也不放心,转身说:“这边你顾一下,我过去看看!” 说完他同样头也不回的跑了。 齐宏宇摇摇头,拉条凳子来坐下,继续盯着大屏幕。 一站就许久,他jio儿都疼了。 见他坐下,边上的苏冉也赶紧拉条椅子坐下,稍稍调整了下姿势后,又微微起身,两手拉着椅子迈着小碎步挪到齐宏宇边上。 齐宏宇侧目看她一眼,身子不着痕迹的往边上偏了偏。 他不习惯和异性挨的太近。 但这动作多少不礼貌,给人很嫌弃的感觉,所以他顺势问话转移苏冉的注意力:“有事儿?” “嗯,”苏冉果然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点头说:“有个想法。” “说说看。” 苏冉说道:“交通工具。” 齐宏宇眼前一亮。 苏冉又继续说:“给牛主任打电话的,疑似是管金童的卡,这张卡很可能落到了施洋杰和黄天成手中。而黄天成这会儿被羁押在看守所医院内,所以作案人大概率就是施洋杰了,对吧?” 齐宏宇轻轻点头。 他刚刚才和石羡玉细致的讨论过,当然不会忘记。虽然目前还没有直接证据,也不清楚作案动机,但基本能确定作案人就是施洋杰。 他也明白了苏冉的意思,接话说:“施洋杰没有车,逃离城北中堂小区时开的车是他姐的,且早已弃车而逃。所以,他此刻使用的交通工具,就很有问题了。” “我要说的就是这事儿。”苏冉说:“这或许可以作为一个方向。” 齐宏宇轻轻点头。 “袁队!” 身后忽然传来招呼声,齐宏宇立刻回头,就见袁国安踏入指挥大厅,于是两脚蹭了蹭,椅子调转个方向,问道:“袁队你怎么来了?不是在市局里开会么?” “接到羡玉电话,我放心不下,决定回来指挥,领导也同意。”袁国安说道,并摆摆手让站起身的苏冉重新坐好,径直走到边上拿起耳机戴好,又问:“情况怎么样了?” “牛主任和他孙子依旧下落不明。” 袁国安点头:“听说你和羡玉怀疑他们爷孙是为同一人所劫持?” “对。”齐宏宇说道:“而且,应该是嫌疑人先劫持了牛敬檀,然后给牛庭墨打电话让他去指定地点,将他也给劫持。” 苏冉补充说:“我们怀疑,嫌疑人可能就是施洋杰。” “施洋杰?!”袁国安脸色瞬间垮了下来,侧目看向齐宏宇,随后目光下移,又落在他肚子上,脸色才好看了些,紧拧着的眉头也松开了少许。 已确定的嫌疑人逃了,至今没能确定下落,且疑似再次作案,对江阳支队而言这影响着实恶劣。 但…… 齐宏宇为抓他已受了伤,甚至伤后还遭遇歹徒袭击,生死一线之下将歹徒擒拿,站在袁国安的角度,这事影响就没那么坏了。 当然,也要看怎么解读这一系列的事儿。刑警受伤后还被歹徒混进医院袭击,险些染瘾,这事的影响同样可能极端恶劣。 感受到袁国安的目光,齐宏宇心里不太舒服,毫不避讳的翻了个白眼。 相比仇教导,袁国安早已不是纯粹的刑警。 好在他也还算刑警,齐宏宇对他其实也没什么意见,所以除了翻白眼外也没多说什么。 苏冉隐约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看了齐宏宇两眼,犹豫片刻,便开口转移话题:“袁队,我们觉得,施洋杰所用的交通工具有问题,正考虑是否以此作为方向展开更进一步的调查。” 袁国安对齐宏宇也算了解,本就对他态度不以为意,这会再听苏冉的话,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当即让她详细说说。 她便将目前已知的关于施洋杰的情况都给袁国安说了。 听完后,袁国安沉思几秒,点头道:“施洋杰的车,要么是借的,要么是有人为他提供作案车辆。” “借的可能性应该不大。”齐宏宇说:“我被他刺伤后不久,他就被列为了网上追逃人员,并向各个单位及他就职的工作室发了协查函。 经过这些年的大力普法,不少人已知晓,包庇同样是犯罪行为,要承担刑事责任。我想,他要真的找上门去,他的那些亲朋就算不把他卖了换取线索奖励金,也不至于给他提供帮助。 同理,网上追逃属于一类面向社会公开,呼吁全社会知情人员提供相关线索的渠道,且在有关部门的整合下,合规的租车、网约车平台多少都会关注这项名单,为我们提供必要帮助,所以他租车及打网约车的可能性也很低。” 袁国安面色更加严肃:“所以很可能有人为施洋杰提供作案车辆、工具,甚至策划犯罪方案。那么关于他及牛敬檀失联一案,目光就不能仅仅局限在黄天成和施洋杰的身上了。又和游闻许集团相关么?” 苏冉蹙眉道:“还是觉得不太对劲,没理由黄天成想杀的人,全部都和游闻许集团有关系吧?” 齐宏宇无视了她,这个问题说太多次了,他不想重复说。 倒是袁国安陷入沉思。 而很快,齐宏宇又将他从沉思中拉了出来:“稳妥起见,还是要查查施洋杰的亲朋——虽然可能性很小,但万一他们关系特别铁呢?” 袁国安抬起头:“名单有吗?” “有。” 袁国安便道:“立刻给交管局发函,提供名单上所有人的车辆信息,并过一遍筛子,看看那几个重要时间节点前后,这些车中有没有哪辆出现在医院到度假区一路。” 齐宏宇再次点点头。 这袁国安虽然没有仇教导纯粹,但反应确实比仇教导快多了,和他汇报案情,提出思路,都要轻松不少。 换做仇教导非得和他掰开揉碎了讲清楚不可——所以更多时候,他是直接告诉仇教导该怎么做,等仇教导照做后,等有空闲了,他才给仇教导解释。 又盯了一会儿监控,齐宏宇知一时半会恐怕难有实质进展,加上袁国安已经回来,他继续待在这的意义不大,便起身说:“那袁队,我先走了。” “去哪?” “不晓得。”齐宏宇说:“反正我继续待这也只是浪费时间,不如去找石队讨论下能做些什么。” 袁国安多少有些不喜,不由看了他两眼,但知他性格一向如此,最终还是扬起下巴:“去吧。” “哎?”苏冉站起身,有些茫然无措,不晓得自己是该继续留下,还是跟着齐宏宇一块走。 见状,袁国安心里那点不喜反倒被冲淡了,轻笑道:“你也一块去吧。” “那……我先走啦?” “嗯。” 苏冉赶紧小跑着追上齐宏宇的背影。 听到脚步声,齐宏宇回了半头:“你怎么也跟过来了?” “领导让我走的。”苏冉说,接着抬手将落下的发梢压到耳后,压低声音补充道:“感觉袁队太严肃了,和他待一块,不太舒服。” “我也是。”齐宏宇回一句,然后抬手一指:“我估计他也是。” “哎?”苏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就见石羡玉躲在墙角,诧异道:“石队?你咋个在这?” “估计是看到袁队回来了不敢进去吧。”齐宏宇说道:“你让他给袁队打个电话汇报工作还没什么,让他和袁队面对面,他浑身都不自在。” “还是师兄懂我。”此时石羡玉腰杆微微一挺,从墙上撑起来,走到齐宏宇对面,又问:“袁队说了什么?” 齐宏宇摇头:“啥都没说。你这边呢?小豪没乱来吧?” 听了这话,石羡玉脸色一黑:“你猜小豪是向咱俩打申请,还是单纯只通知咱们一声?” 齐宏宇:…… 他心里有股强烈的不祥预感。 “所以?” “他黑进了游闻许的公司。” “然后嘞?” “被发现了,幸亏他当机立断切了网线,没来得及追查到他。”石羡玉翻着白眼:“损失了一个二级代理地址,估计以后都不能用了。” 齐宏宇忽然觉得有些牙疼,又隐约觉得石羡玉话没说完,便再次问:“再然后嘞?” “然后他不死心,又去黑管金童曾经就职的公司。” “我是不是不该打开他新世界的大门?”齐宏宇心颤道:“这你妈,人游戏公司就依托网络存在,也是他能黑的?太飘了吧?” 石羡玉叹口气:“所以这次就更惨了,即使他依旧当机立断切了网线,但对方已瞬间追了上来,直接摸到了他的中转站,这下他掌握的所有代理地址都不能用了。” 齐宏宇咬牙切齿:“这憨批,没有金刚钻非揽瓷器活,飘的没边,这下翻车了吧!” “那个……”苏冉小声哔哔:“他一个技侦,手里怎么会有这么多代理地址哦?” 石羡玉和齐宏宇对视一眼。 苏冉咽口唾沫:“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你们俩不会想灭口吧?” 齐宏宇果断转移话题:“他身份没败露吧?” 苏冉见状,默默闭上嘴当个透明人。 石羡玉则摇头道:“那倒是没有。而且他说了,这样的大集团,每天都会遭遇不计其数的攻击,肯定不会联想到他头上。任他们想破头也想不到,遭遇的攻击里头竟然还有来自我们的……” 不听这话还好,一听之后齐宏宇脸色更黑了:“太TM不像话!” “还不是跟你学的?” 齐宏宇:…… 他再次转移话题:“你不能完全信他鬼话,得查清楚是真的没暴露,还是侥幸心作祟下的推托之言。” “我晓得。”石羡玉点头,同时脸色也好看了些:“好在,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他也受了这么大损失,总算有些收获。” “噢?”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去我办公室。” “要得。”齐宏宇点点头,又看向边上杵着当木头人的苏冉,眼珠子转了转,问道:“你自己找个借口走?” 苏冉无言以对,但还是乖乖地配合道:“那我手里还有点事儿,就不跟你们过去了?” “去吧去吧,正事要紧。”齐宏宇满脸的敷衍。 石羡玉赶紧拉住她,并回头看向齐宏宇,骂道:“你干啥呢,就这么让小冉走了?” 苏冉眼前一亮。 然后石羡玉又说:“小冉,听到的这些话你千万别往外说,包括袁队、仇教导,甚至包括你爸。” “放心放心。”苏冉如小鸡啄米,满脸兴奋道:“我嘴巴一向很严的,那……” “那你就去忙自己的事吧。” 苏冉:??? “哦。”她兴致一下就没了,丧着脸离开。 齐宏宇看着她的背影,见她走远,才一边迈开脚步往石羡玉办公室走去,一边说:“她对这事很感兴趣啊。” “正常的。”石羡玉接话:“但……到此为止吧,针对游闻许集团的侦查,她停留在外围就足够,再深入太过危险了。” 齐宏宇点点头:“苏队已参与其中,确实不能让她也牵扯进去,这一家子总得留个人。” 石羡玉办公室离得不远,三两句话的功夫便走到了。 小豪也在办公室里,听到动静,他抬头看了两人一眼,又赶紧缩着脑袋,满脸忐忑。 石羡玉关好门,反锁,面无表情的看向小豪:“你是自己说,还是我帮你讲?” 正文 第222章 泄露机密 小豪站起身来,看起来很心虚,整个人表现的怂巴巴的,耸着肩膀,下意识的搓手“那个,老齐,我……那个……咳咳,这话怎么说呢……就是……” “好了。”齐宏宇斜他一眼:“这是最后一次。” “啊?”小豪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齐宏宇哼道:“下次再这么胆大妄为,不和我们打商量就自作主张去黑别人系统,黑锅你就自己背吧!” 小豪反应过来了,连连点头:“好嘞好嘞!谢谢宏宇哥,我以后肯定和你们打商量。” “这次幸亏你当机立断,应该不会有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石羡玉一边烧水,一边面无表情的说:“但你真的得收敛点了。师兄可不像你这样,他虽不守规矩,却也有底线,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小豪脸色讪讪,不敢接话。 齐宏宇问他:“知道自己错哪儿了么?” “晓得了。”他低着头,说:“游闻许集团,听说上头的兄弟已经盯了很久,而且可以预见还得继续消耗大量时间精力。如果因为我的原因搞出了执法瑕疵,很可能导致兄弟伙这几年的辛苦都付之东流。” “你晓得就好。”齐宏宇点头:“那么,像石队说的,多亏你当机立断,没造成恶劣后果,此事可以就此揭过。说说吧,有什么收获?” 说到收获,小豪情绪竟又扬了起来,颇有点眉飞色舞的感觉。 石羡玉立刻瞪了他一眼。 他又瞬间低下头去,轻声说:“我从管金童曾经就职的那家公司的系统当中,找到了一份文件,一份档案。 嗯,在那家公司面前之所以损失这么惨重,除了他们的网络安全专家技术过硬的原因之外,也有我恋战的原因。” 偷偷用余光瞧见二人脸色有点变化,小豪又赶紧解释:“我晓得这么做很危险,可能导致前功尽弃,但这案子僵持太久了,难得有大收获,我就……” 齐宏宇啧一声,看向石羡玉:“我觉得多少得让他写份检讨才行。” “我也觉得。”石羡玉深以为然。 小豪脸色瞬间垮了。 “废话少说。”齐宏宇不给他狡辩的机会,直接道:“赶紧说说,什么文件,什么档案。” 小豪不敢再叨叨,赶紧说:“文件就是你们在管金童租的房子里发现的那几张纸的完整版;档案则是关于商业机密泄露事件内部调查工作的档案。” “噢?” “那份文件应当就是并购案的合同了。”石羡玉补充说道:“小豪已经把这份文件下载了下来。但因为取得这份文件的方式不合法,所以……这份文件见不得光,没法送去翻译。” 小豪举手说:“我试了下机翻……呃,有点坑,但能大致明白意思——确实就是份空手套白狼的并购合同,其中最关键的几页内容都在管金童手里了,剩下的部分,主要是些双方的责任与义务,以及一些细则条款的补充说明。” 说到这儿,他翻翻自己的笔记本,又补充说:“被并购的确实是家意呆利的游戏公司,从合同上看,该公司掌握着数千款游戏的版权,其中不乏著名的游戏IP,这或许是他们发起收购的主要动力。” 齐宏宇问:“时间呢?” “我看看……”小豪继续翻本本。 石羡玉瞥他一眼,随后边将刚烧好的水倒入茶壶,边说:“我没记错的话,是17年吧?” “哎对!”小豪一拍额头:“是17年,9月份。但最终这份并购案好像没成——你们来之前我专门查过,那家公司现在是育婊旗下的一家子公司。 由此可知,虽然并购合同都已经签了,但最终还是出了差池,没能成功收购。” 齐宏宇眉头大皱,同时接过石羡玉递来的水杯,望着里头黄澄澄的茶汤,陷入沉思。 他脑海里闪过了自管金童租的房子里搜出来的那几张复印件,上边的时间是18年12月,而合同的签约时间则是在17年9月。 并购案最终没成,会否和这份复印件有关? 于是他问:“那家公司是什么时候被育婊收购的?” 小豪摇头说:“这个暂时没查到,怎么了?” “继续查。” “哦,好的。” “另外……机翻不完全靠谱……咸鱼,麻烦你多费点心思,再找找看有没有懂意呆利文的,翻译一下。前提是信得过,这个最重要。” 石羡玉拍拍胸膛:“包在我身上了。” 齐宏宇便抬起杯子抿了口茶汤,皱眉:“菊花枸杞茶?这么甜,你到底放了多少枸杞啊。” “我加了蜂蜜。” “哦。” 点点头,将茶杯放到一边,齐宏宇又看向小豪,问道:“那份档案呢?” 小豪有些不好意思道:“档案没完全下载下来,只下了大概三分之一的样子。他们反应太快了,只能放弃,否则说不定得被他们追到支队来。” “那你就等死吧。” 小豪打了个寒颤。 “继续说!档案具体什么内容?” 他缩着脖子,忙说:“就是关于管金童泄露泄露商业机密的。我没来得及细看,都发给石队了。” 略一顿,见到石羡玉正在那边操作电脑,他便又继续说:“就我看到的几眼,那游戏公司没报案,想先在内部查清楚这件事,但刚刚启动调查,管金童就跑路了。” “噢?”齐宏宇恍然大悟,一下便想通了许多问题。 怪不得管金童会舍弃原本的大好前途,应邀跑到山城,加盟一家举步维艰甚至濒临破产解散的游戏工作室。 原来是逃出来的。 也怪不得他自己买了房子却不住,到处租房,恐怕也是为了躲人。 小豪继续说道:“不仅如此,我还看到,他们不晓得因为什么原因,最终尘封了这份档案。当然,这不意味着他们就打算放过管金童了。” 齐宏宇轻轻点头,脑子里已经有了大概的思路:“估计是管金童手里残存的几张合同复印件,让他们投鼠忌器吧。” 石羡玉一边操作电脑,一边也说:“不放过是正常的。不管收购案最终成没成,这纸合约里的内容都不能轻易泄露出去,里边必然蕴含着极大量的关于两家公司的信息,如果落到有心人手里,能借此大做文章。” 齐宏宇赞同道:“我不懂商战的条条道道,但想来也是大差不差的——对于那家游戏公司来说,在他们超脱以往框架的藩篱,对手再不能从那份并购合同中窥得一鳞半爪之前,那份复印件,就是他们的命脉。” “他们必须取回那份复印件,所以绝不会放过管金童。”石羡玉接话道:“但复印件在管金童手里,他们也担心自己逼迫的太过,管金童会直接鱼死网破,将它送给对头。” 齐宏宇颔首,并继续说:“但对管金童而言,这几张复印件,也仅仅只是一次性的杀气,一旦用了,就成一张废纸了。所以面对前东家,他还是处于绝对下风,不得不背井离乡逃到山城,且狡兔三窟,到处租房。” “所以凶手只能选择在动手前跟踪他,追寻到他家里,而不能提前蹲点,因为他们并不确定管金童会回哪个家。”石羡玉说道:“到现在,管金童一案本身,许多疑点都得到解释了。” 齐宏宇再次接话:“但也有不少疑点依旧没能解开。比如管金童和高化阳的关系。另外,那家游戏公司,和游闻许集团是否有关也未可知。” 石羡玉说:“我忽然怀疑,咱们的方向会不会有误?” “噢?” 石羡玉解释道:“管金童因黄天成和高化阳的缘故,和游闻许集团纠缠在了一起。但恐怕并不能证明管金童案就和游闻许集团有关联,缺乏足以支撑并案调查的直接依据。” 齐宏宇微微沉默,然后摇头:“先不纠结那么多了,管金童案的关键,还在施洋杰、高化阳和黄天成的身上。 只要前两人落网,或者黄天成肯开口,这案子就能破。反之,就还有不少麻烦,想要把所有谜团解开,得多费不少功夫,甚至,这些谜团可能永远没法完全解开。” “施洋杰必须抓。”石羡玉说:“不出意外,牛主任爷孙俩都在他手里,必须尽早把他们平平安安的救出来,不惜一切代价。” “我晓得。”齐宏宇点头,接着又皱眉问:“开个文件夹你怎么开这老半天?” 石羡玉翻着没人看得到的白眼,抬手将桌子上的电脑显示器翻了一百八十度,朝向齐宏宇:“早就打开了,自己看。” “一起。”齐宏宇走上前,但刚走两步,他脚下又一顿,侧目看向还站在边上的小豪,问道:“你还有啥子事要汇报的不?” “呃,应该没有了。”小豪摇头:“下载到的东西我都已交给石队……” “那你走吧。” 小豪:??? 齐宏宇斜看向他:“之前那兄弟没把我们交给你的任务转告你听?” “转告了……” “那还不快去?杵在这干什么?”齐宏宇骂道:“你长点心吧!当下最重要的是什么你晓得不?” 小豪怂巴巴的说:“晓得,破案……” “破你妈!”齐宏宇恨铁不成钢道:“是把施洋杰,或者牛主任爷孙俩的下落给老子找出来,确保他们的安全! 刚石队才说,不惜一切代价,哪怕你直接黑进三大运营商的基站也可以,务必尽快给我找到线索,明白?” “懂了懂了,我这就去!”小豪一溜烟的就跑了。 石羡玉微微有些诧异:“不是,这小豪怎么……” “咋了?”齐宏宇挑眉。 “不对劲啊,”石羡玉掐着眉心说:“刚还没反应过来,现在一琢磨,咋感觉你训他就像训孙子一样?” “有吗?” 石羡玉渐渐严肃起来:“有。感觉上他怕你的很。对,就是怕。你怎么他了?把他吓成这样?” 齐宏宇若有所思:“你这么说,好像真有点。就刚刚,面对你我的时候,他态度虽然很接近,但还是截然不同。” “他是不是有啥子把柄落你手上了?” “锤子,哪有什么把柄。”齐宏宇摆摆手:“先不说这个了,看看那几个文件夹。” “也好。” …… “基本情况就是这样。” 下午四点许,石羡玉办公室,齐宏宇将目前查到的关于管金童的线索都转告给了苏平。 但没有提收购合约与调查档案是从哪儿来的,苏平和祁渊也识趣的没问。 “游戏公司,并购案,合约,复印件,泄露商业机密,管金童,高化阳,银行卡,电话卡……”苏平双唇几次开合,吐出一个个关键词,两指宽的浓眉不时抖动。 半晌后,他摇摇头,却换了个话题,说道:“这些事先放一边,我和小祁过来也不是为了这件事,而是牛主任爷孙的案子,想帮点忙,尽快找出他们。他们的下落还没查到?” “没有。”石羡玉掐着太阳穴,说:“一点消息都没有,牛庭墨他老婆都快崩溃了,一直嚷嚷着说,就算是绑架也该来勒索电话了。” 祁渊接话:“这就说明不是绑架,凶手动机非谋财,恐怕是害命,加大了施洋杰作案的可能。” “不用加大,就是他了。”齐宏宇说道:“小豪已用尽浑身解数,依旧没能锁定施洋杰的下落。但……巴区的兄弟伙在马路上找到了那张手机卡,从上边提取到了施洋杰的指纹。” “那就确定是他了。”苏平说:“监控呢?有发现吗?” 石羡玉说:“查到他父亲的车,很可疑,他爸现在已被传唤过来,正在接受小赵讯问。不出意外的话,这老东西真是决定铤而走险,选择包庇他的儿子,为他儿子逃亡提供便利了。” “他恐怕也没料到施洋杰借车是为了再次作案。”齐宏宇摇头道:“就是料到恐怕有至亲会无视法律为他提供帮助,才让袁队去查的,果真有收获。” “毕竟是父亲。”祁渊感慨道,又问:“那辆车在那儿?” 正文 第224章 选择 石羡玉也看向齐宏宇。 近十来年对流动人口的管理早已不似先前那般严格了。 而管金童和房东都没有主动到派出所进行过登记,老小区的物管恐怕也不大靠谱,更不用说城中村了,加上管金童估计也不经常来这住…… 想确定管金童有没在附近租房,租的哪儿,笨办法倒是有不少,但都比较费时间,而且容易打草惊蛇。 当然,想快速确定管金童租的房子,办法其实也有,石羡玉这会儿就想到两个了。 但关键在于,施洋杰可能藏匿于管金童租的房子里仅仅只是个猜测,且是个把握并不算大的猜测,一个正确率不高的方向。归根结底,他们要做的还是快速确定施洋杰在哪。 这点,仇教导想不明白,但石羡玉门清。只是齐宏宇住院这段时间,为了让齐宏宇能安心接受治疗,让石羡玉能安心照顾保护好他,仇教导这一阵已承担了太大的压力,石羡玉和齐宏宇俩都默契的不想让他再扛更多了。 更别说以仇教导的脑瓜子,基本也别指望他能提供实质性的帮助,把最合适的人放在最需要的位子上才是他的工作。 所以拿相对好查的管金童套住他的注意力便是。 但施洋杰…… 石羡玉是真的头秃。 好在齐宏宇向来颇多奇思妙想,石羡玉也希望他能拿个好主意出来——即使可能又是“赌”,但现在能赌一场说不定也是好的。 看着石羡玉略带期待的神色,齐宏宇嘴角微扬。 这个问题对一般刑警来说确实不简单。 “你有主意了?”石羡玉眼前一亮,眸子都露出来了。 齐宏宇嘴角扬的更高了:“没有。” 嗯,对齐宏宇来说也挺头疼。 “那你笑个鸭儿!”仇教导怒了:“还不赶紧想办法!” “查监控吧。”齐宏宇摊手说:“把附近的监控都调出来,截取管金童下班的时间段,迅速过一遍,先大致判断他去了哪个方向,然后再一步步缩小范围,直到锁定他住处。” 仇教导面色稍缓:“专业的图侦,十六窗口十六倍速也能捕捉到目标,虽然还是得耗费不少时间,但已经算快的法子了。” “问题是我们没那么多专业的图侦。”石羡玉依旧皱着眉。 剩下半句话他没说——万一管金童并未在附近租房呢?又或者施洋杰并没有把牛主任劫持到管金童租的房子里呢?浪费了那么多时间精力,再想解救牛主任,希望就更渺茫了。 齐宏宇轻轻摇头:“我觉得,时间虽然依旧紧迫且重要,但已经不是我们该考虑的首选项了。” 石羡玉心里咯噔一声:“你什么意思?” “牛主任被劫持至今已过去六七个小时,”齐宏宇抬头望天,说道:“如果施洋杰单纯想杀人,那牛主任恐怕已凶多吉少。” “麻买劈!”石羡玉的拳头瞬间硬了。 仇教导的心也刹那提了起来,气急败坏道:“他敢!老子毙了他!” 无能狂怒的骂了几句,他又紧张兮兮的看着齐宏宇:“小齐,不能就这么放弃希望!时间过去越久我们该越紧迫才是!快想想办法啊!还有石队,拜托你们俩,赶紧拿个主意吧!” 齐宏宇微微皱眉。 面对这种局势,真的难有主意可想。 但让仇教导在这干着急也不是回事儿。甭管有用没用,总好过让他继续无能狂怒着。并且,他偷偷看了眼石羡玉,恰好发现石羡玉也在看自己,并从他脸上get了他的意思——他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齐宏宇立刻说:“倒也不是真没办法。” “噢?”仇教导立刻来了精神:“你快说说!” 齐宏宇立刻说:“监控加定位,一方面让图侦兄弟调查附近监控,另一方面,让小豪筛出管金童的有记录到山城以来的,位于这附近的全部定位信息,并进一步筛出停留时间超过八……不,超过四个小时的。” 仇教导眼前一亮:“我立刻就打电话安排!” “你还是亲自去吧。”石羡玉说:“相比于现场,仇教你还是更擅长‘运筹帷幄’,调度人手。” “这……”仇教导犹豫两秒,点头:“行吧,那现场就交给你了。” 石羡玉当即说:“放心吧。哦还有件事,你随便抽调名图侦就好,可别把最牛批的那几个调走,我们还需要他们帮忙追查施洋杰呢。” 齐宏宇也补充说:“对啊对啊,说白了这也是一场赌博,这要要管金童没在附近租房子,你又把精英抽走,那我们就抓瞎了。 而且,你这边关键在小豪身上——他要能有进展,那很快就能锁定目标;他要没有发现,那基本能确定管金童在这一片没租房子,调再多图侦去盯监控也白瞎。” 仇教导轻轻点头。 这个道理他还是能明白的。 于是他也不耽误,又交代石羡玉几句,把现场情况,诸如现场警力、已排查范围等细节都一并快速和他说了,然后便风风火火的离开现场。 看着他驱车离开后,石羡玉收回目光,对齐宏宇问道:“话说……定位这个,倒确实是个法子。你是急中生智还是怎么着?” “定位只是很常规的法子,用得着急中生智么?”齐宏宇斜他一眼。 石羡玉道了声果然,并说道:“你就是想支开仇教导。” “他最近太累了,不适合继续在一线撑着。”齐宏宇说道:“何况这确实算个方向,让他跟着就是,有收获最好,也让他振奋振奋,没收获也没啥子,就当让他休息休息。” 石羡玉嗯一声,又问:“你真没快速锁定施洋杰的法子?” “真没。”齐宏宇语气有些无奈:“我又不是神仙,掐指一算就把他给算出来……这样吧,咱俩先去那栋烂尾楼看看。” 听他这话,石羡玉先是略显失望,接着又纳闷道:“去烂尾楼做啥子?不已经有兄弟查过那了吗?” 齐宏宇摆摆手让他抓紧时间走,回到他车上,才边点火边说:“就是再去看看。也不是不信任兄弟伙,更不指望能在那找到他,但说不定能发现些蛛丝马迹呢?” 石羡玉立刻反手拉下安全带系好,追问:“你到底有什么想法?” “想法没有,你可以认为是侥幸心。” “你又想赌一把?”石羡玉有些炸毛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这都什么时候了,你靠点谱行不行?万一赌错了怎么办?牛主任的命不是你拿来赌的筹码!” 齐宏宇不出声,默默受着,并悄悄看了他几眼。 自打游闻许集团浮出水面以来,石羡玉就再不复初见时那般懒散、从容的模样了,以往丧的影子更是半点见不着,反倒时常表现的气急败坏。 由此可知,他究竟承受着多大的压力。更可知,他对于生命,比自己这个法医要敬畏的多。 “怎么?”见他不出声,石羡玉更气不打一处来:“说话啊!哑巴啦?” “焦躁吞噬了你的判断力。”齐宏宇轻轻摇头,说道:“你说说,我们现在又能做什么呢?” 石羡玉张口就说:“能做的很……” 但才吐出几个字,他就说不下去了。 齐宏宇声音低沉:“是吧?硬要做点什么,就只能像兄弟伙一样,用笨办法一点点搜查,必要时挨家挨户询问,再不然利用无人机侦查…… 不是说这么做没意义,只是我俩投入其中没意义,他们不缺两名警力,缺的是明确的方向,更高效率的方法,这是你身为队长应该提供的东西。” “所以你选择去赌。”石羡玉闷闷的说。 “赌赢了,方向就有了;赌输了,无外乎你我两名警力。”齐宏宇侧目看他:“为什么不呢?” 石羡玉轻叹口气:“果然。虽然很不喜欢看你去赌,但每一次,你总能拿出我难以辩驳的理由。又或者说,你总看似在赌,但其实都在心里权衡好了利弊。” “不是难以辩驳,是你潜意识里也不想辩驳。”齐宏宇轻声说:“本质上你和我一样,很厌恶那种名字希望渺茫,却还不得不闷头苦干的无力感,总想寻求突破。” “不提这个。”石羡玉摆摆手:“说说依据。” 齐宏宇问他:“什么依据?” 石羡玉说:“你还没说为什么要去烂尾楼。” “看的案例,研究的犯罪心理少了。”齐宏宇便解释说:“精心策划,或者自认为精心策划的杀人案中,凶手普遍有一种病态的成就感与满足感。 而但凡情绪,不论悲也好欢也好,暴怒、焦躁、成就、愉悦,这类情绪,人本能的就想宣泄,而不是憋在心里头。诸如表情、肢体动作、回味、倾诉分享等,本质上都是一种情绪宣泄或者流露的渠道。” 略一顿,他看向石羡玉:“你晓得我要说什么了吧?” 石羡玉果然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晓得了。作案获得的这份成就感、满足感,宣泄渠道相当有限,因为风险太大。” 齐宏宇接回话:“所以这类案件中,很多凶犯会在脑海里一遍遍的重演经过,甚至忍不住偷偷回现场,或者流连于办案机关附近,追寻当时的感觉,或者观察我们的动态和反应,以获得更进一步的体验。 这是一种本能,是人之常情。自认为精心策划的案子如是,准备工作特别长,特别繁琐,风险特别高,作案难度特别大,或者作案欲望特别强烈的几类案件,基本也如是。” 听到这,石羡玉却缓缓皱起眉头:“可人最普遍的品质之一,就在于正常的人,或多或少能克服所谓本能。你所说的,本质上还是一种概率,而且实际上这个概率并不大。” 齐宏宇不言。 石羡玉又继续说:“在我看来,犯罪心理学很有用,但将它过于神话,无异于走上了歧途,甚至成了歪门邪道——犯罪心理本质上只是一种辅助工具罢了,甚至于它的适用性还不高,只能在特定条件下辅助判断,加大把握。 它最大的局限性就在于它永远不绝对,出现频次最高多是‘往往’、‘可能’、‘概率’、‘多为’等这类词汇。你据此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加强对现场周边的布控乃至暗控还可以,可你要……” 齐宏宇终于再次开口:“你刚自己不也说了吗?我在‘赌’啊。” 石羡玉一下说不出话了。 “你到底怎么了?脑瓜子已经被影响到这种程度了吗?”齐宏宇问:“刚刚就说了啊,在赌啊,赌不就是博概率吗?” “你说得对。”石羡玉闭上了眼睛,虽然本来就和闭上差不多。 他抬起手,缓缓的揉起了太阳穴。 齐宏宇说:“你完全无法保持冷静了。你这样,很难当好一个领导,很难带我们去披荆斩棘,突破难关。” “你说得对。”石羡玉重复道,又说:“或许你比我适合当队长,不论是能力、心态,还是人格魅力。” “得了吧,站在你的位子上,我也容易上头。”齐宏宇摇头:“而且你也别太小瞧自己的人格魅力,之前讨厌你的人很多,现在喜欢你的也不少。 你这家伙看似咸鱼,其实最有担当。我就不一样了,我扛不起那么重的担子。” 石羡玉睁开眼,却没接话。 看了看窗外,他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两公里的路,怎么开了这么久还没到?” “我在观察这一片区域的交通。”齐宏宇平静的解释:“可以通往烂尾楼的车行道、人行道、小巷道。 我总觉得,烂尾楼应当还是施洋杰心中的重要选项,这也是他在附近停车的重要原因——如果他没选择管金童租的房子的话。而要真碰到了‘如果’,仇教导那边会有突破的。” 石羡玉秒懂:“所以,即使他应该最终放弃了那儿,既然考虑过那地方,也确实来到了这附近,那路径上,可能受点影响。” “我就是这么想的。” “有发现吗?” “说不准。” “说不准?” 齐宏宇摇摇头:“兜的差不多了。车就停这吧,还有几百米路,咱们走路过去。” 正文 第225章 硕鼠(二) 这是一条非常寻常的老城小巷道。 说是巷道,其实就是两栋居民楼之间的一点狭小空间,铺成了水泥路面罢了,与北方的胡同有着本质区别。 这样的巷道往往疏于管理,隔两栋楼便放了几个垃圾桶,桶内桶外的垃圾一样多,散发阵阵臭气,流淌片片污水。 夏天时,蚊子与苍蝇齐飞,污水共道路一色,环境说不上好,当然其实也没想象中恶劣,习惯了也还好,注意下自己家里的卫生与蚊虫灭杀,依旧能生活的非常舒适。 加之山城的苍蝇巷子中,往往隐藏着大量的美食,烟火气息十足,加之相对低廉的租金,吸引了不少人常住,且怡然自得,热热闹闹。 某种程度上说,这样的巷道、城中村,也是山城的一枚重要标签,且是如这般体量的大城市中,难得的同类型的正面标签。 又因山城曾经经历过为期极长、力度极大的严打,这样的地方看似疏于管理,其实治安也并不差。或者说,治安较差这样的负面评价,不能简单粗暴的打在山城的小巷道与城中村上。 但石羡玉显然不喜欢这样的环境,不知不觉中就皱起了眉,眼缝也略略睁开了些,一双眸子紧紧地盯着地面,怕踩到屎,或者被污水弄脏了皮鞋。 齐宏宇会心一笑,果然,这个眯眼怪多少有些洁癖。 以往在勘察现场时,不乏深入环卫站从数吨垃圾中翻找线索的经历,真是难为他了。 走着走着,石羡玉眼睛越睁越大:“这条路……” 齐宏宇接话说:“你想的没错,这条路,就是推测中的,施洋杰和黄天成劫持烂醉不醒的管金童去烂尾楼时最可能走过的路。” 石羡玉恍然大悟:“我就说,你停车的地方有点熟,就是他们打的士下车的地儿吧?” “对头。”齐宏宇说道。 话音刚落,他脚步忽的一顿,侧目看向角落。 石羡玉立刻跟着停下,问:“怎么?” “血迹!”齐宏宇脸色严肃,取出执法记录仪打开并挂肩上,才再次迈开脚步,走到右前方的梯坎儿前蹲下,仔细观察了起来。 石羡玉赶紧跟上,看着梯坎儿根根上的一小抹暗红斑,诧异道:“这会儿你眼睛这么尖了?” “我对血迹比较敏感。”齐宏宇说道,同时从口袋里摸出手套,戴好,又从另一边口袋中摸出试管和棉签。 石羡玉眼睛发直:“这啥子?” “FOB人血斑确证测试。”齐宏宇头也不抬的问道:“当了这么久刑警,你不晓得吗?” 说着,他小心翼翼的用试管里的蒸馏水浸湿棉签,在血斑上刮擦几下,再次放入试管内搅拌,随后又取出刮擦,如此反复几次后,又从口袋中取出抗人血红蛋白检测试纸条,撕开包装的铝箔袋,将纸条插入试管中。 待他做完这些,石羡玉才说:“我当然晓得!就是你怎么随身屯着这玩意儿?你属哆啦A梦的吗?” “要你寡。”齐宏宇双眼盯着试管,嘴上说着敷衍的话。 不一会,就见试纸条上标注的测试区和控制区各出现条紫红色线条,他请呼口气,摸出手机来拍了张照片,同时说:“阳性,是人血。从血斑性状上看,凝固时间不是非常久,应当还具备进一步检测的价值。” 说完,他将试管递给石羡玉,重新摸了根试管出来,又用浸湿的棉球小心翼翼的将梯坎儿上的血斑擦下,连棉球一块塞入试管中密封好。 同样拍了几张照片后,石羡玉将试管还给齐宏宇,问:“即使是人血,也无法证明就是牛主任或者施洋杰的吧?” “所以得做进一步的检测啊。”齐宏宇说,接着又稍显振奋的说道:“不过,地点吻合,时间上也吻合,又是人血,是他们两人之一的血迹的可能性还是蛮高的,我们应当找对地方了,他们很可能来过这条巷道。” 石羡玉只是出于稳妥才杠一句,他当然也想到了这点,同样兴奋起来,立刻说:“那我这就叫人重点盯一盯这附近的监控!” “顺便让个兄弟伙过来,把检材带回去。” “要得。” 为了追寻到施洋杰的下落,这一片发动的警力当真不少,两分钟之后,便有俩民警跑来。 齐宏宇提醒他们先把执法记录仪打开,才做好“证物交接”工作,并嘱咐他们全程开启记录仪,直到将试管交到实验室去。 目送他们离开之后,石羡玉又问:“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齐宏宇不假思索:“先抽调一部分警力过来,集中在这附近区域展开地毯式搜索。虽然是笨办法,但大多数时候,还是笨办法最有效。” “我刚刚就已经通知了。”石羡玉说:“我俩继续往下走?” “可以。” 明显的,他们俩的语气已不再像先前那样死气沉沉了。 既然应该已找到了方向,那么接下来即使用笨办法,锁定施洋杰的时间也不会太长久了。 两人继续往前,但走的速度慢了许多,时不时猫着身看看两边台阶角落,想找出可能存在的隐藏着的血迹。 倒真偶有发现,零零散散的血迹以极低的密度分布在这条长十余米的巷道之中,齐宏宇和石羡玉对这些血迹分别拍照及标记。 血迹或许比发现的要更多的多,但这一片地面也有较多污水聚集,更多的血液可能落入了这些污水当中,凭肉眼却是很难发现了。 他们也没做进一步的取证,而是通知现勘组民警过来一趟,完成取证调查工作。 同时,加大对巷道左右几栋楼的住户的走访力度——如果这些血迹真属于施洋杰或牛庭墨二人之一,则证明他们在这里又一次发生了矛盾,肯定会闹出点动静来,很可能被附近的人听到。 事实证明他们的判断没错,很快便有住户提供线索,确实在早上十点多十一点左右听到了些许动静,还有人趴在窗户上看了几眼,看到有两人打架,描述上其中一人大体符合牛庭墨的身材样貌特征。 最关键的线索在于,有超过三人证明,他们打完架后,又一并向着烂尾楼的方向走去。 “果然是烂尾楼……”齐宏宇说道:“但我们的兄弟没在烂尾楼里发现他们的踪迹,证明他们最终应该没去那,或者去了后又离开了。” 石羡玉接话道:“不管怎么说,这个方向应该没错,我们先去看看吧?” “这不就在往那边走么?”齐宏宇说一句,脚步并没有停下,而且此刻他俩距离烂尾楼已经不远了,不到两百米距离。 瞧着离目的地越来越近,齐宏宇脑筋再次快速运转起来,很快又想到一个疑点:“话说,你觉不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这次施洋杰没限制牛庭墨的行动力,也没药晕他?竟然还给了牛庭墨和自己打架的机会?” “确实有点迷……”石羡玉接话说:“我刚刚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齐宏宇问他:“想出什么了吗?” “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石羡玉说:“会不会,施洋杰只是个办事的,想弄……或者说想见牛庭墨的另有其人?” 齐宏宇看着几十米外的烂尾楼,说:“很可能吧。若是如此,那刚刚的分析就错了,他带牛庭墨过来,不是为了回味、重演之前的作案过程,而是他背后的人之前将地点选在了烂尾楼。” “那也算歪打正着。”石羡玉道,随后左右扭头,看向停在附近的警车。 这边,也来了一队现勘组,比他们还早就位,已经在做现场勘查的前期准备工作了。 收回目光,他问:“上去瞧瞧?” “不,上去的意义不大,就在下边逛逛,看看能不能有发现。”齐宏宇说道,并补充说:“小心别破坏现场环境,别影响到现勘组同事调查。” “放心,我晓得。” “平时自然是放心的,但你现在状态不对,多注意点吧。” 石羡玉抿抿唇,轻轻点头。 他晓得自己状态确实不对劲,之前过于压抑焦躁,现在有了发现,又显得太过振奋,容易冒进求成。 说白了还是心理压力太大的影响。 于是二人开始小心的在烂尾楼下的空地中逛了起来。 然而,这回的结果却让他们有些失望,逛了两圈下来,也没有什么发现。 烂尾楼下这一片都是黄土地,尚未浇筑水泥,按理说很容易留下线索,然而没有。 齐宏宇摘下口罩,长吐口气:“这说明施洋杰二人确实没来烂尾楼,他们改了道,就在发现血迹的地方到这儿,短短三四百米左右的巷道中改的道。” 石羡玉仔细回忆了这一路,闷闷道:“巷道里每一栋楼都可以作为拐点,虽然距离不长,但要准确判断他们去了哪儿,很难。” “先确定大概的左右方向,再说其他。”齐宏宇说道,并摸出手机,打开地图,切换卫星地图模式,仔细看起来。 石羡玉凑过脑袋,跟着看了几眼后,皱眉说:“你觉得,光看地图就能判断出他去哪个方向?” “当然不是。”齐宏宇头也不抬,反问道:“你觉得他们为什么会选择烂尾楼呢?不要仅仅只看本案,要联合起管金童遇害一案,甚至游闻许集团一块分析。” 石羡玉若有所思:“因为偏僻?在管金童遇害前,这栋烂尾楼确实一直不曾吸引到我们的目光,想要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儿,倒挺合适。” “对了。”齐宏宇应道:“那你觉得,这几个方向,哪儿最偏僻。” 石羡玉眉微挑,抬起头来看向左右,最后落在了南边的一片小山包处,不确定的问:“那儿?” 齐宏宇的指头恰好也在那一片卫星地图处虚画了个圈,说:“很可能。那一片山包还没完全被开发,但有路能上去,还改了几家农家乐,好些烤羊庄,偏僻但不至于寸步难行,白天里也不会太热闹。” “我立刻申请调几条警犬过来。” “可以。”齐宏宇扬起下巴,并说:“另外……仇教导那到现在还没有回复,查管金童出租屋这条线,恐怕不能报希望了。” 石羡玉闷闷的嗯一声。 …… 城中村内。 苏冉依旧在和小刘继续走访这里的住户。 其实苏冉是有“师父”的,名叫苏秦寰。说来也是有缘,两人都姓苏,还都是刑警队外勤组中相当罕见的女警,是以仇教导当然便将苏秦寰安排成了她的师父。 只可惜,苏冉刚报到不久,苏秦寰就休了产假,仇教导才晓得那位女警竟已怀孕数月,只是因为不显怀看不太出来,她自己又没说。 也没想到她四十四岁了还在为三胎出力。 于是这就成了仇教少有人“看人不准”,后知后觉的嘀咕怪不得她这几个月忽然低调了许多,不怎么吭声,也不主动揽活了。 他本想另外安排民警做苏冉师父,但被苏冉拒绝了,她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 她与小刘已走访完了二三楼的住户,正一边想事儿,一边朝四楼走。 石羡玉和齐宏宇摆明了不让她深入参与游闻许集团的调查任务,她心里当然难免有些想法,只是她也理解二人好意,所以什么都没说。 “吱~!” 一声“惨叫”拉回了苏冉的思绪,就见小刘正沉着脸踩住一只老鼠,尔后腿脚狠狠一摔,那硕鼠便旋着尾巴被甩飞了出去,大力砸在墙上,落下来又扭曲着身子转两圈,便不动弹了。 苏冉柳眉上挑,有些理解不能:“刘哥?” “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小刘骂一句,明显的,他心情也很烦闷。 点点头,苏冉没再多说什么。她只觉得刑警控制不住情绪不是什么好事,倒不至于圣母婊到心疼老鼠。 对这种生物,她也觉得恶心,只要不是病态扭曲的虐杀它们,扑杀再多也没什么好说的。 这时,小刘又纳闷的吐槽道:“我寻思这栋楼里卫生环境也不算差啊,怎么这么多老鼠?” “嗯?”苏冉又猛地侧目,仿佛抓住了什么。 小刘没发现她的异样,对着那老鼠尸体扬了扬下巴:“呐,进来到现在都第四只了,而且还这么肥……” 说到这,他双目一瞪,也回过味来:“等等……老鼠!小冉,快,快通知石队!” 正文 出差,请假两三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226章 硕鼠(三) 过了大概七八分钟,齐宏宇和石羡玉便联袂而来,赶到了现场,询问小刘现场的情况。 小刘回答:“为免打草惊蛇,我们暂时没什么特别的动作。我继续自然而然的按计划进行走访,小冉则在不动声色的观察这栋居民楼内部的环境,判断我们发现的老鼠究竟是巧合还是确有问题。” 齐宏宇轻轻点头。 过多的老鼠,或者说硕鼠,是个再明显不过的异常现象。 放平时,即使这些硕鼠的头大的有些夸张,数量也明显不太对劲,恐怕也不会有人在意,顶多在心里嘀咕两句。 但前不久,管金童刚刚死于硕鼠啃噬,更有明确的证据证明施洋杰和黄天成购买了大量成鼠用于作案,他们哪还能忽视这么明显的线索。 当然,单凭这条线索,也无法证明施洋杰就在这栋楼里,无法证明牛庭墨是否受到了管金童生前遭遇的“酷刑”。 毕竟城中村里环境较差,楼下垃圾桶里堆放了不少厨余垃圾,老鼠多些肥些也很正常。 于是于宏宇又问:“有什么发现?” 小刘回答说:“我这边目前一切都还正常,没有特别的发现,就是我自己一个人走访,即使全程开着执法记录仪,程序上也有点瑕疵,或许……” “晓得了,我负责,是我安排的人手不够。”石羡玉打断他,随后又问:“小冉那边有没有发现。” “没听她回复,我喊一下她。”他说,并拿起手上的对讲机,呼了两声。 苏冉那头喊了声收到,并说自己看到齐宏宇和苏平过来了,这会儿也正在往楼下跑。 “楼下?”齐宏宇微挑眉,抬头看向天花板:“她往上跑了么?” 小刘解释:“嗯,因为我们就是从下边上来的,虽上来时也没特地观察过周围环境,但大概还有印象,下边老鼠不多,所以之前也没发现异常。” 齐宏宇一扬下巴:“倒也对,这么说老鼠确实该是从楼上跑下来的。” 话音刚落,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便轻轻响起。 几人侧目抬头,却还是等了好一会,才看见苏冉快速跑下来。 石羡玉若有所思:“这楼的声音传导结构貌似没做过特别的设计……隔音应该比较一般。” “对。”小刘说:“走访到这也有十来户人了,好几户都吐槽过隔音差的问题。 这也是个疑点,如果施洋杰将牛主任拐到了这,甚至动用了老鼠打算对牛主任施加酷刑,这栋楼的住户肯定能听到异常动静才对。那动静绝对小不了,就算在顶楼,最下边也能明显听到。” 石羡玉嗯了声,看向齐宏宇,就见齐宏宇也正好看向他。 这般对视片刻后,两人同时摇摇头,又一块侧过目光看向刚走到他们身边的苏冉。 她身体素质还不错的,比齐宏宇好的多了,这么跑下来都不带喘,呼吸平稳,面色如常。 不着痕迹的抬手轻抚自己柔软的一大块腹肌,齐宏宇暗下决心,等伤好了一定要继续加强锻炼。 “苏队,师兄。”打声招呼后,苏冉也不等他俩发问,便直接说:“这些老鼠应该都来自于天台。” “噢?”石羡玉来了兴趣,问:“你上天台了?” 苏冉回答:“看了一眼,没来得及细查。看见你们来,我就跑下来了。再听到刘哥喊,我就又加快了点速度。” 齐宏宇皱眉道:“糊涂。这种情况,你应该留在上边保护好现场,同时喊我们上去。” “现在上去也来得及。”石羡玉说道,又问齐宏宇:“你得行不?伤口疼不疼?” “莫得问题。”齐宏宇浑不在意,并当先往里走。 走到深处,他又斜眼瞄了会儿周边环境,随口问道:“这栋楼最近在加装电梯?” “是啊。”小刘说:“按规定超过七层的居民楼都该加装电梯的,这栋楼有十五层,当然在范围内,算这个村子里比较高的三五栋楼之一了。 只是即使这楼盖的时间相对晚,那也是05年的事儿,当时这方面管的不严格,受限于成本还是什么原因,只预留了电梯井,并没有装电梯,今年初才下定决心动工,但磨磨蹭蹭大半年,进度还是不理想。” 齐宏宇哦了一声,他也只是随口一问,没多关注。 倒是苏冉补充说道:“不知道是不是主管部门提的要求,还是启动了什么大范围的老城改建的计划,今年主城九区很多地方超过一定高度的老房子都在动工加装电梯。” 石羡玉轻笑:“你关注点还挺广泛。” 苏冉眨巴眨巴她的大眼睛。 渐渐地,齐宏宇开始微微喘息,肚子上的伤口在隐隐作痛。 他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不住地左顾右盼。 观察了几层楼后,他说:“老鼠确实越来越多了,不过体型没有明显的变化,绝大多数的个头都相当大,胆子也肥,见到人都不怎么躲。” 石羡玉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接话说道:“楼道中也有极少数体型比较正常的老鼠,它们的胆子明显小得多,远远看到人就躲起来了。” “所以我认为,这群老鼠应该属于不同的族群。”苏冉也开口讲述自己的判断:“体态正常又胆小的,是依托于城中村环境正常生存繁衍的老鼠,因楼道内卫生尚可,所以虽存在但数量极少,基本不影响居民正常生活; 而另一大群数量多得多且明显肥硕的老鼠,在此前应当一直被人饲养着,有着相对稳定的食物来源,受到的外来威胁也少,警惕性明显差。” 小刘不甘寂寞,也插了一嘴:“这群老鼠肯定和施洋杰脱不了干系,否则也太巧了。” “是啊。”齐宏宇轻轻点头,脸色略差,左手不自觉的扶在了锈迹斑斑的扶手上,为身体提供少许支撑。 他们已经走到十一楼了。 “这层楼的楼道上,目测已有二十多只老鼠。”石羡玉注意力仍旧落在周围的环境上,一边继续观察,一边面不改色的说道: “这个种群密度已经有点夸张了,基本一眼过去就能看到两三只,对居民生活有着不小的影响。” 苏冉看起来并不是很在意:“这样警惕性低的老鼠,扑杀起来的难度并不算大,用老鼠药就能比较轻松的灭杀,即使存在漏网之鱼,两三代过后,也就泯然众鼠了,数量也会回归到这个城中村环境下的动态平衡范围内。” “是这个理,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事。”石羡玉摇头说:“这么多老鼠,都没人投诉的么?” 苏冉一愣,然后说:“这我就不晓得了。时间太短,我只来得及快速看一眼环境,没来得及询问住户。而且刚走到天台,你们就到了。” 齐宏宇嘀咕道:“说起来,老鼠数量骤增,应该有两次,一次在三四楼,一次在八九楼。” 小刘若有所思:“还真是……哎,还有件事儿,你们有没有察觉到,下边基本每层楼都有一两户人在开始做饭了,每层楼都能听到点动静,还有明显的菜香味,但这几层楼好像什么动静都没有,也没香味了。” “确实,太过安静,九楼往上这三层就像没住人似的。”石羡玉说。 苏冉问道:“是因为太高了么?没有电梯,爬到这高度确实够累人的。” 这时,他们已经到了十二层。 齐宏宇没再继续往上,而是拐了个弯,走到楼道尽头,透过窗看向外头。另三人不明就里,却也没多问,默默的跟上。 几秒后,齐宏宇抬手往外一指:“那栋楼加装电梯了么?” 小刘微微一愣,随后说:“没有吧,这里仅有的几栋高楼都是今年才启动加装电梯的项目。” “那……”齐宏宇回头问:“那栋楼同楼层都有住人,还亮着灯,这栋楼为什么没有?” “这……” 石羡玉立刻皱眉说:“小刘,你去试着敲敲门。” “好。”小刘颔首答应,但刚跑出去两步,又顿足回头问:“这层楼每一户都敲?” “都敲。”石羡玉说:“我们继续往上走,你先敲着,敲完这层用对讲机向我汇报结果。然后你继续往下,一直敲到有人的那层楼为止。” 小刘应了声好,表示明白。 但他还没走,苏冉就又开口问:“有人回应的话怎么办?或者,这栋楼就有人又怎么办?” 小刘刚往前微倾的重心又不着痕迹的挪了回来。 石羡玉看向齐宏宇:“你觉得呢?” 齐宏宇眸子转了几圈,说:“就当是访问,以例行调查的名义拖延住,等我们下来,或者安排别的兄弟伙过来——敲完一层楼的门你就给石队汇报次,超过十分钟没回复,我们就晓得你敲到人了。” “要得,那我去了。” 齐宏宇又嘱咐道:“记得执法记录仪全程开启,另外注意,你的目的就是拖延时间,而不是取证,如果敲出人来,想办法和他一直聊着就好了,我们会尽快下来或者安排人支援。” “明白。” “电够不?” 小刘摘下记录仪看了眼,微微皱眉:“还有三分之一,短时间应该够。” “不保险。”石羡玉看向苏冉:“小冉,你的记录仪先给小刘用用。” 苏冉哦一声,将挂在肩章扣上的执法记录仪摘了下来。不过还没来得及递给小刘,就被齐宏宇制止,他问:“刚上去勘察,你执法记录仪开着么?” “当然开着,到现在都没关。”苏冉说:“我手机里也有点照片。” 齐宏宇凝眸看去,看到了记录仪上亮着的红灯,点头说道:“那你记录仪留到。咸鱼,你的给小刘。” “啊?哦。”石羡玉不情不愿的照做。 他不喜欢和别人混用东西,哪怕是公家的执法记录仪,单警腰带等。但这点小别扭,完全不碍事,能克服。 接过小砖头,小刘便转身走了,从1201开始逐户敲门,而齐宏宇三人则继续一路向上。 缓了这么一阵子,齐宏宇也基本恢复了过来,想着一口气上到十五楼不成问题。 十五楼,便已是顶层,再往上就是天台了。 这房子隔热做的也不给力,受西晒影响,整个十五楼闷热的像是蒸笼,比下边高了至少三五度,走到这儿,三人头上都不免浮现出细密的汗珠。 灼热的空气中,隐约弥漫着一股臭味,被齐宏宇所捕捉。 他鼻孔微微扩大,跟着便皱起了眉,看向左右两人。他俩嗅觉倒没齐宏宇那么灵敏,没发觉异样。 但石羡玉察觉到了他的表情有异,立刻关心的问:“伤口疼了吗?要不要休息半分钟?” 齐宏宇翻个白眼,老子疼的时候你完全没发现,不疼了你反倒问起来了。 他摇头说:“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臭味?” 石羡玉心里咯噔一声:“臭味?没有啊!什么臭味?尸臭么?” “……”沉默两秒,齐宏宇再次摇头:“应该不是尸臭,施洋杰和牛庭墨十一点左右还在巷道里打了一架,就算之后不久,牛庭墨就内杀害,且此时温度挺高,也不至于那么快发臭。” 石羡玉长呼口气,放下心来:“那就好。” 苏冉则问:“那会不会是施洋杰在杀害管金童后,劫持牛主任前,又犯了一起命案?” 齐宏宇抿抿唇,没有回答,并别过头去。 忽然,他瞳孔骤阔,一双漆黑的眸子微微震颤,目光落在一只老鼠身上。 “又怎么了?”石羡玉问。 “嘘!”齐宏宇打了个噤声的手势,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手套。 石羡玉双眼发直,这家伙口袋里到底能装多少东西? 下一刻,齐宏宇将手套递给石羡玉,压低声音说:“你身手矫健,能不能试试把那只老鼠抓住?” “噢?”石羡玉顺着齐宏宇的目光看去:“哪只?” “那只正在‘洗脸’的。”齐宏宇说:“我刚隐约看到,它下巴和肚子上的毛好像有点红,可能是血迹。” “血迹!” 石羡玉眼缝裂开,双目瞪大,当即再顾不得多说什么,立刻将腰间的对讲机取下交给苏冉,然后接过手套,飞快戴好,并小心翼翼朝那只老鼠摸去。 这老鼠果然警惕性极差,石羡玉走进之后它才反应过来,但已来不及了,被石羡玉一把捞在手中,根本无力挣扎。 石羡玉将它脑壳往上顶,身子反过来,露出下巴和肚皮,果见其身上毛发沾染了点滴斑驳血迹,一颗心不由迅速往下落。 “呼叫石队,收到请回答。” 正这时,他的对讲机响了起来,仇教导的声音从中传出。 他立刻回头看去,就见苏冉立刻拿起他的对讲机,然后被齐宏宇抬手夺过去,凑到嘴边说:“我是齐宏宇,石队在我边上。仇教请说。” 仇教导语气听上去有些怪异:“那个……刚收到巴区兄弟传来的消息——牛主任他回到家了。” “what?” 正文 第228章 巨响 “因为天气太热。”齐宏宇说道。 苏冉还是不明就里。 齐宏宇刚要继续给她解释,石羡玉便开了口:“苍蝇虽喜欢高温,但35到40度时就会因过热停止活动了,而今天气温超过38度,苍蝇在室外活性很差,反倒楼道里温度低些,还能烦烦人。” 有个酷爱且精通法医昆虫学的老婆,让石羡玉对现场常见的各类蚊虫的了解并不输于齐宏宇。 抬头看他两眼,齐宏宇嗯一声:“就是这样。 如果到了晚上,气温下降,苍蝇活性提高,就能顺着楼梯飞上来了。所以说现场没有苍蝇,能侧面证明作案时间在今天中午。 而如果苍蝇极多,在血迹中乱爬,则说明凶手最迟也是在今早作的案,或者昨晚,又或者更早些。” 苏冉颔首,表示涨知识了。 对现场分析完一通后,疑问再次在三人心头泛起——死者会是谁呢?是施洋杰吗?又是谁动的手?牛庭墨?还是别的什么人? 这个案子,波澜太多了,经办的所有刑警都感到异常心累,就是齐宏宇此刻都是懵的,只觉得千头万绪,疑点无穷,脑子都不够转了。 带着理不清的疑问,三人同时选择“逃避”,都默契的没将问题说出口,而是暂时压在心中,继续勘察现场。 至于思绪、线索、疑点等,他们打算回过头,再专门的整理整理。很多时候,疑点往往也是线索,腾出精力来一分析一整合,说不定就能取得突破。 于是,石羡玉和苏冉继续在上边勘察血迹,而齐宏宇则一个人在下头观察地面的痕迹。 这两者,都大有学问,能从中提取出大量线索,甚至直接对作案过程进行还原,但同时也得消耗大量的时间。 正勘察着,支援他们的刑警终于赶到了现场,同时,石羡玉的对讲机中也传出小刘的呼叫——他已向下查到九楼了,依旧一户人都没有,敲门完全没有回应。 石羡玉让小刘继续往下,同时安排他的老搭档小王到居委会查查那几套房子的业主身份及联系方式,另外,再抽调几名兄弟到这栋楼来支援。 此前仅仅只是猜测,但现在已确实发现了命案现场,需要的警力又不是一个标准了。 齐宏宇则将老鼠塞进笼子里,腾出手给仇教导打了个电话,把这边的事情转告给他,让他也懵逼了半天,想不通到底是谁又遇害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仇教导才在电话那头问:“死的会是施洋杰吗?” “我倒希望是他,这样还能省点事儿。” “小齐!” 齐宏宇撇撇嘴,又说:“目前死者是谁还真不好说,但……直觉告诉我,即使不是施洋杰,和施洋杰应该也脱不了干系。” 仇教导这回反应倒是挺快,思索几秒后就问:“是因为现场的老鼠?” “对。”齐宏宇解释说:“如果能排除效仿作案的可能的话,凭这个非常显著的特征,就能断定本案和施洋杰脱不了干系了。” 那头又沉默两秒,才听仇教导追问:“怎么排除?” 齐宏宇不假思索道:“我觉得根本用不着排除。” “噢?” “如果是一般的案子,那么其他潜在的作案人还有出于各种原因而选择效仿的可能。 但本案中,作为最重要特征及‘工具’的大量的老鼠,想要在短时间内获得虽然也算不上多难,但很容易在收集的过程中露出马脚来。 而另一方面,把老鼠养到那么肥也是需要时间的,现在离管金童案才过去几天?是吧?” 仇教导在那头嘀嘀咕咕:“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但,两案毕竟也有不同吧?管金童是被老鼠活活咬死的,而这一案的受害者,听你们说像是被杀后才放老鼠啃噬尸体的。就这么并案调查,是不是有点太不稳当了?” 齐宏宇说道:“我没说并案调查啊,只是说这两起案件肯定有非常密切的关联。当然,现在最要紧的不是想这些事儿,关键在找到尸体,确定受害人身份,其他都是虚的,没必要也不应该投入过量警力。” “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嗯,巴区那边情况怎么样了?牛主任怎么回事儿?” “还在查。”仇教导回答:“牛主任自述自己晕过去了,再醒过来时就在自家楼下的花圃里,他就迷迷糊糊的回了家。” 齐宏宇恍然,这种可能性也在他心里浮现过,因为此地距离东温泉度假区相当远,牛庭墨的车、手机什么的都不在身上,想回去并不容易。 而且刚遭遇了绑架,即使不知道什么原因并未限制行动,还有机会和歹徒抓扯,甚至还抓扯了两次,但他脱困之后,第一反应应该也是像公安求助。 除非他也犯了事,心虚。但他心虚的话,应当连家都不会回,回也该是偷偷的回去,而不是前脚刚回家后脚就被警方发现了。 这些疑点综合起来后,合理的解释并不多,齐宏宇大致上都想过。 但随之而来,便是更多的疑点——比如,绑匪为什么忽然又放过他了?还把他送到家门口去? “小齐?” 听筒中的连续呼唤,拉回了齐宏宇的思绪,他立刻回:“哦,我在。” “你有什么想法?” “暂时没有成系统的思路,很零碎。”齐宏宇说道,同时赶紧翻开笔记本垫在大腿上,问:“他是什么时候晕的?” 仇教导回答:“不确定,但他自己判断应该没到中午饭点,可能不到十一点钟吧。” “怎么晕的?被打晕的还是药晕的?” “药晕的,他和绑他的人上了辆车,结果车里忽然喷出道雾气,那雾气有非常强烈的刺激性气味,很可能是高浓度的乙醚,接着他就晕过去了。” 齐宏宇有些愣:“雾气?车里喷雾气?好家伙,凶手也看鱿鱼游戏?” 仇教导语气听上去有些无语:“又不是只鱿鱼游戏中出现过这种手法……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牛主任说他昏过去前挣扎了一阵,依稀记得绑架他的家伙也在挣扎,而且好像比他还先晕过去。” “噢?”齐宏宇笔微顿,然后喊仇教导等等,继续运笔如飞,刷刷刷的在本子上把仇教导刚的话都记录下来,才接着问:“上车之前的一些细节,他记得么?” “那我就不晓得了。”仇教导说:“巴区兄弟传回来的信息有限,你刚问的东西他们没说。” 齐宏宇便嘱咐道:“那你等会问问,重点问他们上车前,劫匪是否打过电话,或者见过什么人,上的又是什么车。这些问题很关键,关乎到这桩绑架案背后是不是还有犯罪团伙,是否和游闻许集团有关。” 仇教导回句要得,又主动说:“牛庭墨看到了绑匪的脸——绑匪应该对他持有必杀的想法,所以并不介意被他看到自己脸。嗯,各方面的特征都和施洋杰吻合,绑架他的基本能确定就是施洋杰了。” “好。”齐宏宇将这些信息也记在笔记本上,才继续问:“他还说了些什么?” “没说太多,他精神状态看上去不是很好……倒不是受到了惊吓,是因为乙醚气体,人很不舒服,目前正在医院接受治疗,兄弟伙也不好追问太多。” 齐宏宇皱眉,斟酌小会儿后,还是说:“晓得了。让那边的兄弟伙小心着点,加大关注力度,盯死了他,但也别表现的太明显,尽量别招致他及家属反感排斥。” “你怀疑他?” 齐宏宇反问:“你不怀疑吗?” “是有点。”就听仇教导说道:“被劫持了,却没被绑起来,还能和绑匪打架;绑匪不见了,不排除遇害可能,他却好好的回了家,确实不对劲。” “呃,”齐宏宇眨眨眼睛:“那就不用特地嘱咐巴区那边的兄弟伙了,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就是。” “为啥?” 仇教导听上去有些懵。 齐宏宇干咳两声:“你都怀疑的话,说明这疑点再明显不过了,他们肯定能想到的。” “……” 似是怕挨骂,齐宏宇又急急的说:“啊我这边还有事,不和你多讲了,晚点再给你电话,记得帮我问问我刚说的几个问题啊。挂了拜拜。” “呼!”长呼口气,齐宏宇将警务通塞回口袋,对石羡玉招招手。 石羡玉便从阁楼顶一跃而下,走到齐宏宇的身边——他上头勘察的差不多了,更细致的工作得交给现勘组痕检队的兄弟完成,再待上面没什么意义。 齐宏宇趁机观察了下他留下的足迹,果然,和之前发现的那枚足迹性状一般无二。 然后齐宏宇指了指他的鞋:“跑跑跳跳的,鞋套破了。” 并从口袋里摸出新的鞋套递给他。然后一边看他换新鞋套,一边将刚与仇教导的通话内容转告给他。 “这牛挺黑……” “是牛庭墨。”齐宏宇瞪他:“别给当事人瞎起外号。” “行行行,牛庭墨。”石羡玉不在意的摆摆手,并说道:“我怎么感觉,相比施洋杰,他反而更像是绑匪呢?” 苏冉脑洞大开:“有没有可能,牛庭墨看似耿直,实则却是游闻许集团的人,游闻许集团明面上要求施洋杰绑架牛庭墨,实际上却让牛庭墨杀了施洋杰灭口,让整个案子盖棺定论?” “卧槽小冉你啥时候过来的?”齐宏宇被吓了一跳。 “刚刚啊。”苏冉说:“第二波支援的兄弟也到现场了,还带了折叠梯,我从梯子上下来的。” 解释完后,她又问:“你们觉得,会是我说的那种可能吗?” “不能排除,但没意义。”齐宏宇摇头:“你这只是瞎猜,并非推理,因为没有任何线索和证据支撑你的结论,甚至前置条件都完全无法达成。” “是啊。”石羡玉也说:“施洋杰目前只确定是黄天成的共同作案人,是否与游闻许集团有联系还完全无法确定,更不用说他是否受到游闻许集团的指挥了。 另一方面,牛庭墨与游闻许集团有染,更是毫无根据,甚至是毫不负责的瞎猜,你虽然是新人,也不该犯这种错误才对。” 齐宏宇轻叹道:“大家都急了啊,有影子没影子的事儿,都往游闻许集团身上扯。这不对,会把整个队伍带进沟里的。” 苏冉并不矫情,果断认错道歉。 摆摆手,齐宏宇岔开话题:“牛庭墨这边线索还比较少,先不多说。你们在上头有没有新的发现?” 石羡玉摇头:“没有特别的发现,不过在血泊中发现了好些头发,我提取了部分,回头带回去检测检测,看看能否有所发现。可能存在其他的痕迹,但受血迹掩盖,我看不出……” “砰!” 一声巨响,打断了石羡玉的话。 几人同时条件反射的跳起来,面色严肃,双目滚圆,齐宏宇因为扯到了伤口,五官还有些扭曲。 “怎么回事?什么声音?”苏冉问道。 齐宏宇抬手捂着肚子,说道:“听上去像是楼下传来的……” 与此同时,石羡玉挂着的对讲机也传出小刘的声音:“呼叫石队,呼叫石队。” “收到,说!” “你们听见了吗?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掉下去了。” “听到了。你那边有什么发现?” “没,但我觉得,声音好像……好像是从电梯井传出来的?” “噢?” 齐宏宇立刻说:“让小刘继续执行他的任务,我们下去看看。” “好。”石羡玉同意,并拿起对讲机,一边跑一边让小刘别管这些,继续敲门。 小刘回答:“我现在在0803,这里住着人。” “噢?”石羡玉一顿足,然后看向苏冉。 苏冉点点头表示明白,石羡玉便说:“我安排小冉过去,你到时候和小冉一块对这家住户做例行调查,重点问点什么都晓得吧?” “晓得的,放心。” 几人飞快向下,渐渐地,齐宏宇便掉了队,肚子实在太疼了,他毕竟不是铁人,难免便慢了下来。 等他到一楼时,就见石羡玉站在电梯井边上,拿着强光手电往下照,脸色一片铁青。 “什么情况?”齐宏宇问道,同时咬咬牙,抬手擦去下巴上的汗珠。 “尸体。”石羡玉手电晃了两下,沉声说道:“看着像施洋杰!” “什么?” 正文 第229章 饵 电梯井内,狭窄逼仄,一片漆黑。 井外,石羡玉和齐宏宇并肩站立,胸膛急剧起伏。 井底,施洋杰尸身碎裂,后脑开花,满是鲜血的扭曲的脸,尚可依稀看出他的面部特征。 “竟真是他!”良久之后,齐宏宇才开口说道:“他的尸体,之前被挂在电梯井上么?” 石羡玉手腕轻抬,强光手电往上照去,就见电梯井顶部,一抹黑影正在缓缓晃动。 他说:“那东西看上去像个袋子,我估计施洋杰的尸体原本被装在里头,挂在电梯井顶部,挂的时间久了,袋子不堪重负,破裂开来,里头的尸体就掉了下来。” 齐宏宇脸上渐渐浮现出些许懊恼、绝望的神色,然后很快压了下去,咬咬牙板着脸严肃的问:“要再上去看看吗?” “你跑得动吗还?”石羡玉斜了他一眼:“脸色那么差,很勉强了吧?” 齐宏宇无言以对,他确实跑不动了,有心无力。 “还是先安排有空闲的兄弟上去瞧瞧吧,不行我再自己跑一趟,”石羡玉又说:“你就在这边好好休息,顺便做好尸检工作,剩下的事不用你操心,你用不着什么都要亲力亲为。” 齐宏宇哦一声。 石羡玉又说:“我安排同事拿来了探照灯,等安装好之后,看看能不能把你吊下去,仔细看看尸体的情况,然后再把尸体拉上来,做进一步检查。实在下不去也别勉强,我把老连调过来就是。” “不用麻烦他,我能行。” “别勉强。”石羡玉又说一句,抓起对讲机,开始调派人手,将这一片区域的大部分刑警都收过来——既然现场已确定了是在这,再继续分散排查就失去了意义。 当然,必要的布控还得维持着,嫌疑人很可能还在这附近逗留,最好还是能将他直接抓获。 很快,楼上的民警回了消息:“石队,我们已经就位。确实有个灰蓝色的帆布袋挂在电梯井顶端,帆布袋底破裂开一道长约五十公分的口子,内沾大量血迹……奇怪了,怎么会是底部破裂呢?” 石羡玉也表示纳闷,按理说这样的袋子,提手处是其最薄弱的地方,要破裂也该是提手绳与袋子的连接处断裂,整个袋子一块掉下来才对。 齐宏宇反应更快些,他抓过对讲机问:“你们仔细看看,袋子底部是不是有比较明显、严重的磨损痕迹?” “好,我看看,稍等下。” “注意安全。” 石羡玉收回手电,避免晃到上头兄弟的眼睛。 两分钟后,对讲机再次响起:“报告,袋底磨损确实非常严重。” “那就不奇怪了。”齐宏宇说道:“天台的水泥地面比较糙,袋子从那么高的地方丢下去,当时说不定就已经磨破了口子。施洋杰也比较壮硕,体重不轻,远远超过袋子的设计极限,吊久了将口子撕开掉下来,很正常。” 说完,他又吩咐道:“你们多拍几张照片,固定好证据,就把袋子摘下来吧,记得尽量保留好绳结,可以直接把提手绳剪开,把结留下装进证物袋。” “知道了,放心吧。” “再强调一遍,注意安全。” “嗯。” 将对讲机还给石羡玉,齐宏宇忽见他脸色比自己还差,不由问道:“你怎么了?” “我在想……”石羡玉再次打开手电,对着施洋杰的尸身晃了几晃,说:“你觉得那个帆布袋能坚持多长时间?半个钟?还是一个钟?” 齐宏宇眉心用力一拧。 “可能半个钟都坚持不到,提手连接处就被撕裂了。”石羡玉继续说道:“所以帆布袋被吊在电梯井顶部的时间,可能只有二十来分钟,甚至更短。” “麻买劈!”齐宏宇拳头硬了:“这岂不是说,凶手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转移尸体,把尸体吊在电梯井里?” 石羡玉哼一声:“甚至,凶手现在可能还在这栋楼里!” “搜!”齐宏宇立刻接话:“必须挨家挨户的展开搜查,包括没住人的房间,都必须搜一遍。立刻联系这栋楼全部业主,告知他们我们的行动,尽量取得配合。” 听他这么说,石羡玉又迟疑了。不过两三秒后,他便点头:“要得,我这就安排。” 齐宏宇又要来石羡玉的手电,低头看向电梯井底部。 井底深约一米五左右,不足一人高,但里头尚未清理,杂物砖石颇多,甚至还有几根钢筋,将施洋杰的尸体扎了个对穿。 但因为施洋杰体内的血恐怕都被放的差不多了,仅剩的一些在体内应该也呈半凝固状,所以尸体虽然摔得支离破碎,骨断筋连,现场也没见多少血迹,尸体衣物上的血也不流动,不往下滴。 再看他面容,虽脸上开了花,一枚钢筋从他左脸颊处透了出来,整张脸看着很是狰狞、可怖,但光看表情却没几分痛苦的味道,瞧着竟还蛮安详的。 据此推断,他遇害的时候应当还处于昏迷状态,没有挣扎、反抗,也没感受到痛苦,比起被老鼠活活咬死的管金童来说,太幸运了。 再仔细观察细节,可见他手脚等处,确实有大量细密的创口,有大有小,部分创口还极深,可见其中白森森的骨头,便知他死后大概也被老鼠啃噬了尸身。 不过面部还算干净,没有被啃过的痕迹。 推测是因为死前吸入了大量高浓度的乙醚,颜面部、口鼻部等处还散发着比较强烈的刺激性气味,加上现场老鼠密度总归没管金童遇害那次那么高,老鼠抢食不算太激烈,所以避开了脸。 虽然还没有下去,但齐宏宇对施洋杰遇害,已有了大致的,甚至可以说是比较具体的判断了。 再抬头往上看了几眼,齐宏宇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毕竟磨磨蹭蹭动了半年的工,电梯井自然也不可能除了疏通外什么工作都没做,至少已经有少许设施安装好了。 比如几根铁索已经安装好了,自顶部一直延伸到底部。 盯着这几根钢索,齐宏宇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见他已经进入工作状态,石羡玉也没打扰,默默的后退了两步,摸出对讲机,一边转告仇教导这边的具体情况,一边默默的盯着齐宏宇,小心他别掉下去了。 但齐宏宇却回过头:“你能不能安静点?” 石羡玉:??? 他抓着对讲机,一时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不晓得齐宏宇忽然发哪门子疯。 齐宏宇给了他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并说:“你打扰到我工作了。不然这样吧,你先上顶楼,和那边的兄弟伙一块勘察下那边,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我这边等支援的兄弟到了,也下去勘察。” 石羡玉眉头大皱,然后又接收到他一个眼神,不由微微睁眼,若有所思。 迟疑了一两秒之后,他试探着问:“那你的伤……” 齐宏宇瞬间笑了,随后笑容立马收敛,板着脸严肃的说:“放心吧,我又不干啥子,就待在这边不走,伤不要紧。” 说完后,他拍了拍自己比平常还鼓囊囊的左口袋,并一拉裤子,绷出里头东西的轮廓来。 石羡玉瞬间放了心,点点头:“得行,那我上去看看,你自己注意安全,别离电梯口太近,免得掉下去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齐宏宇翻个白眼:“快滚吧,废话那么多。” 于是石羡玉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只留齐宏宇一个人继续背对楼梯间,打着手电勘察现场。 楼道中,诡异的安静了下来,支援的民警还没到,已到的民警又都在楼上,这儿便只剩齐宏宇一个伤员了。 他还打电话问了几嘴,得知对快的也要五六分钟后才能赶来。 于是他收回手机,继续勘察,同时耳朵竖的老高。 直到…… 十分轻微且缓慢的脚步声果如预料般响起,他便微微扬起嘴角。 一步、两步…… 默默数了几秒钟之后,他骤然转身,冷冷的看向出现在身后的男子。 男子愣了两秒。 瞧着他身上不大明显的血迹,齐宏宇冷笑两声:“果然把你钓出来了,还真是没半点惊喜和意外啊,孙贼!” 那人再蠢也晓得自己中计了,立马咬咬牙,从口袋中摸出匕首,低喝道:“是你逼我……” 扑通! 话没说完,他就跪了,匕首丢在一边,双手上举,一副吃了屎的表情。 只见齐宏宇飞快的从藏在口袋内的快拨枪套中抽出他心爱的92,黑洞洞的枪口正指着这男子的眉心。 咚咚咚! 楼上传来沉闷的脚步声,就见石羡玉迈开脚丫子,一步四五级台阶,飞快的冲了下来,一前一后,夹击住这名男子,尔后果断摸出手铐,将他给铐上。 紧跟着,又有几名民警跑下来,将他给押了出去。 石羡玉这才走到齐宏宇边上,关切的问:“你没事吧师兄?” “没事,我就转了个身,别的啥也没做。”齐宏宇摊手道:“这家伙还怪怂的,我啥都没说,他就跪了。” 石羡玉翻个白眼:“你自己不也一样,那么莽的人,在医院里看到枪,也……” 话没说完,他就想给自己一个嘴巴。 得,嘴又比脑子快,又TM说错话了。 好在齐宏宇并不在意,轻笑声摇摇头。 石羡玉赶紧岔开话题问:“你怎么确定他会出来的?” “我不确定啊,但就算他不出来,本也没损失不是么?” “好嘛,又是赌哦。” 齐宏宇点点头,开口解释:“我们赶到这栋楼的时候,嫌疑人还在现场,并将尸体挂在了电梯井顶端…… 从时间上推断,那会儿我们应该刚上到高层,具体那层不确定,但他那会儿肯定就在电梯井内,且能听到我们的动静,并一直躲在里头,避免被我们撞个正着,又或者,利用电梯井内的钢索滑下来,企图逃离。 于是我刚刚就特地看了看这几根钢索,果然,上边有少许血迹,这无疑印证了我的判断。 同时,这期间,你两次呼叫警力支援,即先后两次,有我们的同事赶到这栋楼中,并飞速跑上楼。 如果此时他还没离开,依旧躲在电梯井里,肯定能听到这两次动静,并让他疑神疑鬼,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他转移尸体的时候身上肯定难免沾染上了血迹,这要被撞个正着,可就跑不了了。” 石羡玉嗯一声,这并不难猜,他也能想到。 但也有他想不通的地方,所以等齐宏宇说完,他便问:“那万一他已经跑了呢?” 齐宏宇摇头晃脑:“那我也没办法,可还是那句话,不管他在不在,喊你上楼,咱们分头行动,有错吗?” “话倒是这么说没错……” “这家伙其实还挺幸运的,”齐宏宇接着说:“也不知道他是身手矫健,还是提前出了电梯井,竟然没被施洋杰的尸体砸中,否则我想他非死即残。 但那一下以后,他肯定不敢再继续躲在电梯井里了,因为我们正在勘察,他要还躲在电梯井里边,我们一抬头就能看到他。 这栋楼里他能藏身的地方也不多,这种情况下,你又说了要挨家挨户的搜查,就连没住人的房间也不放过,他如果听到了,肯定慌得一批,再不走就真没机会走了。” 石羡玉恍然大悟,说道:“所以你就拿自己做诱饵,给他创造铤而走险的机会?” “你不已经get到我的计划了嘛。”齐宏宇轻笑:“所以你特地强调我是伤员,行动不便。嗯,话说回来,你看到他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了么?” “没。”石羡玉摇头:“为了确保计划成功,我是真的在往上走,听到动静才火速跑下来。” 齐宏宇瞪他一眼:“喂喂喂,你还真放心拿我当诱饵啊?” “这不是你自己的意思么。”石羡玉撇撇嘴:“何况你还配着枪,有什么不放心的。当时我就想,如果他还待在楼里没离开的话,那肯定是个优柔寡断的主儿,你一掏枪他肯定就得跪。” “哟,你竟然还想到我前面去了。”齐宏宇有些意外,他倒真没想到这一茬。 “行了,先不说这些。”石羡玉摆摆手:“你不好奇他为什么会对施洋杰下手么?问问去?” 正文 又来紧急任务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下班了,回家吃个饭就码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230章 碧眼 山城,长南区以东的大山之中,有座美轮美奂的豪宅建在悬崖之上。 男人静坐茶室。 听到身后木门拉开的声音,他放下茶盏,轻轻呼出一口热气,说:“和你讲过多少回了,你现在的身份特殊,非必要别来我这,万一让人给看到了,影响不好。” 来人放下兜帽,披散开堪堪过肩的花白短发,随后坐在男人的身后,一双斗鸡眼紧紧地盯着自己高耸的鼻尖。 这是个长得很男性化的中年女子,招风耳、深眼窝、高鼻梁、厚嘴唇,两边唇角还有一条条细密的沟壑,像是裂纹。 男子缓缓点上一根雪茄,也不回身,亦不转头,便这么反手将雪茄递给女子。 她接过,抽两口,摇头:“味道不对。” “潮了。”男人说:“山城雨季太潮太湿,雪茄忘了收,只放一晚,它就潮了。” 说完,他轻轻一笑,又给自己添上杯茶,接着说:“所以才给你抽,也亏你抽得出来。” “……”女子用力吐出一口浓烟,以此发泄自己的不满,才说:“放心,这深山老林,没人注意得到我过来。” “来得多了,也就注意到了。”男人摇头,抿口茶,将杯盏不轻不重的叩在几上,发出声不脆不闷的轻响。 女子收回目光,继续盯着自己鼻尖,沉声说:“施洋杰死了。” 见男人没有反应,她又补充说:“他绑架的那名医生,安全的回了家。” “呵,糊涂!多此一举。”男人评价道,但似乎并不以为意,依旧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说:“这缺牙巴最近昏招凭出啊。” “嗯。”女子点头:“他危险了。” “他早就危险了。”男人说:“被你们盯上,要想办法果断脱身说不定还有机会,可他整这些幺蛾子出来,是怕自己死的不够快么?” “不是我,是石羡玉。”女子认真的说。 男人第一次皱起眉:“又是这家伙……你就不能把他调走?” “调不走。”女子用力咬了口雪茄,说:“动他要出大乱子。” “没让你动……” “调他也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关注。”女子说:“而且是只要表现出这个意图,就会引起关注,最终还调不走。” “麻烦。”男人哼一声:“我不怕他,但他后面这帮人……凡是被他们盯上的,这四年来没有一个能脱身。不管能量多大,隐藏的多深,统统都没好下场。” “是啊,更别说又来了个苏平,更麻烦。”女子说。 男人沉默几秒,又轻笑起来:“先不说他们。倒是你,能耐了啊,敢打断我的话了。” 女子无声的抽着雪茄。 男人笑容渐渐收敛:“你越来越无趣了。” 还是没等到回应,他摇头,接着说:“缺牙巴的问题很大,得想想办法,帮他解决才行。” 女子诧异了:“解决?说实话,这很难办,石羡玉不是好糊弄的,还有个抓着一点点线索就敢孤注一掷的赌棍齐宏宇,我觉得……” “你大概是误解了我的意思。”男人指节叩了叩茶几:“我说的不是缺牙巴惹出的问题,而是缺牙巴这个问题。” 女子微微动容,随后又露出了然的神色。 这才符合她对他的一贯认识,刻薄寡恩,冷漠无情。 男人又说:“你要盯紧点,在他失去价值之前,或者变故发生之前,抓紧时间把他给解决掉。” 女子看着手上的雪茄,问道:“处理掉缺牙巴,会不会引起上头注意?” “你问我啊?”男人反问:“堂堂二级警务专员,你问我啊?” “……”女子闷声三五秒,说:“一定会。” “对啊。”男人说:“所以必须要做干净,处理掉他后,你至少得想办法保证一星期内捂着不走漏半点消息——注意,不是他没了的消息,是他离开山城的消息。至于他的尸体,你要保证永远不能被人查到。” 女子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伪造他逃出山城的假象?而且,还得我们处理掉他至少一星期后,才能放出他逃出国的假消息?” “是逃出国。”男人强调:“还要格外注意,以石羡玉的情报网和齐宏宇的‘小心眼’,绝不会轻易相信,必须做的好一点,真一点。” “明白了。”女子说:“我会弄一个‘缺牙巴’登机出国的。” “既然是逃出去,处于谨慎,缺牙巴一定会伪造身份,伪造护照,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女子点头,又为难道:“但……不容易。” “容易就没必要交给你了。” “我说的不是这件事不容易。”女子说:“缺牙巴也跟了你二十年,随你从无到有,陪你披荆斩棘,就这么处理掉,别人会寒心。” 男子早已收敛起的微笑又再次放了出来,柔声说:“所以他出国的事,不仅对外,对内也一样。所以这事只能交给你去办,除了你和我自己,我谁也信不过。” “明白了。”女子掐灭雪茄,站起身:“我这就去办。” “走的时候小心点。” “嗯。” 听到身后传来推拉木门开合的声音依次响起,男人再次摇头失笑,抬手继续沏茶。 两壶茶下肚,门再次开启,有名西装男脱去皮鞋,踏入其中,走到男人身后,低着头说:“老板,七太太走了。” 男人仍然保持微笑,端杯喝茶。 西装男补充说:“兄弟们都看过,没有尾巴跟着夫人,安全。” “嗯。”男人回应:“阿豹啊,我记得你的胆子一向特别大。” “所以我叫阿豹。”西装男认真的说。 男人问:“那你有没胆子杀警察?” “石羡玉和齐宏宇吗?” “不不不,他们不能动。”男人说:“就算你做的再干净,他们死的再合理,在这关头没了,石羡玉背后的人一定会多想,麻烦。” “那是谁?” “级别很高,敢吗?” “多高?”西装男问。 “白衬衣,二级警务专员。” 西装男瞳孔骤扩。 “敢吗?”男人问。 咬咬牙后,西装男说:“敢!” “你会死。”男人补充说:“一定会,我都救不了你。” 西装男嗯一声,答:“车祸,路人和司机同时丧命,加上她目前和这一系列的事都没关系,她不负责查,这样才不会引人怀疑,我懂的。” 说完后,他抬起头,盯着男人的后脑勺,再次开口:“老板,我只有两个请求。” “你晓得的,我对自己人一向不错。”男人笑眯眯的问:“说说看?” “第一个,哪天石羡玉死了,请安排人帮我烧点纸钱,告诉我一声。” “没有问题。”男人笑的更开怀了:“另一个呢?” 阿豹说:“给我一瓶酒,喝了好上路。” “懂事!”男人站起身,捏着杯盏缓缓走到小阳台,看着悬崖外的山景,说:“你知道的,我爱藏酒,但从来不喝。” 阿豹再次低下头,没有接话。 男人继续说:“自己去拿吧,看中了,拿走就是,多拿几瓶也不打紧。” 阿豹这才咧嘴笑道:“谢谢老板。” “去之前,先找岳医生。”男人又说:“给你们家留个后,对你死去的老爸也有个交代。” 阿豹浓眉一挑,再次用力低头:“谢谢老板。” “再帮我打个电话回国内。”男人说:“查查那盒雪茄是谁打开的,把他送去塞拉利昂挖钻石去。” “明白。” “不,你不明白。”男人终于回过身,碧绿的双眼盯着眼前昂藏七尺的高大汉子,强调道:“你要说清楚,是让他去挖钻石,不是去负责钻石矿。” “好的。” “去吧。” 目送阿豹离开,男人再次回过身,半倚在木栏上,望着悬崖之下的山景。 随后,他手指轻轻一弹,伴随了他数年,陪他品评过无数香茗的茶盏,便落下了万丈深渊。 …… 傍晚。 经改装过的讯问车内。 齐宏宇和石羡玉并排而坐,当着嫌疑人的面,不慌不忙的整理着收集而来的各项手写资料。 嫌疑人落网至今,已经过了两个钟,他始终一言不发,低着头坐在那儿。 但包括他的名字在内,各项信息,早已为警方所知。 此时此刻,齐宏宇就捏着他曾经的判决书、执行通知书、入监登记表,以及历次减刑裁定书,和在监二十二年的完整计分台账。 没错,他是名刑释人员,曾因暴力抢劫自己姨夫至姨夫受伤死亡而获刑死缓,年初才出狱。 他家境贫困,父母年事已高,且因所犯的罪,与家里亲戚关系极差,因而出狱时还被列为了重点刑释人员及帮扶对象,并认定他有较大的再犯风险。 ——当然,这种重点人员的比例其实很高,懂的都懂。 说实话,石羡玉能弄来这份档案他不奇怪,奇怪的是他竟然能这么快弄到手。 又过了十多分钟,石羡玉侧目看向齐宏宇,问道:“差不多了吧?” 齐宏宇合上那一叠资料,点头。 石羡玉便叩叩桌面,看向对面的嫌疑人:“许经朝,两个多钟了,你没有一点想说的吗?看你见着枪口时的瓜怂样,不像是很刚的人啊。” 嫌疑人许经朝抬起头:“你不问我怎么知道要说什么?” “哟呵,行,我问。”石羡玉点点头:“你在监狱里待了二十二年?出狱后有何感想?” 许经朝有些不爽了:“你问这个干嘛?” “我看资料,你在里头表现还不错,挺积极的。”石羡玉说:“想方设法减刑出来,没半年就又要回去了,一点感想都没有么?” 许经朝干脆别过头去,重重的哼了一声。 看他表现齐宏宇就了然了。他并不情愿回去,与那些释放后自认为走投无路,因而故意犯罪回去的个别再犯有本质区别。 “不是毫无感触嘛。”石羡玉嘬着牙花子说:“看来这二十多年的生活对你来说难受的很。” “你去待待看舒不舒服?”许经朝彻底不耐了。 石羡玉脸色也严肃了下来:“既然不舒服,那你还这副态度?你也算有经验了,应该晓得,你现在招或不招,态度好或不好,很大程度上决定你要在里头待多久。” “我又没犯罪,为什么要在里头待?”许经朝梗着脖子说道:“你们自己说说,我犯了什么罪?” “哟,选择狡辩呐?倒是不意外。”石羡玉抬手指着齐宏宇左肩:“晓得这是啥不?执法记录仪,你在里头应该也能看到,知晓用途。你刚拿着匕首想袭击这位警官的举动,被拍的一清二楚,容不得你抵赖。” “我只是想打个招呼。”许经朝说道:“这就是水果刀而已,又不是什么管制刀具。你说我袭击警察,那他受伤了吗?” 石羡玉点点头,评价他道:“是个无赖。” “他既然没受伤,怎么能说我袭击他?我……” “行了,既遂和未遂的区别,你应该懂,我懒得和你多说。”石羡玉打断他道:“你硬觉得自己没袭击,那你就这么觉得下去吧,反正除了加重你的刑罚,不会有任何影响。” 许经朝不接话,也不晓得他心里究竟怎么想的。 石羡玉又问:“你解释解释,身上的血哪来的?” “鸡血,我杀鸡了。” 齐宏宇抽出一张鉴定报告,递给他,并说:“对从你身上、衣服上提取到的血迹做FOB人血斑确证测试,结果为阳性,你身上的是人血。” 许经朝眼珠子一转:“哦,那可能是我鼻血。监狱里待久了,一直都没泻火,憋得慌,鼻血留的比较多。” 齐宏宇再次默默抽出一张鉴定报告。 许经朝瞟了报告一眼,说:“看不懂。” “那我跟你讲学名你也听不懂。”齐宏宇淡淡的说:“你理解为是DNA特征点片段快速检验就行了。简单的说,你身上的血,是施洋杰的。” “施洋杰是谁?没听过这名字。” “就是死的那人。”石羡玉接过话,又打量了他几眼,啧啧有声:“说实话啊,狡辩抵赖的嫌疑人我见的多了,但像你这么低级的还真就你一个。” 正文 第231章 刺创 许经朝拒不配合、强行抵赖的行为虽然低级,但也确实严重影响了案情推进。 一时半会间,齐宏宇和石羡玉还真拿他没办法,至少没什么好办法,只得暂且将他带回支队去,齐宏宇跟车,顺便回去将施洋杰的尸检报告给做了,而石羡玉则继续留在现场,完善线索与证据,尽量将真相拼出来。 目送审讯车开远,石羡玉半晌后才收回目光,举起对讲机开始发号施令,按照仇教导提供的清单,将刑警们安排到最合适的岗位中去。 …… 半个钟后,解剖实验室。 齐宏宇放下手里的绳结,在笔记本上写了两笔。 这就是最简单、最寻常不过的死结,将提手两端不断交叉捆绑起来罢了,没有多少勘察的价值。 编织袋也是最常见的红蓝白三色编织袋,哪都能买到,且不容易留下完整指纹。倒是有少量血指印,不过凶手当时明显戴着橡胶手套,指印及掌印上的少许纹路仅仅只是手套上的褶皱,勘察价值同样有限。 因此,他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施洋杰的尸体之上,更确切的说,是落在尸体脖颈之上。 不同于同类案件中常见的切颈,施洋杰脖子上的伤创并非切创,而是一道刺创,位于左颈近肩窝处。 经测量,创口长而窄,长约2.8公分,而最宽处也不过0.7厘米,创角一钝一锐,无拖刀痕,创腔内无组织间桥,无皮瓣,极深,经探针测量可知创底深度达13.7厘米,结合方向判断,已刺破了心房。 简单说就是,凶手以单刃锐器一刀自施洋杰左颈近肩窝处刺入,直刺入心脏之中,将施洋杰体内的血给放了个干净,最终致施洋杰失血性休克死亡。 期间施洋杰完全无挣扎,恐怕尚处于深度昏迷的状态。 齐宏宇啧了两声:“这样的伤口,在同类案件当中相当罕见啊。” 连安国接话:“在杀人案中确实不多见,倒像是杀羊杀狗等中小型牲畜的手法。” “噢?”齐宏宇回头看他。 连安国解释说:“我二伯就是杀羊的,他就经常这么干,拿尖刀从羊的肩颈刺入,直扎进心脏,同时拿个盆在下边接血。 这样放血比割颈更干净,而且割颈伤口比较大,容易喷的到处都是,这样刺进去外边创口小,血液喷出时比较聚集。” 齐宏宇闭上双眼,回忆起不久前刚看过的许经朝的判决书。 十几秒后,他睁眼说道:“许经朝上次犯案被捕前是农民……这个范围太过宽泛了,得具体查查。” 连安国嗯一声,然后又问:“其实基本已经能确定,连安国就是本案的杀人凶手了吧?” “该做的勘察一样不能少。”齐宏宇没直接回答,但和直接回答也差不多了,他说:“何况许经朝并不配合,所以我们必须把证据找出来,让他无话可说,无可辩驳。” “那我当然晓得。”连安国回答道,随后对着施洋杰体表的伤口各拍了几张照片,才说:“开始解剖了不?” 齐宏宇摇摇头,指着尸表几处贯穿伤,说:“不着急。得先逐一判断这些贯穿伤是否有生活反应,然后对他肩颈处的伤口做一次局部解剖,之后才是系统解剖。” “应该的,严谨。”连安国说道。 两人便一左一右,站在解剖台边上,开始对施洋杰做细致的检查。 连安国负责尸体上的累累伤痕,而齐宏宇则对尸体整体检查。 边检查边记录,十来分钟后,齐宏宇便开口说:“死者角膜清澈,未见浑浊;局部尸僵开始形成,但股四头肌尚有极微弱的电击收缩反应;结合尸温等判断,死亡时间距今应在五小时左右,即下午两点前后。 尸体口鼻部仍有较浓烈的刺激性气味,经辨认确系乙醚,不过稳妥起见还是得取检材送实验室化验一番。 结合尸表无明显抵抗伤、约束伤的情况看,家伙是哪个被其劫持的牛庭墨的陈述,初步判断,死者死前受高浓度乙醚气体麻醉,处于昏迷状态。 口鼻粘膜苍白,尸温较常规低许多,体表及创口同样发白,初步判断死因为失血性休克——倒也不用严谨到这份上,我能断定他就是失血死的。” 说完,他看向连安国,问:“你那边查的怎么样了?” “还没那么快。”连安国语气有些无奈:“虽然这些伤口有无生活反应,基本一眼可知,但太多了,除了电梯井钢筋造成的贯穿伤之外,还有大量细密的啃噬伤。” 齐宏宇思忖两秒,说:“对于这些啃噬伤,倒也不必那么细致,老鼠对他的啃噬究竟是从生前开始还是死后才开始的,也不是什么重点。大致看一眼其中是否隐藏着擦伤、抵抗伤、约束伤就可以了。” 连安国抬头看着齐宏宇:“你确定?” “确定。”齐宏宇说:“你也不是第一次做尸检了,尺度还是把握得明白的吧?” “我自己的话当然没啥问题。”连安国嘀嘀咕咕:“但你不是一向都特细致的么?忽然粗放起来,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只是不想浪费无谓的尸检。”齐宏宇说道:“这件案子当中,确切无误的结论与效率同样重要,能快些尽量快些的好。” 连安国说:“成。那不用继续看了,我能确定没问题,直接对致命伤做局解吧?” “好。” 连安国又问:“你剖我剖?” 齐宏宇看看时间,说:“我剖吧,你去泡两桶泡面,等会吃点,完事再干活。” “呃……你又要在解剖室里吃饭啊?”连安国有些迟疑:“不太好吧?这案子袁队也特关注,他随时可能来,这要让他撞到了……” 齐宏宇无所谓的说:“大不了挨他说两句呗,又不会少块肉。” 说着,他已拿起相机,再次对着创口拍了几张照片,接着将相机放一边,又抓起解剖刀,准备切开尸体皮肤。 见连安国还杵在原地,他皱眉道:“怎么?” 连安国转着脑袋看了眼左右,随后压低声音小心翼翼的说:“牟主任也随时可能过来。” “牟……!”齐宏宇一噎,随之面无表情的说:“那算了吧,晚点解剖完再到支队门口煮碗羊肉粉。” 连安国连连点头。 他晓得齐宏宇谁都不怕,就怂牟主任。 而他就不一样了,他谁都怂。 齐宏宇此刻有些尴尬,干脆不再说话,直接自胸骨柄起,沿着尸体的胸骨中线,一刀切至胸骨剑突处,随后又先后分别自肩锁关节处起,切出略有些许弧度的两刀,至胸骨柄处与先前那刀相连。 三刀大体上呈一个大“Y”型。虽然齐宏宇习惯以“一”字型施术解剖,但施洋杰肩颈处存在致命伤,再以“一”字解剖便不太合适了。 且那处伤口贯入胸腔,为肋骨所挡,想要全面观察创腔结构形态,还非得打开胸腔不可。 切开皮肤,切开肌肉,剪断肋软骨,提起胸骨切去胸骨后的组织黏结,再将肋骨向两侧撑开,整个胸膛便被打开了,暴露出胸腔内的脏器,以及那道准确扎向心脏的刺创创腔。 “很准啊。”连安国感慨说:“手法可以说纯属的很了……如果真是许经朝的话,就算他被捕前是杀羊的,坐牢二十二年,也早该生疏了才对吧?” “他出狱至今也有好几个月了,不排除他重操旧业的可能。”齐宏宇说,随后又指着尸体胸腔说道:“胸腔内积血极少,目测不超过一百毫升,这在同类命案中同样非常罕见。” “还好吧,”连安国说道:“杀羊的时候为了确保将血放干净,都会把羊吊起来,头下脚上,再把创口勾开,估计凶手也是用类似的手法作案的。” 齐宏宇皱起眉头,说:“不对……现场没有让凶手倒吊起受害人的条件,而且从创口上看,也没有被外力勾开的痕迹。” “这你就想岔了。”连安国说:“不一定要倒吊起来,只要能把人的身子微微抬起,其实血压也就足以把血泵出去。 至于创口,也不一定要用铁钩,用手指勾开也一样。这毕竟不是杀羊,死者当时是昏迷的,你别完全代入杀羊了。” 齐宏宇还是纳闷:“可他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职业病吗?” “大概?”连安国说道,想了片刻,又改口说:“也可能只是习惯,他以往做屠宰时都这么操作,习惯已刻进了骨子里,动手时不会想那么多为什么,只晓得放血。” 略一顿,他又问:“你不是看过许经朝曾经的判决书吗?那次案子他是怎么杀人的?手法和这次不一样?” “不一样。”齐宏宇说:“那次严格说是抢劫和故意伤害,许经朝和他姨夫搏斗中,他刺了他姨夫腋下一刀,看到姨夫大量失血,他慌了,直接卸下装有财物的抽屉端着就跑,最终他姨夫因静脉破裂,致失血性休克死亡。” 连安国点点头:“那确实不一样,之前的作案手法没多少参考意义……话说回来,这人还真狠啊,自己姨夫都杀,简直丧心病狂。” “他或许当真没有杀人的意图,但伤害的意图肯定是有的。”齐宏宇说:“而且,他和姨夫的关系其实相当不错,小时候他姨夫对他也颇多照顾,对他十分热情……” 略一顿,齐宏宇接着说:“总之,看得出来,许经朝此人,亲情乃至感情异常淡漠,为人冷酷,做事冲动不计后果,自私自利,为图财可害命。” 连安国连连点头,认同齐宏宇的判断。 这种人他也见的多了。 但很快他又纳闷了起来:“但许经朝和施洋杰应该没啥子交集吧?一个川美的高材生,手绘大拿,游戏工作室表面股东,和一个初中文化,捕前农民,仅释放半年的刑释人员能有什么关系? 图财害命么?也说不过去啊,施洋杰可是绑架了牛庭墨的,为啥子施洋杰被他杀了,牛庭墨却放了回去?而且案发现场和东温泉很远,他应该没条件在杀害施洋杰后,把牛庭墨送回家,又在三四点时赶回现场。” 齐宏宇接过话:“所以,我怀疑是买凶杀人,他就是被买的那个凶。” “我也是这么想的。”连安国说:“排除掉上述可能,就只有买凶杀人比较合理了。他既然能为了那么一点点上网钱,对与自己关系相当亲密的姨夫动手,那么只要价钱合适,他绝对敢杀人。” 说到这,他又纠结了:“可他死活不开口,这还真是难办。我们充其量只能通过证据证明他确实杀了人,但他不配合的话,很难顺藤摸瓜的查出谁是他背后的元凶。除非元凶蠢到直接通过自己的账户给他转账。” “所以……”齐宏宇一面继续动手打开腹腔,一面说:“还是得想办法让他开口。” 连安国问:“很难吧?这种无赖,虽然低级的很,但正因如此,才真的难缠,他压根不要面子,也不顾逻辑,没脸没皮的。” “不算难。”齐宏宇平静的说道。 “看起来你已经有了思路?” 齐宏宇嗯一声:“让他恐惧,让他害怕,就足够了。” “恐惧?” “你觉得,他幕后之人为什么要买凶杀害施洋杰?”齐宏宇设问道:“道理很简单,因为施洋杰晓得买凶者的信息。 那么,既然要买凶杀人,你觉得许经朝晓不晓得买凶者的信息?买凶者有没可能对许经朝动手?” 说到这,他又轻笑一声:“或者说,买凶者的实际动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可能是否确实存在? 如果存在,即是我们的合理判断。既然是合理判断,就可以将该判断告知许经朝。他不是傻子,经我们合理引导,他很容易往这方面去想。 如此,咱们并未违规,也勾起了许经朝的恐惧,那么他出于自保,一定会供出他背后的人。” “还真是。”连安国连连点头:“那我打电话给石队讲?” “你觉得石队想不到这点吗?”齐宏宇轻轻摇头,说:“等着吧,时机到了,他会再次讯问许经朝的。” 正文 第232章 用意 “什么时机?” 连安国真纳闷了,这还有什么时机不时机的说法么? “我也不清楚。”齐宏宇摇头说道:“但我觉得,买凶者找许经朝杀害施洋杰,并放回牛庭墨,对他而言着实是个昏招,太容易暴露自己了。 所以这其中或许另有隐情,石队或许想将这隐情也给解开。” 连安国表示不懂,不明白这和时机有什么关系,只觉得理解不了他们的脑回路。 但也无所谓了,他觉得自己干好本职工作就是,没必要知道太多,尤其这桩案子牵扯甚广,大而全与小而细的信息,知道的人都越少越好。 所以齐宏宇也没详细解释的意思,并三下五除二的剖开了施洋杰的腹腔,打开腹膜,仔细观察腹内脏器,并细致检查了胃和十二指肠内容物。 观察几眼,齐宏宇说:“中午吃的面包,嗯,还有蛋,看分量是两个,另外白花花的看着像牛奶,其他没什么特殊的。” “吃的怪简单。” “劫持个人,想吃好点也没条件。”齐宏宇说道,又绕着解剖台走半圈,走到施洋杰头顶处,对着他的脑壳用手指画了个圆,说:“你等会把他脑壳打开,看看脑花吧。” 连安国回头看他:“你有事?” “没。”齐宏宇说:“我坐会儿……站久了,肚子难受。” 连安国才想起来他伤口还没好,赶紧说:“哎呀,你怎么不早点讲!快快快,你赶紧到那边坐着去,剩下的事儿交给我就成。” “嗯。”齐宏宇也不客气,摘掉手套,拉来凳子坐在一边,又捧起笔记本说道:“我做记录,有什么异常你就说一声,嗯,正常的数据也说一声。” 连安国走到尸体头部,说:“好。” …… 施洋杰的解剖任务不算复杂,不到两个小时就完成了。 当然,其中也有解剖做的不是非常细致的原因在,不过对这具尸体而言,也确实没必要过分细致,只要结论确切,无可辩驳,没有疏漏,也就够了。 期间,没有任何人进解剖室,连安国所担心的袁国安、石羡玉,齐宏宇所担心的牟邵华,都没进来。 所以齐宏宇觉得自己死亏,泡面没吃上,肚子饿得慌。 “哎呀,不就是一桶泡面嘛。”连安国说道:“现在去吃碗羊肉粉它不香吗?这样,你的粉我请了!” “那我要加肉。” 连安国眨眨眼,觉得自己被套路了。 哈哈一笑,齐宏宇摸出警务通,给石羡玉打了个电话。 “师兄?” “嗯,解剖结果出来了,”齐宏宇说:“和之前打电话告诉你的一样,没有反转,一刀毙命。 结合脑脊液电解质等实验室结果共同判断,施洋杰的死亡时间确定在中午一点半在两点之间,因为时间隔的不长,还算比较精确……你那边呢?查到什么没有?许经朝他服刑前具体是做什么的晓得了吗?” “杀狗的。”石羡玉在那头回答道:“出狱后他本想重操旧业,然而现在因为规范化屠宰,不能杀狗了,他偷偷杀过几头,结果被人举报,罚了款。” 齐宏宇念叨了两遍:“杀狗的……” 随后他侧过头看向连安国:“老连,我记得你好像说过,杀羊屠狗方法上大致都一样是吧?” “差不多,中型的家畜据我所知应该都是这么屠宰的。”连安国想了几想后回答说:“道理很简单,体型大的吊不起来,体型小的又没必要,直接抹喉就成。” 应句晓得了,齐宏宇又对着警务通说:“那么,受害者的致命伤,与许经朝的一贯屠宰手法相符,且手法并未生疏也有了解释,应该就是他没错了。还有别的发现么?” “回队里细说吧,我现在在回去的路上。对了,你吃了不?” “正打算去”齐宏宇回答道,然后问:“干嘛忽然问这个?你想请我吃火锅啊?” “呃,火锅是没空吃了,打算约你随便吃点来着,我也没吃,饿得慌。” 齐宏宇看一眼连安国,随后轻笑说:“正打算和老连一块去吃羊肉粉……你那边有几个兄弟?干脆我一块帮你们点了得了。” “行啊,连我在内七个兄弟……话说小冉该叫兄弟还是叫姊妹来着?” 齐宏宇无言两秒,吐槽说:“你可以把吉尔割了,然后跟她当姊妹。” “那欣欣怕是要找你拼命。”电话那头哈哈一笑后,便挂断了。 再次侧目看向连安国,齐宏宇问:“听到了吧?七个人,加你我,九份羊肉粉,都要加肉。” “不是,都我请啊?”连安国露出肉疼的表情来:“粉十二块,加肉加五块,一百五了哎。” 齐宏宇斜他一眼:“你还心疼这一百五啊?” “正常来说不心疼,但被你打劫就怪心疼的。” 齐宏宇失笑,这么多人的份,他哪能真让连安国请,不由摇着头说:“逗你的,回头喊石队从误餐补贴里扣就是了。” “我晓得你是逗我。”连安国摊手。 …… 半个钟后。 付了账,让没任务的民警各自休息,有任务的各自就位,石羡玉便与齐宏宇并肩而行,慢悠悠的朝着支队走回去。 走了两步后,齐宏宇侧目看向石羡玉,问:“查到什么了?” 石羡玉却没立刻回答,抬头看了半晌夜幕后,才缓缓开口:“关于许经朝的事儿,查的七七八八,没什么惊喜,想来你也不感兴趣。” 齐宏宇嗯一声,只问:“够诈开他的嘴了么?” “轻而易举。”石羡玉说道。 “那……牛庭墨呢?” 石羡玉摇头:“信息有限。昏迷之后的事儿,他完全不晓得,再醒过来就在家里了。” 齐宏宇追问:“昏迷之前呢?” “价值不大。”石羡玉接着说道:“他到了约定地点,按要求把手机丢在自己车里,上了施洋杰的车,随后施洋杰就说,有个人想要见他,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牛庭墨暴怒,打了施洋杰一圈。施洋杰和他抓扯一阵,就放了狠话,说要是耽误了时间,他孙子是死是活就不好保证了,他才气呼呼的作罢。 之后,到了建新桥附近,牛庭墨又提出,自己已经来到了这,跑也跑不了了,要求施洋杰放了他的孙子,施洋杰不同意,于是两人又在车上抓扯一阵,施洋杰依旧以他孙子为威胁,逼迫他停手。 随后两人下车,往烂尾楼的方向走,走到一半,牛庭墨忽然泛起个大胆的想法,就是干脆绑了施洋杰,逼迫施洋杰背后的人放了他的孙子,于是又和施洋杰打了一架。” “绝了。”齐宏宇都有些无言:“这牛主任脑回路还真异于常人,竟然愣是和绑架他的施洋杰打了三架。嗯,然后呢?” 石羡玉摊手:“然后施洋杰就明说了呗,自己只是个打工仔,牛庭墨就算干掉他也没用,反而会害死孙子,牛庭墨无可奈何,只好摒弃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放了施洋杰,乖乖和他走了。” “再然后呢?” “还没到烂尾楼,施洋杰就接到个电话,说换了见面地点,要求他俩上一辆车,之后两人就都被药给麻晕了。” 说完后,石羡玉看着齐宏宇,问:“你觉得,牛庭墨三次对施洋杰动手,真的只是心系孙子么?” 齐宏宇也扭头看他:“你什么意思?” “你刚也说了,这脑回路有点儿奇怪。”石羡玉收回目光,直视前方,继续说道:“相比于牛庭墨自己的说辞,我倒觉得,他是因为心虚,不想甚至害怕见到幕后之人,这种可能要更加符合逻辑。” 齐宏宇思忖几秒,点头:“常理来说确实如此。他害怕见到幕后之人,又因为孙子被绑,不得不跟着施洋杰走,心里非常纠结,所以才会做出这种反常举动。” “是吧。”石羡玉一扬下巴:“你果然也这么觉得。” 但齐宏宇却话锋一转:“可这也仅仅只是猜测,我们没有任何证据。更何况从个人角度来说,我更愿意相信牛庭墨,相信他就是个直性子,没有什么心眼,肚子里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怒了就骂,骂急了就打,没顾虑太多。” “噢?”石羡玉再次侧目看他:“你对他很了解?” “不了解。” “那你为什么这么说?”石羡玉诧异道:“这不像你啊,你一向不吝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嫌疑人乃至被害人的。” 齐宏宇沉默许久,摇头:“可能唯独对他例外吧。” “为什么?”石羡玉追问:“因为他是医生?算你半个同行?” 齐宏宇失笑道:“法医和医生算什么同行?法医注死,医生救生,完全是两码事。” “那你?” 轻轻叹了口气,齐宏宇才不情不愿的说:“可能是在牛庭墨身上,看到了牟主任的影子吧。” 石羡玉睁开眼睛:“牟主任?” 齐宏宇很少在他面前提起这位法医科的负责人来。同时,受齐宏宇影响,他其实也蛮怂牟邵华的。 牟邵华真的是那种身怀正气,刚正不阿的人,而他总是一副丧丧的咸鱼模样,总觉得格格不入,每次看到牟邵华开口,他都总以为是要骂他。 以至于他和齐宏宇见到牟邵华都下意识的躲着走。 就听齐宏宇接着说:“虽然没见几面,但总觉得牛庭墨和牟主任真的像,不论性格,还是气质。尤其是气质,牛庭墨身上那种正义感,如果是装的,那只能说他演技太好。” 石羡玉沉默片刻,后说:“你主观了。” “是啊。”齐宏宇点头承认:“主观了,要不得。人设这种东西,最容易坍塌,尤其是伟光正的人设,这些年见得也不少。” 说到这,他偷偷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石羡玉,又嘟哝道:“比如某条咸鱼的人设就塌的差不多了……让领导看到你精干的一面,等着累死吧!” 石羡玉当然听到了,但只当做没听到,不在意的撇撇嘴。 沉默着又走了七八十米,眼瞅着已接近支队大门,石羡玉才接着问:“审讯许经朝不?” “不着急。”齐宏宇轻轻摇头,说:“吃饭时我才晓得,小赵围着他转了一下午了,有没有挖出点什么东西来?” “不多。”石羡玉嘴角扬起:“小赵得了吩咐,尽量别吓唬他,也别那么快把真相给挖完了,所以得到的线索不多。 但小赵确实牛批,这种情况下,短短两个小时,就还是让许经朝这个无赖先承认自己把尸体转移挂到了电梯井里,又改口说自己看到施洋杰绑架昏迷的牛庭墨,不忿之下见义勇为,把施洋杰弄死了。” “见义勇为?亏他说得出口。是他背后的人教他这么说的吧?”齐宏宇先是哂笑两声,才又感慨道:“小赵确实有两把刷子的,但就连他都没法撬开黄天成的嘴,可想而知那块骨头有多难啃了。” 石羡玉嘴角落下,笑容收敛。 黄天成确实让人头秃。事实上,这样一言不发一声不吭的嫌疑人,确实是最难办的。至于耍无赖、撒泼之类的低级手法,虽然很容易让人闻着闻着拳头就硬了,但压根算不上多棘手。 就算是胡言乱语,也总会在无意识间吐出点信息。只要能准确抓住信息反过来质问,即使是无赖,急切间也容易窘迫起来,慌乱之下吐出的信息越来越多。 估计赵博就是这么把许经朝的嘴撬开的。 都已经把杀人的事都说出来了,哪怕还坚持用着见义勇为这样可笑而无逻辑的理由,也足以证明许经朝离崩溃不远,再给赵博一点时间,哪怕不用离间之类的手段让许经朝对他背后的人失去信任,也能从他嘴里挖出真相。 唯独对黄天成,人家就是不吭声,真的没辙,赵博再牛批也不会读心术。 收拢起乱七八糟的想法,齐宏宇侧目看向石羡玉:“所以……其实早早就能从许经朝嘴里撬出真相,办法也很简单,你肯定想到了。” “嗯哼。” “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正文 第233章 收网 石羡玉并不回答,反而问道:“你真想不到么?” 齐宏宇微微扬起下巴,面露恍然神色,随后压低声音试探着问他道:“你在钓鱼?” “算是吧。”石羡玉轻轻点头,继续说道:“我们内部,有人在给我们的目标传递消息,这点已经毋庸置疑了。” 齐宏宇再次问道:“所以你想利用许经朝的事儿,把这个人钓出来?” “这倒不是。”石羡玉摇头说:“钓不钓他,其实关系不大,至少我并不着急。某种程度上来说,留着这样的内鬼,其实也有好处,关键就看要怎么用了。” 齐宏宇翻个白眼:“话倒是没错,但前提是,你晓得他是谁,否则一不小心就玩火自焚了。” “嗯,所以,如果能顺带摸清楚这个人,或者说这些人的身份,就再好不过了。”石羡玉说道:“但主要目的并不是这个……” 说到这儿,他嘴角再次扬起,显得有些兴奋:“哎嘿,你竟然没想到,这算不算我赢了你一次?” “……”齐宏宇无言片刻,说了声无聊。 此时,他们早已穿过支队大门,并走进了办公楼,穿行在狭长的过道中。 所以两人也颇为默契的不再开口,保持沉默。 直到走到石羡玉办公室。 泡好两杯枸杞茶,齐宏宇捧着杯子轻轻抿了口,才说:“你的主要目的,是缺牙巴吧?” “对的,是他。”石羡玉并不意外:“嗯,也可能是他手下——关键看,直接站在这一系列案子背后的家伙,究竟是他还是他的马仔。” 齐宏宇依旧捧着杯子说:“这人已出了一次昏招,说明已经方寸大乱了。所以你想等着他再出一次昏招?” “可以这么理解。”石羡玉说:“他都能选择对施洋杰下手,那么,许经朝呢?黄天成呢?他会不会想办法再次出招?” 齐宏宇斜了他一眼:“人已经落在我们手里了,他能出些什么招?” “多了。”石羡玉平静的说:“比如,用一些看似合理的理由,把许经朝和黄天成调走,由别队负责侦查讯问。” 齐宏宇五指微紧,用力的握着玻璃杯。 但很快,他又松了手,轻轻点头,并没多问。 他真的只想单纯的办案破案,不想管也不愿想那么多伤脑筋的事儿,免得像石羡玉那样,被弄的心力交瘁。 何况他相信有需要他只晓得消息,石羡玉会转告他的。 没细说的,便是对他而言应当不重要,虽然如果他问起的话石羡玉肯定也会说。 但石羡玉这番话里蕴含的信息量很大啊。 他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又缓缓收回了目光,只问:“需要再多留许经朝一会儿吗?” “不用。”石羡玉说:“从你钓出他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个钟了,足够那帮家伙反应。喝完这杯茶,咱俩就去询问许经朝吧。” 齐宏宇直接站起身:“哪里还有心思喝茶,直接去吧。” 思忖几秒,石羡玉跟着起身:“也好。” “对了,”刚走出两步,齐宏宇又顿住脚步,扭头看他:“你……或者说你们有逼数的吧?千万别玩脱了。” 石羡玉嗯一声:“放心,他们比你更怕玩脱,会做好万全准备,防止他们狗急跳墙。” “那就好。” …… 与此同时。 中年女警独坐在沙发中,双目无神的盯着并未打开的硕大电视。 “看了半天了。”又一中年女子缓缓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杯蜂蜜水,随后轻轻坐下,看着她问:“还没想好吗?” 女警回神,接过蜂蜜水,并将之放到一边,随后转过头看向自己胞妹,涩声说:“我……还是拿不定主意。我太了解他了,他既让我杀缺牙巴,下一个肯定就是我了。” “你倒是不笨。”女子叹道:“当初你就不该……算了,说这些都晚了,你自首吧,对你来说,自首才是唯一的出路。” 女警身子一僵,眸光暗淡:“不行的……自首,我就真的没活路了。” 她妹妹盯着她的眼,说:“谁又说得准呢?就是灭门,只要认罪态度好,有立功表现,一样有可能争取到死缓。” “可我不仅杀人、涉潶,给人当伞,还叛国。” 女子也沉默了。 半晌之后,她才接着说:“我也确实没想到,这些年你竟背着我干了这么多事……我晓得你和缺牙巴勾结,和‘他’往来,但我真不晓得,你竟……” 说到一半,她又长叹口气:“算了,不多讲这些。 自首吧,就算死刑,好歹走的体面,没有痛苦。落到他手里,除死之外,又要多遭受多少苦难?” 女警眸光更加暗淡,连身上的白衬衣都灰败了几分。 良久,她才艰难的问:“自首了,你怎么办?” “跟着自首咯。”女子倒是洒脱,说:“左右不过包庇罪,坐不了几年。总好过落在他手里。反正你要被他弄死了,我肯定没好下场。” “我……我对你不起……”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摇摇头,女子站起身,说:“我去帮你打电话。” “别!”女警猛然抬头,本能的伸出手。 女子静静的站着,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她又颤抖着把手收回,尔后弯下腰,脑袋插入双腿间,抱着头,浑身蜷缩成一团,忍不住啜泣。 不知过头多久,她才哽咽着、闷闷地说:“听你的吧……” 女子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几秒,才轻轻颔首,转身回到自己卧室。 小心翼翼的反锁上门,她才爬在地上,摸索一阵后,撕开伪装的砖缝,从中抠出枚小小的手机卡,又从床腿夹层中翻出枚口红大小的手机,将卡插入,开机。 袖珍手机上,仅仅只有两个按键,一个是开机键,一个是拨号键。 深吸口气,她迅速摁下拨号键,随后抬手,将手机凑在耳边。 “我是清明。此刻安全。人员安全代码,SCJY·XJ·AQQ·9695331·0032。” “确认。讲。” “虽未掌握完整物证,但目标已崩溃,忽然跟我坦白了一切,且有自首意愿。所以……收网吧。” 那头沉默了良久,仿佛在迟疑、犹豫。 半晌后,才听到回答:“好。” “多久?”女子问道。 又是两秒沉默,那头才说:“地点。” “她家。” “急吗?” “不算急,但越快越安全。” “七分钟内,一队特警。” 女子长呼口气:“好。” 挂断电话,她抿抿唇,这次没再将袖珍手机收起,而是直接放进了口袋当中。 …… 与此同时,江阳刑侦支队。 石羡玉发送了几条短信,尔后放下小灵通,嘴角微扬。 他甚至第一次有心情吐槽,谁设计的各类憨憨代码,又臭又长,简直是在瞎搞。即使是为了安全,也太极端了。好在应急时也有另一套应急的方案,所以石羡玉往常也只只是吐槽而已。 暗暗兴奋了两秒,他将小灵通揣回口袋,这才双手插兜,走回齐宏宇的身边。 看到齐宏宇满带疑惑的眼神,石羡玉轻声说:“出了点意外,原意是想将人钓出来,没想,她忽然跟线人招了,还想要自首。” 齐宏宇收回目光,并同样压低声音问:“线人直接给你打电话了?” “没。”石羡玉摇头:“我是接到了上级通知,要求我立刻给北区的特警兄弟发送行动代码,准备收网。” 齐宏宇哦一声,不再多问。 石羡玉眼珠子一转,似乎觉得这消息齐宏宇得晓得,又问:“你知道这回要逮的是谁吗?” “嗯?”齐宏宇心中一动:“跟我有关系?除却我们支队……甚至除却我们二大队,和我有关系的民警应该不多。” “有吧,她曾经处理过你好几次。” 齐宏宇挑眉:“梁惠清?前年退居二线的督察总队前队长,现挂靠指挥中心的二级警务专员?” “哟,记得蛮清楚的嘛。”石羡玉调侃道:“咋了,记仇啊?督察了你几次,怀恨在心?” 齐宏宇翻个白眼:“没,就是对她印象蛮深的,没想到那个不苟言笑,貌似耿直,充满正义感的女警竟然……更没想到,你们竟然早就盯上她了,还派出线人安插在她身边。” 石羡玉耸肩:“我也是才晓得。” “正常,她级别太高,算是大鱼了,知道的人肯定不多。”齐宏宇说道,随后又侧目大量他两眼,啧啧有声:“没想到啊,你手上竟然还掌握着特警的调动权。” “只是部分。”石羡玉回一句:“你说了好几次没想到了。” 齐宏宇不回话,只是继续盯着单向玻璃那面的许经朝。 良久后,他问道:“我俩还不进去么?” “先等等吧。”石羡玉说:“至少等那边的结果传回来……本来是想直接过来审的,结果出了这岔子,真让人意外,也算惊喜。” 齐宏宇嗯一声,也没什么意见。 过了几秒,他又想到了什么,说:“对了,我提个建议,最好再派出一堆人去,盯好缺牙巴。梁惠清忽然崩溃自首,不管到底什么原因,她与缺牙巴团伙肯定出了我们不晓得的大变故,得早做准备。” 石羡玉眼缝弯弯:“你一个只管破案的法医都想到了,他们那帮成天跟这类团伙打交道的老狐狸又哪能忽视这点?” “也对。”齐宏宇说道,并拿出警务通,递给石羡玉:“打个电话让小赵收着点吧,我看许经朝已经快坚持不住了。” “无所谓。”石羡玉说:“并不是非得由你我来击溃许经朝的心理防线,让他把知道的都说出口……这样吧,不如你直接和小赵说,别玩了,直接拿下许经朝,我们就不进去了。” 齐宏宇点点头,说了声也好,便直接给赵博打了个电话,将石羡玉的意思转告赵博。 赵博比了个OK的手势,便直接挂断电话,随后看向许经朝。 打量了已远不复刚抓时那般淡定,此刻已满脸冷汗的许经朝几秒,赵博又低头看看笔录本,说:“最后和你确认一次,你说自己在中午一点左右,看见受害者劫持了一名中年人,你愤而出手,不慎把死者杀害,是吧?” “对,就是这样。”许经朝连连点头。 赵博抬头看他:“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随身揣一把尖刀?” “这……刚刚不是和你们说过了吗,我是杀狗的,现在不能杀狗了,只能该杀羊,这羊比狗大,我去超市重新买一把刀,回家路上正好碰到这事儿,这不很正常吗?” 赵博呵一声:“你家在长生区,跑到我们江阳超市买刀,完了回长生的路上碰见了这档事儿?骗鬼呢?” “真就是这样。”许经朝又耍起无赖来。 “那你上去就直接从肩颈照着死者的心脏捅下去了?” “杀狗多了,习惯性动作。”许经朝虽然结巴,但还是咬牙硬撑:“你们已经问过一百遍了,就算再问一百遍,我也是这个答案,这就是事实,你们总不能要我胡编乱造吧?” “嘴是真的硬。”赵博冷笑:“连杀人都招了,还这么嘴硬。我审讯这么多回,你这样的还真没碰几个。巧得很,他们无一例外,都是替人顶罪的。” “啥子哦。”许经朝眼珠子乱飘:“杀人哎,搞不好要枪毙的,谁那么蠢替人顶这个罪?” 赵博敲敲桌面:“所以要找个可笑的见义勇为的由头,加上你蹲号子这么多年,见了很多罪责极重却只判了死缓的犯人,大概晓得了死刑的尺度,晓得自己还够不上枪毙。” “说的真玄乎,谁会这么去赌啊,万一赌错了呢?” 赵博再次冷笑道:“赌命对你们来说不是家常便饭么?为了一点上网钱,你连自己姨夫都杀,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许经朝沉默,几秒后才说:“当时那事,我也很后悔,蹲了二十二年,也付出了代价,现在我是无罪的。” “你他娘的放屁!”赵博骂一句,继续说:“我懒得和你掰扯这些,我就问你,他们给了你多少钱?” “什么钱?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正文 第234章 招供 许经朝不为所动,且反应极快:“什么钱?我没钱。” 但他的反应也在赵博的意料之中,赵博很清楚,即使已经把许经朝逼到了这地步,想要彻底把他拿下,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办到的。 即使承认了杀人,但不同情形下的杀人,后果完全不同。 交通肇事罪中,致人死亡的不过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肇事逃逸的,三到七年,逃逸致人死亡的,才处七年以上。 而他口中的见义勇为如果坐实了,肯定能得到从轻甚至减轻处罚。 但若是故意杀人,收受钱财而替他人杀人,再加上他曾有过抢劫致人死亡的前科劣迹,且出狱半年就再犯罪,系累犯,必然会被从重处罚,不是死刑,就是死缓限减。 以他此刻的年纪,就算运气好被判了死缓限减,也基本不可能或者离开监狱了。 作为在监狱中待了二十二年的刑释人员,他对这其中的条条框框很了解,不可能轻易松口的。 或者说,之前在言语上的妥协,乃至一步步的承认了自己杀人,都未触及到他底线,但要将“见义勇为”这个根本不存在且毫无逻辑的借口都给撕开,则必然触及他的底线了。 所以赵博毫无反应,并非常自然的问出下一个问题:“那你晓得,他给施洋杰多少钱么?” “蛤?”许经朝懵了,真的懵了:“谁?钱?” “施洋杰,就是你杀的人。”赵博语速不快不慢,语气毫无波澜:“既然你说自己看到他绑架别人,你才愤而出手,那你晓得他为什么绑架人不?又收了多少钱?” 许经朝脸色有些变了。 他只是没文化,又不是蠢。 赵博继续说:“而且……施洋杰这个名字,你应该很耳熟吧?就是前些天全市协查追逃的对象,涉嫌杀人、袭警……你晓得他为什么杀人不?你晓得他帮谁干活不?你又晓得你背后那帮人为什么杀他不?” “我不晓得。”许经朝脸色已微微发白:“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这些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没看新闻,不晓得他是谁,不晓得他干了什么。 你想用这种话来诈我是吧?别白费心思了,你觉得我是傻批呢?这么容易就被你骗了?呵,我已经说过了,我就是见义勇为,你们不给我个表彰就算,还在这里不停的审讯我,想干啥子?不怕好人寒心吗?” “好人?”赵博多看了他几眼:“我发现你还真是不要脸哎,竟然有脸说自己是个好人。” 许经朝好像似乎也许大概还多少要那么一丁点儿脸,又或许是在忍不住想赵博刚刚说的话,这会儿竟然没反驳,只是别过头去。 赵博见状,便从口袋中翻出自己的手机,低头操作片刻后,递给许经朝,说: “你自己看看新闻吧,看完了,再好好想想我刚刚问的问题,他到底为什么杀人,你背后的人,又为什么喊你杀他。再仔细想想,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你该怎么办。” 许经朝依旧沉默,过了好几秒,才伸出颤抖的手,接过了手机。 刷了几眼过后,他脸色更加苍白,最后更是直接把手机一甩:“假的!你们骗我!好家伙,你们费尽心思,连假新闻都搞出来了,就为了冤枉我……” “脸不要那么大,冤枉你对我们有啥子好处?”赵博冷笑起来:“是真是假,你自己能分辨。你要继续自欺欺人,我也没得法子,那就只好劝你好自为之了。” 许经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边上的记录员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侧目看向赵博,见他轻轻摇头,才终于把话咽了下去。 片刻后,许经朝再一次拿起手机,看了起来。 看了片刻后,他抬头瞧了赵博一眼,又低头操作手机,却是开始搜索起什么东西来。 赵博微微皱眉,但瞥一眼屏幕,又哑然失笑,由得他了。 这娃儿还蛮“可爱”的。 竟然在搜“见义勇为杀了人犯法吗”,“见义勇为犯罪会被判缓刑吗”和“看守所安不安全”。 他倒是没搜监狱,估计在监狱里待的比较久了,对里头较为熟悉,反倒比较放心。 看来他内心深处觉得,进监狱反而安全了,就怕在看守所里或者被判了缓刑,甚至干脆就被无罪释放。 换言之,他已经信了赵博的话,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只是他也不想想,就凭他那些鬼话,当真能被认定为见义勇为? 白日做梦呢。 或许他也晓得是在白日做梦,所以最后才会搜看守所里安不安全,毕竟不管如何,他都得在看守所里待很长时间。 可能他快出狱前,还和刚下队的新犯聊过天,所以才有此顾虑——倒也确实,对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来说,虽然监狱必须要出工劳动,但相比看守所,监狱简直是天堂。 看到这些,想到这些,赵博也就淡定了,任由他用自己的手机去搜索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由他自己搜到然后胡思乱想的信息,怎么着也没法给赵博安一个诱供的名头吧? 又许久后,就见许经朝再一次颓然的将手机往桌上一丢。 赵博这次赶紧伸手把手机接了过来。 一前一后,砰砰两声啊! 即使寻思着到了该换手机的时候了,刻意撕掉贴膜摘掉保护套,享受几天裸奔的手感,也不能这么造的。 心疼! 收回手机后,赵博面无表情的看着许经朝。 许经朝久久无言,半分钟后才弯下腰,以手捧面,接着两手上滑,用力的抓了抓头发,又闷闷的嘶吼两声。 他还在挣扎。 “艹!艹!”宣泄般的骂了两声,他才骤然抬起头,看向赵博,张开嘴。 然而嘴唇开合几次,蠕动半天,却愣了一点声音都挤不出来。 最后,他颓然的靠在背椅上,呆呆的看着天花板。 “绝望了?”赵博问道:“想到自己刚出狱没几个月,又为了钱犯下这样的命案,就算不死,怕也要在监狱里待一辈子……什么滋味?” “我……”他又一次张开了嘴:“我不想回去……真的,一天也不想。没有自由,天天被人管着,一个月就只能打几个电话,一次就五分钟,那种日子我一天都不想过了。” 赵博不为所动,甚至还在继续刺激他:“可你估计要在里头待到死了。哦对了,也可能没那机会,说不定能直接解脱。” 他身子一颤,终于抓住了救命稻草,垂死病中惊坐起,腰杆绷的老直了,说道:“我……我要立功!我……我争取立功! 我全招,有人给我二十万,让我杀个人,事成后我要是被抓了就按他说的做,会想办法帮我免罪。” 赵博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他早就猜到了,所以压根不意外。他继续问:“所以,你先是完全不将章法的狡辩,见狡辩不了就说自己见义勇为,都是他们教你的?” 许经朝点点头:“是……他们说了,就算是杀人,我的情节不算是特别恶劣的,那家伙确实绑架了人,以现在的尺度,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再坐几年。” 赵博盯着他:“你信了他们的鬼话?” “我在里头也有些朋友……” 赵博冷笑:“牛逼啊你,在里头还有朋友。” “就是些同改。”许经朝完全没了生气,木讷讷的说:“他们确实也有杀人后出狱又杀人进来的,还有好些,在我那个年代肯定要被判死刑的家伙,也都只是死缓甚至无期,所以……我相信他们说的。 当然,我也想的想无罪或者缓刑基本不可能,估计还是要遭关。但他们也说了,就算免不了还是被判刑,每关一年,他就额外给我二十万,而且帮我养好爸妈和娃儿……” “二十万?”赵博眉头一皱。 一年二十万,倒是好大的手笔,怪不得许经朝这样的人答应动手。 但话又说回来,出手这么“阔绰”,想必就没打算履约吧。 “对……”许经朝木着脸说道:“我拒绝不了。出狱后,我也想过好好生活,好好过日子的,可是…… 我根本没有机会,工作找不到,别人一听我蹲过号子根本就不要我,早些年还有各种各样的帮扶,人还没出去就先和工厂签订了合同,但这几年也见不到了。” 赵博盯着他:“你是在怪社会不给你重新来过的机会?” 许经朝沉默无言。 “那你想过自己给没给过你姨夫机会了吗?”赵博冷冷的反问:“他做错了什么?就这样被你给杀了?” 许经朝还是没回答。 赵博也并不在乎过度刺激他,会将大好局面给葬送,会让他反悔,因为对这样的人,赵博自认有的是办法撬开他的嘴。 但,赵博也没兴趣说他,骂了几句后,就问道:“然后呢?” “我试过重操旧业,杀狗,但现在不给杀狗了。我又试着去杀羊,可接不到生意,亲戚也不帮我……” 说到这儿,许经朝抬头看了赵博一眼,结果这次赵博根本没兴趣再说他。 于是,他接着道:“我也要生活的,老家待不下去了,我就来城里,城里找不到工作,我又能怎么办?只能试着隐瞒过去,想着随便找个能养家糊口的工作就行,但……太难了,真的,外头找工作真的太难了。” 赵博叩了叩桌,他对这些无用信息半点不感兴趣,不耐烦的问道:“他们怎么找到你的?” “我也不知道。”许经朝摇头道:“就两个月之前,忽然有几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找我,问我愿不愿意帮他们干活。 我当然答应啊,就问干什么活,他们却非常直白的说是些脏活,好处少不了我。” 赵博问:“你干了?” “没有,我说我要想想,因为我真的不想再回那个地方去了。”许经朝连连摇头:“但他们好像调查过我,或者说就刻意来找我的。 他们说了很多,无外乎都是些我这样的人难生存,我这样的人其实才不会在乎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有钱就行,说我只是怕回去,但只要照他们的意思去做,我根本就不会蹲号子。” 赵博问道:“所以你同意了?” 迟疑两三秒后,许经朝颔首:“我打算先试试,我当时饭都吃不上了,哪会想那么多,就寻思着,先答应下来,吃几顿饭再说,大不了让我干活的时候我自己再好好想想能不能干。” 说完他又看一眼赵博,见他并没打算开口,便又主动说: “之后……很奇怪,他们把我带到一个破破烂烂的城中村,四周都是黄土,房子也很矮那种,就四五层楼的,让我住在那,每天给我点钱,让我自己吃饭喝酒,但又没让我干活。” “嗯?”赵博抬了抬眼皮子。 这番话有些熟悉。 许经朝看出他在意自己刚说的话,又继续解释:“说白了就是把我当猪来养,我都奇怪,他们到底想做啥子?我还问过他们想让我干嘛,他们也不说。 当时我就很心虚啊,想着,该死,他们不会想要挖我的心肝肾吧?不然干嘛这么养着我,给吃给喝给钱又不让做事情?我就想逃,但没逃掉,被他们抓回来了。” “你在那里待了多久?”赵博问道。 许经朝想了想,说:“我刚回答了的吧?两个月之前……” “你的意思是说,这两个月你一直待在那儿?” “对的。” 赵博侧目看向单向玻璃。 时间似乎有点对不上,缺牙巴那伙人两个月前就养着许经朝了,是想干啥子? 未雨绸缪也不用那么久的吧? 或者说,那会儿缺牙巴就已经计划要干件大事了,只是一直没动手,把许经朝留到了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赵博当然得不到齐宏宇和石羡玉的恢复,便缓缓收回目光,又看向了许经朝,问道:“我的意思是,这两个月,除了试图逃跑,还有出去买吃的,你就没离开过那地方么?” “没离开,一直待着。”许经朝说:“我晓得他们看着我,但不晓得他们在哪里看着,反正知道自己跑不了了。” “然后呢?” “然后……今早,他们就找到我,问我有笔大生意,干不干。” 正文 第235章 定计 “基本情况大概就是这样。” 审讯室外,赵博对齐宏宇和石羡玉二人说道:“过程你们也都看到了,我认为可信度还是相当高的,他没必要再撒谎。” 对此,齐石俩自然都没异议。 齐宏宇说:“确实是熟悉的风格——先前被抓的张曲直也是如此,一直待在出租屋,给吃给喝养着,直到有任务。不过张曲直一伙人,比许经朝多执行了几次任务。” “难办。”石羡玉掐着眉心说:“张曲直一伙都供述不出多少有价值的东西,这个许经朝恐怕……” 赵博轻轻摇头:“我能确定,刚刚已经把许经朝给榨干了,他确实不晓得更多线索,而关于找到他、看守他、抓住他的那货西装男,描述也太泛化,与张曲直一伙一般无二,很难凭借这些信息抓住人。” 石羡玉问:“经济往来这一块呢?” 齐宏宇接话道:“技术队目前只查到,他们手中都有以数年前以他人身份申办的储蓄卡,且确实有几笔可疑的转账记录,但都是境外汇款,很难继续追踪下去,虽然袁队已经在申请跑手续了。” 赵博微微皱眉:“之前开会的时候技术队汇报过这事的吧?石队当时也在场……” “他要操心的事情太多,心力交瘁,记不住很正常。”齐宏宇插话,说:“我们帮他多记着点就是了。” 赵博哦一声,没有多问。 石羡玉脸色不大好看:“可惜施洋杰死了,我们又慢了一步——至少像张曲直和许经朝这样的,应当不值当让他出动杀手。可知,施洋杰应当知晓不少关键信息,至少只晓得比许经朝等人多得多。” 齐宏宇不以为意:“施洋杰死了,不还有黄天成么?我倒是觉得,黄天成掌握的线索,肯定比施洋杰还多。” 赵博接话:“所以重心还是得落在黄天成身上,可偏偏黄天成是块太难啃的骨头……” 齐宏宇轻轻摇头:“倒也未必……拿下许经朝的过程,或许可以化用在黄天成身上。” “嗯?”石羡玉问道:“你是想……挑拨离间?让黄天成失去对缺牙巴的信任?” “不,他恐怕本就不太信任黄天成。”齐宏宇摇头说:“我们要做的,是让他怨恨上缺牙巴,让他不甘心于缺牙巴继续逍遥法外,想方设法的要把缺牙巴一块弄进来。 这样,或许会让他不顾一切的构陷缺牙巴,往他身上泼脏水,供词的可信度不高,但只要他开口,总能说出些我们需要的信息。” “确实,我们只要他开口就够了。”赵博赞同,但很快又垮了脸:“可挑拨离间的法子,这些日子我也试过。事实上,除却刑讯逼供,我能想到的常规甚至超常规的法子都用了,没辙。” “超常规?”石羡玉眼缝裂开,目光中透露出些许危险的意味,看着赵博问道:“说说看,用了些什么超常规的法子?” 赵博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下意识的往齐宏宇身后躲了躲,接着说:“石队放心,还够不上违规的,顶多就是在诱供的边缘试探……” 石羡玉咬牙瞪了齐宏宇一眼:“你干的好事!” 齐宏宇满脸无辜。 有心争辩两句,但他又觉得无所谓了,这个锅背下也无妨。 于是他又岔开话题:“先不说这个,说正事。今时不同往日了,此前对黄天成无用的法子,现在却未必。” “噢?”石羡玉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或者说他本来就只是习惯性的怼齐宏宇一下,并没有真要追究的意思。 于是他很快顺着齐宏宇的思路思索起来,对比了下前后差距,很快得出结论:“你是说,施洋杰的死,还有被放回去的牛庭墨?” 齐宏宇打个响指,说:“对头。虽然不晓得缺牙巴,或者说缺牙巴的马仔这么做的用意,但对我们而言,这确实是个转机,足以引导黄天成对缺牙巴的看法。” 石羡玉一扬下巴,虽然已经基本想到了,但还是道:“具体说说。” 齐宏宇便说:“首先,施洋杰和牛庭墨毫无关联,至少到现在为止我们都没找到他俩有什么往来,即使是极间接的,医生与病人的关系都不存在,施洋杰就没去过巴区,更别说去看病了。” 赵博果断接话:“所以,施洋杰之所以对牛庭墨动手,应当是受了黄天成的嘱托。 而且事实上,缺牙巴连自己亲哥都怨恨,还是因为固执的认定,是黄自成银行卡被冻结导致无法及时交钱,才导致母亲死亡这种我们看来非常荒谬的理由,甚至为此要对黄自成动手,那他没理由放过主刀的牛庭墨。” 齐宏宇赞同道:“没错,所以牛庭墨一定是黄天成的目标之一,而这个目标,他也做好了两手准备,如果自己没条件亲自动手,就请施洋杰或者缺牙巴团伙动手。” 见他们讨论的热切,本懒得动脑也不想动嘴的石羡玉也忍不住接话话了,他说:“但最后,这事儿被搅黄了,施洋杰遇害,牛庭墨安然无恙的回家,黄天成知道这事心里肯定有想法。” 齐宏宇点头,表示他说的没错。 石羡玉轻轻点头:“那我们想到一块去了。” 赵博则问:“其次呢?” 石羡玉惊了:“还有其次?哦对,你刚刚说了首先……” 说完后,他抿抿唇,有些扭捏的说:“那我还真是没想到……你讲讲?” 侧目看了石羡玉两眼,赵博嘴角微微扬起,仿佛在无声的说,你石队牛批归牛批,但还是宏宇哥更胜一筹。 “那是因为你心思都被牵制住了,竭精殚力。”齐宏宇却轻笑出声,在赵博面前捧了捧自己的好基友,后说:“其次还是牛庭墨。” 两人眉头微微一皱,同时思索起来。 就听齐宏宇继续说道:“还记得当初在支队指挥室,那个新调过来的小兄弟说的话吗?” 石羡玉眼睛半睁,眸子在里头悄悄转了两圈,表示记不住。 而当时赵博不在场。 没得到回复,齐宏宇只好自己说:“当时我们在讨论,黄天成认为与他有仇的人,似乎恰好都和缺牙巴团伙有矛盾,正好也是缺牙巴团伙想干掉的人,会不会太巧合了。” “想起来了。”石羡玉终于打开了记忆阀门,接话说:“他当时说,会不会这一切都是缺牙巴团伙刻意为之。 也就是……故意找机会找人开车把黄天成的母亲撞到重伤垂死,然后送到医院,经由牛庭墨救治,且在此前想办法设计,让黄自成陷入经济犯罪嫌疑,导致账户被冻结。” 齐宏宇轻轻点头:“是这样,不过当时他没说的这么细致。” 赵博难以置信:“这不可能吧?说书呢这是?这操作难度未免太高了,冻结黄自成账户还好说点,掌握好提前量不是不能办到,但……他们凭什么保证会由牛庭墨主刀? 再说,缺牙巴团伙都决意杀人了,干嘛兜这么大的圈子,直接把黄自成和牛庭墨撞死呢?” 齐宏宇笑道:“当时我们也是这么回他的。” 赵博撇撇嘴说:“听你们说,那小子刚刚调到咱们支队?” “没错。” “怪不得,太想当然了。” 石羡玉则想的更多了一层,问:“你提这个干什么?难不成,你看牛庭墨被安然无恙的送回来,忽然觉得那小兄弟说的有道理?” “那不至于。”齐宏宇摆手说:“而且……牛庭墨被送回,不管幕后凶手究竟是什么意思,至少说明一点——他们无意伤害牛庭墨,否则,对他们而言虱子多了不痒,施洋杰都能找人弄死,没理由偏偏放过牛庭墨。” 赵博问:“会不会是向我们释放烟雾弹呢?” “你刚刚还说别人太想当然,自己就陷进去了?”齐宏宇斜眼看他:“吃饱了撑着不是,放一枚烟雾弹,有什么实际意义? 总之事实摆在这,缺牙巴团伙就没想杀牛庭墨,或许曾经想,但最后却放弃了,所以牛庭墨按理说和他们没有任何关联,也绝对不晓得半点关于他们团伙的信息,否则他都没可能活着回去。” 这下石羡玉都懵了:“那你说牛庭墨的事干什么?和撬开黄天成的嘴有什么关系?” “我都说到这份上了……”齐宏宇吐槽道:“所以你那边的事儿可千万别找我,我不想跟你一样,CPU占用过高,脑子都不好使了。” 石羡玉撇撇嘴,没回话,静待下文。 便听齐宏宇接着说:“还想不明白吗?事实到底怎么样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黄天成怎么想。” 这话一出,石羡玉终于恍然大悟。 就如柯南中的常见画面一样,有一道电光,刹那间划过,照亮脑海瞬间。 赵博也反应过来了:“你的意思是……我懂了! 这事儿确实大可利用,只要让黄天成以为,自己被缺牙巴给算计了,自己母亲的死,有可能是缺牙巴团伙一手设计的,那么,他一定会将那病态的仇视统统都转移到缺牙巴团伙身上。” 齐宏宇看他一眼,说:“不算笨。” 石羡玉也接话:“牛庭墨安然无恙的回到家,可以作为佐证,即牛庭墨其实与缺牙巴团伙走的很近,甚至就是该团伙重要一员,所以根本不可能被害。如此,就能作为推手,推着黄天成往前迈出一大步,坚信自己的判断。” “聪明。”齐宏宇点头赞扬道:“这样,黄天成对牛庭墨的仇视半点不会减,但这并不重要,他再恨牛庭墨也无法对牛庭墨如何了,关键在于,他一定会将缺牙巴视作最首要的复仇对象,从而将所知的一切都告诉我们。” 赵博眼角微微有些抽搐:“你有点双标哎。” 齐宏宇回头看他,脑门上冒出三个硕大的问号。 然后齐宏宇就反应过来了,感情自己说他不算笨,却夸石羡玉聪明。 卧槽这赵博不会脑子有病吧? 想到这里,齐宏宇正色道:“小赵,你也这么大人了,别表现的像个娃娃一样,恶心心。” 赵博翻个白眼。 他也没说啥子吧,就纯粹觉得不公平而已。 算了,越描越黑。 于是他岔开话题说道:“我大概明白了,也有了点思路……不过,鉴于之前已经对黄天成用过挑拨离间的法子,估计他也没那么容易上钩,还得从长计议……再给我一晚上时间,我好好谋划谋划,明儿一早再去提审他。” “来不及。”齐宏宇摇头说:“兵贵神速,这一系列案子拖的太久了,必须得尽快把它破掉。一晚上看似不长,但我们等不了。” 赵博皱眉:“可机会只有一次,如果这次不成,再想撬开那硬骨头的嘴,可就千难万难了,甚至我们可能真就只有给他零口供定罪这一条路可走。” 石羡玉陷入沉默,半晌后,才继续说:“一晚上肯定不行。这样,我们这就去看守所,小赵你就在路上好好琢磨。” “这……”赵博还是觉得有点悬,问:“能不能跟我说说,为什么忽然这么着急?” 齐宏宇看一眼石羡玉,见他点头,便说:“因为……今晚有一条大鱼浮出水面,恐怕会掀起巨大的波涛。缺牙巴绝对能收到风声,并作出相应的准备,甚至可能选择直接逃逸。” 话说到这份上,即使还有些不清不楚,但赵博已经完全明了了。 最终,他用力握一握拳,说:“行,我晓得了,我会尽力而为。” “不是尽力而为,是必须成功。”石羡玉拍拍他肩膀:“担子很重,但我相信你扛得起。好好想吧,等到了地方,我给你打配合。” 抿抿唇,赵博重重颔首:“成,包在我身上!” “那我们这就出发。”齐宏宇说。 于是三人立刻迈步,往外走去。 走到一半,齐宏宇又忽的想到了什么,再次开口说:“对了,我忘了说,还有个第三。” “哎?” “心理状态。”齐宏宇说:“黄天成这般偏执的心理状态,绝不正常,你肯定也发现了,可以再好好琢磨琢磨,从这方面着手,给他添把火。” 赵博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随后,他抬起头,漆黑的眸子反射出绚丽的光。 “我懂了。” 正文 第236章 自我封闭 看守所,审讯室。 黄天成被两名管教带来,摁在座椅上,放下隔板,上好手铐,尔后两名管教便出去了。 而齐宏宇三人,则在一旁的监督室内通过监控视频正观察着他。 监督室与讯问室相连,中间隔着一块不大不小的单向玻璃,通过这块玻璃也可以看到讯问室内的情况。 片刻后,有所医进入监督室。 齐宏宇对他敬了个礼,随后问道:“黄天成现在情况怎么样?” “还好,伤口已经愈合的七七八八了。”所医说道:“咬断舌头嘛,只要能成功止住血,并做好消毒,防止伤口感染,其实没什么危险。” 赵博好奇的问道:“那……咬断了舌头他还能说话吗?” “能的,就是会比较含糊,”所医说:“而且,据推断许多字词也会说的特别含糊。” 石羡玉目光也移了过来:“据推断?听你的意思,他进看守所这些时间,一句话都没说?” 所医回答道:“严格来说,是一个字都没吭,我们让他干嘛他就干嘛。” “他就没自己的主动需求么?”齐宏宇眉头大皱。 “没有。”所医摇头说:“饭来了就吃,想上厕所就直接去。除此之外,他好像也没什么硬性需求。” 齐宏宇眉头拧的更深了,只觉得黄天成比他预计中还要棘手的多。 面对讯问时一声不吭就算了,其他时候竟然也不说话,十足十的闷葫芦,死不开口。 保持长久的不开口,同样需要非常惊人的毅力,要随时压制自己的潜意识与日常习惯,某种程度上而言,已是违背了人性。 这家伙执拗到连人性都可以违背,恐怕逻辑三观什么的也和常人迥异,针对常人的逻辑观制定的计划,当真能对黄天成奏效吗? 万一他偏执的相信缺牙巴,听了赵博的话后,认定是牛庭墨设计撞死他母亲的咋个整? 想到这儿,齐宏宇心里也有些打鼓。 并不由自主的偷瞄赵博。 此前自己跟赵博说,可以从黄天成偏执的心里,此刻油盐不进的心理状态着手,但也没想到黄天成夸张到这个程度啊。 而赵博说他懂了…… 他懂了啥子? 是真的懂了,还是被带偏了? 齐宏宇纠结起来。 赵博则完全没感受到齐宏宇的目光。 此前,他一直盯着监控视频,而之后,他则缓缓走到单向玻璃前,盯着黄天成,在观察这家伙。 石羡玉也如是,缓缓走到赵博身边,睁开了眼,同样在盯着黄天成。 他看上去呆呆愣愣的,双目无神,坐在那儿一动不动,表情麻木,神态半天都没有变化。 仿佛将自己完全封闭在了个人世界里头,全然不与外界互动、交流。 渐渐地,齐宏宇收回心思,又与所医交谈几句,了解黄天成的近况,便点点头示意所医可以回去了。 所医则说:“他身体还比较虚,讯问的话,最好别持续太久——当然,只是温馨提示,你们自己做决定。” 齐宏宇明白他的意思,无外乎要黄天成出事了,后果自负,他们不承担责任罢了。 “多谢提醒。”齐宏宇轻轻点头:“这样,我会观察好他的状态,情况不对我及时喊你。” 所医微微皱眉,但最后还是颔首接下了齐宏宇踢回来的皮球,又客套两句后,转身离开。 于是监督室内便只剩齐宏宇三人了。 齐宏宇走到赵博身后,问:“有系统的思路了么?” “差不多了。”赵博轻轻点头,侧目说出自己的想法,石羡玉和齐宏宇则不时补充两句。 在三人的交流中,很快敲定大致的草稿,赵博便说:“那……不耽误太多时间,我们进去吧?” “嗯,”齐宏宇说:“我在这等你们,我们尽量用手势交流。” 石羡玉回声可,当先转身迈步离开监督室,转个弯儿,便打开讯问室的铁门,和赵博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他俩没刻意放轻动作,发出的动静其实不小,但黄天成就像完全没接收到似的,仍然动也不动,眼珠子都没转一下。 监督室内的齐宏宇死死盯着他,此刻更觉得棘手。 要连眼睛都不动弹,可不是咬牙硬撑着就行的,他是真的将自己给封闭了起来,不闻、不视。 说不定赵博在那叭叭叭说半天,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心里。 那就凉了。 再精妙的话术,也无法说动一块顽石。如果当真完全无法交流,那么之前计划的再好,也是白搭。 这块骨头当真硬的过分。 齐宏宇只觉得牙疼。 希望诸如“母亲”等他非常在意的关键字眼,能硬突破他的心理屏障,钻入他的精神世界中吧。 TMD,能做到这份上,这都不能叫偏执狂了,怕得是精神病,比石羡玉还严重的那种。 赵博自然也盯着黄天成,从进门的瞬间开始赵博就在观察他的反应。这会儿赵博也看出来了,他不是拒绝交流,他是成了心理性的聋子、瞎子,就算假意往他眼睛打一圈他都不见得有反应的那种。 纳闷了,好好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到这份上? 好吧,正常人也不可能一言不发就咬舌。 但这睁眼瞎张耳聋的本事,就不该是人类能做到的吧? 赵博心念电转,心里也开始七上八下,不由侧目看了石羡玉一眼,就见石羡玉双目滚圆,同样在盯着黄天成,就像围着鸡蛋乱飞的苍蝇,在寻找着蛋壳上的裂缝。 嗯,其实有条裂缝非常明显,就是造成这一切的诱因,他母亲的死。但这是大杀器,一击不成,之后恐怕就没用了,赵博也在犹疑要不要一上来就出王炸。 这牌不好打啊,王炸完总不能出一张三吧? 但不出王炸,怕是要被打春天了。 妈卖批,收进看守所前,也接触过他好多回,当时虽然也很棘手,但也没这么极端,莫非他这段时间接触了什么人? 赵博心念电转,同时轻轻用胳膊肘碰了碰石羡玉,他觉得自己得和石羡玉好好商量下。 不曾想石羡玉却忽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然后立马收回左手,再也不放桌子上了,并夸张的往右边伸,右手挪过来抱住臂膀,小心翼翼的护住胳膊。 与此同时,他狠厉的目光如刀般刮了过来,直刺的赵博皮肤生疼。 赵博:??? 石羡玉又恢复如常,压低声音说:“趁机试试这家伙,但他当真毫无反应……” 这当然只是借口,他就是单纯的拒绝别人触碰他罢了。 他碰别人没什么事,别人碰他,不行。 不过赵博也不晓得这些,当真了,并为难道:“所以现在怎么整?计划恐怕得调整调整了,否则就成了抛媚眼给瞎子看,毫无意义。” 既然黄天成已将自己封闭,他也不必遮遮掩掩,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在现场压低声音后含糊其辞的说出来即可。 反正黄天成听不见。 听见了更好。 石羡玉见黄天成果然毫无反应,也说:“确实让人头疼的很……我们虽然还有底牌,料想以他的性子,我们底牌一出,他绝对不会毫无反应才是。” 赵博皱眉道:“但那样一来,我们的计划就乱了。” “什么乱不乱的,”石羡玉不以为意,摇头说:“哪有那么玄乎,我们本来的计划,本就是以‘她’切入。” 赵博说道:“但需要铺垫,需要先潜移默化的引导他的思路,不知不觉中跟着我们走,再有适当刺激,挑动起他的情绪。在情绪化的影响下,才能取得最好效果,直接开门见山的话,我真没把握能成。” 石羡玉皱起眉头:“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这也是赵博想问的,却被石羡玉一脚踢了回来。 而此时黄天成依旧坐在那一动不动,脸色木讷,毫无反应。 单向玻璃外,齐宏宇看着黄天成,眉头越皱越深。 黄天成的表现绝对不正常。 想到这,他终于转身开门,请门外走廊上的管教帮忙喊一下刚刚的那位所医。 不一会儿后,所医便过来了,问道:“怎么了?” “黄天成的表现有些奇怪。”齐宏宇开门见山:“他是不是服用过镇静类药物?” 所医微愣,然后点头:“确实。因为他有一定的躁狂倾向,加上舌头上的伤口较严重,也得防止他疼痛性休克,所以开了镇痛镇静类的药物。” 齐宏宇暗道一声果然,随后又问道:“开的剂量很大?” 所医摇头说:“不大啊,镇静药每天早晚一片,止痛药按需开,一天也就一两次。” “这就奇怪了,小剂量的话不应该……”齐宏宇说道,但没说完,便又对所医问:“给他做个血检,看看血药浓度,你看方便不?” 所医没回答,只是看着齐宏宇,脸色略显难看:“什么意思?” 也不怪他如此反应,毕竟齐宏宇的意思,确实像是在质疑他们给黄天成滥用药物。 而看守所中药物管理在规定上可谓非常严格,不出事倒没什么,一旦出事就是大事。 不论是擅自给黄天成滥用药物,还是监管不力导致黄天成私藏药物然后大量服用,被查出来了,都得有人为此担责。 所医当然本能的排斥抗拒。 齐宏宇并不想和他掰扯太多,只重复问道:“方便吗?” 所医侧目看了眼单向玻璃,观察片刻后也发现了黄天成的表现确实不太对劲,这让他没了拒绝齐宏宇的理由。 于是,他只好说:“请便吧。” “所内医院能做血药检查吗?”齐宏宇追问。 所医摇头:“不具备这个条件,但出门一两百米就有家镇医院,能做。” 回一声好之后,齐宏宇便打开自己肩头的执法记录仪,问:“一起?” “行。” …… 四十余分钟后,看着手里的报告,齐宏宇眉头舒展。 果然不出他所料,黄天成体内检测出了苯二氮卓类药物,且血药浓度相当高,已逼近急性中毒的阈值。 同时,赵博也凑到齐宏宇身边说道:“宏宇哥,查清楚了。通过监控视频看到,黄天成这几天确实没吃药,只是做了个吃药的动作,实则悄悄把药物悄悄藏了起来,今天晚饭过后才将一把药都吃了。 好在他进看守所的时间不长,藏匿的药物数量也比较有限,这才未酿成大祸,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齐宏宇轻轻点头,他已经料到了,毕竟处于监管当中,他想要滥服药物,方法就那几种。 边上闻风赶来的所领导也松了口气。监管不力的责任可大可小,比有人擅自给他捎带、提供药物要好得多。 “那个,小齐同志……”松口气后,所领导便堆起笑容,缓缓走到齐宏宇的身边。 齐宏宇懂他意思,不等他说完,便直接道:“没酿成太大的后果,这事儿你们自己调查,自己处理便是。但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你们能吸取教训,加大监管力度,别让这种事再出现了。” “放心放心,”他立刻保证道:“今后在吃药方面,我保证要求他们做到发药到手,送药入口,吃完再走。让他们吃完药后咳嗽两声,没问题再轮到下一个。” “不只是吃药,各方面的监管都要加强,千万不能麻痹大意。”齐宏宇平静的说。 所领导自然连连点头。 随后齐宏宇便将他支开,所医陪同,去配置“解药”,也即拮抗剂,给黄天成注射。 监督室内,又只剩他们三人,至于讯问室,黄天成仍旧坐在那儿,只左右多了管教陪同看押。 赵博轻声问道:“真就这么算了?不太好吧?” 石羡玉替齐宏宇解释:“交给他们自己处理的意思,不是就这么算了,而是给他们个机会,让他们自己向上级汇报。他们也没那个胆子,把这事儿完全捂下来,肯定会在开会处理后上报的。 师兄的意思,算是多少给他们留点主动权,顺便卖个面子。我们以后少不得要和他们打交道,且都是一个系统的,别闹得那么僵。” 赵博哦一声,他不太在乎这些,又侧目看向单向玻璃内,问:“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再次展开讯问?” 正文 第237章 千载难逢 讯问室内,所医抓住了黄天成的指头,将他微松的五指攥成拳头。 黄天成反应过来,开始挣扎,奈何浑身上下都被禁锢,双手双脚自不必说了,就连腰杆与胸膛都被上了约束带,完全无法反抗。 显然,即使有大量药物作用于身,但对于触碰这样的刺激,黄天成也无法做到熟视无睹。 事实上,刚刚抽血的时候他就很不配合,所以才上了约束带,至今都没拆除。 而此时此刻,看着眼前的挂水,并不算笨的黄天成很快意识到了什么,挣扎的更凶了。但人力有时穷,就是石羡玉这样的莽夫被这一套禁锢上都压根别想反抗,更遑论他了,挣扎注定是徒劳的。 而且这位所医也有两把刷子,经车熟路的便将针头扎入黄天成手背静脉当中,贴好输液贴,面无表情的退了出来。 看到齐宏宇的眼神,他解释一句:“考上公务员之前,我在精神卫生中心上班,这种情况见过很多,有些躁狂的病人挣扎的比他还凶。” 齐宏宇了然,又好奇的问:“怎么放着医生不当,跑来考所医了?” “这不想着轻松点么。”所医轻叹口气:“打听过了,所医和狱医的工作算相当轻松的,而且公安的工资也比较高,算是不差的选择。” 啧一声后,齐宏宇问:“后悔了不?” “肠子都悔青了,心里拔凉拔凉的。”所医说道。 随着有一搭没一搭的交流,他二人也不像之前那样不尴不尬,倒是熟稔了些许,有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也能比较随意的开一开了。 药物发挥作用还要一点时间,这会儿无事可做,他俩便也闲聊起来。 至于石羡玉和赵博,则在一旁交流,继续完善计划。 如此过了二十来分钟左右,黄天成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已明显比之前灵动了许多,至少一双眸子总不受控制的滴溜溜乱转了,手上动作也多了不少,挣扎的力度也越来越大。 但想挣脱手背的注射针头,还是休想。 “差不多了。”所医说:“通过注射拮抗剂及利尿剂,一方面阻碍苯二氮卓在他体内发挥作用,另一方面加快他身体代谢,纠正体液平衡,已经快把他身体机能纠正过来了,不过很长一段时间内,反应估计还是会慢半拍。” 齐宏宇嘴角微扬:“这倒是不碍事。而且出了这么一搭,也算是把他情绪给弄起了波澜,也算歪打正着。” 所医眉头一挑:“听你的意思,他藏了这么多药一口气吃下去,还算是件好事咯?” “监管无小事,该有的处理还是不能少的。”齐宏宇背起手,声音低沉了些许:“让你们涨个教训也好。相比起监狱来说,我们看守所的管理,确实太粗放了——哪怕相对外省部门而言,我们山城的监所管理也算比较落后的。” 所医没接话,他失去了说话的兴致,继续默默观察起黄天成来。 注射拮抗剂和利尿剂,多少有一点风险,看着也好,有突发事件可以及时处理。刚刚才出了这么一档事,现在总得把态度摆端正一点。 看他反应,齐宏宇问:“你是这事件的责任人?” “算是。”所医说:“药是我开的,虽然监督服药是管教的事,但……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一顿板子算常规操作,你懂的。” 这下轮到齐宏宇不说话了。 因为他懂,但不能感同身受——袁国安是个靠谱的领导,石羡玉和仇教导更不消说,所以只要是他们权限范围内的,真有事,也是责任到人,即使一人生病全家吃药仍旧难免,但至少不会不分青红皂白的非要他人一块担责。 两人都不再开口,只静静的盯着黄天成。 而石羡玉和赵博则依旧在轻声交流,他俩离齐宏宇不远不近,但声音小,听不真切,有一句没一句的,是以齐宏宇也不晓得他们到底在讨论些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期间所医进讯问室里换了瓶点滴。 十点出头,赵博走过来,问道:“宏宇哥,看起来这瓶药水挂完就只剩一瓶了是吧?” 齐宏宇看向所医。 所医点头:“不出意外的话是了。” 赵博又开口问:“这瓶药最慢的话得多久打完?” “最慢的话大概一个半钟左右。” 思忖两秒,赵博点头说:“应该足够了。利用这一个来小时的间隙,我觉得可以直接展开讯问。” “我觉得不行。”齐宏宇说:“注射的药液当中,有生理盐水和利尿剂,等会他肯定要上厕所的,必然会打断讯问节奏。” 赵博皱眉,他还真忽略了这茬。 此时石羡玉也走过来,问:“那最快的话,多久能打完?” “十五分钟左右,但他血管可能受不了。”所医瞥一眼后说,又观察了下最后一瓶药液,补充道:“最后一瓶大点,要更慢些,最快也得二十到二十五分钟了。” “也就是至少得一个小时,而且一小时后可能还得上几次厕所……”石羡玉犹豫一阵,尔后摇头说:“不行,太晚了,我们等不到那时。” 所医问道:“明天不行吗?他现在这个状态,其实也不太适合讯问。体内有大量精神类药物作用,取得的供词也有瑕疵。” “等不了,”齐宏宇摇头说:“而且他现在的状态,包括生理和心理状态都算难逢的良机,错过了讯问的难度将直线上升。” 所医接不上话,他当然晓得黄天成有多么难缠,也知道现在恐怕是他最脆弱、最容易拿下的时候,错过了这个机会,再想让他开口,当真千难万难了。 可规矩摆在这,虽然这个规矩,对他其实没有太大的作用。 想到这,他又看向齐宏宇,说道:“兄弟,我再提醒你一次,他现在这种状态下取得的供词,恐怕……” “我晓得。”齐宏宇打断他说:“但我们这次来,根本目的其实并非取得供词,而是查明真相。” 所医愣了两秒:“有区别么?” “有。”石羡玉也接话说:“这份供词是否有瑕疵,是否受承认,就现在来说不是很重要,大不了以后再用别的方法弥补。” 所医眉头大皱。 赵博接话:“我觉得还是不等了,上厕所就上厕所吧,我会想办法,把讯问中断暂停这事儿往我们有利的方向去引导——即使注射了利尿剂,就算尿意说来就来,但让他憋个三五分钟应该也不打紧吧?” 齐宏宇回了句不打紧。 于是赵博不再多言,看向石羡玉,尔后和石羡玉一块出门,走进隔壁讯问室中。 “你们……”所医张大嘴,最后还是只能说:“行吧,阻止不了你们,最后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就好。” 齐宏宇轻笑:“放心吧,不会让你们背锅的。” 说完,他指了指讯问室继续说:“好好看着吧,大戏要上场了。” …… 再次开门,黄天成的目光不自觉的瞥向门口,然后迅速收回。 就这么一点点小动作,却已被赵博捕获,他心中微笑,脸上却不露分毫,板着脸不紧不慢的走到座位上,随后一面将手提袋中的东西翻出来铺在桌上,一边继续直勾勾的观察着铁栅栏那头的黄天成。 黄天成本能的瞥了他两眼,然后干脆直接别过头去,拒绝和赵博的视线接触。 石羡玉见到这一幕,嘴角微微扬起。 虽然反应比正常人慢了两拍,但好歹是有反应了。而且说起来,他这会儿反应慢还是好事,更容易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于是大概将东西再一次铺好后,赵博便取出笔录纸递给石羡玉,对他轻轻点头,然后看向黄天成,面无表情的说:“又见面了,黄天成。” 黄天成还是没有开口。事实上,即使刚刚抽血、输液的时候,他虽然挣扎的厉害,但也同样没有吭声,显然是认定只要自己不说话,警方就拿他莫得办法。 “果然,你还是不吭声。”赵博又继续说道:“得,不开腔就不开腔吧,我们确实没辙,毕竟,你认定自己没错,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生你养你的母亲报仇,没有任何负罪感。” 黄天成没有回头,这样的话他听过太多次了,当然没任何反应,心里毫无波澜。 赵博接着说:“你甚至觉得,只要能帮你妈报仇,你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包括自己的命。而此时此刻,你落到了我们手里,再没有亲手报仇的可能,只能寄希望于同伙替你完成目标,所以拒不配合我们,也是理所应当的。” 黄天成还是没反应,这话他同样听过至少五六次。 “归根结底,你在自我感动。”赵博继续说:“沉浸在这种虚幻的感动当中,自觉自己非常伟大,甚至还想用拒不配合,慷慨赴死,笑对枪决的子弹来进一步成全这种伟大,我没说错吧?” 这是黄天成没听过的船新版本,所以他眸子动了动,目光略有闪烁。 除此之外,依旧没有反应。 赵博轻笑起来,呵了两声:“果然如此,怪不得陷入鬼打墙中的你这么偏执,偏执到脑子都不要了,被人耍的团团转都不晓得,真是愚不可及。” 黄天成轻蔑的冷笑起来。 这也是截止目前他最大的反应。 但他仍旧没有开口,哪怕是让赵博别白费心机这样的话。 赵博又继续说:“但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我看过你的简历,也打听过你的为人,你这家伙虽然偏执,听不进人话,但也不至于把自己母亲的死,推到你哥头上才是,这逻辑根本不对。” 黄天成双眼微眯。 “你不说我也猜得到,肯定是‘那帮人’蛊惑、诱导你的吧?”赵博不以为意,自顾自的继续说:“他们用一套不可理喻的逻辑,诱导你将仇恨转移到自己哥哥身上,也只有你这种人能信。” 黄天成再一次无声冷笑,脸已不知不觉的转回来,斜视着赵博,满脸都是嘲讽,仿佛在叫赵博继续表演,看看他到底会不会搭理。 “你大可不必如此。”赵博语气忽然松了下来:“我们这次来,其实不是来讯问你的,而是想给你转告些事。 虽然你是个罪无可赦的杀人犯,但同时你也算是受害者亲属,作为警察,我们会确保公正,将你该知道的事情告诉你。” 黄天成眉头皱起。 但他依旧硬生生忍住了冲动,就是不开腔。 赵博当然也没指望两句忽悠就能让他吭声,继续说:“当然,直接告诉你结论,你搞不好会以为我们在骗你,毕竟我们站在对立面……这样,我们直接告诉你我们发现了什么,你自己去判断。” 黄天成还是没有反应,但他的目光已再无法挪开,始终黏在赵博脸上。 “首先,是你哥遭遇车祸的事。”赵博道:“当然,这事你早就晓得了。嗯,他又逃过了一劫,我其实怪好奇的,你到底是庆幸呢?还是遗憾呢?” 黄天成身子瞬间软了下来,并暗暗翻了个白眼。 见赵博还是老话重谈,他一下失去了继续听的兴趣。而且,刚晓得这些事的时候,他确实也有过非常短暂的迷茫,但此刻,他早就重新麻痹自己了,心里根本没半分波澜。 甚至还想说声:就这? “已经毫无反应了么?”赵博又悲悯的说道:“竟被糊弄至此,连人性都丢了,真是可怜虫。” 黄天成不理,甚至连眼睛都懒得再看他。 看样子,即使是在此时此刻,想让他情绪进一步波动,也不容易,至少很难通过话术达成。 他是真的把赵博一番话当成了王八念经。 对此赵博仍不意外,又若无其事的继续说道:“行吧,既然你眼里只有母亲没有兄弟,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告诉你第二件事,就在今天早上,你的另一个‘仇人’牛庭墨,被人给劫持了——劫持者是谁我们都很清楚。” 黄天成再一次抬起头,眼睛睁大了几分,甚至盯着赵博的目光里都有了些许神采。 那是兴奋的神色。 果然,牛庭墨被劫持,是他极其在意的事儿。 这条鱼儿,终于被饵给吸引了。 正文 第238章 全面压制 钓鱼佬都晓得,不怕鱼嘴滑,也不怕鱼儿不开口,就怕鱼儿对投下去的饵料都不感兴趣。 此刻,黄天成对赵博的话有了反应,表现出了兴趣,这就意味着他们的方向对了。 即使他此刻的兴趣看上去也并非特别浓厚,仍旧没有开口,仅仅只是目光看了过来,眼中多了几分神采,但对赵博而言亦是重大突破。 鱼儿被吸引过来了,哪怕仍旧不开口,只需要再根据需要调整饵料配比,总有它开口的时候。 比如,往深处想想,支撑黄天成死不开口的动力之一,恐怕便是为施洋杰及缺牙巴团伙创造机会和条件,让他们能帮他将牛庭墨干掉,而不至于在此之前被警方抓获。 但他若理解为牛庭墨已死,肯定会松口气,心理防线或许也会出现漏洞和破绽,说不定能抓住机会一举突破。 这个思路,赵博和石羡玉也讨论过,但觉得有些冒险,而且他们要的可不是单纯诱使黄天成开口,而是要挖掘出他所知晓的一切信息。 何况黄天成初次开口过后,一段时间内肯定会更谨慎,是以最好还是让他在心绪激动难以自持时,不自觉的打开那张嘴。 那么结论便很明显了——这个方法能用,但不是最适合。所以需要再继续商量、研讨,在讯问前拟定大方向,在讯问中及时调整各方面细节。 对于合格的钓鱼佬来说,善于观察环境,准确评估鱼情,及时调整饵料等是必备的技能,所以钓鱼佬永不空军。 而审讯员,某种程度上和钓鱼佬很像,所以合格的审讯员,除非面对极端难啃的骨头,即使无法取得彻底突破也总能有所收获。 赵博和石羡玉都是合格的钓鱼佬,也都是合格的审讯员,自然会评判,会调整。 此刻牛庭墨的反应就在他们的预料当中,足以证实他们的评判没错,也拿定了主意,确定了下一步应该做什么、怎么做。 即,确实有希望通过牛庭墨诱使黄天成开口,但单纯只是让黄天成开口的意义并不大,所以不能让他产生已得手的误解。 于是赵博自然而然的取出一打报告,翻开,边看边说:“今晨,施洋杰以药物将牛庭墨之孙牛敬檀麻晕后劫持,又致电牛庭墨,要求其前往指定地点见面,尔后将其带至江阳,你们杀害管金童的那栋烂尾楼附近。” 黄天成嘴角微扬,尔后迅速收敛,继续恢复到面无表情的模样。 很明显的,他对施洋杰的行动,对牛庭墨被绑这个结果非常满意。 事实上,到此为止,警方已足以确定了,牛庭墨果然也是黄天成的目标。还是那个逻辑,他连仅仅因账户冻结导致钱无法取出的亲哥哥黄自成都能怨恨上,更遑论亲自操刀的牛庭墨。 搞不好在他的心里面,他母亲的死压根不是意外,而是牛庭墨假借手术之名蓄意杀害他母亲。 至于动机…… 他如果会想的那么多那么全,就不至于这般偏执了。 偏执狂不可理喻。 看到了想看到的反应,赵博合上其实并没有在看的报告,继续面无表情的说:“然而,出乎我们意料的是,今天下午,牛庭墨却完好无损的回了家。” 黄天成双眼瞪大。 埋下一颗种子之后,赵博果断继续说道: “很疑惑吧?我们也很疑惑,甚至于,我们都险些放弃了,毕竟施洋杰的目标明确,行动果决,我们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太晚,甚至到了下午三四点,我们仍旧没能确定他们的下落。 到了那会儿,我们虽然还没有放弃,但其实都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认为牛庭墨可能已经凶多吉少。” 黄天成嘴皮子动了动。 看得出来,他满肚子的疑惑想要询问,但最终,可能还是认定赵博说的这些都是套路,是在诱导他开口,于是他又硬生生的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一声不吭。 这也在赵博的意料之中。 赵博继续说:“而就在牛庭墨回到家的同时,我们在烂尾楼附近的城中村中,找到了一处凶杀现场,并在现场当中发现了巨量血迹,并在现场,找到了施洋杰的尸体,且抓获了杀害他的凶手。” 黄天成连咽三四口唾沫,表情无比复杂,疑惑、不解、挣扎、质疑乃至震惊同在,欲言又止。 看了他两眼,赵博接着说:“经过讯问,嫌疑人全撂了。 这个人很奇怪,他二十三年前因抢劫罪被抓,一年后获罪入狱,蹲了二十二年,刑释后找不到工作,最终被一伙黑衣人拉了去,好吃好喝的供着,却什么也不让他做,直到前不久,才忽然又找到他,让他杀人。” 黄天成脸色已是震惊居多。 赵博又道:“是不是很熟悉的感觉?这个套路,你应当并不陌生吧?” “……”黄天成嘴唇蠕了蠕,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没开腔。 对此赵博仍不觉意外,继续道:“对了,再告诉你一件事,这事之前和你说过,不过对你来说挺喜闻乐见的,应该不介意再听一遍——前几天,我们一位同志在调查过程中,被你的同伙施洋杰所袭击。” 没错,到目前为止虽然黄天成还没开口,但看他反应,结合此前的调查,赵博已能百分百确定施洋杰就是黄天成的同伙。 黄天成脸上表情消散了不少,这个消息他确实早就知道了,有了心理准备之下,连带着之前勾起的情绪都回落不少。 至于喜闻乐见什么的,其实不存在,对他来说,他和警方并没有仇怨,唯一的矛盾就在于,他想要报仇,而警方阻止他报仇而已。 这也是赵博和石羡玉先前商量好的套路,不能一味地撩拨他的情绪,要让他有放松的空间,然后再骤然收紧,如此一张一弛,反复几次,更容易拨断他的防线。 见他情绪回落平复,赵博又继续说:“而就在这位同志住院治疗的过程当中,他又一次受到了袭击,有人假扮医生给他注射成瘾性毒物,妄图将他给控制住,好在他意志坚定,加上发现及时,没有酿成太大后果。” 黄天成别过头,他虽然并未听过这后续,但对此也不感兴趣,并借此进一步调整心绪——他察觉到自己心理波动太大了,容易中招。 很明显,他还是倾向于认为这是赵博骗他开口的套路,并未全信,包括赵博所言,施洋杰被杀,牛庭墨回家的事。 赵博给了他三五秒时间调整,才又问:“你很清楚是谁派人来谋害我们兄弟的吧?” 黄天成连哂笑都欠奉,直接无视了赵博的话。 而赵博也不以为意,继续说:“假医生团伙已被抓获,很奇怪哎,他们同样没有工作,被一帮神秘兮兮的人养着,平日里整天无所事事,只偶尔发布一些任务,和那个杀害你同伙的凶手如出一辙。” 黄天成再一次回过头来,看向赵博。 “在意了?”赵博微笑道:“所以……你果然很熟悉这个套路,你知道是谁袭击的我们兄弟,更清楚是谁打乱了你的计划,杀害施洋杰,放了牛庭墨。就是那个被你寄予厚望的团伙,亲手斩断了你复仇的可能。” 不自觉的,黄天成已咬起了牙,且拳头硬了。 赵博瞥一眼他身边竖着的注射液,瓶子里的药物还有大半,一时半会,不需要更换。 但他应该尿急了吧…… 于是赵博不在开口了。 此刻停下,恰好让黄天成自己胡思乱想一阵,不管他是越想越怀疑缺牙巴团伙,还是再一次平复下来认定赵博套路他,都有好处。 黄天成没想太多,自己坐在那愣愣闷闷的捏拳头。 然后…… 果然来了尿意。 他拳头微松,眉头大皱。 这尿意来的怪尴尬,打乱了他的节奏,而且在讯问中,上厕所也不可能像之前住院那样,直接起身去上就行,他总得喊话让管教把椅子上的横版打开。 他这个口也不想开,担心开了口就前功尽弃了——也确实如此,哪怕他说的只是些毫不相关的话语,但只要说了话,之后再想咬牙闭口,难度就会骤然提高,难以再压制住人性与潜意识。 赵博和石羡玉俩都看出了他的窘态,好整以暇的看着。 他俩没有用尿磨他,逼他开口的意思,那样做没什么实际意义,但适当磨一磨也是好的。 黄天成瞥见他俩,暗暗咬牙,夹紧了双腿。 尿意汹涌,十分难耐,仅仅过了一两分钟时间,他夹着的双腿就忍不住开始上下摩挲起来。 “尿急啦?”石羡玉第一次开口,戏谑道:“夹得住吗?” 黄天成:(#`皿′) 赵博:→_→ 石队这恶趣味简直了…… 黄天成咬牙切齿,但就是不开口。 见状,石羡玉点点头说:“生理需求还是要满足的,我们警察又不是什么魔鬼……管教同志!管教同志!麻烦来一下,领他去上个厕所!” 门开了。 两名管教并肩而入,对石羡玉点点头,又看向黄天成,皱眉。 另一边,齐宏宇也看向所医。 “拔了吧。”所医说道:“等他回来我再重新给他扎上。” 齐宏宇表示同意,然后所医便也绕到隔壁讯问室,将黄天成手上的针头拔出来,再扛着输液架躲的远远地,避免黄天成解除约束后一阵乱砸。 管教这才将黄天成胸腹部的约束带解开,然后是脚镣、手铐,将他双手从隔板上解放出来后,重新以手铐并拢铐好,这才打开了挡板。 …… 十分钟后,黄天成去而复返,并重新上了约束,在极端抗拒之中重新被扎上针,然后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半瘫半坐的靠在椅背上。 瞧上去,他的反应比之前又更灵敏了,延迟小了不少。 等管教和所医都退出去,并关好门之后,石羡玉十指交叉放在桌上,身子微微前倾,问道:“撒尿的时候,都想清楚了么?” 黄天成抬头看他,随后闭上眼。 他不爽石羡玉的很。 见状,石羡玉笑了起来,声音不大不小,恰到好处。 “还在逃避。”石羡玉说道:“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吧?你仅仅只是那帮人手里的一把刀而已,利用完了说丢就丢,甚至要不是你落到了我们手里,搞不好和施洋杰一个下场。” 黄天成依旧不睁眼睛。 因为他并不在乎自己是否被利用,也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只要能报仇,他乐得如此。 “也对,你其实不在乎这些,因为你觉得,为了报仇能付出任何代价,当刀子就当刀子,被放弃就被放弃了,都没什么的。”石羡玉准确戳中了他的心思,说:“可怕就怕在,你所认为的复仇,真的是在复仇么?” 不等他反应,石羡玉又如开机关枪一般,对着尿后明显又重新调整好心态的他全面开火:“还是最开始那话,你再怎么偏执,也不可能仅仅因为银行卡被冻结而拿不出钱来这等可笑的理由,就认为是你哥害死了你妈。 而且按逻辑,你应该更恨牛庭墨,该先对他动手才对,毕竟直观上看,他没救回你妈,责任最大。 但事实却恰恰相反,你先杀了看似毫不相关的管金童,又对你哥动手,反倒将牛庭墨放到最后,寄希望于别人帮你复仇…… 我相信这不是你的本意,又是受你身后那帮人的影响吧?那我劝你好好想想,他们这么做的用意究竟是什么,真的是蛊惑你时表现出来的那般吗?” 一大段话下来,黄天成的脸色已经极其难看了。 “你听到的不一定真,你看到的也可能假,你以为的只是你以为。”赵博接过话道:“作为刑警,还原真相是我们的职责与义务,也是我们的天然追求之一,所以我想提醒你两句话: 一,你的复仇对象,或者说作案目标,管金童也好,黄自成也罢,还有牛庭墨,亦或者还有更多的人,他们都恰恰是你背后团伙欲除掉的人,你不觉得太过巧合了吗?想没想过为什么?” 黄天成脸色难看,且更加复杂。 他已动摇了。 赵博趁热打铁,紧跟着抛出第二句话:“二,你母亲的车祸,还有你哥的车祸,你,有没有往深处想过?” 正文 第239章 开口 “你……”不出意外,黄天成终于张开了逼嘴。 许是因为缺了舌头,又或者有一阵时间没开腔了,声带略僵,他说的有些艰难、含糊且沙哑。 好几秒后,他才完整的把话给吐出来:“你……说……你妈……呢!” 赵博与石羡玉对视一眼,同时扬起嘴角。 开口的时机刚刚好,先前他都忍住了,直到计划中的最大刺激抛出,他才终于没忍住出声。 “果然,你不是没怀疑过这事。”赵博再次张口,以了然的语气说:“只不过你选择了无视,选择了自欺欺人,无视其中的疑点。” 黄天成眼睛瞪大:“你说……你妈呢!” 倒是比刚刚流畅了很多,但依旧含糊不清。想必缺失舌头对他的影响确实极大,需要不短的时间来适应,吐字才可能清晰些许。 赵博见他情绪激动,继续添了把柴:“所以事实非常明显了,你根本不是想要帮你母亲报仇,你想要做的仅仅只是感动自己罢了,觉得自己很伟大,很孝顺,其实屁都不是。” “你说你妈呢!” 赵博平静道:“你很激动?被我戳中痛点了么?” “你说你妈呢!” “我们这次过来找你,其实是想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真的有心为母亲报仇,你就得立刻停止自欺欺人,去查明真相,而不是想当然的认定谁是你仇人,然后不管不顾的去报仇。那不叫报仇,那是没脑子的泄愤。” “你说你妈呢!”黄天成浑身用力的挣扎起来,含糊不清的咆哮道:“闭嘴!你真当老子蠢么!说这么多东西,不就是为了骗老子开口招供!老子不信你的邪!老子不可能上当!” 石羡玉哂笑起来,开口接话:“骗你开口?好大脸! 你真以为你不招我们就没辙了吗?还以为现在是过去那个没有口供就破不了案的落后时代?告诉你,我们想给你零口供定罪,同样轻而易举!你的供词根本没你想象中的重要。” 黄天成同样冷笑,他根本就不信,若不是为了口供,这段时间以来何必一直这么和他磨下去? 他的反应也未超出石羡玉的意料之中,于是石羡玉继续淡定的保持原定计划,继续哂笑道: “真觉得离了你我们就没法破案了?呵,你倒是说说,你还有什么用?施洋杰已经死了,你背后的犯罪团伙也在我们的视线范围之内……” “够了!”黄天成满眼红血丝,眼球怒突,目露凶光:“你不要以为自己很聪明,以为一切都在你的掌控当中……” “谢谢夸奖。”石羡玉的眼缝弯沉了细细的月牙。看他表现就知道,他们前期调查方向是正确的,于是石羡玉继续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我就是很聪明。” 黄天成:…… 这不要脸的回答险些让他噎住。他仍旧暴怒,咬牙切齿,却说不出话了。 石羡玉继续说:“好好想想吧,为什么你认为有仇的几个人,恰好都是你背后团伙想除掉的对象。或者说,为什么你背后团伙想除掉的这几个人,恰好在你心里觉得和你母亲的死有关系,你不觉得太巧合了么?” 黄天成僵住。 之后,他怒气值似乎更高几分,忍不住嘶吼着骂骂咧咧起来,声音异常沙哑含糊,除了他自己外,别人根本听不懂。 骂了许久后,他又渐渐冷静了些许,但维持不到十秒钟,便再次咬牙低声不停的重复:“胡说八道,你们别想糊老子,老子不上当!” 看起来,他心境起伏已是极大,对背后团伙也产生了浓厚的怀疑,已经到了需要不断的做无谓的自我暗示才能平复的程度了。 到了此刻,审讯已面临了新的难关,即如何让他放弃原有的念头转而接受警方的诱导。 他绝不愿意承认自己被骗,绝不愿意面对警方抛出来的“可能”,不愿意从虚假的自我感动中走出来,因为他自以为的为母复仇,已经成了他唯一的支柱,更因为他复仇的对象当中,还包含他的亲哥。 倘若这一切都是假的,他无法承担这后果,无法承担这事实。 而赵博和石羡玉之所以抛出这种可能,也是因为他们都已断定,虽然黄天成的母亲遭遇车祸一事大概率真的只是意外,不存在那么多的阴谋诡计,但他之后的复仇行动,肯定是受到了缺牙巴团伙的蛊惑。 否则他不至于极端到把刀口对准自己亲哥,更无法解释他为什么将理应最不该放过的牛庭墨交给其他人去杀害。 既然缺牙巴团伙以他母亲的死做文章,那么警方便将这份影响解除,并反过来,指向做文章的缺牙巴团伙,逻辑便是如此简单。 此刻黄天成仍在喋喋不休,不断的做着自我暗示,声音再一次拔高,越来越大,语速越来越快,吐字越来越含糊,以至于石羡玉和赵博已经根本听不懂他说什么了。 但他越激动,就意味着自我暗示的效果越差,再这般持续下去,估计扭转观念这个最大的难关,就要不攻自破了。 石羡玉决定给他添一把火,当即站起身说:“算了,给你机会你不中用,那就这样吧,走了,你继续慢慢忽悠自己去。” 黄天成停下逼逼叨,抬头看他,脸色纠结。 石羡玉又哼一声:“看你的样子我就晓得了,你心里果然只有你自己,你只相信自己的判断,至于你母亲,你哥,统统都不被你放在身上。 报仇?你哪里想报仇,不过是你自我感动的借口罢了,你只是中二的觉得自己很伟大,真相如何,对你来说根本不重要,只要实现了目标,你就已经满足了。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白费功夫,你就继续沉浸在你自己的世界当中吧,我看你到底怎么面对你死去的母亲!” 说完,他便直接转身离开。 “站……站住!”黄天成瞪大双眼,有些慌了:“回来!你他妈的给老子回来!操你妈!听见没有!老子操你妈!” 但石羡玉已经打开讯问室的门走了出去。 赵博也站起身,冷眼看他。 黄天成更慌,追着目光看向赵博,咬牙道:“你给我把刚才那龟孙儿叫回来!” “叫回来干什么?继续看你表演吗?”赵博平静的说:“耍猴好看,但看多了也腻歪,更别说我们没时间。” 说完,他摇摇头也走了。 “站到!”黄天成含糊的吼道:“格老子站到!你莫走!” 赵博顿足看他两眼。 黄天成微微松了口气。 但赵博见他只是情绪激动,仅仅只是让自己站到,而完全没有进一步的表示,就晓得他依旧在挣扎中,虽已不受控制的正视了他们刚刚说的话,却仍旧没有下定决心推翻先前认定的一切。 那就意味着,他仍不会选择彻底与缺牙巴团伙决裂,也就不会毫无保留的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 这也是人之常情,他越是倾向于相信警方说的话,倾向于推翻先前内心深处的认知,就越会本能的想要逃避。 无他,沉没成本太高,他已经付出了太大的代价,基本没有回头路了。 而到了此刻,其实任何话语都没什么作用了,要说服他,还得靠他自己。 且言多必失,警方掌握的信息毕竟不多,万一说错话,还可能前功尽弃,以后再想套路他难度也将呈指数级上升。 于是赵博便又说:“也罢,最后给你个机会……你自己好好考虑下吧,想清楚了就叫我。” 说完,他再次迈步走向门口,无视再次激动起来喊着让他回去的黄天成,拉开门,走了出去。 …… 监督室。 看着在里头吵吵嚷嚷的黄天成,谁也没说话。 直到他喊累了,沉默下来,低着头,齐宏宇才开口说:“中规中矩,没什么惊喜,也没什么意外。” “一切按计划,就是最好的结果。”赵博嘴角微扬。 石羡玉对外努努嘴:“出去抽根烟不?” “你不是戒了吗?”齐宏宇侧目看向他。 “压力有点大。” 齐宏宇了然,看向赵博。 赵博说:“你们去吧,我在这里看着他。” 于是齐宏宇便和石羡玉走出监督室,只留所医和赵博在里边盯着隔壁的黄天成。 走道上,石羡玉摸出烟递给齐宏宇,并摸出火机。 齐宏宇双手捂住,点着后轻轻拍了拍石羡玉的手背,吐出一口白色浓烟。 然后他挑眉看着石羡玉把烟收回去,问:“嗯?你不抽?” 石羡玉轻笑:“你刚不是说了吗?我早就戒了。” “……”齐宏宇沉默两秒,碎碎念道:“所以你喊我出来,到底啥事?” “我总觉得刚刚的审讯有点瑕疵,但不确定。”石羡玉道明用意:“旁观者清,你觉得呢?” 齐宏宇了然,又纳闷的问道:“那你干嘛不直接问小赵?要面子?” “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未必会和我说。”石羡玉道:“我毕竟是他上司嘛,在很多人心里,上司不耻下问是一码事,下属当真解答就是另一回事了,因为摸不清对方是真想求知,还是只是摆姿态。” “不耻下问……啧啧啧。”齐宏宇嘬着牙花子摇头道:“得了吧,人情世故方面,小赵是缺根筋的,他不会想那么多。” 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不过既然你问我了……我也跟你摆摆。” “你说。” “其实就两个问题,一个,你表现的有点急功近利,太着急了。 石羡玉点头,这个问题他自己看得到,但还是对齐宏宇说:“你讲讲。” “如果可以的话,以后你的审讯节奏可以放缓些,别总想着短时间内拿下嫌疑人,那不是常态,常态化的讯问,基本都要持续好几个小时,遇到黄天成这种,磨几天也正常。” “第二个问题呢?” “其实也是第一个的延伸。”齐宏宇说:“我个人觉得,作为审讯员,如非必要,你别一直在那说,每说一句,就要顿一会儿,给嫌疑人回答,或者思索的时间,你则多看他的反应。 你最后离开之前说的那一大堆,太多了,有可能起到反效果。” 这一次,石羡玉认真的思忖了良久,才点头说:“明白了,下次改进了试试。” “试试也好。”齐宏宇吐出口烟雾:“我只是纸上谈兵,最终还是要靠实践来检验。” 石羡玉嗯了一声,又问:“你觉得,黄天成需要冷静多久?” 齐宏宇却久久无言,石羡玉也不催促,静静的等着他。 过了有一小会儿,齐宏宇才说:“那就要看他母亲在他心中的分量到底有多重了。或者说,他潜意识里是更倾向于自己,还是他母亲。 如果是他自己,那么虚假的满足感会一直折磨着他,让他许久都没办法保持冷静,可能要好几天时间才能下定决心,甚至选择一直自欺欺人下去。而如果他倾向于自己母亲,则至多一两支烟的功夫,他就能做出选择。” 石羡玉点头,认同齐宏宇的看法,又问:“那你觉得,他究竟是个极端自私自利的人,还是极端‘孝顺’的人呢?” “二者兼有吧。”齐宏宇开口说:“所以更大的可能,他需要一两个钟时间,就会喊你俩。” “要不要赌一把?” 齐宏宇果断说:“好啊。我选两支烟时间,从现在起算。” 石羡玉便又点上了一支烟,并递给齐宏宇说:“呐,你那支快抽完了,掐灭吧,抽我这支。” “……”齐宏宇嘴角抽搐:“你他妈的满烟头口水还拿给我?” 说归说,嫌弃归嫌弃,他还是接过了烟抽起来,还吐槽说:“我看你就是想让我上瘾。” “我看你是真赌徒,一支烟都敢选……那我选两小时吧。彩头是啥?” “赢的最多嘛……”齐宏宇说:“彩头就火锅吧。我赢了你请我吃五顿火锅,你赢了我请你吃一顿,要都输了,各请两顿。” “为啥不两清?” “主要最近想吃火锅了。” “火锅精……” 正文 第240章 本心 于此同时,北城区。 看着一群特警涌入梁惠清所住的洋房,阿豹握紧方向盘,面色阴沉无比。 看这阵仗,他们明显是来拿人的。 若是梁惠清被特警带走,就意味他的任务注定失败了。在这片大地上,终究没有任何一个不法势力,能与警方正面对抗,就是他背后的碧眼杂毛小儿也不行,就算碧眼小儿背后的自号灯塔全力支持也不行。 除非他们意图挑起战火。但为了碧眼小儿,他们会吗? 阿豹很清楚,绝不会。 咬咬牙,他从副驾驶座上捞来瓶威士忌,咬开瓶盖,开始吨吨吨。 他最终也没选太贵重太珍品的酒,只拿了瓶皇家礼炮。 吨吨吨,吨吨吨。 相比起高度白酒来说,威士忌度数要低不少,只有40度,且其中不像白酒般含有大量丰富的酚、酯等类物质,没有那么辣口辣喉咙,所以他这般大口灌酒虽然还是显得夸张了些,却也不至于惊世骇俗了。 只是接连灌了四五两下肚,他表情也已扭曲起来,尔后猛地一低头,痛苦的哈出一大口酒气,这才抬手一抹脸,将严重扭曲的五官矫正,又摸出一袋小面包,取出一包撕开包装袋往嘴巴里头塞。 接连吃了三个小面包,他又拿起皇家礼炮吨吨吨。 如此,短短几分钟时间,他就解决掉了一大袋小面包,一瓶威士忌,然后将车辆启动,双目通红的看着那栋洋房的门口。 又等了约莫半分钟左右,就瞧见一帮特警下楼,后边还跟着戴了头罩的两人。 “两人……”阿豹醉眼惺忪,眯起双目。 大概判断了下,两人挨得挺近的,应该没有问题。 于是他深吸口气,一手扶在手刹上,一脚用力踩下油门。 轰轰! 发动机的咆哮,瞬间惊到了特警们,他们第一时间散开,呈防备队形,同时举起了手里的微冲。 他们很快锁定了阿豹,队长当即开口。 可他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阿豹便见发动机到了五千六百转,尔后果断松离合,放手刹。 车子如离弦之箭,骤然加速,冲向特警的阵型中央。 “闪避!开火!”队长赶忙往边上一跃,边跳边咆哮,尔后在地上打了个滚,便抬起枪毫不留情的开了火。 突突突! 子弹打在车身上,溅起朵朵银花,可竟打不穿车身,亦打不破挡风玻璃。 防弹! 且是级别不低的全车防弹! 杀手有备而来! 电光火石间,刑警队长已猜到此车是为梁惠清的命而来。但那车本就只在三十米开外,启动加速度又极快,已来不及做更多反应了。 毕竟说时迟那时快,从听到发动机轰鸣至今,也不过两三秒。 而车已经冲到了眼前。 下一瞬,来不及,或不愿意闪避的特警便被此车直接掀飞,尔后那车丝毫不停,直往蒙着面罩的两名嫌疑人撞去。 好在那二人似也见惯了大风大浪,反应不并不算慢,在那车开动时就已在往楼里跑,此刻已经躲了进去。 但那驾驶员却如癫狂了一般,竟仍愣愣的往前撞。 轰! 车头撞在了入户门处,将门框都给撞飞了,但却没能奈何得了水泥门墙。 且车都倒飞了半米多远,并从台阶上滑下来。 阿豹晃了晃被安全气囊弹的晕兮兮的脑袋。 这车安全性能真的不赖,气囊与气帘的设计非常科学,这么猛烈的撞击之下他竟都没受什么伤。 看着左右冲上来的特警小哥,他咧咧嘴,癫狂的笑了两声,尔后立刻挂倒挡,疯踩油门。 他就不信,几次撞击之下,他撞不破这个门墙。 至于撞破之后…… 在酒精的作用下,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倒退出二十余米左右,他又大脚踩下离合刹车,挂前进档,再次冲锋。 砰! 又是一声巨响,这次防弹的挡风玻璃都裂了好几条缝,但门墙同样开裂严重,估计受不得再撞一次了。 哗! 特警小哥趁着这个空档冲上前来,以破窗器振碎了已有裂痕的前、侧挡风玻璃。 他再晃了晃晕兮兮的脑袋。 这次没那么幸运,额头撞出了血来。 “他娘的,一道门墙,修的那么结实干鸟!” 他骂了一句,却忽然感到太阳穴一疼,似被什么硬物抵住了。 侧眼看去,只见名昂藏伟岸、全副武装的特警,正以枪口摁着他的脑袋,见他侧目,又厉声喝道:“举手!下车!” “嘿……!”他再次咧嘴,露出血糊糊的牙齿:“去死吧,傻逼!” 说着,他抬手往档位上一拨。 然后…… 砰! 特警毫不客气,直接收手,一枪托狠狠砸在他太阳穴上,直将他砸的七荤八素,尔后直接从窗户探手进去,把车门打开,再解掉他的安全带,硬生生把他从车上拉了下来。 有搭档一拥而上,将他押在身下,双手反剪在背后铐上。 而此时,两名蒙面人再次走了出来,但他俩这次却没戴手铐。 抬手将面罩扯下,却露出了两张刚毅的脸,剃着干净舒爽的寸头。 两人同时扫了眼被铐起来的阿豹,尔后左边那人轻轻点头:“队长,这就是来杀目标的杀手么?” “大概吧。”队长回一句,然后皱着眉说:“你俩怎么直接就暴露了?万一对方还有后手呢?” “不至于不至于。”刚开口的那人又说:“刚遭遇这宝批龙袭击的时候,我就问过周围布控的兄弟了,附近再没有别的可疑人员。” 队长哼一声:“小心无大错,这龟孙动手前,我们也没发现苗头。” 他又接话:“真想确保安全的话,我看还得尽快把人弄总队去。到时候,我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赶来冲击咱们特警总队。” 队长左右看看,点头:“确实,不能再出变故了,抓紧点吧!人带下来了吗?” “带了,躲在楼梯间里。” “小心警戒,必要时可不经警告直接动用武器。” “明白!” …… 与此同时。 江阳看守所。 一支烟的时间转瞬即逝。 齐宏宇看着已经快烧到头的烟屁,沉思两秒,然后洒然一笑:“起码要请你吃一顿了,时间地点,你说吧。” 石羡玉一挑眉:“好啊,这桩案子结束那天晚上,支队门口,怎么样?” “可……” 齐宏宇刚点头,就瞧见走道处有名管教快步走上前来。 走的近了,他站定,说:“黄天成找你们,他说他想通了,全撂。” “噢?”齐宏宇挑眉,看着手里尚未掐灭的烟屁:“看样子,我一如既往的幸运。” 石羡玉翻白眼:“五顿火锅,时间地点你选。” 齐宏宇一挑眉:“好啊,这桩案子结束那天晚上,支队门口,怎么样?” 神态动作语气乃至说出来的话,都与石羡玉刚刚如出一辙。 听着异常耳熟的话,石羡玉呸了一声,说:“走吧。” 但话音刚落,他警务通又响了起来,不由微微皱眉,掏出那玩意儿一看,接着眉头拧的更深了。 看他皱眉看向自己欲言又止的模样,齐宏宇隐约猜到什么,点头:“你到一边去接吧,再晾黄天成一小会儿也不碍事。” “嗯。” 于是他便走到一旁接通了电话,接着,在齐宏宇眼中,就见他脸色越来越差。 过了半分钟左右,他对着警务通说句稍等,接着便将它拿到一边压住,对齐宏宇说:“那头出了点变故,特警兄弟遭遇袭击,我得立刻过去一趟。” “变故?”齐宏宇也跟着锁起眉头。 石羡玉接着说:“审讯黄天成的事儿,恐怕得交给你和小赵了,你没问题吧?” 齐宏宇表情略显纠结,但还是说:“得行,你去吧,那边的事同样要紧。你自己注意安全。” “嗯,交给你们了。”石羡玉又说:“车我开走,等会你们打车回去,留好发票,报销。” “要得。” 他便再次将警务通压在耳边,一面轻声和那头沟通,一面火急火燎的跑远了。 目送他离开,齐宏宇眉头越拧越紧。 说不担心当然是假的,但现在担心似乎也没什么用。 他勉强平复情绪,舒展眉头,转身沉着脸开了监督室的门,对赵博招招手把他喊了出来。 赵博一出来就说:“黄天成刚刚喊了管教,说他要招了,我等你……哎,石队了?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你脸色这么难看?” “没什么。”齐宏宇摇头说道:“他有事先走了……走吧,我陪你讯问黄天成,需要我怎么做?” 赵博眨眨眼睛,然后识趣的没有多问,点头说:“你配合我就好了。” “具体怎么配合?” “呃,就在那边摆臭脸写笔录,显得很不耐烦的样子,按你现在的状态本色出演就行。”赵博说道。 说完后想了想,他又补充说:“需要你开口时,我会轻轻碰你一下,然后你不耐烦的怼他两句就可以,说什么都行,尺度大点小点也没关系。” 齐宏宇颔首,表示明白了,便不再多言,接过赵博递过来的记录本,径直往前走了几步,拉开讯问室的门。 察觉到动静,黄天成立刻抬起头来,接过看到了张并不完全陌生的“新面孔”,愣了瞬间,显得有些诧异。 尔后又看向后脚紧跟着进来的赵博。 两人一声不吭的坐到了位置上,赵博才开口说:“那位警官对你彻底失去了耐心,忙案子去了。” 黄天成张嘴,欲言又止。 赵博轻轻碰了碰齐宏宇。 齐宏宇便直接站起来,满脸不耐烦的说:“看样子你没想好,那我们也走吧。” “别!”黄天成立刻说道,声音依旧含糊:“我全招!但我有个要求。” “嗤!”齐宏宇翻着白眼说:“还和我们讲条件?” 黄天成脸色挣扎,但很快又恢复坚定,说:“不答应我,我打死不招。” 赵博拉住了他,看向黄天成说:“你先说说看。” “帮我查明我妈遇害的真相,查清楚她到底是车祸,还是被人害死的。”黄天成说:“只要你答应我,我现在就招。” 赵博看了他几眼,点头说:“存在疑点的非自然死亡事件本就在我们的职责范围之内,不用你说,我们也会查清楚。” “好,我招。”黄天成似乎松了口气,身子明显舒缓几分,不似先前那般紧绷着了。 吐出这三个字后,他又以通红的眸子看向赵博,说:“你们问,我回答。只要我晓得的,全告诉你们。” “很好,那我们按照时间顺序吧。”赵博以目光回视,问:“为什么杀害管金童?” 黄天成沉默下来。 赵博看着他,心中思忖片刻,还是选择等待一阵,暂时不出声催促。 过了良久,黄天成才含糊的说道:“他该死。” “嗯?” 黄天成再次开口:“这说起来就相当复杂了。 简单讲,我晓得我妈重伤,打给我哥的钱又取不出来后,我人都麻了,疯了一样的找钱,就把主意打在我之前充过不少钱的游戏上。” 赵博略有些诧异,但没表现出来,不动声色的问:“然后呢?” 这是警方想过但没细思的方向。 黄天成接着说:“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联系上了游戏制作,也就是施洋杰,他同意给我退钱,但只能先给我退两万,多的他手里没有,需要找老板,老板那边倒也同意,但管金童坚决不允。” “再然后呢?” “两万块钱根本不够,还没等到他打给我,我妈就去世了。”黄天成抬头望着天花板,说:“后来我就来到山城,决定报仇,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而且当务之急还是弄点钱,能生活下去,有什么计划也能展开。 我就找施洋杰,不管怎么说,有两万块钱也是好的。 施洋杰当真带着两万块钱来了,但他那时还不晓得我要做什么,也不晓得我妈已经没了,只跟我说,如果我很需要那笔钱,他可以带我去找管金童,争取一下把钱还给我。” 赵博用笃定的语气问:“你同意了?” 管金童反问:“十多万块钱,为什么不同意呢?” 正文 第241章 真相 (上) “结果呢?”赵博继续问,而齐宏宇则艰难的一边摆臭脸一边运笔如飞,迅速记录。 黄天成依旧低着头:“结果要是能好,他也不至于被我们杀掉了。” “具体说说。”赵博皱眉。 “行。”黄天成便说:“施洋杰约的他,到他家里,那时我才晓得,原来施洋杰的股份都已经被他给巧取豪夺,拿光了。 所以施洋杰手里既没钱,也没权限决定这么大笔退款的事。他老板虽然看在他的面子上同意了,但管金童握有施洋杰的股份,直接以施洋杰的名义拒绝退款,老板就觉得施洋杰在耍他。” 齐宏宇秒懂。 虽然懂不懂都不打紧了,反正结果就是并未退钱。 黄天成继续说:“本来不退就不退吧,我妈毕竟已经死了,这笔钱能不能拿到手,影响其实不大,有最好,没有也在意料之中。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长一张臭嘴,竟敢奚落我,说我拿死了妈来在他面前扮可怜,还奚落施洋杰,说施洋杰费尽心思的想要钱,还问是不是和我串通好了来一块骗他。 当时我们俩都气疯了,而且我看出施洋杰也想弄死他,我就寻思,左右我也要报仇,不如就先拿这龟孙儿开刀,就问施洋杰想不想搞他。” 赵博和齐宏宇已隐约猜到了后续的事儿。 果不其然,管金童接着说:“他说搞,我俩就合计弄死管金童,开始做计划。我们想过了很多,最后还是决定用老鼠搞他。期间我也试探过他几次,他确实是想弄死管金童,因为他被管金童威胁了太久,早就受不了了。” 这个回答倒是在他们的意料之中,因为他们之前就已经推测出了施洋杰的作案动机。 只是没想到,管金童竟还奚落过黄天成,以至于让他起了杀心,真是祸从口出。 黄天成自顾自的继续说:“我就起了主意,我们相互帮助,我帮他杀管金童,他帮我杀牛庭墨,两个人我们都一块杀,这样你们警察没那么容易查到我们头上。他同意了,但要先杀管金童,我没意见。” 赵博便问:“那黄自成呢?” “我要亲自动手杀他。”黄天成面无表情道:“当时我觉得,他最该死,身为儿子,竟然害死了自己的妈,他不配活着,而且一定要亲手杀了他才够解恨。 我也晓得如果我自己动手杀了黄自成,可能会暴露,但无所谓,我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就算我被抓了,施洋杰也会帮我用同样的方法把牛庭墨杀死,因为他只有按照我的计划做,才有可能脱身。” “当时……”齐宏宇默默的品了品这两个字,觉得黄天成大概是真的重新审视起自己母亲的死,对真相有所怀疑了,所以才会说“当时”这两个字。 赵博也这般想,但他直接问出了声:“当时?” 至于另一个疑点,为什么施洋杰只有照他的计划杀害牛庭墨才能脱身,赵博暂时没问,得一个个来。 “嗯。”黄天成说:“现在看,确实问题很大——当时‘他们’说,牛庭墨是个明面上热心肠,其实无恶不作的黑医生。 他和我哥长期合作搭档,以摘取、贩卖器官来牟利。而我哥看我们母亲恐怕没救了,才坐视母亲慢慢死去,好让牛庭墨摘了器官。” “噢?”赵博微惊。 摘取器官? 还有这种事? 他忍不住看向齐宏宇,而齐宏宇也同时看他,并对他轻轻摇头,表示没这档事,他母亲死亡后经过尸检,除却因车祸破裂的脏器之外,其他器官都好好的,并没有被摘取的痕迹。 况且,若是为了器官而出手杀人,也不太可能选择驾车撞人的方法。车辆的动能太大了,这一车下去,体内脏器得大面积破裂,亦或因为大量内出血而导致缺氧、衰竭,如此死亡过后,重要脏器大概率都已不可用。 所以答案显而易见,黄天成口中的“他们”,即缺牙巴团伙,百分百是在忽悠他。 见齐宏宇摇头,赵博心里便有答案了,并轻轻碰了碰齐宏宇。 齐宏宇也明白这是让他给黄天成解释解释,于是他便说:“显而易见,你被骗了。 你母亲尸身上只有正常抢救留下的创伤,没有切取脏器的刀口。而且她体内脏器,包括被车撞碎的脏器,也都还留在你母亲体内。” 黄天成一阵失神,再回过神来时,眼睛已更红了几分:“果然……我就说……我就说……他虽然混蛋,也不可能干这种事,坐视我们母亲死去,我就知道……” 齐宏宇挪开了视线,怕被黄天成看到自己目光中的不屑。 你就知道,那你还毫不犹豫的对着你哥挥起屠刀? 现在说晓得他不可能干这种事,当时怎么不多想想? 不过此刻黄天成情绪微妙,齐宏宇也担心再过度刺激他,会让他选择再一次闭口不言,虽然风险很小,但也不可不防。 所以齐宏宇硬忍着没有吭声。 赵博同样担心他情绪再次剧烈波动起来,非但没有继续刺激,还尝试着转移他的注意力,问:“‘他们’,究竟是帮什么人?” 黄天成没听到他的问话,直到他又问了两次,才终于回过神来,随后皱着眉头说:“不清楚。我只知道拿主意的人叫‘硕哥’。” “硕哥?”齐宏宇眸子又是一凝,随后迅速翻开自己的笔记本。 嗯,查到了,这位硕哥,正是张曲直的上线,之前调查张曲直与缺牙巴游闻许的关系时,进入了警方的视线范围,被认为是缺牙巴的马仔之一,也是缺牙巴和张曲直的中间人。 “对,是他。”黄天成点头说:“开始时,我是不相信他们说的话的,但他们拿出了一份视频,说,我哥一直在帮他们老板干活,干的就是见不得人的生意。 只是他们没想到我哥这么丧心病狂,连自己母亲都不放过,他们拒绝和这种人合作,想要将他除掉,同时发现我来了山城,不忍心我被蒙在鼓里。” 赵博碰了碰齐宏宇,于是齐宏宇立刻冷笑:“这种鬼话你都信?” “有视频。”黄天成依旧低着头,说:“视频上,是我哥和一个中年男人谈话,说的都是‘生意’、‘药材’之类的字眼,很含糊,他们说这是黑话,外行人听不懂。” 赵博沉思两三秒,问:“他们当时和你说的,是‘见不得人的生意’,还是说的‘器官生意’?” “是见不得人的生意,没细说。” 二警了然。 这就怪不得了。 这位“硕哥”说的半真半假,故意先讲黄天成与牛庭墨合作摘取脏器,不管黄天成到底信不信,脑子里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 这时,再拿黄天成与缺牙巴合作的事实抛出来,他自然就会把一些词汇,脑补成器官。毕竟某种程度上说,器官也可以认为是一种“药材”,以药材作为器官的黑话,可以理解。 所以黄天成就真信了硕哥的鬼话。 赵博想到这里,又问:“视频里和你哥合作那人,也就是‘硕哥’口中的老板,长什么样?” “短发,脸还算干净,大小眼,粗鼻孔……对了,他没有门牙,我就记得这些。” 齐宏宇轻轻颔首,和缺牙巴的特征吻合。 于是赵博说:“他绰号缺牙巴,我们最近也一直在盯着他。” 黄天成没什么反应,但握紧了拳头,想来他是把缺牙巴给怨恨上了。 赵博又问:“他们怎么找到你的?” “我也不知道,”黄天成摇头说道:“反正我到山城以后一直待在烂尾楼,他们就忽然找上门来了。” 赵博微微皱眉。 这个缺牙巴,如此神通广大的么? 也不对,应该说,猫有猫道,鼠有鼠道,这帮家伙,确实有些自己的消息渠道,某些方面的信息来源,比警方快且准不少。 所以才需要有黑线的存在。 想到这儿,赵博又释然了,并再次转移话题:“那么……你所说的,只有按你的计划杀害牛庭墨,施洋杰才有可能脱身,又是怎么回事?” “这就得说我咬舌的事了。”黄天成张开嘴,露出空洞洞的口腔,然后再次把嘴闭上,含糊的说:“为表决心,我主动跟硕哥说,如果我被抓了,我会咬断舌头,确保什么都不说。 但作为交换,他们得替我继续报仇,并配合洋杰杀了牛庭墨,并在事后帮助施洋杰脱身。如果我侥幸没死,我会在里头关注着消外边的消息,以确保他们遵守承诺。 因为我觉得他是个值得交往的人,也有心帮他。同样的,我也对施洋杰说过,如果一直没听到我消息,那就证明我已经被抓了,那么他继续行动,我会找人帮他脱身,用我的命换他的命。” 赵博问:“他们都同意了?” “不同意不行。”黄天成说道:“如果他们不同意,那我就在里头等着他们一块进来。” 齐宏宇沉思起来。 或许,他们两方实际上都打算遵守承诺。 缺牙巴团伙制造车祸谋害黄自成,是因为他不死不行,但对牛庭墨,他们根本不想动手,甚至在施洋杰动手的时候把施洋杰干掉,将牛庭墨送了回去。 或许是不想横生枝节,却也是个昏招。 至于施洋杰,他恐怕是被警方逼得走投无路了,才寄一线希望在黄天成的身上,决心绑架牛庭墨,看看能否有脱身的希望。 至于电话什么的,应该是施洋杰联系上了缺牙巴团伙,或者缺牙巴团伙发现施洋杰在行动而联系他,尔后先将他约到烂尾楼,又以套路将之药晕,最后将其杀害,并把牛庭墨放回去。 可还是想不通,杀了施洋杰先不说,放回牛庭墨真是彻头彻尾的昏招,对于这等沾满血腥的犯罪团伙而言,怎么会如此行事? 不想横生枝节? 解释不过去。 于是齐宏宇又看向黄天成,略略组织了下语言后,问:“你把硕哥的联系方式给施洋杰了,是吧?” “对。”黄天成说道:“我跟施洋杰说了,他要行动的时候,就打这个号码。同时也和硕哥说,如果有人给他打电话,要杀牛庭墨,就全力配合他。” 齐宏宇了然。 怪不得缺牙巴团伙要杀害施洋杰了。 该团伙恐怕认为,施洋杰自黄天成那晓得了太多关于他们的消息,若是落到警方手里,则意味着他们必将暴露。 但还是无法解释他们为什么将牛庭墨给放回去。 而此时,赵博又问:“除了号码之外,你有没有和施洋杰说更多关于硕哥的事情?” “从来没有。”黄天成摇头道:“知道的太多,是害了他。但恐怕,单单一个号码就把他给害了。” 这家伙还蛮聪明,已经猜到缺牙巴团伙杀害施洋杰的原因了。 也对,越聪明的人越固执,被诱导之后,越容易坚信自己的判断。所以对这种人,没法直接杠,也很难扭转他们的观念,非得用侧面引导的方法,让他们自己得出不一样的结论才行。 这么看来,确实是那通电话害死了施洋杰,这条可怜虫,分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被人因“他知道得太多了”而起忌惮,将之杀害。 但这就更让人奇怪了,这么个宁错杀不放过的穷凶极恶的团伙,为什么会放过牛庭墨? 让许经朝把牛庭墨一块杀了,也只是顺手的事吧? 想到这,赵博便问:“你倒是和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那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放过了牛庭墨么?” “不晓得。”黄天成摇头,接着目露凶光:“或许,这龟孙儿真的和他们有一腿,是他们的自己人,他们只不过是把这龟孙作为诱饵,骗我行动,对我哥下杀手。” “噢?”齐宏宇挑挑眉。他倒是又想起了个疑点,便接着问:“说回来,你为什么选择对你哥先动手?只是因为更怨恨他?” “是,也不是。”黄天成沉默两三秒后,才继续说道:“本来我没决定好先杀牛庭墨还是先杀我哥的,但……” 正文 第242章 真相(下) 见他又顿住了,赵博微微皱眉,追问道:“但什么?” “但他们正好要我先去我哥家帮他们找个东西。”黄天成这才回答:“也因此,我晓得他们对我有所求,我才能反过来要求他们,如果我被抓了,继续帮我报仇。” 赵博看向齐宏宇。 齐宏宇却一心二用,一边迅速记录,一边出神思索。 目前整个案件的脉络已经基本清晰了。 缺牙巴团伙之所以能看中黄天成,必然是因为他是黄自成弟弟,想要从黄自成家里拿东西,及杀害黄自成都有天然优势。 恰好,他们兄弟俩母亲又遭了车祸,偏偏黄天成又是个执拗乃至极端偏执的性子,于是他们心思就活络起来,开始设计诱导黄天成为他们办事。 至于管金童,大抵是和缺牙巴团伙没有直接联系的,至少从目前黄天成供述的内容上看,他杀管金童,是自己产生的动机,并未经他人诱导。 但管金童却与高化阳有着经济上的往来,而高化阳又和张曲直,和缺牙巴团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里头的关系当真复杂万分,或许只有捣毁缺牙巴团伙,亦或者抓获高化阳,才能解开这团乱麻了。 嗯,还有个关键问题需要问问黄天成。 恰好接收到了赵博的眼神,齐宏宇便轻轻颔首,并问黄天成:“所以,你先对付黄自成,再动牛庭墨的这套‘流程’,是他们要求的,还是你自己决定的?” 黄天成张开嘴,不假思索道:“是我……” 但刚吐出两个字,他又皱起眉头,跟着闭上了嘴巴,似乎在思索什么。 赵博见状,抬手就要敲桌面催促他,毕竟这会儿让他想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虽然黄天成此刻看似十分配合,但他绝对会在供词里头夹带私货,往缺牙巴团伙身上泼脏水,好把该团伙给弄进来。 不论他母亲的死与缺牙巴团伙到底有没有联系,该团伙离间他与他哥,害他差点杀害黄自成,且违背诺言,坏了他杀牛庭墨的计划,光凭这点就够他怨恨上该团伙了,他有充足的动机将该团伙弄进来。 别看他此刻老老实实的配合着,就被他所迷惑,这毕竟是个极端偏执危险的家伙。 虽然缺牙巴团伙也不是什么好货,但警方要的是真相,黄天成若乱泼脏水的话,初期来看虽然有利于捣毁缺牙巴团伙,可会给后期侦查讯问增添不少麻烦。 而黄天成此刻刚开口,明显是想说他自己决定的,却忽然又摆出这副模样来,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反应过来,想把脏水泼到缺牙巴团伙身上去。 赵博不能给他打腹稿的时间。 但齐宏宇眼疾手快,忽的一把抓住了赵博的手腕,没让他将手叩到桌面上去。 赵博再次皱眉,看向齐宏宇,就见齐宏宇对他轻轻摇头,示意给黄天成一点点时间。 见状,赵博难免犹疑了。 他不确定齐宏宇的具体用意,不确定齐宏宇是有什么想法,亦或是没看出黄天成此刻沉默,有打腹稿准备泼脏水的可能,不晓得审讯中一些细节上的注意事项。 两者兼有可能,毕竟一方面齐宏宇能力确实比较出众,但另一方面,他也确实没什么讯问的经验。 罢了,他狗屎运一向是极好的,就相信他,让他再赌一把吧! 于是赵博轻轻点头,齐宏宇便松开五指,他也收回了手。 随后,二人继续看向黄天成。 黄天成也不知是在细细回忆当时的情境,还是如赵博预料的那样在心里打腹稿,迟迟没有吭声。 直到赵博再一次不耐烦,正打算不给齐宏宇面子,再次抬起手准备叩桌子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 “被你们这么一提醒,我现在也不确定是他们暗示我先对我哥动手的,还是我本就想先把他解决掉的了。可能两者都有吧,他们在暗示,而我自己当时也确实更恨我哥,非得先把他解决了不可。” 赵博皱着眉头收回手,出声示意他具体说说。 他便说:“可能两者都有吧。最开始时,他们只是拜托我动手时顺便把账本弄回去,我答应了之后,他们又改口说,动手前先把账本弄回去,我又答应了之后,他们就开始各种催促。 我当时本来也就恨他恨到了极点,所以在杀了管金童之后,就决定干脆先把他们的事办了,把账本拿回去交给他们,再折回去把我哥给干掉,既解决我一块心病,也省的他们一直催,催的我心烦。” 听他说到账本,齐宏宇立刻问道:“什么账本?” 犹记得当时黄自成也说过账本的事儿,可惜已经被黄天成取走了,他们前去黄自成家里调查,却也一无所获。 “不知道,我不关心,也看不懂。”黄天成摇头说:“只知道账目很大,不像正常的账本,我当时估计是他们买卖器官后用来分赃的。” 齐宏宇抿抿唇,有些失望。 但也没法,账本这东西,先不说能不能看懂,外行人一眼看去难免头晕眼花,看不出规律和条理,这也算正常。 更何况,根据黄自成所说,那账本恐怕并不是什么强有力的证据,无法凭此给缺牙巴定罪,所以那点失望很快就被齐宏宇甩出脑海。 他继续问:“你怎么晓得那账本在哪儿的?” 黄天成淡定的说:“他们告诉我说东西就在我哥近水楼台小区的那套房子的卧室里,具体他们也不晓得,让我自己找。” “那你是怎么找到的?” “猜的。”黄天成回答说:“从小到他,他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包括小时候从家里偷的钱,他要么藏在衣柜衣服口袋或者袖子里,要么就藏在床垫下或者垫单下这些地方,这么多年了,他的习惯还是没变。” 齐宏宇了然。 而且黄自成也说过,那账本其实不是非常重要,他也并没有刻意藏。 赵博则问:“所以当时跟踪黄自成到近水楼台小区,并开门入户翻东西的人确实是你?” “是我。” 黄天成颔首,并主动补充道:“我本想拿到东西就把他给干掉,但……我也不知为何,犹豫了几秒钟,还是决定先把账本给他们带回去。 可能是因为他们担心发生变故,一直在催促我先把账本给他们再动手,再加上我其实也下不了手的原因吧。当时如果打定主意要先杀他,他恐怕活不到现在。” 齐宏宇插话问:“他们当时还在一直催你?” “对。”黄天成说:“我当时戴着耳机,按照约定,我找到账本后在耳机上敲了几下,他们就一直催促我先回去。” 赵博又与齐宏宇对视一眼。 缺牙巴团伙竟对这账本如此上心? 从他们先蛊惑黄天成杀人,不成后又派人酒后制造车祸意图撞死黄自成的行为来看,他们杀人的动机应当相当强烈。 但很明显,账本的优先级远在黄自成的死活之上,所以为了确保账本能回到手里,他们一点风险都不敢冒,哪怕黄天成只需要顺手就能将黄自成杀死。 可黄自成明明说那本账本并不算太重要…… 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黄自成错估了账本的重要性,要么就是他在撒谎。 可惜账本已经回到了缺牙巴团伙手里…… 念及此,齐宏宇不死心,又问:“账本……” 他刚想问黄天成账本拍照了么,但转念想,黄天成被抓后手机早就被收缴了,经由技术队进行了全面检查,如果里头有账本照片,早就被发现了才对。 所以他才刚吐出两个字,就摇头改口:“算了,先不说账本的事。嗯,我再问你,你背后的团伙,还有施洋杰,这两方你是先和谁接触的?” “硕哥他们。”黄天成说道:“正因为和他们接触过,听了他们的话,看了他们给的视频之后,我才产生了要杀我哥和牛庭墨的想法。再然后,才是施洋杰联系我,上门去找管金童。” “那么你与施洋杰联手杀害管金童的事,那个团伙晓得吗?” 黄天成摇头说:“事后才晓得的,然后他们就气急败坏的找到我,问我为什么横生事端。 我让他们不要多管闲事,我自有主张,他们就问我还想不想报仇,说这要是被你们警察盯上,我肯定寸步难行。 我不服气,说我们做的很干净,而且管金童和我没什么联系,警察怀疑不到我头上,他们这才作罢,然后催促我赶紧先把账本拿了。我当时也着急要报仇,就没多等,就去了我哥家里拿账本。” 齐宏宇轻轻点头,表示明白。 随后,他仔细回忆起当时的事,又问:“你说清楚,你是直接去你哥家里拿账本,还是在跟踪你哥?” 听到这个问题,黄天成也回忆片刻,才说:“跟踪吧,然后正好跟踪到了近水楼台,我就先把账本拿了。本想拿了之后解决掉他,结果看到你们上门,只能又在楼下等着,直到瞧见他出来,我又继续跟上。” 齐宏宇再次点头,随后便看向赵博,示意他自己没问题了。 赵博拿过笔录本又看了几眼,抬头继续问黄天成:“说说你来到山城后的轨迹?” “好。”黄天成说:“时间有点久,可能记的不是非常全了。 我是接到我哥电话说妈去了,我才急忙买票过来的,当时虽然心里也怪我哥,但还没到怨恨的程度,所以到了之后还是给他打了电话。 他当时给了我一大串钥匙,说他在山城有很多房子,让我随便挑一套住,我才真的火了,房子这么多,却没钱救命?这算什么事啊? 我其实也知道,房子要出手也得要时间,但当时正在气头上,没有想那么多,只说我不住他的房子,我自己找地方,我睡大街也不会住他的房子,他就硬把钥匙塞我行李箱里。 当时我们还在车站吵了一架,完了我就直接拉着行李箱走了,打算随便找个宾馆住,放好东西后再去殡仪馆看我妈。” 赵博抬手,示意他等一下,并往前翻了翻笔录,看了几眼,才抬头问道:“那你怎么会跑到烂尾楼去落脚的?而且听你刚刚说,‘硕哥’他们是到烂尾楼里找的你,且他们找你还在你和施洋杰碰面之前。” 黄天成别过头,说:“因为我没钱了……我身上所有的钱都给我哥转过去了,买车票都是用的信用卡。 准备住宾馆的时候,就发现个问题,就是房费可以刷信用卡,但押金不得行,找了几家都是这样子,我当时心急我妈的情况,不想再到处走了,正好看到附近有栋烂尾楼,就想干脆先在里头应付两天。 反正以前给别人做装修,盖房子的时候,也经常干脆住在里头,还没装修好的房子看着和烂尾楼都是一样的,我也还算适应。” 齐宏宇又抬头看了他一眼。 全部钱都给黄自成转过去了? 这还真是个极端的人啊。 那他老婆孩子呢?一点钱都不给老婆孩子留么? 赵博也问出了这个问题。 黄天成没有回头:“生气了,我当时把所有钱都转出去,只给老婆孩子留了两千,老婆生我的气,不愿意给我打钱,让我找我哥。” 顿了顿,他似乎不想多聊这个话题,又继续说自己到山城后的事:“结果我刚落脚没多久,硕哥他们就找到我,我一下就暴怒了,我妈也没去看,就决定报仇。 再然后……因为没钱嘛,我就找施洋杰,他给了我两万。因为打算报仇,拿到钱我也不敢住旅馆,也不怎么敢出门,怕留下破绽,来不及杀三个人。 所以之后就一直待在烂尾楼里,做计划和准备,背地图,没必要基本都没离开,就算是硕哥他们都是直接来的烂尾楼找我,我没走。 倒也出过几次门,就是踩点,熟悉道路,然后就是杀管金童,跟踪我哥,然后就被你们抓了。” 赵博轻轻点点头。 到此为止,黄天成这条线,基本上是捋清楚了。 但赵博个人还好奇几件事情,便又问:“那,你为什么没和硕哥要钱?” “我晓得他们也不干净,嫌他们的钱脏。” 赵博嘴角微微抽搐,这黄天成不是一般的有个性。 摇摇头,他不在这事上多纠结,毕竟只是好奇而已,便又问道:“这一个多月,你老婆孩子没联系过你?” 黄天成沉默,且一沉默就是半晌…… 正文 第243章 小组 沙区,特警总队四楼,走廊。 石羡玉一身便装,双手插兜,不急不缓的往总队长办公室走去。 门口,那位果断砸了阿豹脑壳,将他强行从车里拖出来的特警队长已站在了一旁。 他脱去了武装,此刻穿着一身作训服,背靠着墙,双手抱臂,正在闭目假寐。 石羡玉很快注意到他,不由停下脚,好生打量起这位初次见面的搭档来。 此人身材魁梧,昂藏英伟,一表人才,作训服都被他崩的稍显吃紧,小臂上隆起的肌肉更是轮廓分明,一根根的如钢筋般盘绕虬结,明显蕴藏着极其夸张的力量。 他竟比石羡玉还高出一拳,强壮三四分,只是往那一站,便给了石羡玉些许压迫感。 这样的壮汉子,说他三拳便能打死人,那是半点都不奇怪。 就连石羡玉都觉着,自己在他面前恐怕走不过几招就得被擒拿下。 毕竟看资料,这家伙是从维和部队转业下来的,又参与过多次针对团伙***团伙的捣毁行动,乃是真正见过血与火的铁汉子。 更可怕的是,他一名军转干部,年仅三十许,衔仅一司,便当上了江阳特警支队的队长,体现出了他极其过人的能耐及人脉关系。 即使干部年轻化的如今,一司衔的支队长,也算相当罕见了,更遑论他以正连级转业,到警队便是二司,且很快便微调成一司。 哦,不对,记得资料里头这家伙是三督来着? 竟然还佩着一毛三的警衔装嫩? 凑表脸! 正当石羡玉这般想的时候,这位队长忽的皱起眉,同时迅速睁眼,目光如炬,冷冷的扫向石羡玉,尔后微微一愣,跟着腰杆轻轻发力,身子便弹起来,往前迈了几步,看向他问:“我感受到了你的恶意。你是……眯眯眼?” “???”石羡玉以旁人看不到的幅度眨了眨眼。 他刚想说这家伙直觉当真可怕的很,竟连所谓的恶意都能察觉到,未免也太玄学了,便忽然听到眯眯眼三个字。 额头上当即冒出几个硕大的问号出来。 “他们说,这是你的代号。” 石羡玉:(╯‵□′)╯︵┻━┻ 鬼的代号啊!谁他妈给他起的这个代号? 他面无表情的伸出手:“江阳刑侦支队二大队代队长,石羡玉。” 这位队长见状,也伸出手与他轻轻一握:“江阳特警支队队长,杜岩。” 两人手掌一触即分,并没有不礼貌的暗暗较劲,只是也同时感受到了对方手心及手背密布的老茧子,瞬间晓得对方手上功夫一定不差。 出于尊敬,石羡玉眼缝睁开了大概五分之一,对杜岩轻轻颔首:“辛苦你了石队,行动没有伤亡吧?” “伤了俩兄弟,所幸只是轻微伤,不碍事。”杜岩说道,随后锐利的目光往他身后瞧了眼,又问:“你们袁队呢?没过来么?” “按理说应当是袁队过来的。”石羡玉回道,毕竟他比起杜岩来要矮上两头,更别说总队长了。 支队长乃是正科级干部,而大队长实质上并没有行政级别,要代表支队过来把嫌疑人提回去,确实袁国安出面更加合适。 但…… 石羡玉见杜岩皱眉,便又解释说:“但这次行动特殊,袁队并不是我们的人,而我又是你名义上的搭档,所以就由我来了。” 杜岩有些诧异:“袁队竟不是我们的人?” 说完后,他浓眉拧的更深了几分,有些怀疑的打量了石羡玉几眼,又问:“那把人带回你们支队,能放心不?” “梁惠清自然得由更高级的人来处理,”石羡玉说:“但阿豹,我们还是吃得下的。” “那就好。”杜岩一扬下巴:“稳妥起见,对下暗号吧。” “中。”石羡玉点头同意,开口说道:“行动组CQ分组三小组副组长,代号锄头,发起接头代码:00474,QA0917。到你了。” 杜岩面色一肃:“行动组CQ分组三小组副组长,代号牦牛,应答接头代码:01021,TQ0915。” “确认完毕。”石羡玉再次颔首,接着忍不住吐槽道:“到底是谁设计的这坑爹暗号啊,麻烦死了,还中二!” “嗯哼。”杜岩眉飞色舞:“你不觉得这样子忒安全么?不是自己人绝对不晓得,而且不是小组副组长以上级别的同志,根本不晓得代码规律,就算下边人代码泄露咱们也能轻易察觉到。” “是倒是,但明明有更方便的法子……”话说一半,石羡玉忽然回过味,斜斜的瞥了杜岩一眼:“不会是你设计的吧?” 杜岩得意笑笑:“名义上是我老汉提的,实际上是我给我老汉讲的。” 石羡玉嘴角一抽,毫不客气道:“蛇精病!” “你们俩,外头嘀嘀咕咕半天了,还不进来?” 门内忽然传出一阵闷响,打断了他俩的唠嗑。 杜岩一缩脖子,瞥了石羡玉一眼,乖乖转过身叩门。 “进。” 推门而入,二人分左右站定,看向坐在办公室最里头的总队长。 也是他们三小组的组长。 渝川华,代号山兔。 石羡玉眯着的眼睛又睁大了十分之一,打量着渝川华。 他和这位名义上的上司也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见面,之前都是用的变声器加小灵通联系。 另外尴尬的是,小组级别的话,里头就仨人,一个组长,两个副组长,并没有组员。 两个副组长搭档AB角,A角接收组长指令后传于B角,B角负责具体行动,同时组长对整个小组负领导和监督责任,三人互知身份,同时在规定地点有一次看对方详细资料的机会,平时非必要尽量不碰头。 打量几眼后,石羡玉便提出对暗号,同时在心里吐槽,都看过对方详细资料,晓得对方是谁了,为毛还非得对一次暗号…… 渝川华表示要得,然后三人把这个过场给走完了。 此后,石羡玉才开口说:“阿豹我带走,至于梁惠清,我建议上报QC分组由他们处理。如何?” “我原先也是这么想的。”渝川华身子后靠,点上了烟,说:“但分组的意思是,阿豹是去杀梁惠清的,而梁惠清又和你们正在查的缺牙巴团伙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 石羡玉挑眉道:“都给我带走?” “都不给你。” 石羡玉:??? 他不能理解。 更无法理解的是,既然不给他,干嘛非让他来一趟? 就听渝川华继续说:“分组的意思是,直接送看守所,并由杜岩带一个中队的特警入驻看守所盯防着,由你带人审讯、调查。 你不是一直在向分组举荐那个叫齐宏宇的小伙子么?把他带上,审讯的任务交给你俩,也让组织看看那小伙子的能力,如果合适的话,往后你当这个组长,他替代你的A角,我到分组摸鱼,负责跟你联系。” 说着说着,他察觉到石羡玉脸色渐渐古怪,不由又问道:“咋个了?” “那个……”石羡玉别过脸说:“我其实隐晦的邀请过他。” “啥子?”渝川华瞪大双眼:“你泄露我们小组机密了?” 石羡玉脸别的更开了:“那没有。只是他看出我在一个特殊的小组里头工作了。” “看出来了很正常。”渝川华身子又放松下去:“咱们的同事,只要关系近点,平时细心点,总能看出些东西来。” 石羡玉接着说道:“他表示不来。” “噢?” “他说他只想办案子,有什么需要他协助的,跟他吱一声就好,拉他进来的话就免谈了,他不想操心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又要考虑到影响啊,稳定啊之类的事,又要把案子破了,嫌烦。” 渝川华眯起眼睛:“嫌烦?” “是啊。”石羡玉说道:“他其实才是真正的咸鱼,完全没有往上爬的想法,不像我嘴上说着不要,还是接过了这堆担子。” 渝川华静静的看着石羡玉,半晌后说:“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有点心虚?” “没有啊。” “那你正脸看我。” 石羡玉扭回头。 “睁开眼睛。” “过分了啊组长。” 杜岩干咳两声,打断这俩,说:“还是说正事吧。什么时候把人带走?” “立刻马上。”渝川华不再看石羡玉,对杜岩说道:“你身上的担子相当重,务必要盯好这两人,不能让他们出半点事情,晓得不?” 杜岩立正敬礼:“是!” 随后他又看向石羡玉。 石羡玉抢话说:“放心吧,我会竭尽所能。” “梁惠清我不担心,她本来就是自首的,关键是阿豹。”渝川华说:“等会你和杜岩一块押解嫌疑人到看守所,路上你就可以先对梁惠清进行讯问,尽可能先把关键信息挖出来,并做好证据留痕工作。” 石羡玉有些诧异:“这么小心?” 渝川华回:“小心无大错。” “明白了。” 这时杜岩又问道:“抓到的另一个女,貌似是梁惠清的双胞胎妹妹,她怎么处理?” “先一块送看守所去。”渝川华说:“现在也不怕告诉你了,她是分组针对性培养的线人,一直安插在梁惠清的身边,这次梁惠清自首,她居首功。但暂时还得委屈委屈她,当好烟雾弹。” 杜岩再次点头表示明白了,然后又问:“还有个问题——阿豹是男的,梁惠清姐妹是女的……江阳看守所内倒是有女子管教队,但是总归有点麻烦。” 渝川华又看向杜岩:“你搁这给我装傻充愣是吗?” 杜岩眨眨眼睛。 石羡玉也侧目看向杜岩,然后又见渝川华向自己投来求助的目光,想了想后,干脆神游天外,就当没瞅见渝川华的目光。 见状,渝川华只得无奈道:“你当了这么久的支队长,还能不晓得像他们这样的人都得单独关押,隔离审查的吗?” “单独关押我也晓得,但主要这有男有女的,确实不方面嘛,而且那位线人还是委屈她去当烟雾弹的,更不合适。”杜岩说道,然后又摇头说:“哦不对,我不知道。我们特警,平时又不侦办这些案件,只负责行动。” 看他直接明摆着装憨憨,渝川华气急,但也只好继续说:“那我建议,虽是单独关押,但她俩可以放一块,并安排女警作为她们的管教,与阿豹那边分开点,监控设置好权限,保护好她们的隐私权。” “得嘞!”杜岩乐呵呵的说:“有你背锅……啊不是,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渝川华翻个白眼,这小子就是存心气自己的。 但他能怎么办呢? 谁叫自己是师父,多受着点吧。 当初就不该不顾吃相亲自下场认了这泼皮当徒弟! 此时,石羡玉回过神来,说:“那个,组长,要没什么事的话,我们俩就先带着人回去了?” “去吧。”渝川华扶着额头,轻轻挥手。 于是石羡玉和杜岩退出了他的办公室,回到走廊,一边往暂时押着嫌疑人的房间走去,一边唠嗑增进感情。 石羡玉问:“你和组长原先就认识?” “认识,他是我师傅。”杜岩嘿嘿一笑,但没解释太多。 见他如此,石羡玉也识趣的没多问,只觉得这个汉子还怪调皮的。 是以石羡玉又岔开话题,再问:“嫌疑人怎么样了?” “梁惠清姐妹还好,连点惊吓都没受到。”杜岩回答说道:“当时梁惠清跟我说,她背后的人可能要杀她,只等她做完最后一件事就动手,甚至杀手可能已经在附近盯着她了。 我就多留了个心眼,让两名体型比较瘦小的兄弟戴上面罩,双手反剪铐着手铐走前边…… 本来只是稳妥起见啊,但我没料到那杀手竟然真这么胆大妄为,真就开着车撞过来了,好在那俩兄弟反应也快,第一时间就逃回了楼里,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石羡玉轻轻点头。 “哇你反应这么冷淡哦?”杜岩看他:“夸我两句啊!” “……”石羡玉嘴角微微抽搐,只好憋出一句:“嗯,杜支队长好样的,真是人不可貌相。” 杜岩满意点头:“那是……嘿等等,啥子叫人不可貌相?” 石羡玉别开脸岔开话题:“另一个嫌疑人,你电话里叫阿豹的家伙呢?” “他啊,还昏迷着。”杜岩说:“那家伙一口气干掉一瓶威士忌,简直不要命了!” 正文 第244章 大鱼 “行,这次就先到这儿吧。你看看笔录,没问题的话,填一句‘以上笔录我看过,与我说的相符’并签字画押就好。 另外,你看看每张纸下都有页码,页码上摁个指印。还有前边,被讯问人这里,也摁个指印。” 江阳看守所,赵博将笔录递给黄天成。 这次讯问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 虽然关键性的东西早就问出来了,但讯问显然没那么容易、那么快结束,还有许多细节方面的问题,需要以一问一答的形式进行补充。 当然三个小时的讯问并不算长,主要是黄天成的状态并不是特别好,所以才选择结束,等他状态好些之后,还有第二次、第三次乃至第四次的讯问,直到方方面面都问的清楚明白,针对黄天成的讯问工作才算完结。 如果其中有些前后矛盾的地方,也得多次讯问,并弄明白他究竟是记忆模糊导致叙述上除了差错,还是为了脱罪而有所隐瞒乃至存在欺骗行为。 这关乎到对他认罪态度乃至立功表现的定性,认罪与否,是否如实供述,是否存在立功表现等,都会影响到最终的判决结果,所以必须慎之又慎。 僵坐了三个多小时,齐宏宇只觉腰酸背痛,腹部的伤口也在发痒发烫,难受的很,因此等黄天成将笔录还回来,他看了两眼,确定没问题后,便直接起身离开了讯问室,打算出去稍微活动活动。 而赵博依旧留在里头,对笔录稍加整理,核对页码,并等管教将黄天成带下去。 刚到走廊踱了两圈,他便听见身后传来阵阵熟悉的脚步声。 回头看去,果然是石羡玉,身旁还跟着位身材魁梧,比石羡玉还高大几分的特警。 正是杜岩 齐宏宇倒也认识杜岩,尚记得初次与他见面的时候,正是句谷儿被炸残之时。 于是齐宏宇便停在原地,静静等石羡玉走近,才问道:“事情办完了?” “刚开始。”石羡玉停下脚步,叹道:“刚把嫌疑人领回来,马上就要做第三次讯问,今晚恐怕没法睡了……你要跟我一块儿不?” 说完,他又看看杜岩,瞧瞧齐宏宇,一笑:“瞧我,忙昏了都。介绍下,这位是……” “江阳特警支队队长杜岩,我晓得。”齐宏宇伸出手。 杜岩也伸手与他一握:“三级警长,主检法医师齐宏宇,我也晓得。” 齐宏宇略一挑眉:“我前年才晋的三级警长你都晓得?” “我还晓得你马上要晋升二级警长了。”杜岩面带微笑道:“我一直有关注你。” 看了石羡玉一眼,齐宏宇大概晓得了什么——这位杜岩,大概就是石羡玉的隐形搭档了吧,石羡玉肯定和向他上级汇报过自己的事,杜岩也因此而关注自己,不奇怪。 瞧见他的眼神,杜岩猜到了他在想什么,摇头说:“你误会了。我是在那起汽车炸弹案开始就一直关注着你的。至于眯眯眼,他反倒没和我说过你。” “噢?”齐宏宇略有些意外:“你关注我做啥子?” 杜岩摇头说:“没啥子,只是这类案件在国内还是太过罕见,印象比较深刻罢了,加上当时你表现的比较出众,虽然消沉了一段时间,但大体还是令人侧目,我就留意上你了,并晓得你主要和你们支队二大队合作。 所以从那以后,但凡是你们二大队求援,我基本都会亲自带人过来,没别的,主要是因为欣赏你,另外,你们牟主任也委托我对你多关照关照,把你给保护好。” “啊?”齐宏宇更加意外:“牟主任?” 杜岩嗯一声,说:“是他。他说,已经毁了个徒弟,不能再毁掉你这根好苗子了。自打他徒弟遇害后,你就变得相当拼命,他放心不下。” 齐宏宇默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脑海中不自觉的想起了牟主任,然后…… 他还是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根本不敢动。 阴影太重了。 石羡玉也有些意外的看了看他俩,见他们都不再开腔,便岔开话题说道:“唠嗑的话先告一段落吧,谈谈正事儿。师兄,跟我一块去讯问嫌疑人不?” “我吗?”齐宏宇回过神来,皱眉问:“为什么不喊小赵?你晓得我没怎么讯问过人,经验不足。” “此案涉密,暂不公开。”石羡玉摇头解释,然后宽慰道:“放心吧,对方是自首,态度挺好,相当配合,没什么难度,正好给你练练手攒经验。” 听他这么一说,齐宏宇当即也无视了自己伤口难受的事儿,点头答应了下来:“得行,什么时候开始?” “马上。”石羡玉说:“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把大致案情,以及前两次讯问的结果给你说说……走廊上不方便,去前边那间监督室吧,嫌疑人就在隔壁讯问室里等着。” 齐宏宇哦一声,当即迈步,跟在石羡玉身侧前行。 进了监督室,齐宏宇往边上一看,心下了然。 果然是她,梁惠清,已退居二线的督查总队前队长,来看守所之前,石羡玉还提起到了她,而他先前火急火燎的离开,齐宏宇便猜到大概就是为了她而去的。 这女人级别很高啊。 既然连她都已经落网了,是不是意味着,以她为伞的那帮团伙,已经摇摇欲坠了? 此时此刻,她便坐在讯问椅上,双手被固定在审讯椅上的挡板处,面色麻木,目光呆滞空洞,毫无神采。 她的白警服倒是还没脱,估计是没来得及,但警衔警号之类的倒是被取掉了,臂章上也绑了块白布蒙着,两边衣领还被剪掉了一角,根本看不出警服的标识来了。 也对,警服神圣,蕴意非凡,肯定不能让她直接穿着警服接受讯问,且这次讯问结束之后,就得把这件衣服直接脱了,换成便装。 原则上说,但凡停职,都得将证件与相应的标识等收回,待复职后再重新发放。 收回目光,齐宏宇又看向石羡玉。 “从‘术语’上说,她是典型的两面人。”石羡玉开口道:“但实际上,她至少具有三重身份——督察总队二级警务专员、缺牙巴势力的幕后魁首及暴富伞、涉外犯罪集团魁首图安·乌胡所克·托马雷杰安·克洛斯的情妇。” 听到前几句话,齐宏宇都没有什么反应,因为早有所料。 但听到她还是那一串名字后,他当真惊呆了。 “啥子?情妇?”他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说道:“不是,虽说以貌取人有点不太礼貌,但她这木头桩子……咳咳咳,应该说真·刀削般的模样,按理说应该不具备给人当情妇的硬性条件吧?更别说同时给四个人当情妇。” 听完他的话,石羡玉也惊了:“啥子四个人?” “你刚刚不是说了四个名?” “图安·乌胡所克·托马雷杰安·克洛斯?” “对。” “这TM是一个人!”石羡玉翻个白眼:“歪果仁的名字,有的就是长的要死。” 齐宏宇这才了然,轻轻点头:“也就是只有克洛斯一个人……话说这人审美是不是有些异于常人?还是说歪果仁的喜好和我们都不大一样?” 此时,杜岩干咳一声,说:“梁惠清年轻的时候也算貌美如花,只是后来出了些变故,她脸挨了歹徒两铲子,才变成了这模样。” 石羡玉也接话说:“大概七八年前吧,那会儿我俩都还没有毕业。” “她原先也是个好警察,可惜……” 齐宏宇若有所思道:“是半毁容后才变了个人么?” “那倒不是。”石羡玉摇头说:“她二十二年前,风华正茂的时候,就是克洛斯的情妇了。当时克洛斯刻意接近她,以糖衣炮弹将她俘虏,从她嘴里窃取到了大量的机密,此后她就一步步走向堕落。” 杜岩接话:“至于七八年前那次,怎么说呢,是意外,但其实也不是。 据她说,她当时就在现场附近,寻思着正好顺便做场戏,就立刻赶到现场并表明了督察队前队长的身份,并大义凛然的怒斥歹徒,不想歹徒忽然要求,以她交换人质…… 当时在场的兄弟们自然不同意,歹徒便嘲讽说她的命比被劫持的人质金贵的多了,她骑虎难下,只好答应,然后就被歹徒拍了两铲子。” 齐宏宇听得是津津有味。 正想感慨两句,又忽然回过神来,问:“为什么忽然说这事儿?” “因为那桩案子另有隐情。”石羡玉解释道:“毁容这事她特别在意,所以后来一直没放弃调查,最终查到那俩歹徒与克洛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齐宏宇表示无话可说。 石羡玉感慨道:“查明这事后,她就与克洛斯离心离德了,只是看起来克洛斯并没发现……这女人也是个不好对付的主啊。” 杜岩开口说:“或许发现了,所以才让她直接解决掉缺牙巴,而她也从这般反常的任务中察觉到,克洛斯打算杀她。” “如果发现了,克洛斯就不会再让她杀人了。”齐宏宇摇头说:“可能只是克洛斯觉得她已没有利用价值了吧。 听你们说的,缺牙巴应当也是克洛斯的马仔,而梁惠清要是没有其他身份的话,缺牙巴一倒,已退居二线的梁惠清对克洛斯而言,当真没大用了。” 杜岩认真想了想,点头,并说:“这克洛斯,当真是刻薄寡恩,好歹当了他这么多年情妇,说杀也就杀了。” 齐宏宇斜他一眼:“他大概是个变态——正常人谁会安排歹徒把自己情妇的脸给拍毁容的?话说回来,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按梁惠清自己推断,是为了出气,也为了斩断她的后路。”石羡玉说:“她当时刚退居二线,按她所说,她是后悔了,也厌倦了那样的日子,想渐渐摆脱克洛斯的控制,斩断和缺牙巴的联系。 于是克洛斯就安排了这么一出,既出了口气,又能逼的失去容貌后的她不得不抱紧自己——毕竟作为朵交际花,失去了容貌,就意味着失去了最重要的资源,必然丢失大量人脉。” 齐宏宇又侧目看了眼梁惠清。 然后他晃晃脑袋:“你们说的有些乱七八糟的,能不能给我系统的讲讲到底怎么回事?” “是你自己一上来就先问她脸的事的。”石羡玉故意鄙夷的说:“真没想到你也是看脸动物。” 齐宏宇:??? “我只是纳闷她为啥子能成为克洛斯的情妇好吧。”齐宏宇翻着白眼狡辩道,然后岔开话题:“她都供了些什么?” 石羡玉收起笑意,正经的说:“其实重要信息基本都在刚刚交代完了。我再简单系统的跟你讲讲吧。 梁惠清,女,现年五十六岁,研究生学历,硕士学位,当然这个学历学位比较水。她十九岁即参加工作,自派出所一步步往上走,但一直未婚,就是为了充分利用自己的优势。 三十四岁那年,她遇到了克洛斯,从此人生就走向了截然不同的道路。此前她虽颇有野心,也擅于利用自己的优势,但骨子里还算是有底线的正直的好警察,能力也算出众,但从那以后,她就彻底堕落了。 这二十二年来,她不止一次为克洛斯提供各类涉密乃至绝密信息,且不止一次为克洛斯的犯罪团伙打掩护,成了可耻的叛徒、汉奸。 而十年前,克洛斯让她与缺牙巴有了联系,做好缺牙巴团伙迁移至我们山城的准备。 那是克洛斯第一次让她直接充当犯罪集团的暴富伞,风险比以往大的多,她对此感到畏惧不安,认为是自己渐渐年老色衰,已在克洛斯那失宠了,且不愿意承担这么大的风险,开始起了隐退的心思。 然后,就是我刚刚和你说的那挡子事了。也是从那以后,她彻底变了个人。 那以后,她一面与克洛斯离心离德,暗中想办法搜集克洛斯的犯罪证据,并打算某日想办法脱身离开后,将证据留给我们,将克洛斯抓获,也算为自己报仇,另一面,却又不得不为他办事,乃至坏事做尽,罪大恶极。” 正文 第245章 一角 齐宏宇正静静听着,结果石羡玉就忽的停下不说了。 他皱着眉问:“继续啊,怎么没头没尾的?” “关于梁惠清主要就这些了。”石羡玉看他一眼,神色莫名道:“其他细节方面你不会感兴趣的。至于缺牙巴团伙……有梁惠清的供述及她搜集到的证据,也足以我们做出相当反应了,这些事情都已经告一段落。” 齐宏宇眉头拧的更深几分。 他察觉到石羡玉有话还没说完。 果不其然,纠结片刻后,石羡玉再次开口,说:“你感兴趣的……我想应当是克洛斯。” 齐宏宇只觉得莫名其妙:“我为什么会对克洛斯感兴趣?” 石羡玉别过头去,说:“还记得不,我们不止一次讨论过,我们有着相当特殊的国情,近乎一切尖端科技,尤其是相对传统行业,如生物医药等,尖端成果都掌握在郭嘉手里,民间集团最多创新性比较突出些许。” “嗯,”齐宏宇应道:“然后呢?” “但……如果加上境外势力呢?郭嘉还是走在最前沿的吗?” 齐宏宇瞪大双眼。 石羡玉声音更低了几分:“比如……民间不可能掌握的尖端克隆技术,纯粹的单细胞,连细胞核带细胞质共同克隆,那个自号灯塔的郭嘉,有没有可能掌握?” 略一顿,石羡玉继续说道:“这个克洛斯,在前些年,对流浪汉等人员管理近乎空白的时期,暗中抓了不少人,而根本没有人在乎那些流浪汉、乞讨人员的死活,更别说他还逮了大量的流浪猫狗。 虽然梁惠清也不确定他抓这些人来究竟要做什么,但大致也能猜到,估计与生物或者医药这一块相关,因为克洛斯背后的势力就有着相关背景。 在西方,这一行可谓暴利,各种救死扶伤的药物背后,都隐藏着无尽的硝烟与鲜血。” 齐宏宇有些站不住了,赶忙拉了条椅子来坐下。 石羡玉也不在开口,说完这些之后,便悄悄回过头,默默的看着他。 半晌,他终于轻轻摇头,说:“不存在的。 其他方面也就罢了,比如光学、材料科学等领域,我们基础确实还比较薄弱,尖端方面虽然勉强也算走在了前列,但距离最前沿确实还有着不可忽视的差距。 但生物方面,我们非但早已补上了基础,且在很多年前,哪怕是最为尖端的研究及成果,我们也是走在最前列的,纵使与灯塔还有差距,差距也绝对不大,更有甚者我们未必比他们弱,尚有可能走的比他们还远。 所以……我们无法做到真正意义上的只借助单个细胞,包括细胞核细胞质在内做到完完全全的克隆,那么,那个克洛斯背后的势力乃至郭嘉,也同样不可能打破桎梏,在二十多近三十年前做到这种事。” 石羡玉沉思两秒,有些摸不准他是接受不了这个可能而嘴硬,还是事实真是如此。 于是他又说道:“据我所知,生物与医药这块,到了某种程度后,难免触及伦理,并受此所限无法展开研究。” “是这样没错。” “但克洛斯显然不受此限制,”石羡玉继续道:“他根本没有所谓的道德观念,更不受其掣肘,眼里头只有利益,大可暗中进行这些研究,或许,早已取得了不为人知的巨大突破。” 齐宏宇轻笑道:“这话就错了。” “噢?” 齐宏宇便解释道:“如果说,我们都已在动物身上,在克隆方面取得了巨大的突破,那克洛斯还有可能利用暗中进行的非法研究将成果自动物转移到人身上。 但事实是,便是动物方面的研究,我们都没取得突破——对动物进行克隆可并不受伦理道德方面的限制,这方面克洛斯比起我们并没有优势。 甚至于,因为西方对动保、人权、伦理方面的五花八门的机构过多,总体量与话语权过大,即使是对动物做研究,他们都可能受到一定的阻力,相比起我们来说,搞不好还反而处于劣势。” 讲的这么浅显,石羡玉自然听明白了,但他还是问:“也就是,在克隆方面,克洛斯不可能走在我们之前。” “对。”齐宏宇笃定道:“我和我老汉的基因一致,至今尚且是迷,但我想应当与克隆无关,这是早就得出的结论,你不要总是拘泥于传统的思维,一直揪着这种可能不放了。” “但不是克隆,又如何能做到你俩基因一模一样呢?” 齐宏宇答:“可事实是,克隆也无法做到让我俩的基因一模一样,所以不是克隆,我们得跳出这个怪圈,脱离它的掣肘。” 石羡玉又是一阵沉默。 边上的杜岩听得云里雾里,此刻见他们停下,也忍不住插话问:“你们在说啥子?什么克隆?什么基因?有人和齐大法医的基因一模一样?” 齐宏宇看向石羡玉,问:“他不晓得我的事儿?” “很正常,因为我没到处乱说。”石羡玉道:“未经你的同意,关于你自身隐私,我不会往上报。” “哦。”齐宏宇轻轻点头,然后看向杜岩:“和你没啥关系,你不用了解那么细。” 杜岩还是一脸懵逼,但晓得齐宏宇并不想细说,便也不多问了。 打破砂锅问到底总是惹人烦的,又不是审讯,没那个必要。 齐宏宇又问:“所以……听起来重点基本都掌握的差不多了,那么,针对梁惠清的第三次讯问,还要问些什么东西?” “主要就是细节方面了。”石羡玉说道:“没多少挑战和难度,但是个细致活,今晚基本要搞通宵,且之后肯定还有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注定旷日持久。” 听他这么说,齐宏宇一下打了退堂鼓:“那我现在退出还来得及不……” 今晚整通宵倒也罢了,关键在于之后可能还有好几次通宵…… 他自己手上的工作并不少,且很难推给别人去做,这种情况下还要熬好几个通宵,他觉得自己就算是铁打的,也受不住石羡玉这个打铁的家伙的折磨。 如果工作上有巨大难度或者挑战倒也罢了,他还可以用爱发电,但这种并没多少难度,且重点都已经知晓的差不多了,只差细节工作,他就不情愿了。 偏偏这样的细节又不可或缺,而且因为案件性质还不能丢给其他人去慢慢磨,就很折磨人。 石羡玉轻轻点头,并没有半点为难他的意思,直说:“可以,只要讯问还没正式开始……不,哪怕讯问开始,只要你答应我绝对不泄密,那么你随时可以退出,交给我来就是。” 杜岩忽然插话:“我说句你们不爱听的——齐宏宇,我虽认识你,勉强也算熟悉,但我不像石羡玉那么信任你,所以,你要退出行动,原则上我是不能同意的。 不过……既然有眯眯眼替你担保,倒也罢了,我可以同意你退出,而且也不必非要限制你行动或者对你进行监视什么的。 但你记住一句话,千万不要泄密,而且,只要走漏了半点风声在外头,不管是你泄露的,还是我们内部除了问题,我都算在你头上,且眯眯眼也得替你背锅,承担责任,懂?” 石羡玉眉头一皱,目光透过眼缝盯着杜岩。 这句话,他确实不爱听,而且他这么一说,也无异于直接硬逼齐宏宇做选择了,因为梁惠清这等级别的人落网,外头不可能没有半点传言,何况知情人也绝不止他们仨加齐宏宇。 有限范围内的泄密,几乎是必然的,也在他们的可承受范围内。 但齐宏宇不晓得,再听杜岩这么一说,哪怕硬撑着,他也绝不会退出,以免连累到自己。 偏偏石羡玉又没理由反驳杜岩,他可以任性,但他不能在有组织内其他人在场的时候仍旧这么任性,这样对他,对齐宏宇都没好处。 石羡玉忽然后悔拉上齐宏宇了,真没想到杜岩会来这么一出,搞的现在骑虎难下。 他本意也只是让齐宏宇接触接触梁惠清,并让齐宏宇判断判断,那个克洛斯团伙是否与他身世有关,之后的讯问就不让齐宏宇来了。 早知道避开杜岩,可千金难买早知道…… 齐宏宇身上还有伤啊,哪里经得起这么折腾。 而此时,齐宏宇却忽的一笑:“我只是说说而已。既然你一直在关注我,那就应该晓得,我这人从来不会打退堂鼓,从来都是莽着头一往无前。” 杜岩咧嘴一笑:“那最好了。” 末了,他斜了石羡玉一眼:“好了眯眯眼,别用那种眼神瞪我,我也是为你们俩考虑。” 齐宏宇悚然一惊——他竟看得到石羡玉的眼神! 就听杜岩继续说道:“你我都清楚,这么大的行动,这等级别的两面派,不可能半点消息都不走漏。那之后呢?走漏了算谁的?上边会不会怀疑你这位师兄?还有,作为担保人的你呢?怎么办? 等到那时候,克洛斯团伙还没捣毁,我们自己人就乱起来了,这算什么事嘛!所以,不管是为了你们着想,还是着眼于大局,小齐,你都没有退出的可能了。” 石羡玉淡淡的说道:“怪我多嘴多舌,保密意识不强。” 杜岩摊手。 该说不该说的话他都说完了,他已尽到了责任,也并不介意石羡玉和齐宏宇对他不满。 他也清楚,自己的性格从来都不讨人喜欢,他就不适合说话与决策,只适合执行。 他也晓得,若非背景过硬,加之屡立奇功,他别说在这个年纪爬上支队长的位置,再给他十年二十年也休想。 所以他是负责行动的B角嘛。 “好了。”齐宏宇接话道:“前两次讯问的笔录给我看看,我们稍稍准备一下,就开始吧。” “要得。”杜岩接话说:“你们准备,我要去部署工作,安排兄弟们配合你们刑警去行动了。” 齐宏宇抬起头问:“捣毁缺牙巴团伙的行动?” “对头。”杜岩说道:“虽然有些仓促,但我们确实没多少时间了——克洛斯已经决定要除掉他,除了梁惠清外,他一定还有别的后手。 所以……哪怕证据不足,哪怕会有后遗症,我们也必须立刻行动,将他掌握在我们手里。” 石羡玉默默收回已经瞪了他很久的目光,说道:“我有个建议。” 杜岩挑眉:“说。” 他沉声说道:“确保安全的前提下,别急着行动,试着钓钓鱼,或许会有惊喜。” “嗯?”杜岩一愣:“你的意思是……等克洛斯安排的后手跳出来,打算对缺牙巴动手的时候,我们再出面,把克洛斯后手解决掉,并将缺牙巴捉拿归案?” “对。”石羡玉面无表情的说道:“梁惠清都能因与克洛斯离心离德,加之察觉到克洛斯想害她,而在明知自己罪名几乎免不了枪毙的结果的情况下还选择向我们自首……” 杜岩接话:“那缺牙巴在亲眼看到卡洛斯要杀害自己的意图,且被我们抓到后,也大概率不会再有所隐瞒,而是会选择想办法把卡洛斯也给弄进来。” 听他们讨论了片刻后,齐宏宇也问:“所以为什么不同时把克洛斯拿了?梁惠清不也供出了他么?还是因为他是歪果仁?他不可能有豁免权之类的玩意儿吧?” 杜岩双眼微斜:“他已经跑了,看时间,梁惠清刚离开他家不久,他就已经跑了。我的兄弟们付出巨大代价拿下他悬崖上的那套别墅,却扑了个空。” “巨大代价?”齐宏宇站了起来:“那帮家伙竟敢暴力抗法?” 石羡玉也睁开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杜岩——这话杜岩此前也没有和他说过。 同样是交火,本土的匪徒与警方对抗,与克洛斯那帮家伙暴力抗法,可完全是两种概念,不可同日而语。 后者的影响,要恶劣千百倍,甚至可能造成某种程度上的冲突。 克洛斯是没脑子么?竟敢这么嚣张? “你们想岔了。”杜岩却摇头说:“是暴力抗法没错,但……并不是你们认为的歪果仁。” 正文 第247章 忽悠瘸了 “大概情况就是这样。” 凌晨四点许,刚刚结束对梁惠清讯问的石羡玉,就收到了苏平的电话。 随后,苏平在那头感慨:“说起来,高化阳这一阵子怕也受够了折磨,有点自暴自弃了,竟然还跑去找小姐发泄发泄,供的也相当干脆。” 石羡玉问道:“听起来,他都不晓得管金童遇害了?” “嗯。这一阵子他东躲XZ,手机也不敢用,就整了台99块钱的小灵通,租了个三百块钱一个月的破房子,平时哪儿也不敢去。他这段时间都找不到张曲直,已经有点绝望了。” 石羡玉追问:“他去渝西做什么?” “继续逃。”苏平回答:“联系不上管金童和张曲直,又察觉到我们赶到了沙区,且沙区警方相当配合,也在展开搜查走访,他觉得这里待不下去了,想趁夜逃。 这家伙,逃之前竟还不忘先爽一发,从这也看得出来,没了张曲直他们的帮助,这人反侦查能力也就一般水平。你那边呢?刚结束讯问呐?好家伙,从傍晚一直问到现在。” “出了些小插曲,电话里不方便,回头再和你说吧。”石羡玉道:“还有别的事吗?没事就先挂了?” “行,不打扰你忙,我挂了。” 收回警务通,石羡玉迎上杜岩的目光。 他主动解释道:“苏平,自己人,东南片区的一个小组长。” “哦,苏平啊,我晓得。”杜岩收回目光,表示放心。 开玩笑,帝都下来的督察组组员之一的于辰和苏平也有交情,且这么多年下来苏平在余桥那边打掉了多少犯罪团伙,可谓功勋卓绝,杜岩都听闻过他的名头,同时对他佩服不已。 就算不放心石羡玉,杜岩也不能不放心苏平。 见他放下心来,石羡玉又看向正在翻阅案卷的齐宏宇。 这第三次讯问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无外乎补充了许多细节,问她这些年来究竟都犯过什么案子,并将时间地点人物和起因经过结果等问清楚罢了。 她犯的事儿着实不少,且时间跨度极长,很多都已经记不清了,但最近几年的事儿答的还算比较详细,倒也可以算是认罪态度良好。 关键就看事后收集到的证据,查明出来的真相,与她所说是否吻合,能否算是如实招供,能否记个立功表现了。 石羡玉个人是不愿意给她争取立功表现的,可从规定及大局上看,倘若她真有立功,还真不得不认。 察觉到他的目光,齐宏宇抬起头来,问道:“干嘛?” “老苏那边把高化阳逮到了,”石羡玉嘴角微扬,说道:“这一系列,自管金童遇害起始至施洋杰被杀的案子,整个环节终于补全,你想听听不?” 齐宏宇眼前一亮,随后高光缓缓收敛,平静的将笔录合上,随后站起身背负双手,装作不太在意的模样,说:“哦,我说你这电话怎么打那么久,还隐约听到高化阳三个字,原来是他落网了。说来听听?” 石羡玉哟一声,说道:“我还以为你在笔录,原来是在边上偷听啊!” 齐宏宇一窘,随后轻哼一声:“你说不说?不说我继续看笔录了,还是梁惠清勾出来的这桩案子比较有意思。” “装,你就继续装。”石羡玉哈哈一笑,随后跑到他身边问:“你真的不想听?” 他还特地睁开了眼睛。 因为眯眯眼没法挤眉弄眼,别人看不见。 齐宏宇只觉得好气哦,特想给他一jio,咬牙恶狠狠地问:“你说不说!” “说说说,你别生气嘛。”石羡玉又笑两声,随后才逐渐收敛,正色道:“这个高化阳确实是张曲直的马仔,不过属于比较有小心思那种。 他对张曲直并不算忠心耿耿,但为人确实聪明,会搞钱,这些年来通过非法集资、传销、诈骗乃至恐吓勒索等手段,弄到了不少钱。 所以对张曲直应当还有些价值,所以张曲直才会发动遗留在老苏那边的人脉来帮他脱身,逃到我们山城来。” 齐宏宇点头表示明白,但他对高化阳和管金童的关系更感兴趣,便问道:“那,他和管金童是什么关系?怎么认识的?” “他俩啊,没什么关系。”石羡玉摇头说道:“就是网友。” “网友?”齐宏宇脑门上冒出几个问号:“管金童能给网友打那么多钱?他不会是基佬吧?” 石羡玉再次摇头:“那倒不是。他们真就是网友,不过在某件事上,高化阳算是管金童的狗头军师。” 齐宏宇心中一动,问:“某件事?就那二十亿的收购案的事情么?” “对头。”石羡玉说道:“一次聊天,他给高化阳装逼时聊到,他在一次酒局当中,扶总监上厕所时听他说了嘴那起收购案,高化阳就起了歪心思。 他说,这样的大事儿一定会对公司有着远超收购本身的巨大影响,比如对公司股价、市值以及与同行、竞争对手之间的关系、模式等。尤其还是这样无异于以空手套白狼的形式收购的,影响绝对不小。” 齐宏宇若有所思。 他其实并不懂经济,但这里头的逻辑其实比较简单,便很快反应过来,开口说道:“收购了境外公司,他们集团实力便大不一样了,许多方面确实要做出相应的调整。 同样的,他的竞争对手及同行们,也会针对该集团做出相对应的调整,是进一步加深合作,还是咬牙加大与之竞争的投入力度,亦或者改变态度缓和关系等,都要及时做出反应。 对于该集团来说,既是机遇,也是挑战。挑战暂且不说,最大的机遇我想恐怕就在于,如果他们能抢在其他人反应过来之前率先做出调整,并针对其他公司可能的反应做出相对应的预案,他们就能占据主动权,吃的盆满钵满。” 石羡玉打个响指:“你说的和高化阳想的一般无二。所以,这个消息本身就显得至关重要了,只要能证明这条消息的真实性,不愁搞不到钱。” 齐宏宇说:“这是窃取商业机密。” 石羡玉看向他说:“你觉得高化阳会在乎这些吗?他本就是个经济犯兼刑事犯,本就是靠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赚钱的。” “倒也是。”齐宏宇颔首,并猜到了之后的事儿:“于是,高化阳就蛊惑管金童去弄并购合同?” “对。”石羡玉点头说:“另外,他特地嘱咐管金童,别弄原件,弄复印件就好,而且最好是加盖复印章的复印件,更有说服力。没有也不打紧。” 听到这儿,齐宏宇双眼一眯:“别弄原件?” 很快他又反应过来,轻轻颔首:“也是,弄了复印件,管金童充其量只是窃取了一条商业机密,但他要是弄了原件,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非但罪要重上不少,他们集团也绝不会善罢甘休,得跟他拼命。” “高化阳就是这么寻思的。”石羡玉赞许道:“管金童开始并不同意,毕竟他的工资不低,已算衣食无忧了,还在天府买了房,干这一笔,不管能不能成,他都没法再在天府混下去,对他而言成本着实太高。 但奈何架不住高化阳的蛊惑。高化阳直接给他算了笔账,他当时年薪也就三十万,就算不考虑三十五岁危机,且能平平稳稳的涨薪,他顶天也就赚千多万。 算多点,就算两千万好了,但他的能无视三十五岁危机,真的能一直平平稳稳涨薪?很难,所以不考虑通货膨胀的话,他这辈子基本不可能赚到这么多的钱。” 齐宏宇已经懂了高化阳的套路,当即反问道:“高化阳是不是说,按他的说法去做,能一次性捞到这么多,甚至远多于此的钱?” “对头。”石羡玉说道:“他稍稍夸张了点,说以他对这方面的敏锐性判断,这么大笔的收购案,综合他们集团的体量及这消息可能带来的影响,估计能一口气讹半个亿。” “半……半个亿?”齐宏宇震惊了:“这是夸张了点?不是,他到底是忽悠管金童的,还是当真能捞到那么多钱啊?” 石羡玉摆摆手:“你听我说完就晓得了。” “哦。” 于是石羡玉继续说:“一口气捞到两三辈子都不一定赚得到的钱,多划算啊?到时候工作丢了也就丢了,这笔钱即便是直接买房,以后就单纯的收租过日子,每个月收入都不比他现在工资少。 开始,管金童自然是嗤之以鼻的,但高化阳直接抛了几个真假参半的案例给管金童看,他慢慢的也就将信将疑了,再加上高化阳孜孜不倦的诱惑,他终于还是没忍受住,问高化阳需要什么样的好处。” 齐宏宇抿唇道:“鱼上钩了。” “是啊,上钩了。”石羡玉说:“高化阳晓得管金童已经动了心思,按捺不住了,便直说道,为表诚意,事成之前他一分钱不收,事成之后他也只需要一百万当参谋费就行。” “呵,”齐宏宇冷笑一声:“半个亿只要一百万的参谋费,听起来确实很有诚意……从结果上看,管金童还真得手了?” 石羡玉先是点头,紧跟着又摇头说:“得手了,但,高化阳口头上只要一百万,实际上却前前后后收了两百二十九万七千五百块钱——你忘了当时在医院里边,祁队报的那段时间高化阳几张卡的流水了么?” 齐宏宇眨眨眼:“我只记得管金童手里的那张高化阳的卡大概有六十万流水……先不说这,你具体说说,怎么回事儿?” “其实基本都说完了。”石羡玉说:“管金童利用总监对他的信任,接触到了那份收购协议的复印件。 管金童在那家集团级别不低,又是总监看好的人,一直是当做接班人在培养,毕竟那位总监都在酒后很得意的给他说了一嘴这事了,再加上仅仅只是几个高层传看的复印件,便没太对他设防,反而还嘱托他千万别传出去。” “懂了。”齐宏宇点头:“家贼难防,不过他保密意识这么薄弱的么?好歹是个大集团总监啊。” 石羡玉扶额道:“主要没料想他竟会被忽悠吧,毕竟那时收购案出了点儿变故,集团方面已经打算稍作准备就直接公开这消息,避免让竞争对手察觉而陷于被动了。” 齐宏宇若有所思:“也就是说,这责消息根本值不了半个亿。” “我刚刚就说,听完你就知道了。”石羡玉轻笑道:“这责消息价值并不算高,总监更没料到他会出这昏招,葬送了自己的大好前途,最终只讹到了三百多万。 他气急败坏的找高化阳,高化阳反而怪罪他为什么不事先找自己参谋,说他被集团的人忽悠了,咬定这消息值半个亿,并告诉他此刻反悔也已经迟了,集团为保证不泄密可能要杀他灭口。” 齐宏宇来了兴趣:“然后呢?” “高化阳说,他得手后应当先逃离天府,再和集团的人联系,然后再坐地起价,现在他都还在集团人手里,他们怎么可能开高价?现在别说钱拿不到,他都有生命危险。 于是他就彻底慌了,问该怎么办,高化阳便让他先逃离天府,再向集团要钱,也别要多,免得他们跳墙对他出狠招,就收之前说好的钱,同时协议不要全还,留几张关键的。” 齐宏宇明白了:“所以管金童放弃了那边的高新,借汪菲菲挖他直接逃到了山城来,而且还留了几份协议……那打的钱怎么回事儿?他彻底被高化阳忽悠瘸了?” “猜对了。”石羡玉哂笑起来,啧啧有声的说道:“被高化阳一顿吓,管金童彻底失了分寸,前前后后给高化阳打了整整两百多万,讹来的钱大部分都到了高化阳手里。” 齐宏宇又问:“那……那张卡是怎么回事?还有,他之前就职的游戏集团也不可能是做慈善的,竟然没在事后找管金童麻烦?连警都没报?他这是犯罪了吧?” 正文 第248章 嘴炮王的胜利 “高化阳给他的,”石羡玉回答了第一个问题:“初期,管金童濒临崩溃,甚至说过想要去自首,并把高化阳供出来,高化阳没有办法,只得连连保证会帮他免灾,但也不忘继续讹管金童一笔钱。 他就提出要高化阳把其中一张转账卡寄过来,他也要握着高化阳的一个把柄,免得高化阳忽悠他,没办法,高化阳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原来如此。”齐宏宇恍然大悟,随后又重复问:“那集团呢?为什么不找管金童算账?” 问完后,他不等石羡玉回答,便继续嘀咕道:“难不成高化阳还真帮他摆平了?这不能吧,从协议上看,这家集团实力绝对强的很,否则也没可能以近乎白嫖的方式达成这二十亿刀的并购案了,这折合成软妹币都得百多亿。 这样规模的大集团,莫说高化阳,就是他背后的张曲直,乃至张曲直背后的缺牙巴的面子恐怕都不好使,小巫见大巫了。 当然,管金童仅仅只是个小角色,那家集团未必会太过追究,真有缺牙巴出面他们说不得还乐意卖个面子,但缺牙巴也不可能为了个小小的高化阳而出头吧?那他面子未免也抬不值钱了。” 说完,他又看向石羡玉,等着他的解释。 石羡玉无语道:“你TM都说完了,我还说啥子?” “我说完啥了?”齐宏宇一脸莫名其妙。 又斜了他一眼,石羡玉说:“高化阳帮他摆平了啊。莫得法,这家伙虽然有点小机灵,但脱离了张曲直的人脉网,反侦查能力着实一般,这不,想着单干一笔,忽悠上管金童,竟然还把自己给套进去了,被管金童抓住把柄。 那他能怎么办?管金童着了他肯定也得凉,而且怕是比管金童更惨得多。自家事自家清,他干的所谓生意很多都是见不得光的,靠着张曲直帮他遮掩才能风生水起,可一旦我们视线投射过去……” 齐宏宇摆手打断他,问:“道理我都懂,可他怎么掩盖过去的?” “搞金融的嘛,难免有些朋友。”石羡玉说道:“花了大概六十多万,找到天府一位金融行业极有名的嘴炮王者,去和那家集团交涉,最终嘴炮成功,拖延到了几年时间。” 眉头上挑,齐宏宇抓住了重点:“拖延?” “对,只能是拖延而已。”石羡玉说:“如你所言,集团不是做慈善,不可能轻易放过管金童,必然要对其严惩,否则传扬出去了,大家都效仿他妄图窃取机密来敲诈啷个整? 但是吧,毕竟此事也未在集团内公开,加之这桩并购案存在些许变故,所以嘴炮王的话术就发挥了作用,集团同意等做好完善准备后再来处理管金童,而高化阳也好抓紧时间脱身。 奈何高化阳这方面能力确实差劲,这么长时间,卡还是被管金童牢牢的掌握着。这管金童也是,有了一次敲诈勒索的经验之后仿佛开窍了,抓着高化阳的卡说不放手就是不放手,敲诈起施洋杰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齐宏宇更加好奇了:“这并购案到底有啥子变故?” 刚说完,他就想起来了,之前讨论过的,便做恍然大悟状,说:“哦对,即使协议都签署完了,但最终收购并没成,灯塔还是哪个势力从中作梗,最后那家公司落入了育婊手里是吧?” “对的。”石羡玉点头说道:“当然了,这事儿并非一蹴而就,有着漫长的拉扯的过程。 在管金童窃取协议复印件的时候,该集团其实是想将此事公开,以获取国内舆论上的同情,这样纵使协议最终没成,他们其实也有得赚,何况他们并没有付出什么,协议本就是空手套白狼,他们并没花钱,不亏。 而那位嘴炮王者,则是向他们晓之以理,告知他们,若是正常公开此事自然没问题,但若要顺便对付管金童,那么国内舆论对并购案的影响就会变的相当有限,且同情支持化为的流量也会化作双刃剑。 因为空手套白狼这样的行为也并不光彩,促成此次协议的前期手段更是不道德,在竞争对手的推动下很有可能引起反效果。再加上暗搓搓达成这起并购案的行为,也必然引起同行的警惕。 出于利益最大化的考量,他们还有可能联起手来保管金童,即使管金童仍免不了牢狱之灾,但却能将他包装为看不惯这种行为的正义之士,予以他们重创,造成他们集团内部人心浮动,达不成惩戒与出气的目的。” 齐宏宇恍然:“原来如此,嘴炮王就是忽悠他们,将此事公开或许能赚,但维持现状却是最稳妥的。” “对的。”石羡玉说道:“集团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初期那种锐意进取的锐气就会渐渐丧失,因为规模大了,难免牵一发而动全身,求稳才是他们继续发展的大前提。 而嘴炮王利用合理推测,加之信息不对等,故意营造出管金童掌握的信息远不止协议范围的假象,来让他们有所顾虑,担心舆论产生变故,也就有了说服他们的可能。” 齐宏宇嗯一声:“何况他并非让集团不对付管金童,只是建议暂缓。对集团而言,他们掌握着管金童窃取机密的证据,暂缓一段时间,腾出手来做好万全准备再将管金童一棒打死,不失为一个不错的建议。” 略一顿,齐宏宇又纳闷道:“但这都过去几年时间了,那家公司也已被育婊收购,他们还没做好万全的准备?更何况,我们能轻易查到这些消息,就证明该集团的竞争对手而言,这些消息也不算是机密了……” 石羡玉轻笑:“你没真正掌握其中的逻辑——并购案的消息与结果本身并非关键,这也是他们能成功套路管金童,仅仅三百万就把他打发了的原因。 毕竟表面上看,这些事再怎么遮遮掩掩,该集团的同行和竞争对手总能收到点风声。” 齐宏宇有点愣:“套路?所以……管金童先后被高化阳和老东家套路了?那份协议绝不值半个亿,但也绝不止三百万?” “对。”石羡玉点头说:“所以说关键的地方在于那位嘴炮王猜对了,该集团促成这桩交易的手段确实不光彩,当然,这并不难猜,所以协议中关于支付方式的条款是需要遮掩的,否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哦不对,单纯猜到其实也还好说,死不承认就是了,真正关键的是,他们受嘴炮王的影响,当真以为管金童掌握着这方面的细节及相关证据,这位嘴炮王就是代表管金童来和他们交涉的,这便让他们投鼠忌器了。” “明白了。”齐宏宇这下彻底懂了:“到了此刻,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再甩出这事,已很难再引起太大的舆论支持,毕竟消息都已经过时,不具备时效性了。 但管金童仍像个定时炸弹,在集团眼中动他难免付出代价。没有好处,反而代价不菲,仅仅只能起到惩戒和撒气的目的,显然是不值得的,所以他们迟迟没对管金童动手。” 石羡玉说:“所以说,那位嘴炮王的缓兵之计用得好,该集团顺着台阶下来之后,等再腾出手时就发现局势变得有些尴尬了,虽谈不上骑虎难下,但总归有些棘手,考虑到管金童这段时间也比较老实,便一直没动作。” 齐宏宇感慨道:“弯弯绕绕真的不少,怪不得说商场如战场。” “实际上,局势比我和你说的还要复杂的多。”石羡玉平静道:“若说该集团是一片汪洋,那么管金童和高化阳,乃至于那位嘴炮王,都不过是在狂风骤雨中起伏挣扎的小舟罢了,无外乎借助天时地利,勉强存活。 所以,那位嘴炮王虽然成功忽悠了该集团,却也不敢继续在天府待下去,跑到了山城,被高化阳引荐给了张曲直。而管金童则在山城租了无数套房,东躲XZ,不敢与任何人有过于密切的交往。 只有始终隐藏于幕后的高化阳显得稍微淡定些,但同样心急如焚,想方设法要弄回那张银行卡——而且,他终究还是小看了该集团的实力,自以为隐藏的很好,其实早已被该集团发现并盯上,并在关键时候给了他致命一击。” 齐宏宇双眼微瞪:“你是说……高化阳被盯上,以他为首的规模不大不小的金融犯罪团伙被捣毁,是出于管金童的老东家的手笔?” “是导火索之一。”石羡玉似笑非笑道:“他们假意看中了高化阳的项目投了笔小钱,随后在关键时刻直接抽款,导致高化阳资金链破裂,庞氏骗局直接崩盘。 以往做这种项目,他都会在恰当的时候找好接盘侠,并及时抽身,即使骗局最后崩盘,也很难最终查到他头上,因为跑路的就是别人了,他甚至能把直接也包装成受害者之一。 但这一次,他全无准备,跑路的变成了他,他也就成了受通缉的对象。而他也看出这背后有管金童老东家的手笔,慌得很,赶紧向张曲直求助。 不曾想这反而引起了余桥和新安当地兄弟的警惕,他的案子,一下从金融犯罪上升到了射嘿射饿的程度,最终苏伯父和祁队就追了过来。” 齐宏宇了然:“怪不得一个经济犯,能让老苏他们千里迢迢追过来,原来如此。” 石羡玉继续说:“我甚至怀疑,管金童被施洋杰杀害,背后搞不好都有这家集团的影子,可惜没证据,完全是捕风捉影。” “这……”齐宏宇同样皱着眉,沉思良久之后,才轻轻摇头说:“确实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我也隐隐有这种感觉,但就如你所说,完全是捕风捉影,可能是我们太敏感了吧。” 两人对视眼,随后同时轻笑。 虽还有缺牙巴团伙、克洛斯集团压在心头,但自管金童遇害一案引申而出的一系列案子终于告破了,两人心里也不由轻松不少。 至少一块石头,落了地。 但…… 齐宏宇忽的又微微皱眉,看向石羡玉。石羡玉的唇角升至一定高度后,也忽然停下,尔后缓缓下落,同时抬头看向齐宏宇。 对视一眼,他俩异口同声道:“还有个人……” 随后,石羡玉抿抿唇,抬手示意齐宏宇先说。 “牛庭墨。”齐宏宇轻声说道:“他当真是无辜的,纯粹被缺牙巴团伙抛出来的靶子?” 石羡玉颔首,赞同并补充道:“我不愿意怀疑他,但……缺牙巴团伙派人将施洋杰杀害,却把他完好无损的送回家,这举动着实太奇怪了。” 沉默两三秒后,齐宏宇说:“我其实更情愿认为,缺牙巴团伙依旧在利用牛庭墨,把他当靶子,吸引我们的注意力。但办案不能靠一厢情愿……” “分出部分警力调查吧。”石羡玉寻思片刻,提议道:“我们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缺牙巴团伙、克洛斯集团身上。” 齐宏宇同意:“要得。” 看看时间,齐宏宇问道:“睡会儿,还是赶去克洛斯的悬崖豪宅看看?” “先睡会儿吧。”石羡玉说:“车上眯三个小时,七点钟起床出发。” 再次回一句要得,齐宏宇又左右看看:“对了,杜岩呢?他跑哪去了?” “早就走了。”石羡玉说:“我们跟你说高化阳的案子时,他就抱着胳膊离开了,估计是忧心受伤兄弟的情况,去医院看他们了吧。” 说到这,石羡玉又看向齐宏宇的肚子,问:“哦对了,你的伤怎么样?” “哦,你还记得我是伤员啊。”齐宏宇故意阴阳怪气道:“硬拉着我跟你熬了一通宵,你还有没有良心?” 石羡玉别过头去:“我的错,不该跟你说这些……” “行啦,我逗你的,你还当真了。”齐宏宇笑起来,说道:“真觉得对不起我的话,欠我的火锅+1?” “火锅就算了。”石羡玉嘴角扬起:“不过再等一阵子,你伤好的差不多了以后,我可以陪你去一趟医院。” 齐宏宇一愣,莫名其妙道:“去医院干嘛?换药拆线?我自己来就是了,没必要跑一趟医院。” 石羡玉促狭道:“割包皮也能自己来?” 正文 第249章 前进 早上八点,主干道。 石羡玉悄悄地瞥一眼坐在副驾驶位,静静看着窗外,面无表情的齐宏宇,小心翼翼的说道:“还生气呐师兄?” “我没生气。”齐宏宇淡淡的说。 听他这么说,石羡玉反而更方了。 好家伙,这和凃欣欣生闷气时的反应如出一辙啊。 凃欣欣玩这么一出他都手足无措,只能靠死皮赖脸的贴上去来打破僵局。 可他总不能去贴齐宏宇吧? 想到这,他脸色瞬间垮了下来,说:“我晓得错了师兄。” “哦。”齐宏宇应道:“你错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石羡玉脸色更垮,好家伙这段位比凃欣欣还高啊,凃欣欣顶多回一句错哪了,要更生气点就平静的反驳说他没错是自己错了…… 难搞。 果真不该开这么过分的玩笑,戳到齐宏宇痛处了。 想到这,石羡玉再次开口:“对不起师兄,不该拿你的包皮开玩……呃不是,艹,瞧我这嘴!” 他恨不得打自己一耳光,赶忙改口:“我以后不会开你玩笑了,是我做的不对,揭你伤疤。” 看着他这副模样,齐宏宇有些哭笑不得。 齐宏宇其实并没有生气。 其他人不晓得怎么样,但对他来说,这事儿虽然确实难以启齿,但既然已经社死过一次,被石羡玉给晓得了,那也就没啥子大不了了。 这事也远算不上他的伤疤,其实他已经无所谓了。 嗯,有点破罐破摔的心态。 大不了过段时间直接割以永治。反正吧,割包皮也算相当常见的行为了,他无外乎就是割的晚点而已。 他就是单纯的想整一整石羡玉,顺便吓唬吓唬他,让他再也不敢乱开这种玩笑——不介意是真的,但不乐意也是真的。 没有人想变成别人嘴里开玩笑的对象。 但他也觉得差不多就够了,再搞下去就过火了,当即无奈的摇摇头:“你啥时候才能长点心哎,总这么口无遮拦,嘴比脑子快。咱们自己人倒是没什么事儿,出去了你这样很容易得罪人你晓得不?” 石羡玉小声哔哔:“我不和陌生人说话。” 齐宏宇嘴一抽:“好好好,石宝宝乖,不跟陌生人说话,不收陌生人的东西,遇到麻烦记得找警察蜀黍。” 石羡玉一眼看出他不是真的生气,当即就无所谓了,理不直气也壮的吹起了口哨。 “你麻买劈!爸爸打死你这个逆子!” …… 笑闹一阵,他们便抵达了目的地……外三公里左右的山脚处。 众人纷纷下车,杜岩走上前,平静的说:“接下来就没有路了,只有三个选择——要么,走上大概两个小时的山路,慢慢摸到悬崖上方再索降下去;要么骑山地摩托花个大约二十分钟到半小时过去,然后还是索降下去。” 齐宏宇诧异道:“索降?” “原本悬崖底部有电梯,而且那儿离我们还近得多,路也更好走,走过去只需要一个小时。”杜岩解释说:“但昨天我兄弟包围那里的时候电梯就已经被他们毁了。 所以,我们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最后还是出动了两架直升机,才把那套别野给拿下来。” 石羡玉眉头大皱,看向齐宏宇,又看向杜岩,说:“走路去太费时间,骑摩托又太颠簸了,我师兄的伤势还没好,都受不住,更别说之后的索降了。 有没有其他法子?你刚刚不是说有三个选择么?” 杜岩嘴角扬起:“第三条路,往里头走个两三百米左右,有个稍大些的空地,我们在那儿坐直升机过去。” 齐宏宇眼角抽搐。 这个杜岩,性格当真是比石羡玉还要恶劣。 看看石羡玉满身的腱子,再看看杜岩那比石羡玉还要爆炸的多的肌肉,齐宏宇恶意的想到,这帮肌肉兄贵是不是脑子都有点问题。 不曾想,杜岩忽的皱眉,目光如电般扫射过来,直扎的他双眼生疼。 杜岩说道:“齐法医,我感受到了你的恶意……你是不是在想些什么不太好的事儿?” “恶意……”齐宏宇如之前的石羡玉一般震惊不已,不曾想他竟然敏锐到了玄学的程度,还能感知到这玩意,但嘴里却在吐槽:“你当你是九尾人柱力啊,还感知恶意。在说了,我想些啥子你能不晓得?” 杜岩嘴角扬的老高:“有意思,没见几次面就这么怼我的人不多,眯眯眼算一个,你也算一个……怪不得你俩关系好。” 齐宏宇扭头看向石羡玉,同时伸手指着杜岩道:“你的这位搭档是抖M还是脑子不太好使?” “别理他,他莫得脑子。”石羡玉摇摇头,一本正经的说道:“走吧,别耽误时间了……话说师兄,你坐过直升机不?” “没,正好体验体验。”齐宏宇搓搓手心,别说,他还真有些期待。 杜岩并不在意他之前的吐槽,听了这话还嘿嘿笑道:“要不要拿根绳子把你吊在下边?更刺激更好耍,放心,绳子质量好的很,从来没断过,断了我们就会换。” 齐宏宇瞥他一眼:“你这梗有点老掉牙了。” 还有个原因他没有说。 他恐高。 嗯,石羡玉也是。 听说祁渊好像也是? 不过他恐高不算太严重,只是有一丁点影响罢了,坐个直升机还是莫得问题的,只是像蹦极、跳楼机之类的确实不敢玩。 杜岩的提议他自然也不会选。 见状,杜岩满脸失望,然后一挥手,径直在前边带路,尔后是几名荷枪实弹的特警猫着身子谨慎的往前走。 石羡玉压低声音给齐宏宇解释说:“估计是有漏网之鱼,躲到深山老林里头了,得提防他们跟咱打游击战。” “猜得到。”齐宏宇淡定的点头。 石羡玉轻笑着说:“我其实也是猜的。” 不想杜岩耳朵特别尖,竟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头也不回的说:“我的兄弟们出马,不可能有漏网之鱼。只不过,克洛斯绝对有派人分布在山林中充当眼睛,短时间内我们不可能将其统统缴获,只能先防备着。” 略一顿后,杜岩继续说:“你们小心点儿,尽量别冒头,躲在兄弟们的中间。真要出了什么变故,也不需要你们参战,手枪在这种环境下基本没用,躲着就好。” “放心。”石羡玉颇有自知之明的说:“我们不会跳出来拖后腿的。” 回声嗯,杜岩不再开口。 一路走下去,倒是无惊无险。 许是因为太靠近马路,埋伏容易被发现,所以这一片并没有人。又或者确实藏了人,但没找到下手的机会,所以放弃了。 当然了,更可能的是,既然克洛斯已经决定放弃此处,这帮人也就都给撤了,只留下少许几个马仔看家。 否则的话,特警即使开着直升机,也没那么容易打下这么一套易守难攻的悬崖豪宅。 走了大约几百米后,齐宏宇忽觉豁然开朗,却见前方已没了密集的乔木,仅有少许灌木丛及低矮的树桩,和少许才刚刚冒头的树苗,腾空出了一片目测半径近百米的巨大圆形空地。 两架直升机便静静的停在这儿,两小队特警抱着枪肃立左右,眼如鹰隼,锐利的扫射着四周。 察觉到树林中的动静时,他们第一时间举起了枪,待看见为首的是杜岩之后,才又恢复到“持枪站岗”的状态。 杜岩给齐宏宇二人解释道:“这些地方的树,都是克洛斯的人伐的,目的恐怕就是为了腾出直升机起降的空地——我们对空管控相当严格,如果未经允许擅自远距离驾驶飞行器,后果你们懂的。” 齐宏宇问道:“不是说克洛斯当时乘坐直升机开到距悬崖豪宅五公里外的山林中吗?” “对。”杜岩说:“这样的‘停机坪’一共有四处,这里只是其中之一。嗯,有梁惠清帮他运作,他取得了伐木许可,砍掉的这些树都经过报备。” 齐宏宇问道:“砍结果就砍成了这副模样?” “这里不是什么保护区,也没有多少名贵数目。”杜岩平静道:“加上当时管理不规范,他砍伐的面积与数量也远少于报备的量,且都落在报备砍伐的范围内,虽然砍出来的效果奇奇怪怪,但还真不犯法。” “不是,你误解了我的意思。”齐宏宇摇头:“我只是觉得,砍成这样,没人觉得奇怪么?” “觉得啊。”杜岩笑道:“所以盯着了不是,并且非常精确的掌握到了他每一次搭乘直升机出行的确切时间。” 石羡玉直接开口打脸:“那还能让他溜了。” 杜岩笑容消失。 他板着脸,一挥手:“上飞机吧。” 齐宏宇抿抿唇,与石羡玉一道上了其中一架直升机。 因为地方相当宽敞,这边整整停了三辆直升机,不过体型都不大,坐不了几个人。如果是像石羡玉和杜岩这么魁梧的,那能载的就更少了。 承载尚在其次,关键是空间不够大。 好在他们来的人也不多,一趟坐得下。 第一次坐在直升机上,齐宏宇不免好奇的四下打量,随后好奇的问:“你们这直升机没有搭载重机枪啥的么?” 紧跟着钻上来的杜岩斜了他一眼,抬手指了指舱门的位置,说:“有需要的话,可以在那搞个舱门机枪……不过也只能安轻机枪,重机枪的后坐力会严重影响到飞行的稳定性,安全方面且不说,主要是可用性极差。” 齐宏宇眨眨眼,举起了两只手呈爪状,旋着小臂说:“不是不是,是那种挂在飞机上的,驾驶员那边瞄准了一按就哒哒哒旋转着冒蓝火的那个……哦,加特林,没安装那东西么?” 杜岩嘴角抽搐,侧目看向石羡玉,问道:“你的这个搭档……半点军事常识都莫得么?” “咳咳咳。”石羡玉干咳两声说道:“法医嘛,你指望他能懂多少。” 杜岩扶额说道:“我们这直升机的性能……嗯,比较一般,不那么抗造,没法安你说的那玩意儿,也没必要,载人的情况下也载不动多少弹药,这么说你明白不。” “哦。”齐宏宇收回兴奋的表情,默默系上了安全带。 见状,石羡玉轻笑着宽慰道:“没事,男人都爱加特林,不丢人。” 齐宏宇才不会觉得丢人嘞。 他虽然不至于达到社交牛逼症的程度,但脸皮不算薄,石羡玉有些以己度人了。 不一会儿,特警们登机完毕,发动机便开始启动,螺旋桨快速旋转起来,直升机内也开始轻轻颤动。 齐宏宇的心跳也跟着微微加速,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他又开始激动了起来,目光看向杜岩。 杜岩感觉确实敏锐,眼皮微抬看他,问:“干嘛?” 他问道:“你耍过不?” “耍过啥?直升机吗?”杜岩回问道,并立刻回答:“会开,不过开的次数不多。” “不是不是。”齐宏宇摇头说:“你耍过加特林不?” “……”杜岩嘴角微抽:“你跟加特林过不去了是吧?” 齐宏宇当然放不下,石羡玉也说了,火力是烙印在男人心头的爱,若非不允许,谁不想拎一把射速忒快的加特林爽一发。 见状,杜岩别过头去,说道:“就耍过一次,没你想象中的爽,真正是射击半分钟装弹两小时,枪管还特别容易过热,而且不耐造。 它当然有专门的作用,但论起适用性,其实不如高射机枪、双联机枪等来的合适,往上还有各式各样的机炮。” 听他这么说,齐宏宇便问道:“那你最喜欢啥枪?” “八一杠永远的神!”杜岩双眼放光,不假思索的说道,末了想了想,又补充说:“五六冲也还行。” 石羡玉回过头,跟着问一句:“那现在主流的95式和05微冲嘞?” 杜岩撇撇嘴。 “不满意?”石羡玉问。 “倒也不至于,就……差点意思。”杜岩摇头:“差强人意吧,挺好的了其实。” 齐宏宇有些想不通:“不是,按理说95式和05微冲应该更先进吧?为啥子反而不喜欢?” “喜不喜欢,不全看是否先进的。”杜岩目光深邃道:“稳不稳定,耐不耐造,通用性方面,保养麻不麻烦,乃至于有没有味道,有没有灵魂,更加重要。” 齐宏宇表示不理解。 下一瞬,他瞳孔微微扩张。 他看到了不远处那栋令人震撼的悬崖豪宅。 正文 第250章 豪宅 秃秃秃秃秃…… 直升机迅速朝着悬崖豪宅逼近。 听着螺旋桨轰鸣音,齐宏宇忍不住摸了摸因常年熬夜而日渐稀松的头发,总觉得自己好像被一架直升机给嘲讽了。 秃秃秃…… 别野顶部竟有个直升机专用的停机坪,驾驶员的技术不赖,稳稳当当的停了下来,齐宏宇一行便从机上下来,落到地面。 嗯,脚踩大地的感觉还是比较舒服的,今天风挺大,在天上多少有点儿眩晕感。 另外两架直升机并未落下,因为空间不够,便先后悬停在空中,上边的特警选择索降下来。 忒帅。 齐宏宇摸摸肚子,自己这身体情况是没法选择索降了,何况多少有点儿恐高,即使没受伤,估计也得在舱门处犹犹豫豫半晌,然后被杜岩或者石羡玉直接一脚踹下来。 没再多关注特警的情况,他径直打量起天台。 这套豪宅还真不小,悬空在外的部分就有约莫近百平,更是把悬崖内掏空了个大洞,嵌入悬崖中的部分占地更是有五百平左右。 嗯,它并非完全悬空,而是嵌入悬崖中的。 之前在直升机上看着,这套豪宅不算天台便有四层,算下来总建筑面积便达两千平以上了,造价更绝对远高于同等规模的豪宅。 天台处,弹痕坑坑洼洼,还有少许血迹及焚烧痕存在,显然前不久才刚刚遭遇一场恶战。不过现场并未看见弹片,肯定是战后清理现场时收掉了。 石羡玉走到齐宏宇身边,轻声说:“这套宅子,造价恐怕真的得超过半个亿了。” 齐宏宇斜他一眼:“你和半个亿过不去了是吗?” “你还不是和加特林过不去。” 噎了口,齐宏宇转移话题:“我觉得不止,材料的运输费、人工费和设计费恐怕就不便宜了,再加上材料和装修等,可能得超一个亿。” “六千四百七十多万。”杜岩淡淡的说道:“十六年前的申报价。” 齐宏宇看他:“查的还真清楚。” “必须的,基础工作必须得做好。” 嗯一声,齐宏宇又走到天台边缘,扶着护栏向下看去。 这座悬崖不矮了,目测总落差高度两百米不到点,豪宅修建在中上三分之一的位置,天台距下边有百二三十米,距崖顶六七十米的样子。关键是非常陡峭,加上采用了大量的高强度混凝土修筑外墙,确实算得上易守难攻。 当然,想要直接将之炸毁倒是不难,只要毁去这片悬崖的承重结构,这个豪宅怕是就得塌了。 只不过他们的目的并非豪宅本身,关键是其中可能存在而未被带走或销毁的证据,所以得尽量避免动用重型武器,防止对建筑结构造成重大损伤。 站久了后,齐宏宇略微有些晕,便转过身来,背靠着护栏,对杜岩问道:“这桩案子,是由你们特警直接负责吗?” 杜岩并未急着回答,而是抬手一指护栏:“你最好别靠在那儿,昨晚毕竟打过一场,护栏墙肯定受过重击,吃了不少子弹,也不晓得结构损坏了没。” 齐宏宇打个激灵,赶紧站直了身子,并缩着脖子往里头走了几步。 玩归玩闹归闹,别拿绳命开玩笑,他不怂不行。 见状,杜岩有些忍俊不禁,但还是勉强板着脸回答他之前的问题:“我们只负责反暴力,调查工作还得依靠你们。不过,你们江阳支队级别还不够,得总队牵头。” 齐宏宇颔首表示晓得。 石羡玉则补充道:“不只是总队,还有纪检监察。估计他们今天就会有动作,要把梁惠清给带走了。” 齐宏宇便又侧目看向他。 他笑道:“放心,上头早已达成一致,共同调查,分工合作。” “信息共享吗?”齐宏宇只在乎这。 石羡玉点头:“原则上是这样。” “原则……”齐宏宇细品了片刻,呵一声:“那就是不共享了。” 石羡玉摊手,转移话题:“你看的差不多了吧?差不多了咱就进去?” 嗯一声,齐宏宇走回到石羡玉身旁,尔后杜岩喊来一名驻守在此地的特警带路,领他们往下走。 很快便从天台下到四楼。 带路的特警介绍说:“四楼房间比较多,推断应该属于杂物间,还有嫌疑人的马仔所住的房间。不过我们不专业,也没具体看,你们可以再细致的查一查。” “是该好好查查。”石羡玉说:“但我们时间有限,人手也不足,等回头总队派人来再说吧。听你的意思,你们虽没具体看,但也大致看过了几眼?” 带路特警应道:“嗯,大致看过,搜出了不少管制刀具和少量枪支弹药,以走私进口的歪果装备及土质的霰弹猎枪居多,另有极少量92半和接近报废的56冲。” 石羡玉当即说:“梁惠清的供词中,并不包括帮克洛斯弄枪弹……我倾向于认为她并未撒谎也并无保留,所以可能尚有其他人为克洛斯服务,这里边肯定有大问题,我会提醒总队注意详查,老杜,你也汇报上去,让组里注意。” 杜岩回了句要得,然后问:“停在这看看还是继续往下走?” 石羡玉看向齐宏宇,是以他拿主意。 齐宏宇略显意外,他以为石羡玉只是带他来开开眼的,而且刚刚他们也都说了,支队的级别都不够,得总队牵头来查这案子。 没想到石羡玉竟然又让自己拿主意…… 但他也不推脱,思忖片刻后便问:“枪支刀具什么的都收缴起来了吗?” “收缴好集中在二楼保存了。”杜岩开口道:“等总队过来接手,东西就会转交给他们。当然,估计这里头还藏有我们尚未搜到的其他武器,也得请总队的兄弟再好好搜查搜查。” 齐宏宇道:“那就没多停留的必要了。你们没搜出来的东西,我们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下去吧。” 杜岩又看向石羡玉。 出于尊重,他会听齐宏宇的话,但听不代表听从,他和石羡玉才是此刻的主事人。 石羡玉则颔首:“听师兄的。” 杜岩这才勾勾指头,让特警继续带路。 别说,这豪宅修建的还真够复杂,每一层楼的楼梯位置都不太一样,加之内部电梯又被他们给毁了,要没人带路的话,还真难免要兜兜圈子。 特警昨天估计也绕了好久,才勉强搞清楚这套宅子的构造。纵使如此,恐怕也都难免有些遗漏,一些隐藏较深的房间、隔间,说不定都还没找到。 在修建这套宅子的时候,克洛斯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就算没能脱身,被人堵在了这儿,只要人手充足,据此而守,也足以坚守很长时间。 毕竟警方也不太可能直接把这套豪宅毁了。 当然,最后是绝对守不住的,只是争取而来的时间,够他安排不少事了。他甚至还可能修筑了一些暗道,借此转移逃走,甚至还能转移及销毁掉不少犯罪证据。 在金钱和时间面前,这些事对于克洛斯而言再简单不过。 只是他这些后手都没用上,这家伙在梁惠清离开后就直接溜号了。 三楼。 看上去,应当仅有四楼是马仔们的住所,三楼往下便都是克洛斯的私人领域了,装修风格都完全不同,整个都宽敞了许多,也不像四楼那般七万八绕。 但各种掩体依旧不少,且一眼还是看不到下到二楼的路径。 多打量几眼,齐宏宇隐隐确定,整个三楼应当是个多功能室,酒吧、健身房、棋牌室等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个不大不小的温泉池,及集观影、歌舞于一体的多媒体厅。 住在这儿,感觉上倒是颇为享受。 在杜岩的眼神示意下,带路特警不等齐石二人询问,便开口说:“这里其实也隐藏了不少武器,包括刀具及枪械等,我们都大致查了一遍,同样收缴起来放到了二楼集中保存着。” “简直是个军火库……”石羡玉吐槽道。 “不仅如此。”特警摇头继续说:“这里很多东西,包括酒吧的吧台,还有沙发内部,都隐藏着超过35毫米厚的合金装甲板,往后一躲就能当做掩体使用,也给我们拿下此地增加了不少难度。” 石羡玉嘴角微微抽搐:“装甲板……这玩意儿他是怎么弄到的?” 杜岩说:“这些东西好弄,至少比枪械好弄的多。” 石羡玉嗯一声。 而齐宏宇则走到酒吧处,将硕大的酒柜打开,随后后退两步,轻轻眨眼。 柜子中的酒水倒是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酒都有。齐宏宇虽不懂酒,也估算不出大致价格,但看精雕细琢的酒瓶,便也晓得其中绝大部分酒绝对价格不菲。 不过让他震惊的并非这里的酒水,而是酒瓶后边大把大把的各国钞票,还有每瓶酒之间都摆放着的金条。 以及正对着他的硕大金砖。 他觉得自己眼睛都被闪瞎了。 眨眨眼睛,他吐槽道:“我还以为克洛斯是个蛮有内涵的家伙,没想到竟然也跟个暴发户一样,俗的很。” “他能有什么内涵。”杜岩哂笑道:“你再往下看就晓得了,好好一套豪宅被他搞的不伦不类。 这么说吧,四楼马仔住的地方弄成了德系性冷淡宿舍风,这一层又是典型的北欧风格,二楼又整了我们的国风,偏偏又画虎不成反类犬,完全没搞出内敛典雅的感觉,反而整的像农家乐,一楼又玩起日系侘寂风……” 齐宏宇嘀咕道:“那确实是有些不伦不类,不过你懂的还挺多哎。” 石羡玉侧目看向他,轻声说:“等你买了房子,如果上点心去了解装修的话,你也会懂不少,至少这些比较出名的风格能看出来。” “……”齐宏宇不说话了。 妈的,有房了不起啊。 但齐宏宇也着实没有想到,这么多年下来,再怎么着也应该沉淀的差不多了才对,这克洛斯竟还是如此暴发户作态。 当然,也可能是从实用性角度考虑——倘若他真的被围剿,且有暗道足以脱身,酒柜里的现金也好,金条也罢,必然都会派上大用场,前者使用方便,后者折现方便。 如果他不分场合与风格的塞了一大堆钻石珠宝在酒柜里,那才是真正的俗不可耐。 很快,齐宏宇注意到,柜子右下,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当中有了处空缺,两根金条之间空空如也,并没有酒瓶。 他立马蹲下身子看了两眼,从其上的极少量灰尘看,这里原本也摆了一瓶酒。 左右两边,都是一样的酒瓶,酒瓶看着像是瓷的,正面嵌了块巴掌大的金色牌子,瓶颈呈暗金色,瓶塞如镀金的皇冠,又像是剑柄一般。 这酒齐宏宇难得认识,皇家礼炮命运之石,对齐宏宇来说也算价格不菲,但在这酒柜中,却只能偏居一隅,仿佛上不得台面般。 被拿走的应当也是这样的一瓶酒。 他回过头,看向杜岩:“我记得你们说过,从杀手车上发现了碎掉的皇家礼炮酒瓶?” 杜岩颔首。 他站起身对着那个角落一指:“这儿拿的。” 杜岩再次颔首:“我晓得,兄弟伙给我汇报过了。” 齐宏宇回了声哦。 石羡玉则道:“差点忘了那家伙……他怎么样了来着?醒了没有?” 阿豹因为头部遭受重击,加上一口气喝了太多烈酒,有轻微的胃出血及颅内水肿,昨儿一夜都没醒过来,一直在所内医院羁押病房接受治疗,并有三名特警持枪守在床边。 杜岩摇头说:“不是什么大问题,但还是没醒……应该也快了吧,你们看完这边,留个指示,他应该也就差不多醒了,正好回去继续讯问。” “哇,周扒皮啊你。”石羡玉吐槽道:“就不能让咱俩休息一下,真要让我俩连轴转么?” “呵!”杜岩斜斜的看向他:“我让你歇息,你会歇不?” 石羡玉昂首挺胸的说:“歇不歇是我的事,让不让我歇就是你的事了。” 杜岩翻个白眼:“少来,我俩平级,我可关不了你。” 说完后,他又摆摆手道:“好了,少啰嗦,没别的想看的话,咱们就下去吧。二楼有些挺有意思的东西,你们或许会感兴趣。” “噢?” 正文 第251章 丧心病狂 二楼。 这里明显是克洛斯纯粹的“私人领地”,近六百平的面积中,包含卧室、衣帽间、浴室、厕所、茶室、书房等相对正常的功能房间。 剩下的房间就不太正常了。 竟还包含有实验室乃至监牢、解剖室、毒气室甚至于停尸房。 一路走马观花的看下来,齐宏宇和石羡玉都震惊了。 不过,这些乱七八糟的房间,似乎都已弃用许久,里头积了厚厚的灰尘,积蓄着浓烈且短时间无法散发的古怪气味。 据特警所说,这些房间门口都被焊死了,他们费了不少功夫才将门框给完整的拆下来,以保留焊接痕迹与证据。 最终,齐宏宇等人停留在停尸房内。 不同于现在医院的太平间,以及法医科中的尸柜,这个停尸房看上去年头不短了,属于相当老式那种,虽也有少许冰柜,但最主要的,却是个硕大且密封的大池子,里边装满了福尔马林,以及大量被剥了皮的尸体。 直看的齐宏宇眼皮直跳,并默默接过特警队员们递来的防毒面具戴上。 福尔马林的味道实在是太呛了,这是人类不可能适应的强烈刺激,处在这种环境中,对口鼻腔呼吸道及眼睛的损害都很大。 再从口袋中取出手套戴好,齐宏宇走到大池子边,小心翼翼的拉开隔板,蹲下身仔细的看了几眼,又从边上拿了拉勾,勾来具尸体仔细打量了下,才站起身,黑着脸说: “福尔马林液明显发黄,结合尸体的‘新鲜’程度判断,这些尸体在里头浸泡了至少十年之久。” 说完,他又拉开几个冰柜看了几眼,摇头:“尸体表面结起了厚到夸张的冰霜,且脱水严重,已到了肉眼可见的程度,估计冰封在其中的时间起码也有好几年,而且很久没被从冰柜中取出了。 再结合地面灰尘积蓄程度判断,这个房间与之前一样,被封闭了得有好几年,不过具体时间无法判断,需要收集附近的环境数据后才能大致估算。” 石羡玉面色同样难看,听完齐宏宇的结论,脸就更黑了:“这个克洛斯简直丧心病狂!麻买劈,我们守护的这片土地,决不允许有他这样的歪果仁为非作歹!等他落老子手里头,老子非得锤死他不可!” 齐宏宇看他一眼,没接话,而是自顾自的说道:“我猜,这些房间之所以逐步尘封,是因为随着我们的发展,他作案机会越来越少,风险越来越大,所以才放弃了——当然,不排除他另建了别的更加隐秘的研究基地的可能。” 石羡玉冷冷的哼了一声:“不管他收没收手,他死定了!” “这是自然。”杜岩双手抱臂,面无表情的说:“拼着脱掉这身警服,老子也要照着他脑袋狠狠锤他几拳。” 齐宏宇侧目,不自觉的瞄了他的胳膊两眼。 这麒麟臂,真要照着克洛斯脑袋锤几拳下去,脑浆都得打出来吧? 但…… 齐宏宇表示自己也想锤。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他摇摇头,赶出这些想法,压制住心中的怒意,问:“有件事儿你想过没有——这些东西,克洛斯为什么都没转移?来不及么?” 杜岩浓眉拧起:“应该不是来不及,他虽与梁惠清前后脚离开,但看起来还是蛮淡定的,而且他走后两三个钟,梁惠清才选择自首,又过了半个钟,我们兄弟伙才包围这里。” “那就是没条件转移了。”齐宏宇说:“这么多的尸体,确实不好处理,又被福尔马林溶液浸泡这么久,身上都带有剧毒。” 石羡玉却摇摇头,并不赞同齐宏宇的判断。他说:“我倒觉得,他纯粹只是不在意这些。” 齐宏宇脸色又阴沉了几分:“这么猖狂的么?” “不是猖狂,而是他可能已经想好了脱身之计。”石羡玉说道:“这家伙躲在暗处,静静的看着我们,一旦我们掌握了他的核心犯罪证据,便以后手立刻脱离我们国境。” 略一顿后,他又看向杜岩,继续说道:“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他觉得我们查不到他头上,即使我们明知道是他干的,也拿他没有办法,因为我们没有证据。” 齐宏宇顺着他的目光,看了铁塔一眼,微微抿唇。 他也想起来了,杜岩说过,这套豪宅虽事实上归克洛斯所有,但却并非挂在克洛斯的名下,房主是他马仔的名字。 就连他坐着离开的那架直升机,也不是克洛斯的。他在境内近乎没有任何登记在案的动产与不动产。 因为以他为首的集团中,整个集团都是他的一言堂,没有人胆敢忤逆他的意志,也没人敢不经允许擅动他的资产,所以他根本不需要这一纸证明来保护自己财产。 这也成了他最主要的保护色,很难凭借这些东西,这些事情,真正给他定罪,哪怕他的马仔出卖了他也没用,单有供词,没有物证,依据无罪推定原则根本无法定他有罪。 或许,早在最开始他便防着这一天了。 想到这,齐宏宇忍不住咬牙切齿道:“那帮助纣为虐的龟孙儿,比起克洛斯更他妈可恨!都他妈走狗汉奸!一个个的,全该以叛国罪论处!” 杜岩淡淡的说道:“所以兄弟伙动手的时候毫不留情,整个攻坚战击毙三十多人,剩下的也人人带伤,基本都被瓦解了意志。你们要是现在讯问的话,估计会很轻松。” 石羡玉摇头说:“他们知道的东西恐怕不多。作为歪果仁,克洛斯真正的心腹及得力干将,肯定也都是歪果仁。即使是他派去刺杀梁惠清的家伙,也是土生土长在这片大地,但祖上和国籍都在瀛洲的歪果仁。” “他们再说吧。”齐宏宇摇摇头,问:“能不能收集到实质性的,克洛斯长期居住且生活在这的证据?” “能,但不多,而且没实际意义。”杜岩说道:“我这伙弟兄办案虽然不专业,但好歹大部分也都是警校出来的,基础知识还扎实,问了那帮子匪徒不少基础性的问题。 其中就包括克洛斯的日常起居这方面,结果怎么着?那家伙平时除了泡茶和吃饭之外基本干啥都不动手,开关门这些不说,穿衣睡觉都要人服侍,洗澡也要别人给他洗,拉屎都要别人帮他擦。” 齐宏宇满脸嫌疑:“噫!好恶心!” 杜岩摊手说:“而且他触碰过的东西,他都会立刻让人擦拭干净,除了极少数与人密探的时候外,身后随时跟着两人,专门跟在他屁股后面捡掉下来的头发,就连他在床上鼓掌的时候她们都在边上站着……” 石羡玉抬手捂着防毒面具,无语道:“这人有被抓妄想症吗?” “难免吧。”杜岩说:“恶事做绝,他恐怕也不会盲目自信到觉得自己真就能一辈子不进入我们的视线,总要做好准备。反正他有钱,又不用他亲自收拾,花点钱就好了。” “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石羡玉松开手说:“能帮他干这种事,肯定得是心腹乃至死士了。培养这玩意儿代价不菲,不仅仅是钱,还很烧心力,还有一定的运气成分,结果千辛万苦培养出来就为了帮他捡头发?” 想了想,杜岩又说道:“或许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难。听那帮匪徒说,做这些事儿的都是瀛洲女人,那边文化是什么样儿你应该也有所耳闻,最是擅长洗脑和奴役,培养死士正是他们的拿手戏。” 石羡玉其实不太了解那边的文化。 但听杜岩这么说,就当是这么回事吧,轻轻点了点头。 反正后续还是要进行全面调查的。 “先出去吧。”此时,齐宏宇摇摇头,抬手对户外指了指,示意出去外头再说,这里边环境太恶劣太压抑了,而且戴着防毒面具交流也不方便,说话声音听着很闷,声音小了还根本传不出来。 杜岩和石羡玉显然也不想在里头多待了,立刻跟着出来。 将门再次关好,又走出去老远,齐宏宇才摘了口罩,用力的吸了两口新鲜空气,随后问:“收缴的刀具武器那些呢?都放在了哪儿?” “茶厅,那边相对宽阔点。”杜岩说道,并示意特警带路。 于是一行人又挪到茶厅。 茶厅位于豪宅边缘处,带一个小阳台,面积比想象中要小一些,目测不过三十四平的样子,装修方面,与卧室、衣帽间也有些格格不入,整的是日式居酒屋的风格。 左右居中,前后近门处约三分之一的地方,摆放着个不高但挺大木茶几,茶几上拜访着一整套的功夫茶具,角落还有一盒雪茄,一枚雪茄剪,另一旁摆了香薰假山,若把香薰点上,烟雾弥散,想来也有点仙气盎然的感觉。 就是看位子,这是跪坐位,久坐的话恐怕不太舒服。座位背对木推拉门,正对阳台,从这个位置看出去风景其实还不错。 茶厅左右还有屏风,还挺有设计感,单单看这个茶厅的话,装修方面其实蛮不错的。 就是与其他房间的风格格格不入罢了,且确如杜岩说的,他的卧室和衣帽间设计的太农家乐风了,过分浓艳,毫不内敛,看起来半点感觉都没有。 齐宏宇扫了眼茶几边上,两个屏风之间的空地上摆放的形形色色的武器。 身为法医,一些常见的枪械他还是认得出的,毕竟枪弹伤的勘验也要用到这方面知识,只是也仅限于此了,平时也更多只是纸上谈兵,因为持枪类案件相对少见,枪弹伤就更少见了。 当法医这么多年,齐宏宇也就碰到过些爆炸伤,且经历过几十起爆炸案罢了,大多数还是煤气天然气爆炸,正儿八经的炸弹爆炸案仅有三四起,其中一起他还差点成了受害人,也是那次爆炸,导致句谷儿残疾…… 至于枪杀枪伤类案件,他还没碰到过。 跟着石羡玉以后,才经历且参与过几次枪战,且因为他是“参战”人员,事后验伤工作都没让他做。 还是各类琳琅满目的刀具砍器和棍棒等,齐宏宇更熟悉。 这些武器不论种类和量都不少,足足上百件,勉强还算整齐的堆在布上,枪也多,长的能有十多把,短的三四十把。 甚至于,齐宏宇还看见了几枚瓶子模样的东西,他隐隐能推测出那些是啥玩意儿。 果然,发现他和石羡玉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些瓶子上,杜岩说:“都是些自制的燃烧弹、汽油弹,威力有限,但二楼有大量木质家具,一旦引爆也非常麻烦,所幸我们在四楼就把他们给打垮了,否则这套房子可能保不住。” 齐宏宇轻轻颔首,尔后目光便从这些武器上边挪开了。 他的视线落在了茶具上边。 思索片刻后,齐宏宇问:“话说,梁惠清有没有说过,她最后一次见克洛斯时,是在哪个位置?” “就这间茶厅。”石羡玉回答。 齐宏宇追问:“当时除了她和克洛斯,还有别人吗?” 想了想,石羡玉摇头:“没说,也没问。” “哦。”齐宏宇又看向杜岩,说道:“你刚刚说,克洛斯身边有人跟着,将他触碰过的东西,掉落的头发都处理干净,‘除了’与人密谈的时候,是这回事吧?” 杜岩颔首,想了想,又补充说:“对了,茶厅算是克洛斯给自己留的一个比较私密的空间,平时除了专门给他收拾痕迹的几个女人外,其他人都不能随意进来。他似乎很爱喝茶,且享受喝茶的私人时间。” “那……他和梁惠清见面,会不会让那几个女人出去?”齐宏宇心思活络了起来:“即使事后再派那几个人进来收拾,但因为没有一直盯着,加上梁惠清走后他跟着也就离开了,会不会收拾的不那么细致?” 石羡玉眼微睁:“你的意思是……茶厅当中,有可能留下克洛斯的生物学痕迹?” “对头。”齐宏宇从口袋里摸出两双新的手套,将其中之一丢给石羡玉,说道:“我俩找找看吧。” 说完,他便已戴好了手套,并走到茶几边,顺手将雪茄剪拿起来。 凑近看两眼后,他嘴角微扬:“果然!” 正文 第252章 查证(一) 石羡玉听到这两个字,脑壳立刻就凑过来了,并问:“有发现?” 齐宏宇抬起微微颤抖的手,往雪茄剪上某处一指。 果然,上边有一片残缺的指纹、掌印。 又将雪茄剪递给石羡玉,齐宏宇说:“交给你了,先不急着提取指印,这会儿没相机……呐,给你证物袋。”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叠证物袋递给石羡玉。 石羡玉接过,然后皱眉问道:“你手怎么那么抖啊?我记得你的手一直很稳的来着。” 齐宏宇微微皱眉,低头看了自己左手几眼,随后默默收回,摇头说:“最近没怎么休息,可能有点神经衰弱。” 将雪茄剪收好,石羡玉沉默两三秒,才开口说道:“那我看你还是先歇歇吧,这里交给我就好了。” “算了吧。”齐宏宇轻笑着摇头:“又不是最近才没睡好的。长年累月,习惯了都。还不如抓紧把这些事情给办了,咱俩都能腾出空来休息。” 略一顿,他又斜了石羡玉一眼,继续说:“还让我歇呢,我看你也累的够呛,最近脑子都迟钝了不少。” 石羡玉无言以对。 于是齐宏宇又拿起雪茄盒,仔细检查过后,又递给石羡玉。 果不其然,上边也有几枚浅浅的指印,且比雪茄剪上完整许多。 石羡玉赶紧摸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虽然没有相机拍的那么清晰,但有总归是好的,为免意外发生,能固定下的证据就先固定下的好。 随后,齐宏宇开始蹲下身,一寸寸的检查起茶几来,而石羡玉则开始逐个检查上边的茶具。 可惜的是,茶几茶具明显还是被人给清理过了,干净的很,并没有留下任何指印。 见状,石羡玉皱眉道:“师兄,你说那雪茄剪和雪茄盒上的指印,真的是克洛斯的吗?会不会是打扫的人留下的?” 思索一阵后,齐宏宇摇头:“应该不会,我还是倾向于认为是收尾的人遗漏了,因为时间比较赶,而且克洛斯也没说清楚自己触碰过什么东西。 因为茶几茶具上都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痕迹,说明她们收尾的时候都戴了手套,没理由偏偏在雪茄剪和雪茄盒上留下指纹掌印,这不合逻辑。” 杜岩插话问道:“会不会是克洛斯故意让她们留下指印误导我们呢?” “扯淡。”石羡玉毫不给面子的说:“毫无意义,指纹库现在已经相当完备了,克洛斯绝不会蠢到以为用这种法子就能误导我们。 何况,明明有机会把证据都给抹去,他干嘛偏偏要向我们暴露出自己身边的人?他是嫌逃生游戏太简单了想给自己加点难度么?” 杜岩不说话了。 他本来就不懂这些,他只是特警罢了,平日里只管执行,又不参与案件的侦办工作。 无非是因为和克洛斯团伙打交道大多了,思维变得特别复杂,有的没的都要想一道,却是做了太多的无用功。 而此时,齐宏宇又侧目,对着阳台的方向投去了目光,尔后轻声问:“你们说……临走之前,他会不会跑到那儿,再看一眼外头的风景?” 石羡玉眼前一亮,说道:“这也是人之常情了。” “那么,就很可能也会留下些许痕迹……”齐宏宇立刻迈出脚步:“走!看看去!” 石羡玉和杜岩立刻前后跟上。 跑到阳台处,齐宏宇往下方看了几眼,目光便落在了地面与阳台处。 一眼望去,看不到什么足迹,匍匐下身子换着角度打量了几眼,也同样如此。他有些失望的看了看栏杆,依旧没找到痕迹,连点灰尘都没。 看样子,他临走前应当果然来了此处,甚至可能抬手抚了抚栏杆,但事后让人好好清扫过了,半点痕迹也没留下。 清扫这个小阳台,确实也比清扫茶几简单的多,地板拖一道,再把栏杆抹一把,完事,并不耽误多少工夫。 不过,这般迅速的抹过去,或许无法完全消除痕迹,等天黑些,用点其他颜色的灯光换着角度搜查一阵,可能还能发现些高度残缺的蛛丝马迹。 但那就没多少实际价值了。 于是齐宏宇轻轻摇头,放弃了细细勘察的想法。 杜岩眼珠子一转,问道:“话说回来……就算发现了些许蛛丝马迹,也无法证明克洛斯长住于此,更无法证明这套房子实际上归他所有吧?” “确实。”齐宏宇长叹道:“要证明他长住于此,不难,有那帮叛国贼的指证,我们就能去调他定位,有定位,就能证明他长时间待在这。 但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长住在这的人太多了,包括那帮叛国贼,至少几十个人住在这套房子里。” 杜岩皱眉,难以理解的问道:“那你们辛辛苦苦的在这……” “尽人事而已。”齐宏宇摇头解释,随后一面摘下手套,一边看向石羡玉问道:“总队的人什么时候过来?” “应该快了。”石羡玉说:“你想走了?” 齐宏宇轻轻点头,他确实不想再继续留在这了,看一圈下来,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发现,加之此刻确实疲惫非常,便升腾起了离开的想法。 何况,黄天成的案子,还有大量的收尾工作要做,牛庭墨那边,也势必要和他多接触几次,试探试探,做个全方位的调查。 同时,张曲直团伙、缺牙巴团伙,捣毁他们的任务可是落在支队头上的,以支队为首,以二大队为主,队里头的兄弟们肯定要忙的团团转,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谓的东西上边。 本来秉着帮一帮石羡玉的想法,想过来瞧瞧,看看是否有他帮得上忙的地方,或者帮石羡玉参谋参谋。 但现在看来,这方面的意义并不大,他们连前期取证工作都没完成,对克洛斯的了解也停留在不多不少的尴尬境地,他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顶多回头送几具尸体过来,帮着解剖解剖就是了。 石羡玉明白他的想法,同样微微颔首。 实际上他也不想继续在这儿多待了。 于是思忖片刻,他又看向杜岩,问道:“一楼是什么地方?” 杜岩又看向身边的特警。 “待客大厅,餐厅,还有些娱乐性的东西。”特警回答道,并着重在娱乐性三个字上加强几分,随后还补充说:“就是些情趣性的主题房间,里头还有很多小玩具。” 石羡玉哦了一声,随后看向齐宏宇:“看看么?还是直接走?” 齐宏宇问了特警是否在其中发现了什么东西,得到否定回答后,便也失去了兴趣,直接摇头说道:“走吧。” “一起。”石羡玉说道,又看向杜岩:“我们先走了,这边交给你负责,没问题吧?” “守好这里肯定是没问题的。”杜岩说道:“但是你要让我破案就不得行了。” 石羡玉轻笑道:“破案交给总队。我们组才多少人,起到个牵头和监督的作用罢了,要什么都交给我们去办,累死也办不了多少事情。” 杜岩便点头说:“晓得了。那除了守好这里,还有什么需要我办的?” “还真有,”石羡玉想了想,挑眉说道:“有条件的话,可以再仔细的把这套宅子搜上一圈,看看有没有暗道之类的东西。当然,这事儿你也可以交给总队。 对了,再友情提醒你一句,总队过来后,你交接好工作,最好不要在这多逗留。守好梁惠清三个,才是你最重要的任务,别本末倒置了。” 杜岩嘴角扬起:“放心吧,我晓得。那我安排兄弟开飞机送你们出去。” “麻烦了。” …… 与此同时,江阳刑侦支队,二大队教导员办公室。 听完赵博的汇报,仇教导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等了他片刻后,赵博决定还是把结论掰碎了给仇教导好好说说。 于是赵博便道:“所以基本情况就是这样,管金童遇害一案本身,逻辑已经完整,从作案动机、作案计划到最后犯罪实施、收尾,都没什么问题,可以确认系黄天成与施洋杰二人所为,没有其他方面牵扯。” 仇教导点头,嗯了一声。 赵博继续说道:“至于宏宇哥受袭、施洋杰遇害,基本也都能确定,肯定和缺牙巴团伙脱不了干系。 啃噬施洋杰尸体的老鼠,也是许经朝按他上头的人的意思,直接从他们施洋杰最后上的那辆车里找到的,被放在后来装施洋杰尸体的编织袋中。 可惜这一块目前尚没有直接证据,而且第二辆车到现在都没有找到,我建议从施洋杰开去的那辆车着手,厘清链条,说不定能有发现。” 仇教导点头,嗯了一声。 赵博又说:“而牛庭墨被绑,看似是黄天成和施洋杰策划的结果,但背后同样有缺牙巴团伙的影子。 而且,施洋杰原计划应当是将人绑到管金童遇害的烂尾楼中,以同样的方法将之杀害的,但因为行动前联系过‘硕哥’,因此更改了行动目标,对牛庭墨也还算客客气气。 据此推测,施洋杰当时应该没有杀害牛庭墨的主观想法,只是为了获取缺牙巴团伙的帮助而脱身,听从了硕哥的安排,是以牛庭墨被绑一案,归根结底也是缺牙巴团伙所为。” 仇教导点头,嗯了一声。 赵博微微皱眉,有些怀疑的看了仇教导一眼,又道:“另外,因为暂未公开的一些原因,缺牙巴有被人灭口的风险,所以石队下了命令,先将该团伙成员缉拿。 具体的原因他没说,因为涉密,所以我也没多问。他命令也已经下了,特警队那边听说昨晚开始就有一些动作,今早更是直接开始了行动,我担心这里会不会出些岔子,留下执法瑕疵。” 仇教导再一次点头,又嗯了一声。 赵博眉头皱的更深了,他纠结两秒,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仇教导,你在听吗?” 仇教导还是点头,还是嗯了一声。 咽口唾沫,赵博小心翼翼的问:“听明白了么?” 仇教导习惯性的再次点头,随后眨眨眼睛,干咳着别过脸去:“总之案子破了是吧?” 赵博懵了。 过了几秒钟后,他才哭笑不得的问:“是我哪里没讲清楚么?” “不不不。”仇教摆摆手说:“你汇报的内容我都能听得懂,结论也听得明白,就是一时半会没捋清楚是怎么得到这些结论的。” 那就是不明白呗…… 心累。 赵博感觉和仇教导说这些,简直就像在学渣讲数学题似的,认真听的话,题干能明白,答案也没异议,但就是不懂中间的推导过程。 嗯,答案没异议的原因在于,他们出于信任晓得答案是正确的。 赵博放弃了给他好好讲的打算,只说:“那你觉得,石队最后的决定,有没有问题?” 仇教导皱起眉来。 这个他看的很清楚,石羡玉在尚未掌握客观证据,仅有黄天成的主观指证的前提下,就先把缺牙巴团伙给办了,确实很容易出问题。 虽然说有人指证的情况下,对目标提出传唤,接受并配合调查,这是合情合理的。可一来黄天成供出的是“硕哥”,虽然他也从“硕哥”提供的视频中看到缺牙巴了,但据此就直接将缺牙巴团伙弄来,容易留下隐患。 毕竟缺牙巴的人脉摆在那儿。 听赵博说,他用的还是“缉拿”而非“传唤”二字,从结果上看,貌似还出动了特警。 虽然不晓得他是怎么直接调动特警的。 这么做还容易打草惊蛇,他们能留置缺牙巴团伙的时间有限,一旦过了时限,缺牙巴他们有了防备,恐怕更难对付。 甚至可能直接选择出逃。 所以从表面上看,石羡玉这么做,确实显得有些太冲动了。 但…… 皱着眉认真的思索片刻后,仇教导还是说道:“我支持他。” “噢?”赵博若有所悟,试探着问道:“仇教导,你是不是也知道些什么事儿?” “不知道。”仇教导笑道:“只是相信他不会乱来罢了,就按他的计划走吧,他既然说收网,特警队那边也愿意配合,那我们就帮他收网。作为同一个队的兄弟,我们至少不能拖后腿不是?” 正文 第253章 查证(二) “放心吧,我有分寸……嗯,晓得的。嗯,行,谢啦,回头请你喝酒。好的,就这样,回见。” 抬手轻点两下耳机,石羡玉轻轻一笑。 齐宏宇侧目看他,略有些好奇的问:“怎么了?” “没,”石羡玉语气轻快:“你家小赵跑去仇教导找我告状去了。” “蛤?”齐宏宇立马坐直了身子,问道:“啥情况?告什么状?” 石羡玉哈哈笑了两声,接着说:“这不是担心缺牙巴团伙被克洛斯抢先收拾了,让老杜提前采取行动么?这对外总得有个发起人吧,加上也得队里头做好准备配合行动,就说是我下的命令。” 齐宏宇若有所思:“然后小赵觉得不太稳妥,跑去问仇教导了?这确实像他那愣头青能干出来的事儿。” “对啊。”石羡玉说:“这不,仇教导刚给我电话,跟我说他支持我的行动,同时要注意安全,我就说我晓得分寸。” 轻轻点头,齐宏宇感慨道:“仇教导向来如此,是个靠得住的主儿。” 石羡玉斜了他一眼:“他其实还问了嘴,是不是你的主意,我估计如果我说是的话,他就不支持了。” 齐宏宇脸一黑,吐槽道:“是是是,我在仇教导心里就是个乱来的家伙,信誉早就破产了。” 吐槽完后,齐宏宇又纳闷道:“他跟你说了是小赵告的状?不能吧?按理他不会卖了小赵才对的。” “哪能啊。”石羡玉说:“但猜也猜得出来,除了他没人能干这事。” 抬头抚了抚额头,齐宏宇决定还是帮小赵说说话,便道:“那个,小赵这人没坏心眼的,估计也是怕留下执法瑕疵,所以……” “你就放心吧,我当然晓得。”石羡玉打断齐宏宇,说:“再说了,队长才是一把手,他找仇教导告哪门子的状?跟你开个玩笑罢了,我晓得他只是想让仇教导劝劝我,不要冒这种执法风险。 嘿,这家伙看起来倒没之前那么愣了,这段时间多少还是有点长进的嘛。不过方法还是不大恰当,他有意见直接找我提呗,跑去找仇教导…… 这要我俩中有个人不那么磊落的话,他以后怕就可能被穿小鞋了。你有机会还是多提点提点他,对我们倒是无所谓,对其他人的话,少干这种傻事。” 齐宏宇恍然,尔后也失笑摇头说:“这你就放一百个心吧,他也不是真的傻,也就是摸准了你们的性子才会这么做的。” 石羡玉挑眉:“那我就纳闷了,他干嘛不直接找我?” “昨晚他面都没和你见上,他上哪找你啊。” 哦一声,石羡玉轻轻点了点头,接着打个转向灯,右转。 看着熟悉的路,齐宏宇挑眉问道:“又去讯问?” “嗯,看看那个‘杀手’醒过来没有。”石羡玉说道:“没醒的话,就和那位线人见上一面。说起来梁惠清落网后我都一直没时间见她呢。” 齐宏宇轻轻眨眼:“不是说休息会儿么?” 石羡玉嗯一声,说道:“嗯,你歇着就是了,到时候我另外拉个兄弟跟我搭伙就成。” “嘿?”齐宏宇挑眉问:“你是不是要我帮你干点啥子?” “耶?你啷个晓得?” 撇撇嘴,齐宏宇说:“没事的话,要么上个路口你让我下车自己先回去,要么就给我先送支队再过来了。什么事说吧。” 石羡玉却不答,只说:“到时候你就晓得了。” “神神秘秘,准没好事。”齐宏宇嘟哝着吐槽道,随后想到了什么,又开口说:“嘿,别说是你上级想见我啊,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不想加入你们,劳心劳力不说,我在里头确实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石羡玉轻轻笑道:“放心,不是。上头倒确实有意吸纳你,但我帮你给拒绝了,说你愿意帮我们的忙,但不想加入进来。” “那就好。”齐宏宇松口气。 两人沉默一阵,石羡玉又问道:“对了,看过克洛斯的宅子,有什么想法没得?” “没什么特别的想法。”齐宏宇摇头:“只觉得,这是个很猖狂又很谨慎的家伙,恐怕不好对付。 而且,为他卖命多年的缺牙巴,他说弃就弃;给他当了多年情妇的梁惠清更是被他毁了容,还派杀手杀害,可知这就是个刻薄寡恩的家伙。 再看宅子二楼那些封紧的房间,监禁室里的刑具,还有他那帮马仔,不少都被剪了截指头,估计也是被他给罚的,结合梁惠清的供述,也能看出这是个非常残暴的人。 所以,一旦将他逼到了绝境,他说不定会拼死一搏,到时一定要小心,必要时哪怕将他直接击毙,也别以身涉险。” 石羡玉轻轻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后又问道:“没别的了?” “就这些。”齐宏宇说:“信息太少了。” “这些都是后话了。”石羡玉轻叹道:“关键是得先掌握他的具体去向,掌握他的犯罪证据,将他逮住。” 齐宏宇闭上眼,无语的说道:“我又不是仙人,啥信息都没有,啷个晓得他躲哪去了。你们不是已经盯上他很久了吗?知不知道他别的落脚点?” “那是杜岩负责盯的,我也不清楚具体的情况。”石羡玉摇头说道:“而且以我对杜岩的了解,他既然没说,就代表着,即使有人盯着他,即使掌握了他离开那套悬崖豪宅的确切时间,但……” “跟丢了?” 石羡玉轻轻颔首,并说:“你刚刚说漏了一点,他是个反侦查意识很强,反跟踪能力也很强的家伙。别看杜岩打包票说他逃不出山城,其实我持怀疑态度。” 齐宏宇沉默下来,没有接话。 等了他片刻,没听到回复,石羡玉又接着说:“而且,即使知道了克洛斯在哪儿,没有确切的证据前,我们也很难对付得了他,仅凭梁惠清的指证,我们留不了他太久。” 略一顿,他接着说:“现目前唯一可能找到他犯罪证据的地方,只有那套宅子,但你也看过了,结果让人非常失望。” “是啊。”齐宏宇也不由在此开口,感叹着说道:“从已知的信息看,这人太过于谨慎了,偏偏还有钱,有的是人帮他收尾,即使百密一疏,多也会被收尾的人堵上。” 感慨完之后,齐宏宇微微皱眉,又问:“你怎么忽然又说起他了?你掌握什么消息?” “没有。”石羡玉摇头说:“只是他作为我们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的主要目标,此时此刻,难免满脑子都是他。” 轻轻颔首,齐宏宇表示理解。实际上他也是这般,这一路下来,思维大多数都是围绕着克洛斯发散开的,只是确实难有任何进展,故而越想越是烦躁。 忽然,他又想到件事儿,挑眉道:“对了!梁惠清那娘们儿……还有缺牙巴,他们手里会不会掌握着一些关于克洛斯的证据?否则克洛斯也没必要冒险杀他们是不是? 尤其梁惠清,若非她向自己妹妹坦白了一切,且在她妹妹的劝说下决定自首,你们就算早就盯上了她,也掌握不了这么多的事儿,而且随着她死亡,估计还会暂且将她的事儿捂住一段时间,避免打草惊蛇。 这样一来,梁惠清这等高级别的民警遇害,一定会引起市局震怒,并决定彻查此事,绝不会轻易的就被一场车祸给糊弄过去。 换句话说,克洛斯派人杀她,其实是冒着极其巨大的风险的,而且他也做好了失败的准备,所以才会直接离开那栋宅邸,彻底失去踪迹。 所以,如果梁惠清拿不出指向他的关键性证据,他再怎么嚣张跋扈,也绝对没必要这么做。” 耐心的听齐宏宇说完之后,石羡玉才问道:“你的意思是,梁惠清对我们其实还有所隐瞒?” “肯定的。”齐宏宇道:“克洛斯其实走的相当匆忙,否则他肯定会想办法将那几个见不得光的房间给处理掉,将尸体也转移走。 毕竟就算他做的再干净,这些东西曝光后,他都会非常被动,往后的日子肯定没现如今那般自在了。” “也是。”石羡玉轻轻颔首:“这么听起来,哪怕梁惠清当真没了利用价值,他也不至于冒险杀她。 而且从雪茄盒、雪茄剪的痕迹都没抹除来看,他确实也走的挺匆忙,一刻都不愿意多停留的那种,可知他也清楚袭杀梁惠清要承担多大的风险,甚至可能在他眼中,杀梁惠清的风险比我们认为的更大。” 见齐宏宇再次点头,石羡玉却又皱起眉来,纳闷道:“可是不对啊,梁惠清连帮克洛斯掩盖他拐走甚至杀害流浪人员的事都说出来了,连叛国罪都承认了…… 这些罪责做实,哪怕她自首,也极难免死刑,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立功表现,要她真掌握着克洛斯的犯罪证据,怎么可能还藏着掖着?” 齐宏宇沉默,侧过脑袋,看向窗外的风景。 几秒后,他才说:“这个问题,我也想不明白。她既已供出了克洛斯,那么,若她真的掌握了克洛斯的犯罪证据,又怎么会藏着呢? 而且,她自己也说了,她毁容后这几年一直盯到克洛斯,暗中搜集他的证据,有心算无心,按理说不至于一点证据都固定下来。” “这倒很好理解。”石羡玉反驳说:“她这几年和克洛斯走的已不算近,她弄不到关键性的证据也很正常。” 略一顿,他又问道:“有没有可能,她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握住了克洛斯的重要把柄?又或者是,克洛斯已经发现了她这几年在调查自己,不确定她是否掌握了关键证据,干脆选择宁错杀不放过?” 齐宏宇低下头,思索良久,颔首:“倒也不排除这种可能,尤其是后者,符合我们判断出的克洛斯的人格特征。” 石羡玉思维发散开来,又继续说道:“不过,缺牙巴团伙倒是确实很可能掌握着克洛斯的证据。等特警队那边得手之后,必须好好讯问讯问。” “嗯。”齐宏宇应道,又问:“对了,梁惠清提供的,关于缺牙巴团伙的那些犯罪证据,你都核实过了没有?” “上报总队核实了,没问题。”石羡玉轻笑道:“放心吧,她提供的这方面证据相当全面,至少够定缺牙巴、张曲直、硕哥等首要及骨干分子的罪了,只是没公开罢了,不会造成什么执法瑕疵的。” 又嗯一声,齐宏宇提议道:“我建议尽早再讯问一次梁惠清。嗯,如果你想我帮忙的事情不着急的话,见完她妹妹和杀手,我们就提审她吧。” 石羡玉略有些诧异:“你还是认为她在主观上有所隐瞒?” “对的。”齐宏宇说道:“虽然看起来她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且只有争取立功这么一个渺茫的免死的希望,但直觉告诉我,她恐怕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老实。” 略一顿,他继续说:“如你所说,加上我也看过你提供的材料,她曾经确实是个能力相当出众的警察,而且从这些年来,她在退居二线的情况下,还能将缺牙巴团伙、克洛斯集团隐藏、保护的这么好,也说明了她的手腕。 我还是不信像她这么厉害的人,在与克洛斯关系相对密切,且暗中调查了好几年的情况下,能一点关键性的东西都没发现。 别和我说没机会,这都扯淡,只要克洛斯还安排她做过事儿,就一定会留下痕迹,这些痕迹就是机会。一次两次的抓不住我可以理解,但几年下来,那么多次机会,她难不成都抓不住?你觉得呢?” 石羡玉并未接话。 他有些迷茫。他知道齐宏宇说的没错,逻辑上说,梁惠清应该握有相当的有关克洛斯的证据,这些证据不说多关键多核心,但至少是有不小的作用,至少是能帮助他们挣脱被动困境的。 但还是从逻辑上说,梁惠清没有隐瞒的理由。 “晓得了。”石羡玉颔首:“那就再会会她吧,这次你主审,怎样?” 齐宏宇轻轻抿唇。 他有心拒绝,但最后,还是一咬牙应了下来:“可!” 正文 第254章 查证(三) 此后,齐宏宇和石羡玉两人都没再开口。 他们心里都在纠结,都拿不得一个准——因为这确实太矛盾了。 就像共同杀人案中,一方发现另一方打算杀自己灭口而选择自首,并如实供述了犯罪事实,也供出了同伙,却隐瞒了意图杀害自己的同伙的犯罪证据一般,在逻辑上根本站不住脚。 所以哪怕主张梁惠清尚有所隐瞒的齐宏宇,也想不通她到底为什么隐瞒。 即使石羡玉说的,梁惠清可能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掌握了关键证据,齐宏宇实际上也觉得站不住脚。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梁惠清未免也太拉胯了。 但要说她什么证据都没掌握,那她同样显得太拉胯了。 正因为怎么说都说不通,所以才陷入矛盾当中,两人百思不得其解,越想越是心烦,以至于都没了开口讨论的兴致。 终于抵达了看守所。 出示了齐宏宇不知道他啥时候准备好的相应材料后,二人便在所医院医务民警的带领下进入监管区,来到所医院,见到了那位杀手阿豹。 此时,他们已经由豪宅内被缉拿的卖国贼口中得知了这杀手的绰号。而在此前,他们经调查,也晓得了他的国籍与姓名。 不过那都不重要了。 关键在于,这家伙竟然还没醒。 不过考虑到他先是开车撞门撞的自己一脸血,后又被杜岩给砸了一枪托,能活着已是命大了,便也不觉得多么奇怪。 至于短时间内引用过量酒精,反倒是小事,看报告,他血液内的酒精含量已经极低,显然早已代谢完毕。 找到昨天那名所医,齐宏宇询问道:“这家伙什么情况?” 所医指了指脑袋,说:“存在较为轻微的颅脑损伤,CT片可见有少量散在的出血点,且受击部位可见挫伤及对冲伤,不过情况不算严重,保守治疗就可以了,应该也不需要外诊。” 齐宏宇要求看片子,所医便让他稍等片刻,此后不久便将他的片子拿了过来。 对着光仔细看了会儿,齐宏宇轻轻点头,所医说的没错,阿豹确实存在不算严重的颅脑损伤。 石羡玉问道:“他大概什么时候能醒?” “这就不好说了。”所医摇头道:“因人而异,有的一两天就能醒,有的得颅内损伤恢复的差不多了才会缓缓醒来。” 见石羡玉看向自己,齐宏宇点头,表示所医说的没错,并补充道:“总之没有生命危险,也不算是重伤,早晚会醒的。”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尽早醒来?”石羡玉问:“比如用药之类。” 所医给了肯定的回答,但接着话锋一转,又说:“我不建议这么做。 以我的经验,像他这样,颅脑受创的嫌疑人,醒来后都会借口说脑袋疼,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以我们医院的条件,没办法证明他记忆功能是否受损,到时候难免还得送去外诊,再查出我们给他用了药物,多少会有些麻烦。 所以倒不如让他自然醒来,虽然到时候可能还要走一遭外诊,但麻烦要小上许多,到时候只要能证明他的记忆功能并未受损,他就没法以此作为借口拒绝讯问了。” 石羡玉皱眉道:“就是说,给他使用促进他苏醒的药物,可能不合规?” “倒也不是不合规。”所医摇头:“只是他这种情况,让他在昏睡中自然恢复是最好的,让他醒来可能会影响到恢复进程,到时候律师那边要有话说。 半年前我们院长就向我们强调了,碰到这类昏迷的嫌疑人,除非确实有必要,不然都让他们自然苏醒为好,免得后头添麻烦。” 石羡玉明白了。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所作所为都在追求避免担责。 不过…… 虽然理解他们,但此刻自己也确实赶时间,于是他又看向齐宏宇,想让他给个说法。 然而齐宏宇却点头道:“如果不是特别着急的话,还是让他自然恢复吧,免得后边出事情,不能只管眼前不顾事后嘛。” 见齐宏宇也支持所医,石羡玉虽有些着急,但也只能点点头了。 而且想来,他也不会掌握多少克洛斯的犯罪证据,即使配合调查,顶多也只能指证是克洛斯指使他犯罪的罢了。 没有太大的意义。 一念及此,石羡玉也看开了,请所医多关注他的情况,再吩咐特警监管好他千万不能出错,二人便离开了监管区,然后在所机关民警的带领下,来到讯问区域。 此时,梁惠清的妹妹梁慧敏已经在这儿等着了。 如同梁惠清一般,她衣服外套着马甲,戴着手铐脚镣,身前还有横了一块软包挡板,防止她站起身来。 齐宏宇多打量了她几眼,果然,她是个很漂亮的阿姨,虽然年纪不小了,皮肤也难免松弛,却还算得上养颜。 年轻的时候,绝对好看。 入座后,石羡玉轻轻抿唇,说:“这一阵子委屈你了,清明。” 梁慧敏不在意的笑笑,摇头说道:“这点委屈并不算什么,能帮到你们就好。” 石羡玉轻轻点头:“我们会尽快破案,还你自由的。你现在有什么需求,也可以和我说,我尽量满足你。” “没什么特别的需求。”梁慧敏摇头道:“只有一点,我所立的功,能不能用于……” “不能。”石羡玉直接皱眉打断,看着她说道:“你懂原则的,应该不用我多讲。” 梁惠敏长叹,沉默几秒,才继续问道:“她难免一死吗?” “难免。” “即使她也有立功表现?” 石羡玉别过脸:“那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正面回答我。”梁慧敏皱眉道:“即使她有立功表现,是不是也难免一死?” 犹豫几秒,石羡玉还是摇头说:“很难说得准,我也没法给你任何保证。你知道的,我当警察的时间不长。” 梁慧敏又看向齐宏宇。 齐宏宇面无表情道:“我同样说不准。主要还是看她,如果她提供的线索及证据,能直接帮助到我们捣毁克洛斯集团,能被确定为重大立功,那或许有希望争取到死缓终身监禁。” “终身监禁……”梁慧敏张了张嘴,随后又叹口气,摇头说:“以她的年纪,死缓终身监禁和死缓限制减刑,也没区别了。” 石羡玉开口:“但以她的年纪看,其实也不亏了,不是么?该享受的都享受完了,就是被判死刑立即执行她也不亏,要仅仅只是彻底剥夺自由,那更是大赚。” “话是这么说,可我还是想让她活着……”梁慧敏闭上眼,尔后再次摇头说道:“也罢,总归都是她咎由自取。 劝她自首的那一刻,其实我俩也都有心理准备了。帮她争取自首,也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剩下的自求多福吧。” 睁开眼,她又问道:“你们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事?” 石羡玉回答说:“原定计划中,确实只是为了见一见你,顺便满足你的一些需求。” “原定计划……”梁慧敏微微一笑:“那就是说,计划有变。说吧,打算让我帮你们做些什么?” “再做做你姐姐的思想工作。”石羡玉也不绕弯子,直言道:“她虽然如实供述了一切,但并未提供关于克洛斯集团的重要犯罪证据,只有些旁枝末节罢了,对我们帮助不大。” 梁慧敏愣住了:“你是说,她还有所隐瞒?这不可能吧?没道理呀,她都像你们招了什么?” 石羡玉翻开笔记本,瞅了两眼,说:“多,泄露机密乃至绝密级文件;曾帮助克洛斯拐带劫持流浪人员及妇女儿童,并帮助其掩盖犯罪痕迹;充当克洛斯集团及缺牙巴团伙的暴富伞,等等。” “那基本是全招了。”梁惠敏皱眉道:“至少和她跟我说的差不多……那她没必要再隐瞒了啊,再藏着掖着,岂不是相当于把好不容易争取到的一线生机给葬送掉?” “这也是我们所疑惑的地方。”石羡玉说:“因为按逻辑,她不可能在下意识的收集克洛斯集团的犯罪证据好几年的情况下,什么有价值的证据都没掌握。” 梁慧敏大惑不解:“这确实不可能,当初她信誓旦旦的和我说,她掌握着克洛斯和游闻许的核心证据,绝对能掰倒他们,以保证我的安全。 嗯,我劝她自首时,她担心克洛斯会迁怒于我,对我打击报复,我劝她说要是她被克洛斯弄死了我更没有好下场。后来给你们打完电话,她又看着我,笃定的说了上边那句话。” 石羡玉立刻侧目看向齐宏宇,尔后收回目光,点头道:“那我们的判断就没错了,她果然有所隐瞒。” “这不应该啊。”梁慧敏百思不得其解:“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包庇克洛斯么?怎么可能呢?” 石羡玉道:“我们也想不明白,所以希望你再做做她的工作。” 梁慧敏用力点头:“我晓得了。” 随后,她又关心的问道:“那关于她的那些犯罪证据,你们找齐了吗? 我记得当初打电话的时候给上级说过,我并没有收集齐她的犯罪证据,甚至可以说基本没有多少进展,但因为她忽然跟我坦白了一切,而且在我的劝说下有自首意愿,才让你们立刻行动的。” “这方面你放心。”石羡玉说:“虽然还没找齐,但也差不多了,无外乎有些证据年代过于久远不好取证,但有她的供词在,再花点时间也能找到。” “那就好。”梁慧敏颔首,接着一扬下巴:“还有别的事情么?” 石羡玉摇头表示没了,随后反问:“你在这里当真没啥子需求么?” 梁慧敏沉默几秒,还是轻叹道:“麻烦帮我转告家人,我很好,不用担心我。如果可以的话,再帮我和他们说一句,我不是罪犯,请他们相信我,等我回家。” “我会的。”石羡玉同意了。 齐宏宇则在脑海里默默的过起了梁慧敏的资料。 她已结婚,但丈夫过世的早,之后并未再婚。她与亡夫生有一子,今年三十二岁,也是警察,经侦总队二级警长,已婚,但结婚晚,有一个女儿,年仅三岁。 这几年来,除却孙女出生时帮着照顾了一年外,梁慧敏始终都带着任务,在梁惠清身边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同时也是监视取证。 可惜,梁惠清还算谨慎,而且对梁慧敏其实也并不信任,加上梁慧敏能力不算特别出众,这些年来虽然查到她和缺牙巴、克洛斯关系密切,却没掌握核心证据,更没查到她帮两个犯罪集团所做的具体事情。 还是梁惠清主动坦白一切,她才知道盯了这么多年的梁惠清竟在她的眼皮底下做了这么多事。 但这也侧面证明了梁惠清的手腕和能耐。 其实齐宏宇想不通石羡玉的上级为什么会选择梁慧敏作为线人,石羡玉其实也想不通。 而此时,石羡玉又补充说:“我会告诉她们,你非但不是罪犯,更是名英雄,此刻受到的委屈,不久后便会以荣誉……” “不。”梁慧敏却打断了石羡玉,说:“不要告诉他们这么多,只要告诉他们我不是罪犯就够了。” 看了她几眼,石羡玉点头答应:“好,听你的。另外,我会和经侦总队还有市局那边打好招呼,避免你儿子这段时间,因为你的事而受到委屈及负面影响。” “谢谢。” “不谢,这是我应该做的。”石羡玉摇头道:“你姐姐那边,也多麻烦麻烦你了。” 梁慧敏重重点头:“我会的。” 看看时间,石羡玉又说:“这样吧,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里你争取再做做她的工作,两小时后,我会再一次提审她——这是我能帮你和她争取到的最后时限了。你和她说清楚,别把最后的立功机会砸在自己手里。” “嗯。” 目送梁慧敏离开,过了许久,二人才走出讯问室。 齐宏宇终于没忍住,侧目看向石羡玉:“你真要帮梁惠清那样的人争取立功表现啊?” “按规矩来。”石羡玉淡淡的说:“她死不足惜,但克洛斯集团,更得尽早捣毁。” “道理我都懂,但我就觉得憋屈。” “谁不是呢。” 正文 第255章 查证(四) 两小时后。 石羡玉和齐宏宇二人并未提审梁惠清,因为梁慧敏再一次向管教要求要见他们,他俩同意了。 还是那件讯问室。 这一次,梁慧敏却始终低着头,牙齿轻咬下唇,表情纠结。 齐宏宇意识到,这两个小时当中,梁惠清大概是向她说了些什么,这才让她心神巨震,以至于能毅然选择“大义灭亲”的她,此刻竟挣扎为难了起来。 看一眼石羡玉,见他微微皱眉,表情严肃,便也知他大概和自己想到了一处去。 但既然他并未开口,齐宏宇自然也没多说什么。 这两个钟里,他做的准备,打的草稿及腹稿,都是针对的梁惠清,根本没想过会再此和梁慧敏碰面。 何况梁慧敏并非嫌疑人,而是自己人,根本用不着讯问。可她一旦心中动摇了,他也不晓得到底该怎么办。 或许石羡玉同样纠结。 一边是公理正义和法律,另一边却是自己的双胞胎姐姐,夹在中间,她确实太难受了。 此前她选择了大义灭亲,告别自己家人,成为眼线钉在自己姐姐身边,并劝姐姐自首,自己也难免要在这段时间受些委屈。 现在,她肯定是从她姐姐处知道了点什么,但她这副模样,石羡玉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劝她。 嗯,劝肯定是要劝的,只是不晓得该怎么讲。 于是三人便都沉默着不说话,气氛有点儿压抑诡异。 最后,竟还是梁慧敏率先开口,她抬起头来,目光略显空洞,也不看齐宏宇和石羡玉两人,只轻声问:“石队长,我记得你上午说过,会向市局和经侦总队打招呼,避免这段时间我的儿子受到委屈和负面影响,是吗?” 石羡玉轻轻点头:“嗯。你放心,电话我已经打出去了。” 梁慧敏再次张开嘴,却又缓缓闭上,欲言又止。 见状,石羡玉微微皱眉,问:“你还有什么顾虑么?放心吧,你儿子肯定不会因此受到任何影响,甚至于可能会因为此事,进入到领导们的视线中,如果他能力出众,日后还可能平步青云。” “言外之意……”梁慧敏闭上了眼睛:“如果我真的是个罪犯,对他肯定会有影响的,是吧?” 石羡玉眉头皱的更深两分:“你这是什么意思?” “回答我。” “是。”石羡玉犹豫两秒后,老实回答:“你如果真的是罪犯,牵扯到这样的大案当中,犯了如此重罪,那他的仕途恐怕也就画上句号了。 往后级别或许还能涨涨,升一级警长甚至高级警长或许没什么问题,但要想担任领导职务,基本是空谈,没多少可能。” 齐宏宇看看石羡玉,又看看梁慧敏,补充说:“但他不会因此受处分,顶多这段时间受些非议,委屈一段时间。其实换个角度想想,本身能当领导的就不多,所以影响其实很有限,不需要有过多顾虑。” 抿抿唇,梁慧敏继续问道:“那如果,他已经是领导了呢?” 石羡玉眼睛睁开了一半,目光灼灼的盯着她:“为什么这么问?” “回答我。”她还是这句话。 这次,石羡玉并未回答,而是依旧盯着她。 齐宏宇已恍然大悟,轻轻的碰了碰他的胳膊肘,对他点点头。他收到齐宏宇信号,这才说:“那影响会大很多,估计会找个由头调离原岗位,一步步调到边缘单位,渐渐淡出众人视线。” 梁惠清再次闭上眼。 “所以……”齐宏宇忽然出声:“梁惠清有个儿子吧?资料上没有记录,她也没说,所以是私生子?听你的意思,还当上了领导。” 见她睁眼看向自己,齐宏宇摇头:“别用这种目光看着我。答案很明显,你并未真正犯罪,你儿子也不是什么领导,所以刚刚这几个问题,是你替你姐问的吧?” 瞧着她略惊讶又释然的表情,齐宏宇继续说: “这就是你姐姐的顾虑么?不,表面上看,她有个私生子,与她是否掌握着克洛斯的犯罪证据并没有直接的关系,我们也不会过多关注她的私事,她不需要有此顾虑。 所以……那些证据,被她藏到了私生子那儿吧?她担心我们取证的过程当中会发现他和你的关系么? 不,或许不止如此,单单这样的话,也有办法解决。所以,有可能她儿子本身,就是这份证据的重要组成之一。考虑到她是克洛斯的情妇……莫非那是她和克洛斯的儿子?” 一面说,齐宏宇一面关注着梁慧敏的表情,说完后便了然的点点头:“看样子我猜对了。既然如此,那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劝她主动和我们说清楚。 她与克洛斯诞下的儿子是混血儿,样貌方面和我们差别很大,这样的人在体制内并不多,当领导的就更少了。如果她犹犹豫豫的不肯说,最后被我们找到了人,那她就会更加被动,影响也会更大几分。” 梁慧敏眨眨眼睛,有些懵。 见状,石羡玉轻抬下巴,说道:“师兄说的没错,她当真是没有退路了,只有如实向我们坦白一切,才能争取到些微主动权,至少能对她儿子的影响轻一些。” “这……”梁慧敏回过神来,尔后有些迷茫的摇头道:“她确实有个当领导的儿子,听她的意思,证据似乎也是在她儿子手里,但是她并没有说是克洛斯的。” 齐宏宇愣了瞬间。 随后很快反应过来,梁惠清没说,不代表不是。而且,除了和克洛斯外,梁惠清也没有和别人产仔的条件。 只是,这娃儿是什么时候生产下来的呢? 想要瞒过这事儿,那她孕中期开始,恐怕就不能再出现于人前了,除非她特别不显怀,但这种几率虽然存在,却非常小。 仔细想想,她请过长假吗? 印象里并没有,她连年假都很少休。那莫非她确实属于特别不显怀的那种类型?能用长胖了搪塞过去? 这种几率还是太小了,而且她始终是那种身材比较好的女人,有段时间发福,过一阵子又忽然瘦下去,太可疑了。 她可是警察,周边同事也都是警察,哪有那么容易搪塞过去的。何况任何单位的机关实际上都一样,八卦不少,闲言碎语极多,要真有那么一出肯定早就谣言传的满天飞了。 再加上她本就带有交际花属性,是以肯定会有不少人怀疑她怀了某个领导的娃儿。 石羡玉和齐宏宇一样,也愣了瞬间,接着反应过来,尔后又陷入迷茫中。 两人都没在乎这娃儿究竟是谁的,因为十有八九是洛克斯的,所以不值得他们多动脑子。 关键是怎么生下来的? 石羡玉心念一动,为了保住齐宏宇的睿智光环,他开了口,直接问:“她什么时候生的娃?怎么生的?” “这我也不知道。”梁慧敏摇头,并抬起双手扶额道:“我听到她说自己有个儿子的时候都愣住了,到现在都还有些愣。” 齐宏宇微微皱眉:“她是不是在央求你,不要和我们说这些事?” “没有,她说自己很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办。”梁慧敏说道,跟着双眼也迷离起来,继续说:“实际上我也很迷茫……她已经这样了,真的还要再搭上她的儿子吗?” 二人都不接话,同时看着她。 因为他俩都明白,梁慧敏能说出这句话来,其实就意味着她已经想的差不多了。何况,在齐宏宇猜到真相后,她也直接承认了下来——虽然因为心乱如麻,导致脑子钝了许多,竟然因为这还小小震惊了片刻。 所以就没必要再对她讲什么大道理了。 大道理谁都不爱听,烦。 果然,过了片刻之后,她又叹息着摇头说:“也罢,都到了这一步,再反反复复,其实也只能害了自己罢了…… 况且,这些事,也未必瞒得住你们,与其等到时候被查出来,害的她连立功表现都没了,还不如现在主动说。” 石羡玉问道:“你就是这么劝她的么?” 梁慧敏抬起头看着天花板说:“主要是站在局外,才能看的比较清醒。” 虽未承认也未否认,但她这句话,已经能说明事了。 “那你申请在你姐接受讯问前先见见我们,是为什么?”石羡玉追问。 梁慧敏犹豫起来。 过了片刻,她才抬手指着前边的录像机,小心翼翼的问:“回答之前,能不能先把那东西关了?” “它没开。”石羡玉摇头说道:“你不是嫌疑人,对你也并非讯问,也没有让你当证人的打算,那样对你太残酷了,所以我们笔录都没记。和你两次见面,仅仅只是聊聊。” “这样啊。”梁慧敏明显放心许多,这才开口说:“其实,我就是她到时候一犹豫,又干傻事,不愿意说了,白白浪费机会。” “明白了。”石羡玉了然的点点头:“你先和我们见面,她就会认为你肯定把什么都和我们说了,也就失去了退路,只能选择像我们如实交代。” 梁慧敏颔首。 她担心的倒也没有错,梁惠清到时候还真可能又打退堂鼓。别说梁惠清,就是她见到齐宏宇和石羡玉之后,不也迷茫纠结了起来么? 梁慧敏身在其外,对那位压根没听说过,更别说见面的外甥尚且如此,更莫说梁惠清了。 虽然,梁慧敏的迷茫,究其根本还是对姐姐的愧疚与心疼,不忍她儿子再为她的事受到影响。 而且影响如何她其实也门清儿,但还是难免患得患失,想要从齐宏宇和石羡玉嘴里得到确切的答案。 还是那句话,她都如此,更遑论梁惠清。 “你也算煞费苦心了。”石羡玉轻叹。 梁慧敏低下头,涩声道:“一边是家国大义,一边是自己姐姐……此事难两全,我选择了大义,所以更想在允许的范围内帮一帮她。” 齐宏宇微微颔首,她能这么想,就说明实际上她还是向着大义的,想尽可能帮帮姐姐也是人之常情。 做到这份上,已是难能可贵了。 石羡玉宽慰了她几句,随后问道:“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又犹豫了几秒,梁慧敏才问:“有没有可能,捂着她儿子的身份,把这案子给破了?” “……”石羡玉抿唇,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只得反问她:“你觉得呢?” “看来是我想多了。”梁慧敏摇头:“那没什么了。不过……能不能再给我半个钟……不,二十,不,十五分钟就好。我们在这再坐十五分钟。” 石羡玉问道:“你想再给你姐争取点时间,让她好好想想么?” 她颔首。到了现在,她也难免患得患失,即使已经用行动斩断了梁惠清的退路,但她还是担心梁惠清又打了退堂鼓,还在做蠢事。 多留点时间,也能给梁惠清多施加些心理压力,让梁惠清更确定她已经一五一十的把事情都给石羡玉说了,到时候估计还能更老实些。 石羡玉没有拒绝。 多给梁惠清施加些心理压力,也更有利于讯问,他们没有拒绝的理由。 梁慧敏更松了口气。 想了想,石羡玉又问道:“你还有没有什么话要我们转告你家属的?” “我可以给他们打个电话么?” “这……”石羡玉犹豫了。 给被监管人员——不论是嫌疑人还是犯人——提供手机都是大忌,不论司法部还是公安部都有明确禁令,一旦查实直接开除。 即使梁慧敏并非是严格意义上的被监管人员,只是为了大局,得让她再受一阵子委屈,可她也确实是下了文书,通过了程序,正儿八经的受到刑事拘留的“嫌疑人”。 让她打电话,风险太大了,石羡玉承担不起。 犹豫几秒,他还是摇头,说道:“我可以帮你录音,到时候直接发给你家人,但电话确实不能打,抱歉了。” “好吧。”梁慧敏虽然遗憾,但也表示理解,说:“谢谢你了,但……其实也没什么非要说的,算了吧。” “这样。”石羡玉犹豫片刻又说:“我可以帮你申请特许会见,到时候你们面对面说,可以么?” “不用了,等我出去吧。” 正文 第256章 收网(一) 讯问室。 目送管教出去,石羡玉翻开笔录本,面无表情的说道:“又见面了,梁惠清。” 梁惠清看着他俩,脸色复杂,半晌后才跟着感慨说:“是啊,没想到那么快又见面了……那位杜队长呢?他怎么没来?” “他去捣毁你情夫的老巢去了。”石羡玉依旧保持着淡漠脸。 梁惠清却轻笑起来,摇头说:“呵,那套悬崖豪宅可算不上他的老巢,说实话,他老巢究竟在哪儿,我查了这么多年也都没查清楚,只能隐隐猜测估计在巫峡附近。” “巫峡……”齐宏宇默默在心里念叨了下这两个字,同时忽然想到,当初周静红似乎就是在那儿被劫持,随后遇害的。 缺牙巴曾经疑似与周静红的丈夫万树宁有过合作,而同时,缺牙巴又是克洛斯的马仔…… 周静红在那儿被劫持并惨遭杀害,会不会跟他们有关? 或者说,“查无此人”的杀手朱鹏科是否跟这帮人有关联? 此时,石羡玉同样轻笑一声:“我说过我们捣毁的是那套悬崖别墅吗?” 梁惠清笑不出来了,并问:“你们真找到了他的老巢?” “这和你没关系。”石羡玉摇头说:“你要做的,就是配合我们调查,把你知道的,都给我们说清楚。这是最后的机会,别怪我没有耐心。” 说着他不着痕迹的轻轻碰了碰齐宏宇的胳膊肘,示意齐宏宇别在关键时候掉链子,这会儿走起神,赶紧开始表演。 齐宏宇精确地get到了他的信号,并抬起头看向梁惠清,说:“我就问你一次,你是打算自己说,还是等我们去调查。” 梁惠清表情无比复杂,悠悠问道:“现在的小伙子都这么急性子的么?” “……”齐宏宇觉得她这惺惺作态的模样有点恶心,本就不算好的态度立刻恶劣了几分,直接沉着脸说道:“我们没有时间跟你慢慢耗!” “我说就是了。”梁惠清显然早已做好了心理建设,此刻虽然依旧难免挣扎纠结,但还是说:“但……我儿子真的不知情,这些事与他无关,希望你们不要为难他。” 盯着她看了两秒,齐宏宇严肃的说:“你也当过这么多年警察,应该非常清楚,他是否知情,是否有关,我们自然会调查。 如果他真的是清白无辜的,我们当然不会为难他;但如果他参与了你们的破事儿,也没有条件和人情可讲。” 梁惠清颔首,她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还想求个安慰,有齐宏宇这句话便也够了。 见状,齐宏宇继续说:“至于往后的前途……你应该很清楚,他已经没有前途可言了。这并非我们不近人情,而是受你连累。 没有人强迫你犯罪,同时,犯罪成本你也再清楚不过,你早该做好觉悟。既然你还要走上这条道路,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包括可能连累家属在内,也是你清楚却罔顾的代价。” 梁惠清听了这番话,却是沉默良久,无言以对。 齐宏宇说的不错,身为民警,她很清楚自己所作所为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也明白其中的游戏规则,此时此刻,当真没有后悔及抱怨的资格。 万千愁绪,化作一阵长长的叹息,她终于说:“确实,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但我儿子他是无辜的……” 她终究还是抱有一线希望,即使明知道齐宏宇和石羡玉的保证并没有任何作用。 但哪怕有个自欺欺人的慰藉,她也能安心上路了。 是以说这番话的时候,她看向齐宏宇的眼神满是希冀。 “他或许确实是无辜的。”齐宏宇轻轻点头,让她大喜过望,但他下一句话便击碎了他的希冀。 齐宏宇说:“但这话你不该对我们说,而是该对你自己讲。是你自己葬送了他的前途,而非是我们要迁怒于他,你和我们扯这些,很没道理。” 梁惠清眼中渐渐失去高光。 石羡玉有些坐不住了,他没想到齐宏宇竟会这样直接,毫不拐弯抹角,直接把梁惠清彻底推到对立面去。 这无疑极不利于接下来的讯问。 他很想说一句,这不是辩论赛是在讯问啊喂!就算能把梁惠清辩的哑口无言又怎么样? 再说,不少罪犯最根本的三观都是歪的,和他们扯这些有的没有完全没意义好吗! 但犹豫再三,他还是选择相信齐宏宇,并未打断他。 无他,面对梁惠清,他们的优势太大了,根本没法输,即使齐宏宇这次错失机会,大不了下次审讯的时候,再把想知道的线索问出来就是了。 此时,齐宏宇等了梁惠清片刻,却没等到梁惠清再次开口,便仿佛渐渐失去耐心,开口问:“我说了,没多少时间陪你耗。 你不打算说是吧?行,我替你讲。但事先再提醒你一句,这里全程录音录影,我开了这口,你可就真陷于被动了。” 又顿了一两秒,但齐宏宇仿佛并不想给她犹豫纠结的时间,当即便继续说道:“你和克洛斯有个私生子,混血儿。体制内的混血儿本就凤毛麟角,更遑论担任领导职位的,你猜我们要花多长时间才能找到他?” 梁惠清双眸剧颤。 齐宏宇又说:“哦,混血儿这个身份还是太敏感了,你可能会再多做点布置。这片大地上也有好些少数民族具有类似西方的样貌特征,二三十年前的环境下,你要帮他弄个少数民族身份倒也不难。 那就把少数民族干部也都加上吧,这样的领导同样少,我就算猜错了也不打紧,加上混血儿一块找就是,你觉得这项工作难不难?” 刚听到私生子的时候,她还没多大反应,毕竟之前她已经和梁慧敏说过了这事儿,梁慧敏会将此事转告齐宏宇,她一点都不意外。而齐宏宇能猜到这私生子是她和克洛斯生的,她更毫不觉得奇怪。 自首后这些天,她也渐渐想明白了,自己恐怕早就被盯上了,同胞妹妹梁慧敏就是上头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 而且,她没理由和旁人产崽,私生子大概是她和克洛斯的,这也不难猜。 但她却忽略了,自己的儿子是个混血儿,在体制内确实太过稀罕…… 即使伪装成少数民族,也同样不多。 所以,她完全没有谈条件的资本。 她也明白了,齐宏宇也不想跟自己谈条件,甚至不想让自己有这个争取技工表现的机会,所以才会将自己推到他的对立面,且不给自己多少犹豫纠结的时间。 石羡玉也同样明白了齐宏宇这个意图——虽然他没料到齐宏宇会又抛出少数民族这种可能出来,虽然这个猜测也算合情合理,不算冒险。 就如齐宏宇说的那样,在全程录音录影的前提下,他率先指出梁惠清的私生子是混血儿,找出来的难度极小,那么,哪怕梁惠清立刻一五一十的告知了一切,效果也将大打折扣。 一念之差,重大立功表现是别想了,顶多算是立功,甚至于因为先前的隐瞒行为,能保住个自首情节就已不错…… 但莫说自首,便是立功表现,能免死的希望都相当渺茫。 想到这,梁惠清忍不住涩声问道:“齐宏宇,我得罪过你吗?你就这么想让我死,不给我留一点活路?” 齐宏宇冷笑出声。 某种程度上说,梁惠清确实得罪过他——他因不守规矩,被这娘们督查过几次,还为此背了个诫勉谈话。 但公是公,私是私,齐宏宇当然不会公报私仇。 他纯粹只是觉得,梁惠清这样的杀人犯、嘿饿势力的暴富伞、恬不知耻的叛国贼,没有活下去的资格。 罪大恶极,非死不可。 给她记一笔重大立功表现,齐宏宇心里不痛快。 他当然清楚,身为警察,办案过程中不能掺杂太多太浓烈的主观情绪,着眼于大局,应当按规则和规矩办事。 但他是人,无法摒弃喜恶,如果对他的做法有异议,可以换人,可以重新认定她的各项表现,但在齐宏宇这,就是不给她活路。 况且,此时齐宏宇还真没突破规则,他并不是没给梁惠清机会,只是给的机会不多,给的时间不长罢了。 还是那句话,一切都是梁惠清咎由自取。 明白了他的意图,石羡玉也久久无言,并在心中默默给齐宏宇点了个赞。 梁惠清这样的人当真是百死难逃其咎的,其罪罄竹难书。 不过最终还是要把证据全部挖出来啊,她死不死的无关大局,关键是克洛斯必须拿下,他的犯罪集团必须捣毁。 该怎么给齐宏宇擦屁股呢…… 说来话长,其实不过电光火石间。石羡玉正这般想,齐宏宇冷笑完,已再次开口:“你自己扪心自问,你配不配留在这世上。” 石羡玉:(╯‵□′)╯︵┻━┻ 梁惠清还没什么反应,石羡玉已经要暴走了,想让齐宏宇把嘴闭上,再这般宣泄下去,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帮齐宏宇擦屁股了。 按理齐宏宇不是为了撒气而不顾大局的人啊。 更何况就算有重大立功表现,梁惠清也难免一死,终身监禁的希望非常渺茫。 而齐宏宇却丝毫没注意到边上挤眉弄眼缝的石羡玉,他见梁惠清表情更加黯然后,忽然话锋一转,又说:“但你有句话说的对,你儿子是无辜的。 虽然,拜你所赐,他前途基本确定已经断绝,但我们也确实不想过多为难于他,不想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梁惠清眼前一亮。 “最后给你……或者说给你儿子一个机会。”齐宏宇淡淡说道:“重大立功表现你是不要想了,但你主动开口,至少我们能直接点对点找你儿子。 否则的话,大张旗鼓的查下来,等查到他时,他整个单位的人恐怕都知道他是你这样的叛国贼的儿子了,他往后将更难抬起头来。” “你……”梁惠清眼中刚刚亮起的高光再次熄灭,涩声道:“你非得这么做吗?” “不是我非得这么做。”齐宏宇纠正道:“选择权在你,是否要给他留最后一点表面上的体面,全看你。” 梁惠清长叹:“我还有的选吗?” 说完,她又摇头道:“算我败给你了,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可怕,不愧是连克洛斯都评价为很难缠的对手。” “噢?”齐宏宇这会儿倒真的有些意外了:“他知道我?” “当然。” 齐宏宇又摇头:“知道就知道吧。说正事。” 梁惠清垂头丧气道:“他叫安库尔班·库云,汉名安云,目前在西部战区就任,副团职中校。 嗯,就像你猜的那样,我看他样貌特征比较接近维族,给他安排了个维族人的身份。克洛斯并不知道他的存在,我也只敢默默的关注他,不敢和他有过多接触。” “不出所料。”齐宏宇淡淡道。 “是啊,所以说你很难缠。”梁惠清目光复杂的看着他:“你就是个纯粹的赌徒,什么都敢猜,什么都能猜,只要有一丝可能,你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就会揪着猜测孤注一掷,直接选择梭哈。” 齐宏宇点头,应下了这个评价:“承蒙夸奖。” “所以……即使那边的少数民族及混血儿年轻军官不多不少,也难逃你的搜查,想揪出他身世背后的疑点,对你来说不算难,我不敢赌,我认输。” “那就别再废话了。”齐宏宇毫不客气道:“说说看,你把什么证据留他手上了?” “很多。”梁惠清语无波澜的说:“包括但不限于,每一笔超过五十万的账目具体流转过程,包括时间、卡号、卡所有人和金额等;我想方设法偷录的录音及录像;我所知的他所有手下人的具体名单及主要罪责;我记得的他劫持拐带的所有流浪汉及妇女儿童的时间地点及轨迹; 除了上述书证、音像证据,还有许多物证。比如他剪断别人指头时所用的带血及他自身血迹的钢钳;他虐杀流浪汉用的钢鞭、匕首、弹头等等…… 总之这近十年,我知道的他做的,和他让我做的每一件事,我都想方设法留下了痕迹和证据,这些证据,有合法的也有不合法的,看你们怎么用。” 齐宏宇震惊了。 竟然有这么多这么全的证据。 怪不得她信誓旦旦的说能掰倒克洛斯。 但紧跟着,疑惑也随之而来。 “这些证据,你是怎么交给你儿子的?” 正文 第257章 收网(二) 梁惠清再次咬起了下唇。 齐宏宇盯着她。 半晌后,她央求着问道:“不要问的那么细,好吗?对于你们来说,反正只要有证据就行了,何必管证据怎么来的?” “嗯?”齐宏宇沉下脸:“你还在和我们谈条件?” “不是谈条件。”梁惠清继续央求道:“我只是……我只是……” 听到这,齐宏宇直接打断他,淡淡的回道:“你只是想保护他,是吧?你这算哪门子的保护?你这是把他往火坑里推。 更何况,你觉得你现在还有退路吗?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是自己主动和我们说,还是等我们去查。” 梁惠清张开嘴。 她已经有些方寸大乱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重新平复好心境,颤声道:“他确实不知道克洛斯,同样的,克洛斯也不知道他。” “所以,他知道你。” 梁惠清没回答,却也没反驳,齐宏宇便当她是默认了,并继续追问:“那么,他是仅仅知道你这个人,并且和你关系还算不错,还是已经知道你是他的生母了?” 梁惠清还是沉默,齐宏宇便啧一声:“懂了,他知道你才是他生母。你还是不配合啊梁惠清,以为我只是和你说着玩吗?行,没必要再继续问下去了,他叫安云是吗?我直接找他谈吧。” “不要!我说!”梁惠清赶忙开口:“他知道我才是他母亲,但也仅限于此了……我承认我确实想方设法,动用过我的人脉和关系帮助他往上爬,可我绝对没违反规则,而且他也不知情。” “规则?”齐宏宇冷笑起来:“你说的规则,到底是法律法规,还是你们所谓的游戏规则?” 梁惠清不敢再沉默,辩称:“合法的。” “所谓的合法,恐怕仅仅只是钻空子而已吧?法无禁止即为可?” 再次把她怼的哑口无言,齐宏宇又冷笑了两声。 不过也差不多到此为止了,再继续下去,没什么意思,毕竟这也不是什么重点,只是为了压制她总是太过于活络的心思,免得总本能性痴心妄想的要和他们谈条件罢了。 于是齐宏宇又重复了之前的问题:“这些证据,怎么到他手上的?” 梁惠清长叹道:“有时是我亲手给他,有时是委托我信得过的人转交给他的。我们每年都会休假,能利用休假时间偷偷见面——我好歹当了这么多年的警察,也还算有点儿能量,想要避开其他人的视线和他见一面,不难。” 齐宏宇追问:“他晓得你给他的是什么吗?” “不晓得。” 见齐宏宇瞪眼,她赶紧解释:“真的不晓得,我和他三申五令,为了他自身的前途乃至人身安全着想,绝对不能打开这些包裹,绝不能看里边的东西。他还是听我的话的。” “懂了。”齐宏宇面无表情的说:“所以即使他看过,也会强硬的表示这些东西从未拆封。你还真是未雨绸缪啊。” 梁惠清接不上话。 她当然没法抱枕安云是否看过这些东西,但这会儿只能咬定他不知情,否则起码是犯了包庇罪。 齐宏宇也没心思在这里和她辩个清楚,反正到时候收到东西,肯定要进行全面的勘察,如果安云当真动过这些书证物证,难免留下蛛丝马迹,到时候他怎么狡辩都没用。 于是齐宏宇又换了个问题:“你和他平时有联系吗?” “很少。” “频率?” “偶尔会通电话,一年大概见个一两面。”梁惠清配合,却又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 齐宏宇继续问:“他什么时候晓得你才是他生母的?” “他二十五岁左右。”梁惠清别过脸,说:“他那会儿也长大了,三观已经成型,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见了不少人情世故。选择那时候和他相认,不会对他造成太大的冲击,不至于大幅度改变他的人格。” “那他养父母呢?” 梁惠清说:“他们都不知道我的存在,和儿子相认后,也没告诉他们,应该到现在都还被瞒在鼓里。” 末了她又主动展开解释说:“当初我在西域考察了很久,才选中了这对脾气温和、朴素善良、三观正直,偏又膝下无子女的夫妇,并委托一位喇嘛将我儿子抱去他们家,请他们好生抚养的。 他们认为,我娃儿是活佛赐予他们的儿子,对此感激不尽,而且这些年也始终对他视如己出,我放心,也还算满意。” 齐宏宇点头表示明白。 同时,齐宏宇也从她的话语中得知,她在暗中,确实为这位儿子做了许许多多,当真是费尽心机了。 到此为止,实际上再次提讯梁惠清的主要目的已经基本达成。 不过还有些问题,是齐宏宇比较感兴趣的。 于是他又问:“你这儿子,怎么来的?不是自然分娩吧?” 实际上,齐宏宇隐隐间也猜到了,梁惠清既然未曾请过超过一个月的假,身材方面也不曾有较为明显的改变,且并未流传出关于私生子之类的流言蜚语出来。 那就说明,这个儿子,十有八九不是正常诞下的。 那么答案便已呼之欲出了。 果不其然,梁惠清挣扎两秒,但看到齐宏宇的眼神后,身子便是一颤,随后认命般的又叹了口气,点头承认道:“没错,他……也是我从西域抓了个因偷人而险些被打死,却也被折磨成残疾后无家可归的女人,代运生下来的。” “代运?”齐宏宇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对于想要个孩子,又出于种种不可告人的原因,甚至仅仅只是爱惜自己身材、不想承受分娩之苦等自私自利的理由,而不能或不愿自然妊娠、分娩的人而言,代运,是成本最低且相对安全稳妥的选择。 说是最优解也不为过。 而且,其技术之根本在于试管婴儿,这项技术虽然放在三十年前实现难度还不小,但只要有钱有权,多做几次,还是能够成功的。 此时,梁惠清又继续说:“让这样的女人怀上我的孩子,说实话,我心里也有点儿排斥,但没办法,找他们的风险最小,事后小心处理掉也就是了。” 齐宏宇听了这话,简直想喷她一脸口水。 妈的,这女人不但丧心病狂,还TM的不要脸。 听她这番话的意思,无外乎那女人还没资格怀她的娃儿。 忍下了破口大骂的冲动,齐宏宇黑着脸问:“你一共拐了多少个这样的女娃儿?” 梁惠清身子微颤,抬头看向齐宏宇。 但转念一想便明白了,三十年前医学和科技都远不如今日这般发达,那个时代做试管婴儿,并最终让受精卵着床于毫不相干的女人身上,成功率并不会太高,而且一个不慎,还有生命危险。 哪怕到了今天,正常孕育生命,都有一定的风险。 而一个女人的受“实验”次数是有限的,短时间内接连几次着床失败后,其子宫就无法再承担孕育一个完整生命的使命了。 齐宏宇身为法医,不会不清楚这一点,故而有此一问。 想到这,梁惠清不敢再有所隐瞒,老老实实道:“前前后后,四个吧。” “四个人最终都被你杀了?” 梁惠清黯然点头。 齐宏宇冷笑道:“看起来,关于自己身上的罪,你之前并没有交代干净,并没有完全坦白啊。” “因为我怕……”梁惠清无力地辩解道:“我怕你们会根据这些,查到我孩子身上,我不想影响到他。” 略一顿后,梁惠清继续说:“这些事情只有我知道,其他知情者都被我派人灭口了,派的人最后也被我亲手灭口了,包括帮我把娃儿送给那对夫妇的喇嘛。” “做的还真干净。”齐宏宇盯着她,问:“几条人命?” “包括做手术的医生、护士在内,一共十一个。”梁惠清低着头,声若细蚊道:“当时,我借了点克洛斯的能量。不过他应当也不知情,只以为我是在泄愤。” “泄愤?” “我让那医生弄坏了我的子宫,让我患上不孕不育,克洛斯以为我为生不了孩子,他们也无法治愈我而怒不可遏,不惜杀人报复。而他也乐得我越陷越深,我表现的越是丧心病狂,他越是放心,所以只提醒我手脚要干净点。” 齐宏宇是真的震惊且震怒了。 这个梁惠清,真真是万死难逃其咎,其手上沾染的鲜血,比起许多震惊全国的杀戮狂魔还要多。 简直堪称毒瘤。不,这已不是毒瘤可以形容的,简直比终末期的癌症还要可怕。 她如此,她这些年来培育的心腹,以及缺牙巴团伙、克洛斯集团,又该犯下何等的滔天大罪? 用力的做了几次深呼吸,勉强平复好心绪,齐宏宇咬牙道:“你还有什么罪没交代的!” 他声音都有些发颤,因为他在竭力控制,否则必将直接嘶吼出声,骂她个狗血淋头。 “没了,除了与我娃儿相关的,其他的我之前都招了。”梁惠清神情灰败的说道:“而与我孩子相关的这些罪行,这次也都说了。” 她清楚,自己这下,哪怕还能被判定个重大立功表现,也绝对死定了。 死刑立即执行,板上钉钉。 但她也想明白了,这些事情就算她不说,也会被齐宏宇一点点挖出来,自己还是难逃一死,而她孩子必将陷于巨大的被动当中。 起码被停职调查是肯定的。 被戳着脊梁骨议论纷纷也是肯定的。 她现在只寄希望于,她都已经将所有事情都如实细细的交代了,警方可以不用大肆调查。 虽然这十有八九也是空想,但好歹有一点希望,而且就算扔就选择大面积调查,影响多少也要小些。 有些债必须要还,这个结果无法更改,那么,能为孩子减小哪怕一丁点儿压力,也是值得的。 又过了许久,齐宏宇才再次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继续冷冷的问道:“为什么要毁了自己的子宫?” “因为我不能有孩子。”梁惠清神情依旧灰白,且此刻已显得有些许麻木了,平静的说:“我离不了克洛斯,也不能和他结婚……只要我还想往上爬,那么,对外始终保持单身,是最好的。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自保,为了让自己对克洛斯始终保持价值,我必须努力往上爬。” 石羡玉此刻也耐不住了,插口问道:“即使如此,也不需要直接毁了自己的子宫。” “还有个目的,也是为了保护我的孩子。”梁惠清闭目道:“既然我无法生育,他就不会想到,我偷偷留下了我和他的孩子。” “所以,你留下这个孩子的目的是什么?” “最初的目的,也是为了自保。”梁惠清机械性的回答:“所以,我偷偷截取了他与我发生关系后留下来的部分体液,用于做试管婴儿,就是为了能得到他的孩子。” 石羡玉大惑不解:“自保?” 他想不清楚这里的逻辑,孩子和自保又有什么关系? 梁惠清此时心如死灰,已是有问必答:“细细解释起来有些复杂,你们可以认为,这是我当时为自己选的退路,作为我受克洛斯胁迫的证据,以在迫不得已的关头保自己一命。 进,当克洛斯意图放弃我,乃至杀害我的时候,我能以他儿子作威胁,在他勉强自保。 他当然不会在乎一个儿子,但如果这个儿子,是他强间我的证据呢? 退,当有一天东窗事发,我们都被抓了,我也可以抛出这么一位儿子,把罪推到他身上,说他曾强间了我,后又以我儿子为胁迫,逼我就范,做出这些事情。 我也清楚这不足以让我免去罪责,但再加上我配合调查,争取立功甚至重大立功表现,还是有希望争取到一个死缓。” 石羡玉有些懵了。 他完全跟不上梁惠清的思维节奏了——就为了这么一个颇为想当然,乃至漏洞百出的逻辑,她竟当真付出行动,机关算尽,残害了两位数生命? 梁惠清的眸子失去了最后一丝光亮,她如扯线木偶般再次开口,沙哑着说道:“而且……我儿子本身,对克洛斯而言就是个威胁,对你们来说,就是个重要证据。 因为他身上,蕴藏着三十年前克洛斯集团在生物学方面的重要结晶,这是克洛斯不允许被他人窃取到的关键成果,我也是机缘巧合才得到的一鳞半爪,那就是…… 反突变技术!” 正文 第258章 收网(三) “反突变技术?”齐宏宇猛地瞪大双眼,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为什么哪怕同卵双胞胎,乃至于克隆,都无法真正意义上的做到基因完全一致? 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正是因为普遍且绝对存在的基因突变。 想到这,齐宏宇忍不住问:“你说的反突变技术,指的是基因层面的?” 梁惠清颔首,并说:“我儿子身上,有一半基因与我一模一样,另一半则和克洛斯完全相同。” 齐宏宇瞬间炸了。 心态爆炸了。 他听到了什么? 基因一模一样! 克洛斯集团三十年前的生物科技的重要结晶!不容许被他人窃取觊觎的关键成果! 莫非,自己身上的基因之谜,乃至自己的诞生,都和这个克洛斯集团有重大关系? 克洛斯的马仔缺牙巴,与基本确定就是自己生母的周静红的丈夫万树宁曾经有合作,莫非这次合作就促使了自己诞生? 不…… 不对。 同卵双胞胎基因无法保持一致,确实是因为普遍且绝对存在的基因突变。但克隆的情况则更复杂些,不仅仅是因为基因突变的原因,还因为雄性生物的细胞,无法单独做到完全的去极化,成为类似受精卵一般的存在。 所以要对冉秋生进行克隆,只能取他的细胞核,再取一位女性的细胞质,两者结合,再辅以相应的刺激进行完全去极化,然后利用试管婴儿技术植入女性体内孕育,才能诞生出他的克隆体。 这样诞生下来的克隆体,即使有着反基因突变技术,也不可能保证二者之间的基因完全一致,因为细胞质中的线粒体,同样含有遗传物质。 而齐宏宇和冉秋生的线粒体内的遗传物质都一模一样。 所以早先便得出结论,他不可能是由冉秋生克隆出来的,原理大不相同,也是现今克隆技术不可能突破的屏障。 但…… 这太巧合了。 齐宏宇现如今基本已经确定,自己的基因之谜恐怕和克洛斯集团脱不了干系了,只是尚且不知,究竟是怎样的联系。 而此时,近乎完全丧失了精气神的梁惠清,继续讷讷的说:“我也没有想到,本是为了自保才选择诞下的儿子,会让我越陷越深,不知不觉间就付出了这么多。 付出的越多,我对他就越是难以割舍,潜移默化的,我已无法再单纯的把他视作工具人,甚至后悔的念头愈发浓重起来,渐渐地把他真的看成了我的孩子,我生命的延续。 所以,我将他送去了西域,既是因为他混血儿的身份,也是为了眼不见心不烦。可哪里能真的眼不见心不烦呢?还是不免默默的关注着,却始终不敢和他相认,害怕对他产生不良的影响……” “哟哟哟,”齐宏宇终于忍不住了,阴阳怪气的说道:“好伟大哦,这就是母亲吗?爱了爱了。” 梁惠清缓缓抬起头。 却见齐宏宇一拳重重砸在桌子上,站起身指着她骂道:“你他妈个没人信的龟孙儿!少在你老子面前摆出这幅样子!惺惺作态!令人作呕! 你他妈好伟大哦!你他妈为你儿子默默做了好多事哦!你他妈杀人!你自己说的!四个女人!你为了让她们给你生孩子,你杀了四个女人!外加七条人命!包括那个给你儿子送去好人家的喇嘛! 你他妈玩弄人家好心夫妇的感情!人家辛辛苦苦把你儿子当成自己儿子养大,连他妈被你耍的团团转都不晓得! 你他妈做了些什么?你他妈就弄了点蝌蚪,自己出了点细胞,摆弄你的狗屁势力花了点屎一样的臭钱,干死了十一条人命,你他妈说自己付出的多!你他妈的说自己在默默关注你儿子! 你就他妈知道害怕对你儿子产生不良影响,你他妈破灭了多少家庭!这影响大不大!你就想着你自己,就想着你儿子,想没想过被你害死的那些人!妈了个笔的,什么玩意儿!操你妈!宝批龙!龟孙!没腚的憨杂种!” 梁惠清被他骂的目瞪狗呆,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石羡玉也吓的赶紧一把将齐宏宇抱住,一个劲儿让他冷静。 反应过来后,她竟还觉得委屈,啜泣着说:“我晓得我该死,我的罪罄竹难书,可那帮人有几个干净的?” “不干净?”齐宏宇挣脱了石羡玉的怀抱,咬牙切齿道:“是!老子晓得他们没一个是干净的,那四个女人,偷人,被夫家打至残疾逐出家门;那几个医生护士,为了点黑钱草菅人命;那个喇嘛,明知娃儿有问题还送人抚养。 但他妈不干净就可以杀人了啊?我看你他妈最不干净!老子现在就过去打死你!操你妈的!” “师兄!”石羡玉又一把搂住齐宏宇,强行把他摁在椅子上,又用力把他脑袋掰了过来,与自己对视,沉声道:“你冷静点!别冲动!为她背个处分不值得!” “处分?”齐宏宇冷笑道:“来,老子等着你们处分!” 说完后,他再次强行站起身,把笔往办公桌上重重一甩,边大踏步的往外走,边指着梁惠清鼻子说:“等着吧!龟孙儿,你死定了!你不但死定了,等老子打听到你坟在哪,老子天天去给你浇大粪!你等着!” 砰! 齐宏宇重重将门一关,离开了讯问室。 石羡玉深吸口气,转身看向梁惠清,脸色同样冷了下来,看着她说:“行了,这次讯问就先到这儿。 你也别给我闲着,有什么要说的,想补充的,回头找你管教要点纸笔,自己一点点写下来。管教同志!管教同志!讯问结束了,麻烦你把她带出去。” …… 默默走进监督室,石羡玉就瞧见闷闷的坐在那的齐宏宇。 看他的模样,这会儿气都还没消,显然还在生闷气呢。 石羡玉面沉似水,也快步走到他身边。 但憋了半天,石羡玉第一句话却还是:“动作这么大,伤口没崩开吧?” “没事。”齐宏宇开了口,声音仍旧发闷:“其实都长差不多了,这点动作,没什么大碍。” “血哎!”石羡玉指着他衣服。 轻轻摇头,齐宏宇说:“小问题,回头再杀杀毒就好。” 石羡玉见拗不过,也只好由得他了:“行吧,你自己注意到起就是了。有事别硬撑着。” 说完之后,石羡玉才气呼呼的问道:“嗯,你在里头骂爽了吧?来,给我解释解释,啷个回事?她再可气可恨,你也不至于控制不住脾气才对。你这么大人了,还见了那么多穷凶极恶的家伙,至于在那边跟她撒泼?” “撒泼?”齐宏宇瞪大双眼,站起身来,指着自己:“你说我撒泼?他妈的,那龟孙儿难道不该骂么?你……” “该骂。”石羡玉打断他,再次抬手把他强行摁回椅子上,然后一指边上的电脑:“但不该像你那个样子骂。你要不要自己瞧瞧监控回放,你刚才的样子,多难看? 难看就难看吧,你觉得上头瞧见你这副模样,还会让你继续讯问梁惠清?不会!他们甚至不会让你再碰与克洛斯集团相关的案子!” 齐宏宇别过头,哼一声,依旧在讲气话:“那我正好偷懒了。” “偷懒?”石羡玉冷笑起来:“是啊,要上头再给你处个离岗学习,你就更好偷懒了,什么都不用干,天天抄规章制度写检讨就成。” “……”齐宏宇沉默两秒,又嘟哝道:“那就处呗,我受着,又不是没挨过。” “哟,硬气的很嘛。”石羡玉阴阳怪气道:“是,我晓得你无心仕途,完全不想往上爬,不在乎这些处分。 但你还能不在乎钱不成?你算过一个离岗学习无形中要损失多少钱不?你不还要攒钱买房吗?这扣一笔那砍一刀的,拿头攒啊你。” 齐宏宇说不出话了。 见他这模样,石羡玉心又一软,长叹道:“这颗雷我帮你扛了,以后多注意点,不要再那么冲动。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是这么爆的脾气!” 说完后,他又微微皱眉,自己也跟着坐下,身子微微前倾,凑近齐宏宇,声音还轻了许多,问道:“从梁惠清那番话里头,你想到自己啦?” 齐宏宇脸色纠结,但竟然没再闹别扭了,反而道了声谢,然后轻轻点头承认。 片刻后,齐宏宇长叹一声,抬头呆呆的看着天花板,问道:“你觉不觉得我和安云很像? 都是刚出生不久,就到了养母或者养父母手里,被视若己出的养大,几十年过去了,才发现自己的身世与过往认知的完全不一样。” 这话石羡玉不晓得该怎么接。 齐宏宇出着神,说道:“她刚刚怎么说的?二十多岁人了,三观已经成型,又有一定的阅历,心理承受能力强了很多,所以她一厢情愿的认为,自己可以接受这些事…… 但,真的没那么容易的,受到的冲突当真很大,而且,三观越正常的人受到的冲突反而越大,心智不坚定些的,可能就崩溃了。 不过,我比安云还是幸运的太多了,我没有莫名其妙的跳出个人来,说是我妈或者是我爸,只是在机缘巧合下,发现了我老汉……我继父竟是我双胞胎兄弟,我母亲没生过娃,我和她完全没有血缘关系。 而且,我生母从来也没想过找我,或许她对我母亲非常放心,又或许,她从最开始就完全没想要我这个儿子。但这不重要,反正自私自利的说,她不找我,让我受到的冲击反而小很多。 安云呢?被那么善良的一对养父母养大,潜移默化、言传身教下,也肯定是个正直无比的人,否则不会怀揣着报国之心去读了军校,在西部那么艰苦的地方扎根,一步步的往上爬。 可忽然有个女人,还是个坏事做尽、罪大恶极的女人,在二十五岁,他正满怀抱负,满腔热血的最好的年化中跳了出来,说自己是他母亲,他受到的冲击得有多大? 当然,我想梁惠清肯定竭尽所能在他面前表现出一副伟光正的模样,但体制内没几个人是蠢材,尤其后来,梁惠清不断的将证据放在他那时,他肯定就有所预感了。” 石羡玉静静的看着他,等他说完后,才从口袋里拿出烟,递给他,帮他点上,随后说:“我倒是觉得,你受到的冲击比安云大得多。” 齐宏宇摆摆手。 石羡玉却继续说道:“他好歹有生母与他相认,而且当时,梁惠清应当是保持着相当正面的形象的。 但你不一样,你生母进入你视线,是因为你老家村支书齐平路失联、遇害的案子,再之后又是她本身失联的消息,直到确认她遇害,到现在,你连她的面都没见过,且可以预料的是,她恐怕也不那么干净……” 齐宏宇再次摆手,打断他说:“够了。” 随后他自嘲着说道:“我只是说,我跟安云颇多相似之处,可能算是同病相怜,又不是要和他比惨,你讲这些干啥子。” “倒也对啊,何必去跟安云比惨。”石羡玉嘴角微扬,尔后又岔开话题,问道:“那么,关于安云这个人,你怎么看?” 随着之前一番倾诉,齐宏宇的心境也基本平复下来了,再听石羡玉这般问话,果然也被吸引了注意力。 沉思片刻,他摇头说:“不好讲。表面上看,梁惠清将收集到的证据交给他保管,按理他肯定察觉到了什么,但他却每次都同意和梁惠清秘密见面,且不将证据上交,有包庇梁惠清的嫌疑。 但……梁惠清自首前毕竟还是个级别不低的警察,倘若她以有桩涉密且侦办起来旷日持久的案子,需要他帮忙保管证据,他大概率也会信,那这显然就够不成包庇了。” 说到这,他啧一声,敲敲自己的脑壳:“梁惠清当时也没讲清楚,只说和儿子秘密见面,我们也没追问……怪我怪我,太冲动了。” “你还知道自己冲动啊。”石羡玉翻个白眼,接着冷笑一声:“我倾向于安云已经堕落,在包庇自己母亲。 那么伟光正的理由,对她儿子太有利了,梁惠清肯定会主动讲清楚。” “倒也是。”齐宏宇双目一眯:“又是只硕鼠么。” 正文 第259章 硕鼠(四) 中午,吃过饭后,齐宏宇又和石羡玉来到高铁站,打算坐高铁前往天府。 西部战区机关位于天府,安云便在机关工作,也因占了机关级别极高的便利,才能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中校。 而此前,他在西域服役,尔后被调至金城军区机关,再不久,金城军区与天府军区大体合并,金城军区机关改战区陆军机关,到了前年,他又自陆军机关调至天府机关。 调动背后,大概是有梁惠清的影子的。 综合考虑地域远近与前景,天府军区机关肯定比金城军区机关更合适,梁惠清或许也早就想将他调动至天府了。 只是当时隶属不同军区,虽不至于无法调动,但难度肯定要大不少。后来军区合并为战区,天府军区机关升格为战区机关之后,倒是好办多了。 此刻,他们便打算赶往天府。 上了高铁,齐宏宇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儿,看向石羡玉,问道:“话说……你当时到底想让我帮你做什么来着?” “现在有正事儿,等回头再说吧。”石羡玉摆摆手。 “到现在了你还不说?” “你就别问了呗,到时候你就晓得了。” “整的神神秘秘的。”齐宏宇嘟哝两声,又问道:“话说,那边你都打过招呼了吧?” 石羡玉嗯一声,接着又道:“战区机关还算配合,只要求我们按流程呈交好相关文书,这方面已经搞定了,没啥子问题,介绍信也在我手里,到了出示一下就行。 至于安云那边,他本人也并不抗拒,愿意配合我们调查,甚至愿意见过面后跟随我俩回山城来,在这待上一段时间,方便我们工作。” 齐宏宇诧异的问道:“竟然这么好说话?” “他是个聪明人。”石羡玉轻笑道:“顶多只是包庇,而且只要那些包裹并未拆封,包庇也无法坐实,而且即使包裹拆了有不少可以商榷的余地,他又何必跟我们闹得不愉快? 更别说,梁惠清落网对他肯定有不小负面影响,而且我们动静越大对他影响就越大,而我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动静大小很大程度上由他是否配合而决定,如果换你是他,你会怎么选?” 齐宏宇翻个白眼:“换我是他的话,我早就把包裹拆了,发现自己老妈和克洛斯干这种事,可能会纠结上一段时间,但最后绝对会选择报警。” “那你当我没问。”石羡玉回道,随后反手调整起座椅角度。 齐宏宇却又再次开口:“那安云怎么办?真就只能放过了?” 石羡玉呵呵一笑,压低声音说:“倘若他当真堕落了,掌握着克洛斯的犯罪证据,甚至猜到梁惠清不干净,却选择瞒而不报的话,我是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末了,石羡玉又说:“听起来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但从大局上看,他瞒而不报无疑大大推后了克洛斯集团被捣毁的时间,这段时间里,克洛斯又犯了多少罪责?他安云就一点责任没有?哪能那么轻松啊。” “说的对。”齐宏宇赞同,说道:“对我们来说,不近人情是应该的,真要讲人情,那案子就别破了。” 石羡玉轻轻摇头:“也不能这么说,对无辜者,对受害人,在允许范围内讲讲人情还没什么……算了这个话题太大,咱俩不讨论。” 齐宏宇嗯了一声,从口袋中翻出耳机戴上,说:“那我眯会儿,快到了叫我。” “你自己设闹钟啊,”石羡玉说道:“我还不是要补个觉。” 齐宏宇悠悠的说:“你也要睡哦,我还以为你是仙人,不用睡觉来着。” 石羡玉懒得搭理他了,同样戴好耳机,闭目假寐。 一个半钟后,二人抵达天府。 又一个半小时后,他俩才抵达战区机关驻地,前来迎接他们的不是别人,正是安云本人。 齐宏宇毫不避讳的打量着他,尔后轻轻点点头。 就见安云穿着一身常服,身姿笔挺,看起来很有精神,但因为五官轮廓比较趋近于西方,穿着这身常服乍一看多少有些违和,感觉怪怪的。 且西方人显老,他不过三十五岁年纪,看上去却像四十左右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他本身的年龄才是关键。即使在正大军区级别的机关工作,三十五岁担任副团职中校,也是爬的特别快的了。 梁惠清当真有这么大能量?齐宏宇对此表示怀疑。 但考虑到她的交际花属性之后,再加上她这些年来攫取了不知多少财富,钱与色双重攻势之下,想助安云在如此年纪获得今日成就,似乎也不是太不可思议的事。 毕竟警队是与部队关系最密切的部门之一了,警队也是很大一部分军转干部的归宿,通过这些干部,她不难与现役干部拉上关系,然后充分发挥自己的交际花属性,一层层的拉拢好关系。 即使年纪大了之后年老色衰,乃至毁了容,又退居二线,但安云已经到了最高级别的机关,加上金钱仍旧是极其强大的武器,且色相也并不是只能靠自己…… 可想而知,安云明里暗里借梁惠清的东风,占据了多么大的攻势。这本就是巨大的不公平,倘若没有梁惠清,他十有八九仍在基层摸爬打滚,甚至已经转业。 是以,即使他难免受梁惠清牵连,从此近乎断绝仕途,齐宏宇和石羡玉心里也没半点愧疚。 无外乎是将这些年吃进肚子里的东西乖乖的吐出来罢了。更何况,即使前途就此断绝,他现在这职级,哪怕转业后,也已经站在绝大多数人的终点了。 接收到齐宏宇近乎肆无忌惮的目光,以及几乎直接将“你完蛋了,前途莫得了”几个字写在脸上的淡漠表情,安云竟也不以为忤,反而笑道:“一路风尘,累了吧?我先带你们去招待所落脚?” 但这其实是正常现象,喜怒不形于色,是近乎全部有野心的,想混仕途的人的基本功。 但齐宏宇并不具备这种基本功,在占据主动权的前提下,他就喜欢直来直往,当即果断抢了白脸的角色,直接摇头开口,用较为强硬的态度说道: “不必了,顺利的话,今晚末班车之前我们就会带你回山城。你要有空闲的话,还不如抓紧收拾行李,我们到时候可不会给你拖延时间的机会。” 安云面皮不着痕迹的抽了抽,但还是保持着微笑:“我没什么好收拾的,只要手续办好,随时能走。那我这就带你们去办手续?” 齐宏宇继续问:“那我们要的东西呢?” “都已经准备好了。”安云仍旧微笑着说:“这些年来收到的一应物品,我都没动过,全部完好无损、整整齐齐的放在一块儿,你们随时可以去提。” 这时,在心里嘀咕了半天,也吐槽了半天,暗骂齐宏宇不讲武德,瞬间就把白脸角色抢了的石羡玉,才不得不捡起红脸面具戴上,挤出了近似安云的假笑,说道:“安云同志有心了,非常感谢你的配合。” 不过他依旧没睁开眼,这红脸扮演的无疑并不合格。 “应该的。”安云颔首,接着说:“那么,我先带你们把手续落实了吧,到时候我也好配合你们,免得留下什么瑕疵,对你我都不好。” 石羡玉颔首:“劳烦带路。” “跟我来。” 齐宏宇思忖片刻,决定暂时先不太过阴阳怪气,便没开口,落后石羡玉半步跟上安云。 由于上头都已经打好招呼了,加上安云本人也并未表现出任何排斥表现,反而相当配合,因此手续倒是相当顺利。 短短几分钟后,他们便表示,齐宏宇和石羡玉二人有权问询正团职以下的的军人,嗯,重点是询问,不是讯问。 讯问已经属于强制措施,如果需要讯问,还是得按程序报备并取得同意才行——包括讯问安云,至少要走个过场。 且希望二人遵守纪律,禁止窥探、打听军事机密,他们会提供专用的场所供二人问询、办公,除临时问询室之外,其余地方未经允许不得拍照、摄影及录音,否则后果自负。 另外,如果被询问人认为涉及到军事机密,有权拒绝回答。当然,二人也有权继续就此问题进行询问,他们会在研判后决定是维持还是驳回被询问人的沉默权。 当然了,告知的这些规定很多其实只停留在纸面上,具体尺度其实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自由把握的,他们未必会太过严格,关键看双方的合作是否愉快了。 这里自然有很大的操作空间,不过石羡玉并未多说什么,一把应下,承诺会遵守相关规定,同时提出如果认为有必要的话,可能会将“证人”请回山城去配合调查。 他还是给安云及对方留了面子,只说证人,未说嫌疑人。这也让对方的办事人员脸色更缓和几分,直言只要按程序办好手续,都没问题。 打了好一会儿官腔之后,石羡玉才笑眯眯的请安云带他们到临时问询室,并当面提出需要和安云先聊聊。 安云心里究竟如何想的尚不得而知,至少表面上是欣然同意,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 腾给他们的问询室,就在这栋机关大楼的四楼,面积倒是不小,而且显然做了相应的一些前期准备,桌椅摆放等都还比较到位,还特地放了大大小小规格不一的几个三脚架,方便他们摄录询问音视频。 于是二人打开行李箱,将相应的设备安装好后,石羡玉又对安云说了一番规范的开场白,最后将权利义务告知书递给他。 他接过,但看也不看,直接放在一边,微笑道:“不用看了,开始吧。” “行。”石羡玉微微颔首,随后睁眼说瞎话:“同志,还是再和你申明一遍,截至目前为止,你在我们眼中仍旧是证人,而非具有嫌疑的问询对象,很感谢你的配合,也希望你能继续保持下去,不要产生抗拒心理。” 齐宏宇殷勤的继续扮演白脸角色,立刻补充说:“这事对你难免有影响,影响大小,关键看闹得大不大。闹得大不大,关键看你配不配合,你应该懂的吧?” 石羡玉立刻用胳膊肘碰了碰他,示意他这会儿全程录音录影,别口无遮拦的什么话都往外冒。 硬要上纲上线的说,他的这番话都有些威胁的意味了。 齐宏宇缩缩脖子,用眼神告诉他自己会收敛。 至于他能否准确get到自己的意思,这会儿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好在安云看上去仍旧毫不以为意,依旧带着职业假笑点头:“放心吧,我晓得,一定全力配合。” “个别问题可能会很尖锐,都是为了破案,希望你别往心里去。”石羡玉又说道。 见他点头,石羡玉才再次开口,问了姓名、民族、工作经历之类的基本问题。 待他一一回答之后,石羡玉才问出了第一个正儿八经的问题:“请问,你与我市公安督察总队前总队长,现因涉嫌犯罪依法刑拘并停职的二级警务专员梁惠清,是什么关系。” 安云低眉片刻,似有犹疑,但不等石羡玉再次开口,便很快说道:“她是我妈,生母。” “你知道?” “知道。”安云颔首。 齐宏宇立刻接话,以不太友善的语气追问道:“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像你们政治处报备? 包括民族信息也是,你说你是维族,但只是你养父母是维族罢了,你生母却是汉族,这种情况下应当上报,由政工部门研判情况,别说你不知道。” 安云又一阵沉默。 但他脸上的微笑仍在,说明他其实并没有乱了方寸。 或者说,这个问题看似尖锐,其实是齐宏宇和石羡玉必然会问的,他早就料到了,并肯定做好了相应的预案,打好了草稿。 这会儿的沉吟,都是在演。 演了片刻后,他才轻叹着说:“我承认我有私心,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段关系才好,毕竟私生子……说起来真的不光彩。 归根结底,还是违反条例了,我做检讨,并且愿意接受组织的一切监督和调查,以及处理。” 正文 第260章 硕鼠(五) 这个回答在齐石二人的意料之中,而且也还算不错,算不上滴水不漏,但也很难答的更好了。 毕竟他没有狡辩的余地,也能猜到自己没法狡辩。 于是石羡玉轻轻颔首:“我们会将情况如实呈报给你们政治部,具体如何处理,由他们决定。” 安云轻轻颔首。 石羡玉再次开口:“你和梁惠清的关系如何?或者说,亲密与否?” “还算是比较亲密的。”安云说:“毕竟是我生母,而且她也很关心我,血浓于水,哪里能忽视这份关系了。” 这个回答同样不出乎意料,还算中规中矩。于是石羡玉又问道:“那你和她接触的多么?”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多。”安云不假思索道:“一年大概见一两次面吧,偶尔也会多些,主要靠电话和书信联系。” 回答的依旧和他们已掌握的情况一致,到目前为止他都还没撒谎,只是可能有所保留。 石羡玉追问:“她和你的联系电话是哪个?” “不知道。”安云摇头。 齐宏宇皱眉道:“不知道?那你怎么和她联系的?” “都是母亲找的我。”安云说:“我没法打她的电话,都是她打给我,每次号码都不同,似乎用的都是虚拟号码,有时我也想回拨回去,但要么提示关机,要么提示空号,就没成功过。” 齐宏宇眯眼,并迅速将他的话记录下来。这方面的细节梁惠清倒是没说清楚,看样子回头有必要再像梁惠清求证一二了。 石羡玉则追问:“书信呢?” 安云回答道:“主要是电子邮件,不过偶尔也会寄挂号信,母亲她好像有这方面的情怀。” 接着不等石羡玉再次开口,他便主动报出了记信的地址。 这个地址,梁惠清同样没说过,需要回去求证。 期间齐宏宇喊了声暂停,因为有几个字是生僻字他不会写,翻手机打了一下才抄上去。 等他写完并示意继续,石羡玉才接着问:“你第一次和梁惠清接触,是在什么时候?” “十年前,我二十五岁的时候,夏天。”安云抿着唇,说道:“当时,我参加一个某博抽奖活动,正好抽中了山城五日游,我就去了。” 石羡玉大概猜到了后边的内容,不过没有插话。 果然,安云接着说:“当时我没想到,这些都是套路,是她为了见我一面而苦心做出的安排。我高高兴兴的耍了几天,最后一天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出现在了我房间里…… 虽然已经过去十年了,但这一幕我印象太深刻了,到现在都还历历在目,当时吓我一跳,我还问她说,大姐,你是不是走错房间了——因为她保养得比较好嘛,那时候看着也就四十左右的样子,比我大不了太多。 她就坐在那,很慈祥的看着我,然后一开口,就让我如遭雷击。她说,娃儿,终于见面了,她很想我……” 说到这,他顿住了,似乎在给石羡玉留点问话的空间,但石羡玉只是轻轻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他继续说。 他便接着说道:“她向我表明了身份,我当然不信,她如实说出了我这些年的经历,我还是不相信,她就出示了一份亲子鉴定报告,我依然排斥,觉得是假的,于是她说,可以和我回西域,在西域一块再做一次鉴定。” 石羡玉这才插话问道:“按你刚刚说的工作履历,你当时还在西域基层戍边是吗?” “嗯,此后我又在西域待了两年,才调到金城机关,在金城又待了六年左右,前年调的天府。” 这番问答其实只是石羡玉为了稍稍把握节奏及文化主动权才开的口,其实没什么太大价值。 于是石羡玉再次抬手做请的动作,安云便继续说:“我确实不信,或者说本能的抗拒这种可能,却又同时也想探寻真相,于是就同意了。 大约过了七八天之后,她又如约出现了,我俩一块去拿鉴定报告,报告书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她就是我的生母。 那一刻,我整个人仿佛都彻底崩塌了,我质问她为什么,但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我到底是质问她当初为什么要抛弃我,还是质问她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来找我、打搅我。” 不知不觉当中,安云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此时此刻,他面色稍显严肃,声音低沉,眉眼也低,收着下巴,似乎情绪非常消沉。 齐宏宇看着他,心中微微叹息,没有开口阴阳怪气。齐宏宇是勉强能理解他的,虽然尚未达到引发共鸣的程度,因为在齐宏宇心中他比自己还惨,自己是偶然间撞破的真相,虽也大受振动,却没有所谓的打搅,冲击上要小许多。 此刻多少是有些于心不忍了。 不过也仅此而已,身世这一块他没得选,齐宏宇可以暂且放弃继续发挥白脸的作用,但之后的问话当中,该怼还是要怼。 片刻后,安云略略调整了下心绪,继续开口说道:“她告诉我说,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她身负无法开口言说的任务和使命,不得已把我送去新疆,这是为了自保,更是为了保护我,她能做的,只是竭尽所能为我找个好人家。 我当时情绪激动,并不能完全接受这个解释,但多少也理解了几分,便问她为什么现在又过来找我,为什么不能让我安安生生的,就当时我养父母的儿子,默默为祖国,为家庭奉献完这一生。” 齐宏宇脸上不多的复杂神色缓缓消失了,恢复到面无表情的状态。 按照之前和石羡玉的判断,结合梁惠清的供述,他们都认为,梁惠清应该并没有在安云面前扮演,或者说持续扮演太过伟光正的角色,也并没有用太过正义凛然的理由将那些证据交给安云保管。 否则她肯定会第一时间就说出来,尽全力降低对安云的影响,甚至可以争取为安军记一笔功,说不定还能帮仕途断绝的安云在退出现役转业前,硬生生的再拔高以及,混上正团职。 哪怕只是个闲职、虚衔,正团职混到手,转业后也能捞个四调甚至副处闲职,妥妥的站在了绝大多数人毕生奋斗都难以到达的终点上,熬到退休指不定还能混个一调待遇。 以梁惠清机关算尽的尿性,她不会放过这一丝希望。 换句话说,安云现在大概率已经开始撒谎了,以求为自己谋一条还算体面的退路。 而且这不难想,他估计觉得梁惠清也能想到这一点上,所以不怕自己所说与梁惠清交代的有所出入,也就不怕被戳穿。 只要他与梁惠清在这方面口径一致,便很难被推翻了。按照谁质疑谁举证的原则,警方不太可能拿出确切证据,他的谎言就有可能成为现实。 所以齐宏宇和石羡玉的表情都严肃了起来,脑袋瓜子全速运转,在仔细的分析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想从中找到破绽。 安云不知是否发现了他们态度上的些许变化,依然维持失落的姿态,继续开口:“她当时沉默了许久,我记得很清楚,她是在挣扎、犹豫,有什么话就在嘴边了,却又迟迟不愿意说出口。 我当时等的没有耐心了,再次出声质问她,她才叹了口老长老长的气,好像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给我说,同样是为了自保,也是为了任务,她需要我的帮助。” 听到这里,齐宏宇和石羡玉心中都暗道一声果然,安云要把自己包装成为了大义而默默帮安云保存证据的角色了。 没有任何意外,就如他们预料的那样,安云在沉默两三秒后,用更加低沉的声音继续说:“我追问她什么情况,她说,自己的任务进入了关键期,且随时都有暴露的可能,她还并不完全信任自己的上线。 所以,她需要将一些核心证据放在我这保管,并嘱咐我,未免打草惊蛇,尽可能保证稳妥的完成任务,也是出于对我的保护,除非收到她的指令,否则不能擅动她给我的证据,不能打开看,更不能转交给任何人。 而如果哪天,看到了她遇害的消息,或者很长时间都没有和我联系,就找机会去山城,把她给我的这些证据,都交给你们。” 齐宏宇撇了撇嘴。 他和石羡玉预演过这次问询,大致猜到了安云的答案,果然如此,连台词都没什么变化。 不出意外的话,他肯定要说了,自己虽然彷徨挣扎,可身为军人的使命和职责打破了他的心境,但还是毅然抗下重担…… 果不其然。 安云闭目叹息道:“信息量太大了,我一时半会无法接受,心里很复杂,不知道该怎么言说。但……我没忘记自己是名军人,维护这片大好山河的安定是我无可推卸的职责! 所以,我虽然一时半会还是接受不了这个近乎完全陌生的母亲,却还是一口答应了她的请求,保证会以生命守护好她送来的证据,不会有半点闪失。” 好家伙,齐宏宇直呼好家伙,当真和自己推测的差不多,大体意思一毛一样,无外乎他的细节更加丰满,说的更加伟光正罢了。 问题在于,即使早已有过预演,高铁上也并没有真正睡着,而是冥思苦想了一路,却还真没想到能拿出样的确切证据,来推翻这番大概率是谎言的的话语。 只能想办法找出矛盾点,或者在允许范围内引诱他说出前后矛盾的话了。 而此时,安云继续说:“这也是我没有向上级报告我和她的关系的重要原因之一,她执行着非常重要的任务,而且到了关键期,如果报告了她是我的生母,不仅会给她造成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还可能直接导致她任务失败。 当然,确有私心也是真的,而且我承认这才是主要因素,所以还是最初的那句话,我愿意接受组织的监督和调查,并接受一切处理,做出相应检讨。” 好家伙,这下连石羡玉也在心里直呼好家伙,他说到这儿,竟然还能顺便回过头把刚刚民族与家庭成员这块的问题给重新描绘上两抹正面色彩,还偏偏合情合理难以辩驳,又大义凛然的承认确实还有私心成分…… 这家伙心思相当缜密啊,想要以他之矛攻他之盾恐怕有点困难。 嗯,首先得想办法打破他目前这淡定的心境,整上几点他意料之外的“幺蛾子”出来,打他个措手不及,才有希望。 石羡玉和齐宏宇对视了一眼,都成功从对方的目光当中get到了对方的大体想法,于是同时无声的点点头,尔后石羡玉继续看着安云表演,齐宏宇继续快速做询问笔录并实时对照前边的内容,试着找出矛盾点。 安云这时,正在给自己这番大义凛然的演讲收尾:“在那之后,我俩做好了约定,除了可以保持双向的书信往来,发往她的安全邮箱及安全屋之外,电话只能单线联系,她会保证至少半个月给我打一通。” 齐宏宇终于抓住一个矛盾点,但他没第一时间打断,而是选择继续听安云往下说。 “就这样,我几乎每年,都会和她见一两次面,多的时候有三次,每次见面她都会在提前一个月的电话里和我说,让我做好请假计划,但具体的地点却得我到了地方以后才讲。 而每次见面,时间都很短暂,至多只有五分钟,往往只有一两分钟,上个厕所的时间罢了。按她的话讲,她有说不完的话要和我说,但是没有机会,只能希望机会完成之后再详谈,缓和母子关系。 说实话,我挺佩服她的,所以这么多年下来,其实我们关系已经缓和了不少了,至少我已经不再怪她什么,虽然难免还有距离,但是…… 扯远了。总之,匆忙的见面,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给我证据,让我帮她保存。有时,也会收到些地址很奇怪的快递,这部分按她说是不太关键但也有用的证据,让我连包裹都不要拆封。 就这样,十年下来,各类包裹已经堆积如山了,但除了收取以及搬家之外我从来没动过他们,此刻全部都在我房间的衣柜里边,你们随时可以去看。” 等他收完尾之后,齐宏宇终于开口:“故事很精彩,但有个问题麻烦你解释解释。” “噢?” 正文 第261章 硕鼠(六) “你刚说,梁惠清嘱咐你电话只能单线联系,等她打给你,是这样吧?” 安云微微一愣,随后点头,并补充说:“她强调过,每半个月就会给我个电话,而如果超过一个月没打电话给我,不管我看没看到相关消息,都意味着她出事了,不要犹豫,立刻拿着证据去山城交给你们。” 齐宏宇面无表情的说道:“那你为什么又说,你试过好几次给她拨回电话都不成功,都是空号或者关机? 身为军人,还是参与过戍边保卫这一神圣且细致的工作的资深军人,你连这点纪律意识和安全意识难道都没有吗?” 这其实是个很小很小的破绽,甚至都够不成破绽,如果换做常人,很容易就搪塞过去了。 但这个小问题放在安云的身上,无疑会被放大许多。无他,就像齐宏宇说的,逻辑上他不应该犯这种低级错误,更遑论还犯了好几次。 尤其,对方还是他生母,按他的话说,他知道梁惠清在执行一件很危险的任务,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且他自述与梁惠清的关系还不错。 他就更应该谨小慎微,更不可能在梁惠清强调过电话方面单线联系的情况之下,还试图回拨,且是数次试图回拨。 安云的表情无疑也僵了瞬间,眼神略显躲闪,很明显。 他还是太年轻,且这一路走来太顺风顺水了,功力并未完全到家。 但好歹他也还算素质不错,保持住了最基本的平静,并很快解释道:“都是最初时回拨了几次电话,当时她并没有强调单线联系的事,只说让我等她电话。 我那会儿毕竟刚和她相认不久,情绪方便比较激动,心境不稳难以克制,就在挂断电话不久后又尝试回拨。 几次都没拨通后,终于忍不住了,有一回我在电话里让她给我个稳定的联系方式,她沉默了小会儿,才强调以后不要尝试回拨,和我单线联系,我这才意识到她的任务危险,从此就没再尝试了。” “才意识到任务危险?”齐宏宇再一次抓住了他看似合理的解释当中的破绽,追问道:“她都将证据交给你保管,并说不信任自己上线了,你竟都没意识到她处在危险当中,还需要她向你强调以后单线联系,你才意识到? 按你说的,她甚至都直接让你关注她的消息,甚至直说超过一个月没接到她的电话就直接去山城把证据给我们,直截了当的告诉了你危险,你都没意识到?安云同志,你这四年军校,五年戍边,该不会都是混过去的吧?” “这……”安云眨眨眼睛,险险的保持住了平静,说:“这些也都是她事后才和我说的。” 齐宏宇却分明看到,他眼珠子再难固定住一个位置,双拳也不自觉的攥紧了,显然已有些失了方寸。 于是他更进一步:“哪些?” “什么哪些?”安云反问。 “哪些是她事后才和你说的?” 拳头攥的更紧了几分,安云继续艰难的保持着平静,说:“就是,把证据给我,不信任自己上线,关注她的消息,这些都是她事后才讲给我听的。” 齐宏宇叩了叩桌子,说道:“你刚刚分明说,第一次见面,你就质问了她为什么抛弃你多年后又见你,她给的理由是,为了自保,也为了任务,想把证据交给你保存,并且不信任自己的上线。 怎么,安云同志年纪轻轻,记忆力就已经这么差了吗?没关系,我可以帮你回忆,要不要给你看看我一直在做的笔录?或者你不相信笔录的话,看看视频回放也可以。” 说着说着,齐宏宇嘴角都忍不住扬了起来,好不容易才压制下去,一直绷着脸,保持着严肃的表情。 无他,没想到比想象中还要顺利,此前认定心思缜密逻辑性强的安云,竟是个酒囊饭袋,这么快就露出马脚,而且还越遮掩露的越多。 想必,之前那番话,他是打了无数遍,乃至打了好几年腹稿想出来的,就是为了应付今天,可一旦被抓住破绽,不得不临场发挥,就原形毕露了。 不过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初期尽量高看他,并没什么错。 安云竟仍然保持着表面上的平静,顺着齐宏宇的话就点头说:“是啊,记忆力确实不好。这些年在机关工作确实太忙碌了,不可避免的经常熬夜加班,头发大把大把的掉,我才三十五岁,但你看我,说我四十岁都不夸张。 当年的事,毕竟过去这么久,我可能确实把一些先后顺序给搞混了,人之常情嘛,十年时间,寻常人估计都记不清楚,更别说我最几年来记忆力衰退的这么厉害了。” 齐宏宇任由他狡辩,等他说完后,才淡定的点头:“嗯,机关工作忙碌,比基层更甚。这话你敢摸着自己的良心,对着你五年戍边的经历再理不直气还壮的跟我们说一遍不?” “是理直气壮。”安云说道:“基层当然更辛苦,毋庸置疑,但二者的忙碌是不一样的,机关缺乏活力,死气沉沉,精神压力极大,还要处理好人际关系,各有各的难点,我还是觉得机关更让人头秃。” 齐宏宇忍住了直接骂他凑表脸的冲动,继续问道:“你刚还说十年前与梁惠清相认的场景历历在目,现在转过头就说忘了?” “确实历历在目,很多细节都能记得清清楚楚。”安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他竟然重新找回了镇定,目光不闪烁了,双手也不攥拳了,镇定自若的解释说: “可人的记忆是会有欺骗性的,尤其是许多相关的,相似场景,相近人物的记忆,是会颠倒混淆的。 加上那件事印象太深刻了,我总是难免回想,这就反而导致我会把往后一些同样深刻的记忆,剥离并注入到初次见面且相认的片段当中,形成比较虚假的主观记忆。 隔了十年时间了,我本来很笃定这些都是当时发生的事,但经你这么提醒确实有些不合逻辑,那肯定就是我记混淆了。这应该很正常才对,你们警察估计也碰到过了好几回。” 这下他是真的理不直气也壮了。 偏偏齐宏宇还是任由他狡辩,并没有插话打断。 没办法,人家说的对,记忆确实具有欺骗性,十年前的记忆,也很容易搞混淆。 就如第一次与心仪对象约会,与第一次与对方共进晚餐,可能两者相隔了一段时间,但如果没有刻意记住时间点,许久后再回忆,很容易将二者记成同一天发生的事。 在办案过程中,齐宏宇也遇到过不止一次这样的事情。 在人的记忆里头,只要没有刻意记住,时间概念确实比较模糊,尤其是当记忆久远的情况下。 电影《误杀瞒天记》中,就将这种记忆里的时间错觉体现并利用的淋漓尽致,并将这种时间与空间的剪辑也称之为蒙太奇。 安云此刻直截了当的承认自己记忆混淆,还引申了一堆说法来举例论证,即使齐宏宇明知道他是在胡诌,却还真没什么办法。 这也是仅靠对方语言的逻辑来质疑对方话语的局限性所在,不相信,但确实无法证否。 “是你逼我的。”齐宏宇心里暗叹口气,决定还是结合其最简单却也最管用的囚徒困境来迫使安云如实供述了。 他不知道梁惠清究竟对警方说了些什么,这就是齐宏宇最大的优势。 于是齐宏宇轻轻踢了踢石羡玉脚背,告诉吃瓜看戏老半天的石羡玉,轮到他表演了。 于是石羡玉很浮夸的干咳两声,点头说:“嗯,嗯。讲的也没有错,确实不排除这种可能,合情合理。” 虽然看起来是扮红脸认可了安云的话,其实却直接把不信二字写在了自己脸上。 但安云依旧不为所动,只是依旧保持着平静中略带点失落的表情,轻声问道:“警察同志,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么?我会全力配合。但确实一些比较久远的记忆,可能不那么准确。” “人之常情。”石羡玉轻轻颔首,尔后问:“她记下的电话号码,是你自己的么?” “当然。”安云说:“上星期她还给我打了电话,需要给你们看看通话记录吗?” “嗯,需要的。”齐宏宇再次出声:“麻烦你等会提供下手机,我们需要截下图。” 安云回了句没问题。 石羡玉继续问:“你的养父母,知道梁惠清么?” 这一次,安云沉默了相当长时间。 直到齐宏宇轻叩桌面,用勉强还算客气的语气提醒了他回答问题,他才低下头,预期莫名的说:“不知道。他们甚至不晓得我已经知道他们并非我亲生父母的事,也不晓得我已经和生母相认。 他们年纪大了,而且这么多年来,确实对我视若己出,竭尽全力的抚养我教育我,告诉我要报效祖国,要做对社会有用的人。 我着实不想让他们再受刺激,我始终不知道自己是被抱养的,始终认为他们就是生父生母,对他们来说或许也是个心理安慰。 否则……养了那么多年的儿子,竟然跳出来了个生母,多让人痛心啊。他们肯定会为我高兴,但肯定也会为自己伤心,因为这表示我不再是独属于他们的儿子了。” 齐宏宇啧啧有声:“你还真懂不少道理啊,也真细腻。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心有猛虎,细嗅肠胃?” “是蔷薇。”石羡玉面无表情的纠正,并再次碰了碰他的胳膊肘,示意他别老这么阴阳怪气。 同时石羡玉也在纳闷,原本多干脆的一个人,怎么忽然就变成了欠揍的阴阳家了呢? 安云不以为意,无视了齐宏宇明里暗里的嘲讽,体现出了及格的素质。 也证明,即使此前出现过一次危机,让他也紧张了片刻,但完全没有真正触及到他心理防线,没能乱了他心境,依然四平八稳。 齐宏宇也有些无奈了,他认为安云应该并不算难缠,关键是很多手段和话术都无法动用,他们这会儿毕竟只是问询,不是讯问,安云明面上的身份,目前也被定性为证人,而非嫌疑人。 于是齐宏宇又看向石羡玉,表示本杠精快要杠不下去了,再杠恐怕就要说出一些逾矩的话来了。 那可就不太妙。 石羡玉get到了他的意思。 也不约而同的,做了略微调整问话套路,想办法营造囚徒困境的决定。 不过也需要循序渐进,不然太明显了,有可能被安云看出点什么。 于是石羡玉再次开口问道:“她有告诉你,你的父亲是谁么?” “我问过,她不肯说。”安云摇头道:“问过不止一次,每一次她的表情都很复杂,估计母亲有什么难言之隐吧。再考虑到我是她的私生子,她一直没结婚,我就猜到,我的身世可能不那么干净,我父亲怕是个罪犯。” 略一顿,他继续说道:“还是个洋罪犯,呵呵。” 齐宏宇默默的杠道:“未经审判最多只能叫嫌疑人。” 安云抬起头定定的看了他一眼,没接话。 有点懒得搭理他的意味。 石羡玉则再次问:“那她和你说过自己的任务的事情么?” “也没有,”安云说道,迟疑片刻后,又补充说:“我承认我起过几次好奇心。嗯,我是晓得保密原则的,但确实也担心她的安危,问过她有没有能告诉我的,但她每次都讳莫如深,一个字都不肯说。” “猜得到么?” “这让我怎么猜。”安云失笑道:“一点线索都没有。我这里虽然有她给我的证据,但我始终记着她的话,不敢触碰,不敢看。” “半点都猜不到?” 又是一阵迟疑,安云轻轻点头:“其实也猜得出一鳞半爪,估计和某个犯罪集团有关?不过也就这样了,更多的猜不出来。 我怀疑过她可能当了卧底,但又不对,网上查得到她的信息,她偶尔还会露面,我想应该不会有这么光明正大的卧底。” 听到他这回答,石羡玉百分百确定了,他并未详尽的与梁惠清串过供。 可能是没来得及,又可能,梁惠清那边因为心境变化,改了些许既定的供词。 那就好办了。 囚徒困境,可行。 想到这,石羡玉故意皱起眉,严肃的看向安云。 安云心里一咯噔:“怎么?有问题么?” 正文 第262章 硕鼠(终) “没。”石羡玉摇头,他打算放一波,也即是欲擒故纵。 安云有些些不舒服,但也没太往心里边去。他自觉自己的话虽然无法让人信服,甚至问题颇多,但勉强自圆其说了,没有证据,齐石二人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石羡玉继续问:“梁惠清有没有来单位看过你?” “没有。”安云不假思索道:“她甚至没去过金城,没去过天府。或者说她从来没去过我所在驻地的城市,西域那次她去的是首府乌木,也没到我驻地里头。” 石羡玉了然的点点头:“还挺谨慎的。你没邀请过她么?” “没有。”安云再次否定道,并解释说:“我与她的关系暴露,对我的影响事小,对她的任务产生影响就事大了,我晓得她处境危险,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所以我们都是在山城,或者别的城市见面。” 齐宏宇杠了起来:“这会儿你倒是知道危险了,甚至都不在你驻地城市和她见面,回拨她电话时怎么不知道?” 安云看向他,微微皱眉,脑筋快速运转,很快想到了解释:“刚刚就和你们说过了,我和她关系没好到足以邀请她来时,并不清楚她的任务和使命,事后才得知的。 至于电话……我当时心情复杂,满脑子疑问,很多东西想不明白,想打回去向她求证,这很正常,也不需要多好的关系,那个时候我甚至还没有真正接受她为我的母亲。” 齐宏宇轻轻点头。 这番话,依旧能强行解释过去。不过嘛,他现在一门心思似乎都扑在了打腹稿上,表面上的伪装都已顾不得了,面部表情与肢体语言濒临失控,整个人都绷的很紧。 这时石羡玉又开了口,又问道:“梁惠清和你同事、领导接触过吗?” “没有。”安云不假思索的说。 石羡玉直勾勾的看着他:“你确定?我劝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安云沉默两秒,小心翼翼的看了石羡玉一眼,却没能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只好咬牙说:“没有。她连我单位都没来过,怎么会和我同事、领导接触。” 石羡玉再一次问:“确定吗?” 又咬了咬牙,安云点头表示确定,心里估计想着,就算梁惠清说了些什么东西,自己也能推脱不知情。 见状,齐宏宇便知囚徒困境已经逐渐成形了,便也不再开口,只静静的坐在那做笔录,同时集中注意力,随时出击。 而石羡玉却也没什么明确的表示,只继续问道:“那,你说说,当初是如何直接从基层掉到金城机关的?” “考试。”安云说道:“有公开的公告和报名渠道,经统一考试、面试与考察后录取通过。” 石羡玉追问:“据我所知,你们的考察与我们遴选考察类似,都是差额考察。” 安云抢答道:“对,但我分很高,综合分数第一名,也没有任何劣迹,站位和觉悟自认为都是有的,为祖国戍边五年,表现自认为也可以,我经受得住任何考察。” “所以,为什么你的分数能这么高?”齐宏宇开了口,盯着他问:“你哪来的那么多时间精力去备考?” “当时的领导关心照顾我,也支持我考出去,帮我承担了不少工作,我很感激他。” 齐宏宇轻笑起来。 这话吧,他硬要这么说也确实能解释过去,至于事实如何,那就懂的都懂了。 基层哪里有那么多的时间精力去备考?更别说领导还帮他承担工作,让他能腾得出精力来了。正常情况下,单位领导签署同意报考证明后,顶了天也就在口头上给予一些支持,鼓励几句罢了。 为了给他创造备考条件主动帮他承担工作? 想都别想。 不过齐宏宇也没直接提出质疑,只是低头继续记录,于是石羡玉再次问:“那么,你从金城机关调至天府机关呢?也是考试?” 安云这回没有立刻回答了,而是认真思忖了片刻后,才摇头说:“这我也不确定,接到了调动委任状,我就直接过来了。” 石羡玉又问:“你确定吗?” 两三秒后,安云才用力点头说:“确定。” “呵呵。”石羡玉摇头失笑:“安云同志,还记得我最开始的话吗?” 安云不明就里,问:“噢?什么话?” “在我们的眼中,你暂时不是嫌疑人,而是证人。”石羡玉稍稍咬了咬暂时二字,又顿了几秒钟,才继续说:“也很感谢你的配合,但是,我看你似乎还有所顾虑啊。” 安云眉头大皱,沉声问道:“顾虑?我有什么顾虑?基本上你们问的我都回答了,我……” “对,都回答了。”齐宏宇开口,冷冷的说:“但没完全据实,并且还有所保留,至少与我们所掌握的信息有不少出入。” “什么出入?”安云再次攥拳,但脸色反而平静了下来,似乎意识到自己表情管理有些崩了,立马对此刻意加强,语气都舒缓不少,说:“太过久远的事,因为记忆偏差可能确实不清楚了,但我能对我说的话负责……” 石羡玉开口打断道:“对自己的话负责?你确定吗?” 他已经接连问出好几次“确定吗”三个字来了,且这一次,还特地抬手指了指摄像机,并直白的提示道:“另外……你是否忽略了我们来找你的根本原因?” 安云又愣了几秒,面色微变,尔后略低下头,说:“当然不,你们开场就说的很清楚了,我生母涉嫌犯下重罪……” “没错。”石羡玉再一次指了指摄像机,又说:“部分无关紧要的信息,我可以告知你听。 梁惠清是自首的,而我们先后对她进行了四次讯问。前三次,她仅仅如实供述了自己的罪行,并提供了她高度参与,扮演重要角色的犯罪团伙的相关证据。第四次,才告知我们她还有个儿子,且在你这里留存了不少证据。” 略一顿后,石羡玉盯着安云看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说:“而且,你,本人,也是重要证据之一,听得懂我的意思吗?” 安云脸色大变。 石羡玉又开口了:“你暂时还是证人,希望你能从一而终,始终配合我们调查,你听明白了吗?” “……”安云脑袋更低了。 石羡玉这番话中,不仅加强了暂时,还加强了证人二字。这已是明示了,就是告知他,现在身为证人,如实交代一些事,还能算作是自首,争取宽大处理,否则机会就一去不复返了。 说实在话,石羡玉当然不乐意给他这个机会,还得给这家伙争取什么宽大处理,但问题在于,很多事情确实仅有推测,没有实际上的证据,如果不能拿下安云,案子会很难办,许多猜测恐怕根本坐实不了。 所以石羡玉只能做出妥协,两害相权取其轻,从宽处理怎么也好过无法处理。 何况,自首、如实供述能够在一定限度内争取从宽,本身也是营造囚徒困境的前提条件之一。 而看着他表情挣扎,齐宏宇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开口。 现在正处于一个相当关键的时候,贸然开口,打破了安云的心境,可能会取得反效果。 但,等了他足足一分钟,石羡玉已经等不下去了,便说:“想知道梁惠清和我们说了些什么吗?” 安云缓缓抬头,嘴皮子动了动。 他很想说想,但也迅速反应过来,一旦说了想,自己的“证人”身份恐怕就会被剥脱了,甚至可能直接变成嫌疑人,丧失自首的机会。 虽然,单位也和他们说过,如果要讯问而非问询的话,仍需要走程序获得同意,但这根本拖延不了多少时间。 不过…… 安云心里也有顾虑——如果他们真的知道了什么,何必还与自己虚与委蛇呢?他们看起来时间非常紧张,那么按理不该一上来就直接走程序采取强制措施对自己展开讯问吗? 但梁惠清确实是自首了,而且这些年来他和梁惠清的联系确实隐秘,他们能这么快的找上门,也证明梁惠清开口“供出”了他,否则即使最终仍旧能将他锁定,也必然要费上一番周折,耗去不少功夫。 关键是石羡玉说出他本身也是证据之一,这话信息量就更大了,让他心神剧烈震动。 所以他有些举棋不定,并不确定警方是否真的掌握了他的事,又掌握了多少。他有心试探,一时半会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时,他看到石羡玉又一次隐晦的指了指摄像机。 他心里忽然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 会否,石羡玉也被买通了,通过这种方法,来为自己提供个自首的机会? 不排除这种可能,梁惠清的人脉广,能耐大,何况又不是给自己脱罪,只是争取从宽处理,石羡玉很可能会卖他个面子。 至于边上这个一直当杠精的家伙…… 石羡玉可能也在顾忌他,所以不敢表现的那么直白吧。 不,石羡玉偶尔也会当一当杠精,那么就是为了自保了,故意露出一些矛盾来,避免他人多心。 很有可能,毕竟就算是齐宏宇,虽然杠,却每每在自己给出个看似合理,其实根本不足以取信的解释后,他就不再继续杠下去了。 一时间,安云心念电转。 齐宏宇和石羡玉也都完全没料到他会想那么多。 石羡玉自以为自己指摄像机的动作是在给他下最后通牒,告诉他全程录音录影着,一旦错过机会,那就无法挽回了。 鬼晓得会被他当成是暗示啊。 鬼晓得这憨娃子竟然敢猜他俩会不会也被梁惠清买通了…… 当石羡玉更加不耐,决定再添把火的时候,安云终于开了口,他看着石羡玉说:“好吧,我承认了,关于母亲的事,我确实有过猜测,但我没有实质性证据。你们要说我构成包庇,我也认了。” 石羡玉微微挑眉。 这么干脆? 那说明…… 有大秘密可以挖掘啊,想断尾求生了吗? 石羡玉和齐宏宇对视一眼,都本能的想到。 随后,石羡玉淡定的嗯一声,示意安云具体说说。 安云品不出石羡玉的具体态度,但想了想自认为合理的推测,便继续道: “就像之前说的,我开始以为她是卧底,可又觉得不对劲,而且她给我的证据未免也太多了,虽然我都没看过,可这么多证据加起来,即使都不是特别关键的证据,但恐怕也已足够捣毁个大型犯罪团伙了。 结合她的所作所为来看,我就想,她或许……并不大干净,这些证据与其说是证据,不如说是把柄,用以威胁她同伙,用以自保。 嗯,没错,她一直挂在嘴边的自保二字提醒了我,卧底用证据自保,说不过去,但如果她不是卧底呢?她是用这些把柄,来威胁她的同伙,让她同伙不能拿她怎么样呢?那就合情合理了。” 石羡玉直视他有些躲闪的眼睛,问:“当真没看过那些证据?你要知道,这年头痕检的技术已相当发达,你不太可能彻底抹除自己留在上边的痕迹,包括开封痕迹。” 又是几秒的沉默后,安云低下头:“有了这个推测之后,我摁捺不足好奇心,确实翻看了部分证据,证实了我的猜测。” 齐宏宇笔下一顿。 安云这番话无疑直接承认自己知道梁惠清的部分犯罪事实,应下自己的包庇行为了。 但是…… 这才哪到哪啊,他就这么干脆的承认了? 齐宏宇断定,他绝对有更大的秘密隐藏在身,担心被继续追查下去会彻底暴露,这才选择主动承认包庇的事,以满足他们的胃口,避免在后续调查当中揪出些更要命的东西来。 石羡玉也这般想。 于是,石羡玉便颔首说:“那么,这个问题暂时告一段落,关于你所说的情况,我们会进行核实。” 安云松了口气。 但紧跟着,石羡玉追问他道:“剩下的事,你是继续选择主动招,还是等我问?” 安云表情彻底崩了。 正文 第263章 收网(终) 晚十点,齐宏宇和石羡玉各拉着两个硕大的行李箱,登上了开往山城的高铁。 两个大行李箱都塞得满满当当的,其中除了半箱子他们带来的各式设备及笔录册、调查报告外,便都是从安云那弄来的证据了。 齐宏宇拉着的两个箱子稍微轻些,但伤口尚未完全痊愈的他拉起来还多少有些吃力,但尚在可承受的范围内。 至于石羡玉便轻轻松松了。 他们并未带走安云,而是将他交给了军纪委(监察委),同时交出去的,还有一份长长的名单,以及半截问询半截讯问视频的拷贝件,以及拷贝件与原件无误的证明文书、拷贝过程中全程的录音录影等。 安云能如此平步青云,自然免不了梁惠清在背后运作,说白了就是行晦与受晦。 让齐宏宇和石羡玉意外的在于,安云不仅知情且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得自梁惠清为他创造的非法但便利且优渥的条件,还在其中牵线搭桥,乃至直接几次较隐晦的送钱送礼。 这就并不仅仅只是包庇了,而是直接参与犯罪。 安云深陷囚徒困境,以为梁惠清承受不了讯问,已供出了一切,只抱着最后的希望,以为石羡玉和齐宏宇二人,是梁惠清付出巨大代价后找来的,为他营造自首条件的人,也就如实招了。 当然,开始时他尚有所隐瞒,只招了自己知晓梁惠清犯罪的事,不想石羡玉和齐宏宇早就看出他另有要事未招,一步步逼问。 这让他更确信梁惠清全招了,于是就想牙膏似的,二人挤一点,他说上一段,再挤一点,再说上一段,最后牙膏管都被人挤爆了。 至于齐宏宇二人是否受托而来,他到最后也无法确定,并且始终将之藏在心里。在不断的退一步后,争取从轻处理,已是他最后的追求,他不会傻到说出这些,让自己的自首情节徒增变故的。 倒也给齐宏宇和石羡玉二人省了不少麻烦,否则说不定还得接受一番询问乃至盘问。 两人都有些感慨,不曾想通过安云,竟然揪出了这么一大群硕鼠,本来就连坐实安云的包庇罪都没多大把握,这些纯属意外之喜了。 也感慨安云这般曾经有抱负有热血的大好青年,在梁惠清的影响之下,竟也变质的如此之快。 却是人心不足了,倘若梁惠清未拉上安云做这些事,以安云现在的年岁,大概率已转也当了名干部,虽然级别不高,更没权力,而且还难免受到梁惠清的牵连,但至少一辈子衣食无忧是没问题的。 哪像现在,锒铛入狱,终将一无所有。 但转念一想,安云这条线都揪出了这么多的硕鼠,那么梁惠清本身呢? 嗯,打了个电话问过杜岩,得知她已经将自己及缺牙巴团伙、克洛斯集团收买过的人都一一写了下来,还算直觉主动。 不过梁惠清到最后依旧没有如实供述自己为安云的前程而行晦的事,石羡玉已三申五令,告知她第四次讯问时就是最后机会,她却依旧错过,这下子结案时肯定得在她的案卷上写一句并未完全如实招供的定性语了。 两人都已疲惫不堪,且接下来一时半会没什么事,便商量在车上每人休息半个钟,另一人负责看好四个行李箱。 路上自然无惊无险,但石羡玉没喊齐宏宇,自己硬熬到了山城,才把他叫醒来,引得他好一顿埋怨。 …… 两天后,清晨。 忙碌了一天两夜,分局物证鉴定科的民警终于将收集到的证据过了一遍,认定现有证物,足以认定克洛斯具备强迫交易、非法集资、传销、诈骗、侮辱尸体、行晦、绑架、杀人及唆使、强迫他人杀人等重大犯罪嫌疑了。 至于强间,证据尚且不足,梁惠清并未收集到太多这方面的证据,而且克洛斯与他人发生关系,多是用的金钱攻势,顶多说他票唱,无法说他强间。 至于强间梁惠清…… 梁惠清只说有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以受强间来威胁克洛斯以求自保的想法,但并未指证克洛斯强间她,是物证科的民警误会了。 何况这么多年过去,即使安云是克洛斯与梁惠清的儿子,也只能证明二人发生过关系,并不足以证明克洛斯是违背梁惠清的意愿强行与其发生的关系,毕竟梁惠清当过克洛斯的情妇也是事实。 同时,缺牙巴团伙业已被捣毁,除缺牙巴本人和极少数的外围成员依然在逃之外,硕哥、张曲直等团伙骨干分子统统落网,且在梁惠清提供的铁证之下很快招供,并获批逮捕。 形式似乎大好。 然而,克洛斯集团的捣毁工作却不那么顺利,克洛斯极其臂膀仍旧不知所踪,缺牙巴等高层骨干亦下落不明,只抓了些打手,捣毁了梁惠清知道的各项产业。 这无疑是缺憾的,可以说,克洛斯集团仍在,并未真正倾覆。 足足过了半月,关于克洛斯、缺牙巴等人的下落依旧不明,市局发布了悬赏征集线索,却收效甚微,已筹备上报申请发布通缉令了。 期间,齐宏宇也提讯过张曲直、硕哥等人,可他们也不知缺牙巴的下落,更不知缺牙巴与万树宁的关系。 张曲直倒是知道万树宁,甚至于曾经也有过合作,不过印象很模糊了。 因为万树宁从生物科技研发转型到做花卉绿植生意之时,期间还短暂的搞过中药材生意,当时张曲直垄断医院的中西医药房,从万树宁这边进过一段时间货,属正当交易。 但张曲直作为缺牙巴团伙成员,和缺牙巴一样都和万树宁有过合作,齐宏宇认为这并非巧合,张曲直也直言当初是硕哥安排张曲直找万树宁合作的。 后来,经过回忆,硕哥想起了这件事,告知齐宏宇,当时似乎是缺牙巴想帮万树宁转型,可惜万树宁的中药材生意做得不算太成功,最后便不了了之。 因为时间过去的挺久,且当时缺牙巴也仅仅只是随口一提,张曲直和万树宁合作时间也不长,所以硕哥对此印象不是很深刻了。 …… “缺牙巴和万树宁的关系非常,甚至可以说相当密切,否则他不会在自己刚落脚山城,尚未站稳的时候,就想着帮万树宁一把。”齐宏宇说道。 石羡玉点头:“显而易见的,可惜没有证据,缺牙巴也并没有落网,证明不了什么。” 齐宏宇面沉似水,严肃的说道:“万树宁,周静红,缺牙巴,克洛斯。他们一定和我的身世有关。” “我帮你,”石羡玉说道:“我俩一起,将克洛斯集团彻底捣毁,查个水落石出。对了,安云的基因……你做过逐一鉴定没有?” 齐宏宇嗯一声,抬手掐着眉心,说:“嗯,果然像梁惠清说的,其细胞核内有半数基因与梁惠清完全一致,而线粒体内的遗传物质,也和梁惠清吻合,但并非一致,存在合理范围内的突变。 也就是说……梁惠清所说的,反基因突变技术应当是成功了,不过在安云身上只作用于细胞核中,并未作用于卵细胞的细胞质。但原理是一致的,想要将成果迁移过去不难。” 石羡玉眼微睁,思索良久,道:“我觉得,距离解开你身上的基因之谜,恐怕不远了。” “答案应该就在克洛斯身上,可惜他至今不知所踪。”齐宏宇长叹:“可惜她当时也只是窃取了少许药剂交由医生使用,而非将所有数据资料……” 石羡玉打断他:“数据资料可比成品重要多了,哪有那么容易窃取,她能偷到成品都说明当时克洛斯对她极其信任,足以提现她的手腕了。 我觉得,估计就是因为她偷了成品,克洛斯虽没证据,但查了一圈后还是不可避免的怀疑她了。 即使这样,克洛斯也还容忍了她二十多年,直到她年老色衰,且与克洛斯日渐疏远,并萌生退出的想法,克洛斯才会派人毁她容。” 齐宏宇冷笑声:“她可会玩弄人心了,明明是十年前就开始收集克洛斯集团的犯罪证据,却对我们说八年前毁容后才对克洛斯离心离德,为求自保开始收集证据…… 连这种情况下,连收集同伙的犯罪证据,都习惯性的把自己摆在了被迫害的角度中,我们一时半会都还没反应过来,还是后来才发现时间上存在矛盾才发现的。” 石羡玉有些懵:“哎?” 齐宏宇斜他一眼:“所以你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 “呃……”石羡玉纠结一阵,老实点头,但又狡辩说:“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了,天天都在审讯,我哪里注意得到这些小细节啊。” 听他这么说,齐宏宇也不反驳,反倒笑着点头:“说的也是,你只要把握大方向就好了,小细节方面,由我们这些虾兵蟹将帮你看着。” “你可不是什么虾兵蟹将。”石羡玉也露出笑容,将最后一部分资料收入公文包中,便起身说:“案件能办的都已经办差不多了,接下来就等克洛斯和缺牙巴他们七八个人落网……也算告一段落,按承诺,履行赌约吧。” 齐宏宇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什么赌约?” “吃火锅啊,我欠你五顿火锅呢。”石羡玉笑道:“走,先回支队,再喊几个兄弟伙来,最近大家都累了,我犒劳犒劳你们。” “犒劳?”齐宏宇挑眉,随后贱兮兮的说:“犒劳是犒劳,赌约是赌约,这可不能算你欠我的五顿火锅里啊。” 石羡玉转头看他:“哇,你想耍赖啊?” “怎么叫耍赖。”齐宏宇抽科打诨:“就算没有赌约,这案子告一段落,我们连轴转忙了这么多天,终于能休息下了,你本来就要犒劳我们,喊大家伙儿搞一顿伙食的不是?” 石羡玉果断摇头:“不是,我没这么想,我铁公鸡一毛不拔,犒劳什么的不存在的,我只是觉得两个人吃火锅不够热闹,才寻思喊上兄弟伙们一块。” “原来如此,你嫌不够热闹啊?那接下来四顿火锅我也喊他们一起来凑个桌儿?” “……”石羡玉无语半晌,心里默默算了起来,请那么多人吃五吨火锅,可比额外单独请齐宏宇一人吃火锅贵得多,便咬牙切齿道:“算你狠!不算就不算吧,五顿火锅我另外请回你就是了。” “这才对嘛!”齐宏宇用力拍着他的肩膀。 当然,他才不会占石羡玉的便宜,即使是赌约赢的五顿火锅,他也会自觉跟石羡玉AA的。 但做归做说归说,嘴上他可不吃亏。 笑闹一阵,二人也离开了看守所,坐上石羡玉的车。 刚将车启动,石羡玉忽然侧目打量了齐宏宇两眼,挑眉道:“话说,你最近是不是又开始锻炼了?” “嗯。”齐宏宇点点头,说:“目前主要做些有氧,打算过一阵子再开始撸铁。怎么了?” “一块不?有个伴。” “好啊。”齐宏宇点头答应。 石羡玉道一句就这么说定了,又让齐宏宇微信群头通知兄弟伙一声,今晚支队门口搞伙食,让大家别着急吃饭。 齐宏宇便打开群,键入:秋儿们,boss今晚请客吃火锅了,下班都先别走啊。 放下手机,他又侧目看向石羡玉:“对了,要顺便喊下杜岩不?他这阵子一直跟我们合作,出力也挺多的。” “喊他个锤子!”石羡玉翻白眼道:“当初谁他妈拍着胸膛跟我信誓旦旦的保证,说克洛斯绝对逃不出山城的来着?这都过去多久了,毛都没见到根,就知道吹牛批,不叫!” 齐宏宇放下手机说:“人家也尽力了不是。” “尽力是尽力,吹牛批是吹牛批。”石羡玉说:“要不是他保证,我能给上头交军令状?这下好了,他啥事没有,我天天挨老头子怼,烦都烦死了。反正他要不给我把克洛斯绑回来,老子跟他没完!” “所以真不叫?” “……”石羡玉望天说:“这次先不叫了,回头单独请他来吧,不然特警队又一堆人,太多了。” “得行。” 正文 今儿开始新案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264章 公园命案 十一月的山城,总算进入了为期不长的秋季,秋雨绵绵,三天两头的下,惹人心烦。 好不容易放晴了,偏又因疫情反复,升为了中风险地区,不得不响应号召尽量居家隔离,减少外出,更是让人焦躁。 下旬,因防控给力,被抽调去抗疫的齐宏宇等人得以解放,终于能喘口气了,齐宏宇果断要石羡玉履行最后一次赌约,请他吃顿美蛙,石羡玉自然欣然同意。 饭后,石羡玉收到了鸡护宝,齐宏宇给他转账四百三,正好是这五顿火锅的一半。 石羡玉挑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AA啊。”齐宏宇笑着说:“哪能真的让你请客,一顿两吨就算了,五顿火锅,这便宜着实大了点,我不能占。” “你小子。”石羡玉同样失笑摇头,没有和齐宏宇瞎客套,只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那下次我嘴馋了就叫你。” 齐宏宇说:“俺也一样。” 石羡玉嗯一声,然后问道:“对了,你明儿有事不?” “没,给补休两天……好歹聊胜于无,怎么了?” “那明儿陪我去个地方吧,九点半我来接你。” 齐宏宇纳闷道:“啥事?” 石羡玉却神神秘秘的,只说到时候就知道了。 齐宏宇想起见梁慧敏之前,去看守所路上石羡玉神神秘秘的说要他帮一个忙,便寻思大概就是这事了。 不知不觉都拖了这么长时间了…… 于是齐宏宇回句要得,石羡玉便送他回家。 嗯,他不再继续睡支队里了,而是在石羡玉家附近租了套房,时不时的蹭车上下班。 主要办案时也就算了,真长期住支队确实很不方便。而且齐宏宇也是人,没任务的时候也会想偷偷懒,但偏偏他就在支队里,有啥子突发情况不喊他喊谁? 所以他休整的差不多后还是搬出来了。 …… 翌日。 齐宏宇看着前边牵着小手的石羡玉和凃欣欣,还有一旁与自己保持着一米社交距离的苏冉。 再回头瞧瞧打量眼笑眯眯并向他点头示意的祁渊,还有祁渊身边表情复杂无比,皱眉不已,极偶尔才难得浮现出一抹欣慰微笑却又迅速重新皱起眉,且察觉到他目光后果断瞪他一眼的苏平,和强行挽着苏平胳膊,同样满脸微笑并对自己点头示意的苏伯母。 满脸懵逼。 不是,石羡玉和凃欣欣这小两口还没放弃撮合他跟苏冉? 他们俩不都明确表示不来电了吗? 还有,苏伯父,你他妈……哦不对,不能这么说。总之我真的对你女儿没想法,你老瞪我干嘛啊! 偏偏这话还不能说出口。 万一人理解成了看不上他女儿,更生气了咋个整? 齐宏宇表示头秃。 硬着头皮在并没有几个行人的森林公园里走了半天,齐宏宇终于找着凃欣欣和苏冉手牵手拍照的机会,硬拉着石羡玉走到一边。 然后苏平果断拉着自己媳妇也跟了过来。 祁渊挠挠头,想了想,决定去找二女说帮她们拍照,结果被嫌弃了拍照技术,又默默的挤回到人群中。 就听到石羡玉小心翼翼的承认自己确实还是想给齐宏宇和苏冉创造机会,然后在苏平的目光下缩起了脖子。 “嘿你这人!”苏伯母不乐意了,抬手用力的在他腰间掐了一把:“人小石头多好啊,还想着咱们闺女,你瞪人家干什么?怎么,你真想咱家冉冉一辈子单身啊。” 石羡玉眨眨眼睛,有些懵逼,自己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小石头的爱称? 嗯,他在苏平面前不敢眯眯眼。 这时,苏伯母又看了齐宏宇几眼,接着说:“人家宏宇多好的人儿,哪里配不上咱家冉冉了?我跟你说,你要敢从中作梗,坏了我冉冉的幸福,我跟你没完!” 苏平有些无奈。 他对齐宏宇…… 嘛,勉强还算满意。 当然,对祁渊更加满意。 可他就是舍不得啊,就算是祁渊,如果真和他姑娘交往,他心里都老不自在,总有种辛辛苦苦养大的宝贝让人偷了的感觉。 至于配得上配不上的问题…… 说实话,苏平觉得全世界男人就他一个好东西,他家姑娘自然是谁都配不上的。 但就像媳妇说的那样,苏冉年纪也到了,总不能真的让她一直单身吧,真要遇到合适的,还不是得…… 平心而论,祁渊其实挺合适,奈何祁渊是当真没想法,经过这几年观察,苏平发现他是真的不需要爱情这种东西,态度上向来是可有可无。 至于齐宏宇……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勉勉强强及格吧,差强人意。 但这话要怎么说?而且看起来齐宏宇和自家闺女好像也确实不来电啊。 别看苏平五大三粗的,其实心思相当细腻,尤其和苏冉有关的时候,早就把他们两人观察了个遍。 忽然,他看齐宏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眼前一亮,立刻开口岔开话题问:“小齐,你有话说?” 齐宏宇纠结着点点头,说道:“那个,苏伯父,苏伯母,我……” 苏伯母却把他的纠结当成了扭捏,立刻打断他,玩笑道:“不用说了,我同意这门婚事。” 齐宏宇:??? “不是。”懵逼了瞬间,齐宏宇决定还是把话挑明了说,免得他们一直瞎折腾,搞的他和苏冉之间越来越尴尬,别说朋友,同事都不好做了。 于是他果断道:“我和小冉真的不合适,你们还是……” “哎,别急着说不合适嘛!”苏伯母就如大多数生怕子女结不了婚的父母似的,赶紧说:“不然你们先处着看看?不合适就算了呗。” “那样就真的同事都不好做了……”齐宏宇在心里嘀咕道,同时摇头说:“真的不合适,她太优秀了,我确实配不上她。 你们看,我父母双亡,又一穷二白,没车没房的,靠点死工资过日子,炒股也不会,一辈子直接望到头了,真和小冉在一起,要委屈人家。” 苏伯母眉头大皱。 她其实不介意这些,他俩要真能结婚,双警家庭,收入绝对不差了,起码是小康之家,再有她和苏平的帮衬,只要感情和睦,小日子肯定舒服。 至于父母双亡…… 在她眼里这反而是优点,虽失去了他这方长辈的帮衬,却也自由很多,苏冉不必陷入婆媳矛盾的烦恼当中。 关键在于,齐宏宇看起来似乎真不是扭捏,更不是畏惧苏平,而是真的没这方面想法。 这就不好办了,她再怎么着急,也干不出拉郎配的事来。 归根结底,她是想让苏冉后半生有着落,过的幸福,而不是硬要找个人嫁了——她思维观念虽然也传统,但也隐隐隐隐认可结婚其实并非人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的观念。 结婚是为了追求幸福与生活,也为了繁衍后代,但反过来可说不通,不能说为了追求幸福与生活,为了繁衍后代而结婚。 那是两码事。 遇到合适的正好,遇不到合适的也不强求,更不能将就,这就是苏伯母的想法。之所以表现的这么殷勤,是因为她此前一厢情愿的认为齐宏宇和苏冉合适。 但此刻听他这么说…… 结果苏平这会儿反而长叹口气,说:“说句实在话吧宏宇,这些条件我们都不在乎,关键小冉要幸福……这么说吧,你不用顾虑我,你们的事,我不赞成,不反对。” 他却是也拿不准齐宏宇究竟是顾虑乃至畏惧自己,还是真的不来电,左右此刻话也说开了,不如直接挑明来讲清楚。 齐宏宇更懵逼了。 苏平这是咋回事儿?啷个忽然转性了嘞? 不是,他们该不会当真想插一手吧? 会错意了的齐宏宇立刻说:“我们当真不合适,不说配不配的上的问题吧,我觉得我很难给她幸福的。” “噢?” 齐宏宇心一横牙一咬:“我性冷淡。” 苏平眼角抽搐,尔后脑壳上青筋乱跳。 苏伯母瞪大眼睛,关心的说:“这……有没有去看过?医生怎么说?” 摆摆手,齐宏宇转过身去:“总之这事到此为止吧。死咸鱼,你们小两口千万别再瞎折腾了,搞的我们都很尴尬。” 石羡玉眨眼点头。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石羡玉自然明白,齐宏宇和苏冉俩相互间是当真没有感觉,再瞎折腾下去,他们见了面都得尴尬,那就办坏事了。 与此同时,凃欣欣那边,似乎也和苏冉聊起了这事儿,不过两女人间和谐自然的多,有说有笑的,最后凃欣欣也只是笑着颔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重新给苏冉物色对象。 对此,苏冉不赞同不反对,表示一切随缘,有合适的她也愿意,不合适的就点到为止。 于是乎,一行人又继续有说有笑的游逛起来,气氛再次归于和谐。 期间,齐宏宇和苏冉对视一眼,同样相视一笑,两人间那点尴尬的气氛烟消云散,不再刻意保持一米以上的安全距离。 又走了片刻,凃欣欣有些不好意思的表示自己走累了。 也正常,算算时间,她肚子也有四个多月,看着已经显怀了,走的远了确实难受。 苏伯母立刻说:“来的路上我记得有条椅子,不然我们往回走点?” “不用不用。”凃欣欣立刻摆手道:“前边应该还有座椅,我们往前再走走看吧。” “行,那大家伙走慢点。”苏平同意。 几人放慢脚步,继续前行。 很快,倒是又看到了一条长座椅,可惜坐着个熊本熊的气模人,还坐在正中间。 座椅不长,勉强三人座,气模人体积大,坐在正中间的话,两边就很难挤得下了。 石羡玉咬咬牙,克服了社恐症,正打算上前请人偶往边上挪一挪。 结果深知他情况的齐宏宇便率先主动迈出脚步,走到人偶身边,说:“不要意思老师,能麻烦你往边上坐点不?” 气模人完全莫得反应。 齐宏宇眉头微皱,声音略微抬高了点:“老师?麻烦你坐边上点?” 人偶还是没有反应,齐宏宇不由得啧了一声,抬手拍拍人偶的肩膀部位,再次喊道:“老师?老师?” 他渐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按理说,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总得给点儿反应才是,哪里会应也不应人的。 面色古怪的回头看了石羡玉一眼,他又拍了拍人偶的肩膀。 石羡玉脸色也渐渐古怪起来。 不会……真有什么事……吧? 自己的柯南体制已经好几个月没应验过了啊…… 这心血来潮逛公园,好巧不巧想休息,就这张椅子,真能又碰上事? 与此同时,始终得不到回应的齐宏宇说了声抱歉,便决定直接把人偶脑袋给摘下来。 然而用力拔了两下,竟然没拔动。 齐宏宇更纳闷了,按理说气模人的脑袋和身子是分开的,而且从触感上说着脑袋晃动的也挺厉害,怎么会摘不下来? 卡下巴上了? 他蹲下身子看了眼人偶头与身的连接处,眉头大皱。 这人偶的脑袋竟然用大量胶水粘在身上了,而且看胶水的模样及隐隐间能闻到的味道,用的还是502胶。 再次晃了晃人偶,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此时,除了石羡玉依旧搂着凃欣欣的肩膀站在一旁外,苏平等人都围了上来,问他怎么回事。 齐宏宇如实说了后,苏平皱眉道:“古怪……难不成是森林公园的管理人员把这玩偶放这椅子上的?用来给游客拍照?” “应该不是,那样的话应该放在一边,至少腾点位置出来,不像现在,除了小孩谁也坐不下。”齐宏宇摇头说,又摸了摸玩偶的外皮,继续说: “而且这玩偶外皮还挺干净,不像经历长期风吹日晒雨林的模样。不过还是问问吧。” 说着,他回过头对石羡玉说:“咸鱼,你有这公园管理处的电话不?” “没得,我搜一下。” “嗯。”齐宏宇应一声,随后又低下头,仔细打量这玩偶。 很快,他的目光落在了玩偶的嘴巴处。 黑色的嘴巴上,留个个不大明显的口子。他心中一动,掏出手机,打开手电往里头照射,同时凑上眼睛往里看去。 下一瞬,他汗毛一炸,骂道:“卧槽!” “怎么了?”苏冉好奇的问道。 齐宏宇咽口唾沫,赶紧收起手机,同时两手保住玩偶脑袋,一边用力晃动着往上拔,一边言简意赅的说道:“无头尸!” “啊?” 正文 第265章 无头尸 天晓得玩偶脖颈处究竟被涂了多少胶水,齐宏宇扯了半天,都愣是没把玩偶的头给扯下来。 甚至就连石羡玉,用力掰了片刻后都放弃了,不是掰不下来,而是担心把玩偶掰坏掉,破坏了证据。 好在,接到他们通知的五六分钟后,附近派出所的民警便带着齐宏宇要的东西,赶到了现场,随后立刻在现场拉开警戒线,管理围观人群。 齐宏宇则迅速在地上铺好塑料膜,随后拿热风枪对着玩偶脖颈连接处吹了几分钟,再喊石羡玉过来,抱着熊脑壳往上一拔,终于把这颗用胶水死死黏连在玩偶身上的脑壳给薅了下来。 瞧见终于暴露出来的断颈,石羡玉脸色微变。 倒不是因为断颈处血肉模糊,也不是因为断颈被用几层保鲜膜给包裹的严严实实,更不是因为断颈处有大量细密如微型稻米的虫卵。 石羡玉的从警尸检虽不长,但因柯南体制,见过各种重口的尸体实在是太多了,这些还算“常规”的征象,完全无法让石羡玉变色。 让他难以接受的,是断颈本身——颈部断口参差不齐,诸如食管、气管、几条主要的大血管都有一截暴露在外,被保鲜膜压在了血肉之上。 再仔细看下去,其颈椎骨要较断离面下陷好几公分,形成了个小窟窿,窟窿边缘有大量明显的皮瓣,甚至有几条颈阔肌划拉成的肉丝自其中延伸出来。 如此诡异反常的创伤征象,告诉石羡玉这致命伤绝对非同寻常。 他隐隐有所猜测,但又觉得太过离奇了,无法确定,便忍不住看向身边的齐宏宇。 接收到他的目光,齐宏宇轻轻点头,说:“你没猜错,受害者的脑袋是被人用极端夸张的暴力给直接扯下来的。” 略一顿,齐宏宇目光又在断颈处扫了几遍,随后抬起相机,一边拍照一边补充说: “而且这个力初始时非常小,然后才逐渐加大,慢慢导致韧性最差的颈椎骨脱臼,接下来就是颈阔肌等肌肉、动静脉、食气管或先后获同时被扯断。” 石羡玉盯着断颈说:“这很明显是机械作用的结果吧?人力……硬生生的把脑袋扯下来,有点太夸张了。” “没错,确实太夸张了。”齐宏宇放下下相机,说: “而且这股力量还是由小到大,肌肉有了准备,肌张力会伴随着外力的增大而升高,以此来对抗外力……这样一来,单单是要将颈椎骨扯脱臼都很困难了,更别说整个儿扯下来。” 说完,他又招呼着石羡玉过来帮忙搭把手,把玩偶背后拉链上的胶水小心的去除,随后将拉链拉开,将仅着一条蓝色条纹平角内裤的无头尸体从玩偶服中拉了出来,摆在之前平铺在地的塑料膜上。 又对着尸体拍了几张照片,再看了看脱下的玩偶服,最后扫几眼附近,齐宏宇确定了现场附近并没有任何受害人的随身物品。 好在死者几根指头都挺完整,回头取了指纹,与已经相对完善的指纹库一对比,也能迅速确认受害人的身份。 苏冉和祁渊俩则领着凃欣欣等人暂且离开了此地,苏冉表示送凃欣欣回家后马上赶回来帮忙。 石羡玉围着尸体转了几圈,时不时的还伸手掐两下,偶尔又摇摇头,嘬两下牙花子。 “你干嘛?”齐宏宇问他。 他说:“这凶手恐怕不简单啊。你看,这人身子骨相当壮实,我估计要他头还在应该有一米八五左右,体重差不多也有一百七八,凶手竟能正面暴力拿下他,然后摘了他的脑袋……这凶手怪危险,咱们可得小心点。” “噢?”齐宏宇微微皱眉。 他刚想吐槽石羡玉竟然抢他饭碗,干起了尸检的活,就被这说法吸引了注意,不由立马问:“你怎么确定他是被凶手正面暴力拿下的?” 。,或者是足踢出来的。 石羡玉立刻伸手,指着尸体小臂及腰背出,问道:“这些地方的伤创,你看得出来吧?” “你还考起我了。”齐宏宇失笑着摇摇头,不假思索道:“经验上判断,这些都是徒手伤,以拳击伤和踢击伤为主,另外还有部分踩踏伤。 不过这拳击伤有点奇怪,看起来,攻击者似乎在自己手上缠着拳击绷带?嗯,应该不会错了。另外这些徒手伤应该也都属于抵抗伤,不过很明显抵抗不太有效。 石羡玉浓眉上挑:“那不就得了?受害人身上存在大量抵抗伤,但明显并未能有效抵抗,这不就能证明他被凶手正面暴力拿下了?” 齐宏宇凝眸看了尸体上的伤创半晌,还是摇头:“这么纯粹的徒手伤,在命案当中太罕见了,而且看上去,这些徒手伤大多都不在要害部位,即使是腰背部的几处打击,也并不太过危险,应当不至于伤到肝脾等重要脏器…… 另外,死者脖颈处生活反应明显,换言之,他是活生生被人扯掉了脑袋而死的,这是毋容置疑的直接致命伤。 同时,他双肩尚有较为明显的擦伤以及压痕,应当便是凶手具体的作案手段——一方面向下压住死者双肩,一方面向上缓缓加力拔起死者脑袋,最终将他脖子硬生生扯了下来。 至于你说的拳击伤……目前并没有任何证据与线索证明,它们与受害人的死存在因果关系,不能排除受害人可能是个拳击爱好者甚至职业拳手,受害前刚刚接受过训练或者与人打过场比赛的可能。 而且,即使死者身体素质异于常人,就算他特别能打不弱于你,想要拿下他也未必非得依靠暴力手段,投毒、迷药等,都可以采用,没必要非得动粗。你觉得呢?” 石羡玉站起身来,说:“所以说你不懂拳哎……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如果是打比赛或者日常训练当中,哪里会只绑拳击绷带而不戴拳套的? 你以为拳套只是用来保护手的吗?它还有个重要作用就是保护对手,起到一定的缓冲作用,所以不论是正式比赛还是日常的训练中,都绝不可能让拳手不带拳套就上去对决的。 而且你再看,受害者身上的绝大部分受伤部位都属于无效击打点,在常规的拳击比赛中根本不得分,有些部位甚至可能还得算犯规。 综上,受害者不可能是在遇害前刚打完一场拳,他绝对是遭到了一场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毒打。” “这样啊……那倒确实是我孤陋寡闻了。”齐宏宇有错就认,立刻点头。 这时,石羡玉又问道:“不过倒是有件事儿得和你确认下……你看这些拳击伤踢击伤,都有生活反应吧?” 齐宏宇嗯一声,并主动补充说:“而且受伤时间和遇害时间相当接近,不超过四个小时。更具体的,我一时半会没法给你答案,得解剖后……啧,现勘组的兄弟伙啷个还没到?” 石羡玉摸出警务通表示他打个电话问问,结果得知他们还得十来分钟才能赶过来。 他们不到,齐宏宇就没法带尸体回去解剖。 再看着不知不觉中聚集起的一圈人,齐宏宇觉得脑瓜子有点疼。他想不明白,这种血糊糊的现场有什么好看的,为啥子这些人都爱往命案现场挤。 围观就算了,还要拍照拍视频,完了还敢发网上。 一想到发网上,齐宏宇脑壳又大了一圈。 那意味着又得多出不少事,虽然和他没直接关系,但上头的人可不会管这么多,铁定得揪着他们劈头盖脸骂一顿再说。 毕竟仇教导这样就事论事的领导确实凤毛麟角。 正这时,围观人群之外发生了一点点小骚乱,似乎有人在吵架,原因貌似是被踩到了脚还是怎么着。 派出所民警立刻高声呵止,询问怎么回事,便见名略有些秃顶的中年男子挤开人群,钻了进来,便钻边赔不是: “抱歉抱歉,我不小心踩到那老师的jio了……警察同志,我是这家公园的管理公司的负责人,听说这出命案了,到底怎么回事啊?” “噢?你是负责人?”民警略有些意外的看了他几眼。 也怪不得民警有些以貌取人了,实在是这位中年男子看起来实在是…… 忍不住又瞥了眼他身上廉价感甚至超过房地产销售的破旧西装,民警也只当他是看多了扮猪吃老虎类的小说并深受其害,一把年纪了还非得用这种方式装低调的中年中二男。 当然,可能是这套西装对这位老总而言有着不一样的意义,又或者是有别的什么原因,但这些都与他们无关了,民警也不想深究,只向齐宏宇和石羡玉投去征询的眼光。 因为他印象中,石羡玉和齐宏宇似乎并没有说过要找公园管理处或者管理公司的相关人员过来接受询问之类的话。 石羡玉确实没说过要找他们,不过也是迟早的事,这位负责人来的也算正好。 于是他便对民警轻轻点头,随后对中年老总敬了个礼,说:“你好,我们是江阳刑侦支队的民警。你刚刚说,你是这家公园的管理负责人?” “是也不是。”中年男子说道:“这家公园的维护与管理,归我们公司负责,但我们公司不仅仅只负责管理公园而已。” “而你是这家公司的负责人?” “嗯。” “具体职位?” “执行董事兼经理。”中年男子说道。 石羡玉了然的点点头,又问:“请问贵姓?” “呃,免贵。” “姓呢?” “姓……”中年男子犹豫了半秒,才不情不愿的说:“姓查。” 石羡玉哦一声,并本能的说:“好的杂种……呃咳咳咳,抱歉口误,查先生,咳咳咳……” 查总面无表情道:“没关系,猜到了,习惯了。” 石羡玉本就有些社恐,这回儿更是尴尬的难以附加,只得顾左右而言他,随便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听说这里发生命案就赶紧过来了啊。” 石羡玉:…… 沉默半秒,他又问:“你啷个晓得这里发生命案的?” “就……听说的。”查总说,接着总感觉不得劲儿,又摆摆手,道:“哎呀,不对头不对头,你莫问了,我直接说吧。 是这样子的,就在刚刚,我们公司的保洁说看到这边围了好多人,跑过去看了一眼,结果发现有个尸体,头都被打掉了,她被吓死了,赶紧打电话回公司。 电话里她就说了大概情况啊,就说这里有个尸体,穿着个黑熊的玩偶服,头莫得了。 正好,我们前不久招了个搞兼职的大学生,就是扮熊本熊的气模人偶,他上个星期失踪了,学校和派出所还到公司找到过我们,公司里的人一听,就寻思会不会是他,赶紧通知我,我就跑过来了。” 听着他讲述,石羡玉渐渐缓过劲来,随后眉头越走越深。 正好是这处公园,正好是扮演熊本熊的兼职大学生,还失联了…… 事情应当不会这么巧,受害者很可能就是他。但时间上对不上,死者看起来遇害至今不超过一天,身上的徒手伤形成时间与死亡时间也不会超过四个小时,与一周的偏差有点大了。 倘若死者就是那位大学生,那这一周,他在哪儿,经历了什么? 齐宏宇也好奇的站起身来看向查总。 从死者的皮肤等尸表特征看,他的年纪确实不大,正值青壮年,不排除大学生的可能。 心中思忖两三秒,齐宏宇便问道:“查总,那位做兼职的大学生,你能认得他人么?” “认得啊,所以我才过来的嘛。”查总说道,随后抬起自己的左手,拍了拍自己的手背说:“他这个地方,有一大片烫伤的疤。另外,他个子不高,印象中好像一米七都不到……” “嗯?”齐宏宇打断他:“你说他手背上有疤?个子不高?” “对啊,怎么了?” 齐宏宇摇头道:“那死的人不是他。” “啊?”查总愣住了,不由侧目看向一旁的无头尸体,随后张大了嘴。 即使没有头,即使是纯粹的外行,也能轻易看出来,这具尸体架子挺大,绝不是小个子。 “这这这……”查总懵逼道:“这是哪个?” “我们也想问这是哪个。” 正文 第266章 学生 又等了十多分钟,小赵、蔡姐等人终于赶到了现场,苏冉也去而复返,回到现场协助调查。 齐宏宇终于如愿以偿的扛着尸体回了支队,并喊连安国过来打下手。 “这尸体……”连安国忍不住抬手掐着尸体大腿,说:“相当健硕啊,很难得见这么强壮的尸体。” 说完,他侧过身看了齐宏宇两眼,又调侃道:“身高倒是差不多,但肉掐着比你扎实多了。” 齐宏宇面无表情的说:“那是尸僵。” “尸僵还是肌肉,我总不至于分辨不出来。”连安国说,又问:“直接剖么?还是怎么说?” “剖。”齐宏宇说:“别的事咱都先别管,剖就是了。” “好嘞。”连安国立刻道:“老规矩,你主刀,我打下手?” 回他一句要得,齐宏宇已将断颈上的虫卵都一一取下放在了托盘中,随后便抄起手术刀,熟练地将尸体脖颈切下——他们需要先对断颈做局部解剖。 忙活片刻之后,连安国凑过脖子看了几眼,啧啧有声道:“够狠的啊,还真硬生生把人脖子给扯了下来。” 齐宏宇并未回话,一直盯着断颈边缘看,见状,连安国也不敢再打扰他,闭上嘴静静的站在一旁,视线同样落在了断颈边缘处。 断颈处皮肤参差不齐,就像被暴力撕开的纸似的,符合他们之前对受害人死因的判断,即被暴力扯断脖子,扯下脑袋。 但问题是…… “完全看不出作案工具留下的痕迹啊。”连安国没忍住,再次开口,问:“你看出什么了吗?” 齐宏宇直起身,摇头说道:“没有,我仔细看了半天,脖子上确实没留下工具痕迹,诸如勒痕、压痕、擦伤等统统都没有。唯有双肩上的擦伤、压伤,能看到点作案工具的痕迹。” 连安国思忖几秒后,说:“那……痕迹恐怕都留在了脑袋上,找到死者的脑袋,就显得至关重要了。” 齐宏宇嗯一声,拿起刀说到:“开始系解吧,我动手了,你做好记录。” “要得。” 于是齐宏宇便一刀划下,划开了死者尸表皮肤,尔后迅速分开皮下肌肉,剪断肋软骨,捏起胸骨切掉其后的结缔组织,将胸骨取下,把胸腔打开。 凑近脑袋仔细观察半晌后,他又抬起头说:“胸腔之内未见明显异常,未见明显损伤,双肺未见气肿、水肿,无窒息、溺水等反应,无明显的出血点; 心脏同样正常且健康,无明显或典型的窒息现象,包括已经证实与窒息其实无关的‘心血不凝’现象也未见。 另外,虽然整个胸廓略显苍白,解剖时组织渗血也极少,可知受害人大量出血,但应当是断头时,血液自断颈喷涌而出导致的,此前受害人并未大量失血,否则心肺方面都会有相应体现。” 连安国运笔如飞,赶紧将齐宏宇说的内容记下来。 接着,齐宏宇又迅速打开了死者的腹腔,观察片刻后,说:“肝脏处血液倒是相对充盈,证实了之前的判断——如果受害者在遇害前曾大量失血,肝脏当中储存的大量血液便会释放出来,代偿全身上下缺失的血液。” 连安国抽空回道:“但他大量失血的同时迅速死亡,心跳停止,肝脏储存的血液就来不及释放出来,更来不及加入血液循坏当中运转到全身了。” 齐宏宇斜看向他,说道:“都懂,不需要你做解说。” “哦。” 齐宏宇继续说:“胃内空虚,十二指肠内也仅有极少部分食物,死亡时间应当在其末次进餐后四至六小时之间。” 连安国接话:“从他尸僵程度及身上虫卵的生长发育程度来判断,结合最近的天气,他死亡距今应该不超过二十四小时,但肯定在十八个小时以上,具体点说应该是二十个小时以上…… 所以他末次进餐吃的是早餐吧?大上午接近中午的时候遇害的?” “大概吧,”齐宏宇说:“十二指肠内的食物残留已经看不太出原本的样子了,但经验告诉我应该是面食,可能是小面。” “小面……”连安国眼前一亮,立刻扭头看向齐宏宇,说:“说到小面,我家门口新开了家铺子,小面做的可绝,有空一块吃吃?” 齐宏宇斜他一眼,没搭理。 这家伙老婆要生二胎了,最近嗨的没边,这会儿还有心事工作就不错了,别指望他能有多靠谱,齐宏宇不跟他一般见识。 又忙活了片刻,齐宏宇长呼口气,将解剖刀往边上一甩,说:“尸体的勘察价值并不算大,解剖完了也没法进一步明确死亡时间……” “不过倒是能排除掉其他死因了,”连安国又说:“他身上徒手伤虽多,但都是些皮肉伤,都没有伤到内脏,尸体里头都好好的。” 齐宏宇嗯一声,摘掉手套,接过连安国手里的笔记本,又说:“那收尾工作就交给你了,帮我缝合好尸体,送尸柜去吧。” “哎?”连安国眼睛一瞪:“那你干嘛去?” 一边往外走,齐宏宇一边抬起手挥了两下,回道:“问问受害人的身份查出来没有,另外问问石队他们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略一顿,齐宏宇接着说:“另外……干完这些你就下班回家休息吧,多陪陪媳妇,有事我再给你打电话。” “哎?”连安国愣住:“这会儿才中午哎,翘班回家……不太好吧?” 齐宏宇顿足,轻笑着说道:“给你放半天假,不好吗?” “放假?给我放假?”连安国依旧没反应过来。不但没反应过来,反而更懵逼了:“啥子意思?你给我放假?” “对啊。”齐宏宇嘿了两声:“你还不晓得哇?从昨天开始,我就是咱们法医室的副主任了。” 连安国连连眨眼,又几秒后才说:“副……副主任?” 齐宏宇摊手:“我也没想到,竟然是牟主任举荐我的,我更没想到,上头竟然同意了。” “emm……”连安国打量了他几眼,还是忍不住用不信任的语气问:“是副主任法医师,还是?” “咱们早就取消职称这玩意儿了,你忘了吗?”齐宏宇说道:“等啥时候真正意义上的正式启用专业技术级别以后估计会恢复,但就算恢复了我年限也还差着点。” “所以……”连安国还是难以置信:“我以后得叫你齐主任了?” 齐宏宇嘴角上扬。 “啊这……”连安国张大嘴:“那就算你成了副主任,那也不能随随便便给我放假不是。” “你上回加班,领导不还忽悠你说回头给补休么?”齐宏宇笑道:“补补补,单位欠你的休假我统统补给你。当初就成天吐槽领导莫得良心,只晓得压榨咱们民警,现在咱农奴翻身把歌唱,赖掉的账我让他都补回来!” 连安国还是个有良心的,听到这话忍不住担忧道:“这……不太好吧?咱们欠的休息多了去了,你要都还上,怕是咱们单位都得停摆。” “你管啷个多做啥子。”齐宏宇道:“反正话给你说这了,你要留下来加班我也没意见,走了!” “哎!” 目送齐宏宇这回当真头也不回的离开,连安国嘀嘀咕咕道:“啊这……小齐怎么就摇身一变成副主任了?不应该啊,没风声啊……算了不管了,赶紧干完活回家陪老婆才是真的。” …… 齐宏宇迈着八字步踱到了石羡玉办公室——刚打过电话,他和苏冉都回来了,这会儿都在办公室里。 然而敲开门,齐宏宇却只看见石羡玉,不见苏冉,不由问道:“哎?怎么就你一个?冉妹子哪去了?” 石羡玉听了这话直嘬牙花子:“啧啧啧,上午还说自己对人小冉没兴趣,这会儿眼里又只有冉妹子,你亏不亏心啊?还是说你真那么怕人老爹?他爹不都说了不反对么?” 齐宏宇翻白眼:“少TM扯淡。” 石羡玉又啧了两声,才解释说:“她送苏伯伯他们去高铁站了。他们任务早已完成,在这逗留了好几天,也该回去了。” “哦。”齐宏宇敷衍的应一声,又说:“尸检并没有特别的发现,只能推测关键证据恐怕在尚未发现的头颅上。此外就只能确定他体表的那些徒手伤都只是皮外伤,死亡于末次进餐后四到六小时间,距今十八到二十四小时。” 略一顿,齐宏宇又补充说:“老连的推测更激进一些,他结合最近的天气特征,认为是二十到二十四小时,不过我觉得没什么现实依据,纯粹是经验,你看着办吧。” 石羡玉掐着下巴:“那你这尸检确实没挖出啥子东西……” “你这边呢?” “同样收获寥寥。”石羡玉说:“依据指纹,确定受害者系邮电大学大三学生汪兴言。同时,那位查总说的上周失联的学生,正是他同班同学兼舍友,名叫陈觉。” “舍友?”齐宏宇拉开条椅子坐下,说:“太巧了吧?他找到了么?” “依旧下落不明。”石羡玉摇头:“学校已经报案,受案派出所的兄弟结合陈觉的行为轨迹和一向习惯推测,他可能是坐黑车回学校时被绑了。” 齐宏宇眉头大皱:“又是黑车?” 石羡玉摆摆手:“目前只是推测。因为陈觉习惯打黑车回学校,方便,价格也便宜的很。 当然,我个人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小,他打的黑车和我们之前办的那案子不太一样,他打的是那种面包车,连作为带板凳能坐十多二十人那种,所以价格便宜。同时把这么多人拐了,风险太大,应该不至于。” 说完后,不等齐宏宇发问,石羡玉又说:“也只是我个人认为,还没确定陈觉当晚打的是哪辆车,甚至还不能确定他失联当晚到底有没有像往常一样打黑车。” 他这才停下,齐宏宇才有机会问:“邮电大学是在长南区吧?离案发的公园隔着十多二十公里远,他能拼到那么多打黑车的人?” “……”石羡玉像看傻子一样的看了齐宏宇良久,才解释说:“师兄,你是不食人间烟火么?” “啊?” “你为啥会觉得他会直接从咱们江阳打车回去?人不能坐地铁到站后再打黑车么?地铁口黑车是最多的啊。” 齐宏宇脸色尴尬了一瞬,然后若无其事的点点头:“哦,我说呢。” 石羡玉斜他两眼,接着收回目光,继续说:“也因为是在长南,派出所的兄弟不太好查。不过现在我们接手,倒好办了,蔡姐那边答应给咱帮忙,很快就能弄到咱们需要的情报。” “派出所这帮人……感觉他们没把陈觉失联太当回事啊。” 石羡玉哼了声:“又是大学生,又是男人,还是学校和学生报的案,经办的‘老前辈’当然不当一回事了,甚至还想当然的觉得陈觉只是翘课去耍,过一阵子自然就会出来的。” 沉默了几秒,齐宏宇问道:“怎么处理?” “交给仇教导安排吧。”石羡玉摇头说道:“咱们说正事。师兄,你觉得陈觉的失联,与汪兴言遇害,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我啷个晓得,啥线索都没得。”齐宏宇翻着白眼说道:“话说回来,既然晓得了他俩的身份,那至少也该安排兄弟去邮电大学做走访调查吧?到现在也一点收获都没有?” “不能说毫无收获,但获知的线索确实意义不大。”石羡玉摇头说:“只晓得汪兴言和陈觉两人关系不错,经常约着一块开黑上网,人品也都还行,平日都喜欢踢球、打游戏。 另外就是兼职,两人家境都比较一般,虽然供他们大学生活没什么问题,但他俩花钱都有点大手大脚,自尊心又都比较强,不喜欢总向家里要钱,就都找了兼职,自己赚钱花,日子过得也还算比较潇洒滋润。” 齐宏宇轻轻点头,表示自己晓得了,又问:“那,他俩谈恋爱了么?” “没,都单身。你问这个干嘛?” 正文 第267章 转性 “单身啊。”齐宏宇又问道:“之前耍过朋友么?还是一直都单身?” 石羡玉回答道:“一直都单身,母胎单身。但他俩经常一块出入,所以有人开玩笑说他们俩在悄默默的处对象……” “噢?” “当然,应该只是玩笑。”石羡玉说:“据了解,他们之间并没有过于亲密的举动。 而且陈觉以失联案立案时,派出所的兄弟也查过他的电脑,另外今早我们的兄弟也查了汪兴言的电脑,在他们俩的电脑中都发现了不算多但也并不少的小电影,观看记录方面也比较符合常理,说明他们取向应该都是女。” 齐宏宇眨眨眼睛:“这么快就把他们的电脑给看过一遍了?” “是啊。”石羡玉说道:“学生嘛,电脑里也没多少东西,除了游戏就是电影和小电影,加密意识和加密能力又都差得很,分分钟就被技术队的兄弟翻个底朝天了。” “话说回来……”齐宏宇说:“我又没有跟你说过来着?如果哪天我出事了,不管因为啥子原因,你第一时间帮我把手机格式化个几次。” 石羡玉嘴角扬起:“说过。你说你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齐宏宇半开玩笑半认真的点头说道:“没错,你晓得就好。” “行,晓得了,放心吧。”石羡玉敷衍三连,接着道:“总而言之,初步调查结果表明,陈觉和汪兴言两人,人品都还不赖,人缘也还过得去,算得上阳光开朗,而作为大学生,即使在打兼职工,人际关系也还算简单。” 齐宏宇应道:“也就是说,这方面难有突破,无法确定凶手的动机。” “嗯。”石羡玉说:“从杀人手法看,我比较倾向于仇杀。不论是之前的一顿毒打,还是之后卡住汪兴言的肩膀硬生生扯下他脑袋,凶手似乎都在疯狂地宣泄着负面情绪。” 齐宏宇表示赞同:“我也是这么想的。但问题也出在这——汪兴言能和谁结下这么大的梁子?” 石羡玉说:“我觉得陈觉可能挺关键的,他的失联或许跟这案子有一定的关系,否则这也太巧合了。” “嗯……对了,截止目前确定的,最后看到汪兴言的是谁?” “他们舍友。”石羡玉说:“前天下午汪兴言都还在学校里,直到吃过饭之后,他说要再到陈觉打工的地方找找,说不定能有所发现,才离开学校,结果一直都没回去,电话也不接,直到今天上午,我们发现了他的尸体。” 略一顿,石羡玉又接着说道:“陈觉失联也是他最先发现的,也不能叫发现吧,就是两天没见陈觉了,电话也打不通,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刚开始大家都没当一回事儿,直到前天学校才报案。” “哎?”齐宏宇打断石羡玉,说:“我忽然想到件事儿——学校不应该就近在他们所处的辖区派出所报案吗?怎么会跑到咱们江阳,跑到陈觉打工的地方报案?” “哦,这方面我们倒也问过,报案的辅导员说,这是汪兴言的主意,汪兴言觉得陈觉应该是在打工的地方附近失联的,在那边报案,调查难度会小些。考虑到他们走的比较近,辅导员接受了他的意见。” 齐宏宇了然:“这辅导员还是个听得进话的主。那家属呢?” “都通知到了。其中陈觉的家属是前天派出所通知的,陈觉是本地人,父母都在主城区,这几天也在想尽办法发动能发动的一切力量去找人; 至于汪兴言的父母,查明死者身份时才与他们取得联系,加上汪兴言是外地人,东北那头的,估计最早也得傍晚才能赶到。” 齐宏宇又琢磨了片刻,问:“和陈觉的家属接触过没有?” “有这个想法,但还没安排上,计划回头让小赵和小冉俩组队,去和陈觉家属聊聊。” “可以,他们还算比较靠谱。” 石羡玉嗯一声,并问:“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仔细想了会,齐宏宇又问:“汪兴言一般在哪儿打工?” “健身工作室。”石羡玉说:“就在那家公园附近。” “他打拳击不?” 石羡玉摇头:“初步走访的结果是,不打。他也不是私教,只是忽悠人办卡买课的销售。何况就他那身肉,对你来说或许已经很不得了了,但对我而言那是远没练到家,想当私教还不够格——即使大多数私教也都水的很。” 齐宏宇不爽了:“你这啥意思?啥叫对我来说很不得了?” 干咳两声,石羡玉顾左右而言他:“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算了,我自己看。”齐宏宇选择克服懒癌,伸手:“调查报告给我。” 石羡玉摇头:“还没形成纸面报告,只能我口述给你听。” “……”无言两秒,齐宏宇说:“那想到了再问。话说你不留在现场,回来干啥子?” 石羡玉站起身:“接你去长南。目前来说,这桩案子有两个重要地点,其中一个是案发现场附近,另一个就是此邮电大学了。 现场附近有一票堪称精英的兄弟伙,我也放心,邮电大学那边的调查力量就稍显薄弱,我俩过去加强一下的好。嗯,时间也差不多了,你要没啥子意见的话,一起吃个饭就过去?” “就这?”齐宏宇有些理解不能:“特地回来就为了……” 石羡玉打断他道:“当然不仅仅是这些原因,我不还得把现勘组的兄弟目前收集到的证物给带回来送检嘛。” 齐宏宇这才了然的点点头,表示晓得了。 吃饭时,齐宏宇又问了些临时想到的细节问题,石羡玉一一回答,也有部分问题暂时还没答案,不过都不是什么重点。 有关本案的关键人物,目前尚未浮出水面。 吃过饭,两人也不休息,直接赶往长南。 路上,齐宏宇再次开口问道:“目前接触过的,与汪兴言和陈觉有交集的人中,当真没发现值得注意的?” “真没有。”石羡玉说:“一个个都很正常。再说了,大学里的人际关系你也晓得,也就那个样了,即使是同班同学,关系也比初高中时代淡薄的多,没什么交情,同样也不存在太大的矛盾。” “他俩和舍友的关系怎么样?” “大哥你问四次了。”石羡玉有些无奈道:“他们寝关系都还不错,四个人的性格都不恶劣,算是比较和谐的,其他人也表示没听说那个寝室闹过啥矛盾,也很少听到他们四人在背后说其他舍友的坏话。” 齐宏宇若有所思:“很少听到……” “不要抠这种字眼。”石羡玉说:“‘很少’这两个字,估计只是一种求稳的说法,你理解为没有就是了,他们也没举出这四人背后讲舍友坏话的例子出来。” “哦。”齐宏宇应道,双眼微眯:“人际关系简单,人品还行,性格也不差,寝室关系也和谐……那我觉得咱们去学校挖不出啥子东西,凶手恐怕不是校内人,凶手应该和他们的工作相关。” 石羡玉也认可他的话,嗯了一声,又说:“如果没什么疏漏的话,确实如此。但就怕派过来的兄弟伙收集到的信息不完整,所以咱俩还是得去看看。” “不至于吧?”齐宏宇问道:“你都安排了谁去山邮?” 石羡玉犹犹豫豫的报了四个名字。 齐宏宇嘴角一抽:“咋喊这四个祖宗来了?咱二大队是没人了吗?” “这不他们主动请缨么。”石羡玉略有些尴尬的说:“而且他们四个在队里没啥存在感,我都不了解他们,还是仇教导和我说了才反应过来……话说他们当真这么不靠谱?” “确实。”齐宏宇认真的点头说:“能力什么的先不说,主要是态度上很有问题……他们怎么会主动请缨跑去山邮调查?” 石羡玉回了句不晓得。接着,他想了想,又说:“按仇教导的意思……估计是瞅见年底快到了,先主动干两三件活,到时好请个长病假回家耍。” “……”齐宏宇无言以对,然后认真的点了点头:“确实符合他们的一贯做法……既然你派出的是这四个祖宗,那咱们确实有必要亲自跑一趟了。 嗯,我劝你最好把他们汇报给你的内容都统统从脑子里甩出去,就当没派人来调查过,咱们从头开始。” 石羡玉有些理解不能:“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就这么夸张。”齐宏宇扶着额头,说:“别指望他们能办成事儿,甚至别指望他们不拖后腿,能少拖两腿都是万幸,很多时候连喊他们冲个人头都是奢望…… 以我对他们的了解,他们绝对只问了三两人,然后就煞有介事的向你汇报结论了,这里头天知道有多少想当然的臆测,和实际情况究竟有多大的偏差,咱们要不重新做一次工作,绝对要被他们的结论拐到不知哪去。” 石羡玉无言以对了。 他从警时间虽然确实不长,但成为公务员的时间不短,对这种混吃等死,堪称无敌的存在的家伙也接触过一些。 哪怕是警察这样管理上要严格的多的纪律队伍,只要不犯大错,又上了年纪,也确实拿他们没办法。 多数时候都只能当他们不存在,眼不见心不烦,从不指望,甚至不希望他们能跳出来帮忙,因为大多数时候他们反常的行为都意味着他们别有所图,而且往往还越帮越忙。 “算了,不说他们,自己上就自己上吧。”石羡玉重新收拾好心情,说:“从头开始的话,先和他们班上的辅导员接触接触,然后是室友?” “嗯。”齐宏宇表示同意。 …… 半个小时后,二人抵达山邮,并忍着腻歪见了那四位祖宗,强压不耐听完了他们的汇报,又硬挤出勉强还算自然的笑容对他们说了声辛苦,请他们回去休息了。 出人意料的是,他们竟明确的表示不需要休息,这是他们分内之事,并询问石羡玉还有什么事情安排给他们。 如此“殷勤”的态度反而让石羡玉更加头大,但没办法,石羡玉再三表示没什么特别的任务了,他们却仍旧表明想出一份力,石羡玉便只好给他们安排些无关紧要的工作。 比如查查这几年他们班都上了些什么课,然后去找授课讲师、教授问问他们二人的情况。 嗯,肯定是无用功,大学一个班辣么多人,一个讲师、教授又教辣么多个班,估计对他们也都没啥子印象,石羡玉本来也没打算走访这些人。 这样一来,想必这四位祖宗也拖不了后腿了吧? 四位祖宗不疑有他,走了。 石羡玉松口气,目送他们走远,才小心翼翼的对着齐宏宇轻声吐槽:“什么人啊这是,安安心心当一条咸鱼不好吗,都让他们休息了,还非得凑上来帮忙。” 齐宏宇意味深长的说:“那说明他们所图不小,你得做好心理准备了。必要时,我劝你别顾啥面子不面子的,该否就直接否了,不行就推给仇教导或者袁队长,他俩都老江湖,处理起来比你稳妥的多。” 石羡玉深以为然,连连点头。 随后,二人开始了工作,找到汪兴言和陈觉的辅导员。 然而随着访问展开,他俩意外的发现,那四位祖宗似乎并没有之前判断的那么不靠谱,至少该问的问题都问了,汇报上来的结果也没问题。 之后,他俩又询问了受害人的舍友,关系比较好的同学,以及班上的班干部等等,同样发现,四位老祖宗这回似乎真的没摸鱼,他们认认真真的将该走访的人都走访了一遍。 所以他们做了两个小时的无用功。 石羡玉眨眨眼,问道:“那个……师兄,我俩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觉得这四个老大哥还挺靠谱的啊。” 齐宏宇也犯了迷糊。 这四位祖宗当真转性了? 算了,转性了是好事。 想到这,齐宏宇岔开话题:“目前可以确定,学校这边,确实……” 话还没说完,就瞧见其中一位老祖宗正快步往他们所在的凉亭这走来,并远远地就喊道:“石队!石队!快来一下,有发现!” “哎?” 正文 第268章 失窃 他没问这位祖宗为啥不直接打警务通,非得亲自跑一趟,想来他们根本就没存。 之前的事儿,也让他对这四位祖宗略有改观,此刻确实好奇他们发生了什么,本能的“哎”了声后,便赶紧起身向他走去。 齐宏宇见了也立刻跟上。 走到他跟前,石羡玉对他轻轻点头,等他说话。 老民警停下脚步,倒也没气喘,直接开口:“有个教授,好像是他们理学院的,给我们提供了一条相当重要的线索……可能也不能叫线索吧,就是他怀疑汪兴言偷了他新买的笔记本电脑,就一个月前的事儿。” “噢?”石羡玉微愣。偷笔记本电脑?从目前了解到的情况看,汪兴言不像是这种人啊,竟然还偷东西? 那人品可谓相当恶劣了,已经上升到了违法犯罪的程度。 于是石羡玉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劳大哥,能不能具体讲讲?” 他嗯一声,说:“也不复杂,就是这教授开学初买了台笔记本,叫什么牌子来着……” 翻开笔记本看了眼,他才继续说:“哦,傻多戴,对,就这名儿。他买了台插屁癌死15,花了将近一万八,才耍没几天就被人偷了。 偷了就偷了吧,关键是里头有一大堆刚拷进去的资料,即使都有备份,但其中有不少资料是涉密的,尚未公开的,一旦泄露损失极大,所以他第一时间报了警,但是吧……反正就是没找到。” 齐宏宇纳闷道:“那和汪兴言有什么关系?不会汪兴言忽然有钱了,或者他正好也买了台同样的电脑吧?” “嘿,小兄弟猜对了。”老刑警竖起大拇指,说:“正好这时候,汪兴言也买了台电脑,而且配置和颜色都一模一样,系统激活时间都一样,那老教授就怀疑是汪兴言偷的电脑。 他当时就说,一万八的电脑,他都得琢磨几分钟才能下得了决心,汪兴言干兼职能攒几个钱?就算他攒下来了,这电脑打游戏又不得行,他能舍得买?更别说配置啥的还都一样,未免也太巧合了。 最关键的是,老教授电脑被偷的前几天,汪兴言偏偏还去过他办公室,这就更让他怀疑汪兴言了。” 石羡玉颔首道:“这么说起来汪兴言的嫌疑确实很大。然后呢?老教授把这些说法告诉派出所的兄弟了吧?” “说了。那帮兄弟也查过,没问题,那电脑还真就是汪兴言自己在电脑城里买的,购机小票什么的都在,他们还去电脑城调过监控,也完全没问题,可以排除嫌疑了。 但老教授不听啊,他还是觉得太巧合了,觉得有问题,还咬定派出所的兄弟不作为。但他拿不出切实的证据,也确实拿汪兴言没什么办法。” 齐宏宇不知想到了什么,语气莫名的嘀咕道:“听起来,这位老教授认定汪兴言拿了他电脑……” 嘀咕两句,他又问:“劳大哥,这事儿他和别人说过么?” 劳姓老刑警愣了两三秒,摇头说:“这个没问哎。不过应该说过吧?” “说过的话,怎么没其他人提起过这事儿?”齐宏宇又问道。 老刑警双唇微张,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摇头说:“那我就不晓得了。可能是因为大家都觉得汪兴言是被冤枉的吧,毕竟他都拿出小票来了,监控也调了出来,老教授又没得证据。” 石羡玉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皱眉说:“不对……就算是这样,问道他们汪兴言和谁闹过矛盾的时候,他们都应该会想到这位教授。” 齐宏宇接话道:“但压根没人提起过这事,就说明他们都不知情……这就奇怪了,学校里发生这种盗窃事件,这教授又认定他电脑是汪兴言偷的,竟然没有半点流言蜚语传出。” “是有些不对劲。”石羡玉脸色严肃起来,问:“劳大哥,这位教授还在学校的吧?带我们过去问问他?” “得行。”老刑警颔首:“本来就是想找你拿个主意,问问你要不要亲自去问问他,毕竟他也算和汪兴言有过节了。” 石羡玉挤出微笑,手一引,说道:“麻烦带路。” 随后,他和齐宏宇对视一眼,赶紧跟在老刑警身后,往理学院教研大楼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后,两人又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点不真实的感觉。 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这四位祖宗不是一向都很不靠谱吗? 今儿怎么忽然这么靠得住了? 不对劲啊这! 但这不是重点,何况不管怎么说,这四位祖宗能“洗心革面”,不再如往常那样摸鱼,也是件大好事儿,即使他们已经接近退休年龄,干不了什么实质性的活,但在警力异常紧张的基层,就是能多充个人头都是好事儿。 老刑警看上去兴致挺高,一边走,一边不停的给石羡玉汇报调查结果,虽然除了从那位老教授嘴里得到了点尚不清楚能否称之为线索的少许发现之外,没有任何收获。 先入为主的观念下,石羡玉忍不住揣测他这么做可能是在邀功。 所图非小啊。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当务之急,还是汪兴言遇害、陈觉失联一案。 很快来到老教授的办公室。 尚在门口,齐宏宇二人就听见有人在里头骂骂咧咧,声音还不小,听起来情绪相当的激动。 可当石羡玉抬手在门上轻叩两下时,里头的叫骂声却戛然而止了,又过了两三秒,才传出一声听着竟还挺平和的“请进”。 压下扶手推开门,石羡玉侧身示意老刑警先走,尔后才与齐宏宇一道并肩走入办公室内。 齐宏宇刚刚站定,便直接抬眼张望起来。 办公室还不小,目测约二十五六平左右,摆了大量的书柜、文件柜,再加上办公桌椅,还有一套沙发茶几,便显得相当拥挤了。 不仅拥挤,乍看起来还有些乱糟糟的。 当然,仅凭眼睛这么看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的,齐宏宇也只是习惯使然,所以他很快收回目光,并又落在老教授身上。 当然,出于对高级知识分子的尊重,他这回的目光不似之前打量办公室环境时那般肆无忌惮,只在老教授身上迅速扫了一圈,与其目光对视刹那,便收了回来,并扬起嘴角露出微笑,以表善意。 这位老教授,虽已接近退休年纪,但头发也不过花白,腰杆依旧挺拔,双眼神光熠熠,瞧着极有精神。 但矛盾的是,他脸上皱纹密布,沟壑纵横,尤其唇边的法令纹极深,就像把嘴放进了括号里似的。 加之鹰隼般锐利的眸子,挺拔的腰背,他看上去全无半分老人的慈祥,相反还有股不怒自威的感觉,让人觉得他非常严肃,不好相处。 感受到齐宏宇的目光时,他本能的微微皱眉,随后很快舒展,对齐宏宇点头示意,并明知故问道:“二位是?” 劳姓刑警当即介绍道:“这位是咱们队长,石队;这位你喊他齐警官就好了。别看他俩年轻,能力可强的很,比我们这帮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东西要厉害的多了。” 说完,劳警官又对石羡玉说:“石队,这位是黄教授,三级教授,山邮理学院副院长,信息与计算科学这一专业的学科负责人。” 随后他又压低声音道:“汪兴言和陈觉就是这个专业的学生。” 石羡玉轻轻颔首,表示晓得了。 来的路上,齐宏宇也做了些功课,并告知石羡玉,其中自然包括了这二人所学的专业。 说起来,山邮也算是一所相当不错的大学了,虽非双一流,但好歹也是一本,其中部分强势专业更是相当优秀。 只不过,信息与计算科学这门专业却算不上强势,只勉强挤进了个市级特色专业,在大学开设的一众专业当中实际上是排不上号的,与其他几个名字看起来很像,但其实压根不是一个概念的强势学科有着天壤之别。 正因专业地位尴尬,就业前景不佳,因此该专业的学生读到了大三大四之后,难免要产生就业焦虑。 据今天走访调查所了解,汪兴言与陈觉也不例外,但他们对抗就业焦虑的方式有些极端,那就是自暴自弃。 如果说大一大二阶段他们还是在勤工俭学,在保证课程不落的前提下去打兼职的话,那么到了大三,甚至在大二下学期过半时,他们就已经开始频繁翘课了。 本学期,汪兴言更是除了几堂几乎必点名的课之外,基本每节课必然翘,陈觉见了也有样学样,并美其名曰,反正学不到什么东西,也基本没有就业前景,不如多赚点钱,积攒点社会经验,积蓄好第一桶金。 在齐宏宇看来这俩小娃娃纯粹是舍本取末,当个销售,扮个气模人偶,几乎无异于体力活,能积攒个屁的经验。 提前遭受社会毒打倒是真的。 不过汪兴言这学期变本加厉的翘课,会否与跟黄教授的矛盾有关? 而且这俩货人缘是真的好,那些偶尔点名的课程,都有人帮他们喊到,甚至被点到名回答问题时都有舍友站起来帮他们答了。 因此倒也不至于挂科——毕竟这年头,几乎每一名大学生都拥有一周内乃至一夜间掌握一门大学课程的神技。 掌握当然是瞎扯的,但加上平时分应付着通过考试大抵没啥问题。 且辅导员都不晓得他们疯狂翘课,对他们的印象都还不错,觉得他们学习刻苦,生活节俭,辛勤持家…… 截至目前,唯有眼前这位不苟言笑的括号脸黄教授,对汪兴言存有偏见,其他目前接触到的人对他评价都不错,口碑很好。 陈觉也大同小异。 给齐宏宇的感觉便是,似乎完全没人晓得汪兴言与黄教授的矛盾似的。 这些念头,不过刹那间流转。 等齐宏宇回过神来,便听黄教授说:“能力不错?那么,能拜托二位帮我找回我的电脑不?” 石羡玉反问道:“黄老,您还是笃定汪兴言偷了你的电脑么?” “不是他还有谁?”黄教授哼一声,说道:“哪里有那么巧的事儿,他来了我办公室以后,我电脑就不见了,接着他买了台同样的电脑,连配置都一个样,肯定是他拿了我的电脑,并伪造了购买记录。” 一口气说完后,他又皱起眉,问:“你是不是也要说,没有证据,仅仅凭着这些巧合根本不能证明是汪兴言偷的我电脑?” “不,”石羡玉摇头道:“相反,我想我现在有办法迅速确定汪兴言那台电脑究竟是不是您的了。” “噢?”黄教授眼前一亮,双眸微转,视线落在石羡玉身上,激动的问:“什么办法?” “汪兴言的电脑,现在就在我们手中,并且已经进行过初步的调查。”石羡玉说道:“当然,其中并未发现与您相关的资料文件……” “就这?”黄教授眸子里的光彩退却,大失所望,打断石羡玉说:“说不定是被他格式化了,这根本说明不了什么……算了,格式化就格式化吧,电脑的事儿我自认倒霉,只要里头的资料没被人窃取就好,幸亏我有备份……” 石羡玉摇头:“您误会了。” “噢?” 二人对话之时,齐宏宇也悄悄的将四位老祖宗拉到办公室一角,拜托他们再找与汪兴言有过交集的学生与教职工,问问他们是否晓得汪兴言与黄教授之间的矛盾,四人欣然允诺,并离开了办公室。 再转过头,齐宏宇就听见黄教授目光灼灼的盯着石羡玉。他向来看不惯石羡玉卖关子,当即便拆台说: “黄教授,方法简单的很。你购机发票、电脑的包装盒什么的都还在吧?给我们,我们帮你查查你电脑的设备ID,对比汪兴言那台电脑,如果一致的话就说明那台电脑正是你遗失的那台。” 黄教授挑眉,并侧目看向石羡玉。 石羡玉轻轻点头,说:“没错,就这个法子,简单的很。” “行。”黄教授头一次扬起嘴角,语气温和不少,一如之前喊他们请进一般,微笑道:“那就麻烦你们了。” “应该的。”石羡玉颔首,并与齐宏宇对视一眼。 两人脸色都略显古怪。 这个黄教授…… 不对劲啊! 正文 第269章 诡谲 这是邮电大学。 这么简单的法子,黄教授想不到就算了,其他人怎么可能想不到。别说学计算机的,但凡懂点硬件,一提到这事,第一反应都是对比各种ID,这东西就如同人的指纹,只要一致就说明是同一台设备。 说明,黄教授确实压根没和别人说过这事儿,也未向其他人求助。 这就显得很矛盾了。他如此在意电脑上的那堆资料,肯定得想方设法找回自己电脑,一旦有了怀疑对象,也必然会千方百计的去证明或证否自己的判断才是。 而且,从他面对那四位老刑警,以及此刻面对石羡玉和齐宏宇二人的态度看,他笃定汪兴言偷了他电脑的同时,也压根没有诸如“没有证据,我不能冤枉他,不能坏他名声”之类的想法。 按常理,他难免到处说汪兴言是小偷,并以此给汪兴言施压,逼迫汪兴言要么乖乖承认偷窃一事,并赔偿他损失,要么便自证清白。 可他并未这么做。 此刻,他表示电脑的购机发票及包装盒都在家里,喊了他老婆帮他送来,他家住的挺近,约莫二十分钟就送到了。 “那我们就在这等着吧。”石羡玉说道,并转移话题:“黄教授,抛开电脑的事儿先不谈……或者这么说吧,在你电脑失窃之前,你认为汪兴言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黄教授挑眉道:“说实话,这事儿发生前我都不认识他。不说理学院,单单就我们专业,人都太多了,我这一大把年纪,除了少许几个比较拔尖儿的之外,哪能记得住几个学生。” “呃……倒也是这个理。”石羡玉点头,又问:“那……开学初,他为什么来你办公室?” 黄教授回答道:“领手机。” 石羡玉美能理解:“啥?” 黄教授解释说:“我在操场上捡了台手机,在校内论坛发了失物招领,他看到了就来领。不过那不是他的手机,他解不开锁,我就让他回去了。 现在看,这学生人品很有问题,当时搞不好就想骗台手机,被我识破后又盯上了我的电脑。” 齐宏宇追问道:“就他一人吗?” “不,当时还有个学生陪他一起。” 石羡玉问:“陈觉?” “陈觉是谁?”黄教授反问。 齐宏宇解释说:“就是上周失联的学生。” 黄教授愣了:“我们有学生失联?” “您不晓得这件事?”齐宏宇眉头大皱。 “没人和我说过。”黄教授摇头。 石羡玉眼睛略睁开了些。 古怪,这事儿着实太古怪了。 学生失联,这事不可谓小,即使派出所不太重视,学校也得重视起来,至少面子上得重视,否则家长那边都交代不过去。 何况这位黄教授身为该校二级学院副院长,更是陈觉所读专业的学科负责人,其他校领导还有可能不知情,但他是绝不可能不清楚这事的。 两人又对视了眼,随后齐宏宇从口袋中摸出了一叠照片,随后将之纷纷排开放在办公桌上,问道:“你看看,那天跟着汪兴言一块来你办公室的学生,在不在这些人里边?” “这……我看看。”黄教授站起身,扫了几眼照片,眉头越锁越深。 齐宏宇问:“没有么?” “不知道。”黄教授摇头说:“感觉有几个人像,但我也不确定。” “噢?”齐宏宇又问道:“哪几个?” 老教授抬手指出了四张照片,其中一张正是陈觉的。 齐宏宇轻轻点头,也抬手在其中一张照片上指了下,问道:“麻烦你仔细瞧瞧,是这人么?” “好像是,又不太确定……” 齐宏宇又指着陈觉的照片:“这个?” “这……这个更像了。好像就是他。” “确定吗?” “等等……不确定。又好像不是……抱歉,确定不了。” 他的反应倒蛮正常的,确实像只有几面之缘,有印象但记忆不深刻不清晰的模样。 至少齐宏宇看不出什么异样来,便点头收起了照片,没再继续试探下去,并说:“有较大概率,那位学生就是陈觉了。您当真不知道他失联的事?” “抱歉,当真不知道。”黄教授摇头:“这一阵子我都在忙论文,有个课题临近收尾,还有些数据没弄好,很着急,基本顾不上学院的事。” 齐宏宇点头表示理解:“原来如此。” 随后他又看向石羡玉。 石羡玉思忖片刻,正打算开口,黄教授的手机却响了起来,他当即站起身说:“我老婆,她估计到了。 抱歉,麻烦你们等我下,我去把她领进来。最近疫情反复,学校管的严,没有校内工作人员带,一般情况下外头人进不来的。” 石羡玉表示理解,并示意黄教授请便。 目送他出门,又等了片刻,齐宏宇耐不住了,压低声音问:“咸鱼,你觉不觉得这黄教授很奇怪?” “嗯。”石羡玉立刻点头附和道:“是很不对劲,但具体哪儿有问题,又不太能说得上来,只是觉得有些地方太矛盾了。” 齐宏宇便伸出两根手指:“主要是两点。一个是他笃定汪兴言偷了他的笔记本电脑,却对谁都没说;另一个是,他身为学科负责人,连学院里有个学生失联且被立案了都不晓得,这不是最近忙碌就能解释得过去的。” 石羡玉问道:“你觉得黄教授有问题?” “你难道不怀疑他吗?” “这怎么说呢。”石羡玉说道:“我是觉得他不对劲,但……不至于和这桩案子有关联吧?堂堂三级教授,怎么着也不至于为了一台电脑加害汪兴言,就算是为了电脑里头的资料也不太可能。” 齐宏宇接话:“说是这么说,我也觉得这个动机难以成立,但总觉得心里不太踏实。对了,也过去了这么久,那几位老大哥应该也问了些人了,你打个电话过去问问进展?” 显然,齐宏宇对他们四个也大有改观,和石羡玉说起他们的时候,称呼上都从略带嘲弄的“老祖宗”转变成了比较正常而且还略带尊敬的“老大哥”。 “好啊。”石羡玉摸出警务通,然后顿住,问:“你晓得他们电话不?” “不晓得……” “警务通呢?” “也不晓得,你问仇教导吧。” 没有办法,石羡玉只得给仇教导打了电话,随后挂断,又拨通了劳警官的警务通短号。 “喂?劳大哥吗?哎对是我……嗯,果然是这样么?行我晓得了。嗯?啥子?竟有这事儿?我晓得了,麻烦你们,晚上请你们吃饭。好的,好的好的,那就回聊。” 齐宏宇看了过来。 接收到他目光,石羡玉明白他想问什么,一边平静的收回警务通,一边说道:“猜的没错,没有人知道这事。准确的说,他们目前问了七人,包括两名学生六名教职人员,都没听过黄教授和汪兴言的矛盾。” 齐宏宇习惯性的抬手捏着下巴。 石羡玉继续说:“更有意思的事在于,劳大哥正好和山邮所在辖区派出所的一位退居二线的三高有点交情,帮忙打听了下,结果你猜怎么着?” 想到他刚刚打电话时表现出的惊讶,齐宏宇大概猜到了,问:“派出所没查到所谓的报案记录?” “耶?”石羡玉懵了瞬间:“你啷个晓得?” “我又不傻。”齐宏宇翻个白眼,随后皱眉沉思起来:“这么说……所谓的电脑失窃,就完全是这个黄教授的一面之词了。” 石羡玉面色严肃,点头说:“没错。这事儿恐怕根本不存在,并没有所谓的偷电脑,劳大哥和我们都轻信了他的一面之词。也就是汪兴言已经遇害,陈觉又已失联,无法和他对峙……等等!不好!” 齐宏宇也猛地站起身:“艹!让他跑了!” “追!” 两人立马蹿了出去,并一路往大门跑。当然,山邮有好几个大门,他俩选择了最近的一个,碰运气了。 实在不行大不了再去下一个大门。 当然,黄教授跑了这么久,他俩也不报什么希望了。不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俩不认为黄教授能躲多久。 也因此,他俩都有些懵,想不明白黄教授究竟是什么意思,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编造个笔记本失窃的谎言,凸显出他和汪兴言的矛盾。 生怕警方不怀疑他么? 这没道理啊。 带着迷惑,喘着粗气,齐宏宇咬牙一路死死的跟着石羡玉,并苦中作乐的想到,伤愈后这段时间的锻炼果然效果显著,虽然吃力,但竟然真的能勉强跟上石羡玉的脚步了。 如此短的时间,五公里跑的平均配速从一言难尽的十二分钟提高到了六分半左右,一公里跑最快只需三分五十,天知道他承受了多少。 当然,他也晓得,石羡玉十公里跑的平均配速都仅五分钟,他其实还差得远。 而此时此刻,石羡玉的速度跑一公里大约只需三分半,所以齐宏宇跟的还是吃力。 终于跑到了大门处,石羡玉脚步一顿,竟并不太喘,三五秒就勉强调整好了呼吸,对保安问道:“你好老师,请问一下,你有看到黄教授吗?” “你们是?” “呼!”齐宏宇一面大喘气一面从口袋里掏出证件:“警察。” 保安表情一肃,赶紧回答石羡玉刚刚的问题:“开车走掉了,大概就两三分钟前吧。” 石羡玉立马追问:“往哪个方向?” “不晓得哎。”保安摇头,想了想,又补充说:“出门右转,前面路口好像调了个头,我也不是很确定。怎么啦?” “没得事。”石羡玉摆摆手,并不打算和他多说,例行道谢之后,便给齐宏宇使了个眼色,随后一面往回走,一面掏出手机给仇教导打电话,将事情大概给他说了。 后,他又给蔡臻打了个电话,拜托她帮忙请长南这边交管的同事查查黄教授那辆车,有条件的话再帮忙查查黄教授这个人。 蔡臻一口应允,随后表示她在赶过来的路上,而且这会儿已经快到了,又让石羡玉别急着挂电话,她用对讲机拜托同事先帮忙查查,一些基础性的信息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到。 此时,齐宏宇才调整好呼吸,并再一次明显的感受到了自己和石羡玉的差距。不过这才正常,人家从小到大持之以恒才练出来的体能,他想一两个月就赶上,太不现实。 别说一两个月了,只要石羡玉不疏于锻炼放任自己成为肥宅,齐宏宇这辈子都别想在体能方面真正赶上他。 胡思乱想了三五秒,齐宏宇便集中注意力听石羡玉打电话。见状,石羡玉放下警务通,直接开了扩音,并将警务通往齐宏宇那凑了凑。 此时,蔡臻在那头说:“咦?等等……我去!这怎么可能?” “哎?”石羡玉立刻问道:“怎么啦蔡姐?” 蔡臻没第一时间回答,且电话那头传来一连串模糊不清的小动静,听着像是有人在压低声音说些什么,这边听不真切。 听见这动静,石羡玉只得压下躁动,静静的等待着,也不催促,只侧目看向齐宏宇。 齐宏宇摊手,低声说:“别看我,就算我大概猜得到你们之前聊了啥,我现在也不晓得到底怎么回事。安心等着吧,蔡姐等一下会给你解释的。” “???”石羡玉脑门上冒出三个问号,懵道:“啥玩意儿?我只是看看你缓过来没有。” 齐宏宇张了张嘴,不过他脸皮比较厚,直接点头:“哦,那是我看错眼神了,还以为你问我那头咋回事呢。” 石羡玉翻白眼:“我问你?你这脑回路有点奇葩。” 正这时,蔡臻的声音再次从扬声器中传出:“石队,你还在么?” “在的,蔡姐你说。”石羡玉立刻回道。 蔡臻便说道:“刚刚我徒弟查到件事,跟我讨论了一下。” “嗯,你讲。” “黄教授死了。” “蛤?”石羡玉双眼瞪大:“死了?啥情况?车祸?” 蔡臻语气莫名,听起来甚至有些诡异:“不是……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们法医初步判断,他约莫死于十八小时前,二十四小时内。” 正文 第271章 时间 齐宏宇没再开口说话,因为提出疑点之后,他就意识到以他们现在所掌握的这点信息,根本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别说猜中原因了,就是个笼统的可能正确的方向都得不出来。 他虽然很喜欢发散自己的思维去瞎猜,但这样毫无意义的猜测他同样也懒得动脑,便不加入他们的讨论了。 石羡玉同样如此。 不,他是除非什么事儿都做不了了,没得选,又或者被齐宏宇带偏,不知不觉中就跟着他瞎鸡儿动起了脑子,否则向来就不爱胡思乱想。 所以也就蔡臻和杨堃讨论的比较热切些,也让石羡玉隐隐觉得,这两个人或许没那么靠谱,这桩案子,更多的怕是还得靠自己。 “我记得,师兄当时主要也是靠的自己自证清白的?”石羡玉想到,便更觉得不能对蔡臻寄予太大的期望了。 当然,最基本的尊重还是要给的,他只是做好“自力更生”的觉悟而已。 也因他俩并不接话,不加入讨论当中,蔡臻和杨雄聊起也没大意思,几句没聊出个所以然来,也就都不吭声了。 涂山湖距离山邮确实不远,但开车怪绕的,他们反而花了点时间才抵达目的地。 下车时齐宏宇就在想,或许正因为绕,蔡臻开始才在电话里默认让他们走过去,在现场碰头的。 收敛心思,齐宏宇抬眼,看不到熟悉的警戒线,黑压压的一大片围观人群把视线遮挡的严严实实。 这情景并不出齐宏宇的意料,于是他径直上前,主动在前面开道,挤开了围观的人群,“护送”石羡玉三人挤了进去。 里边的民警自然认得跟在齐宏宇后边的蔡臻,立刻打了声招呼,并伸手将警戒线往上抬起,好让齐宏宇等人弯腰进来。 走进一看,基本没有熟面孔,齐宏宇就认得个法医,也就是蔡臻刚刚说的老肖,凃欣欣就职后单位给安排的师父。 齐宏宇便向他走去,便走便说:“老肖,好久不见了。” 老肖抬头,哦了一声,又低头继续看尸体:“哦。是你啊。” 态度比较冷淡,不过齐宏宇不以为意,他知道老肖干正事的时候就是这个模样,抽不出多少心思精力来,做什么都冷冷淡淡的。 但很快,老肖又一次抬起头看向齐宏宇,这次态度热切了许多,问:“对了老齐,听蔡姐说,你今天上午也收到了一具和这很像的尸体?” “啊,对。”齐宏宇点头:“严格来讲,是我撞见的。受害人穿着一身熊本熊的人偶服,人偶服脑袋与身子处被大量502胶黏连,摘掉玩偶脑袋,见尸体无头,观脖颈伤势判断系被机械外力强行拔掉脑袋。 除去玩偶服,见无头尸仅着一条蓝色条纹平角内裤,体表,尤其小臂及腰腹部有大量徒手伤,判断系抵抗伤,肩头有两道压迹,伴表皮剥脱。” 齐宏宇本来并不打算说的那么详细的,但瞥了眼尸体之后,他决定细细的讲述,并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开始翻找照片。 老肖愣住了,一两秒后才问道:“你说,你发现的那名死者,也穿着且仅穿着蓝色条纹平角内裤?” 齐宏宇回一句对,然后将手机递给老肖,并说:“款式一模一样,这应该不是巧合,我想,是凶手刻意让他们穿的一模一样的内裤,也不知道有什么目的。” 屏幕上展现出了他翻到的照片,拍的正是汪兴言的尸身。 老肖良久无言,半晌后才将手机还给齐宏宇,随后沉声问道:“方便透露下吗?尸检有什么发现?” “方便,两案肯定要并案调查,我们双方自然该通力合作。”齐宏宇摆摆手说道,随后便告知他自己得出的结论: “经尸表检查结合解剖,推测凶手遇害时间至案发时约十八至二十四小时,即上午九点许至下午三点之间,且为末次进餐后四至六小时,且看食糜疑似为小面,所以我倾向于认为他死于上午,末次进餐为早餐。 当然,也不完全排除中午乃至下午遇害的可能,或许他早餐吃的晚,遇害时又尚未进食午饭,也有可能。” 老肖微微皱眉说:“那,汪兴言与黄教授的遇害时间就不完全吻合了。 虽然也巧,黄教授遇害至今也恰好有十八到二十四小时之间,但现在是下午三点半许。也就是说,黄教授遇害的时间,应该是在昨天下午三点半到晚上九点半这个时间段内。” “不……这不恰好吻合么?”齐宏宇说:“考虑到半小时左右的误差……下午三点左右,出现了短暂的吻合期。” 沉吟片刻,老肖颔首:“确实。两案作案手法一致,抛尸手法一致,尸体特征一致,基本能确定是同一人或同一伙人所为了。 那我想,他们作案的时间应该相对比较接近,这么说来,他们遇害的时间,应该就在昨天下午三点左右。” “不好说,”齐宏宇并不赞同这个判断,摇头说:“作案人和作案时间没有直接关联,间隔几个小时也有可能。而且我更倾向于上午,因为尸体确实不那么新鲜。 当然,问题不大,我已将检材送去做离子浓度鉴定了,更为确切的遇害时间,很快就会出来。” 老肖轻轻颔首,又问道:“除了遇害时间外,其他方面呢?” “没了。” “蛤?”老肖呆了瞬间:“没了?不是吧?这线索也太少了。” 齐宏宇摇头说道:“获得的线索确实少的可怜。我想遗失的头颅是关键,上边或许有大量线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只要找到脑袋,就能朝真相大进一步。” 老肖:“噢?” 齐宏宇说:“只是一种猜测——在多数同类案件当中,包括斩首、毁容、焚尸等,凶手砍下死者脑袋或者破坏受害人面容,往往不过泄愤、掩盖受害人身份与毁坏证据三种。” 略一顿,齐宏宇又接着说:“其中掩盖受害者身份,往往会同时伴随有毁坏指纹等举动。 尤其在当下这个信息社会,只要凶手的消息不是过分闭塞,不是文盲,那他基本都知道,对我们警方来说指纹比面容更方便确认一个人的身份。” 老肖颔首道:“懂了。所以,凶手砍去并刻意藏着受害人透露的目的,大概率并非是为了隐藏汪兴言和黄教授的身份。” “应该也并非泄愤。”齐宏宇继续说:“若是需要泄愤,其实捅或者砍尸体几刀,要比砍下脑袋过瘾多了。但汪兴言与黄教授的尸体非常干净,很难找到几处死后伤。 所以我认为,死者的脑袋存在指向凶手的线索,再不然就是对凶手具有某种特殊的意义,但这种意义本身其实也是条指向凶手的线索,所以,凶手才会采取摘去死者脑袋的方式作案,并在抛尸时,将脑袋给留了下来。” 在边上竖起耳朵默默的听了半天的石羡玉听到这儿,忍不住出声问:“所以我们接下来的重点,就是找到两名受害人的脑袋,对吧?” “没错。” 石羡玉翻着只有杜岩看得到的白眼,吐槽道:“那问题来了,怎么找?上哪找?” 齐宏宇无言以对,他啷个晓得上哪去找汪兴言和黄教授的脑袋,他要知道的话就不在这儿打嘴炮了。 老肖也略显失望,收回目光,又落在了死者的尸体上。 看了尸体两眼,齐宏宇微微抿唇。 虽然因为没了脑袋而看不到脸,但光看身子,那个假货确实和黄教授挺像的,至少身材与皮肤状态都相当接近,都是皱纹密布,但肌肉又比较扎实,并不显得松弛那种,且看起腰背状态,黄教授同样腰杆挺拔,并不佝偻。 总的来说,除却皮肤状态相对差之外,黄教授是个保养得相当好,平时也较注重锻炼的临退休老人。 齐宏宇更纳闷了。 按理说,岁数越大,受外界环境的影响就越大,相对的,受基因影响也就比较小。 简单讲就是,即使是同卵双生子,在幼年乃至青壮年的时候或许长得非常像,乃至可以说一模一样,但到了中老年,大多数也仍旧会显现出比较明显的差异来。 诸如头发变白的速度、白发的分布、皮肤的松弛程度、驼背等等,因所接触环境的不同,都会略有区别。 所谓的夫妻相也是如此,夫妻长时间共同生活,所处的环境与生活习惯大差不差,久而久之,便会出现相当近似的共同特征出来。 以黄教授的年纪,除非某个兄弟和始终形影不离的共同生活,亦或者与他保持着高度一致的生活习惯及工作性质,否则,即使是兄弟也难以相像到同事认不出来的程度。 就是克隆,到了这个年纪,样貌上也往往会产生一定的偏差。 所以,那个冒牌货到底是谁?为什么和黄教授长得这般像?又究竟有什么目的? 想着想着,齐宏宇就出神了,然后渐渐烦躁起来。 一连串毫无头绪的谜团摆在面前,让他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个明确的方向。 常规来说,这样的案子,首选的切入点还是死者的人际关系。但汪兴言作为大学生,哪怕是个打了几年兼职工的大学生,其社会关系也是相当简单的,截止目前早已排查的差不多了,根本没发现嫌疑人。 失联的陈觉也是这般。 显而易见,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陈觉同样是个相当关键的重点人物,或许与汪兴言和黄教授不见踪迹的头颅一样,也是本案的切入点。 但问题也与那两颗脑袋一直,根本没有指向陈觉下落的线索,想要找到他的踪迹,恐怕不比找到两颗头颅简单。 还是得回归到最基础的人际关系上。 不过…… 黄教授的人际关系无疑要复杂得多,或许可以以此作为切入点? 有没有可能,凶手真正的目标其实就是黄教授,而汪兴言与陈觉,不过是城门失火之下,被殃及的池鱼? 还真有这种可能。 一念及此,齐宏宇眼前一亮,并立刻向石羡玉、老肖和蔡臻说了自己的想法。 “确实,黄教授的人际关系是再明显不过的关键点。”蔡臻说:“所以早在和你们碰头之前,我已经安排兄弟去摸排了。” 石羡玉轻轻摇头,说:“师兄恐怕不是这个意思。” “噢?” 齐宏宇嗯一声,自己解释道:“可想而知,黄教授的人际关系绝对错综复杂,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厘得清的,所以必须要准确的抓住重点。” “而这个重点,”石羡玉跟着说:“我认为和汪兴言与陈觉……或者说至少与汪兴言有关。正因与他有关,所以汪兴言才会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是了。”蔡臻连连点头,并被激活了思维,接话说:“同样,那个冒牌货以黄教授的身份提及的,汪兴言偷了他笔记本电脑的事,或许也与此相关,电脑说不定能作为一个突破口……” 齐宏宇抬手竖掌,做了个阻止的动作,打断了蔡臻的话,并说:“蔡姐,我建议先暂时不要去考虑,也不要去想冒牌货,以及偷电脑的事。” 蔡臻不明就里:“嗯?为啥子?” “因为不确定,方向太发散,疑点太多。”齐宏宇摇头说道:“一旦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只要没猜对,它就会带我们走偏,耽误不少时间。 因为我也很爱胡思乱想,喜欢且习惯与去思索发现的疑点,试图今早将疑点解开,以推动案件进展,并满足我自己的求知欲和好奇心。 但因为这习惯,我曾经吃过太多次亏了,对此也算有了比较吩咐的经验教训。此时此刻,这份经验就告诉我,不要试图在毫无根据的情况下就对这个疑点背后的谜底胡乱猜测,否则,除非运气足够好,不然一定会被带偏。” 蔡臻思忖良久,点头。 道理其实她都懂,但碰到了还是不由自主的想太多,就和齐宏宇一样。 此时,老肖已基本完成了现场勘查,他拍了拍手,说:“没别的事的话,我先把尸体带回去解剖了。老齐,一块吗?” 正文 第272章 坠江 齐宏宇还是一如既往的抢手。 不过他觉得自己和老肖一块解剖的意义不大,便摇头说:“不了,可以预料,这具尸体本身蕴藏的信息依旧不多,解剖也难有重点突破……” “懂了。”老肖说:“没事,那这活还是交给我自己来吧。嗯,结果出来了我给蔡姐……算了,我直接给你打电话吧,你帮我转述给他们。如果过程中有我认为重要的发现的话,我也会随时给你电话。” 齐宏宇颔首说了句“要得”,又将口袋里的指尖陀螺递给老肖,让他顺手查查上边的指纹。 目送老肖离开现场,他又侧过脑袋看向眼前的涂山湖。 涂山湖并不大,整个公园仅占地一百余亩,而湖只占了其中约莫三分之二出头,湖水也浅,某种程度上说仅仅只是个大水塘罢了。 而且,涂山湖距离邮电大学与第二外国语学校非常近,加之毗邻南山风景区,附近还是居民社区,所以平日里这个公园中游人相当多。 总的而言,这并非是一个理想的抛尸环境。 今天上午,发现汪兴言尸体的公园,同样不是个理想的抛尸环境。 凶手为什么会选择将披着人偶服的受害人放在这种地方? 看来凶手抛尸应该并不是为了掩盖罪行,抛尸时他或许压根就没考虑过隐蔽的事,或者说,他压根不在乎尸体会否被人发现。 所以问题又回到了原点,他这么做的动机究竟是什么? 这桩案子,实在太多谜团了,且都是目前难以解决,也摸索不出靠谱点的方向的谜团。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凶手的手法高明,只不过是动机太迷,让人捉摸不透而已。 是以显而易见,本案最为核心的突破口,便是作案动机。只要确定动机,便找到了摸排的方向,进而筛出嫌疑人。 想到这里,他再次看向石羡玉,结果发现石羡玉正在打电话,便转而看向蔡臻,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蔡臻若有所思,却也仅此而已。 此时石羡玉挂断了电话,微不可查的目光扫了过来。 对他来说一心二用再简单不过,所以虽然刚刚在打电话,但齐宏宇的想法也都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 他同样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可惜也同样仅此而已,提不出有建设性的意见。 “行了,不用多想,大家心里有个概念就行。”齐宏宇说道:“我想,凶手动机究竟为何,随着调查工作展开,很快就会自然而然的浮出水面的。” 见众人点头,齐宏宇又看向石羡玉,问:“你刚刚在给劳大哥打电话?” 他之前隐约听到石羡玉叫了声“劳大哥”。 果然,石羡玉点头说:“嗯,问了下那边的调查结果——黄教授昨天请了一天假,今儿早晨也没去学校,中午才去的,他们见到了几眼,还打了招呼。 不过……他们确实也都没看出异样来,更没发现黄教授被人掉包了。不得不说,那个冒牌货和黄教授确实像,虽没到一模一样的程度,但要不站在一起或者对他特别熟悉,否则也看不出来。” 齐宏宇颔首说道:“既然冒牌货与黄教授样貌相近已是既定事实,那么,再纠结说这种情况很罕见就没什么意义了。相反,罕见反而会成为重要的指向标,如果指纹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们也可以查他兄弟。” 石羡玉嗯一声,又见蔡臻等人表情凝重,便宽慰着说道:“不用这么沉重嘛,冒牌货既然已经跳出来了,那他肯定跑不了,锁定他只是时间问题。” “对。”齐宏宇接话:“只要抓住他,案子就打开局面了。” 蔡臻并没回应,只是沉默着点点头,随后在警戒线内游走起来,询问现勘组调查情况。 当然,这桩案子其实并不由她来负责,不过她的人缘不错,对本案主要负责的刑警并不介意她“横插一手”,反而乐得她能来帮忙,对她可谓是有问必答。 事实上,她也早已对负责人打过招呼了,所以之前才能自然而然的和齐宏宇、石羡玉商议并案调查的事儿。 不久后,蔡臻又带着那位中年刑警来到齐宏宇和石羡玉身边,给二人介绍道:“这位也是我老搭档了,叫曹恒舟,你们喊他老曹或者曹大哥都可以。” 说完,他又对曹恒舟说道:“这两位,之前电话里跟你说过的,你应该也晓得他们两人:石羡玉,他们二大队的队长,你喊他石队就好;齐宏宇,也是名法医,喊他小齐就是。” “石队,小齐。”曹恒舟为人爽朗,大笑着点头。 二人也喊了声曹大哥,彼此也就算认识了,随后曹恒舟便问石羡玉:“听蔡姐说,你们上午也发了起与本案极其类似的案子?” “没错。”石羡玉点头,并再一次将他掌握的案情给曹恒舟说了。 曹恒舟叹道:“我们这也一样,虽然调查时间不长,但经验告诉我现场恐怕很难发现有价值的线索。嗯,比你们更难,因为本案的尸体落入了水中,本来就少的线索又被湖水破坏了很多。” 石羡玉并不赞同他的话,说:“倒也未必。虽说尸体本身附带的线索或许确实被湖水破坏了许多,但你们却多了一个值得查找的地点。” “抛尸地?”曹恒舟问道,见石羡玉点头,便说:“我推测就是这,你们看,涂山湖风平浪静的,平稳无波,尸体在其中短时间内不会移动的太远。 而人偶被发现时也就在岸边一两米的位置,所以基本能确定,抛尸地就在这。这一片你们也看到了,都是水泥地,人又多,留不下什么痕迹,没太大的勘察价值。” 齐宏宇问:“监控呢?” “在调了。”曹恒舟说:“但我同样不报希望,公园里监控密度不高,虽然几个出入口能覆盖,但嫌疑人显然也不可能扛着这么大的藏尸人偶大摇大摆走进公园,肯定是开车进来的,所以……” 说到一半,他忽的眼前一亮,看向石羡玉:“你们那边,情况应该也很类似吧?” “没错。”石羡玉说:“所以,只需要查重合的车牌即可——除了抛尸的嫌疑人外,我想也没谁会短时间内先后去两个隔了有十几公里远的公园。” 在现场不太有存在感的杨堃给他们泼了盆冷水:“如果是多人伙同作案,也可能拥有不止一辆交通工具,不能排除分别抛尸的可能。” “确实不排除这种可能。”蔡臻对自己徒弟说道:“但现在想这些没用,先查了再说。” 齐宏宇再次扫了一眼现场,又打开手机地图,看了看两案的案发现场、邮电大学及汪兴言兼职的那家健身工作室的相对位置,再向蔡臻问来黄教授的住址,最后抬手在屏幕上不断比划。 石羡玉知道他又冒出啥子想法来了,便问:“你又想到什么了?” “没,还不确定。”齐宏宇说:“我只是在算时间……作案人将汪兴言尸体放在公园长椅上的时间,我们暂时难以确定,但肯定在九点,也即我们发现尸体之前; 同理,黄教授的尸体肯定也是在下午三点半之前被抛进湖里的,但其被抛入湖中的时间,我想我们可以大致确定。 因为藏有汪兴言尸体的熊本熊好好的坐在公园长椅上,不容易引人注目,过往游人即使看到了对此恐怕也没什么印象;但藏着黄教授尸体的布朗熊则不同,它飘在水中,其实蛮扎眼的。” 杨堃问道:“确实如此,但这有什么实际意义吗?” 齐宏宇斜了他一眼,反问道:“确定嫌疑人抛尸的大概时间,难道没有意义吗?”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杨堃赶紧摆摆手说:“这当然有意义……我想问的是,这和你问黄教授的住址,还有在手机上比划半天,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 “别告诉他!”蔡臻制止了齐宏宇,随后斜看向杨堃说道:“想知道自己动脑子思考。” 杨堃张了张嘴,最后也只能应一声哦,开始冥思苦想起来。 曹恒舟则说:“确实像你说的,这么大个人偶漂浮在小小的涂山湖中确实扎眼,尤其对于报案人——就是那个特有公德心,骂骂咧咧的将人偶捞上来的热心市民,对这事儿印象深刻。 他清楚的记得,自己两点钟左右带女儿来湖畔散心的时候尚且没见到这玩偶,两点五十二分在湖畔拍的照片,湖面依然干干净净,但三点出头,他就发现了湖中的人偶,并着手将之捞了起来。” 齐宏宇点头表示明白:“所以,抛尸时间大概就在两点五十几到三点十分之前了……这已经是个相当准确的时间,价值很大。不过,确定吗?” “确定。”曹恒舟说:“我们向其他游客求证过,而且也看了他拍的照片,看了照片信息上的拍摄时间,经过对比,基本确定他所说无误。” 蔡臻埋怨道:“这么重要的信息,你为什么不早和我们说?” “我过来一共也没来得及说几句话……”曹恒舟说道,说一半,又摇摇头说:“算了算了。两次抛尸时间跨度达到甚至超过了六小时,单人作案、抛尸,在时间上完全可以满足。” 齐宏宇摇头:“但也说明冒充黄教授的家伙并不是抛尸者,时间上根本来不及。如果抛尸时间再早一些,他倒是有作案条件了。” 杨堃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犹豫两三秒,还是决定不加入他们的讨论了。 他还是没想明白,抛尸时间与齐宏宇方才的动作有什么关联。 蔡臻几人则热切的讨论了起来,随后曹恒舟开始安排工作,杨堃听了几耳朵,若有所思,却依旧没能抓住重点,被蔡臻骂了两句,说他至今都还没培养出办案思维,并让他继续想。 随后,齐宏宇说:“既然如此,现场这边就交给你们了,我们俩打算去黄教授家一趟,问问他的妻子,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 “好。”蔡臻说:“那我去学校——话说山邮里有你们的人在调查吧?” 想到那四位老大哥,石羡玉犹豫两秒后,说:“有是有,但是四名老同志……虽然不知道为啥,他们今天工作状态和工作热情都还不错,可也不能保证他们会不会忽然撂挑子。” 蔡臻了然,随后微笑点头:“行,我晓得了。” 石羡玉嗯一声,倒也并不担心蔡臻会和他们闹得不愉快,毕竟蔡臻不是苏平那样的性子,和老油条相处的经验还是蛮充足的。 于是二人步行回了山邮,又坐上石羡玉的车,往黄教授家开去。 车刚开出校门,齐宏宇忽然反应过来:“等等……我们有车为什么还要蹭蔡姐的警车?” 石羡玉斜他一眼:“我啷个晓得你的,当时蔡姐说现场汇合,你忽然就问一句不打算来接我们了么。” 齐宏宇沉默两秒,接着果断别过头,看着窗外转移话题说:“你要不要问问小赵他们在现场有没有什么发现。” “有发现他们会打电话跟我说的。”石羡玉回道,没有怼他的意思。 黄教授住的很近,加上这会儿路上不堵,很快就抵达了目的地,并通过保安问到了七栋在哪,直接将车开到楼下。 刚下车,石羡玉就再次接到了蔡臻的电话,随之脸色微变,睁开了眼,眼中满是疑惑不解,无言半晌后才回句晓得了。 等他挂断电话,齐宏宇才问:“咋了?” “指纹扫录对比结果已经出来了,”石羡玉满脸迷茫:“没猜错,冒牌货确实是黄教授亲戚,是他表哥,他二姑的儿子,血缘关系还算近,对比了证件照,两人长得确实也很像。” “意料之中。”齐宏宇颔首,又不解的问道:“但你怎么这幅表情?” 石羡玉说:“他开的车也找到了。” “嗯?” “在长江里。”石羡玉说:“大概三分钟前,被人目睹且被监控拍到,径直冲进了长江。” 齐宏宇:??? 正文 第273章 隐孕隐育 良久,齐宏宇才回过神,但脸上懵逼的表情依旧挥之不去。 开车投江了? 搞什么鬼?开玩笑吧? 齐宏宇能接受这冒牌货被人弄死,也能接受他就此人间蒸发,消失不见,但却从来没想过他会驱车投江。 没有道理啊,他要被同伙灭口倒是正常的很,可怎么会选择自杀?就算要自杀,他这也完全没到走投无路的程度,不应该才对。 除非……这是精心伪造成自杀投江假象的他杀事件,有人通过某种手段,让那辆车冲进了大江之中。 这应该才是真相——齐宏宇如是想到。 石羡玉双手扶着方向盘,并没有打扰齐宏宇。实际上,这条消息他也需要点时间好好消化消化,同样陷入了沉思当中。 过了一小会儿,两人先后回神,并交换了意见——他俩都认为,是有人通过某种手段设计了这一幕,这说明黄教授的那辆车,及那个冒牌货本身,都又大问题。 交换看法后,石羡玉问道:“要过去看看么?” 齐宏宇犹疑起来,脸上露出意动的神色。 但很快,他还是摇头说道:“不了。打捞估计得耗费不短时间,我们过去了也帮不上忙,还是先把手里的活干完吧。” “行。”石羡玉也是这么想的,当即便说:“那我再给蔡姐打个电话,让她留意下那边的情况,车子要被捞起来了就给我们说一声。” 齐宏宇嗯一声,解开安全带下了车,随后抬头,看着眼前的小别野。 这是栋联排别墅,三联排,黄教授的房子是东侧这一栋,一共三层再加个小阁楼,空出大半个天台,前后小花园也有草坪连通,看着还是挺舒心的。 仔细看看,东西两侧的房子其实都差不多,就中间最吃亏,前后花园被割裂了,采光也损失不少。 而居中这套,正是那个冒牌货,黄教授的二表哥,张知贤所有。 西侧则是他大舅子秦明生的。 一家子亲戚,承包了这套联排别墅,也不知平日生活是和和美美,还是一地鸡毛。 石羡玉也下了车,站在齐宏宇身旁,跟着一块打量这三套联排别墅。 即使尚未进去,仅仅看看别墅的外在,看看花园里种的花花草草,摆放的零碎物件,也能看出三家人各自不同的品味。 直觉上,也感觉黄教授家经济最宽裕,即使买了套小别墅,也还有不少闲钱;他大舅子一般般,看起来平平无奇;他二表哥家就有点打肿脸充胖子的感觉了,前花园搞的乱七八糟,二三楼窗台堆放着大量的杂物,窗帘脏脏的也没做清理。 当然,仅仅只是直觉,做不得数,也说不得准。 不过,看了几眼这套联排别墅之后,齐宏宇和石羡玉心里便打好了腹稿,更明确等会要问的内容了。 也亏得这一路上已得知不少线索,不似本案最初时那般懵逼了。 别说,这种貌似什么都没干,线索“自动”就渐渐补齐的感觉还真不赖,这就是团队靠谱的好处之一。 再次相视一笑,齐宏宇便走上前,按响了小院外门的可视门铃。 片刻后,悦耳的女声自扬声器中传出:“你们是?” 齐宏宇后退半步,从口袋中摸出了证件,对着摄像头晃了晃,并说:“你好,警察。请问是秦诗卉秦女士吗?” “警察?”她声音听起来有些疑惑,随后立刻回答说:“我是秦诗卉。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与你丈夫相关。”齐宏宇问道:“能拜托你开下门吗?” 那头好似犹豫了一瞬间,才回答说:“行,稍等。” 随后通话结束,同时小院的铁门发出嘀的一声,齐宏宇便立刻拉开门,与石羡玉走了进去。 又等了半分钟左右,厅门才缓缓开启,仅着米白色睡袍的秦诗卉走出来,随后紧了紧衣服,双手抱着大臂,微微缩着脖子,并后退两步,侧身,请齐宏宇和石羡玉二人进去。 齐宏宇迅速扫了她一眼,随后便收回目光。 这女人怪年轻靓丽的,但这倒并不让齐宏宇二人意外,他们早就从蔡臻拿拿到了黄教授一家的基本资料,知道他妻子秦诗卉年仅三十一岁,比黄教授的女儿都要小一些。 典型的老牛吃嫩草。 但他们二人结婚,其实也有十年了。 十五年前,黄教授前期因病去世,之后过了三年,他却与自己的学生谈起了恋爱,谈了三年后,在这名学生仅大三时,就扯证结婚了。 他们二人的结合当然免不了受人非议,早在他们谈恋爱之时,就时时被人指指点点。 黄教授还略好些,他当时就已是教授,虽还不是学科负责人,但也没几个人敢当面说他什么,顶多被关系好且地位相近的同事调侃两句,受些背后的议论。 秦诗卉就惨了,背后议论自不必说,当面的攻讦与阴阳怪气的冷嘲热讽就一直没少过。 不过随着二人在一起的时间拉长,各式各样的风言风语便渐渐少了。 结婚十年,到了如今,更多人也愿意相信他们确实是真爱——当然这也只是初步调查的结果,究竟是什么情况,还需要进一步调查。而齐宏宇觉得,深入调查这事儿,虽不能说没意义,但意义确实不大。 摸排时顺口问问倒是可以。 另外…… 秦诗卉与黄教授结合十年,却并未生育,而黄教授的女儿常年待在歪果,并不与他们共同生活。 而此时…… 秦诗卉此刻穿着一身保守的睡袍,且明显一副相当戒备的模样,同时,虽然睡袍相对宽松,但以齐宏宇的毒辣眼光,以及对人体结构的精确了解,还是能看出她体态与身形有些不太对劲。 脑子里的知识及丰富的经验告诉他…… 秦诗卉刚刚生产,恐怕尚未出月子! 蔡臻提供的信息中,并没有提及秦诗卉怀孕生产的事儿,是信息太过于粗浅,还是他们在有意识的隐瞒? 想到这儿,齐宏宇给石羡玉使了个眼色,并悄悄抬手用大拇指戳了戳自己肚子,随后指头下滑,五指张开做开花状。 石羡玉一脸懵逼,表示根本看不懂。 齐宏宇又重复了一遍,这回他竟鬼使神差的明白了,立刻摸出警务通,对秦诗卉说了声抱歉,尔后走到一旁给劳警官打电话,让他帮忙再问问大学里的教职工,知不知道黄教授妻子怀孕的事。 这条线未必有用,但左右也不耽误工夫,查查也无妨,何况直觉还告诉他们俩,秦诗卉究竟是否隐孕,意义恐怕大有不同。 只是此时两人都没想的太深,跟着直觉走罢了。 而齐宏宇则抓住秦诗卉的大部分注意力,反客为主的走到客厅沙发处,还让秦诗卉随便坐。 秦诗卉自然没什么特别的反应,面无表情的坐下,两腿并拢,两手交叠放在腿上,自然而然的摆出典型的防备姿态。 果然,这女人戒备心挺强的。 观察两眼之后,齐宏宇见这女人的目光开始自他身上挪向石羡玉,便再次开口,直说道:“秦女士,我们来,是要给你带一条噩耗,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 “嗯?”秦诗卉的视线果然又收拢了回来,双目死死的盯着齐宏宇。 “看反应不似作伪,不知道黄教授出事了么?那她的戒备,是对陌生人的正常防范,还是担心生育的事被发现?”齐宏宇看着她的反应暗暗想到。 同时他嘴上则说:“你丈夫,是黄梁柯黄教授吧?” 秦诗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机械点头的同时,身子瞬间绷紧,脸色渐显苍白,十指不由自主的用力绞起来。 “他死了。”齐宏宇在心里暗暗说声抱歉,因为心里那一丁点怀疑,没有选择更委婉的方式托出噩耗,而选择直截了当的抛出事实,以此作为对她的试探。 “什么!”即使早有预料,她身子还是晃了一瞬,十指终于分开,右手撑在了沙发扶手上。 见状,齐宏宇挣扎一瞬,终究还是心软了。 面对嫌疑人他当然可以冷酷无情,但面对无辜且同样大受伤害的受害人家属,他确实硬不起心肠来。 所以他忍不住别过头,说:“他的尸体大约在三点左右被发现,被藏在布朗熊人偶服里,漂浮在涂山湖湖面上。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展开细致调查,今早将凶手绳之于法,还死者,也还你一个交代。” 他给出了承诺,希望这样能让秦诗卉稍微好受一些。同时他也基本确定,除非秦诗卉演技极佳,否则应该是与本案无关的。 没办法,作为刑警,见了形形色色的命案,看过太多太多的阴暗,如此形成的经验让他难免习惯性的怀疑死者的至亲。 秦诗卉脸色更加苍白,抓着扶手的胳膊微微颤抖,久久无言。 “交代……”终于,她嘴唇轻启,涩声道:“人都没了,要交代,又有什么用?能把黄老师还给我吗?” 这些轮到齐宏宇无言了,他不想讲什么至少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至少得让凶手付出应有代价之类的大道理。 因为秦诗卉当然晓得这些,她肯定也确实恨极了凶手,但现在她根本无暇顾及这许多。 对她而言,此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陪伴她十多年的丈夫没有了。 现在说的再多,都不如稍稍给她点时间消化噩耗,宣泄情绪。为此,齐宏宇放弃了进一步的试探,静静的看着她,并默默从茶几上扯了几张面巾纸递给秦诗卉。 这仿佛是个开关,原本表情麻木,双眼空洞的秦诗卉,在接过面巾纸的刹那,眼泪就决了堤,哗啦啦往下流,很快就把几张面巾纸都全部打湿了,并渐渐哭出了声,尔后声音越来越大,渐渐变成嚎啕大哭。 哭着哭着甚至开始捶胸顿足起来。 齐宏宇赶紧手忙脚乱的又给她拿纸,然后扭扭捏捏的出声宽慰。没办法,自己造的孽,怎么也得还。 虽然及时对她说的再委婉,她也未必能好到哪儿去,但显然,毫无准备之下听闻噩耗,情绪无疑是最崩溃的。 此时石羡玉已打完电话,并坐到了齐宏宇的身边,略有些懵逼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齐宏宇仿佛抓住了救星,赶紧问:“咸鱼,赶紧想想办法啊,现在这种情况要啷个整?” 石羡玉无言以对:“我啷个晓得……怎么回事啊,哭成这个样子。” “我告诉她她老公遇害的事了。”齐宏宇心虚且愧疚,又有些尴尬,再看了眼秦诗卉,更有些担忧,说:“我担心不能尽快缓解她情绪的话,她会哭到休克……” 说完,他又急切的问道:“你把你老婆搞生气了的话是怎么安慰的啊?” 石羡玉无语的说道:“虽然确实吵过架,但并不至于让她太过生气,更不可能让她哭成这样。” “那……总是哭过的吧?都怎么处理的啊?” 迟疑片刻,石羡玉试探着说:“上去抱她?” “……”齐宏宇嘴一抽:“你逗我呢?啥时候了,别开玩笑。” 石羡玉说:“没逗你,我真就这么做的,除此之外我也没什么法。再不然就干脆让她哭吧,哭累了应该就好了。” 齐宏宇扫他一眼,没有回话,屁股又往秦诗卉的方向挪了二三十公分。 然后他就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抬起手,又立刻放下去,张开嘴,不一会儿又重新闭上,最后只得说些没什么营养的废话,诸如黄教授如果在天有灵也肯定不想看到她如此伤心,以及注意自己的身体之类的。 当然毫无效果。 齐宏宇见状,心一横,干脆咬牙道:“秦女士,请节哀,想想你的孩子,他才刚刚出生,你要真有个好歹,让他怎么办?” 既然怎么安慰都没有效果,干脆就再来个强有力的刺激,以惊恐、震惊等其他负面情绪,强行让她冷静下来吧。 这也是赌一把,如果无效的话,齐宏宇只能考虑想办法请就近医院的医生弄点安定过来了。 而这个恶劣的赌棍,又一次赌赢了。 秦诗卉果然震惊不已,虽尚未停下哭泣,且控制不住的哽咽抽搐,却已能听得进话。 并艰难且断续的问:“你……你怎么……知道……” 正文 第274章 画像 齐宏宇本不想解释,但略一寻思,又觉得体现出自己的专业性有助于收获秦诗卉的信任,便指了指自己,说道:“我是法医。” 见她略显迷茫,齐宏宇又指指自己的双眼,说:“虽然在外人看来可能区别不大,你也在小心且刻意的绷着身子,但在我看来你的体态、步态和基本体型依旧与常人有着一定的区别。 凭此,我足以断定你近期生产,而且尚未出月子。” 秦诗卉还在哭,但因为情绪难免的复杂了许多,哭声渐小。 齐宏宇微松口气,能将她拉出来就好,再让她哭下去,齐宏宇真的担心她哭出个好歹来。 又艰难的宽慰了她几句,见她情绪终于已渐渐平复,且隐隐约约间,已带上了些许惴惴不安的意味,整体情绪趋于复杂,齐宏宇便坐直了身子,脸色缓缓归于严肃,再一次摆出公事公办的姿态。 “秦女士,再次重申,我们为你丈夫的案子而来,希望你能配合。”齐宏宇说:“我们并未准备太多问题,但现有的几个问题都很关键,想尽快得到答案,你……方便吗?” 秦诗卉脸色更加复杂几分,她看了齐宏宇好几眼,又侧目看了看石羡玉,才终于点头说:“方便……但在这之前,我能先问你们几个问题吗?” 齐宏宇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可以,你问。” “黄老师……他怎么死的?” 听她第二次吐出了这个称呼,齐宏宇引起了些微重视。 结婚这么多年,还是在自然而然的喊自己的配偶为“老师”么? 虽然山城普遍习惯尊称人为老师,而且黄教授也确实是大学老师,甚至秦诗卉曾经还是黄教授的学生。 但自己的配偶,一般情况下也不会这么称呼才是。 双教师家庭,齐宏宇也接触过不少,同样罕见下意识称对方为老师的。 这是一种生活情趣,还是受黄教授潜移默化影响下保持下来的习惯? 心念电转,齐宏宇在脑海中记下了这一笔,同时一心二用,暗暗斟酌该怎么给秦诗卉说这事儿。 跟她说他老公脑袋直接被人暴力摘了? 那她才刚刚平复下来的情绪恐怕分分钟又要崩溃了。 可死因这种事很难讲的委婉…… 齐宏宇更加后悔之前为了心里那么一丁点儿的怀疑,为了试探秦诗卉而直接了当的将噩耗告知她了。 而见他斟酌良久,秦诗卉隐隐有些不安,眼中又泛起了泪花,抬起一只手捂着嘴问道:“他……死的很惨吗?” “有点。”齐宏宇轻轻点头,然后立刻顾左右而言他:“他的尸体被发现于涂山湖公园中后,我们立刻展开了现场侦查,经指纹采集对比,确定了遇害的就是他。” 他再一次说了黄教授的死,并不着痕迹的将死因给瞒了下去,没说出口。 秦诗卉没反应过来,只张口轻咬下唇,几度欲言又止。 看得出来,她还有不少问题想问,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见状,齐宏宇果断收回主动权,开口问:“那么,我这边有几个关键性的问题。秦女士,请问下,您丈夫昨天有回家吗?” “没……没有。”秦诗卉一愣,随后轻轻摇头表示没有,说:“他昨天早晨给我电话,说晚上有点事,不回来了。” 她已经忘了自己刚刚说想先问几个问题的请求,也忘了自己还有几个问题想问,只是一时半会没组织好语言。 她的反应也被齐宏宇看在眼里,不过此时信息量还太少,得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结论。 齐宏宇再次问道:“他平时经常夜不归宿么?” 秦诗卉又一愣,随后摇头说:“这……也没有。除非差旅学习,否则他基本不在外过夜。” “噢?这样么?”齐宏宇问道:“那他最近有工作需要去外地?” “没有。” “那他昨晚为什么没回来。”齐宏宇又追问道:“你才刚刚生产,正是需要照顾的时候,他并未被工作耽误,平时也不是夜不归宿的主……” 一边说,齐宏宇一边盯着秦诗卉的脸,留意着她的表情和眼睛,结果却让他略略有些意外。 秦诗卉的表情看起来…… 是迷茫? 她在迷茫什么? 带着疑惑,齐宏宇继续问:“他有说为什么不回来吗?” “没有,昨天上午他就说自己有点事情,晚上就不回来了。”秦诗卉摇头说道,随之脸上迷茫神色更甚几分,又继续说道:“听你这么一说也是啊,黄老师不是夜不归宿的人,没理由在孩子出生的这几天……” 齐宏宇更意外了。 感情秦诗卉之前都完全没反应过来么? 这算什么?一孕傻三年?还是说,大龄产崽,娃儿已经占用了她太多的精力,以至于根本没心思去考虑别的? 记下疑惑,齐宏宇继续问:“他是几点给你打的电话?” “昨天上午十点左右。”说着,她又想起了什么,让齐宏宇稍等她片刻,便起身往厨房走去。 齐宏宇眉头微微一皱,但最终还是没开口阻止,任由她去了,并侧目看向在边上默默做记录的石羡玉。 感受到他的目光,又看到他张嘴比了几个口型,石羡玉思索片刻,又摸出手机看了两眼,随后轻轻摇头。 齐宏宇便嗯一声,表示晓得了。 不一会儿,秦诗卉去而复返,手上捏了台手机。坐回原位,她一边解锁手机翻着通话记录,一边解释说:“刚刚在厨房准备弄点点心,手机在里头开着教程呢……我瞧瞧,嗯,昨天上午十点十三分,给的电话。” “十点十三……”齐宏宇重复了遍这个时间,对比脑子里记下的线索和记忆,再次开口时则问道:“他当时有说自己是在学校,还是在什么地方么?” 仔细回忆了半天,秦诗卉摇头说:“没有。他就问我在做什么,问了宝宝的情况,之后就说他晚上有点事,不回来了……不过我记得他当时那边好像比较吵,不像是他办公室的样子,但我并没有多问。” 齐宏宇轻轻点头。 黄教授昨天给学校请了一天假,而且从昨天清晨到今天中午两点许,他的同事们都没见到他人,直到下午两点多以后,冒充成他的张知贤才到学校,在他的办公室里不晓得做些什么。 而他大约是在下午三点到晚上九点之间遇害的。 时间方面都对得上,没有什么矛盾。 同时,秦诗卉的话也透露出了不少他尚未问道的信息——比如孩子的事,黄教授是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的,那么,秦诗卉小心翼翼的戒备的模样,便不是在防备黄教授,害怕被他知道自己生产的事了。 想来也对,在自己家的别墅当中生下个娃,还想要瞒过男主人,自己的枕边人,着实不太可能。 但刚刚又从石羡玉那得知,黄教授的同事们,那帮教职工,也无人知晓秦诗卉怀孕的事。加之秦诗卉本人的反应,其隐孕隐育的事基本可以坐实。 所以他们在瞒什么?又为什么要隐瞒呢? 且再仔细琢磨秦诗卉的反应,她被齐宏宇“戳穿”刚刚生育的事实之时,虽然意外,且略显不安,但除此之外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而且再说到宝宝的时候,语气表情都很自然,没有半分勉强与犹豫。 这是否意味着,其实秦诗卉并不想藏着她孕育、生产的事儿?隐瞒这事,是黄教授的意思? 然后回到原点——这一切会否与他被害的事有关? 如果没关系,那他们自己的家事儿,齐宏宇即使好奇也懒得管了,他本身也不是什么八卦的人。 但如果有关,会是怎么样的关系,又该如何查起? 想了想,齐宏宇还是觉得目前时机未到,不适合在生育的事情上说太多,便没顺着这个方向往下走,而是又问了个挺正常且挺基础的问题:“他平日里工作忙吗?” 秦诗卉边抹眼睛边说:“大多数时候挺闲的,但偶尔会忙,他是学科负责人嘛。嗯,早些年还好,教授的事确实不多,这几年才稍微忙一些,不过我觉得比起绝大多数人来讲他还是算很闲的。” 许是为了尽早破案,秦诗卉讲的相当详细,非常配合。但因此难免陷入回忆,瞬间戳中泪点,眼泪又控制不住的溢了出来,声音也带上了些许哭腔。 暗暗叹口气,齐宏宇硬着心肠,再次问:“他平时性格怎么样?” “他……”秦诗卉张了张嘴,却没吭声,并很快陷入回忆中。 回忆着回忆着,她眼泪落得更快了,半晌后才再次开口,哽咽着说:“他有点固执,认定的事绝不会轻易改变观念;又有点暴躁,有时一言不合就要骂人;他还有些刚愎自用,没有人敢忤逆他的意思……” 她说了挺多,都是黄教授的缺点,但她说着说着却露出了些许微笑来,似乎这么多年的相处下来,即使缺点,也让她觉得甜蜜。 随后,她又道:“但是,另一方面他又很认真,很严肃,对工作,对学术都非常严谨,绝不会敷衍以对,是个非常负责任的人。 而且博学,不仅仅是自己的专业领域,他似乎对什么事都懂点,我有问题基本都不需要百度,直接问他就行。” 齐宏宇眼睛瞟一眼石羡玉的笔记本,见他记录的相当详细且全面,便不强迫自己在迅速将这些性格特点记在脑子里了,只对秦诗卉点头,并再次问道:“你说的这些特点……能举个例子吗?” “举例?”秦诗卉有些不解。 齐宏宇解释说:“是这样,得避免因‘情人眼里出西施’,而造成对他的印象与他的性格出现偏差的情况,所以需要你举一些他的行为举止,或者面对某些事情时表现出的态度。” 见秦诗卉皱眉,齐宏宇继续说道:“我们需要对他的性格做出详尽画像,以此判定,他的性格最有可能做出什么行为,最有可能得罪……或者最可能、最容易与什么样的人产生难以调节的矛盾,进而判断,谁的嫌疑最大。” 秦诗卉懂了,并配合的回忆起来。 这一回忆,泪水更是汹涌而出,难以抑制,鼻头也比之前更红了几分。 磕磕绊绊的,她针对黄教授的性格特点分别举了两三个例子——这些例子石羡玉并没有记录,因为没有必要,现场判断这些例子是否能论证“论点”,秦诗卉心里的黄教授的性格与实际上的他是否存在偏差就够了。 当然,记忆本身也是太过主观的东西,即使有例子在,也不能保证得到的结论就足够客观,此刻只是做个大概画像而已。 等她逐一说完,便已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 而齐宏宇抓住了他认为的其中的最重点——脾气暴躁,问道:“他脾气如此暴躁,为此吃过不少亏吧?” “嗯。”秦诗卉点头说道:“当初我俩刚在一起的时候,有同学对我们指指点点,他一个没忍住,就把学生给打了,为此还吃了个处分。还得亏他的铁饭碗够铁,关系背景也够硬,事情也没闹大,否则……” 齐宏宇颔首,关于黄教授脾气暴躁的例子,秦诗卉刚刚已经举了很多,且基本不怎么需要回忆思考,看来这也是黄教授身上最鲜明的标签。 然后,齐宏宇又问:“你和他吵过架吗?” “难免的。”秦诗卉摇头说:“尤其他工作压力大的时候,一点就炸,更容易被他吼。” 齐宏宇双眼微眯,再次开口试探,问了几个关于吵架的场景,并更加深了他的判断——秦诗卉口中的吵架,竟然都是她单方面的被黄梁柯吼骂。 目光一斜,见石羡玉在笔记本上同样写了这笔,他便晓得石羡玉果然也抓住了重点。 于是齐宏宇再问:“他对你动过手吗?” “……”秦诗卉愣了两三秒,随后像才反应过来一样,反问道:“你说什么?” 齐宏宇再次问:“他脾气起来的时候,打过你吗?” 正文 第276章 关联 第275章怪相(章节名发错惹……) 秦诗卉犹犹豫豫,欲言又止。 齐宏宇见状,没等太久便直接追问:“怎么了秦女士?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听了这话,秦诗卉轻叹口气,摇头说:“不算什么难言之隐……但确实,他打过我。” “噢?”齐宏宇看着她光洁白嫩的脸蛋,再次微微眯起眼,并问:“次数多吗?” “这……这……”秦诗卉感受到齐宏宇的目光,忍不住别过头去,并下意识的紧了紧衣袖,双手再次抱臂,微缩脖子,随后摇头说:“就是有时候没控制住情绪,之后都向我道歉了。” “没有正面回答啊。”齐宏宇在心里想道:“那就是次数还挺多的了……嫁给了个家暴男啊,还大她这么多岁,究竟图些什么?” 感慨声,齐宏宇又想道:“另外……她脸上完全看不出半点伤来,是刻意避开了脸蛋么?即使动用了暴力,也不忘注意影响? 不……应该是最近没动手的可能性大点儿,毕竟刚刚生产,若非无可救药的禽兽,应当不至于殴打怀孕或刚生产的妻子才对,虽然世界上从来不缺少禽兽……” 想着,齐宏宇又问:“他最近一次动手,是在什么时候?” “警官,”秦诗卉摇头说道:“我们不聊这个,好吗?这应该和他的案子没关系吧?” 齐宏宇微愣,没料到秦诗卉竟会这么说,但也不算太意外,当即便说:“未必没关系,但你不想说,我们自然也不会勉强。” 看起来,秦诗卉也不似之前那般难过到崩溃的程度了,果然,提到家暴的事情,她也难免有所怨怼。 不过见她确实不想聊这事,齐宏宇便也暂时转移了方向,问道:“他平时人缘怎么样?” “不好不赖吧。”秦诗卉说道:“他的性子确实有些古怪暴躁,不是太讨喜,如果不是非常了解他的话,恐怕很难对他产生好感……不过因为他课讲得好人又有原则,学生缘倒是还不错。” 齐宏宇又抬眸看了她一眼。 感受到齐宏宇的目光,她微微低头,说:“我当时就是被他吸引了,然后……难以自拔。” “他得罪过什么人?”齐宏宇又问道。 秦诗卉摇头:“不知道……虽然我也觉得他这种性格太容易得罪人了,但我真不知道,他从不和我说这些。而且不管怎么说,也不至于要他命吧?” “那么……不说得罪,他和谁闹过矛盾么?除了刚刚你用来说明他脾气暴躁的例子之外。” “这……”秦诗卉想了半天,又憋出了几件事来,讲完后又摇头说:“但我真不确定他们的名字——这些都是我自己看到的,同样,他从来不和我说这些事情,工作上的,学术上的,从来不说,我问他他也不说,觉得我不懂。” 石羡玉视线脱离了自己的笔记本,第一次开口,重复她刚刚的话,问道:“工作上的,学术上的,这些事他从来不和你说,你问他都不说?” “对。” “一点都不说?” 秦诗卉似是在斟酌,但最后仍旧点头:“嗯,一点都不说。” 石羡玉再次问:“理由是,他觉得你不懂么?” “对的。” “你猜的,还是他亲口说过这样的话?” “当然是他说过。”秦诗卉说道:“我记得有一次他回来,很不高兴的样子,骂骂咧咧的,我听了两耳朵,好像是他什么课题被否了,我就问他,他却死活不肯说,我问的多了他还急了,说我什么都不懂,问了有什么用。” 石羡玉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低头又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对此,齐宏宇都有些不DL解,摸不透他的想法,忍不住瞄了眼他手中的笔记本,看到上边的内容,这才露出同款若有所思的表情。 并自嘲,果然自己这种母胎单身,是没法摸清成双成对的人的想法,及相处模式的。 ——石羡玉认为,黄梁柯对秦诗卉不大尊重,恐怕其骨子里并没有将之当做自己的配偶,至少与自己并非平等的存在。 想了想,齐宏宇便在石羡玉记录的功夫里,又问了几个问题,诸如他们最近是否有出门旅游,黄梁柯会否带她出席一些饭局及应酬场合,平日里在家是否会做家务。 都得到了否定回答。 基本能确定,黄梁柯要么过于大男子主义,要么便是真如石羡玉判断的那样,并没有平等的看待秦诗卉,甚至没真正把她当成配偶,而只是附庸。 但秦诗卉也不太高兴了,皱着眉问:“警官,你问这些做什么?” 齐宏宇便答:“为了破案。具体的说,主要是为了对他的性格特征做个更全面的画像。” 秦诗卉将信将疑。 这时,齐宏宇又问道:“他和他家亲戚,还有你娘家人的关系怎么样?” 看了他两眼,秦诗卉最终还是配合道:“这倒是挺好的……对了,我哥哥还有他表哥都住在我们边上,当时都是他借钱买的房子。 除了他们之外,他的爸妈,还有两个兄弟,还有我爸妈都住在这附近,当时很多也是向他借钱才凑到的首付,他说一大家子住的不远不近,保持一锅汤的距离最好了。” “一锅汤的距离?” 秦诗卉解释说:“就是煮好一锅汤,端过去,到了地方汤还是烫的,这就叫一锅汤的距离,这样不远不***时有什么事好帮衬,也好相聚,又不至于时时碰面积攒矛盾。 我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的,和我弟,和他表哥就是住的太近了,原本关系最好的三家,现在反而有了些矛盾,虽然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毕竟影响感情。” 略一顿,她似又有些迟疑,片刻后才继续说:“说起来,他二表哥的钱还没还完呢,七年前借了四十万块钱,就还了十万左右,之后就没下文了。” “你哥呢?” 秦诗卉说:“他当时才工作不久,借的更多,但他很自觉,加上工作找的还不错,收入可以的,每个月都很自觉地挤点钱来,早就还清了。” “他有没有和亲戚吵过架?包括他的亲戚和你娘家的亲戚。” “印象里有过几次,”秦诗卉再次回忆起来,边想边说:“不过感觉不能算吵架吧,就是有时意见不同,声音会大点。” “动过手吗?” 秦诗卉连连摇头:“当然没有。” 齐宏宇又问:“他平时会不会带人回家里?包括朋友、同事之类的。” “会,”秦诗卉回答,接着又再次摇头:“但不是很多,偶尔有人上门,坐到差不多饭点他都会招呼着出去吃饭。” 说到出去吃饭,齐宏宇想起刚刚秦诗卉还答过,黄梁柯赴饭局或者应酬什么的,包括同学会和喜酒满月酒等都不会带上秦诗卉,便问:“你呢?” 秦诗卉抿了抿嘴,脸色略略有些难看。 齐宏宇眉心再次拧紧。 虽然这个问题问了出口,但他也并未意料到是这个结果。 从家里招呼客人出去吃饭竟都不带上秦诗卉? 赴宴应酬什么的,不带上媳妇还可以强行解释为场合不合适,但招呼客人吃饭都把妻子抛下,确实说不过去了。 感受到齐宏宇的目光,秦诗卉反应过来,强笑道:“我不喜欢饭桌那样的氛围,自己在家弄点吃的挺好的。” 齐宏宇毫不掩饰的看了她几眼。 眸子布满血丝,眼袋略肿,眼角泪痕未消,鼻头仍旧通红,但泪水早已没有了,也许久都没再看到她哽咽抽搐。 见状,齐宏宇再次暗叹,随后点点头,没再追问下去。大抵已经有判断了,没必要戳穿秦诗卉,让她更加难受。 他又换了个问题:“关于你怀孕的事,他什么态度?” 秦诗卉微愣。 齐宏宇这一串问题,基本可以说是毫无章法,东一句西一嘴,看不清具体的脉络,也让她品不出具体用意。 不过她也没想太多,只以为警察问话都是这样子,一愣过后很快便反应过来,说:“挺高兴的,老来得子,加上他女儿和他关系其实不是很好,当然高兴了。” “噢?怀的是儿子吗?” 秦诗卉微微低头:“可惜……是女儿。” 齐宏宇再次皱起眉头:重男轻女?这在耙耳朵文化盛行的山城可并不算太多见。 山城更加渴望儿女双全,当然,普遍上也难免更倾向于儿子,只是多数家庭还没有达到重男轻女的程度,至少远不如东南那片那般严重。 想到这,齐宏宇便开口问道:“得知是女儿后,他不高兴了吗?” “表面上看还是开心的,一直说男女都一样。”秦诗卉说:“但我觉得,都已经知道是女儿了,还老强调说男女都一样,那说明他心里其实挺介意,而且还挺遗憾的。” 齐宏宇轻嗯了一声,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于是他又问:“他什么时候知道胎儿性别的?” “大概……五六个月,做四维的时候。”秦诗卉回忆道:“医生给了点暗示,就知道了。” “暗示?”齐宏宇略一蹙眉,随后轻轻点头,也没问她是如何暗示的,没有意义,非医学需要的胎儿性别鉴定虽不被法律允许,但依旧太寻常了。 想了想,齐宏宇又问:“此后,他的态度存在明显的转变吗?” 秦诗卉以沉默来无声抗议,显然并不想多说这个问题。齐宏宇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恐怕刺痛她了,便也没有强求,直接换个问题,问道:“为什么要瞒着你怀孕、生育的事?” 秦诗卉面色微微复杂起来,随后忽然想到什么,反应了过来,猛地抬头看向齐宏宇,难以置信道:“你……你……” “我怎么晓得这种事情,是吗?”齐宏宇轻呵一声,摇头说道:“你的表情、举止、反应,已经在你不知不觉中透露出了太多的信息,对我们来说已经可以推导出不少东西。” 他并没有具体解释,只在细微处对秦诗卉施加影响,让秦诗卉产生并加深他们相当靠谱专业的印象,且掐灭在他们面前耍小心机的念头。 秦诗卉脸色又复杂了好几分,而诸如悲伤、崩溃之类的情绪,却进一步在她脸上淡化。 听闻噩耗至今不过一个多小时左右,此前纯粹的情绪,现在已经很难在她身上找到了。 齐宏宇基本明确了一个判断——秦诗卉对黄梁柯感情深刻,但在这份感情当中,也掺杂了太多情爱之外的东西。时至今日,她对黄梁柯仍旧存在深深依赖,却也夹带着不少怨言。 这对年龄相差三十来岁的夫妻,除了年龄之外,还有太多异于寻常的东西隐藏于婚姻之后。 而且,齐宏宇直觉这些东西恐怕与黄梁柯的死脱不了干系——倒也并不是说他仍旧怀疑秦诗卉,事实上他基本已排除了秦诗卉的嫌疑,他怀疑的是,黄梁柯与秦诗卉恋爱、结婚的动机不纯,恐怕背后另有隐情。 而这份隐情,与其遇害惨死息息相关。 但汪兴言又要如何解释? 压下疑惑,齐宏宇见秦诗卉仍未开口,便再次出声,问道:“能问问为什么吗?或者说……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秦诗卉缓缓摇头:“我不知道,也不理解。我也质问过他,这是我这么多年来头一回质问他,却也没能得到回答,他只告诉我说,一定要瞒好这事,直到他认为时机成熟为止。” “时机成熟?”石羡玉再一次抬起头。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需要什么时机,怎么算时机成熟。”秦诗卉说道:“我只觉得不能理解。当初结婚都能风风光光的办婚礼,为什么怀孕生育却不行? 同样的,我也不能接受,我自己受点委屈没什么,但我的娃儿不行,娃儿不能连个名分都没有,连个户口都不上,这让我没有安全感,让我觉得他并没有将我的娃儿当成他自己的孩子看。 对此,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以为娃儿不是他的,我当场就提出做无创基因检测,甚至做羊水穿刺,并果断行动了,确实是他的孩子,可他依旧……” 正文 第276章 交锋(上一章章节名错了……) 说着说着,秦诗卉长叹口气,才再次说:“我无法扭转他的心意,而且无论如何,他都不肯告诉我原因,只说让我相信他,说这是为我们好,为我们的安全着想,之后就什么都不肯说了,还打了我……” “安全?”石羡玉追问,并与齐宏宇对视。 齐宏宇轻轻摇头,并收回目光,看向秦诗卉。 秦诗卉闭上眼,语气疲惫:“我也奇怪,并追问他,但他不肯说,我也没办法。而且看他态度认真、着急,最后,我还是选择相信他一次。” 说完,她睁开眼,怀疑却又满怀希冀的与齐宏宇对视,问:“警官,他嘴里说出来的安全,和他的死,和你们到来,彼此之间有什么关系吗?你……你们,会威胁到我们娘俩的安全吗?” 齐宏宇略微动容,她这是确实不安疑惑,还是仅仅只是在试探而已? 但不论是哪一种可能,都说明,她的的确确感受到了真实的危险,这种危险,多少让她有些惶恐、不安。 她最初时表现出来的戒备,恐怕并不完全出自于黄梁柯的要求,也是她发自内心的不安的体现。 不过,对她来说程度恐怕不深,否则她不会即使戒备还是把齐宏宇和石羡玉请进家门,也不会在被齐宏宇识破后,虽然震惊却也没太过在意。 或许是因为,她对警察仍存有习惯性的信任?那她问的这个问题,只是为了求个心安么? 如是想着,他同时轻声说道:“其他人……包括我在内,我都不敢给你什么保证,但,他,你永远可以放心。” 说着齐宏宇对着石羡玉一扬下巴。 “他?”秦诗卉有些错愕:“这个眯……警官?” 石羡玉眼角微抽。 她刚刚是想说眯眯眼的吧? 齐宏宇轻笑:“没错……具体原因就不多说了,你想知道的话,回头可以让他自己跟你摆摆。总而言之,他这个出身于满门忠烈的家庭的,根正苗红的刑警,永远不会做犯罪者的帮凶,不会做恶势力的暴富伞。 只要你没犯罪,那对你而言他就是最安全的。当然,倘若你犯了罪,他对你来说就是最危险的。是否对他放心,是否可以相信他,完全取决于你自己干不干净。” 石羡玉嘴角微微扬起,尔后迅速板起脸,面无表情的重新低下头,继续默默的做着记录。 得到齐宏宇的认同,他确实还蛮高兴,但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 秦诗卉面色纠结,对齐宏宇的话将信将疑。 不,应该说怀疑的成分更多些,她好歹也三十多岁了,就算一孕傻三年的debuff当真存在,也不至于三两句话就能取得她的信任。 但…… 她似乎没得选。 齐宏宇也说:“还是不信任我们么?然而,你恐怕没得选。或者说,倘若你当真到了连警察都无法信任的程度,那该是何等的绝望,” 秦诗卉无言以对。 是啊,如果当真到了连警察都无法信任的程度,那该是何等绝望的境地。 何况她本就保留着对警察的信任不是么? 有困难找警察,这句耳熟能详的话,加之山城多年来孜孜不倦的对恶势力的斗争,确实营造出了日益好转的环境…… 纵使仍有不少老鼠屎混在队伍中,许多人也确实不值得被信任,且大多数人还是本能的畏惧与之打交道…… 但大体而言,大体印象还是比较好的。 不说信任,至少,她觉得还没到警察都不可信的程度。何况若真的连警察都不可信了,对她这样的女人而言,她还能做什么? 等死吗? 想到这儿,秦诗卉终于下定了决心,她目光灼灼的盯着石羡玉,说:“说的也没错……如果只有我一个人,说不定,我真的会决定赌一把。可我不能用我女儿……” “所以你要怎么做?”石羡玉再次抬头,并略略睁开了眼睛,并开口问:“还是说,你需要我们拿出所谓的诚意?” 秦诗卉目光闪烁了瞬间,但很快又坚定下来,咬着牙说:“我知道这样可能很过分,明明需要你们的保护,却还需要你们拿出诚意……但这不本来就是你们的职责么?维护治安,保护……” “这确实是我们的职责没有错。”石羡玉开口打断她,语气听起来不是太友善。他说:“你说的没错,哪怕你什么都不说,对我们不配合,只要我们认为,或者发现你有危险,也依然会竭尽全力、不打折扣的保护你人生安全。 保护你,确实是我们的职责,这与你本身无关。但同样的,我们又凭什么要对你展示所谓的诚意,取得你的信任? 反正是否保护你是我们的事,是否信任我们则是你的事。如果你非要跟我们闹别扭,导致我们对形势判断错误,令你陷入危险,我们或许会愧疚,乃至可能会被问责,但你……却可能为此付出生命。” 一连串的话,击溃了秦诗卉。她满面愕然,忍不住讷讷道:“怎么会……不至于吧?不至于……” 确实,她潜意识深处,恐怕仍旧并不太以为意,并不认为会严重到那样的境地。 她表面上的谨慎,仅仅是出于不想拿女儿去赌罢了,考虑到女儿,再小的风险她也不能忽视,而非在她心里风险有多巨大。 “不至于?”石羡玉又呵了一声,摇头道:“你丈夫已经死了,死的不明不白,我们目前尚无准确推论,甚至没有明确的方向。当然,他的死可能确实与你们的安危无关,但风险客观存在。 你口口声声说你不能拿自己的女儿来赌,可你现在的行为又何尝不是在拿她豪赌?只不过,你赌的并非是我们值得信任,而是恰相反,你赌我们并不值得你相信,赌黄梁柯的‘安全威胁’只是危言耸听而已。 你大可以继续赌下去,我们各自做好各自的事就好了,正如我刚刚所言,保护你,与你无关;同样的,你不信任我,也与我无关。双方割裂之下所会产生的不良后果,也无外乎就是各自承受,各自付出代价罢了。” 正文 第277章 关联 又是一大串挺尖锐的话,再次刺的秦诗卉方寸大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齐宏宇暗戳戳的瞥了一眼石羡玉,这家伙这番话确实还蛮有效果的,虽然不中听,但配合自己说好话,针对秦诗卉这样的人,应该能起到不错的效果。 当然这不是关键,关键在于,齐宏宇知道,石羡玉并不是在吓唬或者说忽悠秦诗卉,他说的还真就是他的心里话…… 他真就觉得“我保护你,与你无关”,他真就觉得,自己虽然会竭尽全力的去保护他所知道的面临危险的群众,但如果群众因为不配合或不信任而因此丧命,非他保护不力之过,他真的会觉得这人活该。 他也当真不会为了取得配合而摆出所谓的诚意来,更不可能为此委曲求全啥的,顶多就是说几句话,爱信信不信拉倒。 以齐宏宇这大半年来对他的了解,他真就是这样的性格,为人和善却又不通人情,热情热心却又冷酷淡漠,矛盾得很。 或者说,他对不知好赖的人容忍度极低,别的都还好。 与此同时,秦诗卉又看向了齐宏宇,向他投来求助的眼光。或许在她看来齐宏宇还比较好说话,既能履行职责保护她们娘儿俩的安全,又能给她足够的诚意让她放下心来。 然而,齐宏宇却只轻轻点头,承诺道:“秦女士,你放心,石队长的话虽然难听,但确实没说错,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们,我们都一定会竭尽全力的保护好你。” 秦诗卉的心沉了下去。 也就是说,他们不会拿出诚意,以争取自己的配合。可他们不拿出诚意,自己又怎么敢去赌……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什么样的诚意;虽然她也清楚石羡玉说的并没有错,到了现在这样的局面,不论自己是否选择配合,实际上都是拿自己和女儿的安全去赌…… 半晌,她终于轻叹道:“你们赢了,我选择信任你们……说吧,我应该怎么配合你们行动?需要带上女儿去你们那里么?还是你们要派人来我家,保护我们的安全?” 齐宏宇眨眨眼,又看了看石羡玉,就见石羡玉脸上也有些迷茫。 收回目光,齐宏宇问道:“在此之前……秦女士,你是不是应该先和我们说点什么?” “说点什么?”秦诗卉也是一愣:“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 齐宏宇皱眉道:“至少你该跟我们说说,你究竟受到了什么样的威胁,面临哪方面的危险吧?” “啊?”秦诗卉一脸懵逼:“我不知道啊。” 齐宏宇二脸懵逼:“不知道?” “嗯。”秦诗卉说:“我之前不就说了吗?黄老师说,不能让人知道我怀孕生育的事情,并在我不断追问下说了句是为我们的安全着想,别的就什么都不肯说了。” 石羡玉三脸懵逼:“就这?” 秦诗卉反问:“不然呢?” “那……”齐宏宇有些凌乱了:“你问你是否可以信任我们,不是因为有什么秘密要向我们透露?” “啊?”秦诗卉看起来同样有些凌乱:“你们不是要取得我的信任,好让我乖乖跟你们走,或者听你们安排吗?” 啪! 石羡玉大拇指用力一摁,将手中的塑料签字笔捏爆了。 妈的智障! 浪费时间! 真的是一孕傻三年啊! 就不该跟这女人搞什么弯弯绕绕,有话就得敞开了说! 师兄这个铁憨憨不行!让爸爸来教你到底该怎么向这个女人问话吧! 石羡玉睁大了眼睛,且齐宏宇明明白白的从他脸上读懂了这句话,一时间无言以对。 齐宏宇确实不擅长和活人打交道,比自闭社恐的石羡玉更加不擅长,更没有经验。 而此时,石羡玉则将笔记本往齐宏宇怀里一塞,目光流转落到了秦诗卉的脸上,说:“秦女士,既然你选择了配合……那么我这还有几个问题,希望你能回答。” “你说。”秦诗卉颔首,同时看向他们的眼神,尤其瞥向齐宏宇的目光,已带上了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辛辛苦苦营造的专业人设,岌岌可危。 反倒很少吭声,只开了几次腔,说了两大段话的石羡玉,在她心里还有点神秘感。 “首先,关于你女儿,”石羡玉问:“你说,黄梁柯让你隐瞒怀孕的事,那么除了你俩之外,是否真的就完全没有人晓得你怀孕了?” 秦诗卉轻轻点头。 石羡玉追问:“即使与你们家仅有一墙之隔的,他表哥张知贤,你哥秦明生一家,都不知道你怀孕了?” 秦诗卉还是轻轻点头。 石羡玉皱眉道:“怎么瞒过去的?你平时都不出门么?而且他们两家也都不来你这串门?” “我也不知道……”秦诗卉这次改成摇头了,她脸上仍旧挂着迷茫,说:“我不知道黄老师用的什么方法,总之他应该是知会过他们,我猜是这样的,因为我显怀以后,就再也没见到他们了。” “再也没见到?”石羡玉强调问道。 秦诗卉又一次轻轻点头。 石羡玉追问:“你平时出门么?” “怀孕以后只孕检和娃儿出生的时候出过门。”秦诗卉低着头说:“而且每次出门,都要把我遮的严严实实……也是因为他这副姿态,让我觉得我怀孕对我来说可能真的很危险。” 齐宏宇快速记录之余,抽空看了她一眼,暗想,她这样与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又有什么区别。 等等,这不就是金屋藏娇?也不对啊,记得她刚刚还说过,她和黄梁柯的婚礼办得挺热闹的…… 而石羡玉并没有什么反应,只再次问道:“女儿具体什么时候出生的?” “一个多星期以前,八天了,那天晚上十一点多。” 齐宏宇抓笔的手微微一顿。 一个多星期前? 陈觉也是一个星期前失联的,二者会有什么联系吗? 还是自己太敏感了? 可,基本吻合的时间点,还有汪兴言与黄教授一般无二的死法,接近的死亡时间,都让齐宏宇不得不多想…… 正文 第279章 勾搭 讲完,齐宏宇观察了下石羡玉,见他露出赞同的表情,齐宏宇便继续说:“更何况,可不仅仅是秦明生一个人和黄梁柯和解。 你也听到了,秦诗卉亲口说的,她的父母也在附近买了房子,和黄梁柯关系不错;另外,秦诗卉还有个姐姐秦月仁,与秦明生还是龙凤胎姐弟,唯有她仍与黄梁柯几无往来,住的也远,基本不跟他们联系。” 听到这儿,石羡玉微微皱眉,片刻后终于点头认同道:“确实,也就这个秦月仁的表现还算正常,其它的,秦明生也好,秦诗卉父母也好,都有点迷,前后存在矛盾。” “是啊。”齐宏宇接话说:“十年时间确实挺长,能改变很多事情,甚至看到黄梁柯真正对秦诗卉好的话,还可能在木已成舟的情况下一点点放下偏见,捏着鼻子去接纳他。 但这第一步无疑极难迈出,更关键的是,黄梁柯当真对秦诗卉好么?别忘了,秦诗卉亲口说的,黄梁柯还打过她,看情况次数还不少,频率也不低。 这家人本来就极其反对这桩婚事,即使再保守再不乐意看到子女离婚的父母,这种情况下也得劝他们俩离婚了吧?就算秦诗卉仍旧一意孤行,他们也绝不会给黄梁柯好脸色看才是。” 石羡玉沉吟片刻,再次开口问:“会不会……是为五斗米折腰了?黄梁柯毕竟有钱,家底相当殷实,人脉也还算雄厚。” 齐宏宇摇头:“若如此,秦诗卉娘家当初就不会将如此丰厚的彩礼还回去了,他们不是为了钱而出卖儿女的人。” “此一时彼一时。”石羡玉虽然大体认同齐宏宇的判断,但此刻依旧坚持自己的看法,说:“此前下礼,在他们极端不赞同这桩婚事的情况下,收了彩礼恐怕会让他们心里升起一股卖女儿的感觉,让他们很不舒服。 但此后就不一样了,他们再怎么不待见黄梁柯,黄梁柯也是他们女婿,女婿孝敬岳父母,与孝敬自己父母一般都是天经地义的事,即使黄梁柯年岁与他们相近,从大义上说,他们也没了拒绝的理由,也不必再经受良心的拷问。 这就埋下了个底子,即黄梁柯与秦诗卉结婚后,再想拿糖衣炮弹来攻克秦诗卉娘家的心防,已经容易了许多。而一旦接受了黄梁柯的馈赠,哪怕只是出于拿人手短的心态,难免也对他有所改观。” 齐宏宇思索,点头:“确实,我没考虑到这点,你的说法也符合逻辑。那我收回我先前太绝对武断的话,但我还是认为,秦明生很可能已经和黄梁柯搞到了一起。” 石羡玉跟着点头:“我不否认你的推测,只是提醒你别太武断。” “晓得。”齐宏宇说:“除了秦明生之外,黄梁柯请的保姆也存在一定的知晓内幕的可能,得找机会接触接触,你觉得呢?” “可以,看机会吧。”石羡玉说道:“实在不行我们就创造机会……嗯?你看前面那个人,像不像秦明生?他下班了?” 齐宏宇侧目去看,随后微微眯眼,挤压自己的睫状肌,希望能看的更清楚些——这会儿虽然才六点,但进入十一月后,六点钟天都要黑了,偏生小区里的路灯模式还没来得及改过来,路上昏昏暗暗的,看不真切。 他们俩坐在车里,暂时也没发动车子,没开灯。 好在两人夜视能力都还算不错,也都不是什么脸盲患者,待得来人稍稍走进一些,轮廓更为清晰,便认出来了,确实是秦明生没错。 秦明生这人长的相当秀气,且模样显小,分明三十五岁人了,看着还和大学毕业差不多。 偏还留着长发,基本稍稍化个妆就能直接穿女装去搞诈骗。 与他英姿飒爽、一头齐耳短发的龙凤胎姐姐秦月仁正相反,看到照片时齐宏宇甚至都以为搞错了,得知没错后还忍不住吐槽那根吉尔是不是长错了人。 印象可谓相当深刻。 于是,再等他走进两步,齐宏宇和石羡玉便不约而同的打开车门,同时下车,并分别伸出左右手搭在车门上,异口同声的问:“秦明生?” 秦明生脸色微变,拔腿就跑。 “耶?”齐宏宇一愣,这是什么展开? 虽然觉得秦明生恐怕和黄梁柯勾搭在了一起,虽然觉得黄梁柯借与秦诗卉结婚而掩饰的勾当肯定不合法合规,但秦明生见到他们竟然转身就跑,依旧是二人没料到的。 不过虽愣了瞬间,但他俩反应仍是极快,基本在秦明生转身的同时,他俩早已形成肌肉记忆的身子就追了出去,随后才是大脑后知后觉的发愣,等回过神来自己都已经跑出三五米了。 石羡玉又惊又喜,一边跑一边高声喊道:“秦明生!站住!哈哈哈哈哈!你跑不掉的!放弃抵抗吧哈哈哈哈!” 齐宏宇满脸黑线,这尼玛边吼边笑感觉也太鬼畜了。 而且忒像反派。 果不其然,秦明生明显更加惶恐,但他早已拿出吃奶的力气狂奔,此刻即使惶恐,也很难再压榨出力量来加快速度。 因为这是追捕,石羡玉这次并未等齐宏宇,已是全力施为,拿出了略超国二、趋近国一的四百米跑运动员的标准。 要知道,他并未热身,且刚跑出去时还开口吼了几句话,初始时的呼吸节奏并没有调整好。 十多秒后就追上了自己与秦明生之间的二十米距离,并一个飞扑,抱着他撞进路旁的草坪中,搂着他打了几个滚,卸去了身上的冲力,尔后再松开双手一个鲤鱼打挺跃起身,揪起他的衣服将他拉了起来。 迅速的喘了两三口气平复呼吸,他便对着满脸惶恐的秦明生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只是仍眯着眼。 这表情看的人心里发毛,追上来正站在一边双手摁着膝盖喘粗气的齐宏宇看着这一幕,感觉秦明生都快被吓尿了。 此时才听石羡玉问:“秦明生,你挺能跑啊,叫都叫不住,来来来,给我说说,你跑啥?” “大大大大……大哥!我我我晓得错了!”秦明生牙齿都打着颤,瑟瑟发抖的说:“再再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再也不敢了!” 石羡玉一愣。 这秦明生有点迷啊。 他怎么是这个表现? 正文 第280章 试探 秦明生的反应太过出人意料。 但对齐宏宇和石羡玉来讲,他这反应却也不难猜——很显然,这家伙误会了什么,恐怕以为齐宏宇他们俩是来寻仇的。 正常人面对警察不会是这种反应,面对恶势力才是。 但…… 或许可以利用一下…… 两人对视一眼,迅速达成一致,石羡玉当即收回目光,又将秦明生的脸往自己凑近了些,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狞笑道:“噢?你晓得错了?” “晓得了晓得了!”秦明生忙点头:“大哥,再给一次机会!我真……” 石羡玉恶狠狠地打断他:“那你倒是给老子说说!错哪了!” “我我我……”秦明生哭丧着脸,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尔后忽然反应过来,表情不再纠结,似乎松了口气,赶忙说:“大哥你是在套我话?” 石羡玉心里咯噔一声。 这就被看破了? 自己的演技竟然那么差? 想着,石羡玉的手也松开了,既然被他识破,总不好再拉拉扯扯的,尤其在对方已不反抗的情况下,影响不好。 而…… 见他松手,秦明生脸上立马堆起笑容,说:“我就晓得,我就晓得!大哥你对我就放一万个心,我嘴严得很,哪怕是对自己人,不该说的话我也一个字都不会说! 嗯,虽然不能说,但我真的晓得错了,保证再也不犯!求你了大哥,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正打算表明身份的石羡玉一个急刹车,把吐到嘴边的话险险地咽了回去。 感情不是被看穿了,而是这家伙误会的更深了。 不过…… 好家伙,连犯了什么错都不敢说,对自己人也守口如瓶,这个秦明生是加入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势力? 这么神秘兮兮的,肯定没干好事儿。 会不会和黄梁柯有关? 心念电转下,石羡玉依旧板着脸,并背起双手,冷冷的瞄着他,说:“我没套你话。别给我耍小心眼,老实给我说,错哪儿了!” 然而这种时候眯眯眼虽然让人心里发毛,可失去了目光的直接压迫,齐宏宇觉得给予秦明生的心理压力恐怕有限,于是也上前垮了一步,用自己平素里打量尸体的眼神在秦明生身上乱瞄。 真·仿佛在看一个死人,看的秦明生浑身发毛,当真被吓住了,在十来度的天气里冒出满头的汗,颤声道:“我……我真不敢说啊,规矩我晓得,不管什么原因,我……大哥我错了!这些话我也不该说的!我掌嘴!我……” 石羡玉满脸问号。 这个地下势力是不是特喜欢且极擅长PUA? 与此同时,齐宏宇则发现已经有不少来来往往的住户注意到这边了,甚至有人摸出了手机偷偷拍照、录视频,貌似还有悄悄打电话报警的。 于是,齐宏宇当机立断,立刻收回目光,并上前抬手勾住秦明生的脖子,乐呵呵的说:“兄弟,误会了误会了,没事儿,来,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到车里聊。” 秦明生脸色骤变,彻底失去了血色,但仍旧怯怯懦懦的点头,结结巴巴的说了声好。 石羡玉反应也不算慢,当即开口大声喝散偷偷拍照的居民,但收效寥寥,即使这小区里头以联排别墅居多,但即使联排别墅也同样价格不菲,里头的住户大多都见过点市面,也更有常识,压根不怕石羡玉他们。 见状,石羡玉暗道声搞砸了,随后又硬着头皮保持着流里流气的表情,和齐宏宇一前一后引着因害怕而十分配合他们的秦明生。好在这些居民虽然并不怕石羡玉二人,却也不敢真的上来阻挡。 主要是没得人出头,而且看起来,二人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暴力动作,相对较高的素质与智商,让他们在不明真相之前不会轻易站队。 于是石羡玉悄悄的拿出手机给蔡臻发了条短信,简明扼要的给她讲了这边的“误会”,并拜托她如果发现有人接处警,能帮忙解释一下。 他堂堂江阳刑侦支队二大队的代队长,可不想和齐宏宇一块被长南这边的派出所兄弟带走,丢人。 虽然他俩貌似已经玩崩了,即使发了这条短信,后边也难免丢人。 怎么就忽视了周围的环境呢?这下可弄巧成拙了…… 如是想着,他们终于走到距刚刚那个草坪约莫百多米的车旁,石羡玉面无表情的将后排车门来开,让秦明生上去,尔后自己也和齐宏宇一块钻了进去,并打开车里的阅读灯。 齐宏宇注意到跟上来的住户竟然大部分都没走,在边上指指点点,有的还大喇喇的拿出手机光明正大的拍视频。 “见鬼,这里住的人都这么热心肠的吗?”齐宏宇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但现在也没更好的办法,只得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转而盯着眼前的秦明生。 在车内这种相对狭**仄的环境下,秦明生明显更慌了。 “最后给你个机会。”石羡玉面无表情的问道:“说,还是不说?” 秦明生欲哭无泪:“大哥,我……” “不说,就是没诚意。”石羡玉平静的说:“没有诚意,就是不认错,我现在就让你付出代价。” “我……”秦明生不知道第几回吐出了这个字,却始终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吐不出后面的话来。 可想而知被PUA之深。 石羡玉都怀疑他背后的,或者说他沾惹上的地下团伙并非并非寻常的不法势力了,简直可以称之为“斜叫”,竟能把人逼到这份上。 想了想,又瞥了瞥外头仨仨俩俩的人,石羡玉咬牙,暗想声死就死了,干脆将腰间的枪给拔了出来。 秦明生双眼怒突,被吓的五官都扭曲了,鼻子更是瞬间就冒出一串鼻涕。 “你要是敢把鼻涕落我宝贝车子里,我保证让你后悔来到这世界。”石羡玉冷不丁的说道,并褪下弹匣看了眼,又将之塞回枪管,确认保险是开启的,且枪膛里也没子弹,便又把枪放回腰间。 “簌!”秦明生慌慌张张的从口袋里摸出面巾纸,把鼻涕给擤了,随后又连连咽了几口唾沫,才哆嗦着说:“带……带锅,我我我……我承……承认自己错……错了,但……但我应该……罪……罪不至死吧?” 正文 第281章 过激 石羡玉眼睛睁开了一半,冷冷的看着他。 秦明生险些吓尿:“带锅带锅!别!您眼睛怎么睁开了,多累啊这,您还是闭着的好。” 得,还是个二刺螈,晓得眯眯眼的都是怪物,更晓得他们眼睛睁开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 齐宏宇则死死的盯着秦明生,同时心念电转,大脑高速计算。 要套话,最好得掌握些关键信息,否则太容易穿帮了。而这些信息,目前只能从秦明生本人身上得来。 不仅仅是他的话,还有他的态度,他的表情神态动作等等,都至关重要,都是情报的来源。 这一下试探至少得出两个结论——一方面,秦明生此前虽惶恐,却并不认为自己会有生命危险;但另一方面,即使他沾染上的那个团伙真要干掉他,他也并不意外。 这是个穷凶极恶的团伙,很可能沾染过人命,组织内管理及其严格,禁止下边人交换情报,不该说的话对自己人、知情人也不能说,具明显的PUA倾向,拥有一定的“斜叫”性质。 而秦明生本人最近犯了些错误,这个错不小,上纲上线的说能要命,纵使一般而言罪不至死,也得付出不小的代价,才会把他吓成这个模样。 还有,这个团伙,这个错误,可能与黄梁柯的死有关,毕竟太凑巧了。 信息已不少,接下来就看怎么利用这些信息,套取更多的线索了。 一面想,齐宏宇一面在手机上快速打字,并瞧瞧将屏幕倾斜一丁点儿,刚好让石羡玉能看到他打字的内容。 表面上自然装作漫不经心的玩手机的模样,好似根本没有将秦明生的事儿放在心上。 心里则暗想:“今儿因为操作失误没注意好场合,搞不好得挨一次诫勉谈话,千万要挖出点有价值的东西来啊咸鱼!否则我俩亏大了!” 当然,他也知道难度恐怕相当大,因为即使石羡玉掏了枪,秦明生还是支支吾吾的开不了口。 在他们的这个团伙里头,泄密的代价非常高么? “行,你小子有种。”石羡玉做出忍无可忍的姿态,说:“行,老子不给你废话,你……” “我说!”也不知道这番话究竟如何刺激到秦明生了,或许他认为石羡玉将一枪崩了他吧,当即惶惶道:“我不该听黄梁柯的,隐瞒我妹妹怀孕的事,更不该为黄梁柯说话,妄图为他脱罪……” 齐宏宇瞳孔骤扩。 这就…… 挖出真相了? 但,谜团反而更多了——听起来,对他们团伙而言,秦诗卉怀孕似乎是件了不得的事,甚至黄梁柯说不定都是为此而死的。 可为什么呢? 至于吗? 难不成秦诗卉对他们来说是类似圣女一般的存在?玷污倒也就玷污了,可要搞大肚子绝对罪不可赦? 没理由啊,看秦诗卉的模样,她根本不晓得黄梁柯背后这个团伙的存在,而且齐宏宇觉得她演技应该不至于好到这种程度,他对自己的经验和眼光还是有相当信心的。 所以秦诗卉怀孕,对他们来讲到底意味着什么? 得套套话才行。 而这时,秦明生又低下头去,涩声道:“可……可是……黄梁柯就算了,我可以不管他,但诗卉是我亲妹妹啊!我……我怎么能对她不管不顾?” 话刚说出口,真情流露只一瞬,他脸色又唰的一下白了起来:“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真的知道错了,再……再也不敢了,我真的不是狡辩,我,我……” “哼!”石羡玉以一声闷哼打断秦明生,随后,瞥到齐宏宇手机屏幕的他以质问的语气问道:“你到底知不知道秦诗卉怀孕意味着什么!” “意……意味着她要当妈妈了?” 石羡玉脑门上冒出三个硕大的问号。 你搁这搁这呢?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啊我艹! 此时,齐宏宇双眼从手机屏幕上挪开,斜看向石羡玉,并恰到好处的说:“大哥,这宝批龙耍你呢。” “这这这这这……我没有啊大哥!”秦明生忙说道:“我是真的不晓得我妹妹怀个孕为什么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就是因为不晓得所以我才敢帮黄梁柯说话的啊。” “你不知道?”石羡玉身子微微前倾。 秦明生脑袋摇的像拨浪鼓:“真的不知道。” “那要你何用?”石羡玉冷笑道。 “我……”秦明生的脸上又冒出了豆大的冷汗。 见状,石羡玉又道:“真想让我再给你一个机会?” “想!大哥,求……” “莫求我,没用,除非你想把我也拉进坑里。”石羡玉冷漠的说道:“真想要机会,就给我个理由,并拿出诚意来。” 秦明生的脸又白了。 似乎,这个所谓的诚意,对他而言代价不小啊。 石羡玉也没再开口,继续定定的看着他。如此看了半晌,看的他越来越慌张,他却也始终开不了这个口。 眼瞅着时间一点点流逝,石羡玉寻思没有那么多时间和他耗,正打算再次开口刺激他一下时…… 咚咚咚! 车窗玻璃被敲响了。 石羡玉和齐宏宇本能扭头,就瞧见名穿着警服的中年民警站在车外,打了个向下的手势,示意他们开车窗或者开门下车。 “什么情况?蔡姐没给我们解释?还是没来得及?”石羡玉眉头大皱,这会儿虽不算是太关键的时期,但这么轻松套话的机会也很难得了…… 想到这,做戏做全套,他狠狠的瞪了眼秦明生,低声道:“晓得等会怎么说话不?” 此时的秦明生,脸上已半点血色都无,比刚见到枪时都要更苍白了几分,竟没听进石羡玉的话。 等车外的民警再次敲窗,石羡玉再次重复刚刚的话,他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说自己晓得分寸。 齐宏宇见状有些疑惑:“奇怪,感觉他更害怕了……在怕些什么呢?担心被误会和警察有接触被干掉吗?还是……” 带着疑惑,他在石羡玉的眼神示意下,摁下了车窗。 “石队,”车窗刚放下,中年民警便对石羡玉敬了个礼,高声道:“蔡姐跟我说了这边的事,让我过来配合你,对嫌疑人秦明生展开调查!” 石羡玉脸色骤变。 正文 第283章 碰撞 中年民警再次皱眉,并侧目看了齐宏宇一眼,又看看石羡玉,说:“小兄弟,石队还没吭声,你在这说合适不合适的,不大好吧?” 这时,石羡玉终于用他那难以被人看见的眼睛斜了这民警一眼,将警务通拿的离耳朵远了些,冷声道:“师兄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我的意思,听他安排。 当然,你硬不听也没关系,毕竟我们隶属江阳,而你隶属长南,彼此没有管辖与被管辖的关系,你想配合就配合,不想配合就爱咋咋滴。” 这话已是相当的不客气了,令中年民警一时不知该怎么接,两秒后才讪讪的笑道:“言重了石队,蔡姐是让我……” 然而此时石羡玉已经继续将警务通贴在耳边打电话了,摆明并不想过多的搭理他,也不顾这一幕被视频拍下加以恶意曲解的话,会不会引发更恶劣的后果。 对他而言,此时此刻最重要的事,就是动用一切可动用的资源,打好这场舆论战,若是舆论战全面陷入被动,影响恶劣,恐怕停职接受调查免不了了,秦明生背后的家伙,也会如愿以偿的争取到想要的时间。 所以石羡玉现在很忙。 齐宏宇则示意眼珠子乱转,想法异常活络的秦明生带他们去秦诗卉家,至于秦诗卉,他会拜托赵博过来一趟,把她们母女接走。 嗯,秦明生的家被齐宏宇给否了,后边肯定要去一趟他家,但不是现在,杜绝出现不想看到的意外。 被“证人”二字激发起某些想法的秦明生相当配合,当即走在最前边,齐宏宇落后他半步左右,死死的盯着他,接着是在原地愣了两三秒,随后也无奈跟上去的中年民警,最后才是仍旧在打电话的石羡玉,他落后了大约四五米。 按下门铃后,秦诗卉温婉悦耳的声音再次从扬声器中传出。 她语气疑惑的问道:“齐警官?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还有……哥?你怎么也在?” 齐宏宇嘴巴凑近门铃说道:“三两句话解释不清。能麻烦你开下门吗?我们进去说。” “啊?哎!好。嘟!门开了吗?” “开了。” “等我下,我马上下来开客厅门。” “麻烦你了。” “没事。我这就下来,嘟嘟嘟。” 听见忙音,秦明生才偏过头,脸色复杂的问:“你们早就见过我妹了?” “嗯,”齐宏宇并不否认,说:“聊了大概一下午,得到了一些蛮有意思的线索。” 秦明生脸色大变:“不可能!她根本什么都不懂,你们怎么可能从她这得到线索!就算想忽悠我,你们也得讲逻辑吧?她……” “她确实什么都不懂,但并不意味着,我们不能从单纯的她身上看出你和黄梁柯的反常来。”齐宏宇平静的说:“比如,既然你这么在乎你妹妹,又怎么可能接受比她大三十岁的老公,还借她老公的钱买了这套房子?” 秦明生一愣。 齐宏宇继续说:“另外,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这么大反应,莫非……” “没有莫非!”秦明生赶紧说道:“我只是担心会有人误会什么,从而对她不利。” 齐宏宇挑眉:“也就是说,你觉得她……或者说我们处于一个被监视的状态,是么?” 说完后,他毫不加掩饰的看向中年民警,民警眉头大皱,面色不虞,却终究没发作。 而秦明生眼神躲闪,并不敢回答齐宏宇的问题,连点隐晦的表示都不敢,但齐宏宇已经懂了,他确实认为这里此刻正在受到监视。 那么监视他的会是谁呢? 是那个中年民警吗? 想起来,这家伙敲车窗的时候,秦明生的反应确实相当奇怪,脸色白的有些夸张了。 中年民警此刻双手扶着单警装备腰带,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宛若一个机械一般,让齐宏宇不绝皱起眉。 这家伙,奇奇怪怪的。他到底想干什么?就为了在他们面前自爆一波吗? 正这么想着,客厅门开了,秦诗卉露出一个脑袋,再次确认门口的是齐宏宇,这才松了口气,将门完全打开,并后退半步,示意齐宏宇进来,并问道:“齐警官,你怎么又回来了?” “有几个问题需要和你哥确认确认。”齐宏宇对她抱有一定的善意,挤出了丝丝微笑,并抬手指门提醒道: “还有,你刚刚先露出脑袋打量再看门的动作,看似谨慎其实非常危险,我要抓住机会冲上去用力踢一脚门,你可能当场暴毙。” 秦诗卉脸微白,有些后怕,显然是被吓到了。 秦明生则迅速上前,拉着秦诗卉的手,双眼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看的她直觉别扭,忍不住扭捏了两下,问道:“哥,你干嘛啊?” “没……没事!”秦明生明显松了口气,连连点头,说道:“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秦诗卉只觉得他莫名其妙的。 而此时,另外三人也径直走进客厅,齐宏宇和石羡玉毕竟来过一次,没什么反应,那中年民警则习惯性的环视了别墅内一圈,目光四下乱转。 “光从素质上来看,倒是个合格的民警。”他下意识的动作被齐宏宇看在眼中,并暗想道:“可惜,越是如此,越表明他不是猪队友,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这家伙确实不太干净。 哟,还敢看我?这小眼神,已经无所谓了么?死猪不怕开水烫?还是在打啥子鬼主意?不行,得长点心,对他多些戒备,免得他狗急跳墙直接动手。” 想着,齐宏宇一屁股坐沙发上,瞥一眼背靠窗台打电话,但隐隐间仍旧注意着这边的石羡玉,再看看同样刚刚坐下的自己对面的中年民警,正走向主位的秦诗卉,秦诗卉身旁的秦明生…… 大抵都在安全距离上,尤其和中年民警之间还隔着个茶几,及时他暴起伤人,也绝对够实际上一直在关注这边情况的石羡玉反应了,于是齐宏宇心下略安,又看向秦诗卉,说: “秦女士,你能回避下吗?” “哎?”秦诗卉懵了。 带人来她俩,却让她回避? 正文 平安归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284章 正面冲突 秦诗卉似乎逆来顺受惯了,即使齐宏宇的要求明显不大合理,但她懵了几瞬后,还是点头道:“好,那我上去看看娃儿……” “等等,”石羡玉却打断她说:“我和你一块上去吧,把娃儿抱下来,顺便把月嫂也请下来,之后你们就待在饭厅,隔着酒柜也算是回避了,我能也能注意到你那边的情况,万一有点事情,也好及时处理。” “啊?”秦诗卉一愣一愣的,看起来似乎不太理解石羡玉的意思,又或者明白了,但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说。 秦明生微微皱眉,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中年民警则依旧静静的坐在那,表情似笑非笑,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石羡玉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只迎着秦诗卉充满疑惑的小眼神点了点头,并站起身说:“走吧!” “哦。”秦诗卉起身跟上了。 目送二人上了楼梯,中年民警忽然问:“小兄弟,感觉你们对这位秦女士好像特别在意啊。” 齐宏宇不是很想搭理他,敷衍道:“她也是很重要的证人。” “证人?”这两个字再次勾起了秦明生的注意力,他忽的扭头盯着齐宏宇问道:“什么证人?为什么她也是证人?你们……你们想让她出庭质证不成?不行,太危险了,她什么都不知道,你们……” “秦先生……”齐宏宇喊了他几次,但他都听不进去,没办法,齐宏宇只好加大音量,喝道:“秦先生!冷静!听我们说!” 见他终于再次将目光投过来,齐宏宇方才无奈道:“你港台片看多了吧?证人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上的证人并不一定要随着一块出庭质证,很多时候证人只需要为我们指明一条方向即可,后续都不会再有麻烦。 况且,退一万步说,刑诉完全不同于民诉,首先需要证据明确才能刑拘,证据确凿才能逮捕,之后还有一段相当漫长的时间,才是开庭宣判。 这年头到了那时候基本没几个能还能翻案的,加上这些年对恶势力毫不妥协、一查到底的态度,即使需要出庭质证,也不必太担心会被打击报复。” 秦明生表情异常复杂,很是纠结。 见状,中年民警忽然开口,用带有点蛊惑的语气说:“嘿,兄弟,你要实在担心你妹妹,可以选择自己把所有事都一五一十的招了哇,那样我们就不用再麻烦你妹妹了。” 秦明生脸色微变,更加挣扎。 齐宏宇抬眼看了中年民警一眼,微微皱眉,搞不懂这家伙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他不是想把秦明生的事儿给压下去吗?怎么又反倒劝他招了?这又是闹哪出? 还是说,以退为进?看似是在劝他全招了,实际是在提醒他什么? 真叫人摸不着头脑。 感受到齐宏宇的目光,中年民警也同样回头看了过来,随后假笑着轻轻点头示意,接着又转着脖子到处张望。 见状,齐宏宇思忖二三秒,终于开口问:“对了,还没来得及问,大哥怎么称呼?” 民警指了指自己:“你说我吗?” 见齐宏宇点头,他又失笑道:“我啊,叫步忠勇,你喊我老步就是了。” “好名字。”齐宏宇轻轻点头,又默默在心里补了句:可惜搭上了这姓,意思全变了,不论不忠勇还是不中用,都不是什么好寓意。 步忠勇依然笑呵呵的:“你这就违心了,跟我熟悉的人都和我开玩笑,千万别人如其名,否则会让他们很为难的。对了,小兄弟怎么称呼?” “齐宏宇。” “你就是齐宏宇哇?”步忠勇略显吃惊,随后又很快反应过来,颔首道:“也对哈,石队身边的年轻刑警,基本上就是你了。而且与其说你跟在石队身边,倒不如说石队和你形影不离了。” 齐宏宇斜他一眼:“你这话我能理解为挑拨离间吗?” “不至于不至于。”步忠勇貌似豪爽的笑着,又看向秦明生:“小兄弟,他是啥子情况?” “重复一遍,不该问的别问。”齐宏宇平静道:“按规定,我会如实把你两次过问本案,打听案情的事情记录下来的。” 步忠勇的假笑瞬间凝固,并渐渐消失。 齐宏宇瞥了眼满脸懵逼的秦明生,又看向步忠勇,并毫不客气的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不准备回避么?” “呃……”步忠勇挠挠脑壳:“可是支队的蔡姐拜托我……” 齐宏宇蹙眉,他这是想拿蔡臻出来当挡箭牌,还是想把蔡臻拉下水? 一边想着,他一边说:“情况有变,不需要配合了。再说,我想你也不愿意帮忙帮到自己一身骚吧?” “不愿意倒是确实不愿意。”步忠勇颔首说:“可话又说回来了,这里是我派出所负责的辖区。 这边的人,这里发生的案子,没理由我无权过问,不能打听,反倒你们江阳区的兄弟可以随便查,并把我排除在外,小兄弟,这个道理,好像说不大清呐?” 齐宏宇身子前倾:“江阳、长南两区刑侦支队经各自分局同意后,早已达成一致,将两桩高度相近的命案并案调查,双方共享各自辖区的侦查权及调查结果,力求尽快破案,你说我能不能随便查?” “这样啊,我还真不晓得这事,倒是我多嘴了。” 齐宏宇抬手:“所以,现在请你回避,立刻马上。” 哒哒哒。 话音刚落,二人便同时听见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高至低,由远及近,声音渐大,却是石羡玉又领着秦诗卉和他女儿以及月嫂从楼上下来了。 听闻响动,步忠勇呵呵一笑:“好啊,我回避,这样吧,我也去饭厅坐会儿,顺便帮你们留意下秦诗卉。” “你什么意思?”齐宏宇脸上怒容一闪而逝,他微微攥拳,克制着情绪,质问道:“还是说……你非要这么不知好歹,逼我现在就动手么?” 步忠勇挑眉:“你在说啥子?我啷个听不懂。” “少给我装傻,我什么意思你心知肚明。”齐宏宇毫不客气道:“既然你知道我,也应该清楚我的脾气,和我打哑谜毫无意义,我要弄你,也绝不会有任何顾虑。” “噢?你还真像传闻说的那样这么直白的吗?”步忠勇有些诧异了,看向一脸懵逼的秦明生,调侃道:“都不在乎还有嫌疑人在场?” “不在乎。”齐宏宇平静道:“我说过了,暂时而言,他是证人,不是嫌疑人。” 正文 第285章 距离 步忠勇还是走了,且在石羡玉几人下到一楼之前就离开了,和齐宏宇不欢而散。 虽然并没有吵几句,所谓的正面冲突也相当短暂,不过两三句话的交锋罢了。 在听到齐宏宇仍旧把秦明生称作证人后,他颇有深意的看了秦明生几眼,便起身径直离开了别墅。 直看的秦明生莫名其妙,齐宏宇也眉头大皱,着实看不穿步忠勇究竟在想些什么。 终于,石羡玉几人下到一楼,他扫了客厅一眼,见没了步忠勇,有些诧异的抬手指了指那个座位,问道:“人呢?” “走了。” “走了?”石羡玉惊讶的眼睛都睁开了一点点,他问道:“你怎么就让他走了?” 齐宏宇摇头说:“不好留。” 石羡玉很快反应过来,确实不好留,他们就两个人,而要顾着的人又太多了,秦明生、秦诗卉兄妹俩,秦诗卉尚未满月的女儿,还有直觉告诉他们得注意一些的月嫂。 确实顾不过来,让他走或许是更好的选择,毕竟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说到月嫂…… 齐宏宇强行忍了一波,提示石羡玉立刻马上给蔡臻打个电话,询问并委托她调查胡忠勇的事儿,这才侧目看向月嫂和秦诗卉。 嗯,得说秦诗卉其实并不是真的傻,至少这个女人相当的敏感,早已从齐宏宇和石羡玉的三言两语间得知了这名月嫂恐怕有些可疑,此时她虽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却还是选择自己抱着小婴儿。 这样一来,至少安全些,否则如果月嫂当真有鬼,想要做些事情,他们难免投鼠忌器,婴儿会十分危险。 再看月嫂,倒是相当符合齐宏宇对月嫂、保姆这类职业的一贯印象,目测约莫四五十岁年纪,穿着普通但还算干净,面相上乍一看给人的感觉也蛮忠厚老实的,典型的和善中年妇女的模样。 但刑警的目光何等毒辣,虽乍一看也难免受第一印象影响,但只略一打量之后,齐宏宇便也看出了更多隐藏相对深的东西。 比如她同时也在打量齐宏宇,二人目光一触即分后她本能躲闪的目光;再比如她短短时间里,起码四次下意识的看向秦诗卉及秦诗卉怀中的襁褓;还比如她看似核善的面容背后,隐藏着的凶戾眼神。 说眼神可能有些玄乎了,但齐宏宇身为刑警,在太多人身上看到过这样的目光,自认为应该不会看错。 而且,多数时候眼神会被面容、五官、表情等所掩饰,但只要遮住面容只看眼睛,实则不少人都能看出些好赖来。 所以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这并不是一句纯粹的以讹传讹的谎言。 这让齐宏宇对她又戒备了几分。 她渐受不住齐宏宇的目光了,便开口问道:“警官,你找我啊?有什么事情吗?” “有,但等会再说。”齐宏宇抬手一指,说道:“现在,能不能请你和秦女士一块儿,先在饭厅那边坐着稍休息会,晚些时候我们再找你。” “这……” “行!” 月嫂尚显迟疑,秦诗卉便立刻点头应下了,她觉得客厅处的氛围很古怪,她不喜欢,尤其素来疼爱自己的哥哥此刻也心事重重的模样,完全没get到自己的目光,让她更加不安且不舒服。 所以听了齐宏宇的话,她立刻就转身去了饭厅,见状,月嫂也没理由再继续留下,只好跟上。 期间月嫂伸出手,表示帮秦诗卉抱着娃儿,但秦诗卉根本不搭理她,只稍稍紧了紧怀中襁褓,不愿交给任何人。 月嫂好似有些无奈,但到底没别的动作,乖乖坐到了秦诗卉身边,齐宏宇瞧了两眼,便也放下心了。 客厅和饭厅之间虽有酒柜阻隔,但到底不影响视线,保证实时关注的情况下也不必太担心月嫂会对秦诗卉母女不利。 何况,从逻辑上说,黄梁柯纵使并未将秦诗卉视作自己平等的配偶,但从表现上看应当也还挺重视秦诗卉的安全的,特地请来的这位月嫂,应当也不至于对秦诗卉母女有坏心。 打一开始,齐宏宇针对这位月嫂的怀疑,也仅仅只局限于她和黄梁柯之间的关系而已,也即怀疑她是否知道些许黄梁柯的秘密。 即使觉得这月嫂眼神过于凶戾,也只是在心里犯些嘀咕,嘀咕她以前会不会犯过什么事。至于安全方面,更多则在于防范于未然,而不是太担心她会对秦诗卉母女不利。 倒是秦诗卉过于敏感,理会错了齐宏宇的意思,只是齐宏宇当然没有拆穿的意思,事关安全,让秦诗卉敏感一点也好,凡事就怕个万一嘛。 石羡玉挂断打给蔡臻的电话,坐回齐宏宇身边,翻开笔记本看了几眼,以便找回之前的感觉。 此外,他又时不时的看了眼秦明生,见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既忐忑又挣扎,还有点夹带着惴惴不安的懵逼,心情很是复杂。 见状石羡玉也乐得多整理会儿思路,并跟齐宏宇单方面眉来眼去的交换着思路。 齐宏宇摸出手机,和石羡玉私聊道:很明显的,秦明生挺在乎自己妹妹,不想她牵扯进这桩案子里,但又没有当真为妹妹牺牲自己的觉悟,做不到单单为了让秦诗卉不牵扯进漩涡里,就如实的交待一切。 发送消息后,他用胳膊肘撞了石羡玉下,石羡玉微愣,扫了眼他的手机屏幕,跟着便翻个白眼,随后掏出自己的手机看下消息,便回: 这才正常,一般而言,兄弟姐妹之间,感情再好也有个限度,不大可能达到父母对子女的那种疼爱程度,更罕见愿意为之牺牲自己乃至牺牲一切的弟控妹控,我甚至觉得那种所谓的“控”过于病态了。 在我看来,秦明生的表现才正常,而且他对秦诗卉的关心程度已经很深很深了,至少到现在都还在挣扎,而不是下意识的就选择了自己。 齐宏宇回:所以我觉得,秦诗卉依旧可以作为我们拿下秦明生的突破口,你认为呢? 石羡玉思索两三秒,跟着指头翻飞,打字回:我觉得可以,不过具体操作还是得留意些,机会只有一次,如果操作的好,说不定能直接解开黄梁柯身上的谜团。 齐宏宇秒回:我省得。而且我觉得,对于他对他妹妹的感情,稳妥起见只适合用作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我们的首要任务还是击溃他的侥幸心。 石羡玉没再回复,默默收回了手机,对着齐宏宇嗯了一声。 道理太简单,没有再回复的必要——只要击溃秦明生的侥幸心,让他明白自己无论如何都逃不过制裁,再有亲情攻势辅助,他自然会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自己那点破事。 此时秦明生还在那挣扎。 齐宏宇先后两次吐出的“证人”一词给了他不小的触动,心思明显是活络起来了。 这片大地之上,虽然没有“污点证人”的说法,但也存在坦白从宽、自首从宽的法条,刑法及刑诉法中还有立功、重大立功表现可从轻乃至减轻处罚的明确条款。 秦明生即使不知道具体的条目内容,但至少大概意思是清楚的。 再加上之前在车里已经透露了不少东西,他清楚自己很难洗清自己的嫌疑,难以摆脱警方的目光,早已面临难以突破的困境。 再有秦诗卉同样涉身其中,就如步忠勇说的,真想要保护她,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把一切都招了,将火力吸引到自己的身上。 三者结合,虽依旧不能让他下定决心招供,却已让他十分动摇,或许再加点力,就会让他做出决定。 由此可见,齐宏宇对于他背后团伙的能耐其实是高估了的,秦明生虽因被PUA而表现的对该团伙相当畏惧,却并没有狂热的崇敬,仅仅是怕而已。 还远远称不上“斜叫(谐音)”,至少这份洗脑功夫远不到家。 只是…… 想到步忠勇,齐宏宇脸色难免又阴沉几分,能让步忠勇跳出来,以近乎自爆的方式为秦明生争取到少许时间,说明步忠勇在该团伙眼中恐怕也就那样,更说明该团伙对步忠勇的掌控力,其势力恐怕不可低估。 如此,齐宏宇对秦明生掌握的线索更重视了。 但再想想,步忠勇走的是否太干脆了些? 是不是有哪里弄错了呢? 罢了,步忠勇那有蔡臻去查,此时此刻,重点还得放在秦明生身上。 得搞清楚,他到底加入了个什么样的团伙,该团伙是否和黄梁柯有关。 再看看石羡玉,见他似乎也做好了准备,并对自己轻轻点头,齐宏宇便决定不耽搁了,抬手以指节在茶几上叩叩,开口道:“回神了秦明生。 我们已经给了你足够的时间去权衡利弊,但我看,你多少有点不知好歹。既然给你机会你不中用,那就这样吧,机会没了,下面我问你答,配不配合看你自己。” 秦明生面色更加复杂几分。 齐宏宇淡淡的说道: “你可能电视看得比较多,被洗脑的厉害,这边最后奉劝你一句,在这片大地上边,你并没有沉默的权利,你每一次沉默都有可能被视作为不配合,没有认罪悔罪表现,影响对自首,对认罪,对立功表现的认定。 所以,奉劝你想清楚,机会只有一次。当然,你要觉得我是在糊你,你也可以选择继续挣扎下去,我不在乎。” 秦明生缓缓坐直了身子,涩声道:“你问吧。” 他当然没那么快想通,这只是权衡之计,下意识的选择罢了。 齐宏宇便问:“你加入了个不太能见光的组织,是吗?” 这个问题并未超出秦明生的意料,也算做好了相当的心理准备,倒是没太挣扎,便点头说:“是。” “不错,还算配合。”齐宏宇颔首:“既然如此……接下来的问题,暂时应该不会让你太为难。嗯,先来点开胃菜吧,昨天清晨……算了,你直接说说你俺昨天一整天的行程好了,最好能有证明人。” “昨天?”秦明生略有些意外,随后明显松了口气,说:“昨天早上起床后,我就直接开车去了公司,在公司楼下吃了早餐,吃的肥肠面,花了二十五块钱。” 齐宏宇嘴微抿。 一碗面吃了二十五,妈哒这是在炫富吗? 于是他开口说:“倒也不用讲的那么细。吃碗面之后呢?你就去上班了?之后一直待在公司里?” “也不是。”秦明生颔首说:“早晚饭下去吃了点东西,其他时候都在单位。昨天项目不大顺利,一直忙活到凌晨一点多才下班,不过结果挺好,领导特批今早可以十一点之前到单位,下午五点就下班了。” 齐宏宇本能的抬手看了眼时间,又回忆了下碰到他的时间,问:“你下班后就直接回家了?” 秦明生回答:“在楼下喝了杯奶茶,大概五点半左右才回家的。” 听到他的这番回答,齐宏宇立刻开动脑筋:“通勤时间半个钟左右,还是在晚高峰的情况下,如果非早晚高峰,大概十多分钟就够。而这里距离山邮非高峰期开车也是二十分钟上下……” 结果脑子转到一半,他又愣住了,并赶忙止住给自己一巴掌的冲动,又对秦明生问:“你在哪家公司上班?” “你们不知道吗?”秦明生又是一愣,他潜意识认为自己估计早就被齐宏宇里里外外查过一次了,哪里知道齐宏宇手里只有他的一点点基本信息。 齐宏宇当然不会让他看出深浅,平静道:“正式讯问的时候,我甚至会问你姓名性别年龄民族和家庭住址。” “哦哦。”秦明生觉得自己懂了,连连点头,并立马回答:“晟辉,全名晟辉信息科技有限公司……应该是这个名字,我在那干了两三年了,就在奥园附近。” 齐宏宇对长南的地域不是特别熟悉,立刻拿起手机搜了下,发现他提及的地名差不多正好在此地和山邮之间。 非高峰期,从秦明生的公司去山邮,或者说去发案的涂山湖公园,来回只需要半小时。 而秦明生中途离开过单位…… 正文 第286章 不得了 午高峰时段交通方面的拥堵不会太过夸张,只要秦明生中途离开公司的时间超过半小时,那么他便具备有作案条件。 虽然看表现,他不像是杀人凶手。 而且如果他开了自己的车去邮电大学,很难瞒过一路上的交通探头。即使他套牌,也同样有迹可循。 所以,并不难证明或证否他的作案条件,不必着急。 想到这儿,齐宏宇再次静下心,又问:“你刚刚说,昨天中午、晚上两次离开公司,到公司楼下吃饭?” 秦明生点头:“对。” “去了多久?” “那还真没留意,”秦明生皱眉答:“大概……都在一个钟内?反正不长不短吧。” 说着,他又搓搓手,说:“就……趁着吃饭的功夫摸摸鱼嘛,你懂的。” 比起之前那副纠结蛋疼的模样,他这会儿表现终于自然的多了。 齐宏宇颔首,追问:“只是在楼下吃饭?” “摸鱼嘛,就去喝了杯咖啡。” “没离开奥园那一片?” 秦明生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也就想摸下鱼,没打算翘班,离开那干嘛呀?” “今天呢?” 秦明生说:“今天起得晚呐,十点钟才出门,吃完早饭十一点到公司,十二点出头又下来吃点心了,吃完回去继续上班,五点走人。” 齐宏宇追问:“吃点心?走了多长时间?” “十多分钟吧。”秦明生说:“今天本来就去的晚,摸鱼的欲望不是非常强烈,所以随便吃点东西就回去了。” 那么他今天没条件抛尸,如果他没撒谎的话——齐宏宇如是想到,又问:“你刚说的这些,有谁可以证明?” “公司里的话,同事都能证明。”秦明生回答道:“至于下去吃东西……那些店面应该都有监控的吧?” 齐宏宇了然点头,他既提到了监控,那么话里的可信度应该就蛮高的了,也即是说,他确实拥有不在场证明,不具备杀害黄梁柯的条件。 那么该下一个问题了,借此更多的了解秦明生,同时进一步降低他的戒备心。 于是齐宏宇再次开口…… 可话还没出来,就被看不过眼的石羡玉抢了台词,他问:“你公司是做什么的?” 听到这话,秦明生又有些懵,又像是有些迟疑。 鬼使神差的,他转头看向齐宏宇。 齐宏宇立刻咽回嘴边的话,说:“看我做什么?问话你就答。” “哦哦!”秦明生连连点头,却又支吾了片刻后,才说:“就……就是个婚介公司,类似百合网那种,撮合别人处对象的。” “婚介?”齐宏宇精神略振。 秦明生这扭扭捏捏的表现,可不像是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搞婚介而觉得不好意思的样子。 齐宏宇更倾向于认为,是这家所谓的婚介公司有点儿问题。 恰好,前一阵告破的系列诈骗案中,似乎就有不少打着婚介的旗号招摇撞骗的团伙? 这个晟辉信息,会否也是这种公司? 另外,秦明生涉足的那个非法团伙会否也是这个公司本身? 所谓的公司,仅仅只是该团伙放在明面上的空壳子? 不过现在是石羡玉主场,看起来石羡玉有着自己的想法,不乐意齐宏宇再毫无章法的瞎问了,齐宏宇看得出这点,也承认这方面自己确实不如石羡玉成系统,便也不多插口,只盯着秦明生,自顾自的动着脑子。 果不其然,石羡玉也轻呵了声,问:“你们搞的这个婚介,它正经吗?” 秦明生不答,那么答案很明显了,当真不正经,毕竟从之前的配合到现在的沉默,差别太大了。 所以说,在靠谱的刑警面前,很多时候不是一声不吭就能糊弄过去的,关于自身的情报、线索,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就被坐在对面的刑警掌握了。 而石羡玉也没硬要他回答的意思,见他沉默就干脆换了个问题:“黄梁柯和这家公司有关系吗?” 秦明生脸色微变,嘴唇略略动了动,但最终还是没开口。 “懂了,果然有关系。”石羡玉自顾自的说道,看着秦明生忽然投来的目光,他又沉声说:“看来你忘记了刚刚祁警官和你说的话,你的每一次沉默,都会影响到最终对你表现的认定。 又或者说?你到现在都还没认清自己面临的局势?还是说,你觉得这些问题对我们来说很难调查?” 一面说,他一面留意着秦明生的表现,随机呵了一声,又道:“看样子你还真觉得我们很难查到黄梁柯头上了……所以,他显然不是直接在这家公司入股或者任职什么的,是代持或者隐晦的合作吧?” 秦明生终于彻底动容,他不理解自己分明什么都没说,为何却啥都被猜中了。 见状,石羡玉身子前倾,做出典型的进攻性姿态,用拔高了些许的声音再次说道: “秦明生,最开始就告诉你了,放弃侥幸,你们自以为高明的手段,实际上根本经不起调查,我们平素里没留意到也就罢了,此刻注意到你们,你们觉得自己还能继续躲下去? 放弃吧,不论是为了坦白从宽,乃至为了争取立功表现,还是为了你妹妹尽可能不被牵扯进本案中,老实招供,都是你最佳且唯一的出路。” 秦明生下意识的舔了舔干白的嘴唇,此后双唇数次开合,才终于又颓然的涩声道:“我晓得了…… 没错,我在的这家公司,确实不太正经,但又不是完全不正经,它是那种…… 怎么说呢,婚介确实是我们很重要的业务之一,只是婚介的对象,除了网上注册的用户之外,还有很大一部分,是那些决定洗手不干了,想要找个老实人安生过日子的小姐和牛郎。” 齐宏宇略显意外,本能的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继续低头写笔记。 石羡玉则示意秦明生继续说。 秦明生便接着说道:“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其他业务我又接触不到,但我听黄梁柯向我提过几嘴,加上我自己的观察和推测,大概能猜到,这些小姐和牛郎,在洗手之前也是公司的‘员工’。” 石羡玉面无表情的问:“也就是说,你们公司除了‘婚介’之外,至少还有一条业务,是提供有偿性艾服务,对吧?” “三条。”秦明生低下头。 “噢?” 秦明生说:“我觉得至少还有三条业务,一条就是你刚刚说的……嗯,有偿负距离密切接触服务,这是最低廉最不受重视的业务,负责这类业务的小姐和牛郎,是站在最下边的一群人,毫无地位和尊严。 第二条,要比第一条稍好些,但风险同样也大得多,收益还未必比得过,你们应该也猜得到,就是诈骗。 除了欺骗感情外,当然也包括仙人跳,因为注册这种婚介平台的其实有很多心术不正的家伙,是把我们的软件当成约跑软件在用,可以宰一刀。 哦对了,黄梁柯由此喝高了,很猥琐的和我说过一件事,是谁来着……反正是个姓何的小姐姐,她是负责仙人跳业务的,但和对面看对眼了,决定先做了再说,整完了再来仙人跳。 这样往往能套更多钱,所以后来仙人跳业务就有了分支,那个姓何的似乎也因此升级成了个二级主管…… 当然,有一部分小姐姐能自由选择分支,选择做不做,还有一部分就是完全被迫的了,她们完全没得选。至于牛郎,他们不适合搞仙人跳,除非能傍上个注重名声的富婆,或者背着包养自己男人出来玩的二三四奶。” 齐宏宇运笔如飞,将这些信息逐一记录,同时一心二用,脑子还在迅速思考。 这家伙对仙人跳这条业务的掌握程度,完全不像是道听途说加猜测这么简单,尤其是细节方面,太丰富了。 显然,他绝对清楚,乃至负责过这条业务,否则不会清楚到这程度。下意识的推卸责任和泼脏水么?把自己包装成纯技术,或者只负责相对比较正规,算不上犯罪的婚介这块? 然而从他最开始误以为他们是来找他麻烦的“打手”时,他的表现就已经暴露了太多,齐宏宇和石羡玉对他已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加上他的演技着实拙劣,脑子也不算太过聪明,言语间暴露了太多,他俩不可能上当。 当然,暂时来说,也没拆穿他的意思。 石羡玉藏在眼缝后的眸子扫了片刻,见齐宏宇将重点记录的七七八八了,才看向秦明生,再次开口问:“你说的倒挺细。” 迟疑了半秒钟,秦明生开口说:“这是我的诚意。” “屁的诚意。”石羡玉翻着白眼想道。 秦明生又说:“第三条业务线……” “先等等。”石羡玉抬手打断了他,说:“一项项来,刚刚两条业务线得先搞清楚。简单总结归纳下,分别是卖银和诈骗,对吧?” “对。”秦明生不明就里,但还是点头。 “你们把卖银和诈骗称之为‘业务’,而且负责这些‘业务’的,同样是你们公司的‘员工’,对吗?”石羡玉问道。 秦明生迟疑瞬间,还是点头。 石羡玉继续说:“你想清楚了,那些人和你们所谓的公司,究竟是从属关系还是合作关系。你应该知道,组织卖银、诈骗,和为他人卖银、诈骗提供便利是两码事。” 秦明生再一次懵了,石羡玉这是什么意思? 是暗示自己减轻罪责的方法,还是在试探自己的招供是否有诚意? 但其实他想多了,石羡玉只是想了解真相,毕竟这两种不同的模式背后,代表的蕴意完全不同。 而对石羡玉来说,这点相当关键,关乎他一个重要推测。 当然,也得看秦明生识不识相,倘若他打算不顾现实借坡下驴…… 嗯,怎么收拾他是之后的事,当务之急还是给他提个醒,于是石羡玉便说道:“口头警告你一句,别起乱七八糟的小心思,事实该怎样就怎样,很多东西经不起查,你要虚报了,将来铁定要后悔。” 秦明生心中凛然,赶紧说:“是从属关系,卖银和诈骗,是我们的业务,而负责这些业务的牛郎、小姐和打手,也统统都是我们的员工。” 石羡玉了然,又问:“你刚说,单纯负责卖银的,地位最低,是吗?” 秦明生回答:“大原则是这样,当然也有例外,有些高质量的牛郎和小姐地位很高的。” “听你话里行间,卖银也好,诈骗也好,都分为了两批人,一批拥有一定的自主权,另一批则完全被迫,根本没得选?” 略略迟疑了瞬间后,秦明生仍旧点头,并主动补充解释说:“严格来说,这些人分为三类: 一类是因为某些原因落到我们手里的,他们甚至不能算是员工,只是最低级的工具,多数集中在有偿负距离密切接触这条业务上; 二类则可以看做是正儿八经的员工,因为某些原因和我们合作的,只要给我们交一笔保证金和足够量的视频作为把柄,随时可以离开,或者无偿使用我们的婚介平台找个老实人; 至于三类,介于一二类之间,属于比较有觉悟的一类,他们妥协后被赋予了一定的自由,相当于临时工,赚够了钱之后,就能晋升为二类员工了。” 石羡玉眸子微微睁开了些许。 重点就在一类人上边。 所谓的某些原因,恐怕无外乎拐卖、劫持、诱骗、暴力等极端恶劣的犯罪手段。 这是石羡玉听到卖银和诈骗这俩业务后,瞬间就想到的可能,而此刻彻底没了侥幸,眼前这秦明生所就职的晟辉公司背后,果然握着批这样的受害者,且男女皆有。 该死的很啊。 他看秦明生的眼神有些不对了。 齐宏宇下笔也更用力了些,纸都被他笔尖划破两道,并不时的看一眼秦明生,看的秦明生瑟瑟发抖。 不过这秦明生确实怯懦的很,是个相当容易被PUA的家伙,之前还犹犹豫豫下不了决心,石羡玉仅仅用话术逼了他几把,竟然就瓦解了他的侥幸心,让他说出了这么了不得的消息。 盯着他看了半晌,石羡玉又哼了声,这才问:“那么,第三个业务呢?” “第三条……”秦明生战战兢兢,小心的瞅了石羡玉两眼,低声反问道:“警官,你晓得信(谐)会(音)路不?” 石羡玉双眼滚圆。 正文 第287章 逼迫 信会路。 石羡玉当然知道。 从古至今,都少不了一帮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对掌权者行会的别有用心的家伙,通过各种破坏公平的龌龊手段来达成目的。 而这最重要的,无外乎四个字——投其所好。 喜欢钱财给钱财,喜欢文玩送文玩,喜欢权势搭人脉。 喜欢美色,便是信会路了。 古有所谓的扬州瘦马,今有不可言说的小红楼。 没想到眼前又跳出来一个,石羡玉立刻打起了万二分的精神,集中了百分百的注意力。 能牵扯到信会路的,恐怕都不是简单货色,再联想到这团伙貌似竟然能推出一个民警来作为弃子用以短时间顶雷,这个晟辉公司,势力恐怕比他们预估的还要更强几分。 当然,不排除他们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可能,将为村支书或某某社区志愿者拉皮条,硬说成信会路。 当然这么说倒也没错,完全没错,村官再小也是干部,即使村官并不具备行政级别。 以不正当的手段达成某种承诺乃至直接给予好处,就是摊屋和行会。 就像抢劫一块钱也是抢劫。 只是如果情节显著轻微的话,可能够不上犯罪的准备罢了。 毕竟这两款罪名,针对的是所有不当竞争、挪用公款、侵吞公共财产的行为,并不受是否具有行政级别的限制。 也不知道他们与黄梁柯的死是否有关,听之前秦明生说的,大概率是脱不了干系了,那么汪兴言的死,乃至陈觉的失踪,可能都与晟辉公司有关。 能干出这么大的案子,该团伙恐怕蛮极端的,不是势力大的吓人,就是一帮乌合之众组成的愣头青集团。 也无法从这方面来判断该团伙的规模啊…… 想到这,石羡玉迅速收拢起乱七八糟的念头,脸上继续维持着面无表情的模样,对秦明生道:“信会路?有意思,你倒是说说,怎么个会路法。” 说起来这个秦明生连这都招了,某种程度上讲倒真满有诚意的。 是因为已经开了这个口,干脆就直接将该团伙彻底打死吗? 倒也是这个逻辑,既然已经“背叛”了,那么显然原东家越惨他越安全,那个团伙被连根拔起对他而言才最好不过,只是很多嫌疑人当局者迷,连这点脑子都莫得了。 当然,诚意归诚意,泼脏水推卸责任之类的行为一定会有,眼前这个秦明生也绝不例外,而这种心态,往往也会让他们在供述的时候产生迟疑,讲出来的信息,可能也会有一定程度的畸变。 亦或者干脆就不敢说。 比如秦明生现在,就又一次支支吾吾了起来,直到抬头看到石羡玉自打刚刚瞪圆后就没有眯回去的眸子,浑身又是一阵剧颤,赶忙说:“这个我就真的不清楚了……” 石羡玉摆明了不信,将“我看你表演”几个字写在了脸上。 秦明生赶忙解释:“我真不清楚……这事也是黄梁柯跟我讲的。” 斜了他一眼,石羡玉冷声问:“又是酒后失言?” 秦明生点头如捣蒜。 “呵,原来黄梁柯的口风这么不严实啊。”石羡玉揶揄道:“那就奇了怪了,秦诗卉和他同床共枕十年,关于他的事儿一点都不晓得,你不过跟他喝了几次酒,他就把各种要命的消息都透露给你了?” 秦明生还是连连点头,并反问:“警官,你们如果向我妹妹问过黄梁柯的事,那她应该和你们说过了——黄梁柯从来不带她赴局,不管是应酬酒局,还是常规的饭局。” 齐宏宇的目光看了过来。 秦明生继续说:“因为黄梁柯知道自己不是个严嘴巴,尤其喝了酒后,戒备心下降,说不定就被套出话了,所以他才从来不带诗卉赴局,加上诗卉本就天真,所以她十年来还是一无所知。 至于我……我和他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虽然他在公司的级别比我高很多,知道的内幕更比我多不少,但总归不是有和没有的本质区别了,又有诗卉这层关系,他对我也还算比较放心。” 齐宏宇轻轻颔首。 听起来倒是合情合理,最重要的是合乎逻辑。 但…… 经不起细品。 秦诗卉同样说过,黄梁柯并不常常在外过夜,如果按秦明生说的,黄梁柯一旦喝了酒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嘴,那么当他带着醉意回家之后,定然也会无疑是的喃喃出大量信息。 经年累月之下,秦诗卉再怎么傻白甜,也不可能对他的事一无所知。 所以秦诗卉和秦明生之间,一定有个人在撒谎,而齐宏宇倾向于认为撒谎的是秦明生。 石羡玉同样也觉得秦明生在撒谎,不过并没有揪穿,实际上现在揪穿与否也不重要,还远没到定罪的时候,现在找准大方向最重要,至于一些小细节,可以不那么重视,后续在慢慢逐一核验便是。 于是他微微眯起了一点眼睛,并问:“那么,他酒后和你说了什么?以至于让你推断出你们公司还有信会路这条产业。” 见他眼微眯,秦明生明显松了口气,他似乎真的很怕眯眯眼开眼,当下也不敢再迟疑,立刻说:“他和我提过……也就只提过两嘴。 第一次他显得很得意,和我说把谁……好像也是个姓何的,至于是不是那个开创出全新的仙人跳模板的小姐我就不知道了,嗯,黄梁柯说把她送到了哪家银行的风投的负责人床上,获得低息放款的承诺。” 石羡玉皱眉:“哪家银行?哪个负责人?” “这个我真记不清了,六年前的事情了都。”秦明生缩缩脖子。 “记不清?”石羡玉信他个鬼,这么要紧的事儿,他如果记不住,这会儿就不会拿来当例子。 要么就说明这类事情发生的太多回了,那他所谓的只提过两嘴就成了彻头彻尾的谎言——虽然石羡玉和齐宏宇本来也就不信这话。 很明显,他仍旧有所顾虑,或许他本人也参与到了其中,且涉身不浅。 秦明生瑟瑟发抖,却半点不敢退让,咬牙认定自己记不清楚了。 石羡玉决定暂时不和他在这事上硬钢到底,便主动退了半步,问:“他向你提的第二嘴呢?” “第二次还是这个事,”秦明生明显松了口气,随后赶忙说:“但他那次就骂骂咧咧的,喝了很多酒,很不高兴,好像是那个房贷的家伙收钱不办事,没给他放款,又或者中间哪个环节出了岔子,反正没收到钱。 没收到钱,自然也没法给姓何的分成,那姓何的就不舒服了,寻思自己都牺牲色相让头猪给操了,该……” 石羡玉脸一黑:“你TM好歹也是本硕都从985高校出来的毕业生,说话给老子文明点!” 秦明生一缩脖子。 一边让人说话文明点,一边自己在那TM,老子的…… 他不敢吐槽石羡玉只需州官放火,赶紧改了口,继续说:“反正,那姓何的就表示自己亏大了,大黄……黄梁柯没办法,自掏腰包给了她点补偿,也算老黄难得的吃了回哑巴亏,难怪他这么生气。” 他这番话已经暴露了相当多的东西。 包括“大黄”这个显得相当熟悉的称呼,也包括无意识中表现出来的其实极低的言语素质,还包括他讲述时占比过分高的细节。 不是亲身参与到这些事里,仅仅只是听醉汉透露出来的消息,他不可能掌握这么多细节,这就是他话里行间最大的破绽。 齐宏宇认真的将这些重点都给提炼了出来,石羡玉瞥了眼,满意点头,齐宏宇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 随后石羡玉又“装腔作势”道:“你知道的挺多嘛,黄梁柯一个醉汉,只是不慎透露的话,他能和你讲的这么详细?” 秦明生一愣,接着点头:“我有时候好奇也会问,他可能是觉得说都说了再多讲一点也无妨。” 石羡玉不太在乎他的鬼话是真是假,只又问:“这事儿你印象很深吧?细节都记得这么清楚。” “对啊,”秦明生继续点头:“我刚刚说了嘛,大黄……黄梁柯难得吃这么大的亏,我印象就比较深。” 又一次下意识的吐出“大黄”这个称呼,说明秦明生已经有些乱了方寸,略紧张了。 “是吗?”石羡玉追问:“那你很矛盾啊,一边说印象深刻,一边连涉及到的是哪家银行都记不清。” “呃……就……我就对事情本身记得比较清楚,其他的旁枝末节,我真记不住。”秦明生咽口唾沫,结巴道:“我……我连那个女人是……是谁都记不住嘛。” “是记不住,还是黄梁柯没和你细说?” “哦对,他没和我细说。”秦明生果断抓住石羡玉抛过来的台阶,但刚下完台阶,他又忽然担心这话里有坑,又改口:“好像又不是,他应该是说了,但我不是很在意这方面,就没太往心里去……过去太久真的记不住了。” 石羡玉挑眉。 关键时刻竟然不掉链子了。 这家伙。 不过问题不大,本来也没打算过分向下追究。 于是石羡玉又主动再退半步,转而问:“说了这么久黄梁柯,你还没说他和公司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哦,他应该是老总之一了。”秦明生明显又松了口气,接着说:“公司有五个老总,其他四个我不是太清楚,我就知道黄梁柯,他是负责技术的,婚介平台就是他带人开发的。 当然,他身份比较特殊点,不能挂名,是隐于幕后,他和我说过他掌握有公司17.5%的股权,在五个老总的排位算中间,但他的股权都有大老板代持,平时也不怎么管事情。” 石羡玉问道:“黄梁柯所在的领域,按理是计算而不是计算机吧?虽然一字之差,但千差万别,前者应该算作数学和数据领域才对……他开发婚介平台?” 秦明生摇头,表示自己细节方面并不清楚。 不过石羡玉也并不是特别在意这事,确定黄梁柯是这个犯罪团伙的纠集者之一就够了。 接下来要确定的,就是该团伙和黄梁柯的死到底有没有关联。 从之前以“大哥”的身份吓唬秦明生时,秦明生的表现来看,他知道黄梁柯“出事了”,或者说他认为黄梁柯已经受到了该团伙的“惩处”。 同时也从他身上品出了一条重要信息——石羡玉掏枪时,他虽惊恐震怖,却没表现出太多的难以置信与惊愕的情绪来…… 说情绪或许太玄乎,那么,从他那一句自己“罪不至死”便能推测出,他对该团伙“杀人”这一行为并不意外。 表明该团伙很可能已沾染过了人命,而且秦明生还知道他们沾过人命。 也因此,齐宏宇和石羡玉都认为黄梁柯遇害大概率和该团伙有关。 所以,实质上和秦明生的拉扯就两个重点,一是问清楚他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让他之前如此畏惧;第二就是黄梁柯受到了该团伙怎样的“惩处”。 在此之前还得让秦明生更紧张点。 于是石羡玉假意看了眼笔记,又问:“等等……你刚刚说,团伙中不少事都是黄梁柯告诉你的,对吧?” 秦明生脸一苦,暗想怎么绕来绕去又绕回这个问题了,但还是连连点头。 “确定?” “确定。” “你放屁。”石羡玉冷笑道:“你之前就透露过你们团伙的规矩——即使是自己人,不该说的话也绝不能说,以至于连让你向我们说错哪了你都不敢,黄梁柯敢犯忌讳?” “啊这……”秦明生懵了也急了,抓耳挠腮,不晓得该怎么狡辩。 而此时,石羡玉却又忽然主动退了一步,又说:“算了,我暂时不和你多做计较,你自己为自己说的话负责就是。” 秦明生又双叒叕松了口气。 石羡玉则问:“我再换个问题,你到底犯了什么事,以至于一见到我们,吓的转身就跑,一个劲的说自己错了?” “啊这……”这显然是秦明生面对刑警时,心里最大最不愿意说出口的隐秘之一,他刚放松下去的心不免又一次提了起来,眼睛滴溜溜转着,不知道是在想借口还是在犹豫要不要说。 石羡玉见状,身子再度前倾几分,逼视秦明生,道:“怎么,这也不愿意说?” 齐宏宇抬眼瞥了石羡玉一眼。 石羡玉这是在PUA秦明生? 正文 第288章 暴虐 好家伙,因人制宜啊…… 是因为发现秦明生特别好PUA吗? 但不管怎么说确实是条好思路,比如现在,莫名其妙的就给秦明生营造了个二选一的局面,要换个人肯定没那么容易套路上。 主要也是秦明生大概已经被PUA成习惯了,还得多亏这个团伙,帮他们把嫌疑人培养成了这个性格。 再仔细看看…… 秦明生的目光,总在不自觉的飘向饭厅那边,准确的说是总下意识的打量自己妹妹,结合之前他被唬的险些吓尿时所透露出来的消息,估摸着他的事儿大概和秦诗卉有关。 更具体地说,应该和秦诗卉怀孕有关。 同时,他已经招供了不少关于该团伙的事儿,所谓的封口、规矩什么的肯定已经无所谓了,那么他此时此刻的顾虑,应该还是和秦诗卉本身有关。 但秦诗卉怀孕就怀孕了,何至于此? 或者说,问题其实出在黄梁柯的身上? 秦明生眼珠子仍在左右乱扫,但明显已越来越多的停留在秦诗卉身上了,那边的秦诗卉仿佛也感受到了什么,频频向这看来,不时与自己的哥哥目光对视,脸露担忧神色。 恰好此时娃儿又醒了过来,嚎啕大哭,她赶紧手忙脚乱的哺乳,幸亏有月嫂在一旁协助,倒是很快将女婴安抚了下来。 只是这样一来…… 齐宏宇略尴尬的收回了目光,不好再多看了,多少得避避嫌。 秦明生同样收回了目光,垂着脑袋,脸色阴晴不定。 石羡玉竟也没再出声逼迫他,就静静的看着。 良久,秦明生似终于下定了决心,长呼了口气,微微抬头看向石羡玉,张口,话却又一次堵在了喉头,欲言又止。 石羡玉知道他很难这么快真正做决定,也不逼他,只维持着原先的姿态动作看着他。他此时的心境相当微妙,思维异常活跃,任何一点刺激都可能直接促使他做出决定,或改变主意,而石羡玉无法保证自己给予的刺激,一定能收获想要的结果。 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维持现状,不给予过度刺激。 而那头,女婴的哭闹声渐小,秦诗卉轻轻哼起了安抚的歌谣,声音轻柔婉约,并缓缓传到了客厅这边。 秦明生脸色更加复杂,却终于叹了口气,说:“好吧……我承认,我刚刚撒谎了——即使大黄他是公司的老总之一,也不能坏了规矩,不然一样要受到极其严厉的惩罚…… 所以,我撒谎了,公司里的人嘴都很严实,级别越高越严实,基本不存在酒后失言这种事儿,我刚刚交代的这些,并不是他告诉我的,而是……我负责过这几项业务,举的例子,也都是经我手办过的事情。” 齐宏宇表示猜到了,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当中。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在于,秦明生竟然选择了承认自己撒谎,而不是选择告知自己究竟犯了什么事,要受到这个犯罪团伙什么样的追究。 果然是因为秦诗卉么? 这个小姑娘,身上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又何至于此?为什么她怀个孕,会有如此恶劣的后果? ——虽然还没有任何直接证据,但齐宏宇已经基本确定,黄梁柯的死,搞不好和秦诗卉怀孕生产有着分割不开的重要联系。 甚至直接联系。 这个问题可以晚些时候再追究,关键是既然秦明生承认了自己参与乃至经手办过诸如卖银、诈骗乃至信会路的情况,那就得将具体的细节挖出来,证据固定好。 当然,细节恐怕太多了,一套讯问下来几个钟都搞不定,而且正儿八经的讯问,对留痕及笔录的要求都挺高,现在受条件限制难以满足,只能以问询的方式和名义问个大概的轮廓出来,细节得等回去再做补充。 仅仅只是问个轮廓,都已是极其庞大的工作量,并听得齐宏宇和石羡玉这俩完全算得上见多识广的刑警都心惊胆战。 这个团伙,比想象中还要残暴嗜血,拥有一套极端反人类的残酷规矩,但凡触犯,后果堪忧。 这些年都还好,再早二三十年,若敢触犯内部的那一套铁血规则,当真是非死即残。 秦明生正儿八经加入该团伙已是七八年前的事了,那时晟辉已经收敛了太多太多,他没看到几回太过触目惊心的血腥事,却也目睹了两次。 一次是因某个半老不新的“员工”不慎吐露了口风给搭档知道,而被他们主管烫掉了一截舌头,砸扁了三根指头。 一次是因真·日久生请的小电影演员妄图私奔,被他们“导演”以泥头车侧翻的方式碾成了一坨模糊的碎肉。 两次他都在场,第一次是近距离的亲眼看着犯错的“员工”被行刑,第二次则是在离现场近千米的地方,通过团伙提供的望远镜看了个大概。 嗯,两次他都被喊去“观礼”了,此后他就变得异常老实,晟辉对他的PUA也由此开始。 至于更早之前的事,他不清楚,也近乎没有过耳闻,但猜得到,肯定比现在更残酷的多。 “我并未经办,按理也不该被告知,但却偏偏听到了,而且被允许听到的传闻,有且只有一条。”秦明生瞳孔震颤,面庞肌肉不受控制的微微发抖,垂着头哑声说: “这条消息,正是那‘员工’酒后卖弄透露给搭档的消息,在行刑的时候他主观向我们这帮‘观礼’的新人公开了 ——大概在01年前,我们公司对外的主要项目,是承建公共厕所,并偶尔会趁机在厕所地下或者周围,修建些隐蔽的地下据点。” “噢?”石羡玉被勾起了强烈的好奇心:“为什么在公厕附近修据点?方便借着施工打掩护?还是隐秘??” “是也不是。”秦明生说道:“这些都是顺带的,最关键最本质的原因在于,粪便的味道能很好掩盖血腥味和尸臭味。” “WTF?” 齐宏宇猛地抬头,瞳孔骤扩,石羡玉的眸子也比之前圆了好几分。 掩盖血腥味和尸臭味? 公共厕所的地下? 连这种准备都做好了,这些秘密据点当中,究竟沾染了多少血腥?想想就叫人不寒而栗。 等等…… 血腥? 二十年前? 如今相比于以前已经收敛了太多太多? 这股浓浓的熟悉感萦绕心头,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是怎么回…… 艹! 齐宏宇脑海中电光一闪,掀起惊涛骇浪。 这岂不就是仍旧在逃的克洛斯集团的模板吗? 所谓的晟辉公司,实际上也是克洛斯集团的触手之一? 这么想倒是并不算稀奇,反而还合情合理,毕竟经过多轮严打后的山城,诸如此类的团伙、集团不能说没有,但绝对不多了,曾经如此猖狂,却躲过数次处理存活至今的更是寥寥无几,而且彼此间恐怕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至于那些存活至今,貌似收敛了许多,却又偏偏间歇性搞事情的,恐怕当得起一句凤毛麟角了。 除了背后疑似有外来势力撑腰的克洛斯依旧如此嚣张之外,胆敢这么莽的齐宏宇觉得绝不会超过一个巴掌。 前不久才针对克洛斯集团展开轰轰烈烈的行动,至今针对克洛斯集团骨干的协查令都尚贴在各大单位醒目处,通缉令也即将下来的现如今这大背景下,敢跳出来的,齐宏宇觉得一个都不会有。 毕竟能成规模的家伙,又蠢又嚣张没点眼力见的肯定在前边无数次严打中就被淘汰了,能留下来的不说都是精英,可能也有仗着运气好浑水摸鱼的主,但起码,都是帮听得进劝,能暂时藏得住身的家伙。 况且,即使当了这么多年的刑警,即使见惯了形形色色穷凶极恶的犯罪行为,齐宏宇依旧认为,世界上没有,至少也极其罕有纯粹的恶。 再丧病的非法势力,也不需要且不至于杀伤如此多的无辜群众,并修建公厕来掩盖气味。 某些带有病态变态目的而作恶的团伙除外,他们的目的就是引起轰动,制造恐慌,乃至散步某种威胁,他们非但不会对所犯之罪遮遮掩掩,反而会挑人多时光明正大的行动,以造成最大的轰动。 所以此刻跳出来的晟辉公司…… 齐宏宇直觉就认为他肯定和克洛斯集团脱不了干系。 没理由这么巧的。 看他俩表情,秦明生将凝重与思索错品成了惊骇,不由扯起嘴角,意味不明的笑道:“被吓着了吧?说实话我刚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都被吓呆了。” 二人抬头看他一眼,齐宏宇想,吓到个鬼,老子见过的世面你做梦都梦不到。 秦明生没读懂齐宏宇的目光,但他也并不在意,继续说: “我至今都还清楚的记得当时的想法——什么鬼?黄梁柯这狗逼带老子加了个什么破公司,我可被这狗日的给坑惨了,早知道我就算被裁员,就算流落街头,我也绝对不会加这公司……” 石羡玉下意识的轻轻点头,这是人之常情。 等等,是黄梁柯带他加入晟辉公司的?而且在“观礼”前秦明生压根不知道这个所谓公司的实际情况? 嗯,算起来也合乎逻辑,没什么值得奇怪的,有些细节可以且应该挖,但不是现在。 秦明生并没有察觉到石羡玉些许的表情变化,继续自顾自的说:“当时我后悔惨了,想开口骂他们,又怕把自己也给搭进去,然后满脑子都想着先混过去,混过去再说,回头再报警。” 齐宏宇无声的撇了撇嘴,啥子回头再报警,扯淡。 不过,换个角度想,他当时如果当真选择了报警,乃至头铁的直接当场和那帮家伙刚正面的话…… 骨细胞内的DNA都已经被降解的七七八八了吧。 七八年前,山城已经过了治安最好最巅峰的时候,而晟辉公司胆敢搞这种事儿还让他们去“观礼”,已是嚣张至极,甚至某种程度就意味着有恃无恐。 当然,不排除秦明生的引路人是黄梁柯这一boss,天生就更受他们信任的可能。 等等…… 才留意到秦明生的话,他们竟然将这种事称为“行刑”,把强迫他们旁观称作“观礼”吗? 真尼玛丧心病狂,这也是克洛斯的意思? 或许在他眼里,这片大地上的芸芸众生都不配称之为人,仅仅只是黄皮猪两脚羊罢了?否则就算是为了所谓的实验,又怎至于如此暴虐? 该死,这一次非得将这哈批揪出来,嫩死他丫的! 齐宏宇心里暗暗发狠。 秦明生不懂眼前这个看起来好像还挺能干的刑警忽然露出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来,却还是说:“当然……我挨过了全过程,强迫自己不发出任何声响,不去指责他们的行为,但回过头,却也不敢去报警…… 现在想想,我也不知该内疚还是该庆幸了。或许我该庆幸当时没做傻事,否则我可能也成了一具尸体;又或许我应该内疚,我把我的良心给埋葬在了那时那地。” 石羡玉闷闷的嗯了声。 不管他这番话是真心,还是仅仅想让民警认为他良心未泯,石羡玉觉得能这么说的都该给点口头回应,偶尔是正面的,比如现在,更多时候,他确信对面仅仅只是在推脱时,更多的则是嘲讽。 这是石羡玉的态度。 齐宏宇是懂他的,不由略略侧目看了他一眼。 他竟觉得,秦明生此刻大概是真心有些内疚么? 罢了,那都不重要。 齐宏宇摇头,又问道:“除了你目睹的这两次事件之外……你所在的那家公司,是否曾有人不明不白的失踪?” 又是一阵沉默,良久后秦明生才点头:“有,虽然不频繁,但是有,我知道的就至少四个,我怀疑他们的尸体可能都藏在某个公厕的下面。” 这下轮到齐宏宇沉默了。 倘若真……不,齐宏宇现在已基本确定,真有这样的公厕,而且不止一个两个,公厕之下,埋葬着数量惊人的冤魂。 奈何这些冤魂真不好找,即使出动警犬也基本没戏,他们也不可能锁定晟辉曾经修建过的公厕,然后一个个全都给挖了。 这个晟辉……! 正文 第289章 小结 夜,大约八点二十分。 仇教导亲自带着几名刑警来到秦诗卉家,将秦明生、秦诗卉兄妹俩连带着月嫂都带走了。 秦明生自然是带回去强制留置,今晚由赵博等经验丰富的讯问员做突击审讯,做好第一份讯问笔录;至于秦诗卉和月嫂,做过例行询问,排除作案嫌疑之后,就由得他们了。 秦诗卉考虑辞退月嫂,自己请一个,再在支队附近租个宾馆,对此齐宏宇表示不赞成不反对,一切随她,只让她凡事多加小心,轻易不要开门,有事直接电话联系他。 毕竟万一出了差池他也承担不起责任。 如此,偌大的别墅反而只剩齐宏宇三个外人了,秦诗卉配合的留了一套钥匙给齐宏宇,方便刑警进出调查。 一干人离开之后,三人也并未开口,齐宏宇和石羡玉在整理思绪,而仇教导是纯粹不敢打扰二人,他晓得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便不会拖后腿,更不会为了满足自己的一点好奇心就贸然打断他们的思路。 过了几分钟,齐宏宇和石羡玉开始轻声商议着什么,仇教导也没凑太近去听。 直到快九点钟,齐宏宇才侧目看向仇教导,问道:“仇教,怎么是你们过来啊?我还以为是蔡姐带人来呢。” “你这转折的有点生硬……都讨论完了?” 仇教导忍不住吐槽了两句,见齐宏宇点点头,才说道:“因为步忠勇的缘故,她心里多少有些不踏实,认为把人留在我们江阳会更安全些。” 齐宏宇再次点头:“我也觉得——虽然咱江阳也出了克洛斯这幺蛾子,但起码还有我们顾到,更放心些,毕竟起码我们大队我们自己知根知底,对支队总体也还放心,但蔡姐这边……她也就管得到自己那个组罢了。” 仇教导连连颔首,然后忽然反应过来:“等下……不是你小子让我抓紧带兄弟伙过来拿人,我老婆那边也默许的这事吗?啷个到你嘴里成我老婆主动提出让我来的?” 齐宏宇震惊道:“耶?仇教导变聪明了啊,以后怕是不好忽悠了。” “滚!”仇教导连翻白眼,他不是特别介意自己兄弟伙这样调侃他,但该摆的姿态还是得摆摆。 石羡玉也不让齐宏宇太过分,干咳着拉了他两下,转移话题道:“关于步忠勇……查的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仇教导摇头说:“来的时候我和我老婆打了个电话,结果……就很奇怪,从履历上看他完全没什么问题,而且他很快主动找到我老婆,问我老婆是不是怀疑他,随后主动配合我们的调查,也没查出东西来。” “主动配合调查?”齐宏宇纳闷了:“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晓得。”仇教导再次摇头:“总之,目前没发现他经济上存在什么问题,也没找到他和秦明生有任何一点联系,但调查时间尚短,不排除线索隐藏的极深的可能。 而且我认为这种可能性比较大,要不是对自己有着足够的自信,我想他也不可能主动站出来配合调查,不遮遮掩掩就不错了。” 思忖片刻后,齐宏宇问道:“这事儿,上报纪检了吗?” “本来还没的,”仇教导说:“但他主动提出了,我老婆那边也就按规矩启动了相应程序。” 石羡玉接话说:“应该的,我们本就无权查他……他的行为古里古怪,我现在也品不出他究竟有什么目的,小心些好,千万别留下瑕疵,反让他抓住了我们的把柄。” 思索片刻,仇教导点头表示明白,随后又颇为遗憾的说:“但将他交给纪检去调查……说实话,一没证据二没举报的,其实程序上也不太站得住脚,同时我们也失去了主动权,还没发过问调查进展。” “只是不能违规插手打听,按程序走主动做好记录就是了。”石羡玉说:“那么关于步忠勇的事情我们先不管,交给上边调查就是。嗯,黄梁柯跟汪兴言的案子有什么进展么?” “莫得。”仇教导摇头说:“黄教授的人际关系确实比汪兴言复杂得多,以至于我们到现在都还没完全理顺。 不过就目前进入眼帘的那些人,感觉上都没什么嫌疑,他们基本都不存在和黄教授的直接矛盾,不具备作案动机,其中部分人还在重要的时间节点上有着不在场证明,不具备作案条件。” 齐宏宇追问:“黄梁柯本身的性格方面呢?” “大致做了画像。”仇教导说:“总的来说,就是个固执、倔强、暴脾气的小老头,和同事间的关系一般,和学生的关系更一般。 不过也仅限于此,大多数了解他脾气的,都晓得他对事不对人,即使偶尔发生争执乃至于起了口角,也会很快平息,事后也不会往心里去。” 石羡玉翻开笔记看了两眼,轻轻嗯了声——仇教导这边给的性格画像,与秦诗卉的认知基本大同小异,可以认为确实就是黄梁柯的一贯表现。 至于秦明生嘴里……虽然没有直接、具体的评价,但石羡玉能总结出来,在秦明生心目中,黄梁柯是个阴险狡诈且喜怒无常的小人。 一个人不太可能拥有两套性格,即使一套纯属伪装,要常年如一日的坚持下去也是千难万难。 所以石羡玉倾向于认为,秦诗卉对黄梁柯的了解,至少性格方面的了解应当没错,他就是个固执、急躁、认死理、暴脾气、刚愎自用乃至有些暴力倾向的混老头。 至于秦明生心目中的印象,怕是受偏见影响颇深,仅做参考便是。当然,也不排除是黄梁柯在将秦明生拉下水后,对他更少了些顾忌,更肆无忌惮的宣泄自己脾气和暴力性了,所以秦明生会觉得他喜怒无常。 此时,仇教导继续说:“他这样的性子确实很容易得罪人,但我觉得不至于往死里得罪人,他同事作案的可能性比较小。” 难得仇教导思考对了方向,齐宏宇立刻点头认同,并补充说:“没错,所以我认为,调查的重点应当落在晟辉公司头上,黄梁柯的死,连带着汪兴言遇害,估计都和他们脱不了干系……对了,蔡姐这边对这家公司了解多少?” “大致查了下,表面上看没有任何问题。” “正常。”石羡玉接话说:“这么粗浅的调查都能发现问题的话,这家公司绝对活不到现在,早就被捣毁了。嗯,这么看来蔡姐对他们几乎没有了解,得从头开始展开调查了。” 仇教导点头。 齐宏宇又问:“失联的陈觉呢?还是没有任何发现么?” “没得。”仇教导说道:“这个陈觉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我们和长南这边的兄弟伙达成了一致,都认为这个陈觉恐怕是非常重要的突破口,所以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可惜各方面查下来,一无所获。” 略一顿,他又补充道:“他最后一条朋友圈是十四天前发的,最后一条说说则在半年前,最近一次坐地铁是在失联当天清晨,坐的还是最早一班车,最后一次坐公交则在失联前一天下午……” 仇教导说了一大通的关于陈觉“最后”的行为,截至目前调查到的距离现在最近的,就是他失联当天上午七点许,出地铁后给汪兴言打的电话,通话时长为一分三十三秒。 “一分三十三秒……”齐宏宇记下这个时间,然后抬头看仇教导。 即使已经特别有默契了,但仇教导还是看不懂齐宏宇的眼神,满脸懵逼的问:“怎么?” 齐宏宇只好问:“他平时给汪兴言打电话打的频繁吗?” “我也说不准是频繁还是不频繁。”仇教导翻翻笔记本,说:“反正一年内他一共给汪兴言打了297个电话,平均每个月二十四五个的样子。” “算频繁了。”石羡玉接话:“现在这年头,秋秋微信联系都太方便,电话用的已不多,一个月下来还能打二十四五个,很夸张了。” 仇教导点头表示认同。 齐宏宇捏着下巴:“是这个理,同时也说明,陈觉不会是个性格内向甚至自闭的家伙,真要内向自闭,比如某咸鱼,那是能发信息绝不会打电话,还记得之前让他给谁打个电话,他总跟我说已经发过信息了。” 石羡玉翻了个没人看的到的白眼:“你想黑我就直接讲,扯陈觉干锤子?关于他的性格查的还不够明白么?要你说明。” 齐宏宇嘿嘿一笑:“确实够明白,那家伙也是个社恐。” “哎?”石羡玉愣了:“你认真的?” 笃定的嗯一声,齐宏宇说:“是啊,不过和你不一样,你是社交恐惧症,他是社交恐布份子。” 石羡玉又翻了个白眼。 “好了。”仇教导干咳着说道:“石队比以前已经好的多了,至少现在他已不再害怕打电话。” “我感觉你是借着解围来黑我。”石羡玉幽幽道。 几人哈哈大笑,心头的压抑情绪缓解了些许。 调笑几句后,齐宏宇摆摆手说:“好了好了,玩笑就开到这……仇教导,陈觉给汪兴言的电话,一般通话时长都是多久?” “等等,我看一下。”仇教导翻翻笔记,很快找到相应的内容,说:“这个没什么具体的规律,一般都不长,多在三分钟以内,但极偶尔也会有超过五分钟甚至超过十分钟的通话,大概有七八条。” 石羡玉了然,随后又感慨说:“仇教导其实还是很靠谱的嘛,调查的时候记录的相当细,否则这些信息我们要再重新统计一遍,也得耗费不少功夫。” 仇教导嘴角微扬,自豪的说:“那是,我……” 这时齐宏宇目光微斜:“是蔡姐统计了直接塞给仇教的吧。” “……”仇教导脸瞬间就黑了。 石羡玉干咳两声,岔开话题:“完全没办法确定这一通电话,到底说了些什么内容……不过我觉得,应该是偏日常的,恐怕和他的失联没什么太大的联系。” “未必。”齐宏宇摇头说:“他失联之后,汪兴言的反应太快也太大了,或许这一通电话里当真隐藏了什么信息也说不准。当真只能查到通话记录,查不到通话内容么?” 石羡玉斜了他一眼,问:“你当警察的时间比我久的多,你觉得呢?” 齐宏宇长叹,他只是不甘心罢了。 随后他又偏头看向仇教导,问:“疼训那边嘞?他们还是不肯提供聊天记录什么的吗?” 仇教导黑着脸说:“人家根本不甩我们,要了介绍信、取证通知书之类的文书的传真件后就没有下文了。” “正常。”石羡玉颔首:“以往向他们要这些资料,周期也相当长……但这次我们赶时间,陈觉是死是活总得早些确定,这样,我给苏伯父打个电话,拜托他动动新安那边的人脉,帮我们催一催。” “好!”齐宏宇眼前一亮。 那个集团总部就在新安,山城这边的民警管不了他们,新安那旮旯的…… 严格来说也不好没事找事,毕竟那么大的集团,还把控着舆论,不是能随意拿捏的,只不过一般而言,类似这样的事,双方都会互相给点儿面子,不至于设卡为难。 这就够了。 仇教导晚些些也想明白了这点,脸上露出笑容,并催促道:“那宜早不宜迟,石队,你现在就给苏政委打个电话吧,拜托他帮帮忙。” “好。”石羡玉掏出手机,给苏平打了电话,那头很快接通,并在三言两语后,便应承下了此事,挂断电话。 收回手机,石羡玉看向齐宏宇说:“苏伯父那边,最近也有行动,或许需要我们配合。嗯,克洛斯在那边也有产业。” “不奇怪。”齐宏宇说:“从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在最猖獗的那阵,克洛斯也偏爱对外地人出手,因为风险最小。 而苏伯父所在的省,有好几座城市外来人口极多,尤其新安,更是基本由外地人组成,而且新安与花羊,在二三十年前更是出了名的治安差,克洛斯没理由放过那儿,肯定会有产业的。” 正文 第290章 不平等 十一点出头,秦诗卉从问询室中走出,接过苏冉递来的襁褓,轻声道谢,随后立刻低头看着娃儿,见到娃儿双目紧闭,呼吸平稳,不由长舒口气,又瞧见婴儿提篮上的奶瓶已经空了,心中更是触动,再次对苏冉道了声谢。 “不客气。”苏冉轻笑着说:“一小时前刚喂过,奶我用温水水浴加热过,试了下温度是刚刚好的,你放心。娃儿刚刚才哄睡下,你自己决定要不要放进提篮里吧。” 秦诗卉第三次道谢,接着好奇的问:“你以前照顾过小宝宝吗?” “没有,”苏冉摇头,接着一指齐宏宇,说:“是师兄告诉我的,他懂医学这块,告诉我很多注意事项。” 她没说齐宏宇是法医,免得秦诗卉心里膈应——她不知道在秦诗卉家里齐宏宇就做过自我介绍了。 秦诗卉有些意外,回头看向齐宏宇,齐宏宇对她点头示意,随后走上前,说:“有点晚了,小冉,麻烦你送这位秦女士去酒店吧。” “好的。”苏冉满口答应。 秦诗卉又一次道谢,随后小心翼翼的将娃儿放入提篮,再看向齐宏宇,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出来。 她挺关心自己哥哥的情况,却又不知当问不当问。 见状,齐宏宇一扬下巴:“先顾好自己,再顾好娃儿,其他事你别多管,操心不过来的。去吧,早点休息。” 秦诗卉轻咬着下唇,有些挣扎,但最后还是点头,又看向苏冉,示意自己跟她走。 于是苏冉做了个请的动作,便转身往外走去,当先带路。 “等等!”刚走两步,齐宏宇忽然开口喊住她们俩,秦诗卉立刻回头,眼中露出些许期待神色。 然而齐宏宇的话却让她略有些失望。 就听他问:“你真决定了吗?今晚就辞退月嫂,明天再请新人来?” 虽然有些失望,但秦诗卉还是立马打起精神,笃定的点头说:“决定了,今晚就换。我着实不放心她,不敢用妹妹的安全来开玩笑,大不了今晚我受点累。” “行。”齐宏宇颔首说道:“那等会她接受完问话,如果没什么问题,我就跟她说不用去找你了,让她直接回家。” 秦诗卉点头。 犹豫了两三秒,齐宏宇还是没说出“其实我觉得这月嫂应该不会对你们母女不利”这句话,因为他并没有把握,以他的立场,同样没理由更不应该拿他们母女的安全来验证他的“我觉得”。 不管如何,换个月嫂虽然麻烦一些,但总归比继续用现在这个要更安全。 目送秦诗卉离开后,石羡玉才从隐秘的角落里缓缓浮现出来,左右看了两眼之后,石羡玉才轻轻松了口气。 齐宏宇斜他一眼:“你搞锤子?都在她家待这么久了,甚至还问过话,你不会还怕她吧?” 石羡玉用力抿唇,想到自己两个小时前进厕所撞见正缠着束腰的秦诗卉,就觉得自己又当场社死了。 虽然什么不该看的统统都没看到,且那道尚未完全愈合的剖宫产疤看着有些触目惊心,浅淡的妊娠纹和仍略松弛的腹部皮肤某种程度上也挺破坏美感。 但他就是觉得尴尬。 齐宏宇对此早已习惯了,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示,只翻了个白眼,接着问:“询问你也听完了,有什么看法?” “没什么特别的。”石羡玉说道:“只是更笃定她应该对晟辉的那一堆破事完全不知情了,也不知道明面上受人尊敬的黄教授,以及疼她爱她的哥哥秦明生,背地里究竟干了多少肮脏的勾当。” 齐宏宇点头,他也是同感,还感慨说:“也不知道她是被保护的很好,还是黄梁柯与秦明生完全不信任她。” “我感觉是保护的好,”石羡玉说:“但看黄梁柯对她的态度,乃至动不动打骂她的行为,又让我摸不准他对秦诗卉的感情究竟怎样。” 齐宏宇略微沉默,和石羡玉一样,他也摸不准黄梁柯对秦诗卉的感情。 说爱吧,那种显然不平等的家庭地位,并未将秦诗卉当做自己平等的配偶的态度以及动辄打骂撒火的行为,让人感觉他其实是将秦诗卉视作了附庸,而非妻子。 说不爱吧,秦诗卉虽说像只笼中鸟,却当真被保护的还不错,而且黄梁柯也确实为秦诗卉及秦诗卉的家属做了很多,隐瞒秦诗卉怀孕的事儿,似乎也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最后甚至可能为此付出了生命。 这就很矛盾…… “不,或许并不矛盾,”齐宏宇忽然抬头说道。 石羡玉:??? 齐宏宇便将自己刚刚的想法给他说了,然后又缓缓说出自己的看法:“有很多种爱,其实并不是平等的:主人对宠物的爱,父母对子女的爱——这里特指个别偏执父母强加给子女的爱——乃至顽童对玩具的爱。 这种爱,都是单方面、不平等的表情,除却父母对子女外,其它的情感正常来说是没什么问题的,但如果转移到了人的身上,这份感情就会显得万分畸形了——父母偏执不顾子女感受而强加爱于子女身上之所以容易造成悲剧,也有这方面原因。” “不平等的,扭曲畸形的情感么?”石羡玉品了品,睁开眼:“听你说还真是这么回事哎感情带师。” 齐宏宇听出了他话语中的调侃,无外乎又在说他是个单身汉罢了,他也不在意,并反怼道:“眯眯眼就要有眯眯眼的觉悟,不到关键时候别老睁开,不然你这睁眼就不值钱了。” “……”石羡玉嘴角微抽,骂道:“你才眯眯眼!你全家都眯眯眼!” 齐宏宇忍俊不禁,然后笑容忽然凝固。 他突然反应过来,石羡玉一直挺排斥眯眯眼这个绰号的……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 “咸鱼,”齐宏宇皱眉问道:“我记得你放松时其实是睁眼的吧?为什么总是刻意眯起来?不会很影响视线么?” 石羡玉倏忽皱眉,眼神略躲闪:“你问这个干嘛?” 正文 第291章 月嫂 “不是吧?你眼睛都还有秘密哦?”齐宏宇挑眉道:“别跟我说你眼珠子里隐藏着镭射激光发射器?” 石羡玉双眼瞪得滚圆,额头上冒出几个硕大的问号:“我艹!?你TM这都能猜到?” “???”这下轮到齐宏宇脑门上冒出问号了,他震惊不已,甚至背上都冒起了白毛汗,惊骇道:“我TM猜对了?” “骗你的。” “……”齐宏宇坐了回去,无语道:“以前没发现你TM这么无聊。” 石羡玉斜了他一眼:“是你先无聊的问我眼睛的。” “所以你眼睛到底有啥子秘密嘛?” “所以你为什么会觉得我TM眼睛里都能有秘密嘛?”石羡玉无语道。 齐宏宇盯着他看了半晌,石羡玉也毫不示弱的盯回他,然后不自觉的又默默眯起了眼睛。 “好吧,这家伙,眼睛果然有秘密么?奇怪,眼睛竟然真的能有秘密?”齐宏宇当真纳了闷,但很快又觉得现在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他也不想强逼石羡玉什么,石羡玉愿意说自然会说。 于是便又摇摇头,转移话题:“算了,说正事……秦诗卉这边基本没什么好说的了,那……月嫂呢?” “金美嫔啊。”石羡玉侧目看向另一间问询室的方向,说道:“这女人是朝鲜族人,此前一直在东北当月嫂,据她自称口碑尚还不错。 今年九月,她才应黄梁柯的邀请来到山城,一直住在宾馆里,黄梁柯一个月给她八千,还包吃住,直到本月初,她才以月嫂的身份住进黄梁柯家,薪水一万五千八,让我都有点眼红。” 齐宏宇说道:“我没让你说她的基本情况。” “嘛,我总得再总结总结思路的嘛,”石羡玉解释道:“毕竟我没旁听这月嫂的询问过程,只在刚刚问了几句,知道些重点。” 解释完,他又说:“黄梁柯挖她过来显然花了不少心思,代价也不菲,正常请个月嫂一万二三也差不多了,她呢?连着头她三个月的工资和住宿费、伙食费,加这一万五千八,恐怕得五万往上,比一般的月子中心都贵。 如此大费周章,且代价不菲,我觉得无外乎两个目的,安全和隐秘,他很注重秦诗卉母女俩的安全,同时也很担心秦诗卉怀孕的事泄露出去。” 略一顿,他抬头看向齐宏宇,又认真道:“师兄,其实你真的应该劝秦诗卉留下这个月嫂的。” “那你为什么不说?”齐宏宇看他一眼。 石羡玉无言以对。 齐宏宇接着说:“因为没底。而且安全不安全的不好说,黄梁柯最主要的目的应该还是隐秘,但很明显,秦诗卉怀孕生产的事情已经泄露了,再保持隐秘已没太大必要。 更何况,我们摸不清黄梁柯是否针对秦诗卉,对金美嫔交代过什么事,是否布下什么后手…… 虽然可能性很低,有点草木皆兵了,但我还是觉得,不需要考虑隐蔽性,主要考虑安全的话,与其继续聘用金美嫔,不如介绍个我们兄弟伙请过的月嫂给她,虽然可能因为临时找比较赶,但多问问,总归能问到。” 石羡玉表示他说的有道理,然后再一次转移话题:“那么问题又回到了原点,关于隐匿秦诗卉怀孕的消息这件事。” 齐宏宇沉默了,这是个极难解开的结,他当真想不通秦诗卉怀孕和晟辉公司要杀人之间有条毛的联系。 石羡玉继续说:“黄梁柯口头上说,是为了秦诗卉的安全才瞒了她怀孕的消息,但结果却是秦诗卉还活得好好的,黄梁柯却死了,并搭上一个汪兴言,可能还附带失联的陈觉。 另一方面秦明生的反应明确的告诉我们,他知道秦诗卉怀孕,黄梁柯必然要付出沉重的代价,甚至可能预料到了黄梁柯的死亡…… 所以我认为,黄梁柯或许对秦诗卉撒谎了,他要保护的不是秦诗卉,而是他自己……” 齐宏宇接话:“那你刚刚还跟我说金美嫔安全?” 石羡玉说:“自然是安全的,即使他撒谎了,又或者是有所隐瞒,保留了他更大的意愿是保护自己这一事实,但保护秦诗卉母女俩,肯定也是他的目的之一…… 你应该也注意到了吧?金美嫔这人的眼神很凶,且指头粗大,有着不符合职业特征的大量死茧,而且她交代的身份信息我也有点怀疑。” 齐宏宇点头:“她手上的老茧……我曾在好几名被杀害的退伍军人尸体上看到过类似的。” “那就对了。”石羡玉说:“所以我怀疑她拥有一定的军事素养,结合她身份信息存疑这点来看……我甚至怀疑,她可能是‘脱北者’。” 齐宏宇双眼微瞪。 石羡玉继续说:“只不过她这个‘脱北者’并不是去了南方,而是往更北方跑,偷入了我们的国境,并以某些方式解决了身份问题。” 齐宏宇再次起身,在长廊上来回踱步。 石羡玉说的大多数信息齐宏宇此前也都想到了,并且都认同。 但“脱北者”这个身份,是他之前完全没有料想过的,乍一听到确实有些惊疑不定。 而且顺着这个思路想,如果这个身份坐实了,齐宏宇瞬间就能联想到许多耐人寻味的东西。 可问题是…… 他又坐回到那条,曾经无数次被他吐槽的除了挤占空间、碍手碍脚外毫无用处的,不知哪个憨批设计的浪费钱的长椅上,并本能的扭了扭屁股,让自己坐的更加舒服。 小小的真香了一把。 然后他又抬头看向石羡玉,问:“别的我都认可。但……‘脱北者’,你是怎么确定的?依据呢?” “她没有服役记录。”石羡玉说:“怀疑她拥有军事素养后,我就拜托小豪查了她的信息,知道了她的名字和这几个月的开房记录。 当然,因为许多信息各省之间并未联网,小豪能查到的也仅限于此,但这就够了,我当即又拜托在东北那的族兄,仔细查了她各项户籍记录。 就在刚刚我躲秦诗卉时,收到了族兄微信,他告诉我,金美嫔并没有任何服役记录。” 齐宏宇表情复杂:“哪儿都有亲戚,你还真是家大业大。” 正文 第292章 大胆推测 石羡玉不理齐宏宇略显酸溜溜的话,继续说:“当然,光凭服役记录其实不能证明什么,军事素养也未必只能通过服役而获得。 但你知道的,很多东西是经不起查的,虽然我族兄也确实没查到什么确切的证据,但因为记录上太过模糊、干净,结合她没有服役记录,却拥有常年经受枪械训练、负重训练和格斗训练等专业训练而留下的特征性死茧……” 齐宏宇接话:“足以判断这女人有问题,甚至可以断定只要给点时间,仔细的调查下去,一定能揪出问题。再结合她朝鲜族的身份和样貌特征,你干脆大胆猜测她是‘脱北者’。” “对。”石羡玉说:“当然……关键还是在于她有军事素养。只能说,如果她是脱北者,那么很多事会更耐人寻味,更值得深思;但即使她不是,本质上也没什么影响。” 齐宏宇沉默了。 他其实没想这么远,也是难得的,他竟然没想石羡玉那么远。又或者说,他虽认得出金美嫔手上的死茧意味着什么,也觉得金美嫔的目光让他不是很舒服,但习惯还是让他没太深思下去。 不像石羡玉,从小打到大的主儿,对这些信息天生就要更重视些。 但石羡玉话都说到这了,很多事情,齐宏宇转瞬之间就能想通。 很快他便开口:“首先一点,不能排除……或者说,除了隐蔽之外,军事素养恐怕也是黄梁柯看中她的原因。” “但黄梁柯总不至于是让她来干掉秦诗卉或者小女婴的。”石羡玉接话:“那就只能是保护。我收回之前的话,从这方面想,黄梁柯也确实在担心秦诗卉母女的安危。” 这话与之前略有些矛盾了,但也很正常,石羡玉和齐宏宇相处这么久,早已习惯了通过讨论的方式互相印证乃至自我印证一些猜测,推演的过程中推翻之前的推论也是常有的事。 齐宏宇脸色更严肃几分:“问题来了:秦明生能料到黄梁柯出事,说明他看得到秦诗卉怀孕生产背后的风险,而且我们当时在车上已套出了大半的话,基本可以推定,他所犯的错,其实也是替秦诗卉隐瞒怀孕生产的事情。 秦明生都心知肚明的东西,级别更高,乃至是晟辉幕后老总之一的黄梁柯不可能不清楚,他不可能意识不到自己的处境。” 石羡玉接话道:“那么……秦诗卉母女,他都请月嫂来保护了,那他自己呢?他以什么样的手段自保?” “汪兴言?”齐宏宇试探道。 石羡玉一愣,不太理解齐宏宇的脑回路,为什么会忽然想到汪兴言身上。 他刚刚的问题确实只是单纯的提出自己的疑问,而不是设问什么的。 齐宏宇又一次站起身,说:“汪兴言,社会关系简单,没得罪任何人,却不明不白的死了,凶手作案手法与杀害黄梁柯的手法如出一辙,甚至他还死在黄梁柯之前。 如此高度一致的作案手法,基本可以确定就是同一人或者同一伙人所为,这也是我们决定并案调查的依据。 但偏偏,截至目前,两案除了作案手法相同、推测作案时间段有一小段时间重合外,我们没查到两案之间更多的共同点,也没有查到汪兴言与黄梁柯的联系……除了,张知贤这个谎称汪兴言偷了黄梁柯电脑的冒牌货!” 石羡玉双眼也同时瞪得滚圆。 但同时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波澜,装作平静的吐槽:“两个‘除了’,师兄你语文真的该好好重修一下。” “去你妈的。”齐宏宇骂道,随后接着说:“有没有这种可能,黄梁柯为了自保,真的交给了汪兴言某种东西,可能真是张知贤以为的笔记本电脑,也可能是别的载体……” 石羡玉渐渐真的平静了下来,颔首温声道:“确实。” 齐宏宇踱起步,便踱边说:“但靠一个学生……就算再加上陈觉,靠两个学生保护自己,明显不靠谱,他一定还有别的准备,这些准备应该就是我们的突破口。是什么呢……啧,没得方向……” 石羡玉眉头越拧越深,他想到了一个矛盾点,也跟着渐渐烦闷起来。 敏锐的留意到了他的情绪变化,齐宏宇侧目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确实有件事想不通。”石羡玉问:“意料到了危险,而且得知后果极其严重……那黄梁柯为什么不打胎呢?” 齐宏宇微愣。 “秦诗卉和黄梁柯结婚十年才有孩子,”石羡玉说: “一方面固然可能是因为黄梁柯存在顾虑,担心孩子会给他们带来危险,但另一方面也说明,不管什么原因,在他看来孩子相对没那么重要,打掉,对他来说应该不是太艰难而又最安全安心的选择。” 齐宏宇再次迈腿,继续在走廊上来来回回的踱步。 石羡玉接着说:“而显然,秦诗卉根本左右不了他的想法和意志,如果他想,这个孩子秦诗卉绝对留不住,不可能把娃儿生下来。” “嗯。”齐宏宇闷闷的回了声嗯,并补充说:“这是矛盾一。矛盾二刚刚也讲过,现在正式提出并重点强调吧——黄梁柯不出意料的被杀了,但秦诗卉母女却一点事都没有,没遭遇任何危险。” “你想到原因了?”石羡玉看他停下脚步,略显期待。 齐宏宇摇头。 石羡玉期待破灭,不过却也说不上失望,只问:“有没有可能,是黄梁柯误判了,他只是当局者迷而已,秦诗卉其实并没有什么危险。 从秦明生在车里险些被我们吓尿时的表现来看,他虽然也确实挺担心秦诗卉的,并且还在向我们为秦诗卉求情,但程度就那个样,可知在秦明生眼里,秦诗卉应该不至于遭遇危险。 嗯,秦明生明明已经被套出了他犯的错误和他妹妹有关,甚至承认了大量的自己在晟辉公司犯的罪责,却偏偏不肯在接受讯问时,透露半点有关他所谓的犯的错的消息,在我看来也是因为顾虑秦诗卉,你觉得呢?” 正文 第293章 勘破误区 齐宏宇接话道:“秦明生对秦诗卉的呵护之情,明显在秦诗卉家里经历了一次升华,但升华之前这份感情必然就不弱。 由此作为佐证,结合他当时在车里对秦诗卉的担心有限的表现看,确实可以推断出,在他眼里秦诗卉不会遭遇太大的危险。” 两人这一番对话说的非常小心翼翼,因为他们此刻并没有半点线索,没有任何客观依据作为他们推理的支撑,此刻几乎是在进行纯逻辑的推演,自然慎之又慎。 他们俩实际上都不喜欢做纯逻辑的推演,因为在他俩看来这与瞎猜其实没有太多的区别,方向太多了,任何一点小错误都可能导致推演结果与事实完全不同。 可现在确实没办法了,疑点太多,线索太少,案件陷入泥沼,难有寸进,他们不得不通过这种他们自己都认为不太靠谱的办法,结合自身经验,来找到相对靠谱的突破口。 否则就只能干等下去,等着线索被找到,浮出水面。 相比于瞎猜,他们更加讨厌无力地被动等待。 听了齐宏宇的推演,石羡玉认真品了品,随后再次点头,说:“所以矛盾二可以得到解释,是黄梁柯当局者迷了,秦诗卉怀孕,只会对他和秦明生产生危险,秦诗卉本人反倒不会有事。 但结合晟辉一向暴虐残酷的作风,这事就整的很迷。足以让晟辉干掉自己幕后boss之一的秦诗卉怀孕事件,秦诗卉本人反倒没事情?我无法理解。” 齐宏宇侧目看向长廊尽头的讯问室,沉声说:“可惜秦明生不肯说任何关于秦诗卉怀孕的事,不肯吐露黄梁柯被杀与秦诗卉怀孕到底有什么联系,也不肯说他预料中的自己会受到什么样的惩处。” “所以,秦诗卉怀个孕到底招谁惹谁了?”问题又双叒叕拐到了这点,石羡玉都有些崩溃了,暴躁的问:“她怀了个魔丸转世不成?” 感受到他有点崩的形态,齐宏宇赶紧宽慰道:“不要着急,稳住心态。推演揣测这一系列事件背后的真相,在没有足够线索和情报的前提下确实困难,但就像剥花生一样,一层壳一层皮,剥到最后总会有点东西。” 石羡玉微愣——齐宏宇竟然会安慰人的么? 再仔细想想齐宏宇的话,他又忍不住幽幽道:“万一剥到最后发现咱们剥的是洋葱啷个整?” 齐宏宇:??? 石羡玉别过头:“眼含热泪咬牙切齿的剥到最后,锤子都没有。” 齐宏宇:…… 半晌后他也幽幽道:“我他娘就是举个例子安慰你呢,你别当真。” “我晓得。”石羡玉说道,随后再次沉默下来,一双眸子微微震颤,却是陷入了沉思当中,思考秦诗卉怀孕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以至于戴晟不惜将自己的幕后boss之一的黄梁柯都给干掉了。 齐宏宇同样在飞速转动脑筋,剖析着现如今发现的一切线索的原点与核心——秦诗卉怀孕事件。 “不对!”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说道:“走错方向了!秦诗卉,她或许是这起案件的诱因,但却绝对不是核心。” “嗯。”石羡玉侧目看向齐宏宇,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你仔细想想!”齐宏宇再一次起身,又一次在长廊上来回踱步,但这一回却不是因为烦躁焦虑,而是振奋。 他嗨皮的说:“作为晟辉幕后的大boss之一,黄梁柯在其中绝对拥有着一定的特权! 即使晟辉的规矩再如何森严残酷,理论上说也没理由真正束缚住最高层的boss,一如封建时代除非触犯皇权,否则寻常法律不太可能真正惩戒皇亲国戚一个道理。” 石羡玉脸色微变,露出些许异色。 受齐宏宇这么一提醒,他差不多也反应过来了。 而此时,齐宏宇继续说道:“晟辉毕竟是个违法乱纪的地下势力,他所指定的规矩,不可能当真如文明时代的法律法规一样拥有着起码的表面上的绝对普适性。 换句话说,晟辉的规矩,在公司内部,至少在公司高层,是绝对存在且普遍存在各种例外的,即使有所谓的惩戒,也只会是小惩大诫罢了。 所以黄梁柯对自己及妻女在安全方面的担忧,本就该是无稽之谈,更遑论最后竟成了现实。 那么事实就该是,即使秦诗卉怀孕这一客观事实当真触动了公司的什么规矩,顶了天,也就是黄梁柯或秦诗卉母女需要付出一定的,或者哪怕巨大却也在可承受范围内的代价罢了。” 听到这儿,石羡玉思路渐渐清晰,接话道:“也即是说,至少黄梁柯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虽担忧,却有限,毕竟他预判中要付出的代价不会太大,所以也没有太多这方面的准备。 如果是这种结果,那么很多疑点就可以解释了,譬如他为什么不强逼秦诗卉堕胎,譬如他为什么没动用直接手段保护自己安全,譬如秦诗卉为什么毫发无损。” 齐宏宇点头:“而且高层与中层的眼界本就不可同日而语,或许按照规矩黄梁柯犯的错误确实可能要为此付出生命,所以秦明生能猜到黄梁柯的下场。 但在黄梁柯眼中,他们几个所制定的规矩不可能真正威胁到他们自己的安全,他所需要付出的恐怕只是些许权柄,乃至只需要给个说法罢了。” 石羡玉颔首点头,随之又沉默了片刻,才接着说:“但结果是……黄梁柯死了。” “同时秦诗卉毫发无损。”齐宏宇接过话,并道:“这说明晟辉公司的目标本就是黄梁柯。那你再想想,在什么样的逻辑下,晟辉这个非法团伙,会要了自己的大boss的性命?” 石羡玉心念电转,答:“除非,是其他几个boss联起手想要他出局,便借助他所犯的错,以规则的名义将他杀害,这才合乎逻辑。 亦或者,是晟辉背后,更上级的人物,他要黄梁柯的命,黄梁柯才会死于这份规矩。” 正文 第294章 化粪池密室 齐宏宇点头:“是这个逻辑。所以,这桩案子的根本核心,还是有人想杀黄梁柯,而不是秦诗卉怀孕,她怀孕这事充其量就是凶手发难的借口罢了。” 石羡玉深以为然:“所以我果然没说错,真要深究秦诗卉怀孕的事,那就只能是剥洋葱,泪流满面的剥完发现锤子都没有。” 齐宏宇翻个白眼,说:“也不能这么讲。秦诗卉怀孕对晟辉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这点还需要继续查,它背后的意义对于勘破真相仍有重大帮助,只是不应再作为核心了,更不必耗费太大的精力。” 石羡玉嗯一声,没和齐宏宇太杠,顺着他的话说:“所以又回归到了常规的调查思路上了——谁有动机杀害黄梁柯,其中,这个谁的范围,应该局限在晟辉的几大boss之间,或者再加一个在逃的克洛斯?” 说到这儿,他又看了齐宏宇一眼,又道:“从这方面考虑……师兄我不是和你杠,但真的,秦诗卉怀孕导致黄梁柯被害,这个误区影响不小,我们不能再被这件事给误导了。” 略一顿,他见齐宏宇面色如常,放心了些许,继续说:“或许像你说的,秦诗卉怀孕背后还有这某种重大寓意,勘破这个谜团对于破案有着不可忽视的重要帮助,但我们……” 齐宏宇接话:“非但不应再作为核心了,而且在我们掌握更多客观证据之前更得直接无视这个谜团,因为在此前它除了牵制我们的精力、浪费我们的警力外毫无作用,会把我们带进沟里。” 石羡玉再次点头:“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不过了。” 齐宏宇又一次坐回位置上,确定这个思路应当没错,不由得长呼口气。 这一轮头脑风暴,该怎么说呢,难度并不算大,可两人都太过小心,需要尽可能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也是极度累人的,这会儿放松下来,齐宏宇只觉得自己竟都有些头晕目眩了。 其实主要是晚饭没吃导致的低血糖。 “所以……”偏偏这时石羡玉又很不给面子的嘀咕道:“我们现在甚至回到了更原始的起点——还TM得揣测凶手的作案动机,推断凶手究竟为什么要杀害黄梁柯啊。那我们这逼逼叨叨老半天又有啥子意义?” 齐宏宇:…… 他被石羡玉一番话说的脑袋瓜子嗡嗡的,忍不住道:“啷个没意义了,至少我们现在排查面已经小了很多啊,你刚刚也说了,凶手无外乎就是另外几个boss再加个克洛斯,就他们具有作案嫌疑,顺着这个方向查就是了。” 石羡玉摊手:“所以说,现在的任务又变成打嘿咯?总之就是要把晟辉公司给拔除是吧?” 齐宏宇瞥他一眼:“这不是你最擅长最拿手的吗?” “屁。”石羡玉没好气的说道:“你晓得要想捣毁一个典型的涉嘿团伙得耗费多少时间精力不?你晓得针对他们的取证工作难度究竟多大不?捣毁了克洛斯集团几个窝点,此前运气好拿下了一个团伙,就让你飘啦? 你要晓得,你参与、经历过的这几次类似的案子,在我们行动之前,或者说在这些团伙浮出水面之前,就早已经被我们给盯上了,幕后的兄弟搞不好追查了他们几年乃至十几年,才有我们顺顺利利的行动。 就算你对这些没有具体的概念……齐平路案你一直在追吧?周静红案到现在都还没确切的眉目,没有实质性的突破吧?这俩案子背后很可能就隐藏着一个有组织犯罪团伙……” 齐宏宇打断他说:“我知道,而且之前还怀疑过克洛斯,或者说到现在我依旧怀疑这些案子,包括我身上的基因,都和克洛斯脱不了干系。而且,我只是说你擅长对付这类团伙,没说能在短时间内解决。” 石羡玉沉默两三秒,摇头:“抱歉了,师兄,我有点过激。你说得对,我们按部就班的调查下去就好,没必要给予自己太大的压力。” 说罢,他也坐到了齐宏宇身边,烦闷的揉着太阳穴。 见他这副模样,齐宏宇暂时也顾不上案子了,看着他关切的问:“你今晚情绪不对劲,怎么回事?案子给你的压力太大?还是?” 石羡玉摇头说:“只是愤怒罢了。秦明生说的公厕藏尸的事,让我想起了克洛斯那套悬崖别墅里的实验室和停尸间。 这个暴虐变态、毫无人性的家伙仍旧逍遥法外,还有诸如晟辉这样的势力依然在给他卖命,甚至于还敢犯下杀人的重案……麻买劈,这哈儿祈祷别落在老子手里,否则老子非把他屎都给打出来!” 齐宏宇连连点头:“勇敢上吧,我支持你,开塞露精。” 石羡玉:??? 别说,被齐宏宇这么一抽科打诨,石羡玉当真有些哭笑不得,原本愤怒无力的情绪就这么消散了大半。 他摇摇头,挪开目光看向一旁,说:“真没想到你还有这样一面,很少见你抽科打诨。” “那是你来的晚,以前老石队在的时候……”齐宏宇随口应道,但话并没有说完,很快便又岔开话题,说:“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来,我们继续梳理案情。” 石羡玉皱眉:“没得啥子好梳理的了吧?” “一些细节可以再交换下意见,尤其是秦明生的表现,和他愿意吐露的供词。”齐宏宇说:“时间还早,秦明生的口供一时半会还做不完,聊聊呗。” “行。我觉得吧……” …… 与此同时,长南区,城郊某村,地下密室。 克洛斯戴着厚厚的口罩,面无表情的半摊在沙发上,手里把玩着两颗黄金制的保健球。 所以说这歪果仁当真土到家了,但话说回来这瓜娃子手劲是真大,黄金密度吓人,这两颗硕大的金球加起来怕得有十多斤。 此时他正听着马仔汇报情况,整个人看起来还算淡定,但已不似之前那般从容。 主要是露出来的上半张脸写满了嫌弃二字——他头顶就是化粪池,还不止一个,严格来说,这就是个建在化粪池下的密室。 正文 第295章 暴戾恣睢 密室建了这么多年,长年累月的,克洛斯感觉化粪池中的腌臜都渗进这间密室里,甚至把密室的每一寸都给淹入味了。 这让一直养尊处优的他哪能不嫌弃的。 至于一具具泡在福尔马林池里的尸体,及隐隐钻入口罩钻进他鼻腔里的刺鼻味道,他倒半点不嫌弃。 这些都是他的宝贝,尤其是现如今这种大背景下,每一具尸体都当得起一句有市无价。 即使他现在不敢也没条件再对尸体进行些实验,也丝毫不影响他对这些尸体的喜爱。 不耐的听完汇报之后,克洛斯只发出一声轻哼。 但前边的两个马仔却立刻噤若寒蝉,赶忙缩着脖子垂着头,背上不知不觉便浮现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白毛汗来。 他二人自然一声不敢坑,并且还咬牙全力绷紧身子,连抖都不敢抖一下,生怕不小心惹得眼前这个嗜血变态的不快。 鬼知道什么动作会让他不爽。 更何况他现在本就明显很不爽了——虽然只哼了一声,但他手中保健球转动的速度已快了许多,发出咔咔咔的声响,略刺耳,令人牙酸。 “也就是说……”克洛斯终于开口了,让现场马仔都松了口气。 沉默的他,才是最可怕的。只要开了口,不管说什么,哪怕是大发雷霆都好,总好过依旧沉默。 他的塑料捕通發依旧飘准:“那两具尸体,确确实实引起齐宏宇和石羡玉的注意了?” 左手边的矮个马仔立刻连连应了好几声是,然后忙应答道:“汪兴言和和黄梁柯的尸体先后被发现,确实引起了石羡玉和齐宏宇这两人的注意,而且,江阳和长南两支刑侦支队已经合作,两案并案调查……” “不够。”克洛斯忽然摇头打断。 “不够?”矮个马仔本能反问。 克洛斯缓缓抬头,目如鹰隼盯着矮仔:“你在质疑我吗?” 矮仔赶忙低下头不敢回话,他晓得自己犯忌讳了,克洛斯没吐露出问话的意思,无论如何都不该在他勉强吭声的。 所以矮仔此也只敢在心里疯狂骂克洛斯蛇精病而已,连他的问话都忘了回应。 “good boy。”克洛斯见状,忽的笑了起来,意义不明,又把眼前一矮仔一高佬吓的够呛。 不过他这会儿,心情不爽归不爽,却竟没有丝毫要追究他们的意思,呵呵笑过后,竟又说:“我说不够,是因为现在,只是江阳二大队和长南一大队达成一致罢了,还称不上两支支队通力合作,当然不够。” 言罢,他看向高佬,挤出一丝被口罩遮挡住的微笑:“小别致,你能给我解释解释吗?为什么,秦明生、秦诗卉都还活着?” 高佬沉默不言。 克洛斯盯着高佬,半晌没得到回复,双眼渐渐眯起。 矮仔察言观色,赶紧抬手用胳膊肘撞了高佬一下,说道:“愣着做啥子,克总问你话呢!” 克洛斯的目光又落到了矮仔身上,上半张脸似笑非笑,看不准,又把矮仔吓的心尖儿直颤,暗骂自己又多管闲事了。 “克总。”高佬终于开口,声音悦耳动听,竟还是个女人。 她说:“不管怎么讲,明生和诗卉都是我的弟弟妹妹,请克总……给条生路。” “生路?”克洛斯下巴一挑,缓缓站起身来。 矮仔目眦欲裂,都快尿了,心里直骂身边这女人坑批,要把自己坑死了。 克洛斯背过身往远处走了几步,边走边问:“你是想给家人买命?” “是,克总。” “知道规矩吗?” “晓得,一个专项任务一条命。”高佬回答,语气坚定道:“不论克总要我做什么,我一定竭尽全力。” 克总转身:“很好。” 尔后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眼,又撇撇嘴:“身材不赖,可惜长得像个男人……算了,这样吧,石羡玉和齐宏宇,一命换一命,懂我意思?” 高佬低眉:“是。” 克洛斯满意颔首,又侧目看向快吓尿的矮仔,再次问道:“你是怎么办事的,竟让张知贤和齐宏宇他们撞上?” 矮仔忙狡辩:“克总,我着实没想到张知贤那狗东西竟这么不中用,找个东西都找不到,甚至……” “他不是不中用,是吃里扒外。”克洛斯打断他,平静的说:“敢用这种法子给齐宏宇暗示,确实该死,你处理的很漂亮。但是,用了这种人,坏我大事,是你不可推卸的责任。” 矮仔脸都绿了:“克总我错了,是我识人不明,我……我……是我看错了人。” “所以,你要眼睛做什么?好看么?” 矮仔脸更绿了。 他颤巍巍的抬起手,伸出两根指头,对着自己的眼睛,连咽唾沫。 “呵,”见状,克洛斯再次摇头,说道:“你不是看错了人,不是眼睛不行,你是脑子不好使。” 矮仔双眼瞪大,忙道:“不,克总,我……” 他知道是自己的迟疑让克洛斯失去耐心了,忙一咬牙,边狡辩边猛地将手指扎进了自己眼眶中。 剧痛袭来,他脑子倏忽一片空白,彻底打乱了狡辩的思路,张大嘴本能的就要惨叫出声。 但与此同时,劲风袭来,只砰的一声闷响,他脑袋瓜子就被一柄大铁锤砸开了花,那声惨叫终究没吼出声。 此时,克洛斯才缓缓说:“脑子不好使,还要脑子干嘛?” 西装墨镜男默默收回铁锤,别在后腰,对着克洛斯一低头,倒退着回到原来的位置。 克洛斯侧目看向高佬。 本勉强能保持平静的高佬,此刻小脸已然煞白,再绷不住身子,两腿难以抑制的打起了摆子,身子上下牙都打起了架。 “去吧。”克洛斯和蔼可亲道:“你有两天时间,要么他们俩死,要么你们仨死,晓得了不?” “晓……晓得……”高佬哆嗦着颔首,转身过身战战兢兢的离开。 目送高佬走远,克洛斯闭上眼,转动保健球的速度更快了几分。 半分钟后,他动作一顿,沉声道:“给我把陈觉陈先生请来。” 正文 第296章 藏在名字里的秘密 凌晨两点许。 正学着小鸡啄米的齐宏宇忽然感觉有人在摸他脑壳,不由瞬间惊醒,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怒视着对面的石羡玉。 对男人而言,不管多好的关系,摸头都很容易“反目成仇”。 “做啥子!”齐宏宇问道,再一看四周熟悉的环境…… 他想起自己正在监督室,隔着单向玻璃“旁观”赵博讯问秦明生,没想到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这会儿石羡玉喊醒他,是因为讯问结束了? 不对,玻璃那一边,讯问分明还在继续。 齐宏宇脸上露出些许迷茫的神色。 看见他不知不觉就自己转移了注意力,没再追究被摸头的事儿,石羡玉反倒撇了撇嘴,觉得索然无味,然后说:“走吧,咱俩出去一趟。” “干啥子?” “去现场。” “又有案子?”齐宏宇当下就不困了。 “不是。”石羡玉摇头说:“记得张知贤么?就那个投江的冒牌货,车捞上来了,尸体在车里,需要你去看看尸体。” 齐宏宇恍然,立刻说:“你去停车坪等我,我回办公室拿点工具就来。” “算了,一起吧。”石羡玉说:“我帮你抬。” 齐宏宇没有拒绝,很快和石羡玉一起跑到自己办公室,各拿起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勘察箱,随后又一块转身跑回到一楼,跑到停车坪。 轰轰! 硕大的SUV发出阵阵低鸣,随后疾驰而出,强烈的推背感吐露着嚣张的狂野气息。 “虽然是凌晨……但你这么开车,清晨怕得吃个通报。”齐宏宇抓着扶手说道。 石羡玉没理他,只在快开到大门时踩个急刹,闪了几下灯,随后脚下轻踩继续给发动机持续喂油,待伸缩门打开到刚能容车身通过的宽度时…… 烧胎起步,整张车如电般蹿了出去,看的门卫直摇头。 齐宏宇紧锁着眉,石羡玉罕见这样的无异于“炸街”的行为,便问道:“很急?” “不急,但心里静不下来。”石羡玉双眼紧盯着前方,开口说:“在你睡着后大概二十分钟左右时,秦明生无意识之中给我们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秦月仁,疑似与克洛斯有染。” “什么?”齐宏宇回过头:“克洛斯?什么情况?秦月仁怎么会和克洛斯搅和在一起的?还有,秦明生认识克洛斯?他接触得到那个层级的人?” 面对齐宏宇提出的一连串问题,石羡玉微微沉默,似乎在想该怎么回答。 齐宏宇没等到回答,也不急着追问,自己在那跟着思索起来。 小片刻后,才听石羡玉开口,没管齐宏宇问题的顺序,按照他自己的逻辑解释说:“小赵在讯问过程中认为,秦明生一家,可能不仅仅只有他和晟辉公司产生了瓜葛,所以在讯问时隐晦的打探了他家人的情况。 尤其是我们掌握信息最少的秦月仁,是小赵重点讯问的目标。而你也知道的,我们某种程度上得感谢晟辉公司,把秦明生PUA成了这副模样,对他的讯问难度并不大。” 齐宏宇不是太想听这些前提,便插话问:“所以你们就问到了秦月仁和克洛斯有染?” 石羡玉答:“确切的说,是问到了秦月仁有段时间和某个歪果仁走的很近,为此秦明生还很生气,觉得秦月仁找谁都好,就不该找歪果仁,认为秦月仁和秦诗卉姐妹俩找的对象都不让人省心。 歪果仁这三个字,引起了小赵的注意,当然也只是处于谨慎考虑下的本能罢了,他当时其实也没想太多,只是多问了几嘴,结果发现这个歪果仁的特征和咱们追捕的克洛斯很像。” 齐宏宇恍然,并问:“你们拿照片给秦明生辨认了?” “辨认了,就是克洛斯本人无误。”石羡玉说:“这事儿我也和仇教导说过了,我们计划明天一早,安排个兄弟去看守所找梁惠清问问,或许梁惠清见过秦月仁也说不定。” “秦月仁……”齐宏宇身子后仰,将脖子压在颈枕上,双目上抬,沉思起来。 过了两个路口,石羡玉觉得给他思考的时间也差不多了,便问:“你有什么想法?” 齐宏宇老实摇头:“没有,线索仍旧少,仅凭秦月仁和克洛斯有染这份情报,分析不出太多东西。” 末了,他又问:“听起来,秦明生并不知道克洛斯的身份,只是单纯的不喜秦月仁和个歪果仁搞对象,是吗?” “对。”石羡玉颔首。 齐宏宇追问:“秦月仁和克洛斯搞对象,是秦明生自己的判断,还是秦月仁明确的给秦明生介绍过?” “介绍过。”石羡玉说:“秦月仁亲口和秦明生说的,克洛斯是她的男朋友。” 齐宏宇再次思索起来。 过了十来秒,他不知道忽然想到了什么,忽的扬起嘴角轻笑起来:“呵,有意思。” 石羡玉立刻来了精神:“怎么?” 同时他心里也暗暗佩服,这齐宏宇的思维是当真发散,先不说想的对不对吧,起码是真能想,而且很多时候乍一听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齐宏宇看起来似乎有些忍俊不禁:“秦诗卉、秦明生,秦月仁,这三个名字没让你想到些什么吗?” “嗯?”石羡玉一愣:“想到什么?” “哦,你那会儿还不在警队,可能没关注这些事。”齐宏宇说道。 石羡玉眨眨眼睛,更加好奇了:“不是,到底啥事啊?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说呗。” 齐宏宇忍俊不禁:“哟,你也有被人卖关子急得抓耳挠腮的一天啊?” “……”石羡玉无言以对。 好在齐宏宇没逗他太久,很快就解释说:“我刚刚把三个人的名字连了起来,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嗯?” “秦、诗、明、月、卉、仁、生,”齐宏宇问:“听过吗?” 石羡玉锁眉,重复道:“秦诗明月卉人生?” “看样子你没听过。”齐宏宇说:“这是某论坛一个推理大神的ID,只冒泡过一次,却一次成神,但很快消匿无踪,有网友怀疑他已遇害,但现在看来,这个挨滴或许和他们三兄妹有关。” 正文 第297章 神秘ID 石羡玉不明就里。 齐宏宇再次开口解释:“是五年前的事了,那时我还没转正,还没遭遇汽车炸弹的变故,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那次我夜里值班,正整理着之前的尸检报告,忽然被牟主任拉起,说交警支队那边需要帮忙管我们刑侦支队借俩法医,牟主任决定带我和他徒弟,也就是谷儿一起去见见世面。” “见世面……”石羡玉若有所思:“现场很惨烈?交警支队……是交通车祸现场么?你忽然从那个挨滴扯到这事上,是伪装成车祸的杀人案件?” 齐宏宇颔首:“反应挺敏锐的……没错,是伪装成车祸的杀人案件,而且现场确实异常惨烈。 或者这么说,当了这么多年法医,我觉得最惨烈的现场,无外乎车祸、跳楼、火灾和爆炸现场,当然,见多了其实也就那样,只是那会儿我刚工作没几天,看见被泥头车压成肉饼的受害人,确实还有些不适。” 石羡玉对此表示理解。 齐宏宇继续说:“我们仔仔细细的将现场勘查了一遍,包括牟主任在内,我们都没发现什么问题,交警队的兄弟伙也确定了事故原因,系泥头车司机疲劳驾驶,加之长下坡路段货车刹车过热导致刹车性能受到严重影响,导致制动距离过长,最终酿成惨剧。” 石羡玉若有所思:“是这个秦诗明月卉仁生提出了异议?” “没错。”齐宏宇说:“他从受害人与肇事司机的身份为出发点,结合二车出发时间、地点、时速等等也不知从何处挖到的信息,断定这起车祸有大问题,说的有理有据,引起了当时还很火的推理圈子的轰动。 我那会儿也爱逛这类论坛,恰好看到了这位大拿的推论,觉得还挺有道理的,就向牟主任转述了——当时牟主任还是个和蔼可亲又认真负责的好领导,他听过后也觉得那大拿说的有谱,提议详查。” 石羡玉轻易猜到了结尾:“最后就破案了呗?” “嗯,”齐宏宇说:“我们最终确定,这起车祸并非交通肇事,而是以驾车撞人的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简单讲就是故意杀人,因这起车祸而不慎把自己也弄重伤的肇事司机,最终获刑死缓。” “然后这个大拿就再也没出现过了?”石羡玉问。 齐宏宇轻轻点头,接着又摇摇头,说:“不仅仅是再没出现过那么简单。 因为当时他的帖子引起了一定范围内的轰动,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说正因有他,我们才能破获此案,避免两条冤魂枉死,所以,经分局上报,市局决定表彰他。 但……查无此人,就是字面意思的查无此人,该号绕过了那个论坛的实名认证,甚至没在网上留下挨劈地址,注意不是假地址是没有地址,而且这个账号以前从未出现,且在留了一条预言后,也再没冒过泡。 正因为这个号太神秘了,没头没尾的,又知道太多关于那桩案件的未公开的内情,且只分析过这桩案子,分析的完全准确,就像拿到了剧本似的,为此甚至有人怀疑,这个秦诗明月卉人生会不会就是肇事司机本人。” 石羡玉皱眉,并侧目看了齐宏宇一眼,随后又很快挪开目光,继续目视前方,两秒后脸上便闪现出了然的神色,点头说: “我看过类似的案例,凶手自认为智商凌驾于我们民警之上,为了追求某种成就感或者自豪感,会特地给我们留下很多线索提示,甚至在网上正儿八经的分析案情。 甚至,有很多人怀疑,在各大论坛上很火的人尽皆知的悬案讨论帖中,搞不好就有真凶混在其中一本正经的跟着分析,乃至直接抛出真相,只是大家都只当做笑谈。” “不,”齐宏宇却摇头说:“给提示归给提示,这个秦……我就简称他为‘秦’好了,他几乎将整个案子的来龙去脉都给曝了出来,如果他真的是肇事司机的话,那不叫给提示,那叫自曝。 而且最重要的是,为了确保真实不受怀疑,犯罪人当时是真的二十多小时没睡觉,特地提前一周到外地一路开了回来,并特地在作案前没给水箱加水。 所以他是真的疲劳驾驶,刹车性能是真的大受影响,我刚刚也说了,泥头车侧翻时他也受了重伤,一直在ICU,直到检方批准逮捕他,他都还处于昏迷状态,半个月后才醒。” 石羡玉了然:“这么说,这个秦确实不可能是他……” “更扯的还有一点,”齐宏宇说:“秦彻底失联前留下了一条预言。” “哦对,你刚刚说过,”石羡玉想起来了:“当时就想问,不过看你一直在说,我就没打岔。” 齐宏宇点头:“他预言犯罪人醒后发现自己被逮捕,一定会想方设法的自杀。” “啊这……预言中了?” “预言中了,但也可以说没中。”齐宏宇说:“该犯在看守所内一直在尝试自杀,只是始终未能遂愿,我们怀疑该案另有隐情,认定买凶杀人,但直到他获刑死缓,也仍未锁定目标。” “他现在还活着吗?” “活着。”齐宏宇平静的说道:“这年头在里边想自杀,不必想从里边逃脱出来简单多少。” 略一顿,齐宏宇接着道:“本案还有个重点,你没有抓住。” “什么重点?” “泥头车,车祸,两名受害人,压扁,血肉模糊。”齐宏宇提了几个关键词,随后就以考校的目光看向石羡玉。 那眼神,仿佛是在拿公鸡、泻药、澡堂等关键词来考校对方是不是段友似的。 石羡玉双眼微睁:“秦明生说过的,他目睹的那场车祸?” “对。”齐宏宇嘴角微扬,会心一笑并点头,但随后又立刻摇头:“当然我不确定是不是同一起,还没印证,我也是刚刚想到这个挨滴,才进而想到这个案子的。 然后……三兄妹的名字,正好能组成这个挨滴,一字不差,又恰好爆料了一桩各方面特征与秦明生目睹过的拿起伪装成‘车祸’的‘行刑’过程如此像的案件,你不觉得太巧了么?” 正文 第294章 完美 石羡玉心念电转,问:“你怀疑这个大拿就是秦明生?” “秦明生或者秦月仁都有可能。”齐宏宇说:“秦明生目睹了整个过程,而秦月仁和克洛斯关系不清不楚,对秦明生宣称是情侣,或许掌握着连秦明生都不知道的信息。 当然,我和秦月仁完全没接触过,对她并不了解,所以我暂时觉得秦明生的可能性大点。” 想了想,石羡玉问:“秦诗卉呢?她也……” “她没这个脑子。”齐宏宇摇头:“又或者她是真正意义上的影帝,骗过了我们所有人。” “啊这……”石羡玉无言以对,只在几秒后说:“不至于吧她?” 齐宏宇反问:“什么不至于?不至于这么蠢?还是不至于是影帝?” “不至于是影帝。”石羡玉摇头,接着又皱眉道:“不说这些,秦是秦明生或者秦月仁,跟本案有什么关系?证明他们曾经良心未泯?” 齐宏宇没正面回答,只说:“或许可以用这个挨滴激活他们的良知,曾愿意冒死爆料的人,即使过去五年应该也不至于太坏,不至于无可救药。” 石羡玉轻轻点头。 然后又皱眉道:“妈的,话被你拐到姥姥家去了。我是想说,这个秦月仁如果真和克洛斯有一腿,级别会不会比黄梁柯还高的多?” “也许吧。”齐宏宇说:“甚至她可能就是晟辉的另外几大boss之一,是谋害黄梁柯的凶手也说不定……这多少算是找到了新的方向,好事啊,你怎么反而一副烦躁的模样?” “逻辑上不太对。”石羡玉摇头说:“动机呢?她为什么要杀害自己的妹夫? 即使这妹夫的年纪有点一言难尽,可毕竟他和自己妹妹已结婚十年,这会儿又有了孩子,她没理由对黄梁柯下杀手,更不太可能会因秦诗卉怀孕而坚定干掉黄梁柯的决心。” “所以明摆着的,如果真的是她,她应当和黄梁柯另有矛盾。”齐宏宇接话说道:“而现在关键并不在于她的动机究竟是什么,而在于,她到底和本案有无关联,和黄梁柯有无交集。” 石羡玉思忖片刻,点头,算是认可了齐宏宇的话,暂且放下疑惑。 他做这种强行演绎推理的经验远远不如齐宏宇那么丰富,加上当局者迷,有时难免陷入到牛角尖当中,难以自拔,好在本身还足够机敏,齐宏宇一句话也就把他拉出来了。 一个话题并未歪到姥姥家去,而是被成功终结了,这种情况下,两个大男人之间很容易陷入种诡异的沉默氛围当中,即使没话找话,也接不下几句,反倒会显得更加尴尬。 此时,齐宏宇和石羡玉二人就是如此。 好在以二人数次出生入死的交情,也不在意这点所谓的尴尬,没话说便干脆不说了,石羡玉专心开车,齐宏宇自顾自的再一次掀起头脑风暴。 …… 与此同时,化粪池密室中。 耐着性子等了足足三个小时,强压不适喝了好几杯总觉得有屎味的茶水,克洛斯终于等到了他点名要见的“陈觉先生”。 他迅速站起身,往前走了十余步,略紧张的问道:“没带尾巴来吧?” 站他对面,穿着厚重且严密的防护服的男子赶紧摇头:“放心,绝对没有任何尾巴。” 克洛斯侧目看向身边男子,男子立刻轻声说:“周边的监控都看过了,确实没发现可疑人员靠近。” “嗯。”克洛斯终于嗯一声,貌似松了口气,但紧跟着又皱眉说:“今天这里进出过好几次人了,终归不大安全……等会我们就转移。” “是。”男子微微躬身,识趣的没问具体时间和去向,并自觉的倒退着离开。 只是在走远之前,终究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克洛斯身前的那张担架床,以及躺在床上,浑身插满各式管子,却又貌似睡得安详的…… 陈觉。 克洛斯眉眼微垂,看向带着诡异笑容的陈觉,问:“他现在什么情况?” “大脑死亡。”防护服男子解释道:“准确的说是大脑皮层死亡,其他功脑功能区还存活着并且能发挥一定的生理作用……嗯,说白了就是把他做成了植物人。” “做成植物人……”克洛斯品了品,随后嘴角微扬,这些时日以来积攒的负面情绪仿佛一扫而空,连连点头说:“做的漂亮!瞧瞧,陈觉先生此刻是多么完美!” 明明是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儿,在他们的口中,却仿佛雕琢出了件完美的艺术品似的。 那防护服男子符合道:“是啊,简直是完美的实验材料,不会抗拒,不会宣泄情绪,只能乖乖的配合我们。” 克洛斯侧目看了他一眼,点头。向来反感他人擅自接话、插话的克洛斯,却仿佛并不排斥这名防护服男子与他正常对话,看样子这男子地位还蛮高,亦或者说克洛斯相当看重他,面对他时愿意稍稍收敛些情绪。 此时,防护服又一挥手,语气略显激动的说:“我们做了极大量的实验,如今终于彻底掌握了利用极低温气体精准灭火大脑皮层细胞的方法,以此制造出的植物人,甚至足以在没有外部生命支撑仪器的作用下存活超过一天时间! 除了没有思维,不能动弹,他本身的生命反应,包括呼吸、循环、消化、排泄等基本生命功能都完整的保留了下来,我们终于掌握了批量制造完美实验材料的方法,陈觉先生功不可没,他是医学和生物学发展史上的不朽丰碑!” 克洛斯脸上再次浮现出诡异的笑容,颔首说道:“陈觉先生的丰功伟绩我们自然将永远铭记,将来条件成熟,我甚至打算把他的故事写进教科书里。” 略一顿,他又问道:“我要的东西呢?准备的怎么样了?” “实验才刚展开,现在还说不准到底能不能成功,”防护服男子低头盯着陈觉,眼中冒出狂热的烈火,说:“但至少苗头相当不错,他体内的三块肝脏都存活的极好,或许真能培养到具备移植价值的程度!” 正文 第299章 尸身 防护服男给克洛斯递了几张报告单,克洛斯一一看过,脸上同样露出满意的笑容:“不错,他的三个肝脏果然都发育的相当好……按你们判断,还要多长时间才能够正式投入使用?” “不好说。”防护服男并未给克洛斯想要的答案,只摇了摇头,说:“肝脏的生长并不是线性的,三个肝脏与单个受损肝脏生长更有极大区别,没法以单个肝脏的生长发育作为参考项。” 说完,他脑壳微微抬起,似乎是看了眼克洛斯的表情,见他没什么反应,才接着说道: “而且,现在只是起了个好头罢了,在之后还有不少难关,比如三个肝脏之间如何共生,腹腔内的空间如何利用好,营养与血液方面怎么解决,这都是近期内必然出现的亟待解决的难题,而我们目前尚没有任何头绪。” “噢?”克洛斯眼皮微抬,侧目看向防护服男,问道:“你们之前不是和我说,已经切掉了他大部分的肠道吗?” “是这样没错。”防护服男立刻解释:“我们通过静脉滴注与胃管给食相结合的方法,来帮助他摄入足够直接通过粘膜进入体内并加以利用的营养液,所以他的肠道已经基本没有了作用,只需要留下很短的一截。” 克洛斯质问道:“那么空间就不应该还是问题。” “不,先生,不是这样的。”防护服说:“一方面,三个肝脏的生长并不是简单地空间堆叠,涉及到许多三言两语难以解释清楚的复杂学问; 另一方面,腹腔内并非仅有消化器官,更不是仅有肠道,其他先不说,单单是腹膜就让我们相当头疼,它在肠道被切除后,就立刻疯长,‘侵占’了原本肠道的位置,以维持腹内压的稳定……” 说到这,他又一次观察了下克洛斯的反应,才继续解释:“这还仅仅只是空间方面,要知道营养方面也是个大难关。 我们现目前对营养方面的研究虽已有长足发展,可要支撑他三个肝脏的生长所需,还要支撑他快速造血,还不能对他被切去肠道后已经相当脆弱的消化吸收功能造成太大压力,依旧需要经过多次调整,才能掌握最合适的配方。 但在此之前,陈觉先生……很可能会撑不下去。因为他现在的身体,在大脑皮层死亡,成为实质上的植物人后,自我调节的动态弹性空间已变得极小,稍有不慎就会崩溃,进而引发连锁反应,到时恐怕神仙都难救回他。” 克洛斯眉头大皱。 他虽并非学医出身,但搞了这么多年的人体实验,许多基础性的知识掌握的还算扎实,因此此时并未问东问西,只是不甘心的问: “听起来,虽然仅仅只是杀死了他的大脑皮层,但,还是难免影响了他的生命中枢,导致他身体变得相当脆弱,是这个意思吗?” “是。”防护服说:“脑组织隐藏着太多的迷,即使到了今天,我们也未能完全解开,甚至只了解到它的表面,只看见了它的冰山一角。 别看现在陈觉先生还好好的,即使不用体外支撑也足以存活超过一天,但他依然随时可能崩溃,且是不可逆的崩溃,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亡。” 克洛斯脸色微有变化,他抬手抱臂,轻哼着说道:“那么,他就还不够完美。” “已经是现阶段能做到的最完美的程度了。”防护服说道。 “不,不够。”克洛斯连连摆手:“你没理解我的意思。我要的,不是他存活不存活,我要的是稳定,哪怕他离不开ECMO(体外膜肺氧合,即人工肺+人工心脏),离不开透析。 哪怕他每时每刻都需要机器支撑,但只要他最够稳定,那么一切都值得,也只有这,才够资格称得上是能量产的完美的实验材料,而不是像他这样,即使可以自主存活超过一天,但随时有可能崩溃。” 防护服沉默无言。 克洛斯看着他,再次说道:“先生,看样子你还是没理解你这份工作的核心,我再给你强调一次,稳定,核心永远是稳定。我干嘛要他能自主存活呢?我们还能把他救回来不成吗? 当然,如果你们在稳定性上能达到我的要求,在这基础上他还能自主存活那就再好不过了,毕竟不管透析还是ECMO,成本都蛮高的。 我先前的承诺依然作数,这笔钱如果你们能省下来,我可以考虑将其中一半交给你们自由支配。但,如果你们只想着省钱,不管我再三强调的稳定,后果你自己清楚。” 防护服终于开口说道:“明白了,那么下一步,我们会重点加强实验体的稳定性,但……我还是只能保证尽力而为,毕竟人体实在是……” “我明白。”克洛斯打断他,说:“人体非常神奇,不是我们能轻易掌控的,对此我也理解,你这么多年以来无数次的失败,我也没真正放在心上。 我要你做的,只是把握方向。方向对了,实验成功与否都没有关系;方向错了,即使实验成功也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我不希望这种事再次发生,否则,就请先生告诉我是谁蛊惑了你,提出这样的馊主意,耽误了我们的计划,我会亲手把他送到你的实验室去,让他作为下一个实验材料,明白了吗?” 防护服男连连点头。 看得出来,即使克洛斯对他还算看中乃至尊重,他在克洛斯面前也不像其他马仔那般谨小慎微,可一旦惹得克洛斯不快,他心里也慌,面临的处境也同样危险。 克洛斯对他,依旧能生杀予夺。 “那么,你把陈觉先生请下去吧。”克洛斯说道:“他身上的实验可以继续,肝脏尽量给我培育出来,如果成功了,我授权你可以在他身上自由进行你想做的实验。” “明白。”防护服男微微躬身。 此时,克洛斯语气微变,眯起眼说:“但要失败……你就把那混球的舌头给我割下来,我家龅牙已经很久没开荤了。” 防护服男咽了口唾沫,再次回了声明白。 “去吧。”克洛斯说道:“五天后,会有人联系你。” “是。”防护服男再次深深鞠躬,随后便保持着弯腰的姿势,扶着担架床缓缓后退,渐渐离开了克洛斯的视线范围。 目送他走远后,克洛斯微微偏头,又问道:“秦小姐现在在做什么?” 很快有马仔上前来,小心翼翼的说:“月仁小姐去了建新桥,在那儿开了间房。嗯,建新桥距离江阳支队不远,小姐应该是把您的话放心上了,准备对石羡玉和齐宏宇动手。” “呵,凭她恐怕还干不掉那两个家伙。” 马仔嘴唇微抿,终究没敢问出话,没敢问克洛斯既明知道秦月仁对付不了石羡玉和齐宏宇,为什么还要派她去自投罗网。 片刻后,克洛斯又问:“石羡玉他们呢?” “他们去了江畔,张知贤投江的地方。”马仔回答说:“张知贤被打捞上来了。” “不错,”克洛斯笑起来:“难得有个好消息,比预料中多拖了好几个小时,没想到他们现在才把人捞上来。” 这马仔显然服侍他的经验相当丰富了,见他心情好,立马顺着他的话回了句:“这回长江立了大功,这几个月水位升高,打捞难度自然大了不少。” 克洛斯果然大乐,轻拍着膝盖说:“讲得好啊,长江立了大功,回头有机会烧点纸钱,再捆点童男童女扔进江里去,用你们的话说,这就叫孝敬龙王爷了吧?” 马仔汗颜,不敢回话,生怕这会一不小心就成了克洛斯嘴里的童男童女。 自顾自的笑了会儿,克洛斯很快又板起脸,沉声问道:“他们现在到目的地了吗?” “应该快到了吧。” “应该?”克洛斯眉头倒竖,目生怒火。 马仔赶忙解释:“这会儿在江畔的,都是蔡臻这样的长南区和江阳区的骨干,我们的人插不进去,大晚上的也不敢凑太近,免得引起怀疑。” 克洛斯眉眼展开,轻轻点头,随后摆摆手,示意马仔退下。 马仔暗暗松了口气,赶忙踮着脚尖儿小心翼翼的退开。 随后,克洛斯指头微勾,又有人拿着几张纸递上来交给他,他仔细看完之后,眉心再一次紧紧皱起,忍不住问:“这个步忠勇,到底怎么回事?” 没有人回答他。 他再一次开口问道:“他是谁的人?喊回来,好好调教调教!他好不容易打进公安,为了个秦明生他竟然就暴露了?” 依旧没有人回复他。 他眯起眼,脸色完全沉了下来,不满道:“怎么,一个个都成了哑巴?” 说完后,他低头看向给自己递资料的马仔,目光如刃,扎的马仔浑身冷汗淋漓。 马仔晓得现在再不开口,恐怕真要被克洛斯乱刀剁了,只得硬着头皮说:“boss,步忠勇……恐怕不是我们的人。” “你说什么?”克洛斯都愣了。 “他不是我们的人。”马仔壮着胆子道:“我们直接打进公安内部的人极少,没有能和步忠勇对应得上的。” 克洛斯挑眉:“噢?不是我们的人?这就有意思了……” …… 与此同时,江畔。 齐宏宇关上车门,右手拉了把勘察箱的肩带,这才与同样背着勘察箱的石羡玉一同并肩大踏步的往前走去。 凌晨时分行人极少,偶尔几人都迅速被现场民警挥手请开,因此齐宏宇难得的轻轻松松走到警戒线旁,弯腰从民警帮他们拉起的警戒线下钻过去,走到大堤旁,对着早已抵达现场的仇教导和蔡臻点了点头。 尔后,齐宏宇立刻左右扫视,打量着现场环境。 如刚刚所言,他们脚下站着的是长江大堤,据江面高度目测在二十米到二十五米左右,边缘处有护栏,向后数米为绿化带,草坪、灌木和高大乔木错落种植,以此固化水土。 绿化带有着二十余米的宽度,再往外才是人行道,继续往外又是宽约一米的以灌木为主的绿化带,再外才是滨江路,人行道和绿化带间有着高不过三十公分,与摆设无异的防君子不防小人的隔离护栏。 但马路与人行道间存在着长有浓密灌木的绿化带,按理说,足以隔绝车辆了,更何况人行道距离江大堤护栏还有二三十米作为缓冲,即使偶有车辆失控撞入人行道中,也不至于一头扎进江里。 这让齐宏宇更加坚信,张知贤坠江绝非意外。 很快,他就找到了被张知贤的车撞出来的通路留下的痕迹,距离此地大约有个三四百米,痕迹相当明显,只是现在太晚,照明条件又不太好,看的不是很清楚。 想来,是张知贤的车坠江后,被江水冲到了这个位置——山城段的长江依旧属于上游范围,落差相对大,水流相对湍急,张知贤开的属于黄梁柯的车又不重,被江水往下冲出了三四百米距离,再正常不过。 也正因如此,再加上这几月降水量大,长江进入丰水期,水位较之枯水期上涨了许多,打捞难度自然高不少,确定这辆车的具体位置都很难。 收回目光,齐宏宇又看向大约两三米开外的,躺在张绿布上的尸体。 察觉到他的目光,相当熟悉他的仇教导立刻知道他已看完了现场,并初步认为这一片区域没有太大的勘察价值,所以重心又落回了他的本职工作——尸检上边。 于是仇教导说:“那就是张知贤的尸体,长南的老曹大致看过,取了他的指纹,还在他身上发现了钱包手机身份证这些。” 齐宏宇轻轻点头,往尸体的位置挪了挪,同时问:“老曹人呢?” “他听说你要过来,决定把尸检的工作推给……阿不,交给你。”蔡臻故意这般说道,然后抬手一指:“至于现在,他说去坠江现场瞧瞧,喏,那个白大褂就是他了。” “哦。”齐宏宇应一声,目光落到尸体脸上,尔后微微挑眉:“咦?蕈样泡沫?” 正文 第300章 消失的车子 石羡玉同样被这身轻咦吸引了注意力,他目光投来,果然在张知贤口鼻处发现少量但极明显的蕈样泡沫。 而仇教导则投来略显懵逼的眼神。他确信这个名词自己从警绝对听到过不下二十次,熟悉的不得了,但就是记不起它是什么意思,意味着什么,只看得出张知贤的尸体口鼻处有大量细密的白色泡沫,就像螃蟹吐出的细小泡泡。 感受到仇教导的目光,齐宏宇于心不忍,给他解释道:“所谓蕈样泡沫,又称蟹样泡沫,原因嘛再明显不过,我就不多说了。 至于它的形成机制,也简单的很,说白了就是进入呼吸道的液体——也即是溺液,其刺激呼吸道导致粘液分泌增加,同时人体本能进行极其剧烈的呼吸运动,使得溺液、呼吸道粘膜分泌的粘液和空气互相混合搅拌并拍出气管,就会在口鼻处形成这样的特殊泡沫。” 仇教导恍然大悟,他的记忆被齐宏宇这番话瞬间激活了,立刻点头说道:“我想起来了,它是受害人溺死的典型特征,是吧?” “没错。”齐宏宇轻轻点头,尔后又悄悄打量了眼仇教导,见他明显因想起了一个小知识点而感到兴奋的模样,鼻头不由得有些发酸。 想起来了又如何呢,再过半个钟左右,还不是会再次忘记。 他的记忆力着实令人堪忧,近些年来还有愈发恶化愈加严重的趋势,天知道他为了记住二大队的刑警,以及支队内其余大队重要骨干的姓名、面孔和能力,并将之化为自己长期的本能,悄悄的付出了多少努力。 这样的他,已经没有余力再记下其他东西了。 甚至,再过一两年,他可能连其他大队的同事,乃至二大队本队的兄弟都要开始遗忘了,届时他也将不再适合当民警,不再适合继续工作,恐怕得提前退休。 某种程度上说,可以将他的病症,理解为弱化版的老年痴呆,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将会愈发严重。 正因如此,他才会因为记起这么小的知识点而感到兴奋吧? 齐宏宇如是想到,随后抬眸看了眼石羡玉,从他略睁开的眼中,同样看到了浓烈的担忧。 感受到齐宏宇的目光,石羡玉眸子微侧,与齐宏宇对视了眼,随后一触即收。 他不着痕迹的轻叹口气,便蹲下身,盯着张知贤的尸体看了半晌,尔后摇头说:“额头、面颊、双手都有比较明显的伤痕,看着像是剧烈碰撞造成的,倒是符合冲破护栏后坠入大江中造成的损伤。” 齐宏宇没搭理他,自己迅速的戴好手套,在尸体身上按压片刻,又使唤石羡玉帮忙将尸体翻个面,在张知贤背部仔细扪压起来。 他的动作很快,不过三四分钟,就将张知贤两面上上下下都按了个遍,随后说:“死者体表多处挫伤、擦伤,另下肢及骶髂关节、盆骨可扪及明显的脱臼及骨折,两截腰椎脱垂…… 总的来说,受害人尸表体现出了明显的高坠伤,骨折处对应的软组织出现了明显肿胀等典型生活反应…… 这些伤势,都符合本案的特征,可以推断,受害人呈坐姿,坐在车内坠入大江,入水瞬间就受了重伤,尔后江水灌入车内致死者溺亡。当然,这只是初步推断的结果,具体死因尚需做进一步尸检——比如解剖——才能确定。” 石羡玉颔首说:“那么按老规矩,尸体就全权交给你了。他坠江这事儿绝对没这么简单,我不相信他是心甘情愿开车冲进大江里的,师兄,你一定要找出……” “放心,不用你说我也晓得。”齐宏宇摆手说道,随后又站起身,再次扭着脖子左右扫视起来,便扫边说道:“这次尸检不同于以往,现场环境对尸检的提示尤为重要,尤其是那辆坠江的车。 所以这回也不急着回去,至少让我看看车再说……奇怪了,车呢?那么大一辆车呢?” “车?”仇教导一愣,抬手指向某处:“那不就……” 边说他边侧目看去,然后整个人就僵住了,宛若齐宏宇的复读机,复读道:“咦?车呢?那么大一辆车呢?” 蔡臻与石羡玉同时回头,脸上表情都有些微妙。 尤其蔡臻,她刚刚才亲自和仇教导勘查过那辆落水车,虽只是大致看了一眼,但也已经足够,足以确定那辆车此前就在那个位置。 石羡玉没那么笃定,但同样也有印象,来时瞥见了那儿停着辆破破烂烂的车,且此时看去,草坪上依旧可见明显的大滩水渍,以及被车子压出的痕迹。 “有意思了。”齐宏宇迈步往那走去,边走边说:“谁TM神不知鬼不觉的拉走了这张落水车,竟没发出半点动静,也不和我们说一声……” 说着他对警戒线边上的民警招了招手,随后高声问道:“兄弟,你看见谁拉走了那辆车么?” “啊,看见了,”民警回答说:“刚有个兄弟开来了辆小拖车,把那车给拖走了。” “拖车?”齐宏宇有些发愣:“啷个一点动静都没有?” 民警摇头:“那我就不晓得了……那车动静确实特别小,基本听不到什么声音,可能是纯电的吧?” 齐宏宇嘀咕了两声纯电,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尔后又左右扫了两眼,再对民警说声多谢,就加快脚步跑到了那辆落水车留下的痕迹旁,蹲下身子打着手电仔仔细细的查看起来。 草坪上留下的压痕,其实看不出什么异常来,正常的拖车痕,同样也是正常的轮胎痕,在齐宏宇眼中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仇教导也凑了过来,观察片刻后,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发现个鬼。”不等齐宏宇回答他,蔡臻就翻着白眼说:“不管拖车这事儿到底有没有异常,咱们看痕迹撑死了不也就只能看出有辆拖车把落水车给拖走了?” 仇教导点头回了句没营养的话:“也是哦。” 石羡玉看了看这对夫妻,又看向齐宏宇,问:“师兄,会不会是我们太过敏感了?没人会有理由悄悄拉走涉案的落水车的吧?即使是凶手,即使车上有着至关重要的大秘密,可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未免也太过冒险了。” “敏感。”齐宏宇纳闷的看了石羡玉一眼:“你为什么会用这个词?” 石羡玉挑眉:“你难道不是怀疑有人偷了落水车?” “怀疑,因为那人一声招呼不打,一点动静不发,奇奇怪怪的。”齐宏宇说道,接着侧目问:“蔡姐,你们下过把车拉走的动静吗?” 蔡臻果断摇头说:“没有。” “呐,所以按理应该没人会自作主张把车拉走,”齐宏宇说道:“何况落水车属于涉案车辆,本身已是重要物证,既然是物证,取证就需要合乎程序,你懂我的意思吧?” 石羡玉回了句懂,然后说:“所以你是认定有人偷走了落水车。” “嗯。”齐宏宇说道,接着再次扭头看向刚刚回话的民警,高声问:“兄弟,麻烦你过来下……嗯,你看清了吊车上的人长什么模样么?” “呃,”民警走到跟前,听了齐宏宇的话,迟疑了一小会儿,才回道:“看是看见了,但天太黑了,车里又没开灯,看起就黑黢黢的一团,加上那人也长得普普通通,我不一定能回忆起来。” 齐宏宇立刻摸出自己的小本本:“没事,你说就是了。先说衣服啥的,这些你总有印象吧?” “那必须的。”民警当即说:“他穿着冬执勤服……嗯,确定是冬执勤,戴着毛领的,二毛一,是个三督。” 听到这儿,仇教导眉一挑,立刻扭头看向齐宏宇:“小齐,会不会真的是你想多了?” 齐宏宇摇摇头,刚刚就已经说了,既然负责本案的两个大队的负责人都没有下拖走涉案落水车的指令,就不该有人自作主张且多管闲事的来把车拉走。 这么做非但是吃力不讨好,还会惹上一身腥,因为不符合程序。 而且会开吊车的民警不说没有,总体还是相当少的,这类工作一般都交给辅警来开,民警往往坐在副驾驶起个监督的作用。 但齐宏宇却没有开口解释。 怀疑一位穿警服的人可能有问题,这话多少有些敏感了,没有相对确切的把握之前,他们几人之间交流交流就好,可不好传出去。 同时齐宏宇也晓得为什么民警毫无反应了,惯性思维下谁能想到竟有人胆敢穿着警服假冒警察混入他们一帮民警当中? 但此事在当前环境下又再正常不过,毕竟两队合作,再有附近辖区派出所的民警资源,三方人马彼此都不可能将所有同事认全,就有了空子可钻。 更别说开拖车那家伙也未必是假警察——谁也不能保证,势力庞大的克洛斯的触手到底伸到了哪些领域,此刻尚有个不清不楚的步忠勇具有重大违法违纪嫌疑,齐宏宇受此影响难免疑神疑鬼。 好在仇教导明事理,选择了相信齐宏宇,并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只轻轻点头,并把自己的嘴给闭上了。 齐宏宇不晓得他点哪门子的头,却也不太在意,只又问民警道:“他的警号你记得起不?” “记不到。”民警摇头,随后皱眉苦思了半天,还是摇头:“不好意思,确实记不到。” 齐宏宇说声没事儿,又问:“他戴着帽子么?” “没戴。” “头发长短?” “挺长的吧,应该比你长些,但我也不是很确定。” “颜色?” “黑色。” 就这般,在齐宏宇的引导之下,这位民警的记忆被一点点的激活,原本朦朦胧胧的大致印象渐渐清晰起来。 齐宏宇又问道:“面部特征呢?他发际线高不高?又或者额头被刘海挡住了?” 民警边回忆边回答:“刘海挡住了,没法确定发际线高不高。不过眉毛挺浓的……哦还有,他眼睛很大,典型的浓眉大眼,鼻梁也高,还有,他嘴两边的法令纹特重,就像是在嘴两边打了个括号。” 听到这,一直沉默的石羡玉不由咦了声。 说起括号嘴……这不是黄梁柯和张知贤的典型特征么?好家伙,这个开吊车的也是? 齐宏宇表情也有些微妙,想了想,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翻了翻相册,很快找到黄梁柯的照片,随后将手机递给派出所民警,问:“兄弟,你瞧瞧那人是不是长这样?” “我瞧瞧……”民警接过手机看了眼,随后摇头:“不是,年纪没这么大的,看上去应该也就三十五六岁?不过这括号……呃不是,这法令纹倒是像,如出一辙。” 齐宏宇默默收回手机。 想了想,他却又再一次把手机递过去,说:“兄弟你再看看,除了括号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像的?” 民警接过手机,伸出两根指头贴在屏幕上一分,将照片放大了许多,仔仔细细的对照了下黄梁柯的五官,然后摇头:“就嘴角的法令纹像,其它的……怎么说呢,我没法确定,毕竟印象确实不是很深了。” “不用管记忆,直觉呢?第一直觉,他们像不像?” “不像。” “明白了。”齐宏宇轻轻点头,又问:“吊车的车牌号你记得不?” “这个我也记不到,没关注那么多。”民警说。 他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但同样颇识趣的没有点破,只抬手一指,继续补充说道:“我只看到那车从那个位置开进来的,开到这边以后,放下钩子,把落水车拉上去,然后就走了。” 齐宏宇下意识的抬头看去,但如先前所言,光看痕迹自然什么也发现不了。 片刻后,他再次站起身,说:“行,晓得了,辛苦你。” “没事。”他摇摇头,见齐宏宇没什么要问的,便打算回自己的岗位上继续守着警戒线。 但正这时,他脸色忽的微变,猛地举手前指,并大喝道:“谁!站住!离尸体远点!” 正文 第301章 无人 听他一声厉喝,齐宏宇和石羡玉同样骤然色变,同时转身,仇教导和蔡臻反应慢了半步,但也很快扭过身子,并抬手扶着后腰,掌心压在枪把上,准备随时把枪。 就见一抹白色人影站在尸体外四五米处,两脚一前一后,收腿也不是,继续往前迈更不是,就这般僵在了那儿,显然有些不知所措,一双手也不知该往哪儿放。 “老曹?”齐宏宇认出来人,可不就是长南支队的老法医曹华银么?他此刻正穿着白大褂,向着张知贤的尸体走去,但因距离相对较远,刺激到了过于敏感的派出所民警,被他吼了声。 突如其来的厉喝,加上齐宏宇等人夸张的反应,打的曹华银猝不及防,险些讲这位临近退休的三级高级警长吓出个好歹。 齐宏宇赶忙上前,扶着曹华银的小臂,赔笑道:“老曹你不是在那边看现场么?怎么忽然跑过来了?吓我们一跳。” “少来!谁吓谁啊,你别恶人先告状啊!”曹华银没好气的说:“我心脏可不大好,真要让你们吓出个好歹了,看我不讹死你们!” “见谅见谅,这不事出有因吗。”齐宏宇再次赔笑着解释道:“是这样,这边出了点事儿……” 一边说,他一边悄悄的背起只手,对那民警摆了摆。民间见状,讪讪的缩了缩脖子,尴尬的揣着手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片刻后,曹华银吹胡子瞪眼:“啥子?那么大一辆车,就这么没了?” 齐宏宇赶紧示意曹华银冷静且不要声张,至少别大声嚷嚷。 又几分钟后,曹华银皱着眉头说:“这么讲倒也确实算情有可原……但我想不明白,动机呢?就算是凶手也没理由偷车吧?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干这活,太过冒险了。” 一连串的问题下来,让齐宏宇一时半会也不晓得该怎么回,更何况这些问题是他们目前也没想明白的。 见状曹华银又问:“小齐,会不会是你太敏感了?这就是个误会,车被捞上来了,就有人寻思着该给拖回队里调查,毕竟一直放在这也不是个事儿。” “这不是三督能干出来的事儿。”齐宏宇摇头:“三督意味着起码十年工龄了,该懂的规矩都懂。” “没错。”此时石羡玉再次开口,他支持齐宏宇的看法,并补充说:“我们现在确实想不明白拖走涉案车辆的人的动机,但这不影响我们判定,拖走车这一行为极可能有问题。” 齐宏宇接话说:“其实不用想那么多,既然对方敢,且当真做出了冒险来偷车的举动,就意味着他们认为这个险值得冒,车上的秘密相当重大, 甚至,这车落到我们手里,对他们而言,比偷车贼暴露被我们逮个正着的性质还要恶劣。” 石羡玉点头:“这是很直观的判断……所以我们必须得尽快找到这辆车才行。好在时间间隔的不久,他们应该没开太远……” 这时,一直在低头忙着操作手机的蔡臻忽然抬起头,说:“锁定了!那辆拖车在往通江大道方向走!” 石羡玉立刻站起身:“我和师兄去追!蔡姐,能不能……” “我会让交管的兄弟和你们联系。”蔡臻知道石羡玉要问什么,立刻打断他说道。 “好,多谢。” 齐宏宇则看向曹华银:“老曹,麻烦你先手收下尸体。嗯,就带回你们长南……” “不,我会把尸体送去你们江阳支队。”曹华银说,接着摆摆手:“放心去,赶紧去,这里交给我们。” “好,多谢!” 齐宏宇回了句和石羡玉一般的话,带着好歹还有一帮靠谱的队友的庆幸,转身和石羡玉一块大踏步往他的车跑去。 上了车,并第一时间系好安全带,硕大的SUV便咆哮着冲了出去,尔后漂移调头,以超过110公里的时速冲向通江大道。 齐宏宇赶紧抬起胳膊抓着扶手,小脸儿煞白:“咸……咸鱼啊,虽然现在没啥车,但你是不是……稍微慢点儿?” “放心吧,我这车安全性能好得很。”石羡玉两眼死死盯着前方,同时回齐宏宇说:“只要不是撞上大卡,就算出了事问题也不大。” “真的?” “嗯。”石羡玉笃定的说:“至少能留个全尸。” 齐宏宇小脸儿更加白了。 石羡玉又说:“所以你不仅恐高还恐速么?” “不……不行啊?” “行。”石羡玉嘴角微扬,为又抓住齐宏宇一个小弱点而感到很偷税。 随后他又说:“但你别光顾着怂啊,赶紧问问蔡姐,长南交管要怎么和我们联系。” 齐宏宇咬咬牙,强迫自己不看前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随后说:“有人加我微信了,不晓得是不是交管的兄弟……还真是,嗯,他给我发了几张图。是那拖车没错,上边载着辆破破烂烂的车子,看起来就是黄梁柯的那辆。” 石羡玉问:“位置?” “进入通江大道了,”齐宏宇回答,又补充说:“往区正府方向,速度不快,时速六十公里出头的样子,感觉他有些不慌不忙啊,不晓得已经被我们盯上了吗?” 石羡玉眉头大皱:“往区正府去了?他想干啥子?” 齐宏宇想了想,回答说:“可能只是巧合吧?通江大道那么长,他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往别的方向拐走了……嗯,我和交管的兄弟沟通好了,让他们发现拖车拐弯后立刻通知我。” 石羡玉嗯了声,随后咬咬牙,又往下踩了踩油门,车速再次快了几分,很快便突破了百二十公里的时速。 齐宏宇小脸儿更白了。 这个时速不算太过夸张,但需要结合路况来看,他们此刻所在这条路虽直却不宽,且平均隔一公里左右就有个路口,偶尔还有车辆通行,甚至路面条件越并不太好,不甚平坦,以这种时速奔驰在这条路上自然相当危险。 都不用撞车,只要不小心碰上个坑,这车就可能失控,如此时速下车辆失控,啥子安全措施都难以顶用,车必定要毁,人亡不亡就看天意了。 关键天这么黑,就算有路灯也不能保证看清地上的每一道坑啊…… 瞧见齐宏宇那怂样,石羡玉竟然还有工夫开玩笑:“话说,你要不要放杯水在车上?” “放杯水?”齐宏宇脑袋一时半会没转过弯,两三秒后才反应过来,这家伙只比藤原拓海呢,不由得翻白眼说:“你TM这会儿就别给老子玩梗了好不?能不能专心开车?他妈的老子这百七十斤肉可都交给你了啊!” “不是,你这么胖啊?” 齐宏宇脑袋上冒出三个硕大的问号:“他妈的,老子一米八七!一百七十斤你跟老子说胖?” “不胖你跑两步路就虚?不胖你一米六的小个子都打不过?” “……”齐宏宇无言以对,只得央求道:“你专心开车得行不带锅,算我求你了。你说你大事面前一向挺靠谱的啊,怎么这会儿又不着调了?” 石羡玉轻笑:“这不就说明,这对我来说不算大事么?嗯,我们开进通江大道了,你快看看他还在不在这条路上。” 齐宏宇又一愣,这么快? 说起来,和石羡玉拌两句嘴,好像确实没那么怕了,至少不知不觉就追到了这儿…… 心里这么想着,他手上也没耽误事儿,赶忙低头看一眼手机,随后说:“没回我,他应该还在这条路上,我问问……嗯,回我了,他就在我们前边四五公里的地方,还没到区正府,以我们现在的速度大概三分钟内能追到。” “三分钟?”石羡玉嘴角微扬:“恐怕不用。” 齐宏宇汗毛倒竖:“卧槽!你别乱来啊!” “放心!”石羡玉明明说着放心,脚却直接把油门踩到底。 在120公里以上的时速中,再一次感受到了明显乃至强烈的推背感,齐宏宇的脸终于不再煞白。 已经彻底绿了。 哪怕石羡玉这辆车的性能相当优异,哪怕这车的底盘相当沉,哪怕这车的车身做过专门的空气动力学设计,高速下空气对它施加的抬升力并不大…… 但此时此刻,齐宏宇已经明显感觉到车身已经很飘了,而且他相信这绝非自己的错觉。 瞥一眼仪表盘,时速竟已达到了150公里,这对于SUV来说已经是个相当危险的数值,一次拐弯,就可能让车身不可控的侧翻。 通江大道虽是主干道,足够宽阔,设计通车时速也不算低了,但此时石羡玉的时速已超过设计时速一倍多,何况它也毕竟不是高速,一路上的些许弯道都没设计坡度和路面条纹作为过弯补偿。 简单讲就是,石羡玉这辆车在过弯时,车胎通过与路面摩擦而提供的向心力,很可能无法对抗惯性,车子很可能会发生一定程度的侧滑,亦或者直接侧翻。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现在大路上几乎没车…… 齐宏宇不敢看路,也不敢和石羡玉插话,生怕牵扯了他的注意力从而酿成大祸。这怂包只敢强迫自己盯着手机屏幕,哆嗦着敲下字眼,询问交管局的兄弟那辆拖车的情况。 他很快得到回复,拖车仍然不慌不忙的在前边开着,距离他们已不足一公里了。 “不足一公里?”他微愣,抬眼开去,目力所及之处,果有辆小拖车,即将通过十字路口,且看它所行的车道,依旧没有左拐或者右拐的意思,仍是选择笔直前进。 “这就要追上了?”齐宏宇更加诧异,同时说:“咸鱼!就是前边那辆拖车!你看到了吧?” “呐,看到了。”石羡玉说道。 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两车之间的距离再次逼近,已不足五百米了,石羡玉也终于放下心来,脚下微松,车子时速开始渐渐下降。 齐宏宇长松了口气,噩梦终于到头了,总算有惊无险。 石羡玉将时速把控的相当好,当车速降低到每小时六十五公里左右时,与前边的可疑拖车正好还保持有大概五六十米的车距,在当前车速下已算是个足够反应的安全距离了。 石羡玉打开车载扬声器,拿起麦克风,当即喊道:“前边那辆拖车,立刻靠边停下。” 因为有着明确的相应规定,出于安全方面考虑,非必要及非突发事件中,一般而言是不倡议他们民警在马路上追车的。 即使是常规情况下的追捕嫌疑人,指挥者往往也会采用在前边设卡拦截的方式堵下嫌疑人,而不是派人开车去直接追,那样万一出了事儿,他得承担指挥责任。 当然,突发情况例外,警察工作,注定要时时遭遇意外,而石羡玉在必要时也同样有着如齐宏宇一般的魄力,去打破常规,便宜行事。 因此,见到拖车并没有任何反应,石羡玉轻哼一声,脚踩油门,车速再一次拉起,很快便追上了四五十米的距离,与拖车并驾齐驱。 尔后用力按了两下喇叭,并再一次拿扬声器喊话,喊完话后又降下齐宏宇那边的车窗,对拖车打了个手势。 齐宏宇猝不及防,被车外的大风灌了一嘴,还吹乱了头发,不过他此刻顾不上和石羡玉追究,只微微眯起眼,迎着风看向拖车。 “咦?”看两眼后,他有些发蒙,说:“咸鱼,你往边上开点,开去左边车道。” “干嘛?”石羡玉不明就里,本能的问了一句,但出于对齐宏宇的信任,他还是微转方向盘,变了车道。 甚至变道时还不忘打转向灯,并且顺手关掉了齐宏宇那边的挡风玻璃。 除了爱超速外,这家伙的驾驶习惯其实还是可以的…… “不行……还是看不见,再往左,到最左边车道!”齐宏宇说道,尔后才解释说:“这车,驾驶室好像没人。” 石羡玉有些懵:“蛤?” 但他动作不慢,很快就变到了最左边车道,这个角度已足以让齐宏宇看到拖车那极高的驾驶室了。 而此时,他的脸色相当难看,咬牙说道:“果然……这台拖车上边根本没人!” 正文 第303章 逃亡 急刹之下,车速骤降,石羡玉的SUV与后车车距迅速缩小,一两秒后就将撞上。 石羡玉脸色又变,用力咬了咬牙,很快便露出坚毅的神色,迅速抬脚松刹车,再次将油门踩到底,双手死死的抓着方向盘,额头上青筋乱跳,并吼道:“坐稳了!师兄!” “好!”齐宏宇抬手用力抓着扶手,同时收起双脚抵住前方,用力的将自己身子压向座椅后背。 冷静下来的他,甚至晓得让自己的脚避开安全气囊的出口,避免稍后气囊弹出时直接将他腿拧断。 他猜到了石羡玉究竟要做什么,而到了如此关头,他却反倒一点儿都不慌了,双目也不再颤抖,面色平静的盯着前方,浑身肌肉且绷且松,做好了应对能力范围内一切变故的准备。 他选择相信石羡玉。 更何况,如此近的距离,即使石羡玉将油门踩到底,即使这辆车性能优异百公里加速成绩相当棒,车速也不会提到太过夸张的程度,齐宏宇觉得自己能抗得住,并出声让石羡玉放心,说对自己经过锻炼后的身体有自信。 说时迟,那时快,石羡玉猛踩油门的下一刹那,硕大的SUV便狠狠的撞向了前车的屁股,发出一声巨响,在夜色中传出极远的距离。 他看出来了,前车属于明显的前驱且前置引擎的紧凑型轿车,车屁股比之车头而言要轻得多,有更大的把握撞开。 石羡玉身子不受控制的前倾,猛然撞在方向盘处弹出的气囊之上,紧跟着脑袋又被弹至车窗气帘处,上半身才终于被他再次掌控,再一次绷紧身子贴住车座椅后背,握着方向盘的手稳如泰山,没有丝毫偏移。 他判断对了,SUV直接将前车屁股撞歪斜出去,下一瞬,那辆小轿车就会被SUV给完全顶开,他们将逃出生天。 他脚下仍旧未松,油门仍踩到底,双手肌肉隆起如盘虬,竭尽全力握紧方向盘维持着车子的前行方向与整体稳定性,车胎飞速旋转,传出阵阵刺耳的烧胎声,或许也散发出了股股刺激的烧灼味儿,但车内的石羡玉闻不到。 然而,这次剧烈撞击,还是不可避免的将他们的车速拉低到一个极低值,不待他顶开前车,后车已追了上来,并重重的顶在他车屁股上。 砰! 又是一声巨响,石羡玉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推背感,好在此前他后背已死死的贴合座椅,此时并未受到明显损伤,只觉胸口发紧发闷,忍不住哼了声。 借着后车撞击的巨大力道,石羡玉终于彻底顶开了前车,SUV如离弦之箭飞速蹿出,彻底挣脱包围网,疾驰于大道之上,迅速追上、超过那辆仍旧自顾自维持着原本车速,跑在自己道上的拖车。 拖车还是没有丝毫动作,并未加入到堵截石羡玉的队列之中。但那辆五菱宏光却开始左右飘忽,似要拦截石羡玉。 见状,石羡玉面无表情,只提醒道:“师兄,接下来可能还有碰撞,你要小心。” 然而这次却没得到回应,他皱眉抽空侧目一瞥,却见齐宏宇已歪着脑袋挂在安全带上,一动不动。 “嘁,晕过去了啊……”石羡玉轻声吐槽道:“还说有自信……看样子锻炼得加强。” 一面说着,他一面腾出只手,努力将齐宏宇身体扶正,尽量避免他受到更大的创伤。 同时,他注意力也更加集中。 昏过去的齐宏宇,肌肉已无法提供主观上的保护,只靠被动防御机制,再次发生碰撞的话会相当危险。 而最大的危险,则来自于颈椎,没有肌肉下意识的主动加力保护,有可能造成挥鞭样损伤,可危及生命。 深吸口气,石羡玉脑子飞速运转,计算着前后车与自己的间距,计算着彼此的车速,计算着路面宽度,计算着自己的极限反应时间,计算着自己车的极限性能,然后…… 一个转向,漂移右转拐进了匝道,往茶缘带道驶去。 他妈的,算那么多干锤子,岔路多的是,惹不起老子还躲不起么…… 石羡玉骂咧咧的嘀咕道,但刚出匝道,他跟着却又蹙起了眉,双臂发紧。 后方主路,再次追上来几辆轿车,乍一瞥驾驶室也都没人,此时车速目测仅有二十许,但越来越快,而前方路上同样有几辆车,不知是正常行驶在路上的,还是同样是堵截他们的无人驾驶车辆。 另一方面,经过两次猛烈撞击,石羡玉也无法估算自己这辆爱车的受损程度,不知对性能产生了多大影响,反正看仪表盘有太多玩意儿报故障了。 但很快,石羡玉心反而宽了下来。 因为他听到了抽凉气的声音。 齐宏宇终于醒过来了,他扶着自己的脑壳,发出阵阵嘶嘶的声音,接着又低头看着手上的鲜血,忍住晃一晃晕兮兮的脑袋的冲动,问:“看样子我们挣脱包围圈了……但敌人还没放弃啊。” “是啊,敌人。”石羡玉重重点头,给这帮驱车追逐他们的家伙定了性,接着嘴角微微扬起,又说:“不过,这帮人也不算特别难缠,至少他们没办法预判我们的路径,只能靠这些无人驾驶汽车上的监控来追踪我们。” 齐宏宇斜他一眼,问:“那又如何?他们的车不少,你又开到了这条道上来,接下来他们恐怕很快就会再一次形成包围圈,我们依然危险的很。” 石羡玉咦了声,问道:“这条道怎么了?” 齐宏宇伸出指头戳了戳手机屏幕,说:“这条道上没有多少岔路,我们难以通过变道的方式脱离包围圈。” 石羡玉沉默着不说话了,他对这边的路况并不熟悉,慌不择路下一头扎进对自己不利的局势中也情有可原。 但很快,他眉头又松开了,嘴角微扬,说道:“但这条路上,对方的车也不多啊,显然敌人虽然在这布置了后手,却也没料到咱们竟真能一路闯到这,所以准备的车不多……” “不多……”齐宏宇斜他一眼,说:“要达到今晚这种效果,他们恐怕得出动上百辆甚至数百辆车四处布控才有可能吧? 别看交管局兄弟报给我的车,加上现在看到的一共才三十余辆,但对他们来说今晚堵截我们的行动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性,在咱们一路驶过以及还没到达的路上,以及通江大道连接的各条支路上,肯定还停有大量的车。” “令人眼红的财力。”石羡玉说。 齐宏宇再次皱眉:“而且,他们这次设的局很像是请君入瓮……他们猜到我们会追那辆拖车?” 石羡玉没回答,他此时注意力都落在了前后共计六辆小轿车身上,准备超车了。 但仔细判断片刻,目前的车距尚不太满足超车条件,且前方两辆车难以对他形成有效堵截,后车离得也还相对远,目前应该算是比较安全的,没有冒险的必要。 于是他放弃了超车,又瞥齐宏宇一眼,问道:“啊?你刚刚说啥子?” 齐宏宇理解他,重复道:“他们似乎猜到了我们会追那辆拖车。” 重复完后,他又自行补充说:“那么很多东西就得重新进行判断了,既然这是彻头彻尾的局,那么那辆落水车本身,或许对他们而言并没那么重要,这只是引诱我们上钩的鱼饵。” 石羡玉沉默两三秒后,嗯一声说:“我们俩的性子都还算鲜明,我们会下追上去的决定,并不难猜。” “是啊,不难猜。”齐宏宇说道,随后微微抬起头,看着前方约二十多米处的两辆黑色小轿车,眼神略略迷离起来。 过了几秒,他才接着说:“可……更进一步的动机呢?把我们引上钩,然后要做什么?干掉我们吗?” “不像。”石羡玉说道:“如果要干掉我们的话,他们的手段必然会更激烈的多,而且在我们挣脱包围圈前,他们就有好几次机会下狠手,但他们却仅仅只是利用车子来堵截我们而已。” 齐宏宇接了句是啊,又说:“更何况,这么大个团伙,又能出动上百辆技术还算成熟的无人驾驶的轿车……只要有心,他们绝对能弄到枪,也不难将枪搭建在车身上,同样以远程操控的方式射杀我们。 嗯,他们的手段已经如此直接激烈了,无异于对我们宣战,自然也不会再去在乎用枪是否会造成更恶劣的影响。逻辑上说,如果他们真想杀我俩,将无所不用其极才对。” 石羡玉意味不明的笑了声:“所以他们不想杀我俩……那咱们投降?” 齐宏宇不答,侧目看向车窗外。 “果然,你也不接受把自己的命交到他们手上吧。”石羡玉继续说:“即使听起来合情合理,但要真投降了,咱俩落到他们手中,他们想弄死我们就易如反掌了。” “现在怎么办?”齐宏宇岔开话题,问道。 石羡玉摇头:“不知道,周旋下去吧,撑到我们的支援……话说,怎么感觉很久都没动静了?” 齐宏宇一愣,他刚从昏迷当中苏醒,只来得及看了眼仍旧被自己用力抓着的,尚未息屏,停留在地图APP页面的手机,知道了目前所在这条茶缘带道的情况,别的倒还真顾不上。 他赶紧低头,果见车管局的兄弟给他发了几十条消息,急切的询问他有没有事,他们似乎通过监控看到了石羡玉脱离包围圈时的险情。 此后的消息,大概是他们发现车子还在在一路疾驰,略略放下心来,但因为齐宏宇始终没有回复,他们依然有些紧张,所以不断的给他发消息。 其中又夹杂着些许路况信息,周围无人驾驶车辆的密度及调度情况,以及派出的支援的情况。 另外还有仇教导等人发来的信息。 齐宏宇顾不得回复,又打开交管局兄弟的聊天窗口,这次看的更加仔细许多。 他很快定位到七分钟前,接着开口说:“以我们为圆心,方圆三公里半径范围内,一共有可疑车辆一百三十七辆,其中八十四辆确定为无人驾驶轿车,对我们具有重大威胁。嗯,这是七分钟前的数据。” 石羡玉沉默片刻后,又问:“支援呢?” 齐宏宇指头又在屏幕上划了划,答:“截止三分钟前,先后自各派出所、各业务支队派出十二组支援,共计十六辆警车,五十六个兄弟。” “哟,”石羡玉嘴角扬起:“对我们挺重视的嘛。” 齐宏宇摇头说:“可惜,支援全都被无人驾驶的轿车拦在了路上……许多兄弟,还有仇教导他们都已经纷纷向上级请示,希望能够动用武器,以尽快摆脱敌人前来支援我们了。” “武器……”石羡玉嘀咕两句,再次摇头:“手枪对无人驾驶的轿车难以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杀伤力更强的多的武器,恐怕上头没那么大的魄力批准他们使用。” 齐宏宇侧目看他:“哪怕陷入危险的是你?” “哪怕是我。”石羡玉呵一声,说:“他们大概会咬牙切齿,眼含热泪的召开发布会,放狠话说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凶手揪出来,将这个犯罪集团彻底捣毁,祭奠我们在天之灵。 甚至,他们可能会直接将那帮人定性为‘敌人’,官方意义的‘敌人’,并向那帮敌人正式宣战,不惜出动武警,并给出相当夸张的高额悬赏,势要将敌人的势力彻底击溃,一个不留。 但……在此前,在此刻,他们不会为了救我们俩的命,而选择下令允许兄弟们使用较大规模较大威力的杀伤性武器,因为他们开了这个口,万一出了点意外,他们可是要担责的,我们俩的命,哪有他们的帽子重要,是吧?” 齐宏宇无言以对。 他晓得石羡玉说的是实情,且哪怕石羡玉靠山够硬,背景不小,毕竟无法直接插手到这边,涉及到自身安危,他们大概率不会冒险。 所以,还是只能自救…… 突突突……! 话音刚落,齐宏宇双耳微动,他感觉自己仿佛听到了阵阵轻微的,熟悉的响动。 他面露异色,诧异的回头看去,就见天边,三架直升机正远远吊着,迅速逼近。 机身上的蓝白喷漆,山城公安的字样,让人异常安心…… 正文 第304章 向死求生 回过头,齐宏宇嘴角扬起,对石羡玉一挑下巴,语气“轻佻”的说:“你这小伙子,思想啷个阴暗!你要相信我们的领导,相信组织的嘛!” 石羡玉:→_→ 齐宏宇嘿嘿两声,又拍马屁道:“别的地方不说,咱山城公安这帮领导素来就有担当,怎么可能为了这么点狗屁责任,就眼睁睁的看着我们送死呐,瞧瞧,这不就派直升机来救援咱俩了吗。” 石羡玉忍不住翻个白眼:“师兄你够了,你在我这再怎么拍马屁,那帮领导也绝对听不到。” “嘿。”齐宏宇嘴角扬的老高。 虽然此刻依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脱离危险,但看到了援军,总让人心情愉悦,轻松不已,他心里已提前产生了劫后余生的畅快感。 …… 与此同时。 新的化粪池密室。 克洛斯正气喘吁吁地持着钢管狠砸眼前的一坨血肉模糊的玩意儿,仔细分辨下,应该是人的脑壳,只是这脑壳不晓得被砸了多少下,几乎看不出原本的轮廓来了。 看动作,克洛斯恐怕也濒临脱力,呼吸声呼哧呼哧的,犹如拉风箱,但他仍旧一下一下相当有节奏的往这坨脑壳上狠砸。 很显然,他已暴怒,五官都扭曲了。 但周围的马仔,没一个敢刚来把他拉开,或是喊他停下,一个个都杵在原地,噤若寒蝉,一动不敢动,一声不敢吭,生怕自己变成克洛斯的下一个泄愤对象。 地上那摊同样该死,这会儿也当真死的不能再死的娃儿,就是多嘴劝了克洛斯一句冷静,就被硬生生锤爆了脑壳。 终于,克洛斯停了下来,钢管杵地,两手交叠撑着一头,硕大的碧眼儿盯着空气,内里似有火焰熊熊燃烧。 他直瞪的眼角生疼,才稍稍恢复了些许体力,又抓起钢管用力的甩出去,才咆哮道:“发可!她怎么敢!谁给她的胆子!谁让她自作主张的!秦月仁!我操你妈!” 两国国骂汇聚为一,多少有点不伦不类的感觉。 四周的马仔心中腹诽,分明是克洛斯逼秦月仁用石羡玉和齐宏宇的命来换她弟弟妹妹的命,现在又说人家自作主张…… 克洛斯又抬手虚抓,在空中比划了个硕大的西瓜,状若癫狂的吼道:“我RPG呢!我那么大一枚RPG呢!” 众马仔这才悚然一惊。 秦月仁为了干掉石羡玉和齐宏宇,竟胆大包天的偷了克洛斯的杀器? 能追随克洛斯至此的马仔,在克洛斯集团当中的地位其实都不算低了,以往至少是个中坚骨干,自然晓得秦月仁偷RPG这事儿意味着什么。 她要不用还好,若用了,那事情就真大条了。 这意味着克洛斯在向这片大地的主人正式宣战。 他们绝对会嫌地皮的! 躲在化粪池密室里都躲不掉! 难怪克洛斯慌成了这样。 那几枚RPG,本就是克洛斯这么多年来辛辛苦苦从各方零星采购原材料,点点滴滴的攒起来的。 他没指望过能用这玩意儿去对付这片大地的主人,就是觉着有这玩意儿自己多少能心安些,必要时或许也能发挥出一丁点儿用场。 但他比谁都不希望这些玩意儿有面世的时候。 真到了那一刻,就意味着他已面临十死无生的局势,只能求得个鱼死网破了。 可他没想到秦月仁竟敢去偷那玩意儿! 他现在恨不得隔空掐死秦月仁,可他晓得自己做不到。 所以他心态崩了,表情管理都跟着一块崩了。 他一贯表现的从容淡定,哪怕逃到化粪池密室中来也是如此,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干的活儿太要命了,一旦自己不淡定不从容,底下的人就会生出异心,他偌大的集团就将分崩离析。 他需要用淡定的姿态,向下传达一切尽在掌握中的信号,给手下人信心。 可现在,他连这都顾不上了。 暴怒之后,便是深深颓然,他脸色难以避免的垮了下去,碧眼渐渐失去高光,被灰白之色所点滴侵袭。 但很快,他又深吸口气,目光恢复锐利,脸色充满严肃。他左右扫一眼,哼道:“给我把秦月仁这碧池抓回来,我要亲自弄死她!你们都去!” 众马仔面面厮觑,彼此对视。 克洛斯浓眉倒竖而起,沉声问:“怎么?你们都忘了规矩了吗?” “老……老板……”有个马仔壮着胆子躬身道:“规矩我们当然不敢忘,可是您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我们都走了,您……” “噢?”克洛斯缓缓从口袋中摸出一支枪,又不紧不慢的擦了擦手上的血迹,边擦边问:“我听不太清楚,柳先生,你刚刚在说什么?” 那马仔咽口唾沫,接着立刻昂首挺胸道:“保证完成任务!” 恢复了表面淡定的克洛斯轻声一笑,右手拇指微勾,关上手枪保险,左手往套筒一抹,给子弹上了膛。 众马仔见了这一幕,都不再敢迟疑,也不敢吭声,立刻转身往外走去。 按经验,此刻他们如果再不直接执行命令,就要成克洛斯的枪下亡魂了。这屌毛积威太盛,即使看到了他癫狂咆哮的模样,一时半会儿之间,这帮马仔也生不起异心。 很快,人走光了。 克洛斯依旧杵在原地,不紧不慢的关掉手枪保险,褪去弹匣,子弹退膛,抬手将之抄入手心,又按回弹匣中,重新上弹匣,再将枪塞回口袋。 他这才慢悠悠的挪回自己的围上坐下,双手轻抚扶手,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 RPG被盗,情况已恶劣到了他完全把握不住的程度。 他心里还是有B数的,知道自己恐怕撑不下去了。 良久,他才深吸口气,再次起身,拿起一把匕首,投入到锅中,倒水,开火。 片刻后,水煮沸,他盯着锅又等了半晌,这才关火,拿筷子将匕首夹出,冷却片刻,才抓着刀柄,对着自己胳膊比划起来。 得,这种时候他还不忘给刀消毒…… 比划片刻,他咬着牙,以匕首划开左臂上的皮肤,接着刀尖微挑,挑出一片指甲盖大小的方形物。 擦了擦额头上疼出来的豆大汗珠,他草草给自己包扎好伤口,便再次用匕首小心翼翼的去刮擦那带血的方形物体,直至将表面刮除干净,露出其中的金属片,他才长呼口气,将之竖起,指甲盖嵌入金属片中,用力一掰…… 里边,竟藏着一张电话卡。 他捧着电话卡,看了半晌,之后将之放于手心,双手合十,微微低头,指尖轻触鼻梁,口中念念有词,仿佛是在祈祷。 祈祷半晌,他拿出一台上古时代的挪鸡鸭,将电话卡插入其中,开机,拨通了个电话。 第一通,挂断;第二通,挂断;第三通,没人接。 第四通电话拨出去四十多秒,克洛斯都不淡定时,电话那头才接通,略有些漏音的听筒里传来男人暴躁的质问:“你他妈的谁啊!大晚上的让不让人睡觉了!屌你妈!” 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通,克洛斯反而淡定了,他长呼口气,用飘蠢的岭南普通发说:“老板,哦取快递啦!” “丢雷楼某!取快递明日啊!晚上了要睡觉的吗!” “很着急啊老板,等不到明天啦,你帮我取一下再去睡觉咯。” 那头沉默了许久后,才又回道:“服了你了!大半夜的,得加钱啊!取件人叫什么名字?” 克洛斯再次长呼口气,抬手擦去额头上又一次沁出的密密麻麻的汗珠,接着又着急的回:“五脏先生孟德尔。” “什么奇奇怪怪的名字,等着啊,我找找看。”那头吐槽了一句,接着听筒中又传来阵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好使那头真在翻找快递似的。 克洛斯连连点头,脸色看上去又不淡定了,仿佛很忐忑。 五脏先生孟德尔是他的代号,同时也表明了他的特征,分别表示他主营的两大业务,内脏和遗传。 片刻后,那头再次传话:“找不到啊!你那快递长啥子样哦?塑料袋还是纸盒?” “纸盒的。”克洛斯赶紧说。 “纸盒”意味着他随时要死,要立刻出境;“塑料袋”则表明他现在的身份没法用了,需要改头换面。 嗯,只要打这个电话,就意味着他活不下去,需要帮助,要么改头换面换个身份,要么离开这片大地远走高飞。 “纸盒啊,大还小啊?” “大,装了好几个火机油。” 大就是字面意思,说明事情极大,火机油说明是重火器,好几个表明数量多,连在一起的意思就是,他犯的事儿涉及好几个重火。 那头都被他吓了跳:“我靠,你搞什么飞机啊!不晓得易燃品不能空运的啊!” 克洛斯张大嘴,这个回答,意味着那头恐怕也没什么好法子了。 但他不死心,又问:“所以东西没到吗?” 那边沉默了两三秒,才说:“不知道。大晚上的我上哪去给你找!明天我再给你翻翻看中不中?” 克洛斯闭上眼,纠结片刻,终于回答:“行吧,你找到了给我电话。” “知道了,烦死了,这大晚上的……嘟嘟嘟。” 那头骂骂咧咧的挂断了电话。 捏着手机良久,克洛斯深吸口气,又打了个电话。 这次那头倒是很快接通,克洛斯直接开口问:“老板,靠岸没有?今天鱼怎么样?” “靠锤子的岸呐!现在禁渔期的嘛!”电话那头说,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克洛斯颓然的靠在沙发上,呆呆的看着天花板,双目失神。 …… 与此同时,茶缘带道。 石羡玉和齐宏宇两人脸一个比一个黑,此时都不想说话了。 给予他们希望的三架直升机,在三分钟前似乎受到了某种干扰,不得不迫降了,好在看起来还平安无事,那些无人驾驶的轿车也没有为难直升机上的民警。 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使用武器,这让齐宏宇和石羡玉都摸不清对方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俩有有心投降,却又不甘心就这般将自己交到敌人手上,此刻尚未走到绝路,他们不愿意就此放弃。 可接下来,他们无奈的一路被裹挟着笔直前进,因每个路口都停了好几辆车,让石羡玉无法改道,只能硬着头皮一路往前。 直到…… 腩山隧道。 这隧道石羡玉走过,是条长近三公里的笔直隧道,一旦进入其中,恐怕真就没有退路了。 敌人一定会在隧道内设卡堵截。 石羡玉都有些绝望了,忍不住问:“不是说关停沿途基站来切断这些车的网络吗?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动作?” 齐宏宇面无表情道:“已经关停了,我手机已经莫得信号了,很显然,这些车并不依赖基站。 另外,我们的对讲机也完全呼不出去……哦,对讲机频段早早就被他们干扰了,就在你拿它布控后不长时间。” 石羡玉骂了声草,然后不甘的驶入腩山隧道。 且果不其然,开了约莫一公里后,拐了个小弯,就隐约看到隧道前方数百米处停了两辆豆大的半挂车,将隧道内的二车道完全堵死,留下的一点点间隙根本不足以通车。 硬撞上去的话,以石羡玉这辆车的高度,可能会被高速“砍头”,将他们和脑袋与车顶一块削掉。 石羡玉深吸口气,脸上浮现出狂热神采,问道:“师兄,撞上去不?” 齐宏宇小眼睛瞪得老大:“你TM疯啦?” “放倒座椅,打开车门,硬撞上去,冲进半挂车底!”石羡玉紧紧地握着方向盘,同时说道:“我的车一卡住咱俩就下车,借半挂车做掩护,咱们还有枪,或许能周旋到支援的兄弟抵达!” 齐宏宇瞠目结舌。 “没时间了。”石羡玉催促:“投降还是拼一把,我听你的。” “为什么听我的啊!” “你是师兄。” “你他妈还是队长嘞!”齐宏宇骂道,接着又咬牙切齿的伸手下探,压下座椅杆,同时腰用力向后挺,一面压倒座椅一面说:“他妈的,拼了!向死求生,老子听你的!” 石羡玉嘴角扬起,说了声好,同时也立刻伸手下探,放平自己的座椅,随后侧身手动关掉车门锁,握着把手说:“快把门打开,免得等会被卡死。” “要的!” …… 三秒后。 轰! 时速逾八十公里的破破烂烂的SUV,一头扎进了半挂车车底。 正文 第306章 目击者 十五分钟后。 在仇教导和蔡臻的急切命令下,拖车不顾被拖轿车的磕碰与损伤,以接近极限的效率,终于把隧道这头腾空了。 至于隧道那头,仍在作业,并未疏通。 此时,仇教导正和赵博等人一块,询问自称是目击证人,且打了妖妖灵报警的一家子。 驾车的男子红这张脸,略有些肿,仔细看好似还有交叠的巴掌印,似乎被人打过,让民警们有些怀疑,但没表现出来。 随后他说,他们一家正连夜从外地赶回,正要经隧道往东门大桥,结果在隧道内开了没多久,就发现一直吊在身后的两辆半挂车忽然同时抛了锚,肩并肩堵在隧道内,紧跟着就熄了灯。 他当时立刻靠边停车,想去问问看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他自己也是跑长途大货的,知晓不少大货的辛酸无奈,以往在路上碰到同行或者半同行抛锚出事,都会停下来问问情况,看需不需要帮助。 但这一次他有些犹豫,因为后头二车的情况有些诡异,直觉告诉他不大对劲,加上时间又晚,还是在隧道中,他心里毛毛的,拖家带口之下,有点拿不准主意。 而他媳妇则劝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多帮忙打电话求援,别的事不要多管,赶紧回家再说。 他犹豫了阵,刚拿好主意,决定还是遵从本心去看看出了什么情况,结果就听见了一声巨响。 “仇教导,蔡姐……”刚听他讲述到这儿,便有民警上来敲了敲车窗。 待他将窗户放下,就听那民警说:“隧道已经疏通了。” 仇教导握拳又松开,问:“还是没找到石队和小齐吗?” 民警摇头:“没,搜寻最远的兄弟已经前行了超过两公里,已越过另一端的拥堵区,即将出隧道了,也还是没找到石队他们。” 仇教导长叹口气。 虽然这边的隧道才刚刚疏通,但拥堵也只是不能通车而已,人还是可以穿行的,所以早在十分钟前,赶到现场的民警超过十人后,便有民警自发步行向内支援去了。 且在八分钟前有民警反馈,下车后不久就觉头晕目眩,怀疑空气当中有毒气,另有民警习惯性的要点烟时发现火苗比平时旺许多。 于是赵博猜测,隧道里恐怕弥漫着可燃烧有毒气体,具有中毒、爆炸双重风险。 仇教导此时拿出了相当的决断力,果断下令严禁烟火,且除了作业人员及搜寻人员外,其余民警全部退出隧道,并第一时间与相关单位联络,将隧道内通风设备运转功率调至最大,同时就近协调调配来大型排风设备,往隧道内灌入新鲜空气,尽量将风险降到最低。 再之后不久,有民警找到了被堵在另一头的司机,便给了他们一副空呼面罩,将他们解救出来,此后他们自称目击者,愿意配合警方调查。 仇教导与指挥中心联系,确定了他们曾经报过警,在他们抵达现场之前几分钟。 确定他们身体都没有大碍,没有明显中毒迹象之后,仇教导便安排民警分别询问他们一家两口,娃儿在一边玩着,他未成年,询问需要有监护人陪同,而他两名监护人都在接受询问。 此时,听闻民警说依然没找到石羡玉和齐宏宇的下落,即使在意料之中,仇教导还是不由得泛起了浓浓的失望神色,长叹口气。 见状,蔡臻腿微微摆动,碰了碰他膝盖,低声说道:“实在坐不住,你就去吧,这里交给我。” 仇教导一愣,侧目看向她。 蔡臻露出微笑,扬起下巴说:“去吧,自己注意安全……再拉个人上车,和我一块继续问询证人。” “好!”仇教导当即下车,接过民警递来的空呼面罩,同他并肩大踏步朝隧道内走去,很快变走为跑,且速度越来越快,渐渐冲刺起来。 片刻后,又有名民警过来,礼貌性的敲敲车窗,接着拉开车门坐了进来,对蔡臻点头打过招呼,又对目击男子说了声你好。 蔡臻这才收回目光,同样对民警点头示意,尔后看向男子,歉然道:“抱歉,我们……” “没有关系。”男子摇头说:“我听出来了,出事的也是警察吧?你们着实太不容易了,每次听到有警察出事的消息,我心里也不好受,希望他们平安无事。” “谢谢。”蔡臻回道,又说:“说正事吧。你刚刚说,刚决定下车看看情况,就听到一声巨响,是吧?” “嗯,是的。” “然后呢?” 男子略一思忖后,继续回答说:“这种声音我听的太多了,车祸,肯定是有车撞到了半挂车屁股上,动静大得很,那么长那么重的半挂车,都被撞的颤了老半天,往前挪了可能有几十公分。 当时我就想着,完了,这么大的动静,后车肯定凶多吉少,当时我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开门就要去看看——凶多吉少归凶多吉少,但万一还有人活着,我是不是就有可能救一个?” 蔡臻重重点头,并给他发了张好人卡:“谢谢你老师,你是个好人。” “不敢当不敢当,你们警察才是真的好人……”男子不敢居功,立刻回了一句,接着脸上又浮现出惭愧的神色,接着说:“但我婆娘拉住了我,不给我去,娃儿也一直哭,说他害怕,不准我走。” 略一顿,他轻叹口气,并握了握拳,似在懊悔自己当时的怯懦,随后才又继续说: “我婆娘也讲,那两辆挂车看着奇奇怪怪,而且停了这老半天以后忽然有车撞上来,动静还那么大,好像一点都没刹车的样子,古里古怪,怕是有鬼,让我小心一点,别多管闲事了。” 蔡臻问:“你老婆也听得出这些动静?” “她也是大车司机,”男子说道:“平时娃儿都给他外婆带,我和婆娘俩交替跑高速,我开车她睡觉,或者反过来,一年到头休息不了几天。” 说到这儿,他又有些动容,面上挂着愧疚神色,闪烁着目光说:“都怪我没本事,不能养家糊口,害得她跟我一起干这种苦活,还连累的她和我一起得痔疮……” 蔡臻亦有些感慨:“这年头讨口饭吃都不容易。” “是啊。”男子说道,接着又摇摇头,主动说回正事:“我说这些不是要推卸责任,被我婆娘一提醒,我也后知后觉的怕了起来——说的对啊,这事儿太莫名其妙了,我也很怕,特别不安,一下又犹犹豫豫不太敢去了。 对不起啊警察同志,是我太胆小了,我不怕麻烦,但就怕连累的我甚至连累的一家三口都……对不起,要是我胆子更大一点,或许……” “不,”蔡臻摇头说:“你不用道歉,你有这份心思就难能可贵了,事实上,我们也一向倡议,见义勇为一定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千万不要把自己给搭进去,受害者的命固然是命,义勇者的命也是同样珍贵的命。” 男子低下头,轻声说了句谢谢。 蔡臻微笑宽慰:“该说谢谢的是我们。之后呢,你听到什么动静?” “之后……”男子再次回忆起来,很快说:“三声特别响的动静,可能是枪。” “枪声?”蔡臻脸色骤变,强撑起来的微笑都绷不住了。 她身子向前倾斜,急急的问道:“你确定是枪声吗?” “不……不太确定,但声音很大,砰砰砰的。”男子好像有点儿被她的反应吓到了,但大体还能保持镇定,配合的说道。 说完后他又做了补充:“那声音怎么形容呢……哦,有点像火葬场放的礼炮,我半年前才刚听过,很接近,不过隧道里的声音要大得多,而且更尖锐一点儿,不知道是不是有回声的原因。” 蔡臻微微失神,听男子的描述,基本可以确定是枪声没错了。 努力调节了会儿心情,蔡臻再次开口:“能具体说说当时的情况吗?尽量讲讲细节,越细越好。” “我想想。”男子表示,然后回忆起来,边回忆边说:“当时我基本已经决定要走了,但心里那关还是有点过不去,多少还是想壮起胆子去看看情况。 但看了看娃儿,这种感觉没有持续多久,还是决定别多管闲事赶紧走人,结果刚坐回车上,车门都还没来得及关,就听到了砰砰砰三声,吓的我们两公婆都一哆嗦,娃儿也在车里哇哇大哭。 我们当时就猜是枪声。好家伙,枪都出来了,这下子我们那里还敢管这事啊,我赶紧就开车跑了,结果没跑多远,发现前边又是两辆半挂,头朝我们,把路堵的死死的。 当时我婆娘都吓哭了,哭着喊着捶我胳膊,说都怪我,不早点下决定走,现在被堵在这,搞不好要被人灭口了,我当时也后悔,抬起手就给了自己几个巴掌……” 蔡臻听到这微微有些诧异,又抬头看了男子一眼,心想这通红的脸颊倒是能解释了。 男子没注意到蔡臻的神情,继续说:“我们哭哭啼啼了好一会儿,我们终于又冷静了点,就犹豫着要不要丢下车直接跑走,毕竟半挂只是堵住车道,人还是可以走。 但不敢啊,待在车里多多少少还有点儿安全感,虽然可能仅仅只是心理安慰而已……而且那儿才是隧道半截,还有两公里远呢,带着娃儿,我们怕是要走半个钟才走得出去,那样子的环境,会把我们逼疯的。 所以我们半天都拿不定主意,然后就等到了你们警察……警官,说实在话,你们是救了我一家三口的命啊,真的,感谢你们,不然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蔡臻抬手宽慰,并示意这是自己分内的工作,随后又追问了几个问题,补充了些细节,最终断定这男子并不能提供多少有价值的线索。 不过,能将发生碰撞、发生枪击的时间大概确定,已有莫大价值,至少蔡臻确定,枪声响起至今最多不超过二十分钟,而现场并未见到明显或大范围的血迹,石羡玉和齐宏宇或许还存活着,只是被人劫持了。 此外,盲区前后的监控,都未拍到有车离开,说明敌人很可能是用人力,或者摩托车、电单车等,带着齐宏宇二人从应急通道离开的。 他们很可能并未走远。 于是蔡臻立刻将消息传达给仇教导,并直接向市局指挥中心上报,申请更大范围的警力支援,搜寻齐宏宇二人的下落。 市局指挥中心,橘长亲自督战,听闻蔡臻汇报,立刻同意申请,将大部分能动用的机动警力都给派了出去,要求通宵奋战,不惜掘地三尺,必须将两位因公失联的民警找回。 随后,蔡臻下了车,又请小朋友过来,当着男子的面,又询问了小朋友一些问题,不过他似乎受到了太大刺激,有点断片,能提供的线索不多,回答的部分与他父亲也大同小异。 又过了半个钟,初步询问结束,男子犹豫片刻,主动提出,愿意继续接受警方调查,蔡臻对此暂未置可否,于是他们一家三口便在警车上互相依偎着,也算稍事休息。 蔡臻见状,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先将他们送去医院,即使从外表上看他们都没大碍,但隧道里毕竟有毒气,他们又在如此环境中待了超过十分钟,保险起见还是检查下的好,况且孩子的心境波动极大,有条件的话也得做个干预,避免留下心理创伤。 看看表,又过了十多分钟,齐宏宇和石羡玉还是没有任何消息,蔡臻一颗心不由得更沉几分。 失联的二人没找到,每一秒钟,蔡臻都觉得很揪心,时间每拖一秒,他们就多一分危险。 不知何时,仇教导走了回来,他铁青着脸,但见蔡臻抱怀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神情萧索,不由叹口气,上前宽慰道:“别担心,没有消息也算是好消息,总好过听闻噩耗……” “别瞎说!”蔡臻赶紧堵住了他的嘴,尔后又摇头道:“你别安慰我了,相比起我,你恐怕更担心他们……现场有什么发现吗?” 仇教导沉默着从口袋里摸出证物袋,三枚黄澄澄的弹壳躺在袋底,静默无声。 正文 第307章 掘地三尺 蔡臻瞳孔扩张了一圈。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到弹壳的瞬间,她还是有些心颤。 仇教导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憋了半天后终于放弃,将证物袋放回口袋,并摸出笔记本,翻开几页,边看边说: “弹壳是在原六辆轿车堵路的,最后一辆车后车轮处起计,再往后约17.3米的地方发现的,嗯,以正常车行方向为前方。” 蔡臻嘴角抽了抽,即使满心都牵挂着齐宏宇和石羡玉的安危,但看着仇教导这副模样,她还是有些无言以对。 拿什么拯救你,我老公的记忆力。 再过几年,怕真就成老年痴呆了吧? 她更加怅然若失,本就焦虑的心,再次蒙上一层阴翳,随后强打精神,集中注意力继续听仇教导往下说。 “因为并不在原本意料的‘案发现场’范围内,再加上路面颜色较深,里头灯光昏暗,遮掩了血迹,加上一开始的搜寻比较粗糙,急于寻找他俩下落,所以当时并未发现弹壳。” 蔡臻点点头表示理解,紧接着又抓住重点,失声问道:“血迹?” 仇教导微愣,往前翻了一页书,然后说:“不多,大部分是滴落状血迹,另外发现弹壳的地方有极少量的成片状的血迹,但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流柱状——现勘组的兄弟是这么和我说的。” 蔡臻再次点头,血迹不多就好,至少说明失血不严重。 仇教导继续说道:“另外现场发现一小片相对很淡的血迹,或者说,是一口带血的唾沫,不确定是谁吐的,血液颜色太浅,隐约呈现樱桃红色,现勘组兄弟据此推测现场的有毒气体是一氧化碳。 而弹壳……初步对比了上边的编号,是石队领取的子弹没错,三枚,和目击证人讲述的三声枪声对应,那么三枪应该都是石队打的,敌人没有开枪,这也算是个好消息吧,至少他们俩应该没中枪。” “嗯。”蔡臻身子松了些,不似刚刚那么紧绷,没中枪伤就好,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但是…… 血液都已经呈现樱桃红色了么?他们恐怕已经出现一氧化碳中毒的迹象了,如果不能及时送到通风处,并接受救治,恐怕也会有危险。 此时,仇教导又往下翻了页纸,目光上下扫视片刻,继续说道:“通过现场血液、汗液分布情况,结合弹壳的位置判断,石队当时应该是匍匐姿态开的枪,具体方向目前还不明确,弹头也在寻找当中,不过应该很快就能找到。” 蔡臻追问道:“还有别的发现么?” 仇教导又前后各翻了几页纸,扫两圈,摇头。 蔡臻问:“羡玉的车呢?” “哦,在隧道里,”仇教导又翻了页笔记本,接着说:“前半截车子都怼进半挂车车底了,车顶也被削掉一大截,好在车内血迹并不多。 驾驶副驾驶都不多,从车内及周围的痕迹判断,他们应该就受了点轻伤至多轻微伤,并且在遭受撞击后,很快就纷纷下车,并通过匍匐前进的方式爬到了另一辆半挂车底——在两车之间的缝隙中,他们是滚过去的。” 他们留下的痕迹还算明显,现场勘查基本上还原了二人的动作。 蔡臻又松了口气:“能匍匐能滚动,说明他们的伤应该确实不重……可,这毒气……” 说着她的心又落了下去,车祸发生后他们是否受伤其实根本不重要,关键是中毒带来的危险,他们没受重伤,只能说明情况尚未到极端恶劣的程度。 仇教导合上笔记本,继续道:“基本上就这些,没了。 嗯,以我对石队的了解,他恐怕是选择主动加速撞上那辆半挂的,目的就是借着半挂的遮挡,暂时甩掉后边追踪的无人车,借半挂车身为掩体和敌人周旋,直到我们抵达现场支援他们。” 蔡臻别过头去:“我们没能及时赶到,让他们失望了。” “是啊,”仇教导的情绪也很低落:“现勘组的同事听了我的判断,也很惊叹他俩的选择。他们已经做到最好,做到极限了,换我,大概是没那个魄力去选择向死求生的。 他们不但有这魄力做出选择,还有能力当真找到了生路,可他们没料到敌人的杀招并不是传统的武器,而是有毒的一氧化碳,也没料到我们竟然这么不给力,迟迟不能赶到现场,给他们提供支援。” 蔡臻目眦欲裂:“我们就不能狠一点!胆子大一点!无人车又怎么样,他妈的撞翻他们就是了!上边又没有人,也没有武器,撞翻了的无人车还怎么牵制我们! 再快一点,我们要是能再快五分钟赶到现场,也能从敌人手里把他们给抢下来,为什么偏偏……” “好了。”仇教导长叹道:“事后诸葛亮也没用了,相比他俩,我们确实太过怯懦……事后,我会主动为此承担责任……” 蔡臻眉头一皱,打断他说:“你承担什么责任?你别瞎说,你……” “好了。”仇教导摆摆手打断她,问:“你那边有没有消息?找到关于他俩下落的线索了么?” “这……”蔡臻面色黯然,摇头说:“目前主城范围内出动的警力恐怕已经逾千,但确实一无所获。” 仇教导追问:“隧道内的应急通道呢?里边我记得是有些监控的。” “查了,目前没消息,我再追问……” “算了吧。”仇教导摇头说:“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们不敢耽搁,如果查到了什么肯定会第一时间把消息传达给我们的,没说就是没查到,你追问只会耽误他们工作。” 蔡臻不甘心的咬咬牙:“这么说的话……看样子,监控怕是又一次靠不住了。” 说完,她又问:“你们呢?进去查过了么?” 仇教导沉默两三秒,再一次不甘心的翻出笔记本,边看边说:“确实在最靠近现场的应急通道中查到了少量血迹,但血迹很快中断,可能敌人做了什么处理。 但这也是好消息,没有更大量的血迹,就意味着没有大出血,他们的处境或许还不算太糟。小赵说,敌人的目的,或许不是要他俩的命,而是活捉,只是无法判断活捉他俩的动机是什么。” “这样么……”蔡臻又松了口气:“也是,如果要杀他们,其实不用这么大费周章,是我关心则乱了。嗯,这确实是个好消息。” 说完后,她又想到了赵博,侧目看向隧道方向,说:“难得他这种时候还能保持住理智,能做出这样的判断。我记得,他和弟娃的关系是最好的吧?” 仇教导嗯一声,他知道蔡臻口中的弟娃指的是齐宏宇,自从那次齐宏宇涉嫌杀害自己老汉,和蔡臻有过正儿八经的初次“密切”接触后,弟娃在蔡臻口中一般情况下特指齐宏宇。 再翻了几页笔记本,他接着说:“小赵已经追着那条安全通道走了出去,并和小王一同开了辆警车往下追,他也向上级请求了支援,按理,警力和监控探头方面的资源应该都会向他倾斜,为他提供情报。” 蔡臻立刻抓起警务通说:“那我确认一下。” 这次仇教导没阻止,这确实很有必要。 虽然现在大家伙上下一心,都想把齐宏宇和石羡玉给找出来,按理不会有人在这种时候下绊子。 但就怕有不了解赵博和小王的人人怀疑他俩资历浅,经验不够丰富,不信任他们的判断,不敢冒险批准他们的申请,以免浪费资源,错过最佳搜寻与救援的时间。 这种好心办坏事的可能性客观存在,而且蛮大,不可不防。 好在,这次指挥中心的人相当的靠谱,他们很快给出了回复,已采信赵博的提议,向他们倾斜了大量的资源,可惜他们追出去一路,至今也没有什么发现。 仇教导听了蔡臻转述,眉心拧的几乎都要陷出一枚天眼了,他问:“大半夜的车本来就不多,能不能用点笨办法,直接普查,每一辆车都他妈的查上一遍,我看那伙人能藏到哪里去。” “已经在做了。”蔡臻说道:“已有大量兄弟在各个要道、干道和比较大的支路上设卡布控拦截,以查酒驾醉驾的名义将这个点还在以这儿为圆心,五公里半径范围内行驶的车都查过一遍。 不仅如此,他们的排查范围还在扩大,并在不断调集派出所的兄弟,在各个中小支路中蔓延,尽量确保毫无死角。” 仇教导听完,非但没有松口气,反倒更加怅然若失了:“这样的笨办法都已经用上了啊。” “是啊,人海战术。”蔡臻也叹息道:“橘长的死命令,不惜警力物力,不计资源时间,不论影响范围,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俩给找出来。” “可就算这样,还是没有半点消息……”仇教导身子晃了晃,满脸颓然:“这帮家伙,难不成还真插上翅膀飞走了?” 蔡臻不忍看他,涩声说:“现在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希望他们能逢凶化吉吧。” “屁的听天命。”仇教导怒道:“一定能找到他们的!没找到,就说明我们投入的人力物力还不够多! 实在不行,我就再向上级提议,发动更多的警力人力,乃至发动群众帮忙一块找!他俩为山城做出的奉献已经够多了,无数次的出生入死,好几回直面枪林弹雨,就是为了守护山城,现在该轮到山城守护他们了!” 蔡臻无言以对。 她当然知道仇教导这番中二的言论只是气话,但她甚至不敢劝仇教导冷静一点,不要胡说。 而且,她其实赞同仇教导,虽然原因并不完全一致——敌人已经对他们宣战了,他们若再不硬一点,从此往后颜面何在? 兄弟们恐怕也会彻底寒心,这身警服,也将失去其熠熠光辉。 于是,她最终憋出一句话:“嗯,没错,就像领导说的,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 “等等,”仇教导忽的跳了起来。 “怎么?”蔡臻错愕。 “掘地三尺!”仇教导用力拍打着自己的额头,似乎想把自己的记忆给锤出来:“该死,我怎么忘了呢……掘地三尺,是什么?可恶,之前听小齐说过的,地下,什么地下,他们会不会在地下……妈卖麻批,想起来啊!” “你……”蔡臻被他这副癫狂的模样吓到了,赶忙上前拉住他:“老仇!浩轩!仇浩轩!你他妈在干什么啊!你……” 仇教导忽然顿住,猛然抬头,瞪出布满血丝的通红双目,脸色憋的涨紫。 “你……”蔡臻心尖儿都在打颤:“仇浩轩!你莫胡闹了!羡玉和弟娃都还没找到,你要再有个好歹……你这不是添乱吗你!仇浩轩!听话,别……” 话未说完,仇教导咬牙切齿,颤声道:“化粪池!” “啊?” “晟辉公司起家之际,曾经修建了大量的公共厕所,并借着施工作掩护,又在化粪池之下修建了大量的地下密室!”仇教导眸子因瞪得过大而剧烈颤抖着,说:“ 而晟辉,和克洛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只有他,有胆子有能耐向我们宣战! 同时,黄梁柯是晟辉的幕后大boss之一,张知贤是黄梁柯的二表哥,又冒充他,顶着他的身份去了山邮,和石队、和小齐有过接触,在不久后开着黄梁柯的车逃亡,被石队和小齐看出身份破绽,不久坠江。 凌晨,他的尸体连带着黄梁柯的车被捞出,之后那辆车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被盗,石队和小齐追了上去,此后莫名的敌人出现,向我们宣战,石队和小齐陷入险境…… 串起来了!晟辉!公厕!化粪池!地下密室!搜,搜寻附近的公厕,重点找那些上了年头的,我们掘地三尺,把所谓的地下密室统统都挖出来!” 蔡臻难以置信的看着仇教导。 这个猪脑袋,怎么忽然之间就开窍了呢? 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只知道仇教导说的竟有道理,便赶紧追问道:“你有几层把握?” “没把握!”仇教导摇头,但语气甚笃:“但这时目前唯一靠谱的方向,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这么大规模的搜寻都找不到他们俩的踪迹!快,安排!” “好!”蔡臻决定信自己丈夫一把,毕竟曾经仇教也有相当高光的时刻。 她立刻摸向对讲机,向指挥中心传达仇教导的思路。 但…… 刚低下头准备取对讲机,她忽听身边的民警惊叫:“仇教!” 骤然抬头,她就见仇教导身子一斜,翻着白眼倒了下去…… 正文 第308章 疯子 齐宏宇是被一阵说不上来的古怪味道熏醒的。 那种仿佛被屎尿将空间都彻底腌入味了,持续不竭,又夹杂着灰尘味与霉潮味的难以形容的味道。 非要说,就像是π,没有很强烈,但永不停歇。 齐宏宇这个早已闻惯了各种形形色色的古怪气味的法医,这会儿都相当的难受。即使嗅觉是种相当容易疲劳的感官,置身于这种环境之下,都觉得随时要窒息。 而且辣眼睛。 是真的辣眼睛,屎尿的恶臭味主要来源于吲哚、粪臭素、硫化氢和氨等物资,它们大多不仅带有强烈刺激性气味,而且还有毒,激的齐宏宇眼睛都被不知不觉中分泌出又干掉的泪水糊住了,醒来后半晌都睁不开。 他又不敢吭声,也不敢轻易动弹——虽在苏醒后有极其短暂的断片时间,但此后记忆回归,结合现场稀奇古怪的气味,已让他瞬间猜到了自己此刻的处境。 身为一氧化碳中毒患者,亟需转移至通风环境,以保温保氧为大原则,同时以脱水疗法防治脑水肿,必要时予以支持治疗。 而他能确定自己是因吸入一氧化碳,或性质与之接近的气体而导致中毒昏迷了。 所以,如果是被兄弟所救,肯定不会给他放进一间充满恶臭,充斥着有毒刺激性气味气体的房间里…… 更关键的是,他想起了秦明生的供词——晟辉公司,曾经承接了大量的公共厕所的修建工程,并借施工便利,悄悄在化粪池下开凿了大量密室,用以藏尸,以化粪池的恶臭来掩盖尸臭。 这里的味道,让他想到了化粪池。 偏偏腹中饥肠辘辘,难受得很,虽然再饿也不至于被屎尿味勾起食欲就是…… 所以他明白自己大概是落到晟辉手里了,只是不清楚他们有什么目的。 有可能是想把他剖了,从而实验素材+1…… 不过…… 按理说化粪池的密封性是相当好的,四周都封以钢筋混凝土,就算密室修建在化粪池下也不该把屎尿臭味渗透下来才是,顶多因为常年不通风,加上阴暗潮湿,而积蓄起大量的霉潮味。 除非,他们是为求谨慎,特地留了些许口子,把化粪池里的味道引过来,以此掩盖血腥味和尸臭味。 小心过头了吧这属实是。 人在无法动弹,失去沟通的情况下,就容易胡思乱想,这会儿的齐宏宇当然也不例外。 他有在悄悄的“挤眉弄眼”,以求尽量早点睁开眼,但即使如此,动作也不敢大了,生怕被人看到他的动作,知道他已醒来。 即使,他醒不醒,或许对敌人来说没区别,真要拿他当实验素材,大概也不在乎他意识是否清醒。 即使,他也不确定周围有没有人,竖起耳朵听了半天也没有任何动静,隔着眼皮也没感觉到外边的光,现在所处的环境可能漆黑一片,即使动作大点儿可能也没人能发现。 但往坏里想,万一是他聋了瞎了呢? 哦不,应该不是聋了,他还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嗯,明知道无济于事,但装死,确实是许多人与生俱来的面对危险的本能反应。 与之对等的本能还有关门、钻被窝等,像齐宏宇小时候,老汉总讲鬼故事吓他,他就整晚钻被窝里瑟瑟发抖,大热天的手脚头都不敢露在外边。 啪! 他终于睁开了眼睛,并在心里给自己配了个音。 但睁不睁眼,其实没多大区别,眼前漆黑一片,完全无光,他眼睛滴溜溜的转了半天,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再次仔细感知半天身子,除了额头、脖子、手肘和膝盖还在隐隐作痛外,并没有其他异样的感觉。 竟没有被束缚。 他脑子再次开始活络起来。 既然没有被束缚,既然完全漆黑无光,什么都看不见…… 是不是意味着,他做些动作,只要不发出声响,也不会被发现? 想到这儿,他再也忍不住,缓缓的坐了起来。 结果刚坐起身,他心里又是咯噔一声,暗暗后悔,竟然忘了夜视仪、红外夜视监控等设备,这些东西并不需要环境光亮,即使是漆黑一片的环境当中也能使用,清楚的看见一定范围内的动静。 但现在重新躺下去装死已经来不及了。 下一瞬,他下意识的眯起了眼,因为室内的灯忽然打开,发出极其强烈的白光,刺的他双目生疼,眼泪水又在目眶中打转。 踏踏踏…… 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又让齐宏宇揪起了心,赶紧强忍不适,逼迫自己睁开眼睛,但竭尽全力却也只能睁开一条缝。 强行对抗身体本能,需要极其夸张的意志力,齐宏宇做不到最好。 但留条眼缝也足够了,他勉强看清楚了自己所处的环境,看见自己躺在一张铁床上,床的右侧站了个人,身影看着有些熟悉,但此刻那人正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他看不见这人的脸。 他们位于个大房间内,目测超过四十平,房间内遍布铁床……不,这不是铁床,是解剖台。 地面铺着暗色地砖,估计是为了方便清洗,即使有血液流到了地上,只要随便一拖,就不太能看出来了。 墙面并未贴瓷砖,只涂了层腻子,此时已经严重发黄,黄的极不均匀,即使齐宏宇现在视线范围并不大,也看见了有好几处墙面长了或青色或白色的霉斑,靠近天花板的地方,更是漏水严重。 那或许还不是一般的水,可能是自化粪池渗下来的液体,也是房间内那股辣眼恶臭的主要来源。 想想就有点恶心了。 “所以……果然是在地下实验室里么……”齐宏宇想到,又继续感受着毫不加掩饰,甚至故意用力踩踏而发出的脚步声,感觉上恐怕还有点儿距离,他便又转头看向床边的人影,问道:“死咸鱼,你没事吧?” 即使看不到脸,他也能轻易认出那人就是石羡玉。 “啊,没事。”石羡玉回过头看向齐宏宇,对他轻轻颔首,随后再次转头看向门口。 齐宏宇发现他双目瞪得滚圆,眼白遍布血丝,泪水爬满整张脸,想必是强行对抗强光的结果,但他眼睛愣是眨也不眨的,让齐宏宇钦佩的很。 这是个能靠意志力对抗身体本能的可怕的玩意儿,齐宏宇自愧弗如。 嘎吱…… 电动门一顿一顿的打开,似乎因太久未用,滑轮有些锈住了,开的不是非常顺畅,且发出了刺耳的声响,激的齐宏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牙酸不已。 而此时,他瞳孔已经缩小了许多,基本适应眼前强光了,眼睛也在不知不觉中睁开到正常大小,看清了站在门口的男子。 男子穿着一袭藏蓝色大衣,扣子未系,露出里边的黑色高领内衬,及下身皮裤。 皮裤这种裤子,一般人可穿不好,但这男子穿上感觉倒是蛮搭的,就是翘起来腿太细了,给人种不太强壮的感觉。 噫,还穿着高跟长筒靴,齐宏宇撇撇嘴,觉得他这身穿搭有些不伦不类。 等等,这人好像有点儿眼熟? 我艹,秦月仁? “该死,这家伙果然和克洛斯勾搭在了一块么?克洛斯把我和咸鱼抓来这想做什么?”他如是想到,并立刻一扭腰杆,抬起双脚,坐起的身子在铁床上转了九十度,重新坐在床沿,脚踩地面。 嗯,衣服被换了身,枪不在了,但鞋还穿着,还是那双熟悉的作训鞋。 分出点滴心神感知自己身上的情况,他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缓缓走进来的秦月仁身上,并用眼角余光看见,石羡玉身子微微前倾,似乎随时准备扑上去攻击。 但暂时而言,两人都没有轻举妄动——他们笃定,即使秦月仁在克洛斯集团中地位再高,在克洛斯心中占据的分量再重,也不可能真正左右那个暴戾恣睢的禽兽的念头,拿下秦月仁没有任何意义,丝毫改变不了局势。 走的近了,秦月仁脚忽顿,对他们面露微笑,随后两手一勾,脱去了身上的大衣,随手将之放在一旁的解剖台上,接着举起手,转了个身,近乎完美的身材轮廓展露无遗。 就是面孔太中性了,头发也短,堪堪过耳,不是齐宏宇和石羡玉喜欢的类型,对此完全无感。 齐宏宇微微眯眼。这个动作他挺熟悉,无外乎示意自己身上没有武器,没有恶意,不具威胁。 但他不理解秦月仁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放下手,秦月仁终于开口,说:“你们也看见了,我没有任何恶意,请你们来,也是想拜托你们帮我个忙。” “帮忙?”齐宏宇眉头大皱,缓缓从解剖台上站起身,踏前两步,盯着秦月仁的脸,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中暗暗警惕。 秦月仁轻笑:“嗯,说起来,你们可真不好请,费了我不少功夫,还险些翻车了…… 幸亏情报足够准确,依着你们的性格特点布下的局,最终还是生效了。也幸亏你们身体素质还算不赖,吸的一氧化碳也不算特别多,给了半个钟的氧,血氧浓度就纠正过来了。” 石羡玉屁股一顶,缓步走到齐宏宇身边,与之并肩而立,抱怀看向秦月仁,问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想跟你们合作,然后各取所需。”秦月仁脸色严肃下来,说:“我们一起对付克洛斯,然后你们破案,我救人。” 齐宏宇眉头皱的更深了,整个人都有些迷茫。 这秦月仁怎么回事? 她背叛了克洛斯? 大费周章,不惜与警方宣战,把自己和石羡玉抓来这儿,就是为了合作? 这女人神经病吧?脑回路怎么长的?这像是想合作的样子吗?就算想要合作,用得着如此大费周章? 整了这么一出,影响如此恶劣,哪怕她真心实意的想干掉克洛斯,并因此立了大功,恐怕也难逃一死。 还是说她以为自己能够在扳倒克洛斯后,在警方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怎么,不信?”秦月仁严肃表情渐渐散去,嘴角再次扬起,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倒也可以理解,易地而处,我一时半会肯定也……” 石羡玉忽然开口打断她:“我看不出来你有半点想要合作的意思。” “啊,因为我得看看你们够不够狠,够不够坚忍,够不够强。”秦月仁解释说:“如果不能让我满意,没资格和我一块对付克洛斯,甚至可能会拖我后腿,那我就直接炸死你们。” “炸死?”齐宏宇瞳孔微扩,然后被强烈的光线刺激的又缩了回去。 秦月仁阴笑道:“是啊,炸死你们,狠狠逼你们警方一把,让你们背后那帮警察下定决心,不惜一切代价干掉克洛斯,那样也能达成我的目的。 嗯,你们应该还不知道吧,那两辆半挂车里,都屯放着大量由烟花爆竹改造而来的土炸药,足够炸死你们,甚至炸塌隧道的了。” 齐宏宇整张脸都微微抽搐起来。 这娘们当真是个神经病,丧心病狂的那种,比克洛斯还要可怕。 而这时,秦月仁又说:“如果这还不够刺激……我还从克洛斯那偷来了几枚RPG。” 石羡玉脸色骤变:“RPG?你疯了吗?” “反正我已经死路一条了不是吗?”秦月仁依旧挂着一眼假的微笑,浑不在意的样子:“从我出手对付你们,并派车牵制住你们支援的那一刻起,我基本就注定死路一条了,你们一定会把我的行为理解为宣战。” 说到这儿,她笑容缓缓收敛:“那么……如果没有更好的路子,既然已经宣战,何不更加疯狂一点,把你们彻底引爆呢? 我相信,只要RPG一拿出来,炸掉一辆车或者一台直升机,嘿嘿,克洛斯就算有通天的能耐,也休想活着离开这片大地。” 石羡玉面沉似水,死死的盯着她:“疯子!你是想和克洛斯,和我们同归于尽吗?” “有何不可?”秦月仁反问道:“我的人生已经废了,同归于尽就同归于尽,只要能杀死克洛斯,一切都值得。” 齐宏宇死死的盯着她,问:“秦月仁,你到底想怎样?” 正文 第309章 人为刀俎 “我已经说的很明确了,”秦月仁也往前走了两步,屁股轻靠在解剖台上,说:“杀死克洛斯,瓦解他的势力。” “动机呢?”齐宏宇追问:“杀他的动机,是什么?” 秦月仁沉默了。 石羡玉身子前倾,问:“你和他有仇?” “……”秦月仁又是一阵沉默。 两人也不再开口,只直勾勾的看着她。 片刻后,她张口轻咬下唇,似有些恼羞成怒,哼道:“你们怕是没搞清楚状况!现在是你们落在了我手里,是死是活都由我说了算!我劝你们最好老实点,乖乖配合我就是了。” “噢?”石羡玉轻笑出声:“我们落在你手里?死活你说了算?” 秦月仁挑眉。 下一瞬,石羡玉猛地向前飞扑,随之顶头挺颈,直身坐胯,一肘狠锤在秦月仁胸口,巨大的力道瞬间爆发,直将她上身都给顶翻出去,浑身后仰飞起,越过了靠着的解剖台,重摔在地上。 随后石羡玉猛一翻身,同样越过解剖台去,浑身下压,探掌扼住秦月仁脖颈,脸凑上前,冷笑道:“龟孙儿!你再说说看,是谁落在谁手里?死活谁说了算?” 秦月仁被这一下直接给打懵了,气都喘不上来,双眼翻白不说,还难受的张开嘴,涎液自嘴角溢出滑下,险些流到石羡玉手上,看得他一阵恶心,却到底没有撒手。 齐宏宇都愣了瞬间,才赶紧绕过解剖台上前,怔怔的看向石羡玉。 晓得石羡玉战斗力爆表,但他真不晓得石羡玉竟如此暴力,或者说有如此躁狂的一面,一言不合就瞬间动手,还是如此狠辣的杀招。 但他对此也表示理解——此刻身处狼穴,必须尽快拿下貌似不设防的秦月仁,才可能换来自身的安全。 且,秦月仁的身材太好了,摸不清楚她是否也勤于锻炼,是否掌握着过人的格斗技巧,所以最好就像石羡玉这样,瞬间拿出全力,使出杀招,直接将她拿下,不给她半点反抗的机会,免得阴沟里翻船。 只是…… 一肘直接将人撞飞出去,视觉冲击力太强,还是看的齐宏宇眼皮直跳。他估计秦月仁的胸骨恐怕都断了,心脏搞不好也遭到了一定损伤,基本算是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过了好几分钟,秦月仁才勉强缓过劲儿来,她看着石羡玉一阵咬牙切齿,嘶哑着骂道:“龟孙儿!你真他妈不知好歹!” “不知好歹的是你。”石羡玉面无表情,同时手上加了些力,扼住她的气管,迫住她的呼吸,并沉声道:“现在,老实交代,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秦月仁脸色涨红,此后又用力一咬牙。 瞬间,石羡玉身子一僵,忍不住松了手,浑身夸张的向后弓去,本能的吐出一声惨叫。 齐宏宇亦瞬间如遭雷击,失去意识,浑身打起了摆子,再回过神来后,才发觉自己已躺在了地上,浑身仍在不住颤抖。 而秦月仁已经重新站了起来,并再次与石羡玉拉开距离,扶着解剖台用力的喘着粗气,一边喘一边死死的盯着石羡玉。 侧目,齐宏宇和石羡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惊骇和迷茫。 刚刚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瞬间就失去了意识?那种比死还难受,似剧痛、似滚烫的恶劣感觉从何而来? 齐宏宇心念电转,想到了一种可能,脸瞬间黑了下去,咬牙道:“电击……来自于我们自己体内的电击!” 秦月仁揶揄道:“不愧是法医呢,竟然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没错,是电击,我说了,你们落在我手里,死活我说了算,非要不识好歹,妈的智障,都是狗东西!龟孙儿!” 她听起来中气不足,声音非常嘶哑难听,不时还停下喘气,声音如漏气的破风箱般,显然石羡玉那一肘给她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石羡玉挣扎着爬了起来,面色略有些灰败,紧紧地盯着秦月仁。 他没发现秦月仁究竟是怎么电的二人,猜测是趁他俩昏迷的时候往他俩的身体里植入了带电源的电极,可以用极其隐蔽的方式攻击他们。 别说猝不及防,就是全力戒备,恐怕也防不胜防。 此时此刻,他和齐宏宇是真成砧板上的鱼肉了。而刚刚误判形势下的攻击很可能激怒这个女人,若她想狠狠惩戒二人一番,他俩绝无反击之力,只会平白受些零碎罪。 是的,惩戒。他看出来了,秦月仁并没有要他俩命的意思。 她恐怕还是在寻求合作,所以她的目的绝不可能像她说的那样,是杀了克洛斯,至少绝不仅仅是杀死克洛斯,一定还另有所求。 又或者说,通过了所谓的考验之后,他俩的命在秦月仁眼里应该还是蛮值钱的,应该不会轻易就被收了。 即使如此,也让人极不安心,天知道秦月仁究竟会怎么惩戒他们呢? 深吸口气后,石羡玉决定服个软,说道:“行吧,虽然是被胁迫,但我也认了……既然是合作,我们肯定得做些什么吧?说说看,想让我们干啥?” “早这么聪明,不就能少受点罪了么?”秦月仁冷笑一声,但刚说完,又脸色骤变,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然后就陷入了越咳嗽越痛苦,越痛苦越咳嗽的死循环,看的齐宏宇心惊胆战,生怕她痛苦着痛苦着,怒火越来越旺盛,决心弄死他们俩,或者恶狠狠地对他们说句一袋米要扛几楼…… 此前的电击给他造成了太大的心理阴影,此时此刻稍加回想都让他感到绝望不已。毕竟他打小以来不说养尊处优,也算不上娇生惯养,却也确实没怎么吃过苦头,电击的痛,超出了他承受范围的极限。 所以他更崇拜百年前的先辈们了,他自认如果易地而处的话,自己绝对禁不住严刑拷打,甚至可能各种刑具一拿出来,他就吓的屁滚尿流赶紧招了。 当然,这只是他自己的逼数,但他其实也是个有信仰的人,真要面临那种局势,他说不定也会选择咬牙硬抗下去。 比如此时此刻,他虽然完全不敢吭声,生怕一不小心刺激到秦月仁,但若秦月仁逼他妥协,乃至逼他配合自己,协助自己在将来某个时间段逃离山城,乃至逃离国境,他就算被活活电死也绝不会妥协。 石羡玉似乎也是这般,虽看似不屑的对秦月仁撇撇嘴并别过头去,却到底没再吭声。 终于,秦月仁挣脱出了痛苦的恶性循环,一面抬手抚着胸口小心翼翼的喘息着,一面瞪大眼睛恶狠狠地盯着石羡玉,表情仿佛欲择人而噬。 又过了十来秒钟,她才咬牙切齿的说道:“石羡玉是吧,你很好,你很有种!” “多谢夸奖。”石羡玉嘴唇蠕动片刻,到底没敢再皮一下,没把这四个字吐出来,只转回脑袋看着她,问道:“谈谈合作的事吧。” “呵,怂了?”秦月仁狞笑着、咬牙切齿的说道:“别怂啊,谁怂谁是王八蛋!孙砸,你很会玩啊,搞偷袭啊,你个小小垃圾……来,老娘陪你好好玩玩!” 石羡玉脸色有些僵硬,正想狡辩两句,又忽觉一阵剧痛袭来,身子再一次夸张的向后弓成虾形,整个人哆嗦着倒了下去,浑身剧颤,甚至有白沫自嘴角溢出。 齐宏宇也好不到哪去,脸色骤变之后,就失去了意识,再回过神来,便发现自己又一次躺在地上不停抽搐,浑身无处不疼,脸上还湿了一大片,不知道是口水还是血液。 他打着摆子站起身,有些绝望的看了石羡玉一眼,又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向秦月仁,很想质问一句,大姐,你们神仙打架,为什么要殃及池鱼…… 秦月仁竟然get到了他眼神中的意思,回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玩味的说道:“怎么,觉得自己很无辜?你俩不是好兄弟么?和他一起接受惩戒,不过分吧?” 齐宏宇咬牙切齿,在心里吼道:“挺过分的。” 但他不敢说。 秦月仁忽又扬起下巴:“求我啊,你求我,我可以让你不受折磨,把你应该遭受的疼痛都施加在你家石队长身上。” 齐宏宇一愣,随后别过头去:“那算了,区区电击,我受得起。” “呵,倒是个铁汉子,怪讲义气。”秦月仁意味不明的笑道,又看向依然躺在地上的石羡玉,问:“齐大法医都站起来了,你这铁塔样的汉子,还要装死装到什么时候?” 石羡玉听了这话,默默的停止颤抖,站起身来,习惯性的抬手拍了拍身上的灰,随后看向秦月仁,一言不发。 他这次死死的盯着秦月仁,却依然没见她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动作,他和齐宏宇就遭受了电击。 他难以理解,秦月仁究竟是以什么样的手段来下达电击指令的。 难不成是远程操控?她有马仔待在暗处,只等接收到她的某种隐蔽命令,就立刻启动电击? 那就太麻烦了,他们正就得被秦月仁捏的死死的,完全无法反抗。 见他不回话,秦月仁又狠狠的咬了咬后槽牙,骂道:“死鳖孙,又给老娘装硬气是吧?行,老娘成全你!” 石羡玉双眼怒突,身子再次后弓,无力躺倒,齐宏宇同时瞬间失去意识。 这次电击,感觉比此前要持续的久的多,也让人更难受好几个档次,等再次回神,齐宏宇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已经出窍了。 他试着操控不住哆嗦的身子,却觉得举手投足之间,都产生了强烈的阻滞感,分明是自己的手脚,操控起来却异常晦涩,不大听使唤,且酥酥麻麻的非常难受。 硬要形容的话,有点像蹲着蹲坑打王者,原以为十来分钟能解决战斗,结果硬生生打了场膀胱局,半个钟后才站起身来时能感受到的那种感觉,但要更强烈无数倍。 再一次强撑着支棱起身子,他探手扶在解剖台上,张开大嘴剧烈且吃力的喘息着,随后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酸水,整个人又不受控制的软倒在地。 用尽浑身解数,他才最终向后倒去,避开了地上那摊恶心的酸水——身为法医,他与多数法医一样,其实有着一定的洁癖,只是没有石羡玉那么夸张而已。 再一次艰难的站起身来,他才发现自己左手掌心被割开了道又深又长的血口子,估计是刚刚解剖台的锋利边缘划破的。 眼睛一瞄,那儿确实也有抹还挺刺眼的血迹。 鲜红色,不是樱桃红,脑壳也不算特别疼,看样子一氧化碳中毒的症状确实被解除的差不多了,也不晓得距离他们中毒已经过去了多久…… 极端的痛苦难受下,反而让齐宏宇冷静了下来,脑子也高度活跃,各种想法接连跳出。 同时他抬起手,拿手背擦了擦面颊,低头一看,嗯,是口水,不是血迹,幸亏没破相,不然多少有点可惜这张帅脸。 抬头,秦月仁保持着狞笑,但似乎默默的站的更远了些,站在了距离他们七米开外的地方,中间隔着三张解剖台,即使石羡玉不管不顾再想偷袭,也再难出奇制胜。 而她竟然没有说话,只是眼珠子不断的左右转,目光在齐宏宇和石羡玉身上来回游弋。 石羡玉遭受到的电击伤,似乎比齐宏宇要强烈的多,可能是植入电极片的位置更加要命,也可能是电流量更大几分,他到现在才勉强缓过劲儿来,颤巍巍的站起身,随之和齐宏宇一样,扶着解剖台剧烈喘息。 嗯,他真不是装的,确实难受。 但终究没吐,硬忍住了。 抬头,他看向秦月仁,面无表情的问:“玩够了吗?秦月仁女士。” 秦月仁收起狞笑,脸色意味不明,齐宏宇没法解读出来。 她盯着石羡玉的抬头纹,盯了半晌。 石羡玉直起了身,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重复问道:“玩够了吗?秦月仁女士。” 秦月仁哼了声,说:“先到此为止吧,我再奉劝你们一句,再不知好歹,我让你们想死都难。” 正文 第310章 赌命 “是吗?”石羡玉冷笑出声,双目瞪得滚圆,其中似有熊熊烈火在不住跳动。他摇摇晃晃的走向秦月仁,边走边说:“奉劝?不知好歹?呵,这才哪跟哪啊?怎么就不知好歹了? 来来来,咱们再好好耍耍,要不顺便再打个赌吧,瞧瞧是你先电死我,还是我先弄死你。” 齐宏宇侧目看了一眼石羡玉,暗暗咬牙。 疼痛,是最能激发出人的怒火的感觉之一,因为疼痛的本质,是一种受到威胁的信号,而遭遇威胁,最容易坏了人的理智,迸发出熊熊怒火,进而爆发出强大的力量,来化解威胁,或者挣脱危险的环境。 不仅仅是人,大多数动物同理,面对疼痛,或惧或怒,罕有如齐宏宇这样的,剧痛之下反而冷静下来,心如止水的。 而石羡玉,便在剧痛之中暴怒了,状若癫狂,不惜与秦月仁同归于尽。 秦月仁还真被他这副模样给吓住了,她忍不住后退半步,随后便撞到了身后的解剖台,紧跟着脸色微变,问道:“你……你想干嘛?” “你说呢?孙砸!”石羡玉嘴角扯的老高,露出战神的歪嘴笑,声如魔鬼催命符:“来啊,我们再玩玩啊!小婊砸!别怂啊龟孙,你不是雷电法王嘛,来来来,再电一电老子,看老子还能不能站起来,弄死你!” 秦月仁咽了口唾沫:“石羡玉!你别不识好歹!” 见石羡玉不为所动,她急了,又喝道:“你就算不顾自己,你也不管齐大法医的死活了吗?你不问问他受不受得住再一次的电击?” 石羡玉身子一僵。 听闻这家伙竟然提到了自己,齐宏宇不在意的呵呵轻笑,手吃力的在解剖台上撑了一下,摇摇晃晃的走到石羡玉身边,迎着秦月仁的目光,笑道: “放心,我觉得,再承受两三次电击应该没啥子问题。嗯,我和石队同进退,你想玩儿,咱俩就陪你玩玩。” 秦月仁更加动容,咬着下唇骂道:“疯子!你们两个疯子!” “再疯也没你疯。”齐宏宇摇头说道:“更何况,你不是说掌握着我们的资料吗?你不是很了解我们吗?怎么,竟不晓得,咱俩都是不要命的主?嘿,瞧你这宝批龙,这憨憨傻傻的样子,啧啧啧。” 秦月仁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她没想到,看上去像是个软骨头的齐宏宇,竟会陪着石羡玉一块胡闹。更没想到,三次电击,非但没有击垮眼前这两个民警,反倒让他们挺起了胸膛,不惜和自己搏命。 说起来,她心底里其实知道,以这两人现在的状态,其实根本威胁不了自己,大不了自己转身就跑,关上电动门,到时候咬咬牙就能活生生的电死齐宏宇和石羡玉。 但眼前这两人爆发出来的力量,却仍旧让她惊恐不已,担心阴沟里翻船。 她有心直接掀桌子,不管不顾的转身就跑,就像心底里的答案所预示的那样,跑出这个解剖实验室,把门关上,直接电死他俩,却又摸不准石羡玉这头怪兽究竟恢复到了哪步,能不能抢在她之前把她拦下来,活活打死在这。 别看石羡玉被电的几乎脱力,但自家事自家清,石羡玉方才那一招肘击几乎要掉了她半条命,她此刻挪动一下都觉得胸口剧颤,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刀子一样,状态其实比石羡玉和齐宏宇好不到哪儿去。 而且…… 连续电击三次,最后一次持续的时间还极长,电流也不小,几乎已经将植入他们体内的小小电源给耗空了,尚且需要静止一段时间,才能从他们体内捕捉到足够的生物能,随后继续放电。 没办法,要确保安全稳定,植入他们体内的电源和电极片就大不到哪去,储存不了多少电能,即使释放的电流其实也很微弱,几次下来也已基本把电源掏空了。 她不确定里边还储存着多少电,但她心里有数,剩下的电能未必够把他们电翻过去的,一旦让他们察觉到体内的电力不太够了,秦月仁真没把握在暴怒的石羡玉下逃出生天。 不过…… 她刚刚的话,还是起到了效果。 虽然齐宏宇表示愿意和石羡玉同进退,且不在乎再次遭受电击,但石羡玉却不能不顾他的死活。 甚至于,他好像被浇了一桶冷水似的,眼眶中的熊熊怒火瞬间熄灭,整个人也冷静了下来,不再向秦月仁逼近。 见状,秦月仁终于松了口气,随后心念电转,决定再次强势起来,以此掌握主动权,便说:“呵,所以果然只是外厉内荏吗?可笑,我还以为你们当真……” “好了。”齐宏宇打断她,平静的说:“控制电流的遥控开关,在你牙上吧?” 秦月仁瞳孔骤扩。 齐宏宇又道:“准确的说,是在后槽牙。” 秦月仁脸色变得更加精彩了。 见状,齐宏宇仍旧面无表情,没有半点窥破秦月仁秘密的欣喜,只冷静到了极点,说:“我注意到了,我们每次遭受电击前,你都会咬牙,而且是用力的咬后槽牙。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没有其他更准确的依据,但你的反应告诉我,我还真猜对了。” 说完之后,他侧目看了眼石羡玉,石羡玉get到了他的意思,眼神一亮,并给了他个肯定的颔首,便立刻转回头看向秦月仁,往前踏了一步。 吓的秦月仁整个身子都往后又缩了缩,花容失色。 石羡玉笑出声:“咱们现在隔着大概五米多,中间还有解剖台……但没关系,咱们要不要换个赌法,赌我能不能抢在你反应过来之前,冲过去把你一口牙都给打碎。” “呵,”听了石羡玉的威胁,秦月仁竟反倒冷静下来了,她也冷笑着说:“齐宏宇齐大法医,你果然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怪不得克洛斯非要我杀你俩灭口,即使他明知道,一旦动了你们,他的处境也会更加危险几分。” 齐宏宇点头,理所应当的说道:“多谢夸奖,我确实打小就聪明,一直都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 秦月仁脸微黑:“你也比我想象中更不要脸。” 石羡玉又往前踏了一步。 “站住!”秦月仁历喝道,接着侧目看向齐宏宇,问:“齐宏宇,你确定要拿命来跟我赌?要知道,我感受到了你们的威胁,这次绝对不会再手下留情了,不电死你们绝不善罢甘……” “那你电一个试试?”齐宏宇无所谓的说:“依你刚刚表现出来的性子,要电早就电了吧?何必跟我们逼逼叨叨? 嘿,让我猜猜,我想这电击怕也存在某种限制吧?是你牙不给力了,不,再怎么不给力,在生死危机面前你还是能狠下心咬一口的。 那就是电池了? 我没感受到明显的异物感,身体目前也没特别的反应,而且这几次电击虽然要命,但人体的安全电流本就极小,这说明植入我们体内的那玩意儿,功率应该不大,体积相对应的估计也小,电源……也大不到哪去吧?” 秦月仁脸色又变。 看他模样,齐宏宇知道自己又猜中了。 他万分庆幸之前石羡玉暴起袭击怼了秦月仁胸口一下,将她彻底打没了战斗力,也让她因剧痛,和对石羡玉这身武力的恐惧,而陷入了某种负面状态。 心理素质下滑了不知多少个档次。 否则,他也未必能轻易试探出这么多东西来——当然,试探也只是锦上添花,他向来是个疯狂地赌徒,哪怕没有实证,只要他拥有一定的把握,就敢忽悠石羡玉去怼她。 何况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虽然庆幸,但他依然没有太多的欣喜,现在的他,基本是近段时间以来最冷静的状态,他再次开口,问: “没电了吧?或者说电不多了吧?你没把握再来一次能把我们给电翻过去,一旦翻车,让我们看穿虚实,你就死定了,所以你不敢赌,所以你一直没动手,是这个原因吧?” 虽然是疑问句,但他语气异常笃定,让秦月仁知道,再做伪装,也没什么意义了。 自己竟真被这家伙给彻底看穿了。 想到这,她不由一阵绝望,但绝望之后,却又不由得暗暗欣喜——这玩意儿果然有资格跟她合作,或许真的能彻底将克洛斯团伙捣毁。 余光捕捉到一步步靠近的石羡玉,她总算微微挪动脸庞,看向石羡玉,说道:“停下吧,我想,咱们不如开诚布公的好好谈谈。” “开诚布公?”石羡玉狞笑道:“你他妈电了老子和师兄三次,师兄都他妈被你电尿了,你现在跟我说开诚布公?” 齐宏宇:??? 他骤然低头,看着果然在滴滴答答往下渗水的裤子,瞬间面如锅底。 他妈的! 破防了! 谁都别和老子说话!老子现在是个死人! 社死也是死。 所以刚刚石羡玉被秦月仁唬住,也是因为发现齐宏宇的状态太糟糕,担心他真被电出个好歹。 石羡玉再次骂道:“去你妈的吧!你给老子过来!老子锤烂你一嘴牙,撕烂你这张破脸,把你屎砸出来,再来说开诚布公的事!” 又是锤出屎,石羡玉再次开塞露精附体。 并且急急的往前迈了两步。身体虽然还是剧痛无比,但他已经恢复了相当的战斗力,手脚使唤起来已经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有着明显的阻滞感了,身体也不在摇摇晃晃。 何况几句话间他已一点一点的逼近了秦月仁,现在有着足够的把握,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就先锤…… 他妈的,秦月仁已经先咬起了牙。 一时之间,石羡玉也有点投鼠忌器了。 见状,秦月仁心底里松了口气,脸上表情则严峻非常,咬着牙含糊不清的说道:“确实,我估计你们体内的电不多了,可能不足以再一次把你们电翻过去,尤其是你石羡玉,你身体里的电池电量可能更少,甚至已经见底。 但,只是没把握而已,你确定要赌一把吗?你或许能扛得下来,但电量比你多的多的齐大法医呢?他体内的电说不定还能把他电晕,甚至电的半身不遂终身难以逆转,乃至于直接电死,你要拿他的命和我赌一把吗?” 齐宏宇咬牙切齿,心里直骂麻买劈:你们聊归聊,为什么要带上死人? 于是死人开口说话了:“别管我,弄死她!” 他这么说,石羡玉反而下不了手了。 “动手!”死人喝道:“电源在我们体内,有可能能捕获我们的生物能来充电,这也是秦月仁拖延时间的原因!” 秦月仁脸色再次精彩起来。 他妈的齐宏宇是带预言家吗? 石羡玉脸色也变了变,立刻抬脚往前再次踏了几步。 如果真让他们体内的电池重新充满电……不,不用充满,只要充够足以电晕他们一次的电量,那处境就真危险了,秦月仁一定会弄死他俩的。 即使不想连累齐宏宇,但现在已是骑虎难下,不得不赌上一把了,赌瘾会所嫩……呸,赌赢逃出生天,赌输了就让这女人给师兄陪葬! 瞧着他已不管不顾的逼上前来,秦月仁彻底慌了。 但…… 她心念电装之下,竟又让她想到了个主意,只听她大喝一声慢,接着便立马张开嘴,伸手往嘴里抠去。 石羡玉不明就里,但担心有鬼,怔了瞬间后就赶紧强打精神,自身体中强行挤压出力量,大踏步往前冲去。 歘! 他稳稳地抓住了秦月仁的手腕,另一手摁着她的额头,用力一拉一压,强行把她手从嘴里拔了出来,紧接着原先压她额头的手触电般收回,瞬间握拳压肘,下一刹那就要朝着秦月仁的狠狠打上一记勾拳。 他有自信,这一勾拳下去,秦月仁可能会死……哦不,死大概是死不了,但下巴肯定要脱臼,牙也会被打下来。 即使状态不太好,但他对自己的力量和铁拳依然有着充足的自信。 而秦月仁这会儿已彻底慌了神,她张大嘴,满脸恐惧与抗拒,却无论如何都躲不过这计铁拳,只能吃力的往上抬右手,想让石羡玉看看她手里的东西,但手腕却像被钢钳给箍住了似的,竟半点都动弹不得…… “完了……” 正文 啦啦啦啦啦,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311章 掌控 石羡玉这拳终究还是没打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他余光还是瞥见了秦月仁手里的东西,也通过她张开的血盆大口,看到了他目标后槽牙上的空洞。 所以他收拳了,拳锋正好贴在秦月仁下巴上,骇的她浑身一颤。 好悬没尿。 见状,石羡玉冷笑道:“就你这身体素质,还敢背叛克洛斯,妄图以RPG挑起我们和克洛斯之间的战争?还以为你真就是彻头彻尾的疯子呢!” 秦月仁听了这话,心中泛起浓浓的无力感。 再疯也没你们俩疯啊! 她在心里疯狂咆哮。 随后,石羡玉收了手,并同时夺走了她手上那枚黑色的,形状很像打火机里的电击器,但要袖珍许多的东西,他猜这就是控制他和齐宏宇体内电极的开关。 从口袋里摸出证物袋,将这玩意儿放进去,他又嫌弃的咧了咧嘴,张开巴掌就想在自己衣服上将手指黏连的,开关上的秦月仁的唾液和血丝抹去。 但犹豫了一瞬,又伸出手,选择在秦月仁穿着的高领内衬上把脏东西给抹干净。 这身衣服虽然也不是自己的,但毕竟穿在自己身上,他不想搞脏。 即使几次打滚,已经搞得很脏了。 秦月仁一脸懵逼,此时失去威胁的她看起来竟然有些呆萌。 齐宏宇缓缓往前挪,挪到石羡玉身侧,上上下下的打量了秦月仁几眼,再一次用笃定的语气问:“你在这儿没得同伙吧?” 秦月仁抿唇。 “果然没有。”齐宏宇点头:“也是,如果你还有同伙,哪里会任由我们绝境翻盘。所以我们身上的电击器也是你植入的?你从哪掌握的技术?” 秦月仁还是不答。 见状,石羡玉拳头硬了,并抬起来在秦月仁脸前扬了扬。 秦月仁脸色又有变化,但很快便恢复如常,面无表情的说道:“我投降,或者说我自首了,你们再打我就是刑讯逼供。” “刑讯逼供?”石羡玉冷笑道:“怎么,你觉得刚电我们的事儿,投降了就算了?哪有这么好的事儿,我告诉你……” 秦月仁打断他:“你也怼了我一肘子,扯平了。而且我到现在胸口还疼得慌,不太能喘得上气。反倒是你们俩,虽然被电的够呛,但现在已经生龙活虎的了,也算是缓的差不多,状态比我要强,算起来还是我更吃亏。” “呵!”石羡玉揪起她的大高领,盯着她的眼睛:“你这女人非但疯癫狠辣,还够无耻的!扯平?你他妈说了可不算,我师兄被你电尿了,我至少得把你打出屎,才算扯平!” 齐宏宇眼睛瞪大,又死了一次。 他妈的老子招你惹你了?为毛又要扯上老子? 秦月仁看他语气不似作伪,又慌了瞬,却很快发现石羡玉只是说,并没有动手,当下再次松口气,又说道:“以我对你们的了解,你们不是恃强凌弱的人,更不会用刑讯逼供这种下作手段,这是对你们能力的侮辱。” “屁的刑讯逼供,老子不要你的供词,我就想打你一顿泻泻火!” “够了。”死人面无表情的开口:“耽误了够多时间……我不想再和你多计较,就按你说的,算扯平吧。既然你已自首,那就拿出自首的态度,把你知道的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听齐宏宇这么一说,石羡玉眉头大皱。 秦月仁的大眼睛闪亮闪亮,看向石羡玉问:“齐大法医已经开口了,石队长,你呢?” “……”石羡玉哼一声,松开了手,又瞥了眼齐宏宇的裤子,说道:“在此之前,拿条干净的衣服裤子来,别让我师兄着凉了。” 死人深吸口气,强忍下从石羡玉裤兜里翻出证物袋,用力按下开关,和他同归于尽的冲动。 但这个仇他记下了,以后有机会已经会弄死石羡玉的。 秦月仁脸色又有变化,好像想笑又觉得不合适而不敢笑。 她看出石羡玉是在故意调侃齐宏宇了。 嗯,他第一次说齐宏宇尿了的时候,应该就是在调侃齐宏宇。而他既然有心思调侃,说明心情已经放松了不少,自己那时起应该就勉强安全了。 可惜身在局中,当时什么都没看出来,现在形势逆转,虽然电极还植入在齐宏宇和石羡玉的身体里,但她已再没有机会翻盘了。 罢了,只要能达成目的就好,是合作还是自首,不过形式不同罢了…… 想到这儿,她调整好形态,点点头,说了声跟我来,便转身捂着胸口,步履蹒跚的超前走去,用自己的指纹打开电动门。 石羡玉立刻抬手钳制住了她的胳膊,和齐宏宇一左一右,跟她并肩离开解剖实验室,之后也没松手,只让秦月仁就这样带路。 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个狡诈的女人随时可能搞幺蛾子,即使看似已经没有了威胁,也决不能掉以轻心。 秦月仁对此也没什么反应,似在意料之中。 很快,她带二人穿过并不长的走廊,随后走上螺旋楼梯,又七拐八拐的一路向下。 齐宏宇一面走,一面打量周围的环境,发现这个地下密室总面积并不大,应该不超过百平,但很深,已经一路往下走了恐怕十来米了。 看出他在打量环境,秦月仁主动开口介绍:“基本上每个地下密室都是这样的结构,面积在七十平左右,但深度超过十五米,相当于五六层楼的高度,出入口说白了就是通风口,也就是说,只能通过通风管道进出。 另外,因为存在通风口,所以气味基本上算是唯一破绽,所以在设计化粪池的时,我们就特地留了个口子,布好了管道,以便引入粪水环绕整个密室,保证将里头的空气都被屎尿臭味覆盖,避免血腥味通过通风口传出。” 齐宏宇听闻后忍不住吐槽:“在这种环境下搞事情,你们对自己可真够狠的。” “是克洛斯够狠。”秦月仁纠正道:“反正一般而言他绝不会待在这样的地下密室当中。下命令的是他,受折磨的又不是他,他何必顾虑气味。” 齐宏宇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秦月仁有些诧异:“你似乎很能感同身受?” 有些事情不足为外人道,更没必要向秦月仁吐槽,齐宏宇直接摇头说没有。 见状秦月仁也不问了。说实话,要不是为了取得一丁点儿好感,她才不想说话,说话都会让她心口发闷,一阵阵的疼。 他们走的速度不快,也是因为秦月仁状态不行,走一阵就必须停下来歇歇脚。 片刻后,石羡玉问道:“你们这的电力……是用的发电机么?” “嗯对,柴油发电机和汽油发电机都有些。”秦月仁说:“里边几乎没有任何大功率的电器,所以整个实验室的电负荷也不算很大,三台发电机就够。 油的话,就用大卡和拖拉机去加油,然后再从油箱里把油抽出来,送进地下密室,一箱油够用很久。” 石羡玉了然点头。 又是一次停下给秦月仁喘息的时间,石羡玉略一思忖,再次开口问:“你们几乎相当于在化粪池下边修了一整栋楼…… 即使有建公厕为幌子,恐怕也很难遮掩吧?不论是过大的动静,还是太长的工期,都会惹人起疑,你们怎么做到的?” “工期好办,我们同时承接了大量的工程,所以工期拖延的时间长些,也不会惹人怀疑。”秦月仁边小心翼翼的喘气边回答说: “至于工程量,包括渣土量这些是怎么掩盖的,我就不确定了,当时我也还没加入克洛斯的集团,不清楚这些事情。” 石羡玉轻点头,没再追问,但留了个心眼——这算是个不大不小的疑团,说不得,当时还有人在给克洛斯打掩护,捣毁克洛斯集团时,有必要将这些渣滓一并拔除。” 而齐宏宇见石羡玉不再吭声了,则问:“你刚刚说,克洛斯一般情况下绝不会来这样的地下密室中?” “对。” “那现在……就是不一般的情况了吧?”齐宏宇问道,接着不等秦月仁回答,便又问:“他在哪儿?” 言语之间已是笃定克洛斯也隐藏在某个化粪池密室里了。 他能想到这点,秦月仁一点都不意外。 她摇头说:“我确实不知道他在哪,一般来说,我们这些地上的人要去到地下,都得主动吸入麻醉气体,等醒过来解除麻醉之后,就在通风管道里了,我们要做的只是顺着管道往里爬,爬到尽头就会有人来指引。 所以,我们基本都不清楚这些地下密室的位置。我们现在待的地方,还是我这些年来费尽心思,才确定的一处出入口。” 齐宏宇皱眉,秦月仁都不知道其他密室的大概位置,更不知道克洛斯在哪儿,这就有点麻烦了。 至于她是如何费心机找到这间密室的,齐宏宇没有追问,现在不需要问的那么细,等正式展开讯问时再补完细节也不迟。 石羡玉则吐槽了句:“要你何用。” 秦月仁无言以对,她知道石羡玉对自己极其不满。 齐宏宇又追问:“你最近见过克洛斯了?” “见过了,”秦月仁说:“就在十来个小时之前。” 虽然早有预料,但得到肯定的答案,齐宏宇还是难免稍稍振奋——他感觉自己离克洛斯很近了。 于是,他灼灼目光看向秦月仁。 不必开口,秦月仁就知道他的意思,摇头说:“很遗憾,我恐怕没法给你提供太多的线索……不过,我或许可以给个大概范围。” “噢?” “我是八点三十出头接受麻醉的,八点五十,就已经在通风管道里醒过来了。”秦月仁说道:“之后,大概十点,我在通风管道内再次接受麻醉,十点十七分,我就又在此前接受麻醉的地方醒了过来。” 齐宏宇挑眉。 这确实是一条线索,十到二十分钟时间,结合路况,可以锁定一个大概范围了。 秦月仁接着说:“而我接受麻醉的地方,就在亿达广场附近的一家酒吧,酒吧那种环境,昏睡不醒被人搀扶着进出,不容易引人怀疑。” 齐宏宇立刻调动起自己脑海的地图,然后无奈发现自己对长南区不是太熟悉。 好在秦月仁明显探索过这问题,当即又主动说:“扣去把我抬进抬出的时间,结合我对那附近一贯路况的了解,我认为当时克洛斯所在的地下密室,距离亿达广场不超过3.5公里车程。 当然,这也还是一个相当大的范围,而且密室本就隐秘,估计够你们一顿找的了。而且,以我对克洛斯的了解,他当时先后见了那么多人,保险起见很可能会选择直接换个密室,即使你们能锁定他当时的位置,大概也会扑空。” 齐宏宇闷闷的哦了一声,但他没放弃这个想法,哪怕扑空,也未必就没有收获。 略一思忖,他又问:“你去见克洛斯做什么?” “汇报任务进展。”秦月仁说,接着又摇摇头:“当然,汇报进展的是晟辉的最大boss,跟我没什么关系,我是去接受质询的。” “质询?” “他质问我,为什么明生和诗卉还活着。” “噢?” “我说,那毕竟是我同胞弟弟妹妹,求他放他们一条生路。”秦月仁解释说道:“许是因为我忤逆他令他不满,亦或者他早就决定放弃我了,只是想让我最后发挥点作用,他让我拿你俩的命,换明生和诗卉的命。” “你答应了?” “我不答应走不出来。” 齐宏宇了然,见她恢复的差不多了,便又示意她继续走。 走几步后,齐宏宇接着问;“晟辉的大老板,你认识不?” “不认识,”秦月仁说:“未经克洛斯的允许,我们私下里不能有任何接触,不然就会被他视作背叛者,施以最残酷的刑罚以儆效尤。” “刑罚。”齐宏宇不屑的呸了声,随后,他没急着再次问话,打算先整理整理思绪。 想着想着,他忽然想到了秦明生和秦诗卉两兄妹,又想起了秦诗明月卉仁生这个挨滴。 脑子里自然而然就蹿出了好几个问题,但脱口而出的却是…… “对了,你和秦明生,究竟谁大?” 秦月仁微愣,显然没料到齐宏宇竟会关心这个问题。 随后,她朱唇微抿,认真而又笃定的说:“我!” “懂了,所以实际上秦明生才是老大。” “……” 正文 第312章 恶劣条件 秦月仁似乎噎了一下,约两三秒后,才抿着唇说:“我是姐姐。” 头可断,血可流,老大的身份不能丢,几十年来她最在意的就是这个。 但齐宏宇只是敷衍的点点头,示意秦月仁继续好好带路,并不想和她多说什么,这对他们而言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 她被齐宏宇和石羡玉二人钳制在中间,只觉得很是难受,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沉吟良久之后,最终还是化作为幽幽一叹,终于放弃了。 对她来说,齐宏宇信或不信,又有什么关系?他俩只是外人罢了,管他们的呢。 终于走到了最底层,秦月仁脚步一顿,扬起下巴,说:“到了。那个房间就是。” 齐宏宇当即偏头,看向她下巴戳着的方位,又顺便打量了下这最下层的建筑结构,心下了然——这最下层的房间分部,倒是很贴近他印象里的筒子楼,狭长的走到两旁,遍布统一的简单门户,都是那种最寻常的防盗门。 门后想必就是一件件逼仄的小屋了吧?这地下密室的占地面积并不大,却分割出了这么多房间,里边的面积不可能大到哪去,何况看走廊尽头,还有个拐角,似乎那边还有几个房间。 果然,秦月仁再次开口,说道:“地下密室的最下面两层,以前都是‘研究人员’和‘工作人员’的宿舍。 ‘研究人员’的在上边,条件稍微要好些,一字长廊左右共两排小屋,四人一间,有大概八个平方左右。 ‘工作人员’的宿舍就是这一层了,条件要差的多,走廊都是回字型的结构,一共四排房间,每间屋子得住上八个人,单间宿舍的面积却只有五个平方而已。” 石羡玉听了秦月仁的介绍都懵了:“五平方空间住八个人?这怎么住得下去的?上下床都摆不下这么多张吧?难不成所有人都打地铺?类似看守所那种大通间?” “不是。”秦月仁摇头说道:“最底层一共只有两张床,每张都是四层床铺,每层高度差不多都是八十公分左右。” “四层床?”齐宏宇愕然:“这怎么……” 他刚想说这怎么住人,但忽然想起来在纪录片里看到过描述海军官兵在海上的生活的场景,尤其是其中所展示出的潜艇兵的住宿条件,便不说话了。 对那些潜艇兵而言,甚至人均都分不到一张床,得两人甚至三人交替睡。 即使说起潜艇比较要员,想想货车的硬卧车厢应该也就有画面感了,狭小包间内,两张三层床,能睡六个人,大概就是那么个情况。 而此时,秦月仁又继续补充说道:“另外,住八个人只是指的同时睡八个人,但实际上这里边每张床都睡两到三个人,交替轮流睡,所以能安置容纳下的人员数量,要远多于床位。 结合三班倒的工作制度,能保证地下密室当中的研究项目,以极夸张的高效率往前不断推进。” 齐宏宇微微皱眉。 这条件确实太恶劣了,好歹听起来算是个蛮高科技的秘密研究所,却硬生生被他们折腾出血汗手工作坊的感觉来。 石羡玉更是难以理解:“这么艰苦的条件,你们竟然能坚持下来?都没有人抗议的么?” 说起来,部分子弟兵和执行任务中的缉毒警、刑警的生活与休息条件可能更加艰苦的多,但两者并不可同日而语,更不能一概而论。 他们都是有信仰有信念,因而有力量的铁一般的战士,但住在这里的那帮人,不过是毫无人性的冷血屠夫罢了,哪里有资格和那群战士们相提并论? 石羡玉和气筒与都不认为他们能吃得了这份苦,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之所以干出这样的卑劣勾当,无外乎就是为了钱,为了物质享受罢了。 他们其中的大部分应当都是帮短视且信奉及时行乐,喜欢纸醉金迷的生活的家伙,怎么可能…… 不过,这次真是他们想当然了。 秦月仁开口解释说:“钱,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钱给的够多,吃几年苦算得了什么?吃几年苦换回来寻常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多的是人愿意。 更不要说,你们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来了这儿,你觉得还由得了他们挑肥拣瘦吗?要么听话干活,要么就接受惩戒,轻则断手断脚,重则脑袋搬家,没别的路可以走。“ 石羡玉一阵恍惚,立即明白过来,原来是重利加上铁血镇压相结合的策略,引诱他们干活,镇压他们的不满情绪,并强势扼杀其中的刺头。 有点类似骗受害人偷渡出境的那些犯罪团伙的套路,但是要来的更加残酷血腥的多。 按照这样的套路,克洛斯确实要始终保持冷酷无情的人设,乃至时常表现出一副凶狠到癫狂的模样才行,否则很难震慑住手下马仔——如此残暴的犯罪集团,势必要有个更加暴戾恣睢的头狼,否则自上而下都难以凝聚,迟早要乱成一锅粥。 齐宏宇则忽然问道:“你对这些细节方面倒是了解的很多嘛?” 石羡玉回过神,也侧目看向秦月仁。 她平静的回答道:“观察的多了,自然能得出这些结论,我毕竟在克洛斯手下也混了这么多年。” 说完后,她又主动补充介绍这层楼的基本情况:“说起来,最底层的环境也不算是特别糟糕,总通风管就直接连接的这一层,相对来说,空气质量算是整个地下密室当中最好的,屎尿的恶臭和血腥味混合的气味也是最淡的。” 齐宏宇本能的抽了抽鼻子,但感觉不太出来。地下密室的气味虽然恶劣刺鼻,难以适应,但待了这么长时间,嗅觉感受器仍然疲劳了,很难再分辨出味道强度上的些微差别。 他更在意另一件事儿,便问道:“通风口在最下面?” 秦月仁嗯一声,说道:“实验室的血腥味肯定最重。人住的地方,我想相对来说各方面的刺激性气味肯定会轻一点,总的来说应该是这么个逻辑。 所以,地下密室在设计之初,我想就充分考虑到了这些方面的因素,并因地制宜,让血腥味最重的实验室放在最上边,靠近化粪池,从而最好的遮掩住气味。 被遮掩住的气味传下来,经过发散,问道肯定已经淡的多了,再加上生活在下边的人对气味进行天然过滤,以及人的活动所产生的形形色色的东西发出的味道,对其进行二次遮掩,最后经过通风口处一层过滤处理,排放出去的空气,被嗅出其中的血腥味的可能性就要降低得多了。” “呵,”石羡玉嘲弄的说道:“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秦月仁深以为然的点头赞同道:“确实,克洛斯在这方面布局多年,的确称得上是煞费苦心了。” “那你呢?”石羡玉看她一眼,问道:“你刚说的这些,乍一听像是你自己分析的结果,但我总觉得不太对味,不是简单的逻辑分析那么简单吧?你太了解其中的设计思路了,或者说,你就是设计师之一?” 秦月仁沉默下来,过几秒钟之后,才摇头说道:“不是,我不学也不懂设计。” 这样的解释着实有些苍白了,她自己心底里也明白,却始终没有更进一步的补充。 齐宏宇倒也知道她和克洛斯并不一条心,她刚刚就说了,自己想和警方,更确切的说是和齐宏宇跟石羡玉合作,一起弄死克洛斯,捣毁克洛斯精英多年的集团性势力。 以此为大前提,很多细枝末节的东西,齐宏宇并不是太想追究,即使秦月仁的回答不能让他信服,他现在也没有刨根问底的打算。 当然,不可否认的是,这些年来,她也为克洛斯做了不少丧尽天良的事,其罪难辞,是克洛斯手下最关键的几名帮凶之一,乃至在许多事情上边,还是主犯、主谋,罪过更是百死不赦了。 所以等克洛斯落网,其集团被连根拔起后,肯定要重新对她展开全方位的讯问,她现在闪烁其词的这些事情,都要追寻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片刻后,秦月仁岔开话题,又说道:“这个地方已经废弃很久了,但包括排气扇、发电机在内的大多数设备都还能使用,所以这儿被我发现之后,就成了我为数不多的秘密基地之一了。 不过,即使说是秘密基地,其实里头也没有多少东西,我也不敢大量的屯物资,因为克洛斯和他的人随时都可能回来,万一被他们撞破,那就大事不妙。” 石羡玉翻了个白眼,听出她在转移话题,不过他倒也没心思去追究了,只问:“那你进出这个地下密室,就不怕被他发现?” “这里早就没人盯着了,网络和通行也早已断开,只要进出的不是太过频繁,不会暴露的。”秦月仁说,并又一次扬起下巴,再一次转移话题说:“你们的衣服,包括装备什么的,都在那个房间里。” 石羡玉轻哼一声,钳着她胳膊的手稍稍用力了几分,掐的她脸色微变。 虽然没心思去追究那么多东西,只想等克洛斯落网之后再和她秋后算账,但她这扯东扯西的态度,依旧让石羡玉非常不满,这表示她仍旧极不老实,心里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 “你最好给我配合点,歪心思少动。”石羡玉沉声警告了句,又说:“带路吧!” 秦月仁脸微白,轻轻点头,乖乖的迈开步子走到房间门口,说声这些房间都没上锁,便压下门把手推开门,老实的看向石羡玉。 这门框不大,无法容许三个人同时并肩出入,齐宏宇便松开手后退半步,等石羡玉拎着秦月仁并不走进去后,才立刻抬腿跟上。 进门后,他视线散开,目光一扫,迅速打量起这个房间。 房间确实极其狭**仄,也确实如秦月仁所说,在左右两旁各摆了一张四层的铁架床,中间留了条极狭窄的过道,最深处的墙面放了个八联装的储物柜子,别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板凳都没一条,桌椅更是没影,比起火车硬卧的一个小包间,还要拥挤的多。 一边打量着房间内的布置,齐宏宇一边快速往前走去,抓起了摆在左边下数第二层床铺上的自己的衣服和装备,翻找了一阵,确认东西果然都在,包括自己领的那把手枪也安安静静的放在枪套里,子弹没少,编号都能对应上。 微微松了口气后,他从中取出手铐,面无表情的走向秦月仁。 石羡玉知道他的意思,立刻松开钳住秦月仁胳膊的手,并让她转过身去。她也猜到了齐宏宇二人的打算,乖乖转身,背手上举。 齐宏宇还不客气的将她双手铐在铁架床的栏杆上,又示意石羡玉看好她,这才再次回身走向自己的衣服边上。 他三下五除二的剥去自己身上穿的不大合身的衣服,犹豫两三秒,随后又强行压下羞耻感,转过身摘掉了那条湿漉漉黏腻腻的平角内裤,拿脱下的衣服快速但仔细的在下身擦了几道,直到确认擦干净后,才赶紧套上自己的衣服。 秦月仁此前并未换掉他们的内裤,或者说她忘了准备这玩意儿,所以现在齐宏宇莫得内裤穿了。 看一眼他白花花的臀儿,石羡玉撇撇嘴,别过头去,怒视着秦月仁的后脑勺。 硬生生的被电失禁了,天知道齐宏宇究竟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就算如此,当石羡玉怒不可遏时,他依然毫不犹豫的选择站出来,和石羡玉一同直面秦月仁的威胁,面对要命的电击。 这事给石羡玉的触动太大,所以他对秦月仁所言绝非调侃,他是认真的,真想不管不顾干脆捶死秦月仁算球,只是她和齐宏宇都理解错了。 好在他们总算突破了绝境,此刻已勉强算是转危为安。 但这个仇石羡玉记下来,一直在心里盘算要怎么帮师兄把场子找回来,怎么在代价可承受范围内,好好收拾收拾秦月仁。 真这时,齐宏宇终于换好了一副,收好了装备。 打空枪的感觉有点古怪,有点不适应,但还好,能克服…… 正文 第313章 讯问(一) 齐宏宇强行板起张批脸走向门口,对石羡玉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示意他去把衣服换了装备穿好,后又面无表情的看着秦月仁。 又社死了一次,或者说,又一次会一起了社死的职位,死人现在显然不可能给她半点好脸色。 余光瞥一眼石羡玉,此时石羡玉刚脱掉上衣,他又忍不住流露出艳羡的眼神——这身材真TM的棒啊,好想拥有…… 两分钟后,石羡玉走了回来。 他打开挂在肩头上的执法记录仪,是以齐宏宇解开秦月仁的手铐,让她坐在铁架床上,然后下令让她伸出右手,将她这只手重新铐在铁架床上,这才摸出笔记本,和石羡玉并肩坐在她对面的床铺上。 床的高度不太够,两层床板之间仅有八十公分左右,虽然以秦月仁的身高坐在上边其实碰不到头,但她还是本能的弯下腰,前倾着身体,看向二人。 齐宏宇俩的姿势和她大差不差,不同的只在于他俩坐直的话真的会碰到头而已。 打量她几眼,齐宏宇微微皱眉,又开口说:“你要觉得不舒服,可以开口和我们说,我给你换个姿势,或者拆了你上层的床板。” 秦月仁一愣,随后若有所思的摇摇头,说:“不用了,就这样吧。” 见状,石羡玉不声不响的直接站起身走上前,去把床板给拆了——他知道齐宏宇是担心这样讯问秦月仁,有便想体罚逼供的嫌疑,所以才提了一嘴。 受他提醒,石羡玉虽然并不认为现在是在正儿八经的审讯,但既然有这方面的风险,而且被发现了,那干脆将风险解除就是。 这也是他和齐宏宇不太一样的地方,齐宏宇其实很懒的,往往只喜欢动嘴不喜欢动身,而他虽然咸鱼,但行动力并不弱,决定了就直接去做。 齐宏宇回过神,也立即站起身和他一块拆床。两人手脚都挺麻利,三下五除二的将两边床铺的床板都拆除了,这才舒舒服服的坐回去,与秦月仁相对。 在这期间,秦月仁始终怔怔的看着他俩,不发一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事情。 在脑袋里略略整理好了思路,石羡玉直接开口:“多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我们回到最初时的问题——你为什么这么迫切的想要啥克洛斯,乃至于不惜和我们宣战?” 秦月仁抬起头,目光左右扫射,最终落到齐宏宇身上,轻启红唇说:“我的动机,你们已经猜到了吧?尤其是齐警官,齐大法医,我想杀克洛斯的原因挺明显的,你没理由看不出来。” “嗯,”齐宏宇应道:“大概能猜个七七八八,但还是得你亲口和我们说才行。” “这样啊,”秦月仁收回目光,以眼观鼻,说:“简单来讲呢,就是为了自保而已。” 看着她的斗鸡眼,石羡玉了然颔首,这答案确实和他想的基本一致,齐宏宇肯定也猜到了。 但他还是复读道:“自保?” “嗯啊,”秦月仁眼神迷离,说:“跟了他这么多年,我太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了。 既然他已经决议把我抛弃,将我视作弃子,那不论我是否会遂了他的意而干掉你俩,明生和诗卉他们……不,应该说,我全家都必死无疑。” 讲到这,她目光重新燃起了点神光,那是名为不甘心的神采。她下意识地咬牙,再次开口:“我不像死,更不想因为我和明生的缘故,连累的一家都被人杀害、灭门,那他就必须得死,不仅仅是他,他的整个势力都不能留。” 石羡玉点头,是这逻辑,答案确实不难猜。 此时齐宏宇却说:“所以你选择找我们来合作?你应该很清楚,以你身上的罪孽,就算有着捣毁克洛斯集团的大功劳,九成九也难逃死刑,对你来说死缓都是奢望。 可以这么说,找我们合作,对你而言无异于自寻死路,不管克洛斯是否被我们抓获,那个庞大的犯罪帝国是否被彻底摧毁,你都要吃上一颗枪子,基本不可能有意外。” “我知道。”秦月仁平静的说道:“所以我最初的想法,是动用从他那偷来的RPG干掉你们,挑起你们警方和克洛斯集团的‘战争’,通过驱虎吞狼的策略,借用你们的力量来彻底粉碎克洛斯的势力。 而在挑起你们之间的战争之后,这潭水一定会越搅越浑,当它被彻底搅浑你们都无暇他顾的时候,我就伺机开溜,逃到境外去,找一个合适的国家,改头换面,苟且偷生。” 齐宏宇连连点头,他觉得站在秦月仁的立场上就应该这么干,而不是抓来他俩搞什么合作,这样选择,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和克洛斯同归于尽而已。 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有思维的活生生的人,求生欲会让她做出尽可能摘出自己的,生存可能更大的选择才对。 即使秦月仁如果这么选择,首先就要拿他俩开刀,以彻底挑起山城公安上下民警的怒火。 石羡玉同样有此疑惑,便问:“那你为什么没这么做?” “原因很复杂。”秦月仁脸色莫名,复杂难言,说道:“一方面,我其实并没有把握能借着浑水逃出生天; 另一方面,克洛斯在境外的势力更加庞大可怕,而且以我的了解,他们肯定不会因为克洛斯落网或者被击毙就瓦解了,顶多就是分裂成七七八八个山头势力,而且一个个都会想着逮住我来为克洛斯报仇,以此证明。 所以我也担心出去后还没过几天安生日子就又落他们手里,最终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齐宏宇微微挑眉。 从秦月仁的语气当中,还有前后两个原因的话语多少,他能很明显的判断出后者才是她放弃隐于暗中,挑动克洛斯和警方的战争的的主要原因。 至于前者,不提也罢——绝大多数逃犯都知道自己最终能成功逃离法网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也还总抱着侥幸的想法到处逃窜,浑浑噩噩的狼狈度日? 逃亡路上,把握不把握的根本不重要,就像溺水者一样,再怎么渺茫的希望也绝对会竭尽全力的去抓住的。 所以,克洛斯在境外的势力竟让她忧心至此么?以至于她最后绝望到选择了一条最理想也不过是和克洛斯同归于尽的道路?克洛斯在外边的势力,究竟庞大恐怖到什么程度了?秦月仁又对这个势力了解多深? 难不成,有某一国是克洛斯的靠山? 那问题就大条了啊。 想到这种可能,齐宏宇脸色愈发沉重,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同时又愤慨不已。 这帮狗日的家伙,一个个全部狼子野心,恨不得亡我种花家,在我所守护的大地上搅风搅雨,真TM的该死! 与此同时,秦月仁继续开口,说:“还有一方面愿意是,即使在我干掉你们之后,山城警方再怎么怒不可遏,即使捣毁克洛斯势力已经是必然,但总得需要点时间,我担心他随时可能回过味来,报复性的在自己被剿灭之前,先灭了我全家满门。 他和你们警察不一样,他就是个穷凶极恶的暴君,他要杀人,不需要讲什么证据,只要一丁点儿怀疑就够了,甚至怀疑都不需要有,完全能以莫须有的理由,杀我全家泄愤。” 齐宏宇和石羡玉了然了,这确实也是个难以忽视的原因,秦月仁显然相当在乎自己家人,绝不愿他们受自己的连累而被人残忍杀害。 但转念一想,秦月仁因为这个原因而选择跟他们合作,是有把握在克洛斯回过味来之前,先把他给抓了? 想到这,齐宏宇心中不由泛起浓烈的期待。 而此时此刻,秦月仁抬头看了他们两人几眼,脸色更是复杂莫名,半晌后才再次开口,说:“最后一个原因……我了解你们,你俩和那些尸位素餐的家伙不一样,都是好警察,所以,我下不了手。” 石羡玉双眼微睁。 下不了手?这是认真的?还是仅仅只是为了给自己开脱,企图以此争取到哪怕一丁点儿的宽大处理? 他更倾向于后者,此前这娘们儿电他和齐宏宇的时候可是毫不手软,毒晕他们的一氧化碳也是种太过危险、难以掌握的毒气,这两者都有可能直接要了他和齐宏宇的命。 现在才来说下不了手,简直就是坟坝坝上撒花椒——麻(骗)鬼呢! 他一向不吝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如眼前的秦月仁这样的凶徒,哪怕她此刻看着柔柔弱弱、可怜巴巴的样子,但这些年来死在她手里的那些冤魂恐怕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了,他们早已连卖惨的机会都没有。 对罪犯,尤其是主观犯罪的罪犯的同情,就是对受害者及其家属最大的残忍。 齐宏宇则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他和石羡玉正好相反,他倾向于相信这个理由,认为秦月仁或多或少,大概真有点对他们下不了手。 因为,他想起了那个神秘挨滴,他觉得,这个挨滴的主人应当就是眼前的秦月仁了。 她穷凶极恶,却良心未泯,二者并不矛盾,不能因为她的罪恶而否定她的良心,也不能因为她的良心而忽视她的罪恶,成年人的三观不该那么简单的非黑即白。 想了想,齐宏宇不想在这方面深究。他想确定秦月仁到底是否掌握着能在最短时间内揪出克洛斯的重要情报,便又问: “你有没有想过,即使你和我们合作,克洛斯也有很大可能会对你家人动手,甚至于在发现你偷了他的RPG之后,就会立刻做出反应,以你家人为要挟逼你出来? 因为你刚刚也说过,他做事不需要证据,只要怀疑是你,就有充足的理由直接动手。” 秦月仁抿唇,眼仁颤颤,片刻后才说:“我当然想过,所以,我早早就对他们做出了自认为还算妥当的安排。” “安排?”石羡玉皱眉,他的想法基本和齐宏宇趋同,即使略有出入,默契和还不错的脑子也能让他迅速将思维调整道和齐宏宇基本同步的状态,很了解齐宏宇的念头。 秦月仁说安排,言外之意,她也没把握迅速干掉克洛斯? 就听秦月仁说道:“明生落在了你们手里,诗卉也住在你们支队附近,我对你们放心,所以他俩的安全,我暂时也不需要太过操心。 而我父母,我藏了起来,时间长了没办法,两三天,我应该还是能争取到的。” 说到这,她看向齐宏宇。 齐宏宇心中浮现出浓烈的失望情绪,话说到这份上,他哪里还不明白,就算有秦月仁的配合,和克洛斯之间的战争也难免陷入持久战的局面。 同时,他解读出了秦月仁的目光,问道:“这就是你的条件之一么?让我们保护你家人的安全?” “是。”秦月仁点头说:“我会在恰当的时候,告诉你们我父母的藏身之地,请你们带上能绝对信任的警察,把握父母带到你们认为安全的地方保护起来。” 石羡玉摇头:“老实说,面对克洛斯这样丧心病狂的凶徒,如果他真不管不顾,决定要和谁同归于尽的话,即使把你父母案子在我们支队里,也未必能百分百的保证安全。” 又是长久的沉默,秦月仁才说:“我知道,我比你们更了解克洛斯的狠辣程度,更清楚他的势力庞大到了什么程度,在他面前,并没有绝对安全,只有相对安全,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有了相当的觉悟。” 齐宏宇略感意外:“你倒是看得挺开。” 秦月仁面容微微扭曲,表情苦涩,说道:“尽人事听天命罢了,我也做不到更好了。” 齐宏宇嗯一声,又问:“克洛斯在外边的势力很庞大?” 秦月仁反问:“你们难道不清楚?” “大概晓得一些。”石羡玉接话说:“猜测他背后可能有自号灯塔国和右翼霓虹国的影子,但不确定细节。” 齐宏宇眼珠子不着痕迹的往边上一斜,余光看向石羡玉。 这条情报,石羡玉从来没和他说过,之前从梁惠清口中也只听到了自号灯塔国的些许信息而已,右翼霓虹国,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他背后的专案组查到的么? 而此时,秦月仁眉心微微锁起,说:“只了解到这一步么……” 正文 第314章 讯问(二) 齐宏宇不无期待的问:“你知道些什么?”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秦月仁却让他大失所望,摇头说: “我只晓得他和一个代号叫白头鹰的家伙有着非同寻常的往来,并从他那获得了极大量的支持。” “代号为白头鹰的家伙么?这个代号,总感觉别有深意啊……”掌握着更多情报的石羡玉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来,片刻后又一挑眉,目光锐利的逼视着秦月仁,追问: “你怎么知道的?以你在克洛斯集团中的身份地位,不该掌握这么核心的消息。” 秦月仁从容不迫的解释:“他并不避讳对我们展示他在境外的力量,或许在他看来,这有助于提高他对我们的掌控力,树立他的权威。 有时候,他也会让我向他在外边的马仔传达指令,让他们和白头鹰联系,但具体事项并不和我说——嗯,他的几个大烟筒,就是从白头鹰那取得了详细的制作图纸和材料,以积少成多的方式慢慢攒出来的。” “原来如此。”石羡玉了然,他想起了梁惠清也和他交代过类似的事,不过远没有秦月仁说的那么具体详细。 这是否说明秦月仁在克洛斯集团中的地位要比梁惠清更高?还是说她比梁惠清更受克洛斯的信任? 齐宏宇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便问:“对了,你认识梁惠清么?” “谁?”秦月仁有些疑惑。 齐宏宇懂了,从她这么明显的反应就看得出来,她并不认识梁惠清。 也对,她之前就说过,克洛斯严禁手下的马仔们私自接触,违者重惩,估计也是一种防范手段,担心被人将马仔们分别掌握着的非常零碎的情报给串联起来,也担心失去神秘光环后,会被手底下的人联手架空。 谨小慎微啊! 于是齐宏宇摇头说:“算了,没谁。” 秦月仁却猜到了不少信息,问:“她也是克洛斯的人吧?落你们手上了? 克洛斯忽然看似从容不迫,其实着急忙慌的抛弃了那栋悬崖豪宅,逃到了地下密室里躲着…… 不仅如此,而且,他明面上接近八成的势力被瓦解摧毁,就是因为她?那她在核心集团中的地位应该蛮高的,掌握不少情报,否则做不到这种程度。” 石羡玉抓住重点,讶异问道:“竟然才八成?孩子是他明面上的势力么?夸张了吧?” “你以为呢?”秦月仁撇撇嘴:“而且,与其说是明面上的八成势力,不如说是我知道的势力中的八成而已,我不知道的天晓得究竟还有多少? 我从来不敢高估自己在克洛斯心目中的地位,一直都在告诫自己要有自知之明,告诉自己我晓得的仅仅只是他建造的庞大帝国的冰山一角,只是克洛斯并不介意让我知道的东西罢了。” 齐宏宇和石羡玉对视一眼,两人的眉心都拧的很紧,像只丑陋的毛毛虫似的。 秦月仁说的话,有些超出他们的意料了,没想到克洛斯集团竟然还有这么多的漏网之鱼。 即使逻辑上说,这所谓的八成应该只是秦月仁和梁惠清所掌握的情报中重合的部分,肯定还有大量被捣毁的势力不在她知道的范围内,克洛斯的损失绝不像她说的那么小,否则他也不至于像只老鼠一样躲到他从不愿意待的地下密室里了。 但即使如此,还是让他俩暗暗心惊。 但仔细想想似乎又不太难理解…… 果然,秦月仁看到他俩的表情,猜到他们的想法,不由得冷笑起来:“呵呵,你们也太小看克洛斯了吧?你以为他是什么人? 他在这儿苦心经营了二三十年,势力早已遍地开花,哪里是一两个骨干被抓就能连根拔起的了?能让他这样伤筋动骨,已经是极不容易的事。 而且,他这么家大业大的,产业中总有看起来和他毫无关联,并且清清白白,始终都只是在踏踏实实做生意的那种公司、工厂,以正当的手段和渠道为他源源不断的输送金钱,乃至帮他做慈善,谋名声,你们又能拿这些企业怎么样呢?” 对此,齐宏宇无言以对,他刚刚也想到了,克洛斯集团下边,总有诞生之初本身就挺干净的从小慢慢做到大的企业,他还真拿这些企业没什么办法,甚至很难查到这些企业头上。 就算彻底拔除了克洛斯集团,这些企业说不定也能很好的继续生存下去,甚至在完全摆脱了克洛斯的掌控之后,它们因为不必再被吸血,而能存活的更好,取得更进一步的发展。 所以追求完全捣毁克洛斯集团的所有势力,从一开始就是个伪命题,误入了歧途。 呵,差点儿被梁惠清给误导了。 几乎不分先后,石羡玉也想明白了。 而他本就不爽秦月仁,这番带刺的话更是令他不满,于是他借机发作,说道:“天晴了,雨停了,你又觉得你行了?” 秦月仁:??? 没头没尾的一番话,让秦月仁脑门上冒出了三个硕大的问号,旋即才反应过来,石羡玉大概是不满她的态度。 她还真有点怕石羡玉的,此前被石羡玉怼了一肘的胸口到现在还伴随着她的喘息而传出有节律的阵阵剧痛,提醒着她眼前这个看似温文尔雅的眯眯眼究竟是个多么可怕的男人。 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胸口肿起了一大块,要是脱去衣服看看,怕是会让人误以为她那两座小缓坡之间长出了第三个胸来。 毕竟她咪咪本就不大,是姣好纤细的身材中的一个小缺点,当然,她对此也并不以为意,因为胸小好穿衣服,各种各样的搭配都相当好看。 她迅速低下头,老实的道歉:“抱歉,是我飘了,我会注意的。” 石羡玉哼了一声,但看起来只是提醒她一下,并没有追究的意思,让她稍微松了口气。 齐宏宇对此喜闻乐见,看石羡玉敲打完成,他才继续问道:“对了,你这次出手‘捉拿’我俩,有没有别的同伙协助你?” 秦月仁小心翼翼地纠正:“是请,是请你俩过来跟我合作。” 石羡玉冷笑不言,她立马带过这个话题,说:“没有什么同伙,就只有我一个人,因为我实际上掌握着克总的一个合法企业。 当然,是暗地掌握,为了保护这些企业,保证它们能不因各种动荡而大受影响,我们这些人即使是企业的真正话事人,也不能在明面上和企业产生任何牵扯与纠葛。 嗯,我掌握的是个负责制造无人驾驶起车的工厂,拥有大量还未上市甚至还没取得生产牌照,还没经过各种检查,还停留在实验室阶段甚至PPT阶段,但已经具备一定可用性的无人驾驶的技术。 其中不少技术,已经安在了许多概念车的身上,而我拥有着这些车的调度权,再加上工厂在生产的,还没交货的大量无人汽车,足够我谋划并作出这些事情来。” 石羡玉了然,这和他预料的大差不差,就先之前说的,如果秦月仁有其他的同伙,他不可能绝境逆袭,不可能这么轻松的就把秦月仁给拿下了。 但他还是不相信秦月仁的话,没有同伙,仅仅只是局限在这里没有同伙罢了,此前那么大的阵仗,她一个人不可能忙得过来,即使她手里掌握着无人驾驶汽车的调度权限,也绝对做不到。 首先,她就不可能自己多线操作,一方面对石羡玉和齐宏宇围追堵截,另一方面还要牵制住来支援他们的其他警车;其次,堵住隧道的半挂车可不是无人车,需要人来开;最后她一个人也不可能抢在支援民警赶到现场之前把他俩给转移走。 即使那时候已经昏过去了,但石羡玉很清楚,要最保险最快速的转移走他俩,还是得尽快先通过步行的方式经应急通道离开第一现场,然后再利用交通工具进一步转移。 秦月仁一个人不可能办到这些事,那些车能牵制支援民警一时,却绝对无法牵制长久,尤其在他们已经“停止移动”,目的地已经固定的情况下,最多十分钟内支援民警就能赶到隧道之外。 也就是说,秦月仁充其量只有十分钟时间能转移他们俩,这不是一个女人能够完成的任务。 而事实也和石羡玉猜测的差不多,甚至支援来的比他判断的更快许多。 所以石羡玉脸一沉,质问道:“没有同伙?秦月仁,你当我们俩是傻的?一个人同时能做到这么多事,你难道有分身术不成?” 秦月仁真的很怕石羡玉,都有心理阴影了,闻声就不由得被吓的一哆嗦,但她却依然咬牙说:“真的就我一个,我当然不会分身术,但现在,科技已经能做到很多以前个人甚至小群体都做不到的事情。” “呵,”石羡玉冷笑起来:“你是不是想跟我们说时代变了?我们俩成了老古董,跟不上时代了?” 秦月仁缩了缩脖子不敢接话,对她来说这是道送命题。 齐宏宇见状则轻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挺讲义气,不愿意连累冒险,甚至冒死帮你的兄弟伙么?” 秦月仁绷着脸,不敢露出丝毫表情。比起石羡玉的暴力,她更怕齐宏宇明察秋毫的眼睛和转的飞快的脑子,此前也正是因为齐宏宇,石羡玉才能绝境翻盘,情势才会逆转到这地步。 但齐宏宇并不在乎她的表情如何,甚至没怎么看她,只自顾自地说:“但……你就怕自己家人被克洛斯灭门,不怕这些兄弟被他迁怒灭口泄愤了吗?” 秦月仁瞳孔骤扩,眼睛瞪得老大。 “你还真是个不负责任、一厢情愿地想当然的大姐头啊。”齐宏宇嘲讽着说道:“你一边说自己从来不敢小看克洛斯,另一方面,却又偏偏忽略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我们确实不容易查到你兄弟的身份,但克洛斯呢?” 秦月仁面如死灰,眼仁发绿。 齐宏宇继续说:“猫有猫道,鼠有鼠道,很多东西,他的消息渠道可比我们丰富的多,消息也得灵通许多,你觉得呢? 还是说,你只是自欺欺人,骗自己要对他们负责而已,其实你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死活?” “别瞎说!”她急了她急了:“你知道些什么?他们都是和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我死了我都想要想尽办法好让他们继续活下去,我怎么可能不在乎他们的死活?” “所以,得加钱?” 秦月仁:??? 开了个玩笑打断秦月仁的思路和情绪后,齐宏宇又淡定的继续说:“所以你承认你有同伙了。” 秦月仁眼仁再次瞪大,张开嘴说…… 齐宏宇却抢在她出声前说:“没有套路你的意思,到底有没有同伙我们都心知肚明,玩啥子不打自招没有任何意义,我只是想让你自己想清楚而已。 他们充其量只是协助你犯罪罢了,就算落在我们手里,应该,或者说极大概率不会被判死刑,无非就是坐几年、十几年牢,超过二十年的可能性都小,但他们要是落在克洛斯手里呢?你自己想得到后果吧? 如果你真的像自己说的那样在乎他们,那到底应该怎么选择,到底怎样才是真的对他们好,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你自己刚刚也说了,你比我们更了解克洛斯的为人和势力。 所以答案可以说是直接摆在你面前,压在你心里了,就看你是要正视它,还是继续自欺欺人,视而不见。 当然,你可能也已经做好了自认为妥善的安排,筹划着在搞事情之后就第一时间把你的兄弟们送出境,但……你真有把握能让他们逃出克洛斯的魔爪? 想想你刚刚让我们保护你家人时是怎么说的吧,即使对你家人做出了,理论上肯定要更妥当的安排,你都只有把握拖延个两三天罢了,何况他们?而且就算出去了外边,那又怎样?克洛斯在外头的势力,可比这里庞大的多。” 秦月仁嘴巴大张,双目无神。 正文 第315章 讯问(三) 秦月仁整个人都颓然地缩成了一团。她知道齐宏宇说的有道理,但就是知道,才让她痛苦煎熬,让她内心无比地挣扎。 但这才正常,两害相权取其轻,说起来只是轻飘飘地一句话,但这相权的过程本就是一次相当痛苦的取舍。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秦月仁本能的在逃避这个现实,在快速思考,是否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让那帮为她豁出去命的兄弟们,连牢狱之灾这点惩戒都可以逃掉。 但她总归是个聪明人,良久之后便颓然的长叹口气,身子蜷缩的更小了,整个人看起来比先前更丧的多。 看样子她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齐宏宇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知道秦月仁一定会做出正确的,或者说他想要的选择。 果不其然,又过了大约十五秒,秦月仁终于开口:“我还是落进你的圈套里了。” 顿了三秒,看一眼齐宏宇和石羡玉,品不出他们的想法,秦月仁才接着说道:“确实,就像齐警官你说的那样,我并没有小看克洛斯,从来没有,那帮兄弟,我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后路,做好了我认为妥当的安排。 你说的对,我还是无法保证他们就一定能挣脱出克洛斯的魔障,一旦他们落入克洛斯手里,非但是十死无生,更会受尽折磨虐待,生不如死。 而且,他们能够帮到我,说明他们一个个的能力都太出众了,想要全部躲过克洛斯的搜寻很难,完全不现实,恐怕难免有以两人会落入他针对他们布下的大网里。 齐警官,你说的没错,落到你们手里,最差也不过失去几年、十几年的自由而已,但如果落到克洛斯手里……我不敢想。” 石羡玉终于开口,问道:“所以……他们有几个人?分别叫什么名字?什么身份?” “六个,”秦月仁说道,她是真心下定决心,做出了选择,所以回答的非常干脆。她接着说:“除了一名替我窃取了无人车的最高调度权限的黑客之外,其他都是我培养了十年以上的心腹手足,年龄最大不超过二十五岁。” “从小开始培养的?”石羡玉问道。 她颔首称是,又补充说:“克洛斯确实不允许我们这些人彼此之间未经允许而私下接触往来,但从来不介意我们培养自己的心腹手下,只要规模在他的掌控范围当中,他就从来不管不问。” “噢?”齐宏宇有些纳闷,听起来这和克洛斯谨小慎微的性子不大相符,毕竟马仔培养了心腹手足,就意味着能瞒着他偷偷干一些他所不允许的事。 看出了齐宏宇脸上的疑惑,秦月仁解释说:“没办法,毕竟克洛斯家大业大的,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还是得要仰仗我们去办,也就得靠我们去养一群能办事的手下。 你可能觉得这不太符合他谨慎的性子?不,恰恰相反,这正好是他谨慎的体现,又或者说,是两害相权之下,无奈权衡中而不得不妥协的结果——他得防止有太多的人知道他。” 说到这份上,齐宏宇就大概明白了。 果不其然,秦月仁接着说:“原因其实不复杂,知道他的人多了,他就难免经常被人供出而屡屡进入你们的视线范围之内。 所以,为了达成即使某条产业被你们调调,大量人员被你们给抓获,也不会且无法轻易供出他这一目的,他特别规定,只有在他的直系、嫡系大集团范围内,达到了一定级别的人,才被允许知道他的存在,窥得整个集团的冰山一角。” “明白了,确实很谨慎。”齐宏宇接话,再一次给出了已经不知道具体说了多少次的评语,接着又看着秦月仁,说:“但这也恰好给了你机会,得以瞒过克洛斯的耳目,布下了这么一个大局,将我们捉拿到这里。” “是请。”秦月仁再次小心翼翼的纠正:“是请你们过来跟我合作。” 石羡玉瞪她一眼,吓得她立马缩缩脖子,不敢吭声了。 “哼。”见状,秦月仁哼道:“是抓是请,你我都心知肚明,不用一次次的强调,你这副嘴脸看的我厌烦的很。” 秦月仁不声不响,整一个乖巧·jpg。 齐宏宇则点头说:“看来我判断的没有错,克洛斯的精神,恰好成全了你。但这也正常,世界上本来就罕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不过……你刚刚说,除了那个黑客?怎么?他不算你的心腹?” “嗯,”秦月仁低眉顺眼,徐徐说道:“他是我在四年前才花重金挖来的网络工程顾问——刚刚我就和你们说过了吧?我是克洛斯掌控下一家大型无人驾驶汽车制造工厂的实际掌控着。 而我们公司,除了是各品牌无人车的制造商和加工方之外,也直接提供较成熟的无人驾驶方案。而无论是制造、代加工还是提供方案,网络传输和网络安全方面,都是其中的重中之重。 而他,就是当年公司组建之初,我重金挖来的黑客。曾经,他因为网络犯罪而锒铛入狱,获刑五年,出狱后几乎是从头开始,重新苦学技术,并再一次赶上乃至超越了这个时代。 所以我很看重他的能力,尤其是学习能力和与时俱进的能力,所以我最后选择了他,并一步步将他推上网络工程师首席的位置——当然,是实际上而非明面上的首席,我不想让克洛斯注意到他。” 说到这儿,她不再开口,给了齐宏宇和石羡玉足够的时间去消化自己一股脑跑出来的一连串信息。 齐宏宇果真是花了十来秒时间去消化,也对这个黑客的学习能力感到十分讶异——这些年的网络技术可谓突飞猛进,在监狱中失却了这些年,他不说彻底废了,也很难再重新爬起来,重新从事这个行业。 他竟能重新赶上这个时代,甚至重归顶峰,确实有两把刷子,难怪秦月仁会这么看重他,即使与他接触的时间远不及那些心腹手足。 思索片刻之后,齐宏宇又问道:“不想让克洛斯注意到他?所以你四年前就开始谋划着要弄死克洛斯了?一直准备到现在才动手?” “不是的。”秦月仁摇头,解释说:“当时只是防范于未然,习惯性的留一手罢了。克洛斯这家伙积威太盛,要不是我面临着被灭门的威胁,恐怕也压根升不起对抗他的念头。” 石羡玉追问:“才四年的时间,你就这么放心他了?不怕他背叛你,倒向克洛斯么?” “怕,当然怕。”秦月仁说道,随后话锋一转,又说:“可要对付克洛斯这种人,哪里能有十拿九稳的把握了?再三权衡之下,我只能选择相信他,否则连第一步都无法迈出,真就成了被煮死的青蛙了。” 齐宏宇顺势问:“那么,你对他的信任又从何而来?” “他……”秦月仁这时竟然扭捏了一阵,声音轻了几分:“他现在是我的男友,这个理由够了吧?” “男友?”齐宏宇大感意外:“你男友不是克洛斯么?” 秦月仁又沉默了两三秒,才别过脸去,自嘲的笑道:“你想说的是,我是克洛斯的情妇之一吧?虽然事实也是如此,我确实算是他的情妇之一,我的确不干净了,但我对他并没有任何感情。” 石羡玉颔首:“这倒也是理所应当的,但那个小黑客呢?你对他是真心实意,又或者也是像克洛斯对你一样,仅仅只是利用?” 又是一阵并不长的沉默,秦月仁才老实的继续说:“开始确实是别有用心,为了更好的掌控他,我决定打感情牌。而另一方面,也是馋他的美色。” “哎?”齐宏宇有些懵。 这么直接的吗? 秦月仁继续说道:“他颜值很高的,是我喜欢的类型,又在监狱里把身材锻炼的非常好,我确实馋他的身子。” 齐宏宇脸微抽:“你还真是直接。” “你想说的是不害臊吧?”秦月仁垂着脑袋:“我当然也有点不太好意思,但这是我的诚意,把一切都直接了当的告诉你们,不搞弯弯绕绕。” 嗯一声,齐宏宇有问道:“你说开始是?那么之后呢?” “之后……”秦月仁的脸色再一次复杂起来,良久后才接着说:“也算日久生情吧,他功夫虽然不怎么样,但总是恰到好处,不至于太过短暂,也不会太过持久。” 齐宏宇脸又是一抽,这个日字竟然还他妈的不太正经,竟是个动词。 秦月仁接着说:“而且,他还有种特别的人格魅力,和他相处起来特别舒服,他也很会关心人,还又是刚刚好的那种,少几分就显得淡漠,多了又容易惹人烦的程度。 所以,我就觉得他特别适合我,我们两个特别搭,久而久之,也就真的分不开了。” 齐宏宇盯着他:“这么多刚好……你不觉得太过凑巧了么?没怀疑过?” “当然怀疑过,”秦月仁说:“他怎么总是这么刚刚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就像是为我量身打造的伴侣似的,我甚至怀疑过会不会是克洛斯为了更好的掌控我,而特地找来或者培养起这么个人,对我用美男计。 但我查了很久很久,也没有任何异常,更何况以我的身份地位和重要程度来说,还远远不够资格让克洛斯这么煞费苦心,也就只能相信真的是缘分天注定了。这一次,他也用实际行动证明,他确实是和我站在一边的。” 齐宏宇了然的点点头,如果这两个人是真心实意在一起的,就难怪秦月仁愿意相信这个小黑客,而他也不惜为秦月仁再次冒险犯罪了。 爱情确实是个难以言说的东西,让人盲目,让人忘己,让人不管不顾。 不过…… 齐宏宇再次开口,但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石羡玉抢先问道:“你和那个小黑客搞在了一起,就不怕被克洛斯发现么?” “不怕。”秦月仁摇头:“除了十三个我并不知道身份的,被克洛斯在明面上赋予了身份的女人之外,其他人,包括我在内,都只是他不算私人的玩具罢了。 我们的义务,只是在他需要的时候随时出现而已,其他时候他根本不管我们,也不在意我们做些什么,只要不背叛他,找男人谈恋爱甚至成家都是可以的,甚至于我还听说过他亲自为几个姐妹主持过婚礼。” 齐宏宇微微皱眉,有些难以理解——这克洛斯对她们竟然没有丝毫的占有欲么?这简直不合常理,不符合那些自诩强者,自诩信奉弱肉强食的规则的暴君式的任务的标配的性格特点,也不符合他对克洛斯的认识。 虽然他赌克洛斯其实根本谈不上了解。 秦月仁这时又忽然补充说:“哦不对,几年前这个人数就应该是十四个人了吧……我记得他曾经说过,我们国家有多少亿人,他就养几房姨太太,只是我没有关注过这些,他也不会公开宣扬自己拥有的女人,所以我其实也不太确定他到底有几个正儿八经的情人。” 齐宏宇的脑门上再次冒出几个硕大的问号。 好家伙,搁这儿玩亿里挑一呢? 秦月仁又说:“讲起来,虽然曾经被明生撞见过我和他一块吃饭,并且我只能以他是我男友的谎言来遮掩他的身份,避免明生触碰到他不该触碰到的隐秘,更免得明生不要命的往下探究…… 但其实,我和克洛斯鼓掌的次数屈指可数,近五年来,随着我岁数增大,他更是一次都没碰过我了。他的女人是在太多太多,新鲜劲儿一过去,他也就没了性趣。 就像你们男人,只要片源足够多,自然就会挑挑拣拣,而且一部片子质量再高拍的再好,你们也不可能反反复复的看上十几遍几十遍,一样的道理。” 齐宏宇:WTF? 他脑门上再次冒出三个硕大的问号。 这是什么灵魂比喻?太尼玛羞辱人了吧?他难道就只配看片吗? 克洛斯在那儿吃香的喝辣的,他就只能自己悄悄看片?还反反复复的看? 不知不觉中,他拳头硬了,咬牙切齿道:“我给你个机会,你最好重新组织一下语言。” 正文 第317章 拨开云雾见青天 半个小时后。 齐宏宇伸出仍不停打颤的手,摸索了一阵后,感觉到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掌心,并塞进来了个圆柱状一巴掌握不住的温温热热的东西,这才松了口气,收回手来,捧在脸前,轻轻吹气。 那边,杜岩小心翼翼的说道:“我试过温度了,放心吧,不烫,可以直接喝。” 齐宏宇眨了眨看不见的眼睛,问道:“怎么试的?” “就……喝了一小口。” 齐宏宇有些嫌弃的撇撇嘴:“那你给我换一杯。” “呃,这不太好吧?多浪费啊?” 他也只是说说而已,既然温度合适,他便放心的喝了口温糖水,以此补充体力,舒缓精神。 见他将一杯糖水喝完,杜岩拿回杯子,又小心翼翼的问道:“休息的差不多了吧?我送你们去医院看看?” 边上的石羡玉沉声说:“是该去医院看看。嗯,你最好祈祷我们没事,要老子这双眼睛瞎了,看我不讹死你的。” “那不能。”杜岩陪着笑:“放心吧,肯定只是临时性的暴盲而已。走走走,先不说那么多了,我送你们去医院。 哎呀,说起来,你们俩没事,我们可算是放心了,你都不晓得这三十多小时我们多紧张,好些兄弟伙一直都没合眼,都快疯球了。” 齐宏宇撇撇嘴:“是啊,我和咸鱼在这和敌人斗智斗勇,好不容易绝境翻盘勉强脱离危险,好悬没给自己人弄死。” 杜岩讪讪的笑着,不敢接话。 …… 与此同时,第三军医大学附属太平医院。 蔡臻小心翼翼的吹着调羹里的素汤,仔细的试过温度后,才伸向仇教导苍白的双唇。 仇教导张嘴,美滋滋的咽下汤汁,感慨道:“真好啊,一觉醒来就被人这么照顾着,什么都不用干,躺在床上有嘴就行……上回这么受你照顾是什么时候来着?” “老王八,别哔哔。”蔡臻怼了他一句,又舀了勺汤,小心的吹着。 她明白,刚刚收到特警总队的传讯,得知齐宏宇和石羡玉两人安全无恙,老仇自苏醒后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去了,才有心思和她开玩笑。 之前他可是连汤都喝不下。 又喝了一勺汤后,仇教导摇摇头,说:“不喝了不喝了,时间差不多了,检查完再喝吧。” “好。”蔡臻点头,没有勉强,把碗放在一边,并说:“你安安心心的检查就是,案子的事情有我。” “什么有你没你的。”仇教导笑眯眯的说:“发展到这一步,案子哪里还是我们能左右的了,别说你我,就是支队甚至总队都没得半点指挥权了,肯定是市局里几个橘长亲自督案,亲自指挥,我们干点跑腿的活就是。 嗯,应该还不止如此,事情闹得这么大,我想,宗泱都捣组都得下来了,他们说不定也不仅只是起个督导的作用,还可能亲自参与指挥侦办,我们呐,踏实办事就好。” 蔡臻轻笑点头:“倒也是这么回事,说起来,我们反倒是能轻松不少,至少不用再想东想西了,上头指哪我们打哪就是。” “对啊。”仇教导说:“所以别瞎操心了,听从指挥就是,另外帮我照顾好石队和宏宇。” “好。”蔡臻微笑着应下,随后又微微一怔。 老仇……好像有点儿不一样了?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又不太说得上来。 又多发了一会儿呆,便有医生前来检查仇教导的情况,随后开具了一些检查,让蔡臻陪着去做一下。 检查不多,但挺繁琐的,关键是排队的人多,一轮检查下来,已是两个小时后了。 此时,齐宏宇等人,也已送到这家医院接受治疗。 蔡臻抽空去看了眼,得知他们没有大碍,就是得针对性的治一治眼睛,尽量避免留下后遗症,免得永久性的影响到视力,另外还要尽快安排一场微创手术,把他们脖子后面的电击组件取出来。 得知他们都没什么事,蔡臻也就松了口气,又走回到仇教导所在的住院病区,结果被仇教导的主治医师撞见,立马一脸严肃的把她喊去办公室。 看见他的表情,蔡臻心里便咯噔一声,有了很不好的预感,不由得亦步亦趋的跟上,坐到他的旁边。 “仇浩轩的家属是吧?”医生再次确认了便蔡臻的身份,见她点头,才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子,严肃的问:“他以前这里是不是受过重伤?” 蔡臻心里的不祥预感更甚几分,立马回答医生的问题,边连连点头边说:“是的,好多年前的事了,他当初执行任务,被一枪打中了脑袋,好不容易才捡回了一条命来。” 医生表情更加严肃:“那之后,他是不是留下了相当严重的后遗症?” “是有后遗症,但说不上太过严重吧?”蔡臻更慌了,说:“主要是表现在记忆力方面,长时记忆影响相对小,但短时记忆影响很大,另外理解能力好像也出了些问题…… 嗯,症状有点类似于阿尔兹海默症,而且这些年,好像有加重的趋势,我们之前也找医生看过,说是再过几年,他的病情可能会直接进展为痴呆。” “和我们判断的没错,他是有几个脑功能区严重受损,”医生皱起眉说:“这就奇怪了,按理说不应该啊……” 蔡臻的心愈发悬了,双手不知不觉间握紧,脸微白,几次欲言又止,想问问医生到底什么情况,却又生怕从他嘴里得到些不好的消息。 她同样不能免俗,此时患得患失之下,竟有些自欺欺人了。 终于,她心一横,知道躲也躲不过,当即咬牙便问:“医生,我家……” “小梁!搞什么呢!”正这时,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医生踏进办公室,看见蔡臻二人,愣了一瞬之后立刻大踏步上前,出声呵斥道:“和你说过多少次,别在病人和家属面前摆你那张臭脸!吃的投诉还不够多吗?” 呵斥完,他又立马堆起笑脸,转头看向蔡臻,问:“仇教导的家属,蔡警官是吗?你好,我是仇教导所在医疗小组的组长,你可以叫我章主任。” “章……章主任,”蔡臻有些发愣,再侧目看向刚刚被呵斥的唤作小梁的医生,只见他快速站起身,两手勾在一块,侧到一旁,低着头不敢看章主任。 章主任摆摆手,示意他下去忙活,又看向蔡臻,说:“蔡警官,实在不好意思,这个小梁没什么情商,眼里头只有临床和科研,不会和人相处,希望你别太介意。” 蔡臻失去了耐心,皱着眉压着情绪沉声问:“章主任,我只想知道,是不是我家老仇的脑子出了些变故?” “是有些我们并未预料到的情况,”章主任颔首,接着又赶忙说:“但你不用担心,是好事,是往好的方面转变了。” 蔡臻闭上眼,深吸口气:“果然如此么……章主任,拜托你,一定……嗯?你说什么?” 她忽然反应过来,章主任说,这是好事儿? 章主任立刻调出了几张片子,一一给蔡臻看过,说:“蔡警官,这些片子你看过了吧?你看,这是仇教导以前照的CT片,这一片位置,还有这一块,这些散在的小点,就是曾经梗死的脑组织。” 蔡臻皱眉颔首,她看不懂片子,但陪仇教导做过无数次检查,很多内容还是能听懂的,一些知识也能掌握。 章主任便又说:“你应该也知道,中枢神经细胞基本上都是不可再生的,换句话说,以现有的医学手段,脑梗死所造成的损伤并不可逆,我们能做的也只是延缓病程进展,尽力阻止病情继续恶化,几乎不可能将损伤部位治愈。” 蔡臻再次点点头,这样的话这些年来她听到过太多次。 她忍不住插口,问道:“我知道他的病程不可逆,我也没法关心这事了,我现在在乎的是,他这次忽然昏迷是为什么?又会不会恶化他的病情?” “昏迷原因我们现在也无法确定,”章主任摇头:“目前只有推测,可能是过于激动下,颅内血压急剧增高,让部分曾经因受损而变得十分脆弱的颅内毛细血管破裂造成出血占位,导致他急性昏迷。” “脑出血?”蔡臻眼睛瞪得老大。 章主任立刻摆摆手,示意她稍安勿躁:“你听我先说完。出血量不大,不需要手术,经过这两天的治疗,他颅内的散在出血基本已经被自身吸收完了,不会留下什么病根的。” 蔡臻这才放下心来,这才有心思去考虑别的事儿。 比如,章主任刚刚说的,老仇的病情,似乎在向好的方面转变。 她问道:“那,章主任,您刚刚说往好的方面转变,是怎么回事?” “这是他现在的片子,”章主任抬手指着电脑屏幕,问:“这是他的大脑中动脉,这些是自中动脉中延伸出来的分支,对比之前的片子…… 哦抱歉,你应该看不懂,我直接和你说结论吧,从片子上看,仇教导脑子里的血管健康了很多,以前在片子上很难看到,又或者即使看到了也很模糊的血管,这次看起来也明显了很多。” 蔡臻眼睛再次瞪大,但这次是因为欣喜。 她虽是门外汉,也能意识到章主任这番话的意义。 果不其然,章主任露出微笑,说:“这意味着,仇教导的脑部血供情况要比之前更理想的多,虽然已损伤的部位无法逆转,但并未损伤的部位,功能得以完全发挥。 体现在宏观方面,就是他的整个脑部功能,会得到相当程度的恢复,包括但不限于记忆力的恢复,思维速度和理解能力的提高,往后随着年龄增大而导致脑功能恶化的可能性也会大大降低,老年时很可能免于受阿尔兹海默病的困扰。” 蔡臻这回是真的惊喜交加了,忍不住问道:“真的吗?竟然……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当然是真的,我不可能会骗你。”章主任脸上微笑表情不变:“我也不知道这种变化是怎么造成的,这个结果却是让我们都很困扰,但这份困扰只属于我们医生,对于你们病人和病人家属来说,这就是十足十的好事。” “太好了!”蔡臻悬着的心彻底落了下来,连连拍着胸口。 已损伤的脑细胞无法治愈,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剩下的脑细胞能全功率发挥,将来不至于老年痴呆,已是意外之喜了。 但紧跟着,她又忍不住患得患失,问道:“这不会对他还存活的那些脑细胞带来太大的负担吧?如果是靠压榨那些细胞换来的恢复正常,那我情愿他还是……” “你想什么呢。”章主任打断她,说:“仇教导梗死的脑细胞只占了全脑很小很小的部分,按面积算可能至多就百分之一二的样子,影响其实很有限。 他这些年之所以在记忆力乃至智力方面有比较明显的表现,其实根本原因在于血管因损伤而出现部分面积的阻塞,进而导致脑部血供不足,才影响的大脑功能运转。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如果把他的脑子比喻成一个军团,他之前的情况,就像是分布在广袤大地上的军团吃了颗蘑菇弹,这颗蘑菇弹造成的直接损伤并不是很大,只阵亡了百分之一二,但却因蘑菇弹改变了地形,军团补给困难,搞的剩下的战士们时常吃不饱饭,战斗力自然受损。 而现在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堵塞的要道被重新打通,补给恢复了,军团的战斗力自然也就回来了,明白我的意思吧?” 蔡臻恍然大悟:“简单来说,就是我家老仇吃了颗核弹……呸呸呸,我家老仇现在大脑恢复血供,基本和常人无异了?” 章主任颔首,接着又叮嘱道:“不过,我建议接下来这段时间还是先住院观察一下,我们得再多评判几次他血供的恢复情况,可以的话最好找出他恢复血供的原因。 另外,还得给他用一些保护心脑血管的药物,从今往后,他饮食也得格外注意,切记少油少盐,低胆固醇,明白了吗?” “晓得晓得!” 正文 第318章 讯问(四) 太平医院,给刑警们临时安排了一间羁押病房,用于治疗、羁押、讯问秦月仁。 病房内,不仅安装了个硕大的球形拾音摄像头,赵博肩上还挂着个单兵录像装备,同样可以录音摄影,并将视频分别、实时传输至支队指挥室及分局、市局指挥中心。 此时,石羡玉、齐宏宇和秦月仁眼前都缠着白色绷带,分坐左右,看起来还有些滑稽。 而赵博和苏冉则坐在齐、石二人斜对角,一个负责讯问,一个负责记录。至于齐石俩,纯粹是旁听的。 抓获秦月仁,他俩立收功,且二人舍生忘死、奋勇拼搏的精神也值得大肆褒奖,所以当他俩提出要旁听讯问,以便掌握第一手消息的时候,市局橘长立刻大手一挥,同意了。 下边那帮人都没得发表意见的机会。 至于赵博和苏冉…… 他俩多少是有点紧张的,橘长亲自督战,就在监控那头盯着这边,不由得他俩不慌,每一言每一语都要再三斟酌,不求出彩,只求千万不要出错,别给自己埋雷。 所以整个讯问过程,其实乏善可陈,没得什么意思,听得齐宏宇和石羡玉呵欠连天。 瞧见他俩毫不避讳的打呵欠,监控大屏前,袁国安浓眉乱跳,眼珠子都青了。 他可是晓得橘长也在督战的,这要看到两人这副模样…… 回头一定得狠狠教训教训这俩货!平时没个正经也就罢了,这种场合竟也如此不知约束。 而病房内…… 齐宏宇侧耳听了一阵,辨明石羡玉呼吸的方位,便微微斜了斜身子,凑过去脑袋,低声问:“我听说,是仇教导猜到我们在地下密室的?” “对。”石羡玉也压低声音回答:“他断定我们所在的位置距离隧道绝对不远,并通过各种蛛丝马迹和逻辑推演,猜测我们被藏在公厕化粪池下的密室里,然后各队立刻在附近大张旗鼓的展开搜寻。 听说这两天,他们掀翻了近百个公厕,人人都不可避免的沾了一身屎味,甚至还有兄弟不慎掉进化粪池里的。托他们的福,最终找到了我们。” “这个情欠的大了。”齐宏宇点点头,随后才感慨道:“话说回来,仇教导牛批啊!我着实没想到竟是他找准的方向,这算他高光时刻了吧?” “我也很惊讶。”石羡玉嘴角扬起:“但,这才是仇教导应有的水平不是么?这样的他,才符合你跟我说过的,脑袋受伤前的他的模样,咱们二大队的神探回归了,这是好事。” 齐宏宇又一挑眉:“回归?你是说……” “你不知道么?”石羡玉反问道,随后细细给他说了仇教导的情况。 听完之后,齐宏宇长呼口气:“所以是用脑过度,导致大脑中动脉血流量骤增,血压暴涨,相对脆弱的毛细血管破裂出血引发昏迷么?” 石羡玉无语道:“你没必要把我转述给你的医生的诊断复述一遍……哦对了,医生说,他们搞不明白仇教导的大脑血供为什么会忽然恢复到还算挺正常的水平了,你有什么想法吗?” “医生都没想法,我为什么会有?”齐宏宇本能的想眨眼睛,但因为缠着绷带没做到。 石羡玉诧异:“你也是搞医学的啊。” “我是法医啊,”齐宏宇说:“我只专精病理,通过病变或伤变的组织推断病情和伤情是我拿手好戏,但说起临床治病这方面的东西……我懂的也不多啊。” “哦。”石羡玉回过头正襟危坐,吐槽道:“那要你何用。” 齐宏宇笑骂道:“嘿,你这家伙,翅膀硬了是吧?” “行了行了,”石羡玉拿胳膊肘碰一碰他:“声音越来越大了,轻点讲话吧,别影响到小赵他们。” 苏冉无语的收回目光,你俩还知道影响到我们了啊。 旋即,她咬咬笔帽,又看向同样穿着病号服,眼前缠着绷带的秦月仁,又斜过目光瞥了眼忽然正襟危坐的石羡玉。 下手真狠啊——此前,她帮秦月仁换衣服的时候,看到了秦月仁高高肿起的第三颗胸,看得她眼角直跳,不得不感慨石羡玉那夸张的战斗力,印象中恐怕只有自己老爹才能和他不相上下了。 也就是她和杜岩不熟,否则她就会知道,还有个人的力量凌驾于这两坨疙瘩肉之上。 重新收回目光,她再次专心做笔录。 一问一答式,不用任何技巧的讯问虽挑不出任何毛病,但终归束手束脚,好在秦月仁彻底被石羡玉和齐宏宇整怕了,收拾的服服帖帖了,否则啥子有价值的线索都问不出来。 而到了现在,秦月仁也才刚刚讲到将小黑客一行六人送上船的计划。 刚听到这,苏冉和赵博耳朵边就传来了袁安国的声音:“那六个人在石队和小齐失联那晚就被逮住了,全城封锁之下,他们本就逃无可逃……问问秦月仁,他们是不是叫……” 听着袁安国报出六个名字,赵博眸子微凝,看向沉默下来乖乖等着下一个问题的秦月仁,斟酌片刻,觉得应当不至于太过刺激到她,进而导致接下来讯问不顺,便按袁安国的吩咐把六个名字报了出来。 果然,秦月仁身子一僵,脸色复杂起来,但过了三五秒,她身子便又软了下去,看起来反而松了口气似的。 她说:“落你们手里了啊,连山城都没逃出去,你们反应竟然这么激烈的么?看来你们比我想象中要更团结……也好,落你们手里不过是牢狱之灾,总好过落尽克洛斯的手中。” 赵博嗯一声,终于问出了齐宏宇和石羡玉都特别关心的问题:“大张旗鼓的抓住我们的兄弟,只是为了合作?我搞不明白,你究竟是想和我们公安这个群体合作,还是只想跟他们两个个体合作?” “个体。”秦月仁不假思索的说:“抱歉,我就不和你们拐弯抹角了,我惊讶于你们的团结,但即使是现在,我也不信任你们,你们或许整体是好的,是嫉恶如仇的,可总难免混进去几颗老鼠屎。” 赵博接话问:“所以你找到了石队长和齐警官,因为你只信任他俩?” “没错。”秦月仁说:“要对付克洛斯,不能出半点差池,不能走漏半点风声。我仔细分析过江阳、长南等四五个刑侦支队的骨干,最终挑选出了他们俩,因为我觉得数次为破案而出生入死,以身涉险的他俩不会让我失望。” 赵博眉心展开了。 不管你是啥子人,有啥子理由,只要你相信齐宏宇,我赵博就愿意给你点起码的好脸色,可以和你好好交流沟通。 随后他又迅速板起脸,继续问:“那么……你连自己的几个心腹手下都给安排走了,又不信任我们其他民警,难不成是打算仅靠你们仨,就把克洛斯给拿下,把他的犯罪集团给捣毁么?” “是也不是。”秦月仁点头又摇头,最后干脆摇头晃脑的拿脑袋画了个圈儿,说:“我的计划得分几步走。” “具体说说。” “首先,是通过‘绑架’石队长和齐警官的手段,来‘代表’克洛斯向你们宣战,并以此彻底激怒你们,让你们不惜一切代价的展开地毯式搜查。” 石羡玉撇撇嘴,这会儿不强调“请”了?是觉得有别的民警在,他不敢再拿她怎么样了吧? 啧,三个钟不打就上房揭瓦。 秦月仁不晓得石羡玉的心理活动,继续讲述道: “在这个过程当中,我设置的定时邮件,会以挑衅的姿态,将我知道的克洛斯集团下的部分势力透露给你们,引你们去一步步将这些势力捣毁,并在系统的顺藤摸瓜下,找出其他更多的势力,进而将他外围力量给彻底拔除。” 赵博心下了然,果然是驱虎吞狼的计策。 同时目光微微一斜,发现苏冉记录的有些吃力,便示意秦月仁稍停会儿,等苏冉写完了后,才出声让她继续讲。 “这个过程大概会持续很长的一段时间,”秦月仁说: “但我不能等那么久,所以在成功绑架了两位警官后,我就得立刻启动第二步,往两位警官体内植入我早已准备好的微电流激发装置,以电击的方式胁迫他们就范,配合我的行动。” 赵博脸色瞬间沉下来。 他咬牙切齿的想:“电击?该死,之前都没人和我说过……是因为即将开始讯问秦月仁,担心我心境受到太大影响吗?妈卖麻批!” 他要收回之前的话,即使秦月仁认可齐宏宇,他也不打算给秦月仁好脸色了。 早些年闹得沸沸扬扬的有关雷电法王的新闻,已让全国百姓认识到了电击这种刑罚究竟有多残酷,它甚至能彻底摧毁一个人的人格,将铁打的汉子都收拾的服服帖帖。 侧目看向齐宏宇和石羡玉,他心惊的同时又不由得升腾起了极其佩服的情绪——他俩就是在那样的绝境之中,孤立无援的情况之下,做到了逆风翻盘的么? 秦月仁继续说:“按计划,在逼两位警官就范之后,我就会立刻启动第三步,逼迫两位警官写下手稿,以正常的语气,伪装成在绝境之中发现了些许的破绽,在尽力向外界传递消息的假象,把信交到他们能绝对信任的人手中,并拜托你们去做两件事。” 她似能察觉到对面有人在手写做记录,很自觉的停了十几秒,才继续开口说道:“第一,晟辉的实际掌控者,策划出杀害黄梁柯这桩案子的凶手,已经被克洛斯干掉了,你们要捣毁晟辉正是时候。 第二……就是我个人的私事了,我会让两位警官以自然的口吻告诉收到信的,他们能绝对信任的人,说发现了我父母的藏身地,且我和克洛斯并不是一条心,希望‘他’能将我父母接走并保护起来,以此争取到我的合作。” 齐宏宇抬了抬眉,这份计划他早就已经猜到了,在地下密室中,秦月仁承认保护她父母就是合作的条件之一的时候。 即使秦月仁那会儿不敢说实话,估计怕挨打,只避重就轻的暗示这是合作条件,没敢说是想威胁他们派人去保护自己的父母。 但这无关紧要了。 重要的是…… 晟辉的老板竟然死了么? 他妈的,被耍了?秦月仁那时竟然还敢耍他们?她不是说她和晟辉的大老板没有私下接触么? 哦,也不对,或许是他们误会了。没接触可能是真没接触,但这和她知道晟辉大老板死了并无冲突,听她的意思,克洛斯干掉那家伙的时候,她或许正好在场。 果然,赵博问出了同样的问题:“你怎么知道他死了?你不是说克洛斯严禁你们不仅允许私下接触么?” “因为,当时我正好在场。”秦月仁说:“当时克洛斯找我和那家伙去问话,那也是我最后一次接触克洛斯。克洛斯因对他产生不满,加上现在不太好的处境让克洛斯比平时更加暴虐,克洛斯直接打死了代号为矮仔的他。” “矮仔?” “嗯,他确实矮,比我矮一个头。”秦月仁说:“身高仅有一米四五左右的中年企业家,你们不难确定他是谁吧?” 苏冉来了好奇心,问道:“你在克洛斯集团里的代号是什么?” 秦月仁脸色略有些不自然,回答道:“高佬。” “……”苏冉无言,不过秦月仁足足一米七七的身高,在女性中确实算蛮高的了。 视觉上可能比一八五的汉子还高些。 问完后,她又带歉意的看了赵博一眼,示意他继续问,自己不会再轻易的插话。 赵博并未介意,他对苏冉点点头,才继续问:“晟辉的消息只是添头吧?本质上是为了让石队他们的信显得更可信,让我们派人妥善安置并保护好你父母,‘争取’到你的合作才是你的真正目的。” 秦月仁老实点头。 “说话。”赵博哼道:“点头摇头的,做不得数,给我明确的回答。” 秦月仁只得回答:“是,这是我的根本目的。” 赵博又问:“那之后呢?安置好你父母后,你又打算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