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长随》 正文 第一章:李贵 青砖小瓦马头墙,回廊挂落回格窗,堂前春兰庭中桂,墙角梅花探枝长。 大虞泰宁三年,初春,荣国府。 一场春雪过后,虽然花木的枝丫还带着冬天的残白,但融化的雪水洗净了纤尘,芽眼处的鹅黄嫩绿已经显露了出来,晨曦中,蓊蔚洇润之气暗腾,春意欲发。 荣国府西南角是仆役聚集之地,一成排的小房。在西南角的最后排,紧靠着青石路,是一处小院,小院的院门是圆拱的月亮门,与寻常人家月亮门不同的是,一支梅枝从月亮门北侧的上方弯弯斜斜的探出,虽然只是细小的一支,但却划破了月亮门的单调、空旷,让整个月亮门立体、生盈了起来。 “处处匠心啊……” 回纹窗格后,透过窗缝,看着月牙门上探出的嫩绿的梅枝,李桂心里轻轻的叹了一声——三天了,他终于接受了他成为李贵的现实! 只是这一声叹息也饱含了很多的无奈。无奈,既是因为现在的身份,也是因为未来的命运…… 他现在的身份是李贵,也就是贾宝玉的长随。 所谓的长随本意是官人家的奴仆或奴隶,后来引申成为一种职业,带有帮闲和助理的意思。 不过在李贵身上没有引申,他实际上就是贾宝玉的私人奴仆,工作的主要内容就是贾宝玉出门时听贾宝玉喝使,给贾宝玉办杂事的。 现阶段他的工作主要是陪贾宝玉去贾代儒那里上学,干些拎包端砚、递茶倒水的活。 而他以前是县中学的副校长兼教导主任、兼二十九班的班主任…… 由传道解惑之师瞬间变成给学生提茶倒水的……李桂不能不感叹乾坤易转,梦醒无常! 而未来的命运则更让李桂感叹! 《红楼梦》里并没有具体交代李贵的命运,这是因为李贵在《红楼梦》里只是一个小人物的缘故。 但是曹公还是用隐喻的笔法给出了李贵的命运,民间谚语桃养人、杏害人,李子树下埋死人,而贵谐音为鬼,因此李贵的命运一目了然。 而此时距离贾家败落也不过三五年的观景,这样的命运,未来这样的短促,也让李桂不得不感叹时光之匆匆,韶华之易逝。 至于该怎么办,初来想到这一点时,李桂本能的想逃出荣国府,但随后一想,这实在是个下下之策。 因为如果他真的逃出荣国府,那么他就是逃奴,荣国府一定会追捕他的! 之所以说一定,这是因为名声! 荣国府是很在意名声的。其实在意名声的不仅仅是荣国府,而是整个上层! 之所以如此注意名声,是因为在封建社会里名声在一定程度上是他们的护身符,毕竟皇上也不喜欢、也不希望自己身边的臣子臭名昭昭,影响他们高大上的形象,除了个别皇上别有用心之外。 也因此豪门勋贵更需要好的名声,他们毕竟是皇帝的近臣、宠臣,他们有了好名能给皇帝的名声锦上添花。 这个道理贾母很懂!因此荣国府里有两种现象特别明显,一是规矩,这个不用多谈,从贾宝玉与贾政的关系,贾宝玉与贾环待遇的区别就可以很明显的看出来。 第二种现象就是优待奴仆,用冷子兴的话讲是主仆上下安享尊荣,王熙凤也说过咱家只有进人的,林黛玉进府见丫鬟仆役所穿皆是绫罗绸缎也能显示出来。 因此可以这么说,荣国府现在在外人眼里就是个仁善之地,享乐窝,个个都巴不得进来,他这要是一跑,不提因为破坏了荣国府的名声,而让贾家暴怒,就是为了心头的疑惑,贾政、王熙凤等也会把他抓回来问问他为什么要跑。 当然,要是平常的奴仆跑了,或许荣国府不会兴师动众,但是李贵的身份不同,首先他是家生子儿,也就是说他父母以前都是荣国府的仆役。 而且李贵的母亲还是贾宝玉的奶娘,也就是说李贵是贾宝玉的奶兄。也因为这层关系,贾母等才能放心让他当贾宝玉的长随。 而是贾宝玉的长随又是他与寻常仆役的另一个不同点,贾宝玉可是荣国府星光之所聚,借他的星光,他也是很引人注意的,他要是跑了,荣国府肯定不会毫无波澜…… 而即使荣国府不在意那又如何? 如果被人认出,大概只有两种结局,要么被送回荣国府讨赏钱;要么应了曹公的隐笔…… 而即使没有人认出那又如何!以他现在的年龄、资产,无片瓦之屋,无立足之地…… 所以这三天以来,李桂琢磨良久,认为用当逃奴这个方法来改变命运,不但充满了不确性定性,而且充满了危险,实在不是一个好方法! 而至于逃脱既定命运,不当树倒猢狲散中的猢狲的方法,在《红楼梦》里也隐约提到了,这个方法就是赖家的方法。 《红楼梦》里荣宁二府出场露脸的人物几乎下场都是悲惨的,但是在荣宁二府的败落中赖家却飞黄腾达,赖尚荣稳稳当当的做着官,没受任何影响…… 原因,来自于后世,李桂很清楚,这是赖家借着贾家的肩膀,攀上了更好的高枝。 “那么赖家的方法我是否可行?” 想到这里,李桂皱了皱眉,继续陷入了沉思。 他很清楚荣国府之所以助赖尚荣高升,有赖家方面的原因。赖家三代都在荣国府为仆,他们的忠心获得了荣国府的认可,同时他们又与荣国府利益交织、捆绑,比如赖大就与贾赦合伙做着私铁的生意。 而精明的赖嬷嬷为了更深的和荣国府捆梆,更是创造了一套理论——赖家的富贵都是来自于荣国府。 这句话反过来的意思是赖家越是富贵,那么荣国府变肯定越是繁华! 同时李桂还明白荣国府之所以助赖尚荣为官,还有荣国府,或者说贾政为名的缘故。 放了赖尚荣,助赖尚荣为官,可以使荣国府得到‘宽仁、厚道’的名声,这个名声是荣国府,也是贾政所想得到的。 至于为什么助赖尚荣为官者、希望得到名声者不是贾赦而是贾政,《红楼梦》中其实已经给了解释:贾赦为人不堪,在朝中并无实职。 同时书中还有一个暗示,为了给贾雨村谋官职,林如海是给贾政写的信,而不是贾赦! 在以上两个条件中,李桂清楚现在自己相比赖家,荣国府,或者说贾政这方面的因素是不变的。 而至于各自的因素,李桂觉得这具躯体的条件并不比赖尚荣差多少! 原来李贵的父母两人都是荣国府的奴仆,他的父亲李长福甚至是贾政的长随,母亲是贾宝玉的奶娘,虽然已亡,这与原著有小小的改变,但他们的情面正好落在了他的身上。或许也是这个缘故,让他也得到了照拂,做了贾宝玉的长随。 “要想摆脱……关键在于贾政!君子顺势而为……” 李桂在心里喃喃了句,随即心里想到另一个摆脱既定命运的办法,那就是延续荣国府的荣华,荣国府不倒,他自然不倒。 但这个方法他觉得以他现在的力量有些太不自量力了,以后或可稍稍为之,但也要审时度势。 因此这个办法只是在李桂的脑海里一闪而过,而就在这时,月亮门花墙后人影晃动,一个纤巧婀娜的丽影出现在了月亮门边。 正文 第二章:逻辑 虽然窗纸朦胧,看不清来人,但只凭模糊大致的样子,李桂脑海里立刻就蹦出了一个名字:麝月。 麝月的身子有些倾斜,这是因为她右手提着一个食盒的缘故。但看着倾斜的身子,李桂立刻感觉屁股疼了起来。 屁股之所以疼,是因为屁股被贾政打了,李桂估计也是因为如此,他才替代了李贵的灵魂…… 而贾政之所以打李贵的屁股,是因为贾政向李贵询问贾宝玉的学习情况,学了什么时,李贵一问三不知;而当贾政把贾宝玉唤来询问时,贾宝玉把《弟子规》背诵的异常不熟练,而且仅仅背到了‘财物轻,怨何生’便没了下文。 于是贾政便当着贾宝玉的面,唤人用大板子把李贵狠狠的打了一顿,当时打的很厉害,至今李桂脑海里依然残留着贾宝玉噤若寒蝉,身体瑟瑟如寒雨中秋鸡的模样…… 对于一个教育工作者而言,李桂不明白贾政是什么教育逻辑,贾宝玉不好好读书,板子却要打在李贵身上。 他只能猜测是千金之子,不可轻辱,或者杀鸡骇猴,或者让贾宝玉升起恻隐之心从而以后好好读书之类的原因。 而李桂更是深知以贾宝玉的性子要他熟背经、历、子、集,古圣先言是不可能的,《红楼梦》中贾宝玉因为金钏儿投井的事险些被贾政打死,表面上是因为贾宝玉侮辱女婢,但实际上是贾宝玉行为乖僻,学业不好的缘故,也因此林黛玉才会红着泪眼对贾宝玉说你以后可别这样了。 照这样分析李桂又觉的他是接了李贵的接力棒,但随即他就想到了他的策略,心中随之也就释然了:“以后投其所好,或可也能免了皮肉之苦。” 李桂一边想着,一边挪向屋中的矮脚方桌。而他才刚刚坐下,门外就响起了重重的脚步声,随即木门‘咯吱’一声,麝月出现在窄窄的光缝里,上身绿荷带毛边的夹袄,下身红色绣梅百褶裙,这样光鲜的色彩,李桂觉得整个屋子都光亮了一下。 而麝月没想到李桂居然下了床…… 原来的李贵虽然小小年纪,但在仆役圈里名声边并不好,特别是在丫鬟,特别是在漂亮的丫鬟圈里,名声是绝对不好! 而麝月之所以给李贵送药,一是因为贾宝玉的吩咐,另外就是李贵下不了床,所以她才放心大胆。 但现在李贵居然起来了! 虽然知道自己是贾宝玉的丫鬟,自感李贵不敢胡来,但她毕竟是女孩子,年纪又小,心里是不由得害怕。 而因为害怕,她秀气的脸蛋立刻挂满了冷霜,手上也加快了动作,一边从食盒里端出一碗热乎乎的、黑乎乎的汤药,一边平淡无波的说道:“趁热赶紧喝了吧!二爷说了,让我问你有什么事吗,要什么东西,有的话跟我说就行了。” “这贾宝玉对李贵还真是不错……” 一个主人能对家仆如此,在这个时代李桂觉得很是难得,因此听着麝月的话,李桂心里微微感慨了句。 不只怎得又突然想起来《红楼梦》里的一段剧情,贾宝玉上秦可卿处游园时,发现李贵强上兕儿……兕儿羞走时,贾宝玉追着对兕儿喊你别怕,我不会告诉别人,而李贵则在旁抱怨我的爷,你这一喊,人都知道了。 “果然和书上写的一样,贾宝玉和李贵的关系不错!” 心里想着,李桂一边端起药碗,一边摇了摇头。 他没有说话……久历人世,他当然清楚麝月为什么变脸,这皮猴子似的年龄,发春似的小公牛似的年龄……他觉的现在哪怕他轻轻咳嗽一声,麝月也会心惊肉跳! 又何必吓唬小丫头呢! 而脑中残留的记忆里,李贵的恶行还不仅仅是这些,还有持宠而横,打架斗殴,赌博偷窃,勾栏烟花…… 在前世,这样的学生,他是深恶痛绝,要狠狠教育,要让他写检讨书,广播点名,并叫家长的。 然而现在…… “终于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以后要……改过自新了。” 不知怎得,想到改过自新,李桂心里突然感觉莫名的好笑。 而此时麝月正暗中偷偷盯着李桂。她也知道李桂的很多事情,知道李桂很喜欢纠缠小女孩儿,她还以为李桂会趁机向她提出很多要求,她心里不由的想着怎么拒绝,哪知李桂居然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所有的心思都没了用处,她不由的呆了一下。 而她又是个内里精明的丫头,这样的结果却正是她想要的,因此她也没有出声,在李桂摇头之后,她立刻说了句回头我再来收拾,说着扭身去了。 中午,按照贾宝玉的安排,她是要给李桂送饭的。 而在路上,麝月心里疑惑起来:“他今天真老实……他怎么变了,难道是挨打的缘故?二老爷这顿打的好啊……” …… 早点是蒸笼小包子加小米汤,记忆中这在荣国府算是上等餐…… 吃过早点之后,李桂拖着受伤的屁股,慢慢挪到了院子里…… 他是一个闲不住的人,或者说是职业习惯,操心惯了。即使是空闲时候,前世他也会坐在电脑旁,或者拿起手机,身体闲了,脑袋也不会闲。 不过现在自然不会有电脑或者手机,而李贵的两间小屋里居然连一本书都没有,只有荣国府里退下来的旧桌椅,一直躺着难受,李桂只好到院中,用阳光打发时间。 李桂的屋子在荣国府的西南角,也是荣国府仆役的居住地,不过李贵屋子的位置比较特殊,在西南角的最后一排,紧靠着荣国府内宅的月墙,往东二三十米就是二门——莲花门。 之所以在这个位置,自然是贾宝玉的缘故,李桂理解是给领导拎包开车的,总要离领导近些,方便使唤。 这个位置实际上有些偏僻,而且原来的李桂又持宠而骄,不为众仆所喜,又加上年纪小,人情往来少,因此随后的三天,只有几个处事圆滑的老仆,以及李贵父母生前的好友,一起侍候贾宝玉的张若锦、赵亦华、王荣、钱启、茗烟、锄药等提着些果子、红糖等薄礼来看望了李桂一下。 这些人也只是走走过场,说几句好好修养,能静别动,或者有感而发,说句咱们就是这样的命之类的话,然后便告辞而去,来去匆匆。 而至于其他仆役,要么冷眼旁观,要么幸灾乐祸,李贵的死对头,周瑞的儿子周兴听到这个消息后就兴奋的吐了口吐沫,连叫了三声好。 正文 第三章:世情 三天后,可能是年轻的缘故,李桂的身体已经好了七七八八,只是屁股下大腿根处还有些浮肿,但已经不影响行动。 “这几天麻烦麝月姐姐了,我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以后姐姐不用再来了,回头还望姐姐给二爷说一声,近来让他费心了。” 三天后的早上,喝完药后,抹了下嘴,李桂对麝月说道。 这是他三天以来第一次对麝月说话。而他毕竟读书多年,又一直教书,说话之时前世的书卷气在不意间就流露了出来。 而因为贾宝玉的缘故,以前麝月和李贵有过几次短暂的交集,印象中李贵说话是谀媚的,粗鄙的…… 没想到李桂居然说出这么周到又彬彬有礼的话来,“额……”麝月小小的嘴巴张了一下。 但是麝月是一个内里精明,嘴上话少,做事稳妥的丫头,也因此以后成了袭人的左膀右臂,《红楼梦》里她也成了最后陪伴贾宝玉到最后的人,因此,微微的惊愕之后,她并没有显示出太大的异常,随后‘嗯’了一声,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径直去了。 只是路上她心头惊愕始终存在,琢磨着李桂当时说话的语气与神态,那么儒雅,那么自然,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了贾宝玉常念的一句诗——腹有诗书气自华。 但随即她暗自摇了摇头。 …… 三口两口吃过早点之后,李桂便拖着还有些疼痛的屁股,从西边的偏门出了荣国府——躺了这几天,他感觉身体都快生锈了,他觉的他必须走动走动另外他还要买些书…… 数了几个晚上的星星,李桂不得不承认这个时代娱乐的缺乏,因此他觉得他必须买些书,不论以后的策略能不能成功,最起码看书能打发这寂寥的漫漫长夜。 而李桂刚出了院子,麝月也来到了贾母两间小屋东边的庑廊下。 庑廊后,紧挨着贾母的小屋处有两间小房,这是贾宝玉的住处,此时大观园没建,贾宝玉还是尚且住在贾母处。 茜纱罗帐,翠玉屏风,雕花椅柜,屋子里华美异常。 此时屋子的里间,贾宝玉、迎春、探春、惜春以及入画、司棋、碧痕等丫头正围成一团。贾宝玉和惜春正在解九连环,迎春、探春以及丫鬟们正围着观看。 而此时虽然是初春,屋子的四角处依然放置着四个兽口炭盆,明亮的火光里,屋子里热气蒸腾,三春以及入画等丫鬟虽然褪去了后衣,但身上依然微微的出了汗,香脂化腻。 “他怎么样了?好了没?” 珍珠帘的‘哗啦’声惊动了众人,扭首间见是麝月,贾宝玉随意的问了句。 “回二爷,李桂已经好了,他让我给你说一声,他……” 李桂的改变,在李桂面前,麝月不会露出声色,但在贾宝玉面前却又不同,不过想到李桂无关紧要,而且前日也告诉过贾宝玉,李桂好像变的稳当了些,而贾宝玉只是随意一笑,因此,想到这里,麝月的鹅颈一缩,把话又咽了回去。 而贾宝玉虽然不把李贵放在心上,但却把女孩儿放在心上,而且对女孩儿有一颗足够细致、足够耐心的心,麝月的神态落在了他的眼里,他正解着九连环的手一停,微笑着再次向麝月问道:“他怎么了?” 闻言麝月立刻想把刚才的感觉说出来,想说李桂变得好像很有学问的样子,但她自己想想这也不可能,反而显得她胡言乱语,因此到嘴的话又被她咽了下去, 麝月樱唇一抿,迟疑的说道:“他……他好像文雅了一些……” 贾宝玉此时是隐隐约约知道李贵的行事风格的,有些豪横粗野,因此麝月口中的‘文雅’被他误解为言语的和婉,因此他微微笑道:“他自然不敢对你胡来。” 说罢,也没在意,低下头继续解九连环。 而以李贵的身份,更是引不起三春的注意力,麝月与贾宝玉谈论李桂时她们三个头也没抬一下,只是紧蹙着眉,思索着九连环的解法。 当然其余的丫鬟们也没在意——内宅的丫鬟平时和李贵几乎没有交集。 …… 北为尊,东为上,荣宁二府在都城的东北角,东北角也是高官显贵的聚集之地,不仅仅荣宁二府在这里,各王爷府、侯爷府以及大臣的府邸也在此处。 穿过荣宁二府所在的街道便是花巷,花巷前是一条城内河,因此花巷原名临水街,因是青楼聚集之地,故而久而久之变成了花巷。 因是早上,花巷的街道上行人寥落,但却隐隐传来了清官人的歌舞习练之声:“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声音空灵曼妙……虽然脑海里遗留着李桂对京都的印象,但毕竟是第一次亲自走在古代的街道,再加上声音的加持,恍惚间李桂有一种眼前的古色古香活了的感觉。 “古代啊……‘轻解罗裳’只怕还是时候……” 突然之间李桂心生感慨,却又不知该具体感慨什么,只知道很多,而就在这时他耳边传来一道妖娆而又热忱有力的声音:“哎哟哟,这不是贵小哥吗,你可是好久没来了,小琥珀都想死你了。” 闻声李桂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花花绿绿的女子正挥舞着手帕向他而来。 “梅娘,我还有事。” 按照脑中遗留的记忆李桂对着翠云楼的老鸨匆匆说了句,匆匆挥了挥手。 而看着李桂还有些艰难的屁股,梅娘妩媚一笑,挥了挥绣着兰花的手帕,继续媚笑道:“贵小哥可记得来哟。” 她是知道李贵挨打的事情的。 贾家一门两公,富贵熏天,即使在京城这达官显贵之地也很有名声,因此实际上两府不知道被多少眼睛盯着,屁大的小事往往都会成为市井茶余饭后的谈资,而李贵的事情恰巧也只是一个屁股的事。 李桂没有再理会梅娘,按照脑中的记忆往棋盘街而去…… 越是往西,人变越来越多,李桂甚至见到了三拨高鼻梁、黄头发的外国人!而越是往西粮店、酒楼、布店、客栈等也越来越多,渐渐的人声鼎沸,一付盛世繁华的景象。 李桂一边走,一边观察着。不过他并不是想做生意发财。 当然前几日他也动过做生意发财的念头,但后来想了想,这个时候做生意发财可能并不能改变他的命运,相反还有可能惹火烧身。 正文 第四章:微微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李桂按照李贵现在的性格可以推测他的死因,极有可能是趁着荣国府败落,透了荣国府的东西,变卖时被人黑吃黑,埋在了李树下。 而如果做生意,李桂感觉凭借前世所见的商业模式他一定可以发财,但这样岂不正好增加了被人黑的资本。 或许可以请保镖,但那又如何,沈万三、胡雪岩一定有保镖,结果依然是家破人亡! 这其中的根本原因是在封建社会,官本位的时代,你的财富若没有相匹配的地位,那么你就一定是一只大肥羊。 这个道理,李桂懂的! 因此李桂东张西望是想找一家书店。李贵遗留的记忆里有很多花街柳巷的位置,也有很多赌场的位置,但是却没有书店的位置! 不过好在京都也是文化荟萃之地,又行了百米,李桂便看到了一个挂着‘墨香轩’牌子的店铺…… …… 当李桂从书店回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他是故意延迟回府的,不只为何他心里老是有一种感觉,在外面要比在府里自在。 当然他也买了一些书,经、历、子、集以及神怪志异、演义小说都买了些,还买了本《说文解字》。 《说文解字》相当于古代的字典,李桂买它的本意是想学学繁体字——他认识的繁体字并不多,有的只是认识整体字的一部分。 但是买完之后他就有些后悔,因为《说文解字》全是用繁体字写的…… 而抱着厚厚的一抱书回府并没有引起门房仆人的注意,因为李贵身份的缘故,他们以为李桂是给贾宝玉买的。 放下书籍之后,李桂去了厨房。荣国府上下奴仆五六百人,主餐堂是三间大屋。但荣国府的仆役是讲等级的,荣国府又规矩森严,因此,作为一个二等仆,李贵吃饭是在二等仆的单间。至于一等仆,那是吃小灶的。 厨房里有预留的饭,实际上荣国府的厨房时时刻刻都有东西。 因为来的晚了,厨房处所剩的仆役寥寥无几,见到李桂大多打个招呼,含笑而过,大多笑意莫名。 …… 吃过饭之后,李桂打开了书…… …… 随后的日子李桂就这样深居简出,日子过的平淡而悠闲,这其实是因为贾宝玉的缘故——贾宝玉是最喜欢在内宅厮混的,对于学堂是能不去则不去的。 不过每个月的月底贾宝玉是要到学堂几趟的,原因无它,贾政一般在月底、月中的休沐日会检查贾宝玉的功课——这是贾宝玉最近总结出的经验。 当然即使有经验,以他的性子,有些经文他是看都不想看的,这就间接造成了李贵的挨打! 不过去还是要去的,因此在阴历一月二十五号的晚上,门婆刘婆子粗豪的嗓门划破了李桂院落的静谧:“李贵,二爷明天要去学堂,要你准备准备……” 说到这里刘婆子好像猛然想起了什么,随后‘咯咯咯……’的笑了出来,肥胖的脸上落下一层脂粉。 李桂明白刘婆子为何而笑……风过水无痕,他清楚他被打的事情由于他的低调已经沉息,但现在又因贾宝玉的上学而沉渣泛起,并给了她们很大的期许。 “知道了。” 李桂冷淡的回了一声,不知怎的突然感觉屁股隐隐作痛。 …… 第二天一早,吃过饭,李桂便与张若锦、钱启一起从厨房里拿过食盒,木炭,火折,砂锅等物,送到偏门的马车里,王荣早已在马车旁等待。 贵公子出行非同小可,体现的是荣国府的颜面,因此贾宝玉出行最大的阵式,不算丫鬟,要八个奴仆随身侍候。 当然去自家的学堂贾宝玉不会带这么多人,只带王荣和李桂侍候。因此送了东西之后,李桂便到了二门外等待。 没过一会儿,李桂便听到了脚步声,探头一看,只见贾宝玉头戴银冠,一身云白锦衣,腰间佩玉,正走过来。 而面容也和《红楼梦》写的一样:面如中秋之色;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 前世是读到这样的句子,李桂便觉的贾宝玉像是一个女孩子,而今佐证了一下,果然如此! 待贾宝玉来到二门旁时,“入乡随俗吧!”李桂心里念叨着、别扭着,按礼节李桂向贾宝玉行了一礼,同时淡然说道:“见过二爷。” 而在以前李贵与贾宝玉见面时虽然行礼,但都是浮皮潦草且表情是嘻嘻哈哈的!因此李桂的这个礼虽然正规,不自觉中体现了李桂前世的修养,但给贾宝玉更多的却是生疏。 因此虽然早早从麝月口中知晓李贵有所变化,但这样的生疏还是让贾宝玉微微一愣。 不过贾宝玉毕竟也是心思灵敏的缘故,下一刻就想到了李桂变化的原因,大抵是被贾政打去了骄盛气焰,这才心情低沉。 而这归根结底还是他的缘故…… 而贾宝玉性格中除了叛逆,最突出的一点就是怜弱,虽然怜惜的都是女孩儿,但心底对下人还是有仁慈之心的,因此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有些内疚,开口道:“大兄何须如此多礼……你好利索了吗?你……” 下面的话,贾宝玉本来想说你放心,以后不会让你受罪了,但想到什么‘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学而不思则罔’之类的枯燥经书,他心里一下子没了底气,微微潇洒一笑,随即他千层底的白锦靴一抬,就往外走。 不与下人多解释,贾宝玉的这种做法符合封建的规则,上下尊卑的规则,但是却也让贾宝玉少了份责任感。而实际上贾宝玉就是一个缺乏责任感的人,在《红楼梦》里也多有体现,比如在晴雯的事情上,出了事一跑了之,晴雯死后,倒做了篇祭文! 还有最后的出家,何尝不是把责任摆脱。 李桂是知道贾宝玉这个性格缺陷的,前世时对贾宝玉性格上的这个缺陷他有很多感慨,感慨它的成因,感慨它造成的后果。 只是他没想到他也要承担这种缺陷的后果!更为遗憾的是他可能还要延续这样的后果…… 而作为一个教育工作者,他要培育的学生的素质之一就是责任感,因此贾宝玉的做派微微撞击了他的思想观,他不由的在心里皱了皱眉:“果然如此!好像没他事似的……这不太好吧!虽然他不是我!但以后他就是我。” 正文 第五章:所闻 贾家的公学在荣国府的东侧,宁国府的西北角,贾氏一族祠堂的西侧。 公学前是两排柏树,已经栓了很多马车……下了马车王荣牵着马车自行去栓马,李桂提着锦包跟着贾宝玉进了学堂。 推开门就见两株柏树后三间弄瓦瓦房,贾环、贾菌、金贵等正在堂前玩耍。 见贾宝玉到来,贾环等急忙向前行礼,贾宝玉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抬了抬手,算是回应。 而后两个长相美丽妖娆的男生越众而出,走到贾宝玉跟前,一边行礼,一边带着惊喜,娇滴滴的说道:“二爷,你可有些时日没来了,可想死我了!” 李桂知道《红楼梦》中多男风、龙阳,他是个直男,前世看书时只是觉的别扭,而世上的事情大抵如此,所闻与所见不同,乍见之下,看着香怜和玉爱脸上的脂粉,李桂直觉胃往上翻,直欲干呕。 而这时贾宝玉已经上前一步把香怜、玉爱拉起,同时柔声细语的说道:“我也想着你们,只是不敢把你们叫到府里,咱们里边说话。” 说话之间三人进入了学堂。 贾宝玉这样的行为,要是在前世,李桂一定会严加训斥,但现在虽然心头不快,但以现在的身份,他也只能看着三人的背影幽幽一叹:“富贵不过三代,果然是有道理的……” 随后李桂便留在了院子里——他是要随时听候贾宝玉使唤的。 当然院子里也有其他的长随,不过以前的李贵倚仗着贾宝玉,言语行事极为盛气凌人,因此他实际上是其他长随避之不及的人物,在贾宝玉离去之后,其他几个长随便远远的避开了他。 李桂当然也不会与他们打招呼,随意站在学堂的廊柱下,他脑海里依然想着贾宝玉的事情,他觉得贾宝玉应该受到些教育,但又觉的不应该管这些闲事,但不管他心里又觉得别扭,同时可能前世是老师这个身份依然印在他心上,不管他又有一种微微的失职的感觉。 但管一管,他又觉的以他的身份实在不好办…… 如此恍恍惚惚之间,‘咳咳’,一道苍老的咳嗦声在李贵耳边蓦然响起,李桂循声往东一看,只见贾代儒正从廊道走来,满头白发,头顶插着一根灰暗的银簪,因为背着光,在加上老脸褶皱纵横,猛然间看上去,李桂感觉山背蚰蜒的、阴郁的沟壑。 “先生。” 对于这位老同行,李桂本能的尊重,一边行礼,一边叫了声。 而贾代儒不知是老眼昏花,还是因为李桂的身份看不起他,总之他并没有回应李桂,而是再一次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一口老痰吐出。 …… “墨磨便,心不端;字不敬,心先病……非圣书,屏勿视;蔽聪明,坏心智……” 须臾,学堂里传来了贾代儒苍老的朗读声。 站立在窗下,李桂用心的听着,用心的背着。他是想先背会了,然后再去对照经文,把不认识的繁体字找出来。 他只能这样,因为学堂里并没有黑板。 而对于李桂站在窗外听读,其余的长随甚至学堂里的学童都没有奇怪——他们都知道李桂挨了打,虽然他挨打的主要原因是贾宝玉的缘故,但在他们看来李桂的一问三不知也是原因。 李桂这样的行为在他们看来是吃一堑长一智。 而实际上《红楼梦》里李贵也确实用了心,因此在后来贾政再次向他询问贾宝玉的学习情况时,他才能顺当的说出‘哥儿已经念到第三本《诗经》了,什么‘呦呦鹿鸣,荷叶浮萍,小的不敢撒谎。’这样的话。 虽然《诗经》只有一本,‘食野之苹’也被说成了‘荷叶浮萍’,但这是李贵底子薄弱的缘故,与态度没有关系。 此时李桂的底子当然不是原来的李贵可比的,贾代儒朗读了三扁之后,《弟子规》中的这一段文字,李桂已经背诵如流。 而此时贾代儒吩咐众学童跟着他朗读,李桂觉得没有必要,离开了窗户,在学堂周围闲逛了起来——现在的职责所在,他也不能远离。 …… 一直到下午众学童才放学,而贾宝玉刚从学堂里出来,便急匆匆的向李桂喊道:“大兄,快回,快回。” 他本来就是不喜欢学堂,也不喜欢见经文的,这一天以来,已经把他憋坏了。 匆匆而回,把贾宝玉送到二门,把书包递给茗烟之后,离晚饭还早,李桂回屋拿了些碎银,然后出了荣国府。 ‘字不敬,心先病。’他觉得他必须买些笔墨纸砚。 如此其后的两天李桂天天跟随贾宝玉去学堂,这期间他的神情始终不见以前的跳脱,只有稳重,见此,贾宝玉偶尔想起时,会感觉李桂是挨打的狠了,需要时间去抚平心灵的创伤。 不过贾宝玉注意李桂的时候不多……而少年人又适应新情况快,两天后,贾宝玉已经适应了李桂现在的样子。 不过因为贾宝玉的上学,李桂的改变又再一次被荣国府的上下注意到…… 菱花烛台,红烛点亮;炭火明光,散发着人间的熹红。赵姨娘引以为傲的两间小屋里一幅人间夫妻的景象:贾政盘膝坐在热炕上,面前是朱漆描金的小矮桌,上面四个精致的汝窑小盘,他的背后则是赵姨娘用来藏宝的大红樟木箱子,赵姨娘手持着一个细腰长嘴的宫廷式酒壶,一边倒酒,一边唠叨着:“老爷,这姑侄俩真是合起伙来欺负我,凭啥给周姨娘翠宝楼的胭脂,就给我瑞鑫楼的……” 对于赵姨娘细碎的唠叨,贾政方正的脸上一片平淡,他心里也不生气。他虽然迂腐,但同时他也是一个很有人间情感的人,一个很有血肉的人,赵姨娘细碎的唠叨让他很能感觉到人间的真实,而正是这份真实,让他在弱水千尺中独饮赵姨娘这一瓢。 赵姨娘一边倒酒,一边细碎的唠叨着,她本是个说话天马行空的人,说着荣国府的细碎琐事之时,后来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李桂的事情,而她又知道贾政在乎贾宝玉以及围绕着贾宝玉的身边的人和事的,这在《红楼梦》中也有体现,贾母曾经骂她在贾政的面前乱嚼舌根子,害的贾宝玉挨打。 小心的再次给贾政斟了一杯酒之后,赵姨娘继续说道:“老爷,你听说李贵的事了吗?” 正文 第六章:春雷 以李贵的身份,在贾政心里,自然无足轻重。闻言贾政一边夹菜,一边随意瞥了眼赵姨娘。 他也清楚以赵姨娘的性子根本不用他催促……而下一刻赵姨娘的胭脂红唇已经抖颤如蝉翼:“我听刘婆子说李贵最近变老实了,她还说其他婢女心里都感激老爷呢,说这一顿板子让她们肃静了许多,还说……咯咯,最好老爷再给他一顿板子,以免他再不老实。” 贾政打李贵,本意是教训贾宝玉,虽然这逻辑狗屁不通,但他的本意就是如此! 但他没想到这一顿打改了李贵的性子——由跳脱到稳重,他认为这是让李贵有了成长!而且还让他在下人中获得了赞美! 些许意外之喜在他心头微微一掠,他轻轻的‘哦’了一声,一抹轻笑浮现在他的嘴角,随即道:“回头你派人对刘婆子说,让他明天来见我。” 他口中的‘他’自然是李桂,目的自然还是询问贾宝玉的学业。 《红楼梦》中贾政对贾宝玉、贾环的学业督促甚紧,有人议论贾政是道学先生,只知经、历、子、集,经济文章,扼杀了贾宝玉的天赋。 但其实不然,贾政之所以如此要求贾宝玉实际是从当时的社会环境和自家的情况出发的。 只要是正常的人都希望自己子嗣绵延,家族繁荣昌盛,贾政也不例外。 而在那个时代,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要想子嗣绵延,家族繁荣昌盛只有读书这一个方法,即使勋贵也不行! 这是因为勋贵的荣华富贵来自于皇上的恩典,一朝天子一朝臣,每一次新皇、旧皇的交替对旧的勋贵都是一场考验,抱不准大腿,‘贵’自然是不可能了,说不定还会落的个大地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荣宁二府的败落从根本上讲就是报错了大腿! 而贾政虽然愚钝,但这个道理浅显,以他的地位与资历自然考虑到了这个问题,所以从长远与大局出发,他对贾宝玉的学业都很上心。 而让贾氏一族向耕读世家转向,向士子一层靠拢,其实也并非是贾政才有的念头,实际上在贾政的父辈贾代善、贾代化那一代应该就有,也因此荣宁二府建了公学,贾代化把贾敬培养成了进士,贾代善把女儿贾敏嫁给了进士林如海。 总而言之古板的行事风格之下,贾政有喜、有怒、有哀、有乐、有追求,是一个血肉很丰满的人。 而赵姨娘虽然细碎唠叨,但在她心里,贾政就是她的天!因此贾政话音刚落,赵姨娘便扭头向外间喊道:“小吉祥,小吉祥,你去对李贵说一下,老爷明天找他。” “嗯,是姨娘。” 小吉祥清脆的答应着,又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下一刻嘴角轻抿,小小的脸蛋上露出了一个充满神秘笑意的小酒窝。 随后小吉祥匆匆往二门外而去……此时刘婆子正倚着门框,抖着脚尖,惬意的嚼着话梅。 而她这个人是个长舌妇,包打听,当然这也是能在荣国府混下去的必要!因此看到小吉祥过来,她立刻嘴角一缩,板着肥脸道:“小吉祥,你干什么去,天这么晚了。” 她的声音颇含威慑,实际上她平时经常用这招吓唬小丫头,以期得到些孝敬——毕竟她看管着方便之门。 当然她也是看人来的,对于王熙凤、贾母、贾宝玉等身边的丫头她是万万不敢的,她针对的主要就是姨娘们跟前的丫头。 而小吉祥也是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早就看不惯刘婆子的作为,闻言小小的脑袋一抬,眼皮往上一翻,大声说道:“天晚怎么了!我可是奉老爷的话去通知李贵的,明早老爷要问他话,哼!你耽搁的起吗!” 说罢,小吉祥长颈一拧,傲然而行。 刘婆子没有阻拦小吉祥,甚至对小吉祥的抢白她都没有生气,“这、这……我得……”小吉祥才走过她的身边,一朵笑容就刹那间在她的脸上绽放,桶粗的腰扭了两扭,就像加足了油门皮卡,她的身子突然一放,风一样向贾母的两间小屋方向而去。 讨好主子才能固宠,才能获得更大的利益,这在荣国府是走大路的道理,谁都懂。 此时贾母的两间小屋里炭火正旺,屋子里热气腾腾,贾母、王熙凤、贾宝玉、迎春正围着一张紫檀的方桌摸着骨牌,探春、惜春、鸳鸯、珍珠(袭人)、晴雯等围在周围,花红柳绿,香脂腻人,屋子里一片和谐怡人的景象。 刘婆子求见之后,贾母估计有事,但她也明白下人要讲的事一般不是什么大事,因此她一边抹着牌,一边随意说了声进来。 刘婆子也是个眼头活的人,进屋后,见这么多人在屋里,几乎都是荣国府有头有脸的人物,她知道这里不是她的舞台,因此进屋后刹那间她脸上堆出了她所有的笑意,脸上的肥肉聚集如丘,起伏连绵,笑道:“老祖宗,刚才老奴在门口遇到了小吉祥,她说二老爷明天要李贵听候,我琢磨着……” 至此贾政还没有痛打过贾宝玉,但贾政在贾宝玉面前常常怒言呵斥,森威如狱,并且贾政痛打李贵也确实对贾宝玉起了作用,这让他产生了一种感觉——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而以他的灵慧,刘婆子琢磨的话还没说完,贾宝玉已经琢磨到了,因此下一刻贾宝玉只觉的心头一闷、一慌,手里的骨牌‘啪’的掉在了桌子上,犹如冠玉的脸随之惨白如纸。 骨牌落桌的清脆的声音立刻把众人惊动,也把刘婆子的话打断。而贾宝玉毕竟是贾母的心头肉,因此贾母立刻对刘婆子的挥了挥手。 刘婆子琢磨的是什么,已经用不着她说了。 实际上满屋子的人没有一个比刘婆子傻的——邀宠这种事最好报喜不报忧,抱忧惹人生烦,哪有什么心情给赏。 刘婆子张了张嘴,然后合上,黯然退下。 而这时贾母已经抓着贾宝玉的手,轻轻拍道:“我的儿别怕,有我在呢,明早我让晴雯看着去,那李贵要是再答的不好,让你老子爹生气了,我暗暗陪你过去。” “嗯。” 闻言,贾宝玉顿时一扫愁云,脸上明光闪耀。 “咔嚓!” 就在这时,一道雷声蓦然响起,“春雷啊,万象更新,好兆头啊!宝兄弟放心,你明天一定没事。”闻声,王熙凤见机说道。 说话之时,风骚的身子微微一动,环佩叮铃之时,花钗步摇颤摇之际,一股难言的明艳与华贵喷薄而出。 闻言,一屋子的人看上都如春风化过。 正文 第七章:风格 “春雷啊!” 暗潜的春风从窗缝忽来,灯花跳跃,李桂急忙站起,关实了窗户,然后继续拿起了《说文解字》。 墨香染鼻之际,不知怎的,李桂又想起了小吉祥那傲娇又带着些幸灾乐祸的话:“老爷明早找你……你注意点,噗嗤!” “为啥要噗嗤?能不能不噗嗤……” 雨声滴答,海夜风起,李桂的心情也久久不能平静…… 而此时刘婆子正与周瑞家的、林之孝家的嘀咕着…… …… 晨曦初生,一日之始。 因为要听候贾政问话的缘故,李桂破例早早的去了厨房。 早上的厨房并不繁嚣!纵然荣国府有仆役五六百人,但能一日三餐的也只是管事、管家、采买等二等仆五六十人,二等仆以下只能两餐。 随意的和几个吃过饭的管事点点头,李桂进入了餐堂。餐堂里熙熙攘攘,拿了碗筷,盛了碗粥,又拿了几个菜包,捡了个无人的空桌,李桂坐了下来。 而他刚刚坐下,就感到眼前人影一闪,抬头一看,却是一张鼻梁扁平的胖脸,也是一张笑脸,上面长满了青春的红痘。 这人是周兴,脑中遗留的印象深刻,李桂随意抱了下拳,算是打了个招呼。 不过他的这个态度倒是符合原来的李贵对待周兴的态度——这两人可以说是宿怨,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贾宝玉的缘故,周兴以及他的父母原来都有意让周兴做贾宝玉的长随,并且周兴的母亲还找上了王熙凤,也在王夫人面前提过,但是因为他的那副尊容,又有李桂这个人选,所以最后没成。 而周兴却主动忽略了他个人的因素,只怪有李桂这个人选!因此以后的时间里暗地里不知说了李桂多少坏话,只是以前的李桂伶俐,在贾宝玉面前很得宠,又有贾政的照顾,他才不敢找李桂的麻烦。 但现在不同了,贾政对李桂大打出手了,而且还可能连绵不绝,周兴觉的是出一出胸中闷气的侍候了,因此在李桂抱拳之后,他立刻‘嘿嘿’着大声笑道:“李大哥,我听说二老爷又要召唤你,啧啧,二老爷真是抬举你啊,真让兄弟羡慕啊,哈哈,你的屁股好了没?” 周兴年轻,还不懂的掩饰,水平也有限;又仗着母亲是王夫人的陪房,父亲是荣国府的管事,行事向来猖狂,甚至都想强娶林之孝的女儿小红,因此正话反说了几句,便忍不住讥诮了起来,因为兴奋,脸上的红痘闪烁着成熟的红光。 而对于周兴,李桂心里其实既没有怨也没有恨——毕竟他和李贵是不同的两个灵魂。 但是周兴这样的幸灾乐祸却让李桂微微有些恼火! 不过这种口舌嘴炮式的矛盾在李桂心里层级极低,就像一个九段的围棋高手不屑于一段的低手过招一样,李桂简直懒得理会,理会了他都觉得侮辱了自己。 而上一世的社会经验也形成了李桂的行事风格,当然也带了过来。这个行事风格是不揽烂事,不交烂人。 “好说。” 李桂以一幅拒人千里之外的口气淡淡的说了句,然后轻轻拿起了菜包。 而周兴这时已长身而起——他知道李贵的脾气,是不饶人的,所以赚了些口头便宜他就想撤。 当然他要撤的最主要原因是怕如果和李贵争吵起来耽搁了贾政的问话,而贾政万一追究起来,或者李桂在贾政面前捅出去……总而言之,对他不利。 可是他没想到李桂居然这样淡然以对!没有想象中气急败坏,刹那间周兴感觉他这一拳像是打在了棉花上,闪的他心里发堵。 …… 几口吃完,李桂抽身而去,而才出了餐堂,他就听了嗤嗤的笑声,隐约听到有人说‘估计又要挨打了,你看他都没心情了,焉了吧唧的’‘够他喝一壶的’之类的话。 …… 即使没有仇怨,很多人也愿意看到别人的痛苦或不幸,这其中的原因大概是别人的痛苦或不幸,能让这些人产生心里上的差距,从而产生高人一等的快感。 即使是即将到来痛苦或不幸也是如此,刘婆子正是这种人,因此,对于李桂的到来,她给予了饱满的笑脸。 越过二门,迎面是一座山水影壁,往西一拐,一座假山便赫然如目。假山下是水塘,假山上有曲径通幽的小路,而在假山的东侧则是直角的走廊。 这两条路径都能到达贾政的书房,贾政一般在那里会客、处理事情。 虽然是内宅,李贵遗留的记忆对内宅的环境却极为清晰,而清晰的还有宁国府的内宅,以及从荣宁二府内宅里偷出去的瓶瓶罐罐,金银首饰…… 穿过假山,走过一段曲曲折折的青砖小径,便到了王夫人的三间大物的月牙门前。 贾政的书房就在王夫人大屋的东侧,紧挨着大屋——他平时晚上休息在赵姨娘、周姨娘处,看书、处理家事等却在王夫人这里。公私分明。 刚到月亮门前,李桂就听到里面书房的声音很杂乱,好像有很多人。再往里走了几步,往东一扭头,李桂便看到贾政的书童伴鹤正胸腰微拱,垂立着双手站在门口,神态恭谨。 向伴鹤点了点头,李桂靠在了台阶下,俄而有几道爽朗的小声从书房里传了出来。 李桂不知道贾政等屋子里的人因何而笑——屋子里的人的谈话他这个距离听不清楚,而伴鹤站在门口他也不好太靠近。 但穿出的声音他好像有些熟悉……微微想了想,他终于想到这声音是贾政的清客单聘仁、詹光和卜固修。 “他们也在这里……” 想清了是谁,李桂的心微微动了一下。 而李桂不知道的是此刻西边的月亮门南侧,梅枝遮掩的花墙的窟窿后,正有一双明亮娴静如清月照水的眼睛正盯着他。 眼睛是晴雯的。 此时她盯着李桂倒不是什么欣赏,仅仅是贾母给她的任务。只是看着李桂安静的样子,再想想李贵以前跳脱、油滑的样子…… “他真的变了些……” 青梅如豆,素手轻捏,悠然而思之际,青涩停在了琼鼻。 不过她只是感觉李桂变了,仅此而已! 正文 第八章:控场(一) 俄而伴鹤向李桂召了召手…… 中堂的正中是一幅孔子问道图,两侧是一幅传承千年,并且还将传承下去的对联: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中堂之下是两张紫檀太师椅,中间一个两层的黑漆描金雕花茶几,最上层摆放着一株兰花。 再往东则是一个高几,高几上摆放着一个细腰青花瓷瓶;西边则是一块曲折的锦卷屏风,屏风上画着寒梅吐芯图。往门口则是整整齐齐的排着两排平椅,单聘仁、詹光、卜固修正依次坐在椅子上。 窥一斑而知全豹也,察物可以知人,整个屋子呈现出一种低调的奢华,可相对单一的色彩,整整齐齐的摆色也显示出了主人方正迂腐的性格,梅、兰、图等也昭告了主人内在的身份——儒家弟子。 跨过门槛,李桂施施然往贾政跟前走去…… 而在李桂跨入门槛的那一刻,贾政、单聘仁、詹光、卜固修只是随意的瞧了李桂一眼。 李桂在他们的心中无足轻重,即使贾政听闻李桂有所改变,但在贾政心里还是无足轻重。 而以前的李桂行事机灵油滑,在贾政面前表情谄媚,言语奉承。体现在行动上,此时以前的李贵应该早已抢身向前,而且脸上还应该带着浓浓的谄笑。 但是现在……前世的底蕴所在,施施然前行之际,李桂身姿沉稳,表情自然,完全没有以前的奴卑之态。 “咦……” 前后的变化太大,虽然只是随意一眼,但贾政还是明显的感觉到了李桂前后的不同,他不紧一怔,在心里轻轻的诧异了一声。 而这样的稳重自然在贾政眼里颇合儒家要义,是成长的标志,是好的现象,而这些改变贾政心里本能的认为这都是他的功劳,是他棍棒的结果,下一刻一种教育有成的感觉在他心里油然而生,他轻轻捋了下胡须,心里有些沾沾自喜。 晨曦的阳光里,贾政的这个动作清晰的落入了李桂的眼里,“今天他心情不错,或许……”心中动了一下,李桂双拳一抱,郑重的一鞠躬,做了个辑礼:“见过老爷。” 而在贾政虚抬了一下手之后,不待贾政问话,李桂立刻向单聘仁、詹光、卜固修一本正经的分别抱了抱拳,同时说道:“见过三位先生。” 单聘仁、詹光、卜固修只是荣国府的清客,实际上只是倚仗着读书人的身份在荣国府骗吃骗喝,当然在荣国府仆役心里他们就是骗吃骗喝的,甚至比他们都不如,毕竟他们是荣国府里的人,而他们却是外人。 同时荣国府的仆役,用林黛玉的话讲都是一双势力眼,因此仆役们对他们三个也都不是很尊重,相遇时要么视而不见;要么避而不见;要么随意的抖一抖袖子,敷衍潦草,像是抖落衣裳的尘埃。 实际上曹公对他们三个也是鄙视的,从曹公给他们三个取的名字就可以看出来:单聘仁即擅骗人;詹光:沾光;卜固修:不顾羞。 不过李桂对清客的看法却不同于众仆役,因为以往的位置与层次,他知道清客的本领是特殊的,绝对不是简单的混吃混喝! 首先他认为清客善于察言观色、调和气氛。这个本领对他们来说是必须的,要是没有这个本领,和主人谈话不顺畅、不愉快,估计他们的清客也做到头了。 其次李桂知道清客们应当知道花花轿子人抬人高。高了主人才能看上眼,清客这碗饭才能吃的稳!不然大家互相贬低,在主人眼里不值一文,那么清客这碗饭只怕渐渐的就要翻了。 其实在李桂心里这些人相当于后世的高级公关,在后世绝对个个都是人才! 而一团和气、场面融洽,当然易于成事,如果他们再吹捧他一下……所以李桂才对单聘仁他们整规的施了一礼。 既是为了在贾政面前展示他的改变,也是为下一步的动作做铺垫。 在荣国府里单聘仁三个何尝受过如此正规的礼节!刹那间三人心里就升起一股被人抬举的感觉,而且这样在主家跟前抬举自己!这样给自己长脸! “不必多礼。”“客气。”“客气。” 心中微微感激着,单聘仁、詹光、卜固修对着李桂郑重的抱了抱拳。 而贾政也没想到李桂会给单聘仁三人这样一板一眼的行礼!他偶见仆役对单聘仁的态度也是敷衍潦草,最起码在原来的李贵身上见过…… 而今却见李桂态度这样谦谦,礼数这样周全,隐约间贾政竟从李桂身上感到了君子之风! 眼前不由的一亮…… “这猴崽子居然能变成这样,老夫的板子倒没有白打。” 心中莫名的高兴、欣慰,待李桂退到左下角后,贾政又捋了一下胡须,脸上待着浅浅的笑意,问道:“李桂,我且问你,宝玉在学堂学到哪里了,学业如何?” 此时晴雯正倚在门框边,玲珑小巧的耳朵紧贴在门缝边,高挑的身子弯成了一个美丽的弧线……至于伴鹤,他自然清楚晴雯在干什么,也知道为什么晴雯敢这么干,他装作看不见她。 因为是侧耳倾听,晴雯看不清中堂的景象,只能听见声音,而此时她虽然听着贾政的声音有些和悦,但贾政的问话却让她知道关键的时候到了,她不由的心头微微一紧,同时在心里念叨:”南海观音救苦救难菩萨,菩萨你保佑李桂好好回答,不然二爷又得……“ 晴雯刚心念到这里,耳边就传来了李桂晴朗的声音:“回老爷,二爷刚刚学到’勿自保,勿自弃;圣与贤,可驯致’。先生说这是《弟子规》的最后四句了。我在窗外都记住了,二爷在屋里,想来应该学的更好!” “阿弥陀佛,他总算回答的清楚了,咦,这次怎么了?!” 晴雯一颗心微微放下,可疑心又起。 而此时贾政如妇人般白细的手指停在了他的黑须上——他也没想到李桂能这么如此流利顺畅、文绉绉的回答他的问题,这前后的变化实在太大,他忍不住惊诧。 诧异之后他的心灵又如嫩芽被春风触碰——由李桂在窗外偷听,他想到了凿壁偷光、程门立雪的好学的故事。 而贾政虽然只是撵须微微的一顿,但这个动作已经落在了暗中察言观色的单聘仁、詹光、卜固修的眼中,随即单聘仁就‘咦’了一声,双眼闪亮的看着李桂说道:“你倒是有心之人,你可知道这四句话的意思。” “果然……那一个礼没有白行!这单聘仁……不愧是荣国府第一清客!” 正文 第九章:(控场)二 闻言一股惜惜之感在李桂心里油然而生…… 随后心中默念着:“尽入吾彀中矣。”抱拳弯身恭敬的答道:“回先生,这四句话的意思是遇到困难或挫折的时候,不要自暴自弃,也不必愤世嫉俗,看什么都不顺眼,应该发愤向上努力学习,圣贤境界虽高,循序渐进,也是可以达到的。老先生说……” 《弟子规》本来就是一本行为规范,实际上也是贾政这样古板的人的行事规则,在心中奉为圣典的,而今见李桂居然不但能流畅的背出,而且还理解的这么深!恍惚之间,贾政仿佛看到了一块璞玉,一块有致于学的璞玉! 而对于有致于学着,儒家的规范最基本的一点就是有教无类,也就是说什么人都可以学。而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不论是成仁,还是取义,都对儒家门徒都包含有成人之美的道德要求,也就是所谓的送人玫瑰,手留余香。 而贾政正是一个儒家门徒,而且是一个迂腐古板的儒家门徒! 随着李桂的声音,贾政方正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笑意,本来饱含威严的脸色也渐渐变的温和,当李桂讲完,贾政微微点了下头,捋着黑须笑道:“你可是有志于学?” 李桂以前分析过,大概只有脱离荣国府才能改变既定的命运,而离开荣国府的方式最好是当官,如此生命安全才能有最大的保障——在这个时代,官身本身就是一张最好的护身符。 而要当官,去求贾政并不是好方法,十四岁的年龄就阻挡了他,所以最好的方式只有科考。 当然要科考首先要破除‘奴役’这个身份上的障碍,而能够解除他这个身份障碍,并提供给他学习条件的,李桂认为只有贾政一人才能够办到。 因为李桂早已知道贾政是一个迂腐儒者,按照儒家的规则行事! 或许在贾政面前表现一次不成,但猴子不上杆,多敲几遍锣,李桂认为多表现几次,他的目的还是能够达到! 至于原因,还是上面的原因,人都是按照已经形成的内心的规则行事的,比如,警察如果路遇小偷,即使下了班,他也会去抓,不抓,他就会觉得不对劲;而他也深有体会,作为一名教育工作者,如果一名好学生突然退学,他总会家访一下…… 因此他所有的表现,包括以前的深居简出都是要传递给贾政这样一个信息——他想学习。 但是这样一次就成事! “这样就成了……” 虽然清楚这件事对贾政来讲不过是动动嘴巴的小事,也清楚这里面有单聘仁三个的作用,既有他们引导的作用,也有他们在场的作用。有他们在场,有他的表现,贾政即使不想支持他学习都很难,因为不支持他学习是违背儒家规则的事,贾政既不敢在单聘仁三个面前表现出来,说他不义,也怕他们传出去,影响他的名声。 但是这样一次就成了…… 心里念叨着,一股解脱的、轻松的感觉蓦然间席卷了李桂的全身。 “正是,望老爷成全。” 呆了一呆,李桂才大声说道,脸上待着掩饰不住的欢喜。 他这欢喜倒是真的,只不过在贾政眼里成了惊喜,一股成人之美的道德丰足感瞬间充斥了他的心胸,心头微微得意着,贾政微笑道:“好!你既有此心,我便成全你,明日你可与宝玉一起入学堂……你需努力,如果能得些功名也是一段佳话。” 而不待李桂回应,单聘仁、詹光、卜固修已经长身而起,齐齐的对着贾政深鞠一躬,口中分别道: “此古仁者之风也!” “东翁真乃君子也!” “今日始知贾大人!” 贾政本就好名,闻言心中得意之极,脸上不觉间露出了笑意,但随即想到圣人曾言君子应喜怒不形于色,不骄不躁,当下强忍脸上笑意,一边起身,对着三人虚扶了一下,一边故作慌张说道:“三位过奖了,快快请起。” “哪里,在下并非虚言,东翁真乃当世伯乐也!”单聘仁一边起身,一边说道,脸色正经的像块木板。 “是极,是极,不意东翁竟有古之遗德……”詹光、卜固修随声附和着。 “哪里,哪里,过奖过奖……” …… 如此寒暄了一阵子,四人才重新落座,随即单聘仁对李桂笑道:“你可要努力,别辜负了大人的一片心意。” “是。” 口中应着,李桂再次分别对贾政和单聘仁施了一礼。 这种氛围之下,贾政的心已经舒适的像是泡在温泉里,而李桂这恭谨的态度更让他舒适,闻言点了点头,拈须微笑道:“你实该努力,今年乃是酉年……” 大虞朝的科考制度和明朝差不多,除了恩科,三年一考,分别在子、卯、酉年份,今年是酉年,正当府试。 但说到这里贾政随即想到考取秀才何其难也,白发皓首之童生都是寻常!而对这期中的艰辛他也深有体会,这区区不到一年的时间…… 不过随即他就想到多参加一次考试,可以多积累一份考试经验,于是继续说道:“你和宝玉可以报名一下,学业之路漫长,积累些经验,以待来年。你且……” 说到这里,贾政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微微一顿,紧接着捋着胡须沉吟道:“汝既将入学,不可无名,你以前之名虽名‘贵’,但太直白,有低贱之气,以后你可名‘桂’,桂花之桂,字可取后庭。”古人取名向来是由长辈,或者有学识之人,再或者是位尊者给取的,此时贾政在众人里位最尊,又心情舒畅,所以当仁不让的成全了李桂。 “这倒和我原来的名字一样,只是这后庭……” 心里有些感激,但也有些别扭的感觉,虽然知道此时后庭还没有什么延伸的意义,但此时李桂也只能故作欢喜,再次作揖道:“多谢老爷,多谢老爷起名……” 而他话还没说完,卜固修己经捋着胡须,赞道:“前兰后桂庭牡丹,迎门松竹梅耐寒,这名字取的好啊……” “是极,是极,此名与字相合之极,又暗含景色……” 不等卜固修说完,詹光抢过了话茬,而詹光刚说到这里,单聘仁已叹道:“不意大人竟懂的格物致知之学!” 贾政被拍的心情舒爽之极,但却强忍笑意,蓦然间又觉得李桂有些形象他心情散发,且已事了,于是一边对着单聘仁摆了摆手,一边柔声对李桂说道:“你且下去准备准备吧!” “是。” …… 才是仲春,鹅黄嫩绿,不掩朗空,天宇高远。心事终成,跨过门槛,昂首之际,李桂只觉天地入怀,层云入胸,心里高远通畅之极,忍不住长长吐了口气…… 而刚刚吐完气,可能是第六感,李桂隐隐约约感觉到东门框边有动静,扭头一看,只见一个紫衣少女正拘着身子,抬着眼睛望着他,少女的眼睛里的清光凝滞,樱桃小口微微的张开,隐约露出如雪的贝齿,一副难以言喻的诧异之色。 少女是晴雯,李桂脑中有她的印象,他也清楚晴雯为何会在这里,“卿本佳人,却为人做贼……”想到晴雯对贾宝玉的心思,以及结局,心里微微感慨,随意揖了个礼,然后转身大踏步而去。 正文 第十章:层次 此时晴雯的心里依然有些迷乱…… 虽然是金陵十二副钗之一,聪明伶俐,美丽傲娇,但绝大多数时间她生活在后宅小小的地盘里,又因为身份、年龄的缘故,没经过什么场合,既不懂的人的行为是按内心规则的,也不懂的氛围在场合中的作用。 她听着谈话,先是觉得贾政让李桂入学好像是顺理成章,但听到贾政给李桂取字时却幡然醒悟——这又是让李桂入学,又是给李桂取名起字的,也太抬举李桂了吧! 突然间她感觉刚才的顺理成章不对了。这是为什么?她又想不通,只觉的贾政像是被灌了迷魂汤,最起码不正常…… 因此直到李桂举步离开时她才清醒过来,然后胡乱的半屈着身子向李桂还了一礼,这时李桂已经到了西月亮门。 而晴雯刚刚直起,扭身之际却听到‘哎哎’的声音,转头一看,却见林小红正伸着细细的手指向中堂指指戳戳。 林小红是负责把这里的消息传递去贾母那里的,晴雯是负责打探的,两人已经配合了几次,见此,晴雯摆了摆手,意思是还没贾政召唤贾宝玉。 然后晴雯消息把剔透小巧的耳朵贴在了门框的缝隙上,随后贾政和单聘仁等三人的话音传了过来: “东翁所言极是,学业之路确实艰辛。” “是啊,半生蹉跎,不过一白衣……” “如有大人一半学识,我等何至于此!” …… 前日紫炉社传出卫公子一诗……” 听了半天,依然没没见贾政要对贾宝玉有什么动作,晴雯只觉得里面是满堂风声,也觉得膝盖都有些酸痛了……但是她不敢离去,好在没一会儿,门子贾喜来了,然后贾喜就急匆匆的喊道:“老爷,梅翰林求见。” 梅翰林乃贾政好友,两人诗酒相和,一合就是半天,这些晴雯是知道的,也知道贾宝玉今天算是躲过了一劫…… 随后她就急匆匆的往回赶,她要把这个消息尽快的告诉贾宝玉,她已经隐约的感到贾母有把她调到贾宝玉身边的意思。 到贾宝玉身边,这可是后宅侍女的最高追求。想到贾宝玉,刚才李桂的事情瞬间被晴雯抛在脑后了。 …… 此时,贾母的二间小屋里,贾母正坐在里间的炕上,贾宝玉紧挨在她的身边,王夫人则坐在黑漆弹磨锦缎靠背椅上,王熙凤紧坐其下,下面则是三春,分别坐在锦墩上,宝珠、鸳鸯等丫鬟靠着屏风。 但不论主人还是丫鬟,清一色的都是锦缎,中午的阳光透过娟纸变得柔和,照在众人身上也反射出姹紫嫣红的柔和的宝光。而屋子里的气氛也和这柔光一样,柔和也有些沉闷,只有三春偶尔交头接耳的嘀咕一下。 直到晴雯的脚步声传来……而众人对晴雯的脚步声是熟悉的,特别是贾母和贾宝玉,又是在这种情况下,贾宝玉立刻沉不住气了,下一刻就从炕上站起,同时喊道:“是晴雯吗?怎么样了?” “没事了,没事了,二爷没事了……” 声音清越,随着珍珠帘子的‘划拉’声,晴雯面带笑容,步伐轻巧的走了进来。 “哦……”“哦……”…… 闻言几乎所有人都轻轻吐了口气,或撩发、或端茶,或倒茶,屋子里顿时活了过来。 随后王夫人一边端着茶盏,一边随意的问道:“这可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平时都恨不得打死玉儿。” 说话只是王夫人嘴角禁不住露出了轻松的笑意——可以说她和贾母一样,都是最疼宝玉的。 “回夫人,这次是李贵回的好。哦,李贵这次可是得了大便宜。”闻言晴雯一边曲膝行礼,一边快人快语的回道。 此时对于众人来讲,心头担心的事情去掉,轻松之下,闺阁里又清闲,闻言心里都起了好奇、探究之心,而惜春年纪最小,刚才又压抑了一阵子,气氛轻松之下她忍不住螓首一探、一歪,问道:“李桂是怎么回答的,他得了什么好处?你细说说听听。” 众人也想一探究竟,闻言场面立刻静了下来,而晴雯再次向惜春屈膝了一下,快言道:“回小姐,奴婢到那里,只敢在门边听,到时那李贵正在给老爷行礼,然后李贵又给单聘仁他们行礼,谁后老爷就问二爷学到哪里了,李桂回答的很好,老爷很高兴,就问他是否有致于学……单聘仁三人都说老爷是仁义之人,有古君子之风,最后梅翰林求见老爷,奴婢就回来了。” 起初众人都没想到贾政会让李桂入学,还给起了名,取了字!但当说到单聘仁三人赞美贾政时,王熙凤、王夫人、贾宝玉、迎春、探春以及鸳鸯才恍然明白贾政是想博得名声。 “钓名沽誉。”贾宝玉以及王熙凤都在心里狠狠恶心了一把。 不过稍微一沉思,想到晴雯前面的叙述,李桂给这个行礼,给那个行礼什么的,贾宝玉与探春、迎春都是心有七窍之人,心里都是微微一沉:“这李桂……” 他们隐约感觉出贾政的沽名钓誉之心可能李桂有意引出的! 继而又想到以贾政的性格当时可能也只有这么做! 而此时贾宝玉清高脱俗的性子已经有所小成,只是还没发展到后来厌世的程度,但是已经开始讨厌逢迎之人,禄蠹之辈,想到这里,直觉的李桂就是这种人,心头不由得不喜,脸色顿时一暗。 而对于迎春、探春来讲,她们觉得出现这种情况,可能是李桂有机心,也可能是时机凑巧,但总而言之她们感觉和她们没有什么关系,倒是对贾宝玉有好处,随即探春就向贾宝玉笑道:“恭喜二哥,找了个好牌子。” “什么牌子?” 探春说的不清楚,贾宝玉愕然问道。 “挡箭牌!咯咯……”探春笑道。 探春这么一解释,贾宝玉立刻明白了,心里也觉得李桂确实可以当一块好的挡箭牌,最起码贾政召唤他之前心情可以好些,这可是关系到他被训斥的时间,甚至是落在身上的板子,如此一想,贾宝玉心里对李桂的不喜一下子去了一大半。 而对于这件事,贾母虽老,但历经人事,她心如明镜,她清楚这件事很大程度上是各取所需! 但是能够看出荣国府所需……不论是巧合,还是李桂有意为之,在她眼里李桂都是足够的机智。当然对各取所需的事她不会反对,事实上这件事在她眼里也不大! 老眼微微的眯了起来,贾母微笑道:“这猴崽子,倒有股机灵劲儿,以后看他的造化了。” 正文 第十一章:人间 王熙凤最擅长在贾母面前讨巧卖乖,引贾母高兴,见贾母面带笑容,风骚的身子往贾母处一探,笑着接话道:“确实便宜了李桂那猴崽子,不过他也确实是块牌子,以后宝兄弟不用这么担惊受怕的了!今儿呀,给宝兄弟贺一贺,中午呀,咱们都在老祖宗这吃了。” 和迎春、探春一样,王熙凤对李桂之事也不怎么放在心上,毕竟这件事在她们眼里既与她们无干,也是小事一桩。 不过她的话却把贾母逗乐了,“你这辣子,怎么给你兄弟贺喜,却要在我这里。”随即贾母说道,脸上的皱褶却菊花一般层层盛开了。 “孙媳本来就想让老祖宗为宝兄弟贺一贺的,可是老祖宗一直不说,孙媳只好说了。” “呵呵,你这辣子……” 王熙凤插科打诨,贾母笑容更盛了,整个屋子的气氛更加融洽,也更加轻松。 …… 而此时李桂也走到了二门,门房里刘婆子和张嬷嬷正在闲谈,听到脚步声时,刘婆子职业性的往门框处一伸头,人影一花,却看到李桂步伐轻履的走过,一张大嘴顿时张开了…… “真奇怪……” “怎么了?” “李桂居然没被打!” “咦,这倒是怪事!走,到里面问问去。” 说话之间,张嬷嬷站了起来。 其实贾府后宅里的婆子都一样,都有一颗熊熊的八卦之心,平时要么乱嚼舌头,要么搬弄是非。 …… 就这样,几乎是在一晌午,贾政让李桂入学,并给李桂取字的事就传遍了整个荣国府。 而在这个时代读书识字是一条飞黄腾达成为人上人的路,是一条光宗耀主的路! 因此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荣国府的仆役除了大赞贾政宅心仁厚之外,就是各种羡慕嫉妒恨,彼此议论之间往往先‘啧啧’两声,要么说没想到李桂这小子攀上了高枝,要么说这有什么,一辈子考不上秀才的多了,要么说这要看他老李家祖坟上长没长那颗蒿,然后鼻子里冷哼一声。 当然仆役中也有暗骂贾政不长眼睛的,比如周兴。 而此事对于贾政的影响也颇大,梅佩孚梅翰林最先知晓此事,是饮酒间单聘仁无意说出的,知晓之后,梅翰林立即起身对着贾政深揖一礼…… 而后由梅翰林之后传遍的朝堂,闻者表面上都大赞贾政有仁义之心,有伯乐之善,实乃谦谦君子! 当然也有人背后说贾政钓名沽誉的,只是背后的贾政听不到! 因此随后的时间里,面对如潮美誉,贾政之心宛如泡在温汤,舒适之极,更是深感许李桂入学这一举措英明无比。 这是后话。总而言之,贾政许李桂入学之事,如石子投池,涟漪层起之处,尽是人世百态。 不过李桂立刻从人生百态中得到了好处,上有所行,下必效焉,中午在贾母处吃酒时,王熙凤就品出了其中的味道,既然贾政抬举李桂,她也得表示一下支持不是,更何况她还是替王夫人掌家的,也就是替贾政管家的,用贾政的东西收买自己的人心,还能哄贾政高兴,这样的事王熙凤很喜欢做,于是下午林之孝便来到了李桂的住所,并带了两个健仆,然后传达了王熙凤的心意,仆从院最西边有一个废院,两间屋子,清静幽雅,已经给收拾好了。 而后林之孝从袖中拿出了一方端砚——上有所行,下必效焉,《红楼梦》中林之孝夫妇都是嘴笨的人,用王熙凤的话讲是三脚踹不出个屁出来,但是这个人却是敏于行事的,也因此很混上了管事的职位。 从本心讲,李桂以后不打算与荣国府有什么来往,因此也不想欠下什么人情,因此对于林之孝送的砚台他是拒绝的,只是林之孝吭吭哧哧的说这是一点小心意,希望他不要嫌弃。 人情是最不好拒绝的,因为当场拒绝往往意味着当场打脸,想着以后小情小还,大情大还的对等原则,李桂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随后赖大、吴新登、单大良、余信等大小管事也亲自或派人送来了笔墨纸砚等物,人情难却,李桂也只得收下。 到了傍晚时分,麝月居然又来了,当李桂出来迎接时,她先是深深瞧了李桂一眼,行礼后,递给了李桂一个锦包,然后说是宝玉给送的,然后说贾宝玉说他身份不必以前了,明天再偏门等他就行了。 而麝月刚走,一个长的有些粗壮的粗实丫头提着食盒走进了院子,这个丫头李桂脑力有印象,名叫春杏,厨房的,平时干些杂活,并负责给单聘仁等三个送餐,只是李桂不明白春杏为什么会来他这里。 而正疑惑间,春杏曲膝行了个礼,大嗓门道:“李桂,二奶奶说了,以后由我负责给你送餐,你可攀上了高枝。” 说着春杏眼睛一亮,投去了实名羡慕的眼神。 “原来如此!” 李桂心里念叨着,再想着贾政的成全,贾宝玉的包裹,王熙凤的安排,突然之间他心里有一股沉甸甸的矛盾的感觉…… 随后春杏打开了食盒,晚餐是一荤一素,与以前相比多了一素,汤也由原来的面汤变成了蛋汤。 看到这些,李桂心里沉甸甸的感觉又重了一些。 …… 吃过饭之后,李桂来到院中,随意做了几个仰卧起坐——这是他以前的习惯,也是他锻炼的方式。 出了些汗后,李桂进屋点上了油灯,从礼堆里找出一块端砚,一个笔架放在了书案上。 书案与书架是与他原来屋子摆设不同的地方,但也是旧的,不知道是谁用过的,不过斑驳的落漆却显得很有古韵,李桂很喜欢。 铺上纸,磨了墨之后,李桂拿起一只不知是谁送的狼毫小笔,端端正正的写下了‘赖大’两个字,他要把送礼的名单记下来,人情后补。他只能这样,至于补不补的上,他觉得只能看天意了,但这份心要有! 字体是板板整整的馆阁体。 他清楚在这个时代字必须练好,因为这个时代的人信奉字如其人,而字,相比这个时代的人,绝对是他的弱项。 灯光如豆,偶然‘噼剥’着跳动一下,晃动了他映在墙上的影子,却越发显的屋子里寂静。 …… 李桂的屋子里寂静如夜,不过此夜荣国府里却并不寂静,天色刚黑,周瑞家的就揣着一包冰片进了王熙凤的院子。 对于让周兴当贾宝玉长随这个事情,周瑞一家的看法是一波三折的。 作为荣国府的老人儿,中层,做贾宝玉的长随是一个既有前途又有钱途的差事,这一点周瑞夫妇很清楚,因此最初当周兴落选后,他们一家心里都很是嫉恨李桂,明里暗里,明讽暗刺,说了李桂很多话。 可后来事情发展的方向让他们大跌眼睛,每次李桂被训斥,他们都心有幸幸焉,觉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并明里暗里的幸灾乐祸! 可现在李桂居然得了这么大的好处,而实际上他们眼里实际上是前途无量——毕竟得到了贾政的欣赏,又能识字,最起码以后也会是个账房。 富贵险中求!他两人觉得自己的儿子也不比李桂差!人都会这么想!周兴也觉得自己不比李桂差,毕竟出身相同。 因此千回百转,他们的心态又回到了当初的起点。 正文 第十二章:裂痕 滚滚金云涌出朝霞之光的时候,荣国府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喧嚣。虽然贾政的决定让李桂有了改变,但浪花太小,荣国府并没有什么变化。 吃过早点之后,按照贾宝玉的安排,背上贾宝玉送的书包,李桂去了偏门。 此时车夫王荣早已赶着马车在大门的石狮子旁边等候,见李桂出来,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蹦到了李桂的跟前,紧接着带着棱角的脸上涌出了笑意,口里快速的说道:“贵哥,没想到你这样出息,我就知道你是有出息的,老爷一定会那个什么识珠……贵哥,你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提携我。” 王荣所说的话和昨天送礼的几乎如出一辙,熟能生巧,李桂已经可以从容以对:“过奖、过奖……好说好说。” “贵哥,你真是读书的料子,没上过学,现在说话都文绉绉的……” “我去,我没上过学……” 李桂心里哑然失笑,口中随意敷衍:“我在书堂外听了几天。” “那我也去听听……哎,我年纪大了,还是算了。” …… 两人正谈论之间,身后脚步声响起,估计是贾宝玉来了,李桂转身后想去见礼,而转身后,却看到周兴提着包,跟在贾宝玉的左侧。 李桂一愣,下一刻他就明白了什么,而后他迎上去对贾宝玉抱了下拳,说道:“见过二爷。” “大兄客气。”贾宝玉随意抱了下拳。 “见,见过贵哥。”周兴也向李桂行了一礼,因为以前的龌蹉,他这礼极为敷衍,只是一抖手,带着明显的不服气。 而对于他这个动作,李桂装作没看到,贾宝玉在前却是真的没看到,到了车前,贾宝玉转头向李桂笑道:“大兄,进来吧!”说完他掀开链子,率先进入了车厢里。 以前李桂是坐在车辕上的……但现在他清楚他现在的身份与往日不同了,最起码是一个读书人,应当有读书人的风骨,不卑不亢。要是不进去,贾政知道了都不会高兴。 帘子一掀,李桂钻了进去。 而这时王荣也对周兴喊道:“快上来。” 闻言周兴赶紧跳上了车辕,动作麻利,但不知为何,一股低人一等的感觉却油然而生……他心里的愤愤之意不知不觉间又浓了些。 …… 车厢最里面是一个长凳,右侧是一个短凳,再加上四壁,都铺着红色的毛毡。中间则是一个小木箱,食盒以及小火炉、火折、毛巾、小盆等东西放在里面。 而李桂刚刚在偏凳坐下,贾宝玉就盯着李桂问道:“大兄变化为何如此之大也?” 贾宝玉以前只是以为李桂只是因为挨打而沉默寡言,而从晴雯的叙述中他感到了一个知礼好学的儒生,这个变化就超出了他的接收范畴,他以前和李桂的关系又亲密,以他现在的年龄心思还单纯,因此就直接向李桂问了出来。 他这样问对李桂来讲倒是有些猝然,不过他心里已经早已准备好了说辞,因此微微一愣,又沉吟了一下之后,李桂才微笑道:“回二爷,上次挨打后,我就怕再次被老爷打,所以我就长了心,在窗外偷听先生讲课,一听之后,才知世间之至理,以前真是白活了!” 这套说辞实际上是李桂为贾政准备的,只是在当时的场合中,单聘仁三人将气氛调和的太好,他没有用上!李桂也认为这套说辞最能解释他巨大的变化。 不过李桂认为这套说辞讲给贾宝玉听,只怕会引起他的反感,原因无它,《红楼梦》里写的明白,贾宝玉是最讨厌《四书》《五经》之类的经书的了,认为它们不过是禄蠹们的敲门砖,而《弟子规》却正是劝人好学、有矩的经文…… 但是李桂沉吟了一下还是说了,原因一是这是最好的解释,至于第二点则是因为恩惠。虽然以前受的教育让他讨厌封建社会,但李桂不得不承认,荣国府现在提供着他衣食住行的条件,对他确实有恩惠,再想到贾宝玉的结局,以及现在贾宝玉的眼高手低,不韵世事,他想点拨一下……算是心安。 至于第三点则是因为内心的规范。他以前是一个老师,是教育学生的,贾宝玉现在在他眼里就是一个有很多毛病的学生,让他迎合一个学生,或者说敷衍一个学生,他内心的规范也不允许他这么做。 而最根本的一点在于他清楚自从他决定走科举这条路求生时,在思想上他与贾宝玉就不合拍了。而这一点,在现在的情况下没法改变——他想不出比科考更好的路来求生! 既然早已有了裂痕,那把裂痕亮出来也就无妨了! 而如李桂如预测的一样,李桂刚说完,贾宝玉就眉头一皱,脱口而出道:“没想到你也是一禄蠹,真真……” 说到这里,考虑到以前的关系,又想到毕竟还要李桂做挡箭牌他下面的话戛然而止。 而这时李桂已经淡淡的说道:“二爷,如果你为长随,你当如何?” 李桂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轻描淡写,轻轻点拨贾宝玉。以前教育学生的方式,不论是讲道理还是训斥对贾宝玉都不行,他现在在身份不允许,贾宝玉的性格也不允许。 而对于贾宝玉来讲,身在富贵中,贾政教育他是以‘士’为标准,贾母、王夫人的言传身教是以‘主’为标准,讲究的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都是高高在上的姿态。可以这么说,从来没有一个人让贾宝玉以下人的角度看问题,他更是从来没想过会当个长随,李桂这么一问,他不由的呆了呆。 随即就感到他要是长随……也不能一直做个长随!而这时佛家思想已经影响了他,佛家讲究安身守命……但他毕竟年幼,正是血气丰盈之时,这样寂灭无为,他又觉得不妥。而要读书求仕,他又本能的感到厌恶…… 各种念头在他脑海里翻腾,他现在思想还不成熟,一时之间脑海里纷乱之极……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心里还是本能的拒绝着读书求仕。 而对于李桂的这个问题,他也不知该如何回答,逃避责任的性子让他沉默不言,茫茫然把眼睛投向了车窗外…… 以后的路途有些沉闷…… 正文 第十三章:入学 下了马车,进入学堂,怜香与玉爱就婀婀娜娜的迎了上来,这样的姿态让李桂心里没由来的厌恶,只好眼不见为净,扭过了头,谁知扭头间却看到贾宝玉一脸的灿烂。 估计前面的点拨都付与了流水,李桂心头微凉,向着贾宝玉拱拱手,说道:“我去先生那里说一下。” “嗯。”贾宝玉一脸笑意的看着怜香与玉爱,对李桂的话,只是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 贾代儒的房子就在学堂的后侧,三间木结构的小青瓦房,院落东侧有一口井,井边有一颗曲曲折折的老柳。 当李桂进去时贾代儒正拿着一根嫩柳条刷牙,明媚的晨光照的他那一口老牙漆黑发亮。 李桂的脚步声惊动了他,他只是侧头看了一眼,便继续低头刷牙——让李桂入学的事情,贾政已经让林之孝传告给他了,以他的年龄,很多事情已经影响不到他的心境,李桂这件事也不例外,没有影响到他苍老的心境,觉得只是多个学生而已。 “先生,老爷让我进学,还请先生以后照顾一二。” 到了贾代儒跟前半丈处之后,李桂一边行礼,一边说道。说话之间,手一抬,两块碎银子出现在了他的手掌里。 之所以这样做,是李桂昨夜思索的结果,他想尽快脱离荣国府,因此他想参加今年的秋闺之试,他认为他是有这个实力的,毕竟前世也是本科毕业,上了二十多年学,又是中文系,并且毕业后一直在学校教学,可以这么说他一直没离开过课本。 但是贾代儒是个麻烦,老先生教书讲究书读百遍其义自见,慢腾腾的吓死人,你月初学了一篇经文,到月中去他还是再讲这篇经文。李桂估计这也是贾宝玉逃学的原因! 而时不我待,李桂清楚这样的节奏绝对不适合他——他要参加秋闺之试,必须自学,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而他当然也有自学的能力! 而为了防止贾政向贾代儒问起他的出勤情况,他就必须这么做。 当然《红楼梦》里也暗示过贾代儒其实也喜欢学生这么做,弄点家用酒钱。贾瑞甚至在背后暗中怂恿族学弟子这么做。 “好……哗……” 下一刻井水像欢泉一般从贾代儒的口中流了出来,那一口黑牙,因为水渍的缘故,在阳光的照射下居然像黑曜石一般闪闪发光。 “咳咳……呵呵,好,你把那张案子搬过去,堂角有蒲团……” 说话之间,贾代儒一转身向放下走廊指去,那里有一张旧案,只是长袖拂起之时,李桂手里的银子蓦然不见。 “且,放在最后一排。” 看李桂的身材比较高大,贾代儒又温和的笑着补充了句。 “是。” …… 和所有的学堂一样,在上课之前总是闹哄哄的,不过当李桂扛着书案进来的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不自觉的落在了他的身上,贾宝玉除外。 “又有谁来了?” 此时贾政让李桂入学的时还没有完全传出去,府外的大多还不知道,金荣的性子娇盛,见此,大声问道。 他没想到李桂是来学习的,还以为李桂是给某位新来的学生搬椅子的。 “没有谁,就是他,是我爹让他入学的。”前排的贾环回道,他在府中,自然知道。 众人都是认识李桂的,只是没想到贾政居然会让一个奴役入学,和他们同居一室! 这时人的等级观念还是极强的,诧异之余,贾菌、贾琮等大多数心里都有些不自在,有的心里甚至有被侮辱的感觉。 而这时李桂已经把案子搬到了最后排。最后排只有一个案子,金荣的案子,放在中间,李桂搬着案子,来到后排后把案子放在了金荣的左侧。 这个学堂是贾氏一族的义学,金荣是外人,仰仗他姑丈贾敦他才进来的,但心里不免有寄人篱下、低人一等之感,而现在李桂把案子放在他的案子旁边…… “竟视我如仆役!” 刹那间一股被羞辱的感觉在他心里油然而生,而他的性子又比较娇盛,想到这里心里那股怒火就要发作,只是他父母时常交代他不可在学堂惹事,他的靠山薛蟠还没来,又顾忌贾宝玉,因此他强忍怒火,瞥了贾宝玉一眼,随即秀美的脸上一脸厌恶之色,口中小声愤然道:“区区一贱仆,也配与我为邻……” 说着伸脚把案子一踹,踹到了另一侧。 金荣这样明显的表情动作自然全落在了李桂的眼里,包括他投向贾宝玉的一瞥。 从《红楼梦》书中李桂是了解金荣这个人的,倚仗自己的秀美,他本想像怜香、玉爱一般讨好贾宝玉,奈何贾宝玉不喜欢他娇盛的性子……他因此嫉恨,直到薛蟠来了之后,他有了靠山,然后去找贾宝玉的麻烦,这才有了《红楼梦》第八回,贾宝玉的书童茗烟护主,大闹学堂。 而对于金荣的这些讽刺李桂并不想做什么动作,以他的心里年龄,金荣的所作所为在他看来只不过是少年意气而已,争之无意,涂伤大雅。 “一个卖屁股的……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离我远些正好!” 不为小事萦怀抱,心中一哂,李桂盘膝坐下,这时学堂外传来了一声苍老的咳嗽声…… ……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贾代儒教学的方式很简单,就是一个字‘读’,他读完,然后他再读,让你跟着读,然后再让你读…… 课堂中间有小小的休憩时间,不过固于原来的身份,众人是不会找李桂说话的,倒是有人瞧着他,交头接耳的嘀咕着,偶尔‘嘿嘿’两声。 李桂很清楚他们‘嘿嘿’嘀咕的什么,对于这些他没有在意,没人打扰更好,只是贾代儒的教学方法让他感觉如负山之重。 中午时分周兴热了食盒里的饭,招呼贾宝玉进餐,他没有招呼李桂,不过贾宝玉却知道麝月是吩咐厨里多装些饭菜的,于是招呼了一下李桂,只是随后贾宝玉又招呼了怜香和玉爱…… 看着怜香与玉爱媚行烟视的样子,李桂决定以后自己准备份饭菜。 放学大约是在下午四点左右的时候,李桂和贾宝玉一起上了车,贾宝玉上车后就默默出神,不知在想什么,只是偶尔掀掀车帘,李桂也不想没话找话说…… 而对于李桂点沉闷,贾宝玉实际上没什么感觉, 一直快到二门时,贾宝玉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大兄,我明天不去了……你……自便。” “嗯,好。”李桂点了点头。 …… 李桂明白贾宝玉那句自便的含义,他虽然不去,但为了他不受贾政的训责,他是希望他能去的。 但他不去,却要别人去,这样的话他不好意思说出口,所以才有了个‘自便’。 不过李桂是当真‘自便’了。 正文 第十四章:一念 李桂不想在义学里浪费时间,他清楚他浪费不起。 而见李桂答应,旁边的周兴眼睛一骨碌,心道:“嘿嘿,回头我对王荣说,让他明天不用出车……” …… 第二团一早,晨露犹浓之时李桂便起来了,做了几个俯卧撑,他就听到了有些沉重的脚步声…… 吃过春杏送来的早点之后,贾环便向西便门走去。他要去买院试的书籍,至于院试考什么,中文系毕业的他还是有些历史知识的,知道院试的内容不外乎《圣喻》、《四书》、《五经》之类的,以及辅助的《朱子集注》等。 不过为了精确些,李桂决定到书店时向伙计问一下,他认为这些人是专业人士为了推销书籍,府试考什么,他们一定知道。 走出偏门,又行了大约一里,嘈杂之声传来,熙熙攘攘的红尘…… …… 到中午时分,李桂买了一堆书回来了……此后他便开启了狂读模式,一如以前的高考前昔。令李桂感到欣慰的是他的记忆力并没有减退,可能是身体年经的缘故,他觉的他的记忆力好像比以前还要好些! …… 如此,时光匆匆而过,不知不觉间时间到了三月中旬,莺飞草长之际,荣国府已经变的郁郁葱葱。 而在三月十五这天傍晚,贾宝玉派了茗烟过来,说他明天要上学堂。 这是贾宝玉上学的规律,每月月中、月末的去两天。 第二天一早,和上次一样,和王荣扯了几句闲话,不过马车的问题王荣没提,毕竟他的马车的服务对象是贾宝玉等荣国府上层人物,没有这些人的安排,他也不敢擅自使用马车,而才谈了几句贾宝玉和周兴就走了出来。 李桂和贾宝玉打招呼时,周兴阴沉的瞧了李桂一眼。他已经从春杏的行动中,知道了李桂最近没去学堂,他本想用这点做做文章,比如向贾政检举之类的,可又怕这样做会殃及贾宝玉,进而殃及他一家人。那样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但明明抓住了对方的纰漏却不能作为,这让他很阴郁。 不过贾宝玉却不知道李桂没去学堂,上了马车,坐定之后,他随意问道:“大兄,二爷爷讲到哪里了?” 没去上学这事,李桂不想对贾宝玉隐瞒,他知道讨好贾宝玉的人特别多,早晚他会知道,因此,拱了下手,李桂也随意的回道:“二爷,我最近也没去学堂。” 李桂已经向贾宝玉吐露过志向,贾宝玉本以为李桂会去学堂好好上课,没想到…… “额……”贾宝玉呆了一下,随即问道:“你为何不去?“ “此时去未为晚也。”李桂回道。 身在其中,贾宝玉很明白李桂话里的意思,他蓦然笑了,不知不觉中感觉李桂亲近了些,一笑之后,又随意问道:“大兄近来何为?” “不过读读书……” 说到这里李桂突然灵机一动,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哦……还去天桥听了个故事。” 贾宝玉是最喜欢杂书的,闻言立刻把身子一探,好奇的问道:“什么故事?” “《射雕英雄传》。” 贾宝玉自然没读过这本书,闻言好奇的‘哦’了一声,说道:“大兄,讲来听听。” “好。” 应了一声,李桂开口道:“钱塘江浩浩江水,日日夜夜无穷无休的从临安牛家村边绕过,东流入海。江畔一排数十株乌柏树,叶子似火烧般红,正是八月天时。村前村后的野草刚起始变黄,一抹斜阳映照之下,更增了几分萧索。两株大松树下围着一堆村民,男男女女和十几个小孩,正自聚精会神的听着一个瘦削的老者说话。那说话人五十来岁年纪,一件青布长袍早洗得褪成了蓝灰色。只听他两片梨花木板碰了几下,左手中竹棒在一面小羯鼓上敲起得得连声。唱道:“小桃无主自开花,烟草茫茫带晚鸦。几处败垣围故井,向来一一是人家。”……” 李桂之所以给贾宝玉讲《射雕英雄传》主要原因有两个,一是他内心的规范,做事的原则促使他这么做——对于品行不好的学生,作为一名教育工作者,他总是忍不住想教育一下。 另一个原因是有种报恩的心态,还是那句话,不论如何,李桂心里清楚荣国府现在供着他吃穿,还供着他上学,确实是有恩于他,他不是个没良心的人! 而还不仅仅是这些,最让他觉得他必须报恩的是贾政让他入学,他清楚这对贾政来讲,可能只是些微的小事,但是在这个时代中,对他而言却是一大步! 对于这一大步,没有良知的或许不会想报恩的事,但有良知的若是不报,那么他就难以安心,而心若不安,在哪里都会过的不快活,严重者时时受心魔困扰,甚至自杀! 当然他也清楚在现在的情况下即使改变了贾宝玉也无法挽救荣国府的江河日下。 荣宁二府的败落,李桂不认为是经济问题,欠债千万又如何,皇上一句话就能给补上,所以荣宁二府的败落归根结底是政治问题,也就是站错了队! 而改弦易撤却不是现在的贾宝玉能办到的。 《红楼梦》里说的明白,漫言不屑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也就是说重大问题出在宁国府身上,贾宝玉即使改变了,以他的身份也够不着;够着了,贾政也不会听。 当然李桂也清楚无法借此改变他的命运,但他认为这样做或许能改变贾宝玉的思想,以后不会出家为僧,如此贾政也可以避免离子之伤,也算是他对荣国府的报答。 至于第三点,则是途中和贾宝玉枯坐太过无聊,这一点只能勉强算个原因。 当然这里面还有更深的原因,李桂认为只要跳出荣国府,为了避免政治立场被荣国府绑定,他应该断绝和荣国府的一切联系,所以为了心安,恩情要早还。 而之所以用讲故事的方式去影响贾宝玉,则是因为李桂认为这是现在最可行的办法了!不然他能怎么办,给贾宝玉讲经文、讲道理;呵斥贾宝玉;打贾宝玉;在现在简直是天方夜谭!所以只能用讲故事的方式对贾宝玉潜移默化了。 至于能对贾宝玉潜移默化到什么程度,这一点李桂并不在意,能影响就好,没影响拉倒,反正尽力了,他心安即可。 而之所以选择《射雕》,李桂其实是有过一番考虑的,选择《射雕》是他针对贾宝玉的性格做出的选择。 首先贾宝玉的性格很是女性化,所以铁马秋风、快意恩仇的武侠小说是想改变他的首选。 其次贾宝玉成于闺阁,而且喜欢在内宅厮混,这就需要扩展他的世界,《射雕》在这一点上也很合适,《射雕》里不仅有儿女情怀,更有江湖恩怨,家国纠纷。 而最重要的一点在于李桂认为郭靖的性格可以作为贾宝玉的镜子,郭靖有担当、有责任感,遇事不避缩,李桂认为这正好是贾宝玉缺少的。 武侠小说源远流长,《史记》中的刺客列传,唐代的传奇,比如《越女传》;以及后来的《隋唐英雄传》、《三侠五义》等等这些都是武侠小说的源头,向来为世人所喜爱。 而《射雕》与以上相比,一个‘新’字是稳稳的站的——以上哪个不是流传了千年,也被人听了千年。 第二点不同在于设定的新颖,《降龙十八掌》、《九阴真经》、《易筋经》、《九阴白骨爪》等等,初看者哪个不感到震撼,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第三点不同在于情节,《射雕》情节的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也不是早期的小说能比的。 当然李桂给贾宝玉讲故事还有一点私心。 出门买了趟书以及纸张之后,李桂发现学习不易,其余的不讲,仅仅纸钱就够他喝一壶的——好的宣纸一大张三十文,差的纸张也要七八文,这一天三四张是易事,如此仅仅纸钱一月就得一两多银子。 而李贵遗留下的银子只有二十来两!他的月例只有一两银子,以后他这样读书,暂时既不可能用正经方法搞银子,也不可能用原来李贵的方法去偷偷摸摸,所以他只能用这个方法,希冀通过贾宝玉来影响后宅,从而达到他进后宅讲故事的目的,或者说赚银子的目的。 毕竟贾母是个文艺老青年,可以连听一个月的大戏,而且给戏子们赏赐丰厚,甚至以后还花银子养了一帮戏班子。 而李桂也觉得这样并不有什么难为情的,孔子都曾说过吾也曾低且贱,然后做了吹鼓手,在红白事上吹笙。 人因时而动也! 只是李桂不知道贾宝玉能不能做到这一点,或者说什么时候做到这一点,但总之要尝试一下。 至于获得里面美女的青昧,李桂是冷静的,能看两眼就不错了,其他的就不要去想了! 正文 第十五章:花开 而李桂以前虽然是个副校长,却从没离开过三尺讲台,虽然他不能将《射雕》原字原文讲出,但《射雕》里面的故事情节他早已熟知能详,再用他多年讲课锻炼出的口才讲出来,照样的扣人心弦。 讲课本来也是要引发学生的兴趣。 因此没讲几段,贾宝玉就手放在膝盖上,拖着腮,渐渐的入迷了,后来马车的颠簸起伏他也感觉不到了。 “吁……” 直到车窗外传来王荣的勒马声,贾宝玉才如梦方醒,‘哦’的一声,挺直了腰。 几乎是同时马车停下,下一刻就车外就传来周兴献媚强调的声音:“二爷,到了。” 贾宝玉没有理会周兴,而是啧巴了一下嘴,好像有肉香绕齿一般,然后一边起身,一边目光煜煜的问道:“大兄,还有下文吗?” 看贾宝玉这幅样子,倒让李桂想起了他初读《射雕》时的急迫劲,那时正是高中,学业繁忙,但他也挑灯夜读,一口气读完,并暗中学着书中的人物行事。 “看来对他可能也有用……” 心头默念着,李桂一边掀着车帘子李桂,一边回道:“有,还有一些。” “那路上再讲。”贾宝玉的声调不由的高了。 “嗯。” …… 下了马车,进了大门怜香与玉爱就婀娜多姿的迎了上来。 进入学堂之后,李桂照例在他角落里书案前坐下,随意看着众人嬉闹…… 没过一阵子,一声苍老的咳嗽声响起…… 在讲台坐定后,贾代儒打开了诗经,线摇头晃脑了两下,如引甘醇一般,然后才说道:“跟我念,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莫莫。是刈是濩,为絺为綌,服之无斁……” 在是诗经第二篇《葛睪》……李桂决定下次和贾宝玉一样,等月末时再来。 …… 傍晚时分,下了学,上了马车,坐定之后,贾宝玉便急迫迫的说道:“大兄,快讲、快讲。”…… …… 到了府门,下了马车之后,贾宝玉照例问道:“大兄,还有没有?” 察己可以知人,看贾宝玉的样子,他是想一口气听完,但书这东西看着快,讲我来却慢,李桂记得以前听梅先生的评书,一部《隋唐演义》听了好几个月! 而且潜移默化吗,就是要慢,他又不急,倒是急于复习、备考。 于是笑道:“还有一些,只是不多了,回头等我听了再讲与二爷听。” 闻言,一抹失望之色出现在贾宝玉的脸上,但随即就被期盼之色覆盖:“好,我等着。” “嗯。” 李桂拱了下手,转身而去。 …… 夕阳晚照中,贾母两间小屋前,鹦鹉架上的鹦鹉正在跳来跳去,贾母的屋子里也很热闹,王夫人、邢夫人、王熙凤以及三春、几位姨娘都在。 此之谓晚定。 虽然贾母省了贾赦、贾政的晨昏省定,但其余人的省定却没有省,原因,贾母本来就是一个爱热闹的人! 当然可能也有年龄的缘故,一般来讲,越是年纪大的人越是害怕孤独。 屋子里珠光宝气、花红柳翠、香气腻人,贾宝玉进屋环揖见礼了一圈之后,就被贾母拉到了身边,随后贾母就温和的问道:“玉儿,今天可好?” “奶奶,好的狠!” “今天学的什么?” “葛覃。” 这时王熙凤前探着风骚的身子,手帕遮着红唇,插科打趣道:“你说这宝玉,真是怪了,在老祖宗面前嘴巴巴的,到了二叔跟前就结结巴巴的。” “二嫂。” 贾宝玉闻言愤然了一句,但随即就笑了,一屋子的人也笑了。因为快到晚饭时点的缘故,众人鱼贯请安离去,没一会儿屋子里就剩下了贾宝玉和三春以及她们的鸳鸯、麝月、晴雯等丫鬟。 随后贾母在鸳鸯的扶持下如厕,而贾宝玉喜欢在闺阁厮混,自然也喜欢讨好女孩子,趁着这个功夫,贾宝玉对三春笑道:“今儿个我听了个故事,特别有趣,回头我讲给你们听。” 晚间无聊,贾宝玉经常到三春处玩耍,玩些解解九连环、投壶之类的游戏。 白头宫女在,闲话说玄宗,深宫无聊,深闺也差不多,闻言,惜春清秀的小脸立刻抬了起来,如同远星般清透的眼睛亮了起来:“二哥哥,什么故事?” “晚上,你就知道了……” 说着贾宝玉回味似的‘啧啧’了两声,继续说道:“当真是好故事。” …… 在贾母处吃过晚饭之后,三春起身向贾母告辞,而贾宝玉也随之站起,对贾母说道:“我去二姐姐那里玩一会。” 贾宝玉常年在闺阁中随意厮混,贾母早已此以为常,慈祥的点了点头。 三春的房间都在贾母房间的西侧,三栋两间的小屋错落在紫薇树下,各有一个小小的院落。 可能是因为迎春年长的缘故,也可能是迎春性子柔弱让贾宝玉感觉随意,总之平时贾宝玉等人常常在迎春处玩耍,今天也不例外。 描金桌几,黄盆铜镜,棱花宝瓢,迎春房间里的布置中规中矩,如果说有什么特点的话,那就是喜红色多了点。 四人坐定之后,惜春便笑道:“二哥哥,什么好故事,说来听听。” 自家兄妹,贾宝玉也不做什么噱头了,‘嗯’了一声,开口道:“大宋年间,钱塘江畔有一处村子,叫牛家村,村子前有一排乌桕树……” 以贾宝玉的能力自然不能像李桂那样把故事叙事的声情并茂,井井有条,但是小说的架构他是能讲出来的,而小说最扣人心弦的地方就在于架构!再加上新鲜的故事情节,江湖这个新鲜的世界,和所有初闻者一样,没过一会儿,不仅三春沉浸了进去,司棋、待书、入画等也是如此。 高台红烛下,一张张静谧的俏颜;偶尔轻眨的睫毛,却不因忽来的夜风…… …… “段天德大吃一惊,凑眼从门缝中张望,见是一个相貌奇丑的矮胖子和一个美貌少女……” 下午的路上李桂就讲到这里,贾宝玉讲到这里自然也停了下来。众人犹自不知,都瞧着贾宝玉静静等待,直到贾宝玉伸手去茶几上端茶,众人才清醒过来。 “二哥哥没有了吗?!” 坐在弹墨锦墩上,惜春两只细小的胳臂托着香腮,罗袖微落,露出雪白的皓婉。说话之间,小小的螓首已从雪白手掌上抬了起来,惋惜、期盼之色溢于言表。 随意说一下,明天起双更,时间大概在白天中午,晚上七八点钟。另外,想了一下,觉得额还是写清楚些,所以添了些内容,在最后几段,喜欢的可以看看。 正文 第十六章:暗潜(一) “嗯。” 贾宝玉一边喝着茶,一边从嗓子里含混的应了一声。 而探春是有些英气的,虽然只是短短三章,但江湖这刀光剑影的新世界已经触动了她。 “真真是好故事,二哥哥从哪里听到的?” 俊眉,也就是略直的、眉尖上挑的黛眉挑动了一下,探春问道。 “听李桂讲的,他说他是从天桥那里听的。” 贾宝玉一边回着,一边放下茶盏,随即转头向惜春笑道:“妹妹别急,李桂说了,等他听了就讲给我,到时我再讲给你听。” “李桂……” 探春心里沉思了一下,她到不是怀疑这故事的来处,天桥本来就是江湖艺人杂聚集之地,李桂听到这个故事不足为奇,只是她觉得贾政给了李桂一个上学的机会,他却跑去天桥玩耍,有些……太不自爱。 不过她毕竟觉得李桂和她没什么关系,这个念头在她心里只是一闪而过。 而这时惜春点了点小小的螓首,重重的‘嗯’了一声。 至于迎春,性格柔弱的她只是温婉的微笑着。 …… 如此时光匆匆,不知不觉间到了三月底,这期间李桂一如既往的苦读,甚至夜挑油灯,只是为了买纸张出去了一趟,要说其余的动作,也只是在身体疲倦时练一练俯卧撑而已。 至于贾宝玉他照例在后宅厮混。他虽然很想听《射雕》,但他也听过评书,知道说书人有一套‘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解说’的把戏,让人心痒,如此一来,他觉得倒不如让李桂一起讲了听着过瘾。 至于他亲自去听,这有些困难,一是他的身份;第二是府里人的多嘴,他怕传道贾政的耳朵里……既然有李桂这个传话筒,讲的又好,他又何必以身犯险呢。 一切如常,不过内宅也稍稍有了些变化,那就是《射雕》在丫鬟们之间传开了,至于怎么传开的,却不甚清楚,有可能是入画,也有可能是司棋、莲花儿等三春身边的丫头,也有可能是同时传开的。 至于为什么传开,庭院深深深几许,庭院深深且无聊,丫鬟们在绣花、洗刷、闲谈的时候就自然聊了出来。 只是如此诸多的丫鬟们也和三春一样,期待着贾宝玉,或者说李桂的下文。 内宅的另一个变化是袭人和晴雯被派到了贾宝玉的身边。 …… 而在二月二十九号傍晚,夕阳余红之时,李桂沉寂已久的院子里响起了晴雯的丽音:“李桂、李桂在吗?” 实际上晴雯是主动请缨来李桂这里的,原因一是她的性子,用袭人的话讲,她是块爆碳,也就是急性子,晴雯早已被《射雕》的故事情节吸引,当贾宝玉说起要把明天去上学的消息传达给李桂时,她就立刻应了声我去。 她想问一问李桂他去听《射雕》了没有,这毕竟已经快半个月了,以她的急性子,实在心痒难耐。问一问正好可以缓解她焦虑的心灵。 而且她觉得和袭人、麝月几个人中总要去一个…… 李桂虽然在荣国府长大,但内宅去的却少,对晴雯只是闻其名、见其面却不熟其声,听声音陌生,“这谁呀?”心里疑惑着,李桂一边站了起来,一边应了声:“在。” 跨过门槛,李桂便看到东边月亮门旁站着一个身穿紫色暗纹百褶裙的少女,少女身材修长,双环髻,夕阳红照下,眉目如雪梅晚妆,此时一根梅枝横在鼻际,既让人感觉少女的怯怯,又让人感觉到少女的灵动。 “晴雯姐姐你这是?” 前一阵子李桂就在贾政书房的门口看到过晴雯,也算是熟人,但不知来意,李桂试探着问了句。 “我……二爷让我来告诉你,明天去学堂,哦,你又去天桥听故事了没?” 晴雯快人快语,说完鹅颈伸了伸,美如远雪冬景的脸蛋上出现了一片期盼之色。 贾宝玉会把《射雕》在后宅传开,这在李桂意料之中,也在他期盼之中,只是没想到晴雯会这么急! 窥一斑而知全豹也!隐约间感觉腰包要鼓,李桂心头暗喜,点了点头,李桂淡淡的回道:“去听了。” “哦……” 梅枝一下子弹开了,露出了红唇贝齿,一抹笑意却正在嘴角绽放,下一刻如银屏乍裂一般布满了娇颜。 随后,晴雯曲膝福了一福,紧接着就起身轻快跑去。 看着晴雯轻快的背影,李桂却不由的想到了晴雯的命运…… “晴雯啊……无可奈何花落去,如果时光不再流就好了!” 轻叹一声,李桂转身进了屋。 …… 一如既往,第二天清早起来,吃了春杏送来的早点之后,李桂提着书包向偏门走去。 不过和以前不同的是,他刚到偏门,贾宝玉就紧接着出现了,一身白色绣金丝边的儒衫,头上银冠,显得很是精神。 见此,李桂刚想见礼,贾宝玉已经急匆匆的笑道:“大兄,上车,上车说话。” …… “韩宝驹把酒碗往桌上一放,便欲认输。朱聪向他使个眼色,对丘处机道:“道长内功出神入化,我们佩服之极。不过我们五个拼你一个,总似乎不大公平。” …… 到了学堂前,马车停下,李桂也照例停了下来,贾宝玉也和以前一样啧巴了一下嘴……在学堂里做了一小会之后,贾代儒走了进来,一声咳嗽,坐定之后,翻开《诗经》,贾代儒摇摆了几下脑袋,说道:“跟我念,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 陟彼崔嵬,我马虺隤。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 陟彼高冈,我马玄黄。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 这是《诗经》第三篇,李桂早已背的烂熟…… …… 傍晚放学的路上李桂又给贾宝玉讲了射雕的第五、第六回,快到付时第六回讲完,李桂戛然而止。 “大兄,没有了吗?!”贾宝玉的声音充满惆怅与期待。 不过李桂却很果断的点了点头。 “那你回头再去听。” “嗯。”李桂再次点了点头。 …… “大兄,你都准备好了吗?我估计我父亲明天又要问你。” 到了府门,临下马车之时,贾宝玉忽道。 “好了,二爷放心。”李桂回道。 闻言贾宝玉轻轻的笑了。 进了府门,贾宝玉明显的加快了脚步,而到了二门前,贾宝玉随意的向李桂一拱手,便匆匆向内宅里跑去。 晚上还有一章。 正文 第十七章:暗潜(二) 以后的情节和以前一样,到了贾母的房间里之后贾宝玉向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等环环施了一圈礼…… 不同点在于惜春有些迫不及待,在众人次第告辞后,贾母如厕之时,她立即向贾宝玉问道:“二哥哥,那李桂可讲了?” “讲了,吃过饭我就讲给你听。”贾宝玉笑道。 “嗯。” 惜春清冷如远星的眼睛立刻露出了笑意。 而晴雯、麝月、侍书、入画等一众丫鬟明眸也都是一亮。 …… 而在这时,小吉祥也到了李桂的院子…… 吃过晚饭之后,惜春立刻暗暗戳了戳迎春,迎春会意,立刻起身向贾母请辞,随后贾宝玉也随三人而去。 “二哥哥,今天李桂讲了多少?”路上惜春急迫迫的问道。 “今天讲的好像多了点。” “那好也!” …… 在迎春屋里坐定之后,贾宝玉开口说道:“韩宝驹把酒碗往桌上一放,便欲认输。朱聪向他使个眼色,对丘处机道:“道长内功出神入化,我们佩服之极……” 刚讲到这里门‘咯吱’一声响了,鹦鹉闪了进来,随即鹦鹉一边向贾宝玉和三春还礼,一边小声笑道:“二爷还没讲吧,我今天正好不当值!” “没有。” 贾宝玉随意笑了下,继续讲道:“韩宝驹把酒碗往桌上一放,便欲认输。朱聪向他使个眼色……” 而他刚刚讲到这里,就听外面传来粗重的脚步声,“这又是谁来了?挺急的……”众人一愣,想道。 而下一刻门响处金钏儿出现在众人面前,“见、见、见……过二爷,见……”气喘嘘嘘的行礼后,金钏儿喘息平静了些,继续说道:“二爷开始了没,今天我不当值。” “没……” …… 月上柳梢之时,暗影浮动中,丰儿捧着一块娟布,趁着月华而来。她是奉了平儿的命令来找晴雯的,平儿想让晴雯帮忙绣下鸳鸯头,那里平儿总是绣不好,而晴雯的针线活是全府第一。 才进了院子,她就隐隐约约听到贾宝玉的声音,再走两步,红烛的投光里,她看到娟纸窗纱上人影黑乎乎一片,好像有很多人。 “怎么回事?” 人多而无声!丰儿心里奇怪着,不自觉的放轻了脚步…… …… 一如往昔,吃过早点之后,李桂进了内宅,等候贾政问话。廊柱旁他隐约听到了贾政和单聘仁、詹光、卜固修的谈笑风声。 而同样的没过多久,伴鹤向他招了招手。 跨步而入,李桂就看到贾政以及单聘仁三人坐在那里,因为都穿着青色的儒衫的缘故,看上去像四尊古董,只是脸上都露着浅浅的笑意。 “氛围很好啊!”李桂一边行礼,一边在心里默念了句。 而李桂刚刚刚刚行完礼,贾政就温煦的问道:“李桂,你们学到哪里了?” 贾政确实高兴,实际上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他一直高兴着——近一个月的时间,他让李桂入学的事情渐渐的传开了,而随着事情的传播,他收到的赞誉也越来越多,心里的温汤之感也越来越浓。 “回老爷,最近学了《采耳》。”李桂一边拱手,一边回道。 因为心如在温汤的缘故,李桂初进门时贾政看李桂异常顺眼,现在见李桂回答流利,态度恭谨,贾政心里更加满意! 李桂回答完毕后,他立刻舒坦的捋了捋胡须,笑道:“你可能熟背,可知其意,讲来听听。” “是老爷,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 陟彼崔嵬,我马虺隤。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 听李桂背诵熟稔,后来解释又正确,贾政不住捋须点头,待李桂讲完,贾政点了点头,说道:“你倒是个读书的料子,只是诗词与科考的作用不大,你需在经文上多下功夫。” 说到这里,贾政突然想到李桂以后要真是考上个秀才,举人什么的,岂不是应了他伯乐之名,真成了一段佳话! 想到这里他脸上的笑意不由的深了些。不过他没有去想李桂能中进士,毕竟他是知道科考的难度的,皓首白发的童生都寻常见,能中举人已是千里挑一了,实际上他在心里给李桂的定位是秀才,而且成为秀才都时间最低是六年! 而贾政话音刚落,单聘仁立刻叹道:“大人所言极是,经学确实应放在首。” 詹光接着道:“是极,我以前沉迷于机关小道,蹉跎岁月,败尽家财,哎!” “我也是啊!沉迷诗词,不喜经书……”卜固修接着叹道。 …… “多谢老爷教诲。” 不等卜固修说完,李桂就截断了它的话——他深知如果他不截断,他们三个拍马能拍一上午。 闻言,贾政点了点头,随即挥了挥手,说道:“宝玉学的怎样?” “二爷天资聪颖,想来应比我学的更好。” 贾政是知道贾宝玉喜欢诗词的,闻言笑了,随即又说道:“回头你告诉他,以后要在经书上多下功夫。” 说完,贾政摆了摆手,示意李桂退下。 …… 跨过门槛,李桂便就有了以前的感觉,转头一看,果然是晴雯,一双美目正盯着他,好像若有所思的样子。 “没事了。” 微微一拱手小声说了句,李桂抬步离去。 而此时周兴正在二门外翘首以盼…… 周兴是知道李桂并没有去学堂的,也就是并没有认真学习,低人一等的心里感触让他比别人更想看李桂的笑话,但没有召唤他又进不了内宅,因此李桂进去后,他便赶到了二门外,以一种撅着屁股等笑话的心态,等待李桂的消息。 李桂出来时,他正在二门外,兜着圈子,听到李桂的脚步声,他急忙把头一探……他本意是想向来人打探下李桂的消息的,却看到李桂正步履轻松的走来…… …… 随后的时间里,对于李桂来讲就这样循环:给贾宝玉讲故事、上学堂、应付贾政。日子平淡如水, 不过对于贾宝玉而言,他的快乐时光倒是来了,也就是第二天林黛玉来了。 独居偏室,喧嚣难以打扰,以他的身份,又不用出场,所以初时李桂并不知道林黛玉来了,只是傍晚春杏给他送饭时,多嘴了句李桂你看到林家表小姐了吗,啧啧,真是画里的人儿。 正文 第十八章:暗潜(三) 对于林黛玉的到来,李桂并没有多在意,虽然他也想看一下林黛玉的倾国倾城貌,只是看一下,并无亵渎之心! 但他也知道以他现在的身份只怕靠不近林黛玉十丈。 青灯小光,吃过晚饭后,他一如既往练字读书。 不过李桂的这个想法却错了,如同石子投河,你可以知道涟漪主要的波动方向,但你不可能知道涟漪会波荡多少事物,引起多少变化…… …… 在李桂提笔的时候,贾宝玉、三春、林黛玉正在贾母的屋子里说着闲话,不过是问林黛玉路途的情况,说了一阵子,贾母见林黛玉精神萎靡,又想起林黛玉鞍马劳顿了一天,于是执着林黛玉的小手笑道:“我的儿,劳累一天了,你且去睡吧,屋子已经收拾好了。” “是。” 闻言林黛玉起身,一边行礼,一边应了应了一声。 而于此同时,贾宝玉也起身笑道:“我去送送妹妹。” “去吧,别玩太久了,你们也去吧。”说着贾母又对三春挥了下手。 人老成精,贾母是清楚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玩法的,在老年人跟前拘谨,并不是喜欢陪着老年人。 “嗯。”“是。”…… …… 才出门,贾宝玉就小声问道:“妹妹,你可读过《射雕》?” 贾宝玉自然是知道林黛玉底细的,官宦世家,诗书传世,他姑丈林如海还是正牌的进士出身,所以在贾宝玉想来林黛玉可能看过这本书,如果她看过,正好给他讲讲,也好解了这等待之苦,所以他才有此一问。 林黛玉当然没有读过《射雕》,闻言修长的脖子一梗,细声曼语道:“《射雕》?没读过。” 听到这个回答,贾宝玉倒是来了精神,口中‘啧啧’了两下,笑道:“真真是好书,屋里我讲给你听。” “讲?” 林黛玉本以为《射雕》有成书,却没想到贾宝玉要讲!她不由的疑惑的问了句。 “这是一个故事,是李桂在天桥听到的,姑丈学富五车,藏书万千,我以为你看过的……” 闲谈之间到了碧纱橱,开门,让座、雪雁让茶之后,林黛玉笑道:“这书尾倒是没听说过,什么故事,讲来听听。” 贾宝玉也不客气,呷了口茶,把茶盏往茶几上一放,开口道:“大宋年间,临安府有一个牛家村……” 贾宝玉无法像李桂讲的那样声情并茂(这是李桂多年职业的结果,也是李桂看了好几遍的结果),甚至细节都有所鄙陋,但是不论是江湖,还是武艺的具体描写,对林黛玉来讲绝对都是一个新鲜的东西,林黛玉是敏锐的,贾宝玉才讲了两章,她就立刻意识到了《射雕》与原来传奇、志异的不同,而随着贾宝玉的讲说,恣意逍遥又快意恩仇的江湖画面把她给震撼了…… 直到贾宝玉讲完喝水时,林黛玉才从沉浸中清醒过来,然后不舍的问道:“没有了?” “暂时没有了,等这月十五李桂讲给我听,我在讲给你听。” “嗯,好,真是好故事,哎,那个丘处机怎么没去大漠?” “哦哦,去了,我忘了讲了,呵呵。” …… 随后的时间里,随着《射雕》的流传,一如一本小说的评论区,茶前饭后,荣国府内宅关于《射雕》的内容就多了起来。 这与这个时代有关系,毕竟这个时代没电影、没电视剧、也没网,娱乐少的可怜,更何况《射雕》是这样新鲜! 另一个原因则是环境的原因,庭院深深深几许,内宅本来就是一个很封闭的地方,可以聊的东西不多,大都是你长我短的杂事,《射雕》的到来自然的成了谈资。 …… “看我的九阴白骨爪。” “看我的马王鞭。” …… 入画与雪雁两只小手比划着,窃窃的笑着,两个年纪幼小,活泼好动,随着话音两个娇小的身躯挠在了一起。 晴雯倚着内墙,笑嘻嘻的看着,随着入画与雪雁低微的闹音,心却在不经意间想到了喧闹的江南、辽阔的草原…… 而在里屋,三春和林黛玉坐在锦墩上,贾宝玉却随意的半躺在床上——自从林黛玉来到这里,除了必要的接待和宴引,他几乎时时腻在林黛玉的身边。 而此时他也林黛玉、三春讨论着《射雕》的情节。 闲谈中不知怎的谈到了郭靖和黄蓉相遇的情节,少女的心总是向往浪漫的,林黛玉不由说道:“这样的相遇倒是别致!” 而闻言,贾宝玉却慵懒的一叹,说道:“我倒是不觉得别致,哎,看上他干什么,这么聪明美丽的女子居然喜欢上一块蠢木,真是可悲!” 这句话要是李桂听到了他的心一定会凉半截。 而林黛玉和贾宝玉其实思想上相近,闻言幽幽一叹:“个人有个人的缘分。” 三春闻言本来想笑贾宝玉尽是奇思异想的,但林黛玉也如此,她们只好面面相觑了一下,把笑意憋回了肚里。 …… 如此在内宅这片狭小的天地里,听过《射雕》之后,深闺中的女儿们有的向往江湖的自由恣意;有的向往郭靖和黄蓉的爱情;有的感叹穆念慈的不幸,却又钦佩她的坚毅。 而或许是女儿身的缘故,他们对刀光剑影却不怎么感兴趣。 就这样,如听春风暗潜,《射雕》在不知不觉间影响了她们。 其实这也很正常,一本书甚至可以改变一个人,对于性格正在塑造期的青少年更是如此!甚至有人会模仿书中的人物行事,成了书中某个人物的粉丝! 同时随着时间的流逝,《射雕》也渐渐往外传播着,后来秦可卿都知道了,过程还是因为王熙凤和秦可卿的缘故,由于两人关系较好,丰儿、平儿和宝珠、瑞珠关系比较好,这期间西南郡王儿子生子,秦可卿拿不定行礼多少,于是派宝珠去王熙凤处询问,宝珠和丰儿闲谈间讲起了《射雕》,然后又传到了秦可卿的耳朵里。 虽然秦可卿已是人妇,但此时她不过十七岁而已,而且此时贾珍已经开始对她动手动脚——晨昏省定之时,每当她给贾珍捧茶,贾珍的手总是似有意、似无意的从从她手背上划过。 动作虽然细微,但秦可卿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初时她恶心、恐惧,而当听了《射雕》后,不知怎的,真恨不得也会白骨爪,把贾珍的脑壳也抓五个窟窿。 正文 第十九章:贾母 就这样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四月十四,上学、放学的路上李桂照例给贾宝玉讲了六章情节。而回去之后,吃过晚饭,惜春立即捅了捅贾宝玉的腰肢,贾宝玉会意…… 贾母的习惯是每当吃过饭,总要喝些茶,躺一会儿。贾宝玉、林黛玉、三春以及她们的丫鬟们走后,鸳鸯就给贾母端上了老君眉。 接过茶盏,小手指翘起,拇指与食指捏着壶盖,轻轻的推了推茶杯里漂浮的茶叶,然后又轻轻的吹了吹,看了眼茶水里的嫩绿,悦目爽心之后,她才慢慢呷了一口。 她是一个懂的生活的人!一个知道生活情趣的人! 随后她一边用茶盖慢慢摩擦着杯沿,一边问道:“鸳鸯,他们几个干什么呢,急匆匆的!” 贾母心里早就有所怀疑了!毕竟她是最关心贾宝玉的!每当月初月宝玉、三春吃过饭总是匆匆而去,这些是细节,以贾母的老辣觉不出都不正常,更何况还有她的特别关心! 而且贾母最近丫鬟们也有些异常,她时常听到叽叽喳喳的笑语声,这其中居然有鸳鸯、鹦鹉、翡翠、玛瑙、琉璃的,这几个可是她身边的大丫头!特别是鸳鸯,可是她第一心腹! 而众人、甚至鸳鸯都没有说贾宝玉讲故事的事情,原因很简单,她们猜不透贾母对这个故事的态度,而这个故事又这样好听,大家又几乎都是聪明人,所以都心有灵犀一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对贾母、贾政沉默。 甚至内宅里个别脑袋不怎么灵光的,还被人特别威胁别乱说,说了你就听不到了。 当然之所以如此,还有一层原因,那就是她们认为这不是什么大事,听个故事而已!她们也不认为贾母会反对。 可是如果万一这…… 既如此,那又何必用这事讨好贾母呢,如果贾母真的反对,那岂不相当于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而且其它人一定会帮忙埋土,以后的小鞋、暗绊一定会有,而且可能层出不穷——毕竟打扰了她们的兴致。 女子心思细腻,内宅里的女孩子咯咯几乎都是千挑万选的,心思聪颖,更能想到这点着也是她们没在贾母、贾政等跟前提起的原因。 这些鸳鸯自然能够想到,这些也是她没主动向贾母提起的原因,但现在贾母问了。 “老祖宗,小姐和表小姐去听二爷讲故事呢。李桂在天桥听了个的故事,学途中讲给二爷听,二爷觉得很好听,就讲给了小姐她们听,其他的跟着沾光。” 端庄美丽的鹅蛋脸带着浅浅的笑,鸳鸯一边说着,一边提着铜壶往贾母的茶盏里填着水。 而实际上她话里的含义却并非那么浅浅!贾母的问话她不能不回答,也不能隐瞒,但她又不能确定贾母的态度,所以她特意把李桂提了出来,这样贾母要是生气,或者以后贾政知道后不满,就有了一个顶罪羔羊,贾宝玉就可以金蝉脱壳。 她自然是知道贾政最讨厌贾宝玉看那些不经之文,做不经之事的! 鸳鸯可不仅仅是端庄美貌,办事慎密,更是一颗玲珑的机心! 贾母没想到事情是这样!而她也没有立刻表达出她的态度,毕竟她还不知道是什么故事。 不过她对故事倒是起了些兴趣,毕竟她是一个很懂生活情趣的人,是一个可以连开一个月大戏的人,甚至府里后来都养起了戏班子。 而她的另一个兴趣点在于,是什么样的故事能把鸳鸯这样行事稳重的人都吸引过去。 “李桂?”…… 李桂以前行事就有伶俐之名,也因如此,贾母才把李桂安排在贾宝玉的神明,后来贾母又从李桂对贾政的应对中看到了他的机智,现在李桂又入了学,因此对于李桂能讲故事的怀疑只是一闪而过,随即一边端起茶盏,一边再次说道:“什么故事啊,你讲来听听?” “是,这个故事讲的是大宋朝的事,说的是大宋临安有一个村子叫牛家村……” 新鲜的情节总是让人记忆深刻,虽然贾宝玉讲述时掉了一些细节,鸳鸯讲述时又掉了一些细节,只讲到骨干,甚至谁用点兵器都说错了,但主线是不差的,照样是起伏跌宕的;当然‘江湖’这个世界观也是全新的! 而贾母能看一个月的大戏,而且是看了不知道重复不知多少年、多少遍的大戏!可以这么说她是一个妥妥的文艺爱好者,这样新鲜的故事一下子就吸引了她…… 讲述中,看贾母聚精会神的样子,鸳鸯知道贾母和她一样也喜欢这个故事了,也就是说关于故事的事情贾母这边是没事了,但是还有贾政…… 大约半个时辰,所听情节的骨架讲完,鸳鸯一边起身给贾母填水,一边说道:“老祖宗,我就听到这里,我讲的不好,二爷……听二爷的话音李桂讲的……。” 鸳鸯的话里包含着暗荐的意思,其实这里面她有三层考量,第一是如果贾母让李桂给她讲故事,那么贾政知道了也没贾宝玉什么事了!第二层心思是讨好贾母;第三层倒是为她自己,不得不贾宝玉讲的真不好,她又听的断断续续的——她想听一个完整的故事。 而她还没说完,贾母大老眼里蓦然一亮:“明早让那小子进来,老身也听听。” 以贾母的经历自然清楚李贵一定比贾宝玉讲的好,道理很简单,一手货一般总要比二手货好! “额……” 鸳鸯没想到贾母居然这么迫切,红红的樱唇微微的张开了……但随机想到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初一、十五的盼着,恨不得把李桂叫到身前,让他一次讲个够,自己听个够! 不过鸳鸯办事是周全的,随即她就想到了明天是十五,随即笑道:“老祖宗,明早二老爷恐怕要找李桂问事……” 这么一提醒,贾母倒想起了这事,它也是一个能分得清轻重的人……沉思了一下,贾母笑道:“那就让他晚上来吧!我看大家都挺喜欢听的,年后热闹过了,你让她们几个都过来,再摆两个桌子,大家聚一聚。” “是,老祖宗,明天我派人去说,哦,我出去下。” 鸳鸯起身如厕,刚出了屋子,没走几步,夜色朦胧中,玛瑙与琉璃、就迎面而来——她们正从贾宝玉那里归来。 看到鸳鸯,琉璃笑道:“姐姐,你又没听着吧,今天的真精彩,回头我讲给你听。” “不用了,老祖宗说了,明晚让李桂进来,大伙都听一听。” “啊……”“啊……” 下一刻,月光下,出现了两张惊喜交错的俏脸。 “我去对入画说。” “我去对平儿姐说。” “别忘了告诉二奶奶。” …… 正文 第二十章:可卿 随后琉璃和玛瑙向报喜鸟一样分别投进了王熙凤和惜春的院子里,然后入画又跑到了迎春的屋子里,探春的屋子里,然后雪雁又偷偷去找了小吉祥…… 如同春风吹度,乍闻这个休息,深闺中日常靠针线与闲话打发时光的女孩们萌动了,性格矜持者闻后眸光蓦然一亮,嘴角嫣然有笑;性格开朗者颜面则银屏乍裂,随后层花绽放;至于年纪幼小的,比如雪雁和小吉祥等,则直接兴奋的‘渣渣’直叫。 随即吉祥对雪雁抱怨道:你怎么不早来,我刚刚从他那里来,也好让他准备准备。” “这个还用你去说……” …… 第二天早上一如既往,李桂去了内宅…… 这次单聘仁等三个倒是不在,贾政只是简单的询问了一下学业的进度,见李桂对答如流,贾政十分满意,由询问了一下贾宝玉的学习情况,这样的问题实际上和以前家长询问学生的情况相似,李桂早已轻车驾熟,回答的娟水不漏,贾政也十分满意,由交代了一下,然后才让李桂退下。 跨过门槛之时,李桂下意识的像门旁一扭头,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正站在门框后,女子上身青缎掐牙背心,下面水绿裙子。蜂腰削背,鸭蛋脸面,乌油头发,高高的鼻子,两边腮上微微的几点雀斑。 没想到不是晴雯,脑海里倒是遗留有对鸳鸯的印象,“是她,怎么换人了?”心里嘀咕了句,因在门旁,怕被贾政知晓,李桂微微一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而鸳鸯一边曲膝行礼,一边小声道:“你跟来。”随后往东边的月亮门而去 “她找我什么事?”心里疑惑着,李桂跟了上去。 而出了月亮门,鸳鸯就停了下来,一边再次曲膝行了个礼,一边笑道:“是这样的,老祖宗听了你讲的故事,很喜欢,但他们讲的不好,晚上要你给她从头讲一讲,你可别忘了,咯咯,大伙儿也都想听你的真经呢!” 实际上李桂估计通过贾宝玉可能在内宅传开……而这正是他心中所盼!一瞬间李桂有一种腰包将要鼓起的感觉,心头的隐患也随之而去…… “贾母的语气居然还很命令!却不知道我很想让她命令……” 心里笑着,李桂点了点头,说道:“好,我知道了。” “嗯。” 再次曲膝行了个礼,浅浅一笑,绿裙一转,鸳鸯飘然而去。 …… 此时,宁国府后宅,太真木瓜,含章宝榻,同昌联帐,秦可卿与贾蓉的房间布置的富丽堂皇又充满少年夫妻的情趣。 不过屋子再精致,此时含章宝榻前,秦可卿与贾蓉所做的还是人间最寻常之事——吃饭。 银耳莲子粳米粥熬的很浓,很热,秦可卿慢慢搅拌着……不时的看一眼对过的贾蓉,几次樱桃红唇微张着,欲言又止。 她想把贾珍骚扰她的事情告诉贾蓉。可内心的羞耻之心又让她又羞于启齿! 而且她还有另一层顾虑——这样的事情毕竟有离间他们父子的嫌疑! 她还知道贾蓉是狠害怕贾珍的…… 犹犹豫豫着,又想起了刚才奉茶时贾珍那如同蛆虫的手的轻轻一触,一股极度的恶心在她心里泛滥看来,而不知怎得,这种恶心的感觉又让她想起了《射雕》里的快意恩仇…… 终于在贾蓉推开碗筷要起身的时候,秦可卿雪白的鹅颈猛的抬了起来:“相公,我有话对你说。”说着秦可卿嘴角微抿,精致绝美的脸上掠过一丝痛苦。 贾蓉没有在意到,一边接过瑞珠递来的茶盏,漱着口,一边含混的问道:“什么事?” 闻言秦可卿对宝珠与瑞珠挥了挥手,待她们退下后,秦可卿雪白的脸蛋蓦然一红,黯然道:“老爷,他,他……我奉茶时,他摸我的手。” 说着,秦可卿美丽的螓首抬了起来,紧紧注视着贾蓉,而在内心深处,她隐隐渴盼着贾蓉暴怒,最少给她些慰藉。 但是贾蓉却不仅仅是怕贾蓉,实际上他都教育已经把贾蓉的自尊打碎,比如贾母去铁槛寺打蘸时,贾蓉嫌热躲在树荫下,被贾珍发现后,贾珍让小厮啐了他一脸。 另外他们父子俩还有一个不能外说的秘密,那就是他们父子喜欢聚麀之事,《红楼梦》中写的清楚,贾珍、贾容闻听尤二姐、尤三姐来时,父子二人居然相视一笑。 因此听了秦可卿的话,贾容没感到愤怒,而是感到了一股特别的刺激,随即若无其事的说道:“不过是不小心罢了,你多思了……我还有事。” 说完袖子轻轻一甩,大踏步而去。 “额……” 如立秋风,秦可卿倒退了一步,无意识的呻吟了一声。 …… 因为鸳鸯说的是晚上,李桂估计是在饭后,因此吃过晚饭之后,他停了一阵子,练了几个大字,这才出门而去。 一轮弯月挂晴空,树影婆娑却越发显得夜色朦胧…… 到了二门,迎面而来的是刘婆子的一张笑脸:“李桂,你这就过去?” “嗯。”李桂点了点头。 “哎哟,我还没吃完……”说着刘婆子急匆匆的进了屋子。 而跨过影壁墙,李桂便看到贾母的院落处一团红光闪耀,几乎亮了半个天空。 “场面还挺大的!” 心里嘀咕了一声,李桂斜刺着往贾母的两间小屋而去。 穿水栏,过假山、经过一座小亭,在走过一段长长的庑廊,因为红光闪耀的缘故,贾母的小院便赫然在目了。 继续往前走,轻如夜色的笑语声就隐隐约约的传了过来…… 而刚到贾母的花墙旁,李桂就听到了王熙凤霸道的声音:“要我说也不要摆这捞什子,李桂那猴崽子府里谁不认识!” 而后是贾宝玉的声音:“二嫂,林妹妹还在这儿呢,东府还有人来。” 正文 第二十一章:月下 “现在就开始宝贝林黛玉了,也不知道他有什么感触……那捞什子是什么?” 听了贾宝玉的话,李桂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一边扭头,从花墙的窟窿处,往红光处看了看。 而对于东府,也就是宁国府来人,他也没感到奇怪,毕竟两府是连在一起的,平常人员走动的也频繁。 目光所及之处,李桂看到鹦鹉架和屋子的周围的石榴、桂花等充满寓意的树上挂满了红红的气死风灯笼,刚才的红光正是这些气死风灯笼发出的光聚集而成。不过从近处看,因为夜色渗入了红光,光线倒显得朦朦胧胧。 而在鹦鹉架与贾母的两间小屋之间则是一块长的折角屏风,白娟的屏面上是一副梅花寒枝吐芯图,墨干红蕊,老劲苍虬。 不过因为只是一枝,屏面上留白很多,不时有人遮拦了红光,屏面上也不时闪过朦胧不清的,又婀娜多姿的丽影。 “人这么多……那捞什子大概就是屏风吧!” 心里一边含混的嘀咕着,李桂一边往屏风的前面而去——那里已摆了一张弹墨平椅,一个茶几,茶几上还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 毋庸置疑,李桂知道这些是为他准备的。 到了弹椅前,李桂对着屏风拱了下手,然后一撩儒衫的后摆,从容坐下。 而他刚刚坐下,一个声音就从屏风后传了过来:“这猴崽子,读书人的做派倒学的有模有样的!” 只是听话音,李桂便知道说话的是王熙凤!“这娘们……真虎啊!”李桂心里嘀咕着,表面上装作听不见,对蓦然升起的轻笑声他也装作听不见。 他能怎么样呢,面对一群娘子军,而且现在实际地位比他高的娘子军! 而轻笑声刚落,晴雯和麝月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两人手里各拖着一个托盘,晴雯手上的托盘里放着一个金钟式样的砂壶,一个主人杯;麝月手里的托盘上则放着话梅、核桃、柿饼蹬零食,甚至还有两块糕点,用油纸垫在上面。 “李桂,二爷都会让你等一等。”到了李桂身边,晴雯一边把茶壶放下,一边说道。 说话之时,一双秋水似的双眸不由的悄悄瞧了李桂一眼——王熙凤所说的有模有样,实际上是说李桂的表现从容不迫、自然流畅,不见一点拘谨,在这种情况下不见一丝异色,晴雯感到有些奇怪。 反正她自问被这么多眼睛盯着,还能这样从容不迫,她是做不到的! 她哪里知道李桂以前是学校的副校长,在三千学生面前尚还口若悬河,甚至大发训斥之言。 李桂倒是没在意晴雯的眼神,麝月端来的果盘吸引了他,当然不是什么核桃、柿饼,前世他是知道荣国府内宅里的菜肴、糕点都是极为精致好吃的,伸手从托盘里捻起一块糕点,同时点了点头。 这个动作,晴雯和麝月没感觉到李桂的贪吃,却感觉到了李桂的大样与从容…… 大约过了有一刻种,东边的月牙门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李桂扭头望去,朦胧夜色中,花枝掩映下,却看什么不清是谁,只看到红红的灯笼。 但下一刻屏风上人影就晃动了起来,同时响起了凌乱的问候声:“拜见老祖宗。” “拜见老祖宗。” “珍哥儿媳妇来了,荣哥媳妇也来了,上我这边来。” “快坐吧!” …… “秦可卿也来了……不知这红楼第一美人长的什么样?” 可能是秦可卿才嫁入宁国府不久的缘故,或者是毕竟两府毕竟有别,原来的李贵身份又太低的缘故,原来李贵遗留的信息里并没有秦可卿具体点样子,只有一个模糊不清的丽影。 而人皆有好奇之心,李桂原来就好奇秦可卿这红楼第一美人的容颜是什么样的,闻言,他不由点想到:“原来秦可卿也来了,可惜隔了屏风……” 而他刚想到这里,一道咳嗽声传了过来,李桂循声一看,晴雯美丽的螓首正对他轻点着。 知道时候到了,李桂轻轻咳了一声,然后把惊堂木往茶几角上一拍,开口道:“钱塘江浩浩江水,日日夜夜无穷无休的从临安牛家村边绕过,东流入海。江畔一排数十株乌柏树,叶子似火烧般红,正是八月天时……” 实际上对于给贾母说书,李桂并没有想用力的想法,倒是想敷衍了事,但是一来金先生的写作方法往往把环境作为背景,全删必然脱节,李桂只能精简。 同时教书十余年,讲课习惯与用词习惯一时间也不能尽去,因此李桂虽然有意删减,但讲述中还是不知觉的设疑,不知觉的勾勒重点,而且毕竟他给贾宝玉讲过,也不能删减太多,因此他照样讲的环环紧扣、扣人心弦!贾宝玉的讲述与他讲述的想比,只能说是一个地下,一个人间。 而随着李桂的讲述,一个充满刀光剑影又自由恣意;一个充满国恨家仇又充满柔情蜜意的世界清晰的展现在了众人面前,比贾宝玉的清晰百倍、千倍! 而随着情节的铺开,可能是里面的快意恩仇触发了秦可卿内心的愤慨她时而银牙轻咬;时而熊膛起伏…… 而可能是江湖的广阔冲进了深闺少女狭小的心胸,林黛玉、晴雯、鸳鸯、金钏等眼底都亮晶晶的,仿佛看到了什么,又仿佛是渴盼什么…… 而讲了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李桂既感口干舌燥,又感疲惫,于是呷了口茶,拱手说道:“天晚了,今天先讲到这里,以后再讲如何?” 此时众人都正沉浸在故事之中,有的甚至在幻想自己正仗剑走天涯,逍遥秋风……因此李桂说话后,偌大的场面居然鸦雀无声! “居然没人回答?好歹吱个声呀!” 见此,李桂心里有些尴尬也有些疑惑,但随即他就提高了声调,大声说道:“今天晚了,先讲到这里,以后再讲如何?” 可能是李桂的声音大的缘故,也可能是李桂停滞时间有些长的缘故,屏风后的众人终于从故事情节中清醒了过来,然后不约而同的‘吁’了一声,声音的轻重倒是各自不同,随即几乎是不约而同,众人都瞧向了贾母。 而和其它人想比,贾母比别人沉浸的更深,毕竟她是一个看了一辈子戏的人,一个能连续看一个月大戏的人!何况就故事情节与节奏来讲,以前的演义、传奇、小说之类的与《射雕》想比,几乎是乌鸦与凤凰的区别!再加上贾母年纪大了,反应有些慢,因此她几乎是最后一个清醒过来的。 而且因为肌体老化的原因,她也没有‘吁’,喉咙只是‘嗝’了一声。 正文 第二十二章:欲擒 而后她就觉察到了众人的眼睛…… 她明白众人眼睛里的意思,但一来人老了容易疲倦;二来她是个懂的生活的人,知道好东西应该慢慢品尝;第三贾母也是个重视规矩的人,内心里不愿意因听故事而耽搁荣国府的正常运转,因此面对众人期盼的目光,贾母依然冷酷的说道:“今儿就到这里吧,都散了吧,明天再来,鸳鸯,你去给他十两银子。” 说着贾母顿了下拐杖,就要站起,琉璃和玛瑙急忙上前搀扶。 而众人乍闻贾母让李桂离去,都觉得心头陡然一空;但当听到贾母都后半截话时,心头顿时又充盈起来,然后纷杂着上前向贾母请辞随即笑意盈盈去…… 而这时鸳鸯已经来到李桂的身边,素手一伸,红彤彤的掌心里赫然出现一大块银锭,随即小声说道:“老祖宗赏你的……明晚别忘了准时来。” “嗯。” 虽然贾母的赏赐像赏赐戏子,但李桂拿银子的动作却行云流水,一边应着,一边顺手一抄,鸳鸯手里的银子就不见了,与此同时原来心中的隐忧也烟消云散…… 而且他心里没有一点不适!前世的社会阅历已经告诉过他,贵贱有别,弱势时的自尊有时不值一文,甚至会成为上升的阻碍! 把银子放于袖底之后,李桂对鸳鸯拱了拱手……而在李桂转身离去的那一刻,秦可卿螓首不由的向他探了探,随即扭头向宝珠樱唇张了张。 秦可卿来此听故事只是一方面的原因——故事这么好听,她当然想听。而且现在又那么烦心,她也想出来逛逛。 而实际上秦可卿正是为解她是‘烦心’而来……面对贾珍,面对贾蓉的漠视,按照以前的剧情,秦可卿这样一个孤立无援的弱女子迟早逃不出贾珍的手心,但是现在《射雕》给她打开了一扇门! 不过秦可卿本性是柔弱的,这种事情也是难以启齿的,而李桂的身份又这么低,因此对于是否应该求助李桂,秦可卿有些犹豫。而在她犹豫之间,李桂的身影已经在月牙门旁消失了。 …… “李桂,真有你的,你讲故事真好听!” “李桂,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才!” “李桂,渴不,我这里还有些上等的碧螺春。” …… 刚出月牙门,围在花墙外侧的婆子、仆妇们就围向了李桂,朦胧月光下一张张热情洋溢的脸,语调里更是带着亲切,甚至是谄媚——他们毕竟有一双势利眼,现在既的贾政赏识又得贾母喜爱,她们怎么能不亲近亲近! 世上多锦上添花者!这种人情李桂在前世就已经洞察,随意敷衍着。 而此时三春、贾宝玉、林黛玉一行也在议论着。 “二哥哥,那李桂比你讲的好听多了,没想到那李桂这么会讲故事!”昂着小脸,惜春向贾宝玉说道。月光在她脸上洒下了一层朦胧的、好像傲娇的银灰色。 “他本就机灵,口才好。”贾宝玉随意笑道。 “哦……真好听!真希望他多讲几天!” “你就慢慢听吧,你看现在才到桃花岛,应该还有很长……。” …… “应该还有很长?” 虽然是贾宝玉安慰惜春的话,但听到贾宝玉这句话,探春和林黛玉脑海里像是有一道亮光划过,脸上都呆滞了一下——她俩都是有才华的女子,李桂讲的故事不仅新颖,而且情节起伏跌宕、扣人心弦、又逻辑自然……刚才她俩已感觉这故事极有可能出自大家手笔。 而现在还有很长!按照逻辑的推算探春和林黛玉也觉得应该会有很长! “这人才情真是高决,这人是谁?”随后探春和林黛玉不由的想道。 “难道是李桂?” 但是这个念头在她们心里只是一闪而过——探春可是知道李桂的底细的!因为故事的缘故,贾宝玉也已把李桂的底细向林黛玉交代的一清二楚,李桂这才上几天学,能写出这样的故事绝对不可能。 “这样的才情……可惜难见一面!”随即探春和林黛玉在心里失落一叹! ……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之后,一身半旧青衣,李桂往西侧门而去——他要买些买些纸以及《五经集注》之类的学习用具。 沿途仆役与仆妇见了他纷纷上前。如同一夜春风,李桂给贾母见过故事,而且贾母很喜欢,而且赏了赏银这个事情已经在荣宁二府传开了,大家都是势利眼,也都是明白人,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而周兴在昨夜就从他母亲那里得知了消息,乍闻这个消息它的心如同万蚁噬心,难过中各种羡慕嫉妒恨!而后一种青云直上之感在他心里陡然升起,只是这‘青云直上’却是李桂的,他在下面只能仰望,而所想的、预留对付李桂的手段也统统够不到李桂了…… 当然随后的金瑞也和她一样产生了同样的感觉,李桂的贾母和贾政喜欢,这在他眼里也是如日中天,震慑着他,让他不敢动什么心思。而且他母亲还告诫他,在公学里千万别招惹李桂!毕竟荣国府山下几乎都有一双势利眼! …… 而在李桂走出西侧门的那一刻,宁国府后宅里,秦可卿正在铜盆里洗着手,她一遍一遍的洗着,柔夷已被搓的通红,仿佛手上有无尽的灰烬。 “哗啦……” 珠帘响动,贾蓉走了进来。 “爹爹说了,让我去南安州处理些事宜。” 贾蓉并没有注意到秦可卿的异常,也可能是故作不知,一边说着,一边往含章宝榻而去。 说话之时他薄薄的嘴角微微的翘起,语调、神态里都带着些难抑的兴奋,实际上仅仅是离开贾珍他就觉得兴奋…… 而秦可卿闻言,却仿佛是一股巨大的危险陡然从天而降,紧紧将她包围,她的身体不由的一紧。 “这要去多长时间,能不去吗?”随即秦可卿蓦然转身,渴盼的望向了贾蓉。 “不去怎么行!那还不得给我一顿棒子!也不过三五个月,你别挂念。”贾蓉一边喝着莲子粥,一边头也不抬的答道。 这样装聋作哑,秦可卿全身一僵,如坠冰窟! …… “李桂,这是我特意给你留的水晶肘子,可好吃了,你快尝尝!” “哦,谢了!” “这儿还有茯苓糕,给三小姐做的,厨里剩下了这几块,我都给你拿来了。” “哦,你也吃些。” “不了,我吃过了。哎,李桂,我听他们说你讲的故事可好听了,我也想听,你能不能想法让我进去,我也想听。” “哦,回头你跟着我,我给刘婆子说下试试。 …… 在春杏的特殊招待之下,吃过晚饭之后,李桂带着春杏往二门而去,这时夜色已经飘荡。 正文 第二十三章:侠客 而在这时,在荣国府的仆役心中,李桂的气势已经是如日中天!别说春杏是个女孩子,就是男子刘婆子也可能放行! 因此李桂刚说完,刘婆子便笑道:“进去吧、进去吧!咯咯,我这也过去。” 路径和昨晚一样,情况也和昨天一样,但过了假山,青砖小道上的仆妇、丫鬟多了起来,看到李桂,都蓦然从婆娑树影,朦胧花月里走出,向李桂打着招呼…… 其后的情节也和昨天一样,先是等了一会儿,在晴雯向他打完招呼之后,他轻咳了一声。一声轻咳之后,屏风后、周围的花墙后顿时鸦雀无声…… 而因为昨天的剧情依然存在她们的脑海里,和李桂新讲的剧情是无缝连接,因此众人瞬间沉浸在剧情里…… 当然这里面只有一人除外,那就是秦可卿,因为有事,她心潮起伏,李桂所讲根本难入她耳! 而过了一阵子,估计李桂快讲完了,秦可卿侧着身子向尤氏耳语道:“我有些不舒服,先退了,就不向老祖宗辞别了,婆婆回头你说一声。” 尤氏此时正听的入迷,不禁没有多想,更是巴不得秦可卿赶紧离开,话都懒的回了,手帕一甩,点了点头。 …… “他住的地方你打听清楚了。”快到假山旁,寂静无人处,秦可卿向宝珠问道。 “回少奶奶,打探清楚了,他就住在仆役房的最后一排,很是偏僻,不过咱们也不用到他院里去,路上有个胡同,咱们在胡同等着即可。” “嗯,好。” …… 和昨晚一样,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李桂停了下来……然后贾母又是十两银子的赏赐…… 一路打着招呼,在二门和春杏道别之后,李桂耳边终于清净了下来……这时月亮已上中庭,一路走去,银辉如纱,如梦如幻,又清远高冷,此情此景,不知怎得,李桂突然想起了一句词——人散后,月如钩。 而就在这时,见李桂过来,秦可卿也迈步从胡同里走了出来…… 曼妙的月纱下突然出现一个倾城绝世的美女!一股天女下凡的感觉陡然在李桂心里升起,他睁大了眼睛,也停下了脚步。 而这时宝珠与瑞珠也分别出现在了秦可卿的左右两边,随即宝珠说道:“这是东府少奶奶。” “秦可卿!” 此时的秦可卿高挑的身材一身白色秀兰的百褶裙,清丽难言,朦胧的月光又向江南的烟雨一样,给她增添了飘逸脱尘之气!而春山入画黛眉,高挺琼鼻,殷红樱唇,既给人精致之感,又给人端庄之感。 “怪不得表字兼梅,果然既具有林黛玉的空谷幽兰的脱尘之气,又具有薛宝钗富贵牡丹的天香国色,只是她找我干什么,这大半夜的……” 微微惊艳之后,李桂一边思忖着,一边行礼道:“李桂见过少奶奶。” “哦,免礼。”秦可卿说着,屈膝还了个礼,起身间就断断续续的说道:“李桂,我问你,你可有,有女子防身之物,不需多大力气,这个,这个可以不致人死命的!” 贾珍所想的事情秦可卿当然要反抗的,只要是女子大概都会反抗,而且会用尽一切反抗! 秦可卿虽然性子柔弱,但现在贾珍已经把她逼到了悬崖的边上,而她又没有反抗的工具,所以只能寄一线希望于李桂,也只是一线! 但即使只有一线,在这种情况下,她也要试一试的! 当然即使是到了悬崖边上,她也是懦弱了,她只想自保,虽然她心里恨不得用小说里的袖箭、飞刀等暗器,甚至是蛇毒杀死贾珍,让他消于无形! 而她之所以断断续续是因为她在斟词酌句——这种事情实在羞人,即使求助李桂,她也不想让李桂知道内情。 但她不知道李桂的来历! “贾珍要对她动手了!” 闻言李桂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但随即心底不由的疑惑起来:“她怎么找到我头上了?” 但旋即李桂就明白了,这是因为《射雕》的缘故……最起码《射雕》让她认为他有手段、或者有途径搞到那些东西,甚至认为他有侠义心肠! 但李桂却知道要是杀死贾珍他可能还有些手段,但要是按秦可卿的意思,让贾珍知难而退他暂时却没有什么办法。 而更为关键的是帮助秦可卿实际上对他有害而无利。 这是因为他的目标是要跳出荣国府,而在《红楼梦》中荣宁二府是经过两次抄家后才大地白茫茫一片真干净的,一次是秦可卿死后不久,老皇震怒,给了荣宁二府一个脸色看看;另一次则是新皇上台,因为站错了队,这次是致命的。 但不论致命不致命,第一次抄家实际上并没有给荣国府造成实质性伤害,而李桂估计那时他可能已经跳出荣国府了。 而且帮了秦可卿,要是把他暴露出来……虽然东西二府不同,他又得贾政赏识,但毕竟还是有些后患。 利弊得失瞬间在李桂心里估算完毕,随即李桂摇了摇头,轻描淡写道:“回少奶奶,这个却是不知。” 女人在天性上依靠男人,越是柔弱的女子越是如此!秦可卿是个柔弱的女人,虽然向李桂求助的是东西,但内心深处还是不自觉的希望李桂能够像小说里的侠士一样,为她挺身而出的。言为心声,李桂侠客的故事讲的这么好,潜意识里她认为李桂是个侠客。 但是现在李桂拒绝了,什么斗拒绝了!一线希望破灭了,秦可卿的心瞬间空空如也…… 愣了一下,她才清醒过来,然后一言不发,缓缓向李桂行了个礼,随后也不待李桂反应,长裙掩地,自顾自的沿着来路而去。 而拒绝了秦可卿之后,李桂越想越感觉他是任由秦可卿一个弱女子坠入深渊而死,任由人间不伦之事发生! “我这样做对不对?这种事情……” 越想李桂越觉得自己残忍,越觉得不安…… “天下可有侠士否?” 而在这时秦可卿的声音在他耳畔幽幽的响起…… 心仿佛被鞭子狠狠抽了一下,李桂蓦然抬头,却见秦可卿正从他身边走过,眼角边挂着一滴泪珠,泪珠折射着月亮的银辉,仿佛忧伤融入了海夜! “这它娘的叫什么事啊!这简直是考验老子的良知。” 看到这里不知为何,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迈不过的坎,李桂莫名的烦躁起来。 正文 第二十四章:难道 而实际上那句话秦可卿并不是针对李桂所言,而是她绝望之后无奈的、自语的呓语。 她无意识的走着——绝望大了,融入了海夜,心头反倒是一片空白…… 而就在她将要转弯,步入前往大门偏门的直道时,一道清朗的声音突然在她耳畔响起:“等等。” 仿佛有一种直觉……仿佛春风吹度了冰冷的心田,“你……”秦可卿蓦然间转过身来,月光下,呈现在李桂面前的是一张冻冰突融,春光焕发的俏颜。 “是非善恶这道坎我还是跨不过……我总是太善良!” 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李桂向秦可卿刚才一样直入主体:“我刚才突然想起一个法子,可以把石灰研磨成细粉,用纸包起来,或者用葫芦装起来,用的时候撒出去,或砸出去,记着洒的时候闭上眼睛,如若不慎进入眼中,万不可用水洗,只可用油洗,另外,这法子别传出去。” 和秦可卿一样,因为时间和避讳的缘故,李桂急匆匆的说着。 说话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为什么秦可卿没想到这个法子但转而一想也就明白了,以秦可卿的身份是不会想到这种烂三赖的法子的,而他是想到韦小宝的三宝,匕首、迷药、石灰包才想到的! 说完之后,李桂微微一拱手,转身而去——他清楚他只能做到这里了,毕竟他不能拿着石灰包到秦可卿的屋子里守着贾珍!这件事关键还是秦可卿要自救,秦可卿会不会去做,那就只能看她有没有这个勇气了。 至于秦可卿是否能弄到石灰包,李桂没有在意,实际上李桂清楚如果秦可卿有勇气,剪刀、石头、木头都可以,他给秦可卿提出的法子实际上也不过是增加秦可卿的信心!当然石灰包好用些。 而如果秦可卿有这个勇气, “如果秦可卿这样做了,贾珍会怎样?荣国府第一次抄家能不能幸免,如果能幸免,对我也稍微有些好处,最起码能安稳些……我会不会暴露?不知我那句‘不可传出去’里面的意思她明白没有,当初要是讲《鹿鼎记》就好了,直接就能给她启迪,只是韦小宝的性子……哎,讲个故事也会惹事上身,世界万物是联系的,这句话果然不假……” 一路散漫杂乱的想着,李桂有此担心、有些感慨,但心里又好像是有什么包袱放下了,又觉的很是轻松。 而听完李桂的话后,秦可卿呆了一下,随即向着李桂的背影屈膝行了个礼,起身之际,她的嘴角已经抿了起来,显得坚毅——她决定准备石灰包。 而在回去的路上,秦可卿依然不由自主的想着李桂的话,想着李桂说的别传出去,想着李桂说的洒出去、或者砸出去…… 想着想着,一道恍如闪电的惊容蓦然出现在她的脸上,樱唇也不只觉的张开了:“难道他……” 恍惚之间秦可卿感觉李桂知道了贾珍对她的不轨之心! 但随之她又觉得不可能——这种密事她也只对贾蓉说过,贾珍也不可能往外说,李桂怎么可能知道! “难道是有人乱嚼舌根,或者看出了端倪,信口传了出去……” 想到这里,秦可卿全身蓦然一紧。而实际上秦可卿之死,就是因为在天香楼与贾珍约会被人看见,惊厥之下,心疾积累而死。 但从这点也可以看出她是很在乎名声的! “恶贼坏我名声!” 想到这里,秦可卿银牙紧紧的咬在了一起,恨不得现在就拿个石灰包砸在贾珍的脸上。 如果说刚才秦可卿只是准备石灰包,那么,分析完李桂的话后,她却要准备动手了! …… 虽然脑海里推演过了宁国府将要发生了事情,但第二天宁国府并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来,晚上李桂照例去了内宅。 而经过三天,李桂也将故事推进到第六十回,也就是贾宝玉听到的地方,只不过讲到六十回之后,他又简洁的往下讲了四回,讲完后李桂呷了口茶,然后向屏风后拱手道:“我现在听到这儿,以后如愿意听,我听后,初一、十五再给大家讲如何?” 李桂只能这么说,他很清楚如果他说没有了,别说贾宝玉,就是贾母也不会放过他。 而要是瘾头大,真的去天桥找他说的说书先生,虽说他可以塞搪,但终究是个麻烦,而且长久一定会露馅! 而且李桂很清楚贾母这些人的瘾头不小! “好,鸳鸯,赏银十两!”李桂话音刚落,贾母苍老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 随后的时间一如既往,只是他在内宅讲故事的事情传到了贾政的耳朵里,贾政是一个至孝的人,李桂能让贾母高兴当然高兴。 不过他毕竟是一个古板的老学究似的人物,当月中旬询问李桂情况时,虽然对李桂的回答很满意,但还是板着脸,告诫李桂不要贪玩,要多读经书。 这倒让李桂想到了他以前的作风……这其中包含的心意李桂也十分明白,因此心中倒是有些感动。 随后的时间一切如常,只是在月末的时候,薛宝钗一家来了。 当然这和李桂也没什么关系,当时他甚至没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春杏告诉他的。 而他不知道的是,薛宝钗才来没两天,贾宝玉就把《射雕》讲给了她。而薛宝钗的才华和林黛玉、探春是不相上下的,听了这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她也感到了作者的不凡,她甚至还暗中询问了李桂的底细,然后便感到李桂和她没什么关系。 …… 时光入流,一切平静,只是在六月中旬的时候,顺天府下了告示,今年的院试将在八月的八号开始。 这个消息是贾政让林之孝告诉李桂的,同时传话让他准备些,其余的没有。 而实际上,还是那句话,贾政根本没想到贾宝玉和李桂能榜上有名,他让贾宝玉喝李桂去只是抱着让他们熟悉考试规则、考场环境、以及感受考试氛围的目的。 一句话重在参与。 当然平静的表面之下往往有暗流涌动…… 在与李桂交谈之后的第三天,贾蓉像是从笼中放飞的飞雀一般,往南安洲去了。 而秦可卿也是个聪明伶俐的人,贾蓉走后,她立即托疾,不去给贾珍晨昏省定。 一句话不给贾珍机会! 贾珍让贾蓉去南安洲处理生铁生意事宜,不过是嫌弃贾蓉碍手碍脚而已……没想到贾蓉走后,他倒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色欲熏心,一时间贾珍犹如热锅里的蚂蚁,一天天煎熬着…… 而贾珍是个胆大妄为、无法无天的人,这种煎熬,这种忍耐对他来说已是极为难得。 不过犹如蓄积的洪水,煎熬中积累的色欲终有决堤的那天! 时间一晃,到了六月中旬,中午,和薛蟠等人宴后,不知是天气炎热的缘故,还是酒精的缘故,到了内宅时,秦可卿的曼妙丽影又一次在他眼前晃动起来…… 正文 第二十五章:无定 “听说她午休……这倒是时候!” 越想贾珍越是色授魂与,本能的往周围瞧了瞧,六月的后宅已是花繁叶茂,到处郁郁葱葱,但因为时间的缘故却不见一人。 “她一定想不到……” 实际上贾珍得手秦可卿之时正是夏天的中午。 贾珍虽然豪横,在府里更是无法无天,但做这种事情还是有所顾忌的,因此一路偷偷摸摸,瞻前顾后。 到了秦可卿的院子的月亮门边,贾珍偷偷鬼鬼祟祟的往里探了下头,不闻一声声息,贾珍心里大喜。 而到了秦可卿的窗下,可能是为了验证秦可卿是否在里面,也可能是无意识,贾珍又偷偷的往里探了下头…… 这时秦可卿正在含章宝榻上午睡,一袭白色的轻纱将玲珑的曲线尽情显露,而窗上的茜纱帐却让曲线变得朦胧,但却是朦胧不清却更是能勾魂夺魄。 一团巨火腾的在贾珍下体升起,直冲脑门…… 好花堪折直须折,不再有犹豫,贾珍一撩艳红的丝袍,直冲了进去。 而在这时,秦可卿的屋子里,瑞珠不在,宝珠正在外间看着炉子烧水,贾珍的脚步声立刻把她惊动,她本能的抬起头,见是贾珍…… 宝珠和瑞珠都是秦可卿的贴身丫鬟,也是秦可卿的心腹,秦可卿并没有瞒着她们,毕竟有些事情还要他们去办,比如察听李桂都地址就是宝珠去办的。 而这个时候贾珍闯进来,宝珠本能的清楚将要发生什么,惶恐之下,她本能的‘啊’的大叫了一声。 “滚!再叫打死你!” 贾珍以家主的气势豪横的一瞪眼,跋扈的喝了一声,然后迈步向里间走去…… 不过宝珠的惊呼声也惊动了秦可卿……可以这么说,也许是因为是女子的缘故,此时的秦可卿已是日日夜夜、时时刻刻处于戒备状态,宝珠的惊恐声一下子把她惊醒,而后可能是女子对危险本能的感觉,她意识到了将要发生什么,也本能的自我保护着——她一个骨碌坐了起来,顺手把纸包的石灰包窝在了手里。 而这时‘哗啦’一声,贾珍已经撩开了珠帘…… 秦可卿立刻循声望去,接着她就看到了贾珍满布酒气和无边春色的脸。 “啊!” 下一刻几乎是本能,秦可卿尖叫着,把手里的石灰包狠狠的向贾珍砸去。 作为家主贾珍强上过很多丫鬟,绝大多数不敢反抗,而极少数的反抗,他知道那也是本能的,象征性的,因此对于秦可卿砸来的石灰包贾珍没有在意,认为她不过是本能。 不过秦可卿的反抗,缺越发的激起了他征服的欲望,“小美人儿你就从了……”他一边淫笑着,一边伸手一挡。 下一刻‘蓬’的一声,石灰包在他手臂上炸开了,粉尘飞扬,瞬间刺痛了他的眼睛,呛了他的口鼻,淹没了他下面的话,紧接着他就感觉头脸火辣辣的痛! 而越是弱者自保起来就越是疯狂!这和一个被人欺负的老实人杀人是一样的道理,平时老实人可以忍受欺负,但是一旦动起手来一定疯狂! 因为弱者和老实人都不知道自己与强者的差距到底有多大,只能全力为之。 也正是在这种心里支配下,“混蛋、滚、老不要脸的……”下一刻,秦可卿一边竭斯底理的喊叫着,一边将身边的东西,糕点、果盘、小杌凳、石灰包(以她的聪明当然不会只准备一个石灰包)等物件,****般向贾珍砸去。 其势猛烈,其实只是掩饰她内心的恐惧。 但贾珍没想到秦可卿都反抗会如此猛烈,平时娇滴滴的人儿! 他知道事情大条了,已不可为,而且,眼睛、嘴巴,皮肤都干涩、疼痛难以忍受,因此在挨了一杌凳之后,他转身就跑,只是因为闭上了眼睛又撞到来门框上,‘咚’的一声,额头上立刻起了个大泡,不过他也顾不得这些了,扶着门边,眯着眼睛,继续往外走。 不过他这一停顿,秦可卿已经把洗脸的黄铜盆端起,然后连盆带水一起砸向了贾珍。 ‘咣当’一声,水花四溅,一团水正好溅到了贾珍的右眼上,‘啊……’下一刻贾珍昂头撕心裂肺的大叫了一声…… …… 傍晚,夕阳散辉依然散发着暑气,当春杏提着食盒进来时,李桂把半旧不新的桌子搬到了桂树荫下。 然后春杏一边打开食盒,一边说道:“这是绿豆糕,清热解毒的,厨里给三小姐做剩下的;这酸梅汤原是给林小姐备着的……” 说到这里,春杏顿了一顿,突然神神秘秘的说道:“李桂,你知道吗,东府出事了……” “难道是秦可卿动手了……” 闻言李桂心里一动,口中却故作随意的说道:“哦,什么事?” “听说是珍大爷醉酒掉进河里了,眼睛都碰瞎了一只,现在大老爷、二老爷、琏二爷、宝二爷都过去了,听说东府都乱套了。你说这酒有什么好喝的,喝这么多!哦,我还要去詹光他们那里,我先走了,月底还讲故事不?” “讲。”李桂点了点头。 春杏一下笑了,随即道:“那别忘了带着我。” “好。” …… 春杏走后,李桂的心思却有些飘忽起来:“不知贾珍会不会悬崖勒马,如果会荣宁二府或许能逃过第一个小劫难!没想到讲个故事还能有这样的后果,他们是不是该谢谢我,算了,还是做好事不留名吧。” 吃过饭李桂继续开始了他的备考模式,进了屋,拿起了《大学》。 灯小如豆,树叶沙沙……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李桂、李桂……”突然李桂听到细小的呼喊声。 李桂扭头一看,却见宝珠正趴在窗外,一双美丽的眼睛正好奇的瞧着他,具体说应该是瞧着他手上的书本。 一种秘密被人偷窥的感觉瞬间在他心里产生,不过以他的心里年龄已经可以很好的控制自己的脾气,把《大学》一合,“何事?”一边问着,一边走了出去。 而刚到门外,宝珠就迎了上来,压着声音急匆匆的说道:“你可知道东府的事了?少奶奶让我来问你,下一步该怎么办。” 正文 第二十六章:难言 “下面怎么办?” 李桂微微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秦可卿居然派宝珠来,居然是来向他问这个问题!而在他心里他本以为秦可卿的事情,或许说他与秦可卿的联系已经在那晚了结! 但转瞬间他就明白了,秦可卿这时在后怕,怕贾珍狗急跳墙!这时人都有的正常心理,而心理柔弱的女子这种心理更重一些! 同时也明白了秦可卿猜到他知道贾珍对她的心思了…… “也是聪明的女子。” 想到这里,李桂心里嘀咕了一声,但他还是觉的秦可卿不该派宝珠来,面对这种事情她只有坚定立场,以牙还牙而已,问他有什么用!他可不是她长久的靠山! 因此想了想,李桂说道:“求人不如求己……” 但说到这里,李桂突然想到秦可卿要是没防备住贾珍怎么办?李桂估计以秦可卿柔弱的性子,差不多会土崩瓦解,完全屈服于贾珍,那么他帮她出主意的事情就可能被她捅出去? 恍惚间李桂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但他明白要是再不给秦可卿些信心,以上预测的事情也真有可能发生,微微斟酌了一下,李桂心里叹了声:“算了,就这一次了,送佛送到西吧!”口中隐晦的说道:“但可以去拜菩萨。” 宝珠听了李桂求人不如求己的话,本以为李桂拒绝了,可没想到李桂居然要秦可卿去求菩萨! “这……” 她的眼睛里涌出了厚厚的疑云。 时间太晚,李桂不想耽搁,看着宝珠疑惑不解的样子,心中想着:“毕竟是深闺的女孩子,听不懂话里玄机。”口中说道:“听说珍大爷出了大事,眼睛都瞎了一只,这一定是灾气所致,作为晚辈,不该进些孝心,多拜几天菩萨,为长辈、家人祈福吗!” “啊啊啊……” 没想到还能这样利用贾珍,宝珠的眼睛刹那间睁大到了极致,嘴里也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但随即她就对着李桂屈膝深深一礼,起身之时,笑意像闪烁着银光的涌泉一般从她的眼睛深处迸射出来,像是一个小偷鸡贼! …… 宝珠走后,李桂琢磨了一下,如果秦可卿这样做贾珍会有什么反应,在他看来,秦可卿这一连串的动作既向贾珍显示了勇气,也向贾珍展示了智慧,贾珍或许会打消对秦可卿的念头,但即使不打消,也应该忌惮一阵子。 而在心里,李桂心里清楚以上只是权宜之计,所以她心里祈求上天让贾珍忌惮的时间长一些,如果忌惮到他科考之路走完,那秦可卿再有什么事,也与他无关了,或者说不会伤及他了。 …… 虽然已是午夜,但宁国府后宅依然灯火恢弘,特别是尤氏的三间大方处,大红灯笼随处晃动,照出了幢幢人影…… 不知是自感无面目见人,还是真的没有了面目,所有人都被贾珍拦在了外面,即使贾赦、贾政等来看望他。 但是这并不妨碍其他人等来看望他,虽然他真的不希望人类。 秦可卿的屋子里也是灯火通明,只是相较于尤氏那里多了一份宁静。 此时秦可卿正独自坐下含章宝榻上,眉头微微皱着——她想静下心来,却始终静不下来! 之所以心神不宁,还是因为她都性格,包括派宝珠去问策李桂。 她是一个性格相对柔弱的女子!而世间一个普遍的现象是:大多数女子遇到大事的时候没有主见,而且越是性格软弱的女子越是如此,越是本能的依靠男子。 沉重的楠木门‘吱’的一声响了,秦可卿的螓首立刻抬了起来,“怎么样?”看到是宝珠,她立刻问道。 “这人真是……他先说求人不如求己,婢子当时心都凉了;可是随后他又说可以去拜拜菩萨,婢子又觉的没头没脑;随后他说老、老爷如此,一定是灾气所知,作为晚辈应该多拜几天菩萨这人真是……” 其中的机巧宝珠难以言喻,说到这里,宝珠眼里含笑,嘴唇轻轻抿了起来。 如同一团明月突破云翳而出,听到这里,秦可卿本来幽弱黯淡的眼睛蓦然亮了。与此同时如同微风吹过空谷的幽兰,幽兰层层绽放,一抹笑嫣蓦然出现在她的玉腮之上,抿然之间露出了如雪的皓齿,整个人瞬间明**人。 “少奶奶,你说这人怪不怪,好像不想搭理咱,倒最后又给咱出注意,少奶奶,你说他是什么心思?” 看秦可卿心态好了起来,而且好像对‘李桂’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宝珠继续用李桂开导秦可卿。而且她也很感兴趣! “哦……他应该是个侠士,怪侠!” 隐约明白着李桂的纠结,既不想得罪贾珍,又不想她受到伤害……可他毕竟还是偏向了她这一边,说着,樱唇微开,秦可卿无言的笑了。 “哦,怪侠……少奶奶,我倒是觉的他像个志士。” “志士?” “是的,少奶奶,我去时怕人听到,和丰儿都走的很轻,到了他的院子,灯光亮着,我趴着窗一瞧,他正在屋里读书,这么热的天。” “哦……”秦可卿如画的黛眉猛的挑了一下。 …… “宝珠,瑞珠咱们准备准备,明天就去白衣庵。” “嗯。” 灯火恢弘,在茜纱窗上映出了三个晃动的美丽的倩影…… …… 当李桂知道这个消息时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了…… 傍晚时分,李桂抱着蓝布兜从西侧门近了荣国府。 蓝布兜里是他从墨香轩买的朱子版的《中庸集注》,前一阵子买的《大学集注》也是朱子版本的,《易经》则是程朱传义版,《尚书》蔡氏传及古注疏,《礼记》以古注疏为主,《春秋》主要以左氏、公羊、榖梁、胡氏、张洽版本的。 之所以用这些版本,是因为这些都是大虞朝开国皇帝太祖定下的,就像现代的教材一样,而太祖之所以会注意这些细节,道理很浅显,他的国家需要这些人去治理,他的旨意也需要这些人去执行。 实际上自从开科以来开科取士在历朝历代都是国之大事! 青砖小道的两侧茂叶繁花,只是却遮挡不了暑气,好在下午时下了一场急雨,让人觉的清凉。 刚进入院子,李桂就看到春杏站在桂花树下,桂花树下的小桌上放着榻经常提的已经有些掉色的暗红朱漆食盒。 “你怎么才来,这都多晚了!我正想回去呢!” 春杏嗔怒了一句,随即打开了食盒。 “买书去了。”李桂随意笑了笑。 “那听故事了没?”春杏歪了歪头。 “听了。” “那月底?” “讲。”春杏蓦的笑了。 随后便从食盒里端出了盘碗,而当把玉梗米饭端出的时候,她突然‘哦’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李桂,你听说了嘛,东府有灾气。” “灾气?”李桂微微一愣。 而这时春杏已经压低声音说道:“是啊,听说东府的少奶奶已经去白衣庵祈福了,祈祷家宅平安,两府里的人都夸少奶奶孝顺呢,听说东府的珍老爷听了很是激动,把腹中的淤血都咳出来了!只是府里有灾气传出去不好听,二奶奶不让乱说,我只给你说了,你可别乱说。” “嗯。”李桂重重的点了点头。 正文 第二十七章:初见 春杏走后,李桂轻轻的喘了一口气…… 而再想想,突然间李桂觉得这事挺古怪的——他虽然出策虽然伤害了贾珍,但实质上确实救了贾珍,不过如果贾珍知道了是他帮秦可卿出策,那么贾珍一定会对付他! “这世间的事……” 心里感慨了一下,把碗筷往桌上一放,然后进屋拿了《易经》集注和一个气死风的灯笼。屋子里闷热难忍,所以李桂只好到外面读书,至于桌上的碗筷,明天春杏自会收拾。 …… 随后的时间里,出了初一、十五的到学堂听听课,讲讲故事,其余时间李桂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进入了狂读模式。 当然他也并非与世隔绝,外界零散的消息还是由春杏传了过来,比如二小姐过生日了,办了桌大席、二爷宴饮酒醉,老爷生气了、赵姨娘又嫌拿错了胭脂等等之类的小事。 事不关己,李桂‘嗯哼’之间,随意而过。 ……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八月初六,沉浸在其中,李桂感觉时间只是一晃,而在初六的晚上,伴鹤过来了,传贾政的话,让他准备准备,早起些。 其实对于李桂而讲,他没有什么可以准备的,院试虽然是科考的起点,国家取士的起点,手续繁琐,审查严格,紧紧报名就需要三个有功名的秀才做担保,或者三个地方乡绅做担保,担保考生没有做过作奸犯科之事,祖上以及三代亲族没有大奸大恶,以及考生不会作弊等等。 但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样的杂事荣国府岂会让贾宝玉亲自去做,自然是由下人代劳,而李桂则是沾了贾宝玉的光,一切都由林之孝代办了。 而林之孝去办,自然也不需要三个秀才、乡绅什么的了,宰相门前七品官,只他一个足矣! 因此李桂所需要做的只是准备文房四宝以及早起。 而李桂确实起的很早,实际上他是被鞭炮声惊醒的…… 早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科考的峰巅不仅仅是个人风光的起点,在宗族血亲关系为主的封建社会里更是一个家族的骄傲,而这个骄傲是持久的,纵使百年、千年,其后人谈起时,也会骄傲的对人说,我家祖上出过秀才、举人、进士。 也因此科考也从来不是考生一个人的事,更是一家、一族之大事,也因此去考试之前,考生要有一些程序要走,富贵大族之家一般要早起沐浴更衣,然后上祭礼,跪拜祖宗,祈祷祖宗保佑,然后拜孔子;中等、贫寒之家虽然祭礼少了些或者没有,但讲究个心诚,祖宗是一定要拜的,但不论是贫寒、中等还是富贵一串炮仗是要放的——驱灾避邪! 即使是远来客居的学子也是如此! 因此在半夜时分就被‘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惊醒了,随后他赶紧起床,洗涮了一下,然后又去检查文房四宝。 而就在这时院外响起茗烟的声音:“李桂,李桂。” “在。” 李桂一边应着,一边走了出去。却见茗烟左手提着气死风的灯笼,右手提着一个大约二尺的小巧的朱漆食盒,正迎面走过来。 “给你,快走,吃的、用在里面,二爷正去大门,老爷让早去些,不可拖沓。” 说着茗烟把朱漆食盒往李桂手里一递,就去拉李桂的袖子。 “又沾光了……” …… 此时天色依然漆黑,不过拐了二门前的那个弯,到了大门的直道,李桂就看到前面火光彤彤。因为灯笼太多的缘故,前面的人李桂依稀能够看清,最瞩目的是贾宝玉,他的一身白衣在红光下特别耀眼。 贾宝玉的右边看盘式头髻,暗褐长裙,李桂估计应该是王夫人。 而贾宝玉的右边是一紫衣少女,发式只是简简单单的桃心髻,上面插着一根步摇,不过少女的身材纤弱,风吹裙摆,摇曳之间,仿佛带着江南烟雨大飘摇。这个紫衣少女,李桂估计是林黛玉。 在这三人之后,从盘着的双螺髻,鹅卵心髻、桃心髻上看,后面三个应该是三春。 至于旁边的,因为打着灯笼的缘故,李桂依稀能够看清,分别是袭人、鸳鸯、晴雯、金钏、麝月、银钏,两边还有几个,因为距离灯光远了李桂看不清楚。 “这送考的场面可够大的,也够娘子气的!” 看着前面花花绿绿的一群,李桂不由的感慨了句。 而就在这时,茗烟已经跑到了贾宝玉身边,张口气喘道:“二爷,李桂来了。” 随后李桂就感到几道目光向他射来,令他感到惊艳的有两道,一道是紫衣少女的,一道是贾宝玉身后鹅卵心髻发式少女的。 两个少女引起他特别惊艳的是她们的,紫衣少女的眉毛又弯又细,灯火朦胧中,看上去像是远山远黛;而她的眼睛却并非明眸,而是含烟带雾,再加上明静如白娟的脸颊,乍看上去李桂仿佛看到了一副泼墨写意、远山远水的山水画。 至于鹅卵心髻的少女,一双黛眉先粗后细,但却上扬着,往鬓角处渐远渐无,看上去有着说不出的英气。一双眼睛却明亮如秋水,高冷如远星,透露着说不出的高贵。 “俊眼修眉,顾盼神飞。”蓦地这两个词从李桂的脑海里跳出。 而李桂虽然惊艳,但众人对他却熟悉之极。不过因为封建社会的男女之防,李桂虽然是在府里长大的,最近又在内宅讲故事,松了些,但也仅仅只是松了些,这根弦在三春、黛玉等心里还是有的,因此转头之后,她们又迅速转了回去,只有贾宝玉对他点了点头。 出了偏门,王夫人这才向李桂招了招手,然后交代了一番,不过是李桂和贾宝玉同去同归,考试后莫贪玩之类的。随后才让李桂退下。 但随之又安慰起贾宝玉:“你莫要害怕,刚才呢老子爹不过是吓唬你的,他暗地里已经对我说了,宝剑锋从磨砺出,这次只是磨砺你的,你且宽心……” 如此啰啰嗦嗦了一通,这才让贾喜、贾善鸣炮。 正文 第二十八章:世情 进入车厢之后,茗烟和林之孝就静静的坐在了车厢窗帘边的小木墩上,这其实是荣国府的规矩,一般情况下,只有当主人问话时下人才能说话,这也是以前李桂在贾宝玉跟前变的沉默寡言,而贾宝玉不怎么怀疑的另一个原因——他已经习惯了下人在他面前的不语。 李桂做当定之后,有意识的想试探一下贾宝玉听《射雕》后的感受——这都讲一大半了,他觉得贾宝玉应该有些感觉了。 组织好语言,他刚想开口,谁知这时贾宝玉张嘴长长的打了个哈欠,然后身子往下一缩,斜靠在了车壁上,神态萎靡之极。 见此,李桂恍然大悟,贾宝玉一定被贾政折腾惨了! …… 马蹄哒哒,车轮骨碌,鞭炮的烟硝里越来越浓,撩窗而望,虽然依然是黑夜,但棋盘街的灯光已经零星的亮了,应天府衙门的位置更是灯火恢宏。 而越是靠近应天府衙门,客栈门前鞭炮的红屑便越多,路上更是灯笼晃动,借着朦胧的灯光,李桂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身影走在鞭炮鸣后散发的硝烟里,偶尔有嘻嘻哈哈的笑声传来。 几乎所有的考生都不是自己来的,权势富贵之家不必说,为防闪失,甚至都有伴考的,比如李桂就是。 而即使是贫寒之家,只要有兄弟或叔伯兄弟的一般也会陪着走一遭,特别是年龄小的。不谈家族,对于陪伴者而言,能陪着走一遭也是一种荣耀,最起码如果他的兄长或兄弟考上了,以后在外就可以吹嘘那一年是我陪着兄长或兄弟去考试的。 而实际上陪伴着的以后的利益是实在的,在血亲宗法的封建关系下,世人就是如此,如果张二十三考中了,那么世人也会对张二十四高看一眼。 …… 远处的红光越来越亮,像指明灯一样指引着学子前进的方向。而随着距离的拉进,渐渐的红光也显示出真形,原来是两根高高的木棒跳着两串长长的气死风灯笼。 而与此同时喧哗声也渐渐的响了起来…… 喧哗声终于把贾宝玉惊醒,随即他揉了揉眼睛,问道:“到了吗?” “二爷,这就到了。” 而林之孝话音刚落,王荣就‘吁’了一声…… 下了马车,天色依然漆黑,不过学监考场的门前已经是红灯乱舞,人影幢幢。 “二爷、李桂,咱们往里面去,一回有大人唱名,可别听不清,哦,对了,入场前还要检查,检查完后会给个考场位置的牌子,拜完孔圣就可以凭牌子找位置了。“ 林之孝把打听来的入场程序细细的说了一通,然后和茗烟一起往前挤,李桂和贾宝玉紧随其后,最后终于挤到了前排,而后李桂就看两个身穿甲胄,腰悬长刀的士兵守在学监考场的门口,目光炯炯,威风凛凛。 ”看来从古到今国考都是大事!“ 见此,李桂心里感慨了一下,而就在这时,他耳边突然响起贾宝玉的欢呼雀跃声:“卫公子、冯世兄……” “冯紫英、卫若兰……” 听到贾宝玉的呼喊声,李桂立刻立刻想起了《红楼梦》的两个人物,冯紫英李桂见过,但卫若兰李桂却没见过。 《红楼梦》里卫若兰的身份十分神秘,前八十回中只出现了一回,身份是公子王孙。而后世红学家按照曹公草蛇灰线的写法,加上史湘云嫁给了他,再加上《红楼梦》第四十四回金鸳鸯三宣牙牌令,史湘云大牙牌时突然说了句日月双悬照乾坤。 封建王朝乾坤只可一人独照,岂可双悬!史湘云嫁给了卫若兰,又说出这样的牌语来,因此卫若兰的身份已经昭然若现——他是太子之子,皇孙,只是不是太子的嫡长子。 “这样的身份,来考什么科举?” 李桂一边疑惑着,一边顺着贾宝玉去的方向看去,只见学监门东的木柱旁,一个十六七岁的青年正站在冯紫英的上方,灯火中那青年的面目看的分明,长形脸,眉清目朗、鼻梁高挺,下颚微抬,再配上闪着淡淡银光的白绸也撒,很是给人以一种高傲冷峻的感觉。 而冯紫英的方脸则是满是笑意。 “这人,只怕是用错了法子……” 一边跟林之孝、茗烟、贾宝玉、一起往卫若兰处挤着,李桂一边想到。 他现在已经想通卫若兰为什么来参加院试了,绝非是闲的蛋疼,也不是显摆才华…… 或许是看到贾宝玉衣着非凡,世人大多有畏权惧贵的心里,林之孝、茗烟一挤,他们跟前的考生让出了一条缝。 “冯世兄,卫公子,你们怎么也来了?” 到了卫若兰、冯紫英跟前,贾宝玉一边行礼,一边兴奋而疑惑的问了句——他和冯紫英交往甚密,可从没冯紫英要来院试!至于卫若兰,以他的身份居然来院试…… 真正的目的卫若兰当然不会透露给贾宝玉! “我只是想测测我所学如何……” 卫若兰一边回礼,一边故作漫不经心的说着,见李桂也向他行礼,立即用李桂转移了话题:“这位是?” “他是李贵,贾世兄原来的长随……” 冯紫英笑着向卫若兰说道,眼睛却没瞧李桂一眼,而他的言语动作很自然,仿佛介绍一个与他们不想干的人。 这也是正常的,并非是故意贬低李桂,毕竟他对李桂知根知低,两人身份差别巨大。 而贾政让李桂入学之事朝野都知,他们所在的圈子更是无人不知,固然对此事有人说贾政有君子之风,有人说贾政钓名沽誉,但不论怎样李桂的名字是进入了他们耳中的。 因此卫若兰也是知道李桂的,随后可能是想看看贾政抬举的是什么样的人,有何特别之处,见李桂只是面目比较俊郎而已,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又估计贾政和自己一般,是用李桂来钓名沽誉,因此扫了李桂一眼之后,就把头扭了过去,嘴里轻轻的‘哦’了一声,算是对冯紫英的回答。 李桂知道他们对他不以为意……他也清楚荣国府顶层贾母、贾政、贾宝玉等在心里都对他不以为意,甚至在内心深处依然把他当奴仆看待,但对这些李桂在内心深处也是不以为意的,因为他知道这个看门第出身的时代,而李贵的门第出身摆在那里。 也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在于他没有功名,同时在他身上这些人也看不出他何时能有功名! 于是李桂自觉的退到了一旁,随意听着他们交谈,而大约过了一刻钟,‘咚’的一道锣声响起…… 正文 第二十九章:闺阁 李桂循声抬头一看,灯笼的红光里,朦胧不清的看到两个穿着绿色官服毛、头戴乌纱的官员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群穿着黑色镶红边衣裤的牙医,那个敲锣的倒是走在一侧。 须臾之间,两个官员已走到人前,而跟随的衙役也在两人身前铺开,随即圆脸的官员向瘦脸的官员嘀咕了几声,然后那胖脸的官员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待场面寂静后,那官员才继续说道:“承接天恩,今年院试开考,现在卯时已到,开始唱名,唱名后移步检房不到者后面会再来一次,再次不到者视为放弃,现在开始。” 随着他的话音,偌大的场面完全寂静,甚至有些肃静。 而他话音刚落,他身侧一个长脸、瘦高杆、师爷模样的人从宽袖中抽出了一沓纸,抖开后,拉长腔念到:“濮阳李毅,潘宁王远扬;丰台柳承风……” 名字前冠以地名,是为防有重名者。另外考生名单前面冠以地名其实还有另一个作用,那就是考生上榜后好抄录,然后按图索骥去报喜。 当然对于衙门里的衙役来说,报喜是假,讨赏钱才是真! 而那瘦高师爷每念一名,也必有一人称到,然后往学院大门东侧的侧房走去。并无不到者。 “荣国府贾宝玉。” 喊到贾宝玉的名字时,贾宝玉应了声,然后抬步往检房走去。 而他刚刚抬步,那师爷模样的就喊了声荣国府李桂,而刚刚喊完,可能是因为荣国府接连出现了两个考生,那师爷模样的轻轻的‘咦’了一声。 不过那师爷立可想起了贾政的事情,于是眉头舒展了,继续念道:“灞阳柳湖……” 而于此同时,那两个绿袍官员也瞧李桂一眼。 …… 所谓的检房在李桂眼里就像是大些的学校的传达室兼保安室……进去后是一排黑漆长案,长案后做着六个穿着青袍文书打扮的人,长案的对侧则是四个衙役,个个身材雄健,目光犀利。 随后按照文案的吩咐李桂打开了考篮,又解开了长衫……这主要是防止夹抄的。 在衙役搜完衣服之后,最后一个文案递给了李桂一块长方形的涂着黑漆木牌,然后手一直,让他进去。 木牌仅可一握,李桂一边往里走,一边举牌,木牌上面正中写着一个‘丙’字,下面是肆陆。 出了检房的门就是一个小广场,广场面南背北树立着一个孔子的塑像,远来唱过名的学生都已经站在塑像的下方。 而可能是因为有孔子在上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将要上场的原因,稚子皓发虽然很多人站在那里,但并没有发出多少声音,场面有些肃穆。 而当天色露出鱼肚白时,那两个绿袍官员走到了人前,随后那胖脸官员道:“吉时已到,大家随我拜孔圣。” 拜完孔子,那官员一转身,脸一沉,胖脸不怒自威:“诸位听好,本官现在把考场规矩给你们讲一遍。” …… 考场一排排的,前沿上扬着,最前方用石灰粉圈了一个圆,圆里写着甲、乙、丙、丁等序号,考位用粗糙的白麻布遮挡着。见此,不知怎的,李桂想起了农村的猪圈。 找到丙字第肆陆号李桂钻了进去……里面大约有两平方,正中一张矮案,随后李桂盘膝而坐,打开烤篮,拿出毛笔、砚台、水罐,往砚台里到了点水,磨起了墨。 俄而一声锣响……没过多久白麻布一挑,一个纸袋伸了过来。 李桂接过,然后不慌不忙的打开了纸袋。他不会像许多初考者那样紧张,从考生到监考,这样的场面他早已司空见惯…… 姓名的空格里填上李桂,籍贯的空格里填上荣国府之后,李桂展开了卷面,一条竖写的黑字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圣喻六条。 圣喻六条是大虞朝开国皇帝的教化万民之言,院试必考科目,而且很简短,李桂早已背的滚瓜烂熟,只看这题目,李桂就胸有成竹。 再翻下一个卷面,只见上面写道:人之患,在好为人师。这是一文。 再往下最后一张则是一诗:《中秋》。 一语一文一诗这是大虞朝院试第一天的定例。其实就科举开始的内容而言,历朝历代多有变化,有的重点考察考生解决问题的能力,那么在考试内容上就偏重于文、制、表、诏的写作,王安石改革科考,甚至把诗赋都去掉了!而有的朝代则注重个人的灵气与才华,那么诗赋占考试的内容与分值就多些。 不过总体而言,科考趋向于考察考生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不过这种解决是以圣人之言为基础的。 看完题,李桂抽出了草稿纸…… …… 此时宝玉的房间里,晴雯和麝月坐在杌凳上,身前各自一个针线筐,她们正在给贾宝玉缝制冬天的衣裳,而袭人和秋纹则分别拿着拂尘,抹布,细细的擦拭着贾宝玉书桌上的金狁猊香炉、汝窑美人瓢以及书架。 “袭人姐,你们说二爷能榜上有名吗?” 可能已经习惯了围着贾宝玉而转,也可能是看到了书架上原封没动的崭新的经书,秋纹突然问了一句。 “嗤!” 她话音刚落,晴雯就头也不抬的笑了声。 “你没听太太说吗,老爷这次让二爷和李桂取考,只是让他们熟悉一下考场,以备来年……” 袭人回应着,说到这里,淡淡的瞅了晴雯一眼,像是反驳她的笑声似的,继续说道:“考不上也没什么,二爷终究要做官的。”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说凭借二爷的学问……” 说到这里秋纹忽然觉得这问题不妥,好像有贬低贾宝玉才学的意思,于是嘴巴一抿,不再言语。 而袭人、晴雯、麝月个个都是伶俐的丫头,哪个不晓得秋纹话里的含义,一时间都不再说话。 场面有些尴尬,不过晴雯毕竟刀子嘴豆腐心,而且是喜欢热闹的,随即解围道:“你们说二爷要是当了官去哪里好?” “你觉得去哪里好?” 言多必失,有了刚才秋纹的例子,众人都不想回答,倒是秋纹感激晴雯回问了句。 “我呀,我想让二爷去海边做官。” 说着,晴雯停下了针线,抬起了螓首,美丽素洁的脸颊上一脸向往。 “海边?” 袭人、麝月与秋纹蓦然愣了一下,但看着晴雯的样子,笑意渐渐出现在了她们腮边…… “是你想去海边吧!” “是啊!我想坐坐欧阳锋的那条大船。” “你想的倒美!” “我想去草原看看……” 帘子一掀,金钏儿走了进来,笑意盈盈的继续说道:“长河落日,铁马秋风,才令人神往!” “你这个野丫头,也不怕胡人把你抢了去!” “咯咯……” 深闺狭小的天地,并没有多少娱乐与谈资,于是李桂所讲的《射雕》自然就成了谈资。不过,当耳闻了远方,心儿也随之变得宽广。 正文 第三十章:烟花 一直到傍晚李桂才交卷。 其实他早就做完了,不过他不想出风头,另外还要等贾宝玉,所以才在考监提醒后交卷。 将卷子交给考监后,李桂随着考生出了学监的大门。 而刚出大门,因为贾宝玉和卫若兰、冯紫英等衣着鲜亮的缘故,李桂一眼就看到了他们三个正在学监前大榆树下攀谈,李桂没上前,他不想惹人闲,更不想去讨没趣。 随后他往王荣方向走去——他已经把马车驱赶了过来,停在距离贾宝玉约七八丈的榆树下。 “李桂,考的怎样?” 到了马车跟前时,王荣、林之孝面带微笑的问了句。 李桂明白他们只是随口而问,因此他也随意答道:“囫囵写完了。” “哈哈,写完就好。”“能写完就不错了。” 在林之孝和王荣眼里,李桂并没有上几天学,因此随口安慰着。 而这时贾宝玉和卫若兰、冯紫英交谈完毕,和茗烟一起走了过来,而他毕竟还没经过这样一天的考试,脸色有些疲倦,不过看到李桂还是问了句:“大兄考的怎样?” “囫囵写完了。”李桂再次回道。 贾宝玉闻言,疲倦的笑了——他也是如此。随后上了马车…… 到了荣国府大门,下了马车,贾宝玉和李桂又闲谈了几句考试的事情,不过是贾宝玉感叹考试的规矩森严,以及听到的考生的闲谈预测下一场考题之类的杂事,随意闲谈间,到了二门,随后李桂就看到袭人、秋纹、晴雯、麝月正从二门里走来。 李桂向贾宝玉一抱拳,别过。 …… 第二天,八月八号,按考试规定休息一天,八月九号却是大考,内容是三文,两小一大。 这场大考最是重要!不过表面的程序没什么变化,锣声响后,结果递来的纸袋,李桂和前天一样,填好姓名、籍贯后,看了下试题。 试题正是三个,大题是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小题是君子慎独,其为人而孝悌,而好犯上者鲜矣。 写文最重要的是紧扣题意,不偏离中心,即使八股文也是如此,只是格式化了而已! 以李桂中文系本科生的水平,一下子就看出了这三道题的立意所在,第一个大题立意在于上位者引导示范的作用;第一个小题是‘独’,第二个小题立意在于道德的教化作用。 这三道题其实只有第二道小题相对容易些,思考了一下,李桂抽出了草稿纸…… …… 和前一天一样,直到考监提示后李桂才交卷…… 出考场的时候,李桂就注意到有很多考生脸色灰败,而出了考场,随处都是议论纷纷者,有的长吁短叹破题不准,有的眉头紧皱不发一言,甚至有个别心理脆弱者以泪洗面…… 这种场面李桂没觉得奇怪,就这三道题的难度而言,对童生确实难了些。 不过这次李桂没看到贾宝玉,随后他到了马车庞,和王荣、林之孝闲聊了几句,才见茗烟匆匆迎上去…… 待贾宝玉到了马车前,李桂发现贾宝玉脸沉如铁,这下众人更不说话了…… …… 随后的日子便是等待,学堂也不用去了,因为童生试的缘故学堂已经放了假。 而对于考试的结果,李桂认为自己做的还可以。但对于否能中榜,他还是有些忐忑。 原因很多,一是他用文言文写作还不熟练,他自觉再遣词造句上可能有些不流畅;第二录取名额有限,听说仅仅录取一百人;第三就是阅卷者的口味与水平。 而这场考试牵扯到他跳出荣国府的时间——如果跳出晚了,李桂担心自己与荣国府一起沉沦,所以等待中李桂是比较焦心的。但再焦心也没有什么办法,李桂只好出府,到处闲逛打发时间…… 时间一天天过去,因为将近中秋的缘故,街面上卖花的、卖鞭炮的、卖木刀木剑的,卖红灯笼的、卖月饼糖果的等等中秋用品的商贩突然多了起来,街上不时有烟花炮竹声响起,布衣荆钗的少女也多了起来…… 而还不到十五,有的商家、大户人家门口就挂起了红灯,荣国府也是如此,傍晚时分当李桂归来时,荣国府小小的西便门两侧已经各挂了一个大如篮球的红灯笼…… “啪啪,噼啪……” 鞭炮的声音蓦然响起,然后便时断时续的不再停息,中间偶尔有烟花的起爆声……不知为何心绪有些烦乱,李桂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嗤……” 一道烟花从荣国府的后宅里窜起,银龙一般,扶摇直上天际,然后‘蓬’的一声爆开,洒下一隅的流星雨,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隐隐约约的笑语声也从内宅里传了过来 “人间的花火……”流烟如霰,湮灭如梦,蓦然间李桂感到一种孤独从其中向他潜来。 …… 第二天不等早饭,李桂便出了西便门,直奔应天府衙门。当然在途中他随意吃了几个包子。 而莫道人行早,更有早行人,才到应天府衙门的路口,李桂就看到衙门斜对过大学监处挤满了人。 走的进了才发现这些人里有穿长袍的、有穿直褂的,有穿丝绸的,有穿清布的,但不论穿戴如何,都比较整洁。 而人虽然多,但却并不喧哗,入耳的仅有踱步声、咳嗽声,小声的嘀咕声。 李桂明白这些人的心情,这样的时刻最是压抑,随后他随意的靠在了榆树上静静等待。 俄而他就听到有人小声喊道:“李桂。” 李桂扭头一看,却是伴鹤,青衣僕帽的,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 “你……” 只是说了一个字,李桂便明白了,这一定是贾政让伴鹤来的,今日中秋,贾政正好休沐。 “老爷让我来看看,你怎么来了?”随后伴鹤说道。 李桂明白伴鹤这话的意思以及他脸上的笑意,所有人,包括贾政都不认为他和贾宝玉能榜上有名,来不来看榜的无所谓,所以伴鹤才会说你怎么来了。 但贾政还是派伴鹤来了…… “他心里是对贾宝玉存在侥幸,还是科考是他心里的结,绕不开的结?” 心中思忖着,李桂随意笑道:“我也只是来看看。” 正文 第三十一章:报喜 而就在这时‘唏律律……唏律律……’接连两道马嘶声从学监的院子里传了过来。 所有的考生都知道,这时候学监里准备马匹,因为衙役们是要去报喜。 而熟悉内情的人更清楚,这报喜实际上是学监衙役们获取外快的一种手段,而且这里面还有规矩,那就是以考生的家世、家资为基础,越是家世显赫、家资富足的,去讨喜的衙役品级就越高,也越多,场面也越大。 此世之常情也,无可厚非。 而至于考生的家世如何,家资怎样,在之前他们就谈论过——考生的籍贯上写的明明白白! 也因此随着马嘶声的响起,“快了、快了、快出来了……”嘈杂的议论声响起,众人的神情都是一震。 果然没过多久,‘咣当’一道铜锣之声响起,紧接着四个皂衣衙役走了出来,两个拿着水火棒,两个挎着腰刀,脸上不见一丝笑容,神色庄重肃穆。几步之间就走到了学监东侧的院墙前,分列,雄赳赳一站。 紧随四个衙役的是两个身穿青衣,幕僚模样的中年人,一个端着黑瓷碗,碗里是白乎乎的浆糊和一个高粱刷子,另一个手里拿着一哥红纸卷。 所有人都知道这红纸卷里是什么,这一刻所有人也都屏住了呼吸,场面针落可闻! 但那两个幕僚并没有立刻张榜,而是站在旁边等待着什么……俄而有是两个衙役跑出,一个举着长长的木杆,上面缠满了鞭炮,在学监的门西侧停下;另一个则从袖中掏出了一个黄铜外皮的火折子。 而几乎在那个衙役掏出火折子的同时,‘咣当’一道锣声再次从院落里响起,随后便是一道长腔:“吉时到……” 长腔声里,那衙役把火折子一晃,然后凑向了长杆…… ‘噼里啪啦’的声音里,学监的大木门‘咯吱、咯吱’的打开了。 “驾……”“唏??……” 随后,人喊马嘶声中,一批批披红带绿的大马长嘶而出…… 而这时那拿浆糊的也开始用高粱刷子往墙上涂浆糊,只几下就涂好了,随即另一个衙役走到了刷好的右侧,把榜单贴了上去,榜单缓缓的打开了…… 这一刻所有人都忘记了人喊马鸣声,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聚集在了榜单上。李桂也是如此,他的视力很好眼睛几乎是紧随着展开的页面…… “我考上了!我考上了!” “我也考上了,老夫终于不是童生了!” “那个是我,娃哈哈,是我!啊哈哈哈……” “怎么没有我……” …… “这是丙榜,稍安勿躁。” …… 随着榜单都展开,狂喜声、忐忑声、安慰声、哭泣声杂乱的响了起来,但此时李桂充耳不闻,仅仅盯着展开的页面。 页面终于完全展开……并没有李桂的名字! “难道我在乙榜?可别名落孙山……” 牵扯太大,看到这里,李桂心里的忐忑不由的加剧了。 好在这次学监没有让人多等待,并丙帮贴完之后,另一个青衣幕僚模样的人就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卷红纸。 随后榜单慢慢的张开了,乙字第四十名沐阳扬九召;乙字第三十九名汜水李明离……乙字第二十九名柳滩张若水…… 随着名单的展开,李桂既感觉到心跳加速,又感觉到心里好像压了块石头,而且石头越来越重! 而在这时,另一个竖行打开了,‘乙字第二十八名荣国府李桂’赫然进入了他的眼帘…… 心上的重石瞬间化成了齑粉,心儿蓦地一空…… 脑袋短暂的空白后,李桂再次瞧向了榜单,‘乙字第二十八名荣国府李桂’依然在上,再次得到了确信,李桂长长的喘了一口气…… “啊阿啊,你……这……” 这时一道充满复杂情感的声音在李桂的耳畔蓦然响起,李桂扭头一看,只见伴鹤的下巴已经耷拉了下来,眼睛更是睁的大大的,里面闪耀着震惊、不可思议、甚至还有些为难的光芒。 李桂明白伴鹤此时所想……但有些话说不如不说,而且对伴鹤没有说的必要,“我先回去了。”说着他随意拱了下手,不待伴鹤回应,转身而去。 他知道伴鹤现在还不能回去,他还要往下看,看贾宝玉到底能不能榜上有名…… “额额,是是……” 身后传来了伴鹤慌乱而又带着明显的恭敬的声音。 于此同时,“咣……”的一声锣响,马嘶声中,十余骑奔腾而出…… 李桂当然明白这些马匹去干什么……他甚至有拦截这些马匹的冲动!但想了想他没有这么做,这是因为这么多马匹,他并不能确定哪一匹或哪几匹是去荣国府给他报喜的,也不能确定是不是这批。 而且这里面还要考虑贾政的态度,如果他拦下了,贾政是喜还是恼? 当然现在贾政的喜怒对他已经不太重要,他有了功名,只是如果他拦住了,传出去,他怕以后有人回议论他忘恩负义——这样的名声牵扯到‘德’,对他以后的成长不利。 而实际上让李桂没拦截的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清楚他拦不住! 这些人是去报喜的,是去讨银子的,他和荣国府谁能给的银子多,这些衙役都是世侩,吃世情银子的高手,这一点,李桂认为他们是能拎的清的,而且极清! 而要赶回去,在荣国府门口撒银子,别说他没有那么多银子,而且他也站不了荣国府的大门…… 越想李桂越觉得回不如不回,因此到路口时,身子一扭,往西边的琉璃厂去了…… 而此时更大的狂喜声、失落声、忐忑声在他身后爆炸开来。 人对自己的学识大概都是有些数的,看到乙榜无名,很多考生都意识到自己已是名落孙山。 喧嚣声里,两匹银鞍璎珞的白马停下,下一刻车帘掀起,两个青年从车厢里走了出来,一个白衣如雪;一个红锦绚烂,手执美人扇,尽显人物风流。 这两个正是卫若兰与冯紫英。 随后两人分开人群往榜单走去……而这时甲榜也贴了出来,卫若兰笃定的往甲榜上瞧去,只见他的名字排在了第三名,摇了摇折扇,轻轻吐了口气,卫若兰微微的笑了。 “恭喜、恭喜,恭喜公子高中,哈哈,这也在情理之中。”冯紫英也看到了这里,急忙道喜。 “过奖、过奖。” 心情好,卫若兰笑着拱手回了下礼,然后气定神闲的看向了榜单,同时思索这第一名俞图,第二名赵易阳是何路神仙。 然后他就看到榜单上的‘乙字第二十八名荣国府李桂’,“他……居然中了!”卫若兰手中轻摇的美人扇蓦然停了,俊美傲气了脸上出现了浓浓的诧然之色。 而此时冯紫英已经匆匆的看完了所有的榜单,但过千帆皆不是!可是却看到了李桂的名字,然后看到了卫若兰停下的扇子…… 他原本不在意考上考不上的,但堂堂大家公子居然不如一个奴仆!两厢对比之下,再加上卫若兰珠玉在前,冯紫英突然有些讪讪,像是脸上被人轻轻打了一巴掌。 虽不重,却恼人! 正文 第三十二章:慧眼 而在此时报喜的马匹已经冲出了城门,传讯的铜锣也‘咣咣’的响开。 第一批报喜的一般都是路途相对较远的。 …… 城外,西山,中秋的时节还不足以令枫叶满红,但原本翠绿的叶片已经有了红边,白衣庵就处在这翠绿与淡红之中,这是一个方圆六七亩的院子,因为风景优美,靠近京师,香火鼎盛。 而在白衣庵的后宅,客房的西北侧,是一个小院,小院栽满了梅、菊、兰等花草,巉岩的底下则是一丛青竹,青竹丛前是一小亭。 小亭的中间是一个石台,石台两侧坐着两个女子,一个穿着白绸绣兰边对襟长袍,琼鼻樱唇;另一个一身暗青锦丝道袍,眉目如话,束发飘带,颇有出尘之气。只是十指丹朱,眉间豆蔻,暴露了她的内心。 这两人正是秦可卿与妙玉。美丽的女子也会互相吸引,秦可卿没来多久便和妙玉成了知己好友。 “这是我去年立冬后第三场雪后在梅花树上采的雪,封在坛里,埋在树下,已经一年有余了。昨日我试饮了一下,极为甘冽,你来尝尝。” 可能是生于江南的缘故,妙玉最喜饮茶,也是茶道高手,山居无事,因此时常邀秦可卿品茶。说到这里,妙玉拿起了紫泥壶,壶嘴连点三下,这才倒向了绿玉斗。 而就在绿玉斗将满之极,‘咣’一声锣响从山下的西山前村传了过来,紧接着‘咣咣咣……’的锣响声再一次密集的响了起来。 妙玉事清净惯了的,闻声兰花指一停,黛眉微微皱了皱。 “什么事儿,这么大的动静?”秦可卿黛眉也皱了皱,转头向宝珠问去。 对于科考这种事情,女孩子并不怎么上心,况且又在山中将近两月,宝珠并不知道今天揭榜,不过她听过上山上香的考生的家眷的祈祷,因此,闻言‘哦’了一声,就想起了这事,也想起了李桂的事情,随即回道:“回少奶奶,估计是报喜的,有人高中了!少奶奶你说李桂能中吗,听说西府的政老爷给他合宝二爷报了名。” “这个却难,他才上几天学,纵然他聪明伶俐……”摇了摇螓首,秦可卿随意回道。 而她刚说到这里,妙玉已经接话笑道:“不说这人,我倒是忘了,这人会那些功法吗?他所说功法真是闻说未闻。” 妙玉现在也听了《射雕》,山居无事,女子家长里短的,秦可卿信口就说了出来,而因为会些粗浅剑术的缘故,妙玉对《射雕》里的内功功法、秘籍很感兴趣。 而且在妙玉想来既然她没听说过那些秘籍,而李桂又能活灵活现的讲出来,那么李桂就极有可能会! 和妙玉相处久了,秦可卿知道妙玉是渴望那些秘籍的,至于原因,闲谈中秦可卿看不出妙玉有多喜欢功夫,她只是早上舞一套剑术而已,之所以渴望,秦可卿估计是一个女孩子独自出门在外防身的需要。 而秦可卿既没见过李桂会武术,也没听过李桂会武术,因此摇了摇螓首,笑道:“这个我倒不知道……哦,你何不拜访他一下,这人,嗯,很好说话的。” 妙玉却摇了摇头:“那等神技,他怎会轻易与人。” 正说间,一个青衣中年尼姑走了过来,到了秦可卿身边,打了个稽首,道:“秦施主,打扰了,贵府总管赖升来了,让我传话你,他说你家老爷说,过节了,他也好了,你该回去了。” 这话里意思秦可卿明白,执着绿玉斗的玉手一僵,容光顿暗。 …… 而在此时荣国府后宅,贾政的书房里,贾政正拿着一本《朱子集注》随意的翻看着,实际上他更喜欢和单聘仁、詹光、卜固修高谈阔论,但值此中秋佳节之际,他们三个却回家团圆去了,这令贾政心中隐隐有憾矣。 至于今天放榜之事,实际上他清楚贾宝玉的水平,并没有多大的期待。之所以让伴鹤去看,其中当然是对贾宝玉有一点侥幸之心,但更多的却是士子情怀,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而且他还比较喜欢士林之事,这可能也是他后来被点了学政的原因。 不过尘世间的一粒尘埃落在个人身上便是一座大山!而对于贾宝玉来讲,贾政就是尘世,贾政让伴鹤去看榜就是那一粒尘埃! 这是他不能承受的! 因此从伴鹤那里得到传讯后,贾宝玉就腻在了贾母的身边。 而因为中秋的缘故,众人又知道贾母爱热闹的性子,因此今天贾母的小屋里,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薛姨娘、林黛玉、薛宝钗、三春、赖默默、赵姨娘、周姨娘、林之孝家的、周瑞家的以及鸳鸯、袭人、晴雯等等仆妇丫鬟把贾母的两间小屋挤得香汗蒸腾。 当然这里面没有一个傻子,对于放榜的事情是绝口不提,只是说着花好月圆、来年有余的恭维话,明里暗里的讨好着贾母。 而如此一阵子,贾母也来了兴致,放话给众仆过节赏银后,便让鸳鸯等丫鬟搬来了桌子,开了两桌骨牌。 而她们才刚刚摸了一圈,报喜的队伍就过来了。 报喜的绝对是队伍! 因为不仅报喜有讲究,越是富贵权势之家去报喜的衙役越多,而且路上跟随随喜的也越多……这其中的道理大家都是明白的! 而后‘咣咣’的铜锣声、马嘶声、人笑声就由远到近传进了荣国府的内宅…… …… 公侯府邸一般不允许、寻常人也不敢大声喧哗,而贾政的书房又在内宅相对靠前的地方,此时他又一个人在书房,因此报喜的喧哗声很远时贾政就听到了…… 不过初时他没有在意,以为是哪一位公侯之家有了添丁添子之类的喜事,直到鞭炮声在荣国府门口骤然响起,鞭炮声中隐隐传来‘政老爷慧眼’什么的之类的喊声。 这喊声实际上是学监的书办精心编制的,初时他们也觉得一个公侯之家的贵公子没中榜,公侯之家的奴仆却中了,这事有些别扭,拿钱别扭。 但这些人最擅长拿的就是世面银子,而且为了银子有挖地三尺的尽头,这样易得的银子不取,他们觉的自己简直不为人也,随后想到了贾政抬举李桂的事情,就有了对贾政‘慧眼如炬’的赞颂。 不过遗憾的是由于鞭炮声又响又长,此时贾政却听不清。 “怎么回事?” 鞭炮声既让贾政心绪烦乱,又让他心里起疑,心里嘀咕了一下,贾政把书往书案上一放,就要喊人去外面看看。 而就在这时‘咚咚’的脚步声从书房外传了进来,随即就听到伴鹤急匆匆的声音:“老爷、老爷……” 正文 第三十三章:难言 “进来。” 贾政回了句,不带情感的声调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上位者的威严,随后他随手拿起了书桌角边的茶盏。 伴鹤应声而入…… 而不待伴鹤行礼,贾政便问道:“外面何事喧哗?今年案首为谁?宝玉怎样?” 说着贾政吹了吹茶杯上的浮叶。 伴鹤是一路小跑进来的……他不知道贾政听到李桂中榜,而贾宝玉没中的消息会怎样,但他感觉这个消息应该尽快告诉贾政,毕竟报喜的要来荣国府的大门! 此时他依然心潮起伏…… “好在没晚!” 心里庆幸了一下,伴鹤一边暗暗喘了口气,同时行礼回道:“回老爷,李桂中榜了,外面的锣鼓是来报喜的,今年的案首是……” 贾政从没想过李桂会中榜!毕竟他对‘李贵’太知根知底,他甚至认为贾宝玉有一丝侥幸,而李桂也不会有,因此,他刚才提到了贾宝玉,而没提李桂。 “什么,你再说一遍!”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等伴鹤说完,贾政头一抬,脱口而出。 而在此时鞭炮声响毕,一道粗豪的大嗓门隐隐约约的传了过来:“恭喜、贺喜,政老爷慧眼如炬,贵府李桂高中乙字第二十八名。恭喜政老爷……” “啊……”“当……” 贾政布满胡须的下颌一下子张开了,但手中的茶盏却落在了地上——消息太突如其来,贾政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不过下一刻他就反应了过来…… 而贾政是最热心科考的,也最重视科考,贾珠考了个秀才,他都要弄个诗书簪缨之家的牌子挂起来。至于李桂,不论怎么说李桂出生在荣国府,在荣国府长大,又是他慧眼如炬……因此对于李桂中榜这事贾政还是极为高兴的。 “快,快,快发喜钱,快去放鞭炮!李桂呢,宝玉怎么样?” 下一刻贾政一边急匆匆的说着,一边站了起来。而这时他意识到了贾宝玉榜上无名——如果贾宝玉榜上有名,那么不论是报喜的还是伴鹤都应该先提贾宝玉的名字! 因此说话之间贾政眼光闪烁,里面有欢喜、有怒气、有遗憾……很是复杂! 而这时伴鹤已经回道:“回老爷,李桂应该在路上,我在应天府发榜处看到他了,二爷,二爷……” 听到伴鹤提到贾宝玉,再看伴鹤吞吞吐吐的样子,贾政一下子就明白了,没由来的心烦意乱,大袖一甩,皱着眉截断了伴鹤的话:“你快去对夫人说……喜钱不可少了?” “是是……”伴鹤躬身而退,出了门,像箭一般直奔贾母的两间小屋。 当然他的速度虽快,但这么大的动静,往内宅传讯的可不只是他一路,此时刘婆子也正飞一般飞向贾母的两间小屋…… …… 而贾母屋里的众人反应和贾政差不多,外面的嬉闹声被他们认为是哪家公侯添丁添子的,或者是哪家公侯突然来了什么兴致,比如贾母兴致来了,就会叫场大戏,那也喧闹。而且这个时候有些兴致也正常,因此初时她们也没在意,甚至因为的喧嚣,她们的反应要比贾政还要晚一些。 直到报喜的鞭炮声在荣国府的大门前骤然响起…… 而在这一刻像流光闪电一般,一个念头一下子在众人的脑海里升起:“难道宝玉中了?!” 但随即众人立刻就在心里否定了这个念头,而打牌的兴致被搅乱,贾母不由的皱了皱眉头,扭头对身侧的鸳鸯说道:“出了什么事了?你让人看看去。” “嗯。” 鸳鸯答应了一声,正想移步,而就在这时刘婆子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二奶奶、二奶奶在吗?” 王熙凤是替贾政掌家的,一般事情都是王熙凤处理,在荣国府的仆役看来,报喜这件事也不例外。 以王熙凤的伶俐,立刻知道刘婆子来找她可能和大门的喧闹声有关,因此立刻说道:“进来吧。” 而刘婆子刚迈过门槛王熙凤就问道:“什么事?” “回二奶奶,门口来报喜的了,说是李桂中了,贾喜让来通报……” 刘婆子一边行礼,一边急匆匆的说着,说到这里,起身露出了一张犹带惊愕的脸。 刘婆子万万没想到李桂会中榜!而屋里的其他人又何尝会想到! “额……” 闻言王熙凤长颈往后一仰,樱唇里‘咯’了一声,随即她就感觉这事情有些棘手——这事该怎么办?李桂虽然中了,但他原来只是荣国府的下人,怎么办,一个先例都没有! 柳叶眉皱了起来……而就在这时‘当’的一声轻响传进了王熙凤的耳中,王熙凤猛然从思索中惊醒,才觉出偌大的场面已经一片死静,可以明显的看到周圈的贾母、王夫人、林黛玉、薛宝钗、三春脸上的错愕。 而轻响声则是因为贾宝玉手中的骨牌跌落在牌桌上的缘故,贾宝玉的脸色已经苍白的没有一片血色! 王熙凤明白贾宝玉脸色惨无人色的原因,报喜里没提贾宝玉的事情,那贾宝玉一定是名落孙山了……这不仅仅是贾宝玉被李桂比下去的事,更现实的是,在这种情况下,回头贾政怎会对贾宝玉善罢甘休! 只怕谁拦也拦不住! “这猴崽子竟给我出难题!居然考上了!” 心里嘀咕着,王熙凤看向贾母,微笑道:“老祖宗教教我,这事该怎么办?孙媳还没经历过。” 这样的事情,即使贾母活了七八老十,但她也没又遇到过! 不过在贾母心里贾宝玉是第一位的,贾宝玉的事情也是第一位的,因此,在王熙凤问话的时候,贾母抓住贾宝玉的手,轻轻的拍了拍。 于此同时两道老眉皱了起来…… 而贾母毕竟是见过世面的,清楚不论如何李桂中榜是给荣国府赚了名声,此事也关乎荣国府的名声,不可小家子气。 因此她眉头略微皱了皱就说道:“鸣炮、赏钱,多赏些。” 而她话音刚落,屋子外就响起了伴鹤急匆匆的声音:“太太、太太,老爷让我来传话于你。” “进来……” …… “老爷何事?” “回太太,老爷说李桂中了,让太太发喜钱,还说喜钱不可少了。” 伴鹤躬身回道。 正文 第三十四章:化茧 这话和刚才贾母说的一样,简直是母子连心!贾母闻言欣慰一笑。 而就在这时贾母感觉贾宝玉的手哆嗦了一下,贾母扭头一看,只见贾宝玉满脸惶恐之色,脸色已经泛青。 贾母人老成精,瞬间明白了贾宝玉的担忧所在——贾政越是重视李桂中榜这事,那么就会对他越失望,也会对他越严厉! 但这事毕竟已经发生了……贾母只好在心里暗叹了口气,随即轻轻排着贾宝玉的手,说道:“乖儿,别怕,你只在我这里。” 说罢,抬头道:“你们都散了吧!晚上来一起赏月。” 众人都很清楚贾母说这句话内在的原因,闻言立刻起身,顷刻间就走的干净,即使邢夫人和王夫人、王熙凤,因为喜钱的事情,也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了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三春以及鸳鸯、入画、侍书等走不了的丫头。 众人走后,鸳鸯、袭人等就开始收拾桌椅,而林黛玉却小声劝道:“那么大的人了,还不清楚自己,你又不喜这些禄蠹之举,不喜经文,你和他比什么!” 长久在一起,林黛玉是能看出贾宝玉的另一层心病的。 而薛宝钗也是心有七窍的女子,闻言贝齿轻启,荔脂般细腻温红的雪腮温婉一笑,也劝道:“宝兄弟,你要是用功读书,你也能轻而易举的考上,只是你都用在了……咯咯……” 笑声里,林黛玉接话道:“他要是和你比作诗,一定比不过你,可惜诗文只考一篇。” 解语双花,软语温存,贾宝玉终于恢复了些生气,怏怏的说道:“不知怎的,我一看那些什么圣人之言就觉的头疼,一看诗词曲文就觉的清爽。” “你可改改吧!舅舅的大板子等着你呢,不然逃的了初一,逃不了十五。” “是极。” “嗯,我……你就会吓我。” …… 温语开解之声传入贾母的耳内,贾母心里道了声南无阿弥陀佛,白皙多皱的脸上露出了微微的笑意——她让众人离去正是此意,她知道林黛玉和薛宝钗两个一定能开解的了贾宝玉的。 而此时三春也坐在贾母炕下的锦墩上,她们三个也是心有百窍的女子,她们本来也想劝劝贾宝玉的,可林黛玉、薛宝钗两个左一句、又一句的……而且贾宝玉根本没看她们! 终于惜春暗暗撇了撇嘴,小声对探春嘀咕道:“可惜……” “可惜什么?”这话有些突兀,探春鹅颈一梗,诧然问道。 “可惜李桂中了,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给咱们讲故事。” 说话之时惜春提高了些声音。 探春明白惜春话里的意思,实际上以前纵然李桂入了学,又给她们讲故事,但在她们以及荣国府所有的上层心里李桂依然是个仆役,她们关注的也只是故事本身。 但现在不同了,脱茧成蝶,李桂现在不但完全脱离了仆役的身份,而且已经有了功名,走向了通往天子堂的康庄大道,身份上已经不是寻常人可比的了! 说书又是贱业,所以惜春认为李桂不一定再愿意这么做。 而惜春之所以声音大了些,却是她的鬼精灵,希望贾母能听到。 对于惜春心里的那份失落与遗憾,探春也是心有惜惜焉,叹口气说道:“哎!真没想到他能考上!” 不知不觉中,和惜春一样,探春也把注意力由故事转移到了李桂的身上。 而探春话音刚落,‘噼噼啪啪’震天价的鞭炮声在荣国府的大门响了起来,响声里隐约有欢喜的哄笑声。 …… 而此时秦可卿也在归途中……宝马香车里秦可卿黛眉微皱,入城后欢闹的喧嚣声入她耳里却尽是烦扰…… 她不能不归来,贾珍的话实际上已经堵住了她所有的退路——他已经好了,所以不用她再求菩萨了,而中秋又是团圆之日! 所以为了不失礼她必须回来。 但归来后贾珍会对她怎样? 女性的本能告诉秦可卿,贾珍不会善罢甘休,但具体会怎么做,秦可卿有想不到…… 心烦意乱中马车停了,在宝珠的搀扶下,脚踏踏板,秦可卿下了马车,入眼处却是满地残红。 “怎么回事?有什么喜事?”随即秦可卿问向迎上来的门子贾腹。 “少奶奶回来了。回少奶奶,这是西府的李桂中了秀才,放的鞭炮。” 和其他人一样,秦可卿也没想过李桂会中榜,她不由的呆了一呆,随即螓首婉转,蓦然回首,下一刻贝齿微露,玉嫣生辉,随即一低头,含笑转身。 于此同时一种心安的感觉在她心底油然而生。 “少奶奶,他……” 随后宝珠的惊愕声在她耳边响起。 “这样的喜事该贺一贺啊!”没理会宝珠的惊愕,秦可卿浅浅一笑,说道。 …… “他还没回来吗?” 此时荣国府贾政的书房里,贾政坐在太师椅上,正向伴鹤问话。 虽然报喜的已经走了许久,但贾政的心里依然是五味陈杂,有对李桂中榜的欢喜;有对贾宝玉没中的失落;有对自己慧眼如炬的骄傲,也有疑惑——为什么只是短短不到一年,李桂竟然中了! 总之他现在很想见到李桂。 伴鹤刚刚从李桂的住处回来,并没有见到李桂,又听贾政的语调似有怒气,不由的打了个哆嗦,匆匆的回道:“回老爷,还没来,这个时候他……” 说到这里伴鹤本来想抱怨一下李桂的,但突然想起贾政可是撒出去大把喜钱的,而李桂现在好像也不是他能明面上抱怨的人了,他又是个机灵鬼儿,眼珠一转,改口道:“小的去找他。” “这个时候……他不回来!” 听了伴鹤的话,贾政的脑袋里却像是一道灵光闪过:“他是故意不回来的!他……他回来倒真是不如不回来……此子思虑周详,进退有据……” 想到这里,贾政的一双老眼蓦然亮了,随即对伴鹤摆了摆手:“不用去了。” “额……是老爷。” 贾政突然的平复让伴鹤不由的愣了一下。 “可惜不为我子!” 伴鹤退出之后,这个念头陡然在贾政心里产生,随后他愣了一下,叹了口气,端起了茶盏,袅袅升起的茶雾里,双眼幽幽,若有所思。 正文 第三十五章:福缘 夕阳西下之时,李桂从琉璃厂往荣国府走去…… 此时沿街商铺的飞檐上早已挂满了红灯笼,夕阳余晖的照射下,一个个红灯笼闪耀着朦胧的喜庆红。而喜庆红下则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卖纸花的、卖鞭炮的、卖水果的、卖花簪头饰的、踩高跷的…… 隐约的管弦鼓板声也在街道上飘荡着:“……荣华富贵你享不尽,绫罗缎匹你穿不清……”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 “繁华浊世啊!要真能如此也不枉穿越这一遭,或许我也该搞点产业……是不是还早。” 一路随意的想着,不知不觉间来到了荣国府的西便门。 西边门是偏门,是方便仆役进出的地方,因此在此处看门并不是什么好职位,而看门的也是在荣国府里可有可无的人。 门子贾义正是这样的人!但也因此养成了他相对平淡的心境,对于通过西便门的人既不谄媚,也不刁难,平平淡淡。 而对于李桂,平时见了面,贾义只是随意打个招呼,但是今天,当李桂经过西便门时,可能是因为秀才在当时意味着知识、前程,也可能是世人的心里,都佩服经过努力而脱颖而出的人,也可能是李桂的地位改变了,总之再次见到李桂,贾义突然一改往日的平淡,老远就迎了上去,然后一边行礼,一边说道:“李桂,哦,不,李公、公……” 说到这里,贾义结巴了起来,脸上出现了为难的潮红。 李桂明白贾义为难的原因,笑了笑,说道:“你还是叫我李桂吧!” 而封建社会中,上下尊卑的观念早已浸染世人的灵魂,以现在李桂的身份,贾义怎敢直呼其名,“不敢、不敢,你可是秀才!真没想到啊……哦,对了,二老爷上午还找你呢,二老爷对你可真好,你没看到,上午,二老爷给报喜的洒了一大筐子钱。”说着贾义再次弯了弯腰,纵然他平时心境平淡,此时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对于报喜的贾政会如何处置,其实分析贾政的性格、爱好以及荣国府的地位等因素,李桂已经预知了答案,但是贾政真的这么做了,李桂在心里还是有些感激的。 “二老爷乃醇厚善良之人。” 说着,李桂拱了拱手,往里走去,身后贾义再次深深弯腰。 …… 一路走去,虽然西便门是偏门,但李桂还是遇到了三四个仆役,他们基本和贾义一样,先是热情的、甚至是诌媚,然后在称呼上别扭了一下,最后囫囵而过,不过当时赏钱的情景经过他们的叙说,李桂仿佛如临其境、历历在目。 当然也因此耽搁了一些时间,当他回到他的小院时已经是红霞满天。 而当他跨进月亮门后,他不由得愣了愣,因为触眼所及,他的木门居然是开着的! “门怎么开了?难道我忘了锁?” 见此,李桂心里疑惑着。 而实际上对于是否锁门李桂真的见记不清了!李桂即使出门也不一定锁门,一是不需要,他现在所有的家当只有十来两银子,一般出门时都在他的衣袖中。而小小的铜锁也挡不住贼,贼真想偷,把木门托起来就行了,一托门就闪开一个大缝。 另一个原因是风俗与环境结合的结果,风俗里讲究大门洞开,这个风俗其实延续至今,在农村特别明显,白天很少有锁上门的,即使出去,如果不是长时间外出,也只是虚掩上门而已,当然这也与木门简陋有关系——实在不拦盗。 最主要的是这里是荣国府! 但是李桂觉的他应该是掩上门了…… “怎么回事?风刮的,还是……” 心里疑惑着,李桂放轻了脚步,而跨过低矮的门槛,往东间一探头,却赫然发现贾政正坐在他那张漆面斑驳,腿脚不平衡的平椅上,手里还拖着一张稿纸——他以前的习作。 没想到贾政会来,以一个老爷的身份进入仆役房,这很不寻常!李桂不由一愣,但下一刻就上前行礼道:“参见老爷。多谢老爷……” 此时贾政正看李桂的习文,觉得文笔极为老道。李桂的行礼声倒把他惊醒,他也知道李桂下面要说的不过是些道谢的话,这样的话听了也没什么意思,摆了摆手,微笑道:“你现在不比以前了,已经有功名在身了,人自尊而人尊之,你在府里出生,也在府里长大,犹如我子侄一般,以后你就称我为伯父吧!人自尊而人尊之,你不必推辞。” 说到这里随手把李桂的习文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扫了一圈书架上陈列的经、吏、子、集,然后眼光落在厚厚的习文上,继续感慨的说道:“我原疑惑这区区不到一年时间你怎么能中榜,原来私下里你下了这么大功夫!可见一份耕耘一份收获,你如此努力,前途可期,可要坚持,不要泄气。” 贾政老古董的性格,说着说着,又说起了说教之词。说到这里,一双老眼炯炯有神的看向了李桂,满是期待之色。 听到这里李桂这才恍然贾政为什么回来……而对于他为什么能在不到一年之内考中秀才,毕竟皓首白发者都不一定能中,如果有人问起他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李桂刚才已经考虑过,而且他认为这并不是努力就能圆满解释的,因此见贾政停顿,他立刻拱手回道:“伯父所言极是,学如逆水行舟,确实如此。小侄这一次能考上却是运气。” “运气?”贾政愕然了一下。 “回伯父,是这样的,考前小侄的习文正巧做过那道大题。”李桂笑吟吟的回道。 考前压题自古有之,而为了押准考生也可谓是绞尽脑汁,有的考生们互相交流,互相启迪,有的从历届考题里推测,甚至有点考生为了压题准确些,甚至去推敲出题人的性格爱好,以缩小押题范围,更有甚者去摆放主考官,希望能得到指点一二,大明才子解缙就曾这么做过,然后被人告了…… 而对于押题的效果,虽然没有全部押中者,但押对一道两道者,或者压中一道题的一部分者也不乏其人。 贾政没想到李桂考中的真相居然是这样!他愕然愣了一下,随即他脑中的疑虑尽消,他只觉的脑袋里一片却清明。 而对于押题这种行为,士林并不以为耻,相反,在封建迷信思想的作用下,押准、押不准他们认为这是个人的气运或时运的缘故。而押准了气运或时运自然是好的。 天不得时,日月无光;地不得时,草木不生;水不得时,风浪不平;人不得时,利运不通。封建士子实际对时运推崇之极,因此一愣之后,贾政立即捋须大笑道:“不意你福缘如此深厚,不过还是要惜福行事。” 说着贾政站了起来,就要离去。 而刚才的路上李桂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那就是怎样向贾政辞行,离开荣国府。 感谢新手村村长、污妖王、3356、杨亚龙、消逝、基本、寻觅者、无语、子乐等的打赏,感谢各位的投票,另外还多读者提了些问题,本想回复,但级别太低,回复不了,望见谅。 正文 第三十六章:着锦(一) 他清楚他离开荣国府的时机到了……但是他也知道这个时机并不成熟,因为据他的估计贾政会极力挽留他,毕竟他现在能给荣国府以及贾政带来乐善好施、孟尝伯乐、宅心仁厚、慧眼如炬之类的好名声。 而如果强行离去,大概也行的通,不过他就有可能背上心性薄凉,甚至忘恩负义的名声。这对他以后的发展其实是不利的。 最好的时机是考上进士,然后水到渠成。 不过李桂觉得还是要试一下,毕竟越早离开荣国府以后受到的牵扯就会越少。而且现在他在荣国府里越来越感觉不自在。 因此,见贾政站起,李桂急忙说道:“伯父稍等,且请坐。” “哦……何事?”贾政一边坐下,一边问道。 “回伯父,是这样的,小侄蒙伯父以及府中上下厚爱久矣,心中十分不安,这个,小侄想搬出去。”斟酌了一下,李桂回道。 事实上现在荣国府现在正在奔向繁华富贵顶峰的路上,宾客如流,有很多人正巴结荣国府,比如贾雨村、孙绍祖之类的,都希望和荣国府扯上一点关系,而现在李桂居然要搬出去! 贾政不由的一愣,随即就感觉李桂为此区区小事居然感觉不安,那是很有良心的了,心里对李桂更是欢喜,也因此真心吐露,愠怒道:“你这说什么胡话,你出生就在这里,也在这里长大,府里稍稍优待你,也是因为你是可造之才,你有什么不安的,你若出去了,世人是说你忘恩负义,还是说荣国府无容人之量,只怕都会说,这对你我都不好,这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李桂估计贾政会拒绝,可没想到贾政这么疾风暴雨加疾言厉色,看他真性流露的样子,李桂心里恍然,虽然他想的贾政留他的那些好处真实存在,但贾政可能没有有意识的去想那些,他挽留,只是因为他喜欢…… 想到这里一丝愧疚蓦然在李桂心底升起,伴随愧疚的还有一股暖意…… 啧吧了一下嘴,李桂拱手道:“谨听伯父教诲。” 闻言贾政捋须笑了,随后一边起身一边说道:“诸事我已安排,今日你可尽情放松一下,但凡事有度,不可忘形。” 说到这里,贾政已经迈过了门槛。 “谨尊伯父教诲……恭送伯父。” 把贾政送到月亮门外,李桂才返回。而他刚到门口就听到了春杏慌乱的声音:“啊!老爷!奴婢拜见老爷。” 随后是很浓重而威严的鼻音:“嗯……” “春杏一定吓一跳!” 想着贾政平时那张板如寒铁的脸,李桂心里笑了笑,不知怎的,又觉的那张古板方正的脸有些可爱。 俄而春杏手里提着个崭新的朱漆大食盒,歪歪斜斜的走了进来。把食盒放在桂花树下的木桌上之后,春杏立刻长喘了口气,拍着胸脯说道:“吓死我了!李桂,老爷怎,不不,李公子……” 春杏和其他人一样在称呼上犯了难。 “还是叫我李桂吧。”李桂随意笑了笑说道。 “不不不,那可不行,你可是秀才!” 闻言春杏手摆的像狂风中的荷叶,摇曳出一片幻影,而说道这里,像是受到了什么启迪似的,她杏眼一睁说道:“对了,你是秀才,以后我就叫你大秀才好了,你说好不好?” “随你。” “咯咯……大秀才刚才二老爷是来找你的?” “哦,啧啧,二老爷对你真好啊!刚才还特意派伴鹤去厨里说,要厨里给你准备好酒好菜,还说以后晚餐要给你备酒。” 说着春杏已经打开了食盒的盖子,然后取出了一个高嘴束腰葫芦型的青花酒壶,一个黑酒坛,然后又拿出了四个小酒蛊,放下后,又端出了一个盘子,一边往桌上放,一边说道:“这酒是上好的杏花村,这是调牛肉,这是竹笋鸡,这是银耳莲子八宝羹……” 春杏一边端着,一边数着,而看到这里,李桂猛然明白了贾政所说的‘诸事我已安排好了’是什么意思…… 食盒里共四菜一汤,端出象征着‘年年有余’的清蒸鲤鱼后,春杏又探着脑袋问道:“大秀才,你听说了吗?” “什么?”李桂淡淡的问道。 而春杏却把往李桂跟前凑了凑,才小声说道:“我听人说,宝二爷今天脸都绿了!” 贾宝玉的脸为什么绿李桂心知肚明,但李桂更知道他不能因为为别人的脸色而活着,也不能因别人的脸色而改变活着的方向,任何人都不能。 但这样气血的话李桂不会说出来,说不如做,李桂在心理上已经过了‘说’的年龄。因此对于春杏这句话他只是轻轻一笑。 而李桂虽然轻轻一笑,春杏却有些紧张,抿了抿嘴唇说道:“那你还讲故事吗?” 李桂估计这句话才是春杏讲话的重点!“这拐弯抹角的!”心里嘀咕着,李桂笑了笑,模棱两可的说道:“以后再说吧!” 他只能模棱两可,因为他清楚在讲故事这件事上,即使他不想讲,但他说了不一定算,比如如果贾母让他讲他就不能拒绝,当然王夫人、邢夫人等也可以,只要年龄、辈分比他高,这是封建法则! 而李桂话音刚落,‘咳咳’院外就传来了两道咳嗦声,李桂扭头一看,只见赖大、周瑞、林之孝三个正鱼贯而来,赖大一脸干瘦,头戴暗褐色员外巾,身穿暗褐飞蝠绸袍;周瑞和林之孝则是青巾轻袍。 “几位伯伯怎么来了,快坐。” 李桂一边说着,一边迎了上去,抱拳行礼。 他们三个都是荣国府有头有脸的管事,以前就与李贵的父亲有交情往来,而且赖尚荣还是官身,所以李桂在他们面前不能以身份分上下,只能称他们为伯父,而实际上李桂也没想摆那个谱。 而赖大闻言,一边拱手,一边笑道:“恭喜、恭喜,恭喜贤侄高中,没想到李忠竟由此佳儿,你父泉下有知,也当欣慰,些许心意,莫要嫌少。” 说着赖大从袖中抽出一封银子。 “是呀,李忠泉下有知,定然欣慰。” “是呀,如此佳儿,我那逆子要是有贤侄一半的学问,我也欣慰了。” 说着周瑞和林之孝也分别从袖中抽出了包好的银子。 “这个,让三位伯伯破费了,来来,正好刚上来的酒菜,三位伯伯若不嫌弃,请小饮几杯。” 李桂没有客气,全部收下,这不仅仅是因为拒收不给人面子,而是因为这事人情往来,以前这三位家里有事李忠定然也给了银子,现在李桂只当是收回。 而赖大三个与李桂也没什么共同语言,又值节日,小饮了三杯,圆了场面,便告辞而去了。 这其间春杏在一旁呆若木鸡,直到三人离去,她才喘了口气,对李桂说了句我回去了,然后匆匆而去。 而春杏刚离开院外又响起了脚步声,李桂扭头一看却是贾喜、贾善……然后是王荣、赵若华等,来人不绝,直到月上柳梢。 而送走了这么多人,也饮了很多的酒,李桂也晕沉沉的了。 不过即使脑袋晕沉,李桂也明白之所以来这么多人,并不紧紧是他中榜的缘故,他清楚一个秀才在荣国府的高管眼里并不算什么,来这么多人,关键还是因为荣国府,或者说贾政对他的态度。 正文 第三十七章:着锦(二) “嗖……”“砰!”“嗖……”“砰!”…… 烟花蓦然次第的升起,夜幕中像银蛇一般窜入空中,然后又猛的炸开,散乱如霰,又缤纷如雨。 李桂呆呆的看着,如雨的烟花下,隐约的笑声里,一股遗世的孤独却暗暗潜来……如此过了半晌,不知为何却又想到了贾政,一丝暖意随之出现在他的心田。 “对我来说,他是个好人呐!哎……” 长长的一声叹息之后,李桂困意袭来。 …… 而在此时贾母的两间小屋处已是灯火恢弘,花墙、院树上到处挂满了红灯笼,在屋子与庑廊之间的鹦鹉架上也扯了一块长长的红娟,红娟的南北面各摆着两张黑檀木的八仙桌,北面的桌子是女眷用的,南面是府里的男丁用的。 中秋阖家团圆之际当然要聚在一起,何况贾母又是喜欢热闹的人! 也因此贾母早早的穿上了一身大红的飞蝠对襟绸袍,头缠锦色绣榴枝的裹巾,端坐在外间锦缎太师椅上,夜色朦胧之际,贾宝玉、贾琏、贾赦、贾珍、贾政等依次赶来。 当贾政赶来时,贾宝玉和林黛玉、薛宝钗、三春等正在屋子里猜谜语。听到贾政的声音,贾宝玉拿着纸条的手一下子僵住了。 而当贾政向贾母行礼毕,贾宝玉不得不从屋里走了出来,哆哆嗦嗦的向贾政行礼道:“孩儿,孩儿参见爹爹。” 实际上贾政已经忍贾宝玉一天了,从听闻报喜的那一刻起就忍着! 而之所以忍着主要原因就是今天是中秋佳节的缘故!在这个时刻他不愿意大动干戈,但他肚子里对贾宝玉毕竟有气,而且很大,因此看到贾宝玉后禁不住怒‘哼’了一声,沉声道:“孽畜!” 他的声音虽然低沉,但听在贾宝玉耳里却如惊雷一般,身体不由的颤抖了起来。 好在贾母是一直注意着贾政的,见此急忙说道:“你且过去吧,你在这儿,大伙都觉得约束。” 因为严肃的缘故,贾母以前也经常驱赶贾政,贾政也知道这点,只要他在,内眷们就快乐不起来,他是一个至孝之人,因此闻言再次对贾母深深一弯腰,去了红娟的南面。 不过他虽然走了,贾宝玉却清楚事情还没有结束,因此失魂落魄,而纵然林黛玉、薛宝钗、三春等人全解,可李桂高中这事太出人意料之外,纵然饮酒间,贾赦、贾珍、贾琏等人也不由自主的提起,因此‘李桂’这个词还是不时的落入贾宝玉的耳中,贾宝玉的心也一直平静不下来,脸色阴郁难看,而他不高兴,里面的内眷也就难以尽兴。 就这样,对于荣国府的内眷而言,一场中秋之宴有些沉闷的度过…… …… 第二天一早,李桂刚从井水里打了水,林之孝就带着三个杂役走了进来。 “林大叔,这是?”不明白林之孝要搞什么,李桂一边起身行礼,一边疑惑的问道。 林之孝则微笑着还礼道:“昨天二老爷就吩咐了,说这里是仆役房,你住这里已经不合适,所以让我在东首的客房给你找个房间,房间我已经找好了,也收拾好了,只是昨天你回来的晚了。你看你有什么要搬的吗,吩咐就是。” 李桂没想到贾政还会这么细致……呆了一呆,说道:“麻烦林大叔了,我只是有些书籍、笔墨砚台之类的。” “贤侄客气了,这都是二老爷吩咐的。” …… 破桌子、烂椅子的不用搬,而除此之外,除了两个被、毯,李桂也没有什么笨重之物,三个杂役一趟绰绰有余。 几下收拾好之后,李桂便跟着林之孝往新宅走去——中秋官员休沐三天,李桂暂时还不用到学监报到。 新房实际是客房,紧靠着宁国府的西墙,和普通的客房不同的是,林之孝给李桂安排的房子是客房中的贵客房,单聘仁、詹光、卜固修都住在这样的房间里。 客房都带一个院子,经过单聘仁的院落时,一股淡淡的火硝味钻入了李桂的鼻子。 一路行去,最后走在贵客房的最后一排,林之孝打开了小小的黑漆木门…… 推门而入,迎面便是一丛青竹与无花果,翠叶葱葱,李桂只觉一股清幽之气迎面扑来…… …… 而在此时,贾政终于不用再忍!吃过饭,到了书房之后,贾政便立刻对伴鹤爆喝了一声:“把那孽畜给我叫过来!” 见贾政如此暴怒,伴鹤急匆匆的抖了个诺,撒腿就往外跑。 一溜烟跑到贾母的两间小屋时,鸳鸯正端着铜盆,往外泼水,伴鹤来不及行礼就问道:“鸳鸯姐,宝二爷可在这里?老爷找他。” 贾宝玉当然在这里!人都有预感的,贾宝玉就预感今天会有事发生,也因此他一直精神萎靡不振,即使林黛玉与薛宝钗与他说话,他也是有气无力的! 不过当听到伴鹤的话后,贾宝玉却一扫萎靡,一下子挺直了腰杆,随后双手就抱住了贾母的胳臂,惨然道:“老祖宗……” 而贾母虽然溺爱贾宝玉,但她又是注重规矩的,对于老子教训儿子这样的事情,她是不会阻止的。 不过对于贾政教育贾宝玉她是有底线的,那就是贾政不可以打伤贾宝玉,更不可以打死贾宝玉。 因此贾母安慰道:“玉儿不用怕,你先去,我随后就到。” 贾宝玉听此,像向刑场一般,万难起身,然后磨磨蹭蹭、沮丧如败鸡随伴鹤而去…… 到了贾政的书房门口,带着万分忐忑,贾宝玉喊了声:“孩儿拜见父亲大人!” “你这孽畜还不进来。”贾宝玉话音刚落,贾政暴戾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贾宝玉的脸一下子变的苍白,回头望月亮门处看了一眼,见鸳鸯正站在月亮门处,这才稍稍安心,慢腾腾的迈步进了书房。 而贾宝玉刚迈进书房,不等他行礼,贾政就把手里的《朱子集注》往书桌上使劲一拍,怒喝道:“你这孽畜,我且问你,你素日干什么去了……” 而贾政刚说到这里,外面就响起了刘婆子的声音:“老爷,老爷,大喜啊,宫里来人了……” “啊……” 圣命如天,顾不得贾宝玉,贾政一下站了起来,随即大声喊道:“更衣。” 大虞朝的官员一般有三套服装,便服、官服、祭服,此时此刻迎接圣旨当然要退了便服,换上官服。 正文 第三十八章:远近 戴权等太监正被赖大引领着往萱瑞堂而去。萱瑞堂是荣国府接待贵客的地方,实际上是一种炫耀。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萱草的含义。 萱草是中国古老的本草,四五月的初夏开花,花色金黄灿烂。时值初夏,成年的儿女此时多半离开母亲,离开前往往执此花于母亲的房前。也因此萱草与母亲有了千丝万缕的怜惜。 而荣国府的萱瑞堂是当今皇上泰宁帝提的,之所以提是因为贾母曾经做过泰宁帝的乳母,贾政等人在此接待贵客,是显示荣国府与皇家的关系。 而李桂的院子离萱瑞堂不远,戴权一行太监所引发的喧哗声立刻把李桂和林之孝惊动了,“我去看看,出了什么事?”随后林之孝就对李桂拱了下手,然后转身出去了。 这样喧哗,身为管事,他当然要看看。 而李桂一心想从荣国府跳出去,自然不会在乎荣国府杂七杂八的事情,‘嗯’了一声之后,低头继续分类书籍。 而过了一小会儿,戴权尖锐的公鸭嗓就隐约的传了过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日:贵人贾氏元春品性贤德,性格恭良,特封为德妃。 又诏曰:天伦之乐,人之常情也,孝悌之显也,虽处皇家,不应为断……” “元春省亲!” 看过《红楼梦》,听到这个声音,李桂一下子想起了这个剧情。 而同时李桂也知道元春省亲实际上是荣宁二府荣华富贵的顶点,以后荣宁二府就江河日下了,在经济上因为修建大观园迎亲,花着流水的银子,到后来府里连根整个的人参都没有!为了府里的周转,贾琏甚至去偷贾母的东西典当。 而在政治上,借着元春省亲,安抚了四王八公之后,泰宁帝就开始敲打四王八公一系,以斩断太子的手臂,顺便发了一下因秦可卿之死而产生的怒气。 现在与《红楼》世界唯一的不同在于秦可卿没死! 但现在李桂认为,秦可卿虽然没死,看在秦可卿的面子上,泰宁帝抄家的可能性小了些,但肯定会上些眼药,毕竟事关皇权! 想到这里原来的那股紧迫之感又在李桂心里升了起来。 …… 收拾好书籍,三个杂役告辞之后,李桂才认真浏览了一下屋子的摆设。 堂屋是黑漆弹墨的崭新平椅,小几,小几上还摆着一个小巧的青花花觚;里间是一张雕花的架子床,对窗则是一张书案。书案左上角是一个三足金蟾的香炉,靠窗处一具七弦琴,最右边是一座假山笔架,笔架前一块端砚。整体上清幽典雅,似乎有翰墨之气溢出。 李桂很是满意,然后随手在七弦琴上挑、按了几下…… 李桂是懂点音乐的……谁不曾是个风骚少年!二十五弦弹夜月,不胜清怨却飞来,受美丽诗句的号召,加上古风的影响,上大学时,李桂觉得自己不在瀑布松风之下弹奏一曲,简直对不起风骚年华!再加上喜欢喊两嗓子,大学的时候参加兴趣班学了一些音乐知识,当然也包括古琴的知识。 而毕业参加工作后,在追求进步的过程中,他被上级领导要求要一专多能,工作中要学会弹钢琴,也就是教完语文教数学,教完数学教体育……而在学校唯二的两个音乐老师休产假后,他又带了近一年的音乐。 当然即使他教了近一年的音乐,音乐基础知识扎实的像三米后的地基,但在弹奏古琴上离娴熟还差十万八千里——他没有那个时间,也没了那份弹奏古琴时所需的思古的幽情。 “这倒不错,写字写僵手后,正好用它来舒展手指。” 心里念叨着,他拿出一张纸铺在了书案上——练字在他眼里是一辈子的功夫! 而他刚写完两张大字,就听院外有人喊道:“李桂,李……秀才。” 现在可能是身份的骤然改变众人有些不习惯,在加上出身在这里,所以众人对李桂称呼很乱,有叫里秀才的,也有叫大秀才的,也有直呼其名的,不过最后都称之为大秀才,这个尊敬里夹着亲密的称呼。 李桂听声音依稀像是宝珠的,毕竟他和宝珠有过交往,脑袋里有宝珠的声调,“她怎么来了?秦可卿回来了?她又来干什么?不知道贾珍还会不会……”随后诸多想法就涌上了李桂的心头。而 他虽然不想见宝珠,但宝珠既然来了,“在!”李桂淡淡的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跨过门槛,就看到宝珠一身翠绿站在院中,正往东墙瞧着,手里抱着一卷宣纸。 而见李桂出来,宝珠立刻迎上去,一边屈膝行礼,一边说道:“李……秀才,这是少奶奶给你的贺礼,这儿还有银子,恭喜你高中……” 说到这里又转头看了下东墙,继续说道:“你这儿离少奶奶真近啊!” 李桂:“……” 宝珠之所以这么说,来自女子的本能,女子寻求安全的本能,但李桂听了却愕然一愣,随意心道:“这叫什么话,好像便于趴在墙头等红杏似得,这要是传出去……” 想到这里,“咳……”李桂重重的咳嗽了一声,然后说道:“让少奶奶花费了,李桂感激不尽。”说着李桂对着宝珠拱了下手。 而说道这里宝珠也感到自己有些失言了,又见李桂如此举动,脸儿蓦地一红,对李桂屈膝行了个礼,转身跑了。 “她……应该没事了吧!” 以后的事情已经不再《红楼梦》之中,后续的发展李桂不好推测,但吃一堑长一智,眼睛都瞎了一个,贾珍应当有所收敛。 但是李桂却想错了,贾珍不会收敛,甚至会更疯狂!这是因为人性,也是因为纨绔子弟的特点。 人之所以活着,基本是因为有盼头,而这个盼头可以是理想,可以是责任担当,还有最下层的就是心动。没有盼头,人活着就是一个行尸走肉! 而对于纨绔子弟来讲,什么理想,什么责任担当他们是没有的,他们活着只是因为心动。 而引起他们心动的东西也就是酒色财气之类的凡俗之物。 并且当他们习惯了这些东西,这些东西不再让他们心动的时候,活着这个本能让他们追求更刺激他们心动的东西。 所以大多数纨绔一般都在作死的路上狂奔,贾珍也不例外。 对贾珍来说,他没想到秦可卿会如此厉害,他没想到这背后是李桂再起作用,但秦可卿越厉害他便越感觉刺激,越感到心动,越是活着有劲头! 当然他现在不得不收敛,原因是元春省亲。 正文 第三十九章:规矩 元春省亲不仅仅是荣国府的事,也是宁国府的事!为了迎接元春,荣宁二府把他们的后花园都打通了! 而实际上元春省亲也不仅仅是荣宁二府的事,也是贾氏一族,四王八公一系的事! 而元春省亲也是荣耀之事! 因此在封了银子,送走戴权一行传旨的太监之后,贾赦、贾政、贾珍、贾琏并没有离开,而是趁着兴头,商议起接待元春的事宜来。 随后四王八公等听到消息,次第来道喜,兼或提些建议。 而这其中,贾赦老不中用,贾政只对他感兴趣的感兴趣,不喜欢俗事,对这些却不热心,当然也是不懂的缘故,因此以后迎亲地址的设计,用工请人,原料采买、工程督建等等事宜,绝大部分都落在了贾珍和贾琏的身上,贾珍忙的脚不落地,暂时没心思打秦可卿的注意了。 而李桂也知道荣国府因为修建大观园而贫困,他本来有心告诉贾政不要这么奢侈的。但转而一想,别说现在以他的身份告诉贾政他听不听的进去,即使听进去,贾政也不会这么做,其余人也不会同意贾政这么做,因为这牵扯到了皇家的颜面…… 破破烂烂的迎亲不是对皇家的侮辱吗! 想到这里,李桂突然感到勋贵世家的衰败其实真是必然! …… 随后的时间,荣国府客来客往,热闹非凡,当然这一切与李桂无关,小门一闭成一统,他大多数时间都是背书、练字,手酸之时调拨一下七弦琴,这当中他只是出去了一趟,买了些书。 …… 第三天是到学监报道的日子,因此一大早,吃过早饭之后,拿了十来两银子,李桂便打算出门。而李桂刚迈出远门就见王荣匆匆的迎了上来。 “王大哥你这是到哪里去?”李桂抱了下拳,随意的打了个招呼。 而王荣唱个诺后,刚硬的脸上涌出了笑意笑嘻嘻的说道:“大秀才,二老爷刚才让伴鹤传话了,以后我就跟着你了。” 李桂:“……” …… 学监和应天府衙门一条街,在考场的西侧,斜刺着对着应天府衙门。当李桂来到时,路两边的榆树上已经栓着五六辆马车,路上有零散的考生正往贡院里走,触目所极,或布或绸都是一身新袍。 进入贡院,迎面是一尊孔子像,孔子像后是三间青瓦小房,一个长案排在小房前,长案前则是一长队生员。 这种场面李桂很熟悉,自觉的排在了后面……额而一个绿袍官员从小屋里走了出来,大声喊道:“凡报备完备者到圣像前听候。”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生员才报备完毕,而当李桂报备,递上那块号牌时,那书写的教谕抬头看了李桂一眼。 大约半个时辰报备完毕,然后那绿袍官员做了自我介绍,乃应天府学正刘子山。随后便是流程:刘子山带领众生员拜孔子像;然后刘子山宣读生员学习事项,最后是生员的福利待遇。 大虞朝学监的情况和明朝差不多,原来的生员需要在学监学习,并有月考,岁考等平时的检测生员学习情况的手段,不过自从学院兴起之后,学监便不组织生员集体学习了,原因很现实,学院里的教习要么是三殿学士,要么是名儒,甚至学正都是他们的学生,比如刘子山就曾拜在西山西溪书院院长沈正阳的门下,他们现在开院教学,他刘子山还搬什么门弄什么斧!况且有他们讲学,生员们自然愿意去他们那里,也因此渐渐的学监只保留了月考、季考和岁考。 也因此刘子山在学习的注意事项中特别强调生员们平时可随意去西溪书院、东亭书院、岚山书院读书,只是月考、季考、岁考时必须来书院。 考试的内容月考是《四书》习文一篇,也就是用《四书》里的一句话或一段话作一篇文章。 这个看似简单,实际上想写好并不容易,因为要写好必须满足两个条件,一个是熟背经书,这样还能引经据典;第二是正确的礼节经书,这样还能引用的正确。 而季考与岁考则加上了表、策等实用性文体。 至于生员的福利待遇,除了见官不跪,免除徭役之外,廪生与增生有月米六斗,可每月在应天府衙门库房领取,也可年终一起取。附生则没有。 李桂成绩乙字第二十八名,正好属于增生。 讲完这些之后,刘子山大手一挥,设宴太白楼。 随后众生员三五成群、欢天喜地的往太白楼而去,途中互相攀谈结交,互相吹捧热闹非凡。 李桂是不愿意主动和他们攀谈的,以他的心里年龄已经不愿意把精力浪费在这些可有可无的事情上。不过这期间也有几个生员与他叙同年,他们都是先自报姓名,但听到李桂的名字后往往会愕然一下,然后随意交谈一下,问下去哪个书院读书,三言两语之后,便拱下手离开了。 这样的态度带着明显的冷淡,有着很深的不愿结交的意思,李桂明白之所以如此可能与他出身为仆有很大的关系。 毕竟大虞朝也是讲究出身的,而且和其他一样,娼妓子孙、仆役、罪犯以及其后代是不允许科考的,他虽然沾了贾政的光,但却挥不去其他生员心里的暗影,他们是有点不屑于与他为伍的! 不过对于他们的态度,李桂并不在意——他也过了在意别人态度的年龄,很清楚我就是我! …… 时光回溯…… 因为要上朝点卯的缘故,三更天时贾政就起来了,这不仅是因为荣国府距离紫禁城有一段距离,更是因为从紫禁城到乾清宫还有一段距离。 这段距离是不短的,从东华门的下马碑开始,经过文华门,过了内水河的小石桥,到了箭亭广场,再经过景运门,才到乾清宫。 而这段路程只能步行。 贾政起这么早,目的还有一个,那就是蹭灯! 皇宫内严禁烟火,但内水河的河水也不是吃素的,特别是天寒地动之时,自大虞朝立朝以来,腿脚不好的老臣掉进去,挂了好几个! 泰宁帝登级以后便特许年纪大的几个重臣可以掌灯。而其余人自然跟在了后面。 一般来讲众大臣只需在冬天蹭灯,但相伴而行,久而久之的养成了习惯。 当贾政来到紫禁城的东华门时,天色依然漆黑,东华门还没开,几个灯笼红彤彤的刺眼,看了眼前方里侧的灯笼,贾政习惯性的走到了首辅赵文重的身后。 而他刚刚站定,耳边就响起了梅知孚的声音“存周果然慧眼如炬,佩服佩服。” 感谢鹏十,黄权波等的打赏,感谢各位的投票。 正文 第四十章:结社 贾政一听就知道梅知孚说的是李桂中榜的事,而这事最近已经成为贾政的得意之笔,不过他还是一边拱手,一边谦逊着小声回道:“知孚兄过奖了,我当时只是觉得此子有礼好学,没想到他居然中了!说来此子福缘也是深厚。” 紫禁城禁止喧哗,所以贾政的声音也很小。 “哦……” 没想到李桂中榜还牵扯到福缘,梅知孚眼睛一张,问道:“存周兄,此子有何福缘。” 贾政性格迂腐,但迂腐里往往有耿直的一面,如实回道:“此子考前居然压中了那道大题。” 押准大题这样的事在士林看来确实是福缘不小,因此梅知孚闻言愣了一愣,这才微笑着点头,继续小声道:“此子福缘确实不小,不过此子还有一桩福缘等他。” “哦……”贾政眉头抬了抬,这次倒令贾政奇怪了。 而梅知孚这时已继续说道:“昨日我在信王爷那里做客,中途谈起存周兄之事,信王爷很感兴趣,想见一见那李桂,让为兄传话于你希望月末开社之日时,存周兄能带去一见。” 红楼世界里与曹公参考的康乾背景不同的是泰宁帝只有六子,分别是忠顺王、忠仁王、忠义王、忠礼王、忠智王、忠信王。 在这六位王爷中,忠信王人物风流,最喜欢诗词歌赋,结交士林,当然也得到了士林的喜爱。 也因此忠信王也结了一诗社,名曰翠云社,社址就在翠云楼,因为他的影响翠云社里墨客骚人比比皆是,当然也鱼龙混杂,权臣显贵充斥其中,同时因为忠信王的地位,翠云社成为才子骚人的梦想之地。 没想到忠信王居然要见李桂,贾政眉头猛然一挑:“这倒真是此子的造化!” “此子诗词造诣如何?”随后梅知孚又问道。 贾政看过李桂的习文,但里面并没有诗词,不过院试第一天考试内容有诗词,李桂既然中了榜,那么在贾政想来李桂的诗词水平可能不好,但也不应该特别差,因此,贾政回道:“应该还过的去。” 梅知孚是贾政的至交好友,听贾政的话就知道李桂的诗词水平不会太高,于是委婉道:“少年人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而他话音刚落,“咯吱吱……”沉重的黄铜圆钉大门响了起来…… …… 刘子山之所以选择设宴太白楼,是因为太白楼离应天府很近,也够大,有能够容纳一百名生员的席位。 给了王荣一两碎银子让他自行吃食后,李桂上了太白楼,然后随意选了一个房间坐下。 房间里十人一席,寒暄、介绍后,李桂能明显的看到原本还热情洋溢的脸渐渐变的冷清。 李桂能够明白这些人的心理,这些人正是春风得意、眼高于顶之时,对于他这样的出身,他们有些膈应,也是出于忌讳,他们是不想与他交往的。 对此,李桂倒是无所谓,只是心里感叹这世界太以出身看人,竟没有一个有格局、有眼光的。 但转而一想,后世何尝不是如此!雪中送碳者稀,锦上添花者多! 酒菜上来,三巡过后,其余九人话渐渐多了起来,谈话的内容不离风花雪月,要么是某某社谁谁新出一词,得明月楼头牌夏翠微仰慕,共度一宿;要么就是某某社谁谁一诗令信王爷惊赞赏银百两;要么就是某某社何时开社之类的话题。 而对于结社李桂并不陌生,《红楼梦》里林黛玉、贾宝玉等人都结了海棠社,还正儿八经的去向王熙凤要活动经费。这么小的圈子都结社,可以看出红楼世界里结社是多么正常! 不过这种因诗词而结成的社团,可能是灵魂来自后世,由于时代的隔阂,李桂的兴趣并不大,可以说很小。 而实际上由于受现代语言的熏陶,李桂做诗学词的能力并不怎么样,也因此他对古典诗词的兴趣也不高。 当然,最主要的是心态,他并没有这个闲情逸致! 其余九人随意聊着,可能见李桂不声不响,他们的声音逐渐的放开了,斛筹之间,场面渐渐的热闹了起来。 于喧哗处独自萧瑟,李桂本想起身离开的,但恐刘子山还有其他的安排,因此留了下来。 不过刘子山并没有安排什么,而是和教谕于立新一起走这桌、窜那桌,一直喝到下午。 当李桂和王荣回到荣国府时,太阳已经西斜了…… 从西便门入府,一直望东,转过三个拐角就是李桂的院子,“老夫就知道汝绝非凡品!”刚刚转过最后一个拐角,一个略带苍老的声音就蓦然响起。 声音突兀,李桂吓了一跳,抬头看时,却见单聘仁青衣濮巾,正站在他院落的门口,向他含笑而望。 “先生好,可来一叙。” 虽然单聘仁名字不好听,但李桂却知道单聘仁是有些本领的,最起码很擅于控制场面,而且最初还帮过他,因此李桂对他有些好感,出言相邀。 “好。”单聘仁慨然而应。 …… 而此时贾政也回到了府里……路上他曾想让李桂准备准备,但转而一想,开社时所选的题目或者咏物,或者应景,并无一定的章法,要是让李桂准备了却没用到,贾政又觉的有些丢脸面,因此对于让不让李桂准备他有所迟疑。 而回到府里,贾琏立即找上了他。他平素就不喜欢这些俗事,但作为决策者之一,有些事情是必须经过他的同意的!被修建园子中杂七杂八的事一闹哄,他也没了让李桂准备的心情。 …… 而在此时李桂正和单聘仁对饮着,因为年龄阅历和清客这个职业的缘故,单聘仁不仅见多识广,而且极为健谈,丹法口诀,官场轶事,民间风俗,绿林奇事等随口即来。 李桂本意是敷衍一下单聘仁的,但随着单聘仁的讲述却入了迷…… …… “盗亦有道,所谓七抢八不抢,你知道为何不?” “为何?” “第一,贪官必抢;第二贪污吏必抢;第三,奸商必抢;第四霸凌者必抢……” “那八不抢为何?” “八不抢者,第一秀才考生不抢;第二和尚道士不抢;第三妇孺不抢;第四……” “秀才、和尚为何不抢?” “不抢秀才、和尚是盗贼们为后路着想,秀才们都是当官的苗子,而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湿鞋的,盗贼们大多会被捕,秀才们同年、同乡的又抱团,为后路计,盗贼们一般不抢秀才,而且秀才往往没有几两银子,所以为兄我一旦出门都是那身半旧青衣,嗝嗝……” 正文 第四十一章:西溪 当单聘仁喝的醉眼蒙眬之时,李桂把他送回了他的小院,随后喝了杯茶,李桂铺开纸,拿起了笔…… 此时他突然明白了古人挑灯夜读的另一层原因——在这个娱乐稀少的时代,不读书习字一般人也没地方去! …… 而在此时,秦可卿正斜躺在贵妃榻上,辉煌的烛光给玲珑的曲线铺上的一层朦胧黄,给人一种低调的高贵的感觉。 只不过此时秦可卿的美眸有些呆滞,当然她心里并不呆滞,她在心里盘算着贾蓉的归期——虽然贾蓉对贾珍欲对她不轨的事装聋作哑,令她寒心,但封建时代的女子一般认为婚姻是辈子的事情,而且处于弱势,只要能过得下去,都可以原谅丈夫,并求神拜佛的希望丈夫改变。 秦可卿也不例外,虽然受了《射雕》的影响,其中的快意恩仇让她的反抗意识有所加强,但是她并没有脱离旧时代女子的旧窠,依然把希望寄托于贾蓉能够改变…… 同时更让她深思的是贾珍对她的举措——贾珍居然让她来处理府里的事情了! 她以前一直想要这份权利,因为只有这样她少奶奶的身份才名副其实,诸事才能顺畅如意,但以前贾珍一直抓权不放! 而现在贾珍居然给了她! 她不相信贾珍是怕了她,她本能的感觉这里面不寻常,刚才她派宝珠去推脱,可贾珍让宝珠传话说内宅的事情本就该有她和尤氏处理,以前没让她插手是因为她没来多长时间,不了解情况,而现在元春省亲,诸事陈杂,他分不开身,尤氏又不擅长理家,只好请她出来,望她不要推辞。 贾珍给的理由合情合理,但秦可卿还是觉得里面有坑,她本想去请教李桂的,但是她知道李桂是没掌过家的,问了不但没用,反而有可能让李桂难堪。 ”怎么办呢?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他离的挺近!” 想着,秦可卿抬了抬僵硬的身子,坐起时顺手握住了贵妃榻扶手下的石灰包,而就在这时‘叮咚、叮咚‘的琴声隐约传了过来。 “何人弹琴?” 像是自问,又像是问宝珠,说着秦可卿循着琴声的方向抬了抬螓首。 宝珠闻言把回文格窗打开了一条缝,侧耳聆听了一下,才回头说道:“回少奶奶,好像是他弹的!” 琴乃高人雅士之物,也是名贵之物,李桂以前只是个仆役……宝珠的声音里透着微微的惊讶,她没想到李桂会弹琴。 同样的秦可卿也没想到,她修长的鹅颈不由的往外稍微一伸,侧耳倾听了一下,随即笑了——她是一个琴道高手,从琴声的间隔里就可以听出李桂是个新手。 其实红楼十二钗中很多人都有所长,比如探春擅书,屋子里有一青玉大案;迎春则擅长下棋;惜春擅画。 “他很差啊……” 嘴角带着轻笑,秦可卿站了起来,随即走向书案,书案角上有一本元代陈敏子的《琴律发微》,她本想给李桂送过去的,但想一想,既然李桂能弹,大概有这些指法韵律上的书籍,还是算了。 …… 秋天的季节多变,夜里来了一场凉风,早上就起了一场浓雾,不过这并不能阻挡李桂的行程,吃过早点他和王荣就一起往西山而去——他最终选择在西山读书。 其实按照李桂的水平,所有的经书看看集注他完全可以自学,但是这里面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他的思想水平相对于这个时代太高! 这不是自夸,而是必然,因为他毕竟是来自现代社会,思想上超越了封建思想的旧窠,比如孔子的那就话‘唯小人与小妇人最难养也’,这个时代的人听起来可能心有惜惜矣,并奉为经典,但李桂却认为这句话里充满了对女性的不尊重,是错误的。 再比如孔子的执政理念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本意是说君主要像君主,父亲要像父亲,儿子要像儿子,但这个理念到后来却发展成‘君父、臣子’这个概念! 君父、臣子的含义是君主像父亲,而大臣像儿子,这实际上是要人伦之道佐证皇权的正统、自然。 这当然也是错误的! 所以李桂认为他必须去听,这样好能了解这个世界士子们思想上所达到的高度和方向,这样以后作文好不逾矩。 而听生员们闲谈,西山书院院长沈正阳原为文华殿大学士,太子太保,乃当世第一大儒,李桂从他身上完全可以摸到当代思想的高度与边缘。 …… 出了城一条约丈许的泥路蚰蜒着通向西山…… 西山书院在西山东麓半山腰,与白衣庵遥遥,相望。因为有书院在的缘故,在山坡下有五家客栈、酒楼。都是用茅草搭建的,很是简陋。随后王荣将马车寄在了一个叫做‘青云’客栈的客栈,然后提着包裹随李桂一起拾阶而上…… 而因为夜间那场凉风的缘故,一夜之间,西山已经是层林尽染!不过西山并不萧瑟,薄薄的山雾里,三五成群、青衣、白衣的学子隐约可见,交谈声隐约可闻,偶尔的大声还惊起了飞雀…… 经过一块巉岩,迎面是一座青石华表,过了华表就是一个约半亩的小广场,广场后房间林立,枫树、苍松掩映其中,但却不见人影。 按照李桂的估计这是上课时间…… 随后李桂往里面走去,走的近了却发现东侧的一座房子前排满了学子,而卫若兰和一个蓝衫的学子模样的青年正负手立在房前的枫树下,一身红锦,颇有鹤立鸡群之气。 而排队的人群中有很多面熟的生员,前面还有生员正在掏银子。十两束脩是少不了的,见此,李桂随意的排在了后面。 “哦,他也来此了……”看到李桂,卫若兰随意的说了一句。 “若兰兄,他是?”他身边的蓝衣公子也随意问道。 “李桂,原荣国府之仆。”卫若兰回道。 他的语调里并没有蔑视的意思,只是淡然。毕竟两人没什么交集,而且身份上相差也太大了,大的已经用不着蔑视,所以卫若兰说这话时像是说一个不相干的人。 蓝衣青年是陈也俊,他是去年进入西山学院的,他和贾宝玉交往也甚密,也早就听说了贾政提拔李桂的事情。 而对于李桂,他和卫若兰的感触大致是一样的,因此他只是‘哦’的一声,随意看了李桂一眼,便继续说道:“若兰兄你可听闻,今日有人传言北静王做了一首好诗,说要在开社时夺冠,出出上次若兰兄给的气。” 正文 第四十二章:翠云 “他……” 卫若兰蓦然笑了,随即云淡风轻的说道:“找人代笔了吧!这人就是小气,不过也没什么用。” 翠云诗社的规矩一般是应景之诗词,但是你如果有绝世之佳句,也可不拘于题目,就像诗歌一般都是平仄对仗,但如果有佳句也不一定非得平仄对仗一样。 由于两人距离李桂不远,两人的谈话声清晰的传入了李桂的耳中,他不由的随意思忖着:“卫若兰竟这样自负!《红楼梦》里没写他有什么诗才啊……” 想到这里李桂突然想到了卫若兰这个名字,兰花本来乃是文人雅士喜爱之物,也被比喻成文人……曹公对卫若兰的才华早已做了伏笔! “听说这次信王爷邀请了很多新生员?” “嗯,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院试后都是这样,吐故纳新此乃常事也!” “可知所请花魁为谁?” “乃翠云楼头牌柳烟眉、烟雨楼的头牌秦凤舞、西苑楼的头牌李依侬,几大楼的头牌都请来了。” “哦!!!” …… 随后细细的碎语声继续进入了李桂的耳内…… 大约半个时辰后李桂排上了号……交完十两白银后,收银的山羊胡老者往北边的一个长亭指了指,囫囵的说了句:“到那里。” 李桂依言而去……长亭依山岩而建,一块凸起的石壁前已经站了约十来个人,都探着脑袋,像是看什么东西。 估计这就是那收银的山羊胡老者‘到那里’的意思,李桂也走了过去,倒进出举头一看,最右侧是一张朱砂画的图,红红的朱砂鲜明的标识着讲经堂、餐堂、寝室等房间的名称。 朱砂图往左则是一行行墨字,李桂仔细看了下,主要内容是校规与课程安排以及管理规定。 校规很简单只有守理有序,不得斗殴八个字,微言大义。而课程安排却很细致,沈正阳的经学讲课时间、周天演的《易》学讲课时间,王佑伦的《春秋》讲课时间等等都标注的很清楚。 同时李桂注意到这课程是以月为单位安排的,课程并不是很多,而可能是因为笃信一日之计在于晨的缘故,课程几乎都安排在上午,中间卯时一刻到卯时二刻,晨时三刻到已时一科的也有休息时间。 至于管理规定主要针对的是顺天府以外的府州来求学的生员制定的,至于本府生员,一般情况下三十里以内的不允许住校,籍贯在京师的更不允许! 因此对于管理规定,看了两段后,李桂便不再看,随众进入了一个很大、很宽敞的空地。 空地靠近山岩的地方有一个长案,一张平椅,长案对过有近百人盘膝而坐,下面只有一个蒲团,此时正是课余时间,彼此间正交头接耳的谈论着。而有的认识李桂这帮新来的生员的已经站了起来。 李桂不认识他们……而从最近的经历里,李桂也感觉出,因为他的出身,这些生员好像并不怎么待见他,而他也没有结交这些人的心思,他打算做一个见静静的听课,因此到了空地之后,他就顺着空地的边缘往后面走去。 而途中嘈杂的议论声也传入了他的耳内: “书豪兄月末是否要去翠云?” “正是。” “真是令我辈羡慕也!嘿嘿,舒豪兄可否带小弟去一遭,若有佳句,小弟也可一睹为快!” “此小事尔。” “若有佳句,知普兄你要赶紧抄录了送出来。” “那是自然!哈哈,我这里预祝书豪兄旗开得胜,报得美人归!” …… 李桂在一旁随意的听着,不过参照卫若兰与陈也俊的谈话,他对翠云诗社的事情有了大致的了解。 首先有忠信王这个后台与金主在,翠云诗社已经成为京师地区影响力最大的诗社,也是众生员的向往之地。 其次翠云诗社人才济济,或者说诗词的高手如云,所写诗词在生员或者说上层中很是流传。 再次翠云诗社开社时夺冠者奖赏丰厚。 不过李桂对这些并不动心,他觉得这些事情离他很远,他只是随意的听着,不经意间,一个问题从他脑袋里跳了出来:“为什么诗词在封建时代被人这么推崇,甚至还搞出了‘洛阳纸贵’这个成语?!” 不过这个问题想一想李桂也就明白了,首先是有需求,人在精神上不能是一片荒漠,在精神生活上有这种需求;其次是上层建筑的引导作用,毕竟几乎历代皇朝都以儒家治国,而儒家的经书中就有《诗经》! 最后一点在于诗词的特点,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相对于表、策、书等实用性文体,诗词是最能显示个人才华与灵性的了。 而在这样的社会氛围里,哪个学子不想显示自己的才华!不想显示那是道家的思想,与儒家积极入世的思想观就不符! 李桂估计也正因为如此王安石在改革中几度废止诗歌,但最终功败垂成! 正随意乱想间,一道苍老的咳嗽声蓦然在前方响起,李桂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白衣老者正负手往长案走去。 侧面看老者发须几乎全白,头发只是简单的盘起,上面插着一个黑乎乎的木簪,看上去简单之极。 李桂并没有因老者衣着上的简单看轻老者,相反他清楚老者已经活到了不在乎外物的境界,而空空的双手正显示着老者满腹的经纶。 “这大概就是沈正阳吧!看上去不简单!”李桂思忖着。 而这时那老者又轻轻咳嗽了一声,随即讲道:“老夫沈正阳,欢迎各位新生员,以后由老夫给各位讲解《四书》、《五经》。历代大儒先圣对《四书》《五经》注疏颇多,但老夫认为《四书》《五经》概括起来不过一个‘治’字而已,只是角度不同,比如《论语》,乃从德化、人伦的角度教君主治理家国……” 沈正阳讲话和他的衣着一样简洁,但只是听到这一段李桂就觉的沈正阳不愧大儒之名,因为能够这样高度凝练的概括,提出自己的见解,不仅需要对间经文内容的烂熟,更需要对经文理解的通透,真的不是一般饱学之士能够做到的! 李桂认真的听着,沈正阳旁征博引,虽然思想的高度达不到后世的水平,但细节处李桂听了往往有茅塞顿开之感,如此一个时辰过去,沈正阳停止了演讲,离去之时,众生起身恭送,李桂也不例外。 正文 第四十三章:开社 可能是第一天的缘故,沈正阳讲完,上午就没课了。 而下午向来是没课的,至于原因,生员间的闲言碎语里李桂也听到了,学而不思则罔,沈正阳认为思与学同样重要,因此下午是习文或生员交流的时间。 李桂不想出风头,也不想觍颜与这些生员交流,因此,听完沈正阳的课后,边和王荣一起下了山。 下山之后李桂也没有立刻回荣国府,荣国府里现在进着石料、木料、打着地桩,轰轰隆隆、叮叮当当,很是扰人,而李桂对荣国府也没什么眷念之意,因此下山之后,就在青云客栈要了些酒菜,对着满山红叶,小饮了起来。 …… 如此早上上山、晚上回府,期间和生员们保持一定的距离,李桂的生活节奏又恢复了原来的简单。 时间匆匆而过,不知不觉间到了十月二十九日。 “李桂此子如何?” 下午,西溪书院东北角的一处房间里,沈正阳手执白子向周天演问道。 这些天沈正阳以及周天演等教习并没有对李桂表现出什么不同,甚至在表面上没有多看他一眼,和对待其他生员一样对待他。 而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些人不论是年龄还是学识都过了人云亦云的从俗的年龄,他们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以及由自己所察所得出的判断。 而实际上因为李桂出身的特殊性,他们在暗中是观察的。 “贫贱不坠青云之志!且行事谨慎,不骄不躁,乃可造之才。”说着,周天演黑子落下。 “你以为呢?” “不错,命薄却有鸿鹄之心,且颇懂趋利避害,以后或能大成。” 想到坐在在外侧听课的李桂,沈正阳回道。 “哈哈,看来你我所见略同,哦,对了,正阳兄,明日你去翠云否?” “信王此人……不去也罢!”沈正阳回道。 浸淫官场多年,沈正阳一眼就能看出信王的把戏,作为当世大儒,虽然‘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是他的信条,但是嫡庶有别、长幼有序的正统观念之下,他对信王这种做法很是反感。 “天演兄,你呢?”说着沈正阳又一字落下。 “信王已给我下贴三次,我总要应付一下,你说这次我院杜书豪、卫若兰谁能夺冠?啊,正阳兄,你这招不地道啊!你趁我分神……” “兵者,诡道也!” …… 如同往日一样,二十九日下午,漫山红叶的相送下,李桂往荣国府而去。 红霞遍染之时,李桂回到了荣国府,还是在西便门下车,举目望去都是一车车木料…… 回到屋子,打开门,刚刚洗了一把脸,李桂就听到屋外传来脚步声,随即就听伴鹤喊道:“大秀才、大秀才。” 李桂清楚伴鹤常伴贾政身边,来这里一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但一般不会是他的私事,只能是贾政的事。 “贾政让他来干什么?” 李桂心里一边思忖着一边回道:“在,进来吧!” “不进了,不进了,老爷正在书房等你,快走吧!”随后伴鹤急匆匆的回道。 当然也是因为熟稔,他才催促的那么急。 “哦……” 擦了下脸,李桂随伴鹤而去。 “伴鹤,你可知老爷找我何事?”路上李桂问道。 府里一般人被贾政召唤时,也都会向伴鹤打听下消息,以备应对。 “这次却是真不知道!老爷进了书房,没一会就让我去叫你。哦,对了,大秀才,你那个故事还讲否?”说着伴鹤目光炯炯的瞧向了李桂。 李桂已经一个月没讲故事了,按以往的惯例都该讲两次了,而内宅的精神生活本来就很荒漠化,李桂的故事又讲的那么好听,因此虽然清楚李桂没讲故事的原因,但伴鹤还是问了出来,希冀李桂能给他一个惊喜。 而这个问题春杏最近也问过两次,李桂淡淡的笑道:“以后再讲吧!” 伴鹤一听心里有些哇凉,嘴里长长的‘哦’了一声。 …… 须臾到了贾政书房的门口,伴鹤立刻弯腰垂手在门外喊了声:“老爷,李桂来了。” 下一刻贾政淡淡的略带威严的声音在书房里响起:“进来吧。” 李桂推门而入,只见贾政正一身青色便服坐在黑檀木雕花书桌前的太师椅上,脸色虽然肃穆,但很平和。 “见过伯父。”李桂行李道。 “起来吧!坐吧!” 贾政说着往书桌西侧的平椅一指,继续说道:“在西溪读书怎样,可还习惯。” “回伯父,习惯。”李桂抱拳回道。 “习惯就好,沈正阳可是当世大儒,你跟他学可要用心。” 贾政性格古板,不善于一些小关怀,说道这里‘哦’了一下,继续说道:“对了,今天找你是要告诉你,明晚翠云开社,你且随我去,信王爷也想见见你。哦,到那里你们生员不免要写诗的,你要尽力而为,若得信王赏似,以后对你大有裨益。” 李桂没想到贾政找他居然是这事! 虽然心里感激贾政对他的好心,但什么翠云社他是不想去的,因为他很清楚信王爷开什么翠云社的目的,不过是想借士子、生员的力量往那一步去而已! 这有可能牵扯到站队的问题,对于这样的问题李桂很谨慎,因此一边在心里暗叹着贾政在政治上的迟钝,一边委婉拒道:“回伯父,不瞒伯父,小侄在诗词上有所欠缺,你看……” 他只能这样委婉的拒绝……说着李桂故意露出了难为情的神色。 而贾政却在李桂的神色看到了谦虚、谨慎。满受损,谦受益,贾政心里对李桂这种心态很是满意,捋了捋胡须微笑道:“我也察你不喜诗词,但君子谨独,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你万不可闭门造车!行万里路读万卷书,你去涨涨见识也是好的。” 贾政话说到这个份上李桂也不好推辞,拱手道:“谨遵伯父之命。” 闻言贾政再次捋了捋说道:“翠云开社,题目多为应景,若有佳句也不拘于当时景色,你且去准备准备。” “侄儿遵命。”李桂起身告辞。 …… 而出了书房的门,李桂便看到伴鹤清秀的脸上充满了惊愕,李桂明白其中的原因,能让贾政带出,去那种地方,是一种殊容,也足见贾政对他的喜爱,这也是他不好直接拒绝的原因。 向伴鹤微微一拱手,李桂踏步而去。 而这时伴鹤才清醒了过来……随即他耳边就响起了一道细微的清丽的女声:“伴鹤、伴鹤。” 伴鹤扭头一看,只见金钏儿正在月亮门后探着头,向他招手。 蹑手蹑脚的跑了过去,伴鹤问道:“金钏姐,何事?” “伴鹤,刚才出去的可是李桂?老爷召他何事?你可问他何时再讲故事?”金钏儿性格开朗,直接问道。 “那故事李桂说以后再讲!啧啧,老爷这次召他可不得了……” …… 晚间的碧纱橱灯火通明,透过回纹窗前的几株青竹,可以看到窗纱上晃动着几个美丽的丽影。 实际上长夜漫漫,从贾母那里告辞后,贾宝玉、林黛玉、三春总要再玩会儿,或在迎春处、或在探春处,林黛玉来了之后,他们晚上的去处又多了一个碧纱橱! 今天依然如常,不过和以往相比,多了一个薛宝钗。 此时众人正坐在锦墩上说着闲话,袭人、雪雁、侍书、入画、金钏儿等丫鬟也或在里间,或在外间的闲谈着。 金钏儿是特地来的,她是王夫人跟前的丫头。当然她也不算是特地,她和贾宝玉关系较好,时常到贾宝玉这里玩儿。 不过今天她来却是要把刚才的惊讶与众人分享。 她也不怕刺激到贾宝玉,一是她就是这样的性子,《红楼梦》里贾宝玉挨训后,她还追着贾宝玉问他要不要吃她嘴边的胭脂;第二是她知道这样的消息瞒不住;第三就是她觉的贾宝玉已经恢复正常了。 正文 第四十四章:入场 “伴鹤说父亲要把他带去?!” 乍闻这个消息探春猛然抬起了螓首,然后迅速的瞧向了贾宝玉——被贾政带着,这样的待遇,别说是她,就是贾宝玉也没有过! 一瞬间探春甚至有些嫉妒。 而贾宝玉本来是懒洋洋的斜躺在床上的,闻言也是一下弹起。 “是的,二小姐,伴鹤还说李桂不想去呢,他说他在诗词上有欠缺,老爷教训了他一顿,硬让他去长长见识。” 闻言林黛玉、薛宝钗、三春以及一众丫鬟面面相觑,屋子里一下子静了。 俄而林黛玉才‘噗嗤’一声,抬头向贾宝玉笑道:“这世上之事就是这么别扭,有人想去却去不成,有人不想去却非要去。” 此时的贾宝玉贾宝玉已经从李桂中榜的阴影下走出来了,原因很简单,他本来就不喜欢学那些经书,认为那是禄蠹之学,没学考不上也情有可原。 而实际上如果贾政如果让贾宝玉跟着去,贾宝玉会不会吓的哆嗦一晚上不好说,但别扭一晚上是肯定的。而贾政是绝对不会带贾宝玉去的,原因在于封建规则,父子不同席,这条规则内在的含义是父子不能一起玩乐。 也正是这个原因贾宝玉没有加入翠云社! 而贾宝玉也是一个心窍玲珑的人,林黛玉话说完,他就听出了林黛玉话里的调侃之意,以及开解之意,因此一愣之后,叹道:“我倒不是羡慕父亲大人带他去,父亲若是带我去我也不想去……” 说到这里贾宝玉一笑,继续道:“我只是有些不忿,你说他都不愿去了……要是做的狗屁不通,父亲大人不怕丢人吗!我倒想看看明晚他们怎么收场,回头我让茗烟注意下。” 因为信王的关系,翠云社对京师附近的读书人是很大的,因此那些不能亲自入场的,往往想方设法的尽快得到翠云社的诗篇,以一睹为快。也因此入场的生员往往会收到请求,请求他们带一带,以备传讯。 当然对于荣国府这样的豪门勋贵来讲,他们往往用最直接的法子——往老鸨手里塞银子! 因为喜欢诗词,又不能到场,所以以前翠云社开社时贾宝玉就派茗烟去抄录,而现在林黛玉和薛宝钗都是此道高手,因此今天一早贾宝玉就吩咐了茗烟。 不过他现在觉得有必要再吩咐茗烟一次! “你这话说的,好像那李桂定然做不好似的!”林黛玉就爱和贾宝玉抬杠,听了贾宝玉的话继续抬道。 “呵,他……我还能不知道!读书写文又不是做诗!”说话间贾宝玉脸上露出了一丝傲色。 对于李桂所说的他诗词上有欠缺,他内心里是很认同的,这一点是他自傲的地方,也是他听到这个消息后神色如常的原因。 而这时薛宝钗笑道:“他写诗固然不如你,但想来囫囵写个也能糊弄过去,断不至于下不了台。” 薛宝钗这话说的也在理,因此贾宝玉闻言啧吧了两下嘴,不无惆怅的说道:”要是我能去!哎……” …… 于此同时,宁国府,后宅,秦可卿的屋子里,秦可卿一袭红袍慵懒的侧躺在贵妃榻上,曼妙的曲线惹人遐思,不过此时秦可卿的黛眉却轻轻皱着…… 她的心里有些烦恼,她虽然管了家,但是贾珍却一直没把库房的钥匙给她,而再过两天就是宁国府发月例银子的日子了 “是忘了?还是故意?还是没到时候?” 秦可卿心里思忖着,心里正感觉不妙,而就在这时‘叮咚、叮咚……’隐约的琴声从夜色里传了过来。 琴声虽然细微,但秦可卿的心弦却不由的随之一颤:“不如找他商议商议……算了,这毕竟是银子的事,找他也没用,夫君也快回来了……哦,弹的倒是娴熟了些,咦,这是什么调子?” 秦可卿口中调子指的是词牌,比如临江仙、水调歌头等等,词牌固定了词的韵律、曲调,但一个词牌却可以填无数词。秦可卿作为琴中高手,脑里有很多曲调,但却没听到过李桂所弹的来自后世的古风曲调,因此不由的有些诧异。 随后因为爱好,秦可卿侧耳倾听着…… …… 到了傍晚,伴鹤来到了李桂的小院……随后李桂和贾政分别上了马车。 京师向来繁华,出了荣宁二府的那道大街,没走多远,李桂便听到了隐约的丝竹笙歌之声,而即使遮着车帘,李桂也能看到两边街道上乱晃的红光,同时,‘买汤圆喽,又大又甜的汤圆,炊饼,热乎乎的炊饼’等等嘹亮的吆喝声也进入了李桂的耳里。 掀帘而往,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这种场面李桂很熟悉,他也知道这市井的喧哗并不是因翠云开社而起。对于寻常的市井之人而言,翠云社那是一个高不可攀的世界,寻常的平民只能在以后听闻里面诗词的余韵,甚至听不到。 不过因翠云社开社而引起的繁华还是在翠云楼门前的青石道上得到了体现,翠云楼门口处处宝马香车、绿呢小轿、六抬、八抬大轿等比比皆是。而即使在车上,李桂也能看到翠云楼处灯火通明,撕破长夜。 在距离翠云楼二三百米的地方,李桂下了车,抬眼就看到翠云楼前那两串长长的气死风灯笼灯火透红,北风的吹拂下,摇曳晃动成一条曲折的红线。 而往里主楼上,檐角下更是挂着十来个大红灯笼,泼墨似的朦胧红光里隐约可见十来个婀娜的女子,或向楼下甩着手帕,或向楼下送着秋波。 在主楼的西北方向是翠云楼的教习楼,此时长长的教习楼上也挂满了红灯笼。 灯笼挂的整齐划一……京师毕竟是在北方,少了南方山水的错落,也少了些曲线所带来的变幻柔和的韵致,不过却多了份端庄典雅。 看了两眼之后,李桂自觉的跟在了贾政的身后。 前往翠云楼的生员勋贵很多,短短二三百米有四五人跑到贾政跟前,向贾政行礼,但路上却不是说话的地方,因此行礼后,便一边寒暄着,一边一呼啦的往翠云楼而去。 他们当中也有人看到了贾政身后的李桂,比如当中也有人询问贾政身后是否是李桂,比如震国公之孙牛济元,治国公之孙马向清,们已听到了信王要见李桂的风声,此时贾政只能简单的回以正是或点点头,而李桂问声也只能拱拱手。 一切从简。 须臾到了翠云楼门口,老鸨便花枝招展的迎了上来,可惜她这半老徐娘这些人没人愿意理会…… …… 教习楼属于翠云楼的后宅,越过红灯高挂的二门,迎面是一副刻着飞天的影壁墙,走过影壁墙的拐角,一大片假山水池就映入眼帘,假山上也挂满了红灯,照在幽幽碧水里,呈现出一种琉璃般的幽深与神秘。 同样的假山池水两侧甬道的木梁上也间隔的挂满了红灯,甬道靠近水边的一侧则摆满了长案,长案上放着笔墨纸砚、笔架、干、鲜果品等。 而过了甬道,也就是教习楼的下方则是一片三分地左右的宽阔空地。空地当中也摆着一排长案,只不过和甬道相比长案上多了红锦,长案后多了太师椅。 而这时长案的右侧已经处处是人,或峨冠博带,或青衣如流,不过这些人都处在一个身穿雪白锦衣、身材欣长、三十来岁中年人的下方,而且这人的前方还被人不自觉的留下了一条道。 “看来这人就是忠信王了!卫若兰和他长的倒是真像!” 烛光中看着忠信王细长的秀眉,再看看几乎与忠信王并肩而立的卫若兰,李桂心里不禁嘀咕了一声。 而随后他心里猛然间有了另一番明悟:这场诗社只怕有抬举卫若兰才名,扩大卫若兰在士子中影响的意思。 思忖之间已经到了忠信王跟前,随即贾政拱手向忠信王行礼道:“参见王爷。”李桂随之:“李桂参见王爷。” 而忠信王早已注意到了贾政和李桂,待贾政行礼时,他一边伸手虚扶,一边说道:“贾大人免礼……” 随即将头转向李桂笑道:“风神秀朗,贾大人果然慧眼如炬,稍后还望一展才华,让吾等一饱眼福。” 贾政乃志诚之人,闻言一拱手回道:“回王爷,此子在诗词上却有些欠缺,恐令王爷失望。” “哈哈,存周谦虚了,此子神气内敛,定非凡品。” 忠信王以恭谦的语气回敬着贾政的志诚,实际上因为李桂的长相他对李桂的印象不错。 至于才华,他不认为李桂能高过卫若兰,毕竟院试的名次排在那里! 而就在这时冯紫英一身红锦衣,艳若桃李般来到了忠信王的跟前…… 感谢读书仁的打赏,感谢各位的投票 正文 第四十五章:进退 而冯紫英刚刚向忠信王行完礼,李桂就听到了‘北静王来了’的乱语声,李桂扭头一看一个二十左右的、头戴金冠、一身青色绸袍的年轻人正跨步而来。 年轻人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一身青衣虽然黯淡,但好似难掩其华。 “水溶原来是这个样子,怪不得贾宝玉和他结交!” 心里嘀咕了一下,李桂小声对贾政说道:“伯父,我且去那边。” 说着,李桂向对过的假山处指了指。 这里除了皇亲就是显贵,已经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 “哦……” 贾政闻言一怔,随即明白了什么,这样知进退!点了点头,贾政微笑道:“你且去吧!” 说话之际,贾政心里颇感欣慰。 …… 对过的假山山石嶙峋,不过在靠近池水的假山石之间的被别出心裁的摆了一张张短案,上面照例有笔墨纸砚、笔架以及干鲜果品等物。 李桂随意找了空地,在短案后站立,随后随意环视了一下,身后假山,身前碧水,临水观花,闹中取静,倒是别有一番情趣。只是树干婆娑的倒影里有晃动的人影,李桂循迹一看,灯笼的红光所及之处,朦朦胧胧的可以看到花墙的窟窿里,旁边的树上有着一双双眼睛…… 随后他又看到杜书豪等人向他这边走来,然后是冯紫英等一帮勋贵子弟也向他这边走来。 对此李桂并不感到奇怪,在这个社会,在这样的环境中,有人的地方就有高低贵贱,就有上下尊卑。 至于冯紫英等勋贵子弟,他们固然有身份,但在诗词上却都欠缺,不过是来凑热闹、附庸风雅而已,因此他们也靠不了前排。 冯紫英正好站在他不远的地方,隔了两个短案,由于贾宝玉的缘故,想来和冯紫英也算相识,李桂向冯紫英拱了拱手。 但是李桂没想到的是下一刻冯紫英居然把脸故意一扭,像是没看到他似得。 这么不近人情,李桂不由一愣,但随即就大致明白了其中的原因: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才大于人,人必嫉之。 而且以冯紫英的身份好像也用不着对他虚与委蛇,他的父亲可是神威将军冯唐! 心念之间李桂转过了脸,随意看着对过的你来我往…… 如此闹哄哄的一阵子,忠信王缓步而出,环拱手道:“今日又值开社之日,本王又见诸位英才,幸何如之。而今日我翠云社又进英才,应天府案首俞图,昌义府案首张文杰,后晋俊才皆来我社,可喜可贺……” 忠信王口才极佳,滔滔不绝,介绍完几位入社的俊才后,又介绍了几位当世大儒,他们是请来评判的。入社的俊才名单里并没有李桂,李桂估计有两个原因,一是他毕竟没入院试前三甲,第二可能是他身份的缘故。 而在几位大儒里,李桂也看到了周天演。 介绍完几位大儒之后,一个儒者打扮的中年人走了出来开始讲诗社开社的规则与程序:以一柱香时间为限众生做诗词,香灭而不成者视为弃权;随后众评委评判(也就是贾政等人),从中择优取十;取优后再由裁判取三,然后再评一,但十优之中之词则交由翠云楼头牌柳烟眉、烟雨楼的头牌秦凤舞、西苑楼的头牌李依侬等弹唱,以传其名,至于各头牌是否会留宿,那一要看词的优秀程度,第二要看个人的造化。 中年儒者讲完之后退下,然后忠信王再次走了出来,轻咳了两声,微笑道:“今日还是按照惯例,如有佳句,不拘于题;如无……” 说到这里忠信王微微一沉思,然后才继续说道:“如无,请以‘夜’为体,做一诗或一词,现在开始。” 他说到这里,一个青衣濮巾的仆役突然出现在他的身侧,向他递上了火折子,忠信王接过,亲自点燃了线香。 而对于众学子来讲,即使有佳句,他们也不敢在这种场合亮出来——要是亮出来了,旁人觉得不佳,那多尴尬! 另外放出佳句就显示不了他们的捷才!当然他们也没有什么佳句,佳句哪有那么好得的!实际上每次开社不过是瘸子里面拔将军,评出相对较好的中庸诗词而已,与名篇不可同日而语! 因此听到忠信王的‘开始’之后,众生都开始凝神沉思,场面一下子寂静了许多。 李桂也在沉思着,也是纠结着,实际上从昨晚他就一直纠结着:他很想告诉贾政不要去那里,这牵扯到站队的问题,不是小事情。但是他也明白他和贾政的关系还没到可以说这些话的地步,在他心中的位置也还不足以说这些话,说了只会让他认为是不知天高地厚…… 当然他也清楚贾政想让他写出绝妙好诗词,他也可以写出,他脑袋里后世的诗词名篇还是很多的,写出来一定惊世绝伦!但是从长远计,从另一个角度来讲,这样做可能对以后产生不利,因为很明显忠信王是夺嫡的败者,这样给信王捧场子,以后那个胜者会不会秋后算账,就成了未知数! 而且很明显,真要写了,现在就极有可能得罪卫若兰等,当然得罪他们无足轻重,不过李桂觉得这得罪人的事现在还是应该少一件是一件! 当然作为穿越者,李桂心里还有一个秘密,那就是他想抱礼王爷的大腿,但礼王爷现在正是龙潜之时,他要是名声大著,为了自己的策略,礼王爷一定不会接纳他,那他就会受名声所累! 但是如若放弃不写,那就辜负了贾政的一片盛情,也落了贾政的面子…… 最好的办法是亲自写一首中等平常之诗糊弄过去。 但李桂对自己的古典诗歌水平是很清楚的,和这个时代的读书人相比,在古典诗词的写作上他是比不上这些人的……而要是作的下乘,还是丢他和贾政的面子、名声,那倒不如不做! 因此事情的关键变成了如何在后世的诗篇中找一篇中等偏上的诗篇! 李桂隐约记得牵扯到‘夜’的诗篇很多,但是世间的事情往往就是这么奇怪,你在不需要某件东西时它经常在你跟前存在,而当你需要他的时候它却消失不见了! 因此一时间李桂想到了很多关于夜的诗句,比如二十五弦弹夜月,江湖夜雨十年灯,营谯夜未央之类的,但要么时间不对,要么并不应景…… 如此在短案边思索了一阵子,偶尔抬首之际,池水里磷光闪闪的灯光的倒影,突然让他想起了清代查慎行的一首诗:《舟夜书所见》。 想了想,李桂提笔写道:夜舟所见:夜黑见渔灯,孤光一点萤,微微风簇浪,散作满河星。 写完之后,李桂读了读,对自己所改的名字很是满意,可是再想一想,这首诗虽然在他所知的诗篇里不算名篇,表面文字也朴素无奇,但这首诗实际上像是耐看的美人,越品越是有味道的! 它好似一幅速写,抓住了那倒映在水中的渔火化作满天星星的片刻,几笔勾勒,立即捕捉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景物。这首诗又好似一幅木刻,在漆黑的背景之上,亮出一点渔火,黑白对比,反差特别鲜明。 特别是第四句“散作满河星”犹如天外奇峰,劈空而来…… 以这些人的水平,李桂敢保证,这首诗他只要拿出来,定然立刻轰动全场! 而这就违背了他的本意! 大小得失李桂权衡了一阵子,最后无奈的想道:“算了,不写了,回头贾政问起,就说是此次诗社乃忠信王为抬举卫若兰而开,不宜出头……反正他重视的是经学文章!实在不行写一首单独给他看看……” 心念一转天地宽,想到这里,李桂把写好的宣纸拿了起来,随意握了几下,握成个团,拢于袖中,然后转身没入假山幽径之中。 正文 第四十六章:进退(二) 贾政此时正与梅知孚等人坐在评委席上,等待着新的诗词。 而实际上贾政是一直注意着李桂的……虽然他对李桂没有一鸣惊人的想法,但是他还是觉得李桂的诗词应该能过的去的…… 因此李桂默默离开的动作立刻落入了他的眼中,他没想到自己所期待的结果会是这样……虽然听李桂说过他不擅于诗词,但这样不战而降,还是让他心里产生了一点失望、失落,甚至有着微微的愤怒,原来平淡中待遇着温和笑意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当然看到李桂离开并不只是贾政一人,他旁边的人,以及注意着场面动静的人都注意到了李桂的离开。 “毕竟出身仆役,胸无雅气,贾存周这次行事不妥!好名害人……。”随后周天演、梅知孚、忠信王、北境王等心中冷冷一哂。 而卫若兰、冯紫英以及花墙后的茗烟等则想到:“毕竟狗肉上不了大席!” 而不知为何想到这里,冯紫英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李桂院试的高中以及自己的名落孙山……勋贵豪绅家的子弟面对等级不如自己的人时,大概都有这样的心里,我出身比你高贵,那么你一切都应该不如我,而如果你某方面超过我,我便不快乐! 贾宝玉现在对待李桂的心里其实就是这样!而冯紫英也是如此! 在这种心里的驱使下,为了补偿院试时的失落,也是想为弥补上一次院试名次对他心灵的打击,好有贬低李桂的东西,或者两者兼而有之,冯紫英把笔一放,疾步赶到李桂前面,张臂大声笑道:“后庭何必来去匆匆,既然有了佳作,让大家共品才是,何必自珍!” 冯紫英这话说的堂而皇之,并且毫无破绽,毕竟诗会写出的诗就是让人来品的,无论好坏!他这样大声说其实是说给贾政听得,是想尽量减少贾政对他所为的成见。 “这人!” 李桂心里恨恨了句,一边抱拳行礼,一边笑道:“冯兄言重了,实在是拙作不足以入大家法眼。” “这小子倒有自知之明。” 冯紫英闻言心里暗喜,口中笑道:“后庭此言差矣,在座生员所做岂会个个俱是名篇,总是有高低,低者也不必藏拙,经点评,正好可以知己之不足,以后改进,若个个藏拙,这诗会如何能开,开之何益!” 冯紫英这番话其实极有道理,众人闻言纷纷点头,及时贾政心里也认为正该如此,但又怕李桂所作狗屁不如,所以脸色颇为忐忑。 而为将来计,李桂自然不愿拿出来,继续推脱道:“这个,这个,实不相瞒,拙作实在……” 李桂越是推辞,冯紫英越是感觉李桂的诗作肯定不堪入目,也越是不想放过李桂,因此不等李桂说完,便猛地一扯李桂的袖子,同时笑道:“后庭何必推辞,大家都在等待。后庭连展示的勇气都没有否,待我助你!” 说话之间,猛力一拉李桂的衣袖。 而李桂的袖子只是棉布做的,也浆洗多次,针脚早已松动,冯子英一拉之下,‘噗拉’一声,袖子从针脚处楼撤了一个大口子,纸章掉了下来,冯紫英急忙捡起。 破袖迎风,李桂顿觉尴尬,随即他一甩袖子,心中念道:“就如你愿了!”大踏步而去。 在李桂袖子破裂的那一刻,贾政忽然有种被侮辱的感觉,脸色一变。 而冯紫英也略觉尴尬,随即掩饰道:“我给大家念一念,嘿嘿,什么样的文章,后庭竟不敢拿出来,嘿嘿…………” 几下展开宣纸,随即他就大声念道:“夜舟所见,夜黑见渔灯,孤光一点萤……” 这名字平常……冯紫英的诗词水平其实极低,《红楼梦》中冯紫英曾经做过一个酒令:女儿喜,头胎养了双生子。女儿乐,私向花园掏蟋蟀。女儿悲,儿夫染病在垂危。女儿愁,大风吹倒梳妆。 这酒令实际上文字寻常之极,可以说完全是拼凑,也不过比薛蟠好上那么一点点,由此可见他的诗词水平!因此当读到开头第两句‘夜黑见渔灯,孤灯一点萤’之时,他根本没产生意境之类的特殊感觉,倒觉得这两句像是顺口溜似的,平常的很。 而实际上这前两句细品起来也是相当不凡,它好似一幅木刻,在漆黑的背景之上,亮出一点灯火,黑白对比,暗亮对比,反差特别鲜明。 因此当冯紫英读完前两句后,众人不由的一怔,同时在心里‘咦’了一声。 而此时冯紫英依然麻木不觉的往下念道:“微微风簇浪,散作满河星。” 这首诗前两句是静态描写,而后面却是由静化动,一个‘簇’字生动传神完成了由静到动的转换,最后一句更是如天外奇峰,劈空而来,却又自然而然,没有一丝匠气!给人的感觉像是眼前一暗,随即满天星斗乱晃…… 这样的诗句即使冯紫英诗词造诣不高读完之后也隐隐觉得不凡,因此读完之后他不仅一愣,而就在这时,“好诗!”“好诗!绝妙好诗!”震天价的叫好声蓦然次第的在他耳边响起。 冯紫英蓦然环首,灯火摇曳,光与暗的错影里,他看到的却是一双双明亮的眼睛…… “难道真的是绝妙好诗……” 突然间冯紫英有些风中凌乱。 …… 而在冯紫英凌乱之时,众人却在咀嚼者、回味着…… 良久,忠信王才叹道:“真真是绝妙好是诗!”说吧,长长吐了口气,又啧吧了一下嘴巴,仿佛回味甘醇。 而梅知孚则突然向贾政深鞠一躬,说道:“存周真是慧眼如炬。” “知孚兄过奖了。” 贾政一边说着,一边弯腰拱手,但方正锐利的眼角却蓦然叠皱了起来,一点大小如针尖般东西在他眸中央闪烁,意味难言。 而这时周天演也叹道:“黑白分明,动静相宜,清新自然,老夫已经年不见如此好诗矣!” 此时北静王水溶、卫若兰、俞图等人依然再咀嚼着这诗的味道,并因为内心的高傲,将此诗与自己的诗词作对比,周天演此言一出,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北静王水溶心里一叹,放下了手里的笔,然后顺手拿起写好诗的娟纸,握了握,扔在了地上,然后无奈的对忠信王拱了拱手:“有诗崔灏在上头,本王就不献丑了!” 而他这句话像是具有传染性,他话音刚落,卫若兰、俞图等也次第的放下了毛笔。 一诗出而致诸生停笔! 这么大的瓜!周围正在抄录的传递者心里震惊着,却也加快了抄写的速度…… “他走了……” 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句,语气中带着遗憾与倾慕。 而随着那人的话音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贾政。 有名震天下之才却选择自晦!这也是贾政疑惑的地方,而他又是致诚之人,众人的灼灼目光里,他茫然的摇了摇头。 正文 第四十七章:迂回 “要不要叫他回来?”梅知孚捻须笑问道。 而闻言周天演心里一动,‘哈哈’一笑道:“我醉欲眠君且去,此子既去,定然心中已醉,知孚兄着相了。” 梅知孚捻须一笑:“天演兄所言极是。” 此时忠信王也在琢磨着李桂为何离去。起初他和众人所想的一样,以为是贾政安排的,但现在看来明显不是。 “为何?是娟狂吗?他很有礼节,而且颇知上下,主动去了下次……是自惭形愧,可能,毕竟出身仆役!还是不想和本王搅和在一起,不想站队……” 而最后的念头只是在忠信王脑海里一闪而过——仆役出身怎会有这等见识!而且贾政都来了! “估计有私事,惜哉!” 心里想着,忠信王继续说道:“惜哉!斯人去矣,但美景良辰不可虚度,各位生员,谁有词赋佳作可供美人弹唱。” 声落之后却是鸦雀无声,但世上并不乏擅长投机拍马者,须臾,一生恭身而出。 …… 而在此时,京师的街道上马蹄哒哒,灯笼乱舞……而次第的,伎馆歌楼、深宅庭院、书院会所大门、偏门、二门先后开了,而后烛光里露出一张张带着期盼的俏脸、俊颜…… …… 此时碧纱橱里,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三春以及袭人、雪雁、侍书、入画等里屋、外屋挤挤一堂。 在里屋的书案上,靠窗的两角摆着笔架、砚台、香炉,正中则摆着三张娟纸,纸上分别是三首诗。 第一首:夜思:故乡几梦重,醒来霜如雪,却下珍珠帘,遥遥望秋月。 第二首:夜思:浓月悬银汉,流光入万窗;千里共一色,何处不故乡。 第三首:秋夜:皎皎明月空中盘,光照万户明千山…… 茗烟早已把翠云社开社的第一个题目传了过来,得到题目之后,贾宝玉立刻起了争胜之心,并撺掇林黛玉、薛宝钗、三春等一起写。 林黛玉与薛宝钗难以拒绝贾宝玉盛情,但三春都是有眼神头的,很清楚写了没什么意思,反而会碍手碍脚,她们甚至想离去,不在这碍手碍眼的,但是毕竟是文艺青年,也想看看翠云社的佳作,因此婉拒之后却流了下来。 “却下珍珠帘,遥遥望秋月……动中有静,近中含远,妹妹你这诗颇有李太白《玉阶怨》之妙!” “本来就是仿他的!‘夜’之体汗牛充栋,古今写尽,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新意。” “嗯嗯,不知这次翠云社有什么新诗,流光入万窗,千里共一色,额,宝姐姐这诗好也……” “过奖了,不过拼凑张若虚、张九龄的韵味罢了,也不是什么新东西。” 薛宝钗刚说完,林黛玉已盯着贾宝玉的两句诗笑道:“虽然咱们新意不足,但总比某人虎头蛇尾的强!你怎么只写两句就不写了?” “我写完这两句,不知怎的感觉写不下去了,妹妹,宝姐姐,你们看该怎么续?” “这……古‘行’题的写法,哪有一时片刻能写出来的!” “你怎么用这种诗体,志大才疏!” “志大才疏吗!只此两句我觉得也能胜他们许多。” “骄傲自大!” …… 林黛玉和薛宝钗正对着贾宝玉的两句诗批判着,而就在这时院外响起了‘咚咚咚’的急促的脚步声。 晴雯正站在门口,她又伶俐,闻声高挑的身子一斜,随即笑道:“茗烟回来了。” “哦,这么快!快让他进来!”贾宝玉闻声立刻说道。 以前翠云社的诗篇要经过一炷香的时间,还要选十、选三、选一等过程,在到达贾宝玉手里,大约得一个时辰。 而当茗烟入内,不等茗烟行礼,贾宝玉就急匆匆的说道:“有何好诗?是谁写的?这次怎么这么快?” 贾宝玉虽然急色匆匆,但茗烟心理却是异常踌躇——上次院试李桂把贾宝玉比下去,作为贾宝玉的书童,贾宝玉铁青的脸他是随时可见的!而为了照顾贾宝玉的情绪,贾母都不召李桂进来讲故事了,他也是清楚的! 而现在……茗烟实在不知道把诗会的场景讲出去贾宝玉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殃及他这条池鱼! “这、呼……这……” 茗烟喘着、结巴着,青色仆帽下清秀的小脸拧成了苦瓜。 “怎么了?”觉察到茗烟的异常,贾宝玉瞧了眼茗烟,奇怪的问道。 茗烟也是个伶俐的人儿,此时他已明白这事不说不行,但关键在于怎么说…… 一瞬间两种说法在茗烟脑海里盘旋,一种是先把诗呈上去,然后再说是李桂所做;另一种是直接说李桂得了第一! 而后茗烟就想到,如果用第一种说法,如果贾宝玉赞了诗,然后他再说是李桂作的…… 茗烟几乎敢肯定贾宝玉会赞扬这诗!因此他觉的第一种说法非常不妥! 而第二种说法也够生硬、直接的!茗烟也觉得不妥! “这该怎么说?” 急头急脑之间,不知怎得茗烟突然想起了李桂的离去…… “不如我先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让他慢慢接受……” 作为一个跑腿的书童,茗烟很有汇报经验,心中想着,一边向贾宝玉行礼,一边说道:“回二爷,今天的诗会出了个奇事,所以回来快了些……” 贾宝玉本来就对茗烟的早归心存疑窦了,因此闻言立刻一探头,奇怪的问道:“何事?” 说话之间,林黛玉、薛宝钗、三春以及一众丫鬟的好奇心也被挑了起来,一双双美目齐刷刷的钉在了茗烟的身上。 茗烟身子一拘,小心翼翼的说道:“二爷,事情是这样的,信王爷点了香之后,翠云社的人以及邀请的人便开始写诗,李桂也是,谁知过了一阵子,李桂突然把纸握成了一个团,拢与袖中,然后转身走了……” “哦……还算有自知之明……” 茗烟说到这里,贾宝玉蓦地打断了茗烟的话,说话之间,一丝轻笑不知觉的在他唇角飞出:“后来呢?” 闻言茗烟抬头暗暗看了眼贾宝玉,然后艰难的咽了口吐沫,心里也再一次的增加了小心,艰难的笑道:“随后谁知冯公子拦住了他,把他的诗作抢了过来,然后读了李桂写的诗,谁知,谁知……” “冯兄做的对,诗会的诗当然要拿出来,哼,连拿都不敢拿,荣国府的颜面真让他丢尽了!谁知什么?”贾宝玉目光炯炯,饶有兴趣的问道。 茗烟一咬牙:“谁知众人听了都说好,评为第一名。” “第一名?!” 尽管茗烟小心至极,尽量的迂回,但这个转折对贾宝玉来讲还是有点大,乍闻之下,贾宝玉如巨雷轰顶,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脱口而出。 茗烟再次拘了下身子,小声的说道:“是的。” 屋子里一下子变得针落可闻……须臾,林黛玉才轻声说道:“诗呢?我看看。” 茗烟闻言,急忙从袖中抽出折叠好的娟纸,然后小心翼翼的递了上去,林黛玉接过,迅速打开了娟纸…… 而贾宝玉与薛宝钗也无声的探过了头,三春以及晴雯、袭人等一众丫鬟也都无声的暗暗探头窥望。 短短四行,林黛玉一扫而过,然后修长的螓首蓦然抬起,“这诗……”此诗的诸般妙处涌到林黛玉的唇边,只是此情此景,她已难言,只有一抹异色在她本来含烟带雾的眸中氤氲、搅动…… 正文 第四十八章:解语 “呀!” 鹅卵髻下的明眸蓦然亮如晨星,樱唇微启,薛宝钗微微露出了如雪的贝齿。 而后她们就看到了纸张的抖动,倏忽间她们都扭转螓首看向了贾宝玉…… …… 诗酒趁华年! 这可以说是此时贾宝玉的生活态度,而之所以敢自认为生活中充满了诗,是因为他有底气,通灵宝玉给他的底气。 通灵宝玉上可是有着‘灵’这个字的,也因此他自认比别人多了些灵气!也因此他对李桂院试中榜表现出太多的嫉妒,他还有诗词的安慰! 而现在李桂的诗却像是一把巨锥,直接锥破了他的自尊,他的骄傲,他的**,蓦然间他感觉自己什么都不是,更没有什么灵气,然后他就感觉这通灵宝玉戴在他身上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颤抖中他猛的一下扯下了腰悬的通灵宝玉…… “不要!”“不要!” 荣国府所有人都知道通灵宝玉是贾宝玉的命根子,见此,林黛玉和薛宝钗几乎同时惊叫了起来,林黛玉更是一下子拽住了贾宝玉的袖子。 贾宝玉是任性的,特别是在贾母、王夫人跟前。但是在女孩儿跟前他又是小性子的,特别是在林黛玉跟前,因此被林黛玉拽住袖子后,他只是挣扎了一下,就停止了动作,而后流水突然涌出,哽咽道:“真是羞煞我也……” 林黛玉闻言,一边掏出帕子,一边劝解道:“这有什么好羞人的,你还不准别人比你写的好了,只是他以前是你的长随,你才觉得如此难堪。他以前也不是粗鄙不堪,差你远矣,只是认真学了,才如此。你以后改了吧!” 薛宝钗接着说道:“不苦学,心境毕竟浮华,难成大器,《伤仲永》即言此意。” “你做诗起势极佳,但难以为继,就因如此……” …… 突然的变故把三春以及袭人、晴雯等丫鬟都惊呆了,直到林黛玉和薛宝钗劝慰之时,她们才反应归来。而林黛玉与薛宝钗如解语花般的围在贾宝玉身边,她们也插不上嘴。 但看到诗后贾宝玉居然崩溃!三春的好奇心却被浓重的勾了出来,在林黛玉与薛宝钗说话的空挡,惜春一弯腰,把飘落在地的娟纸捡了起来,而几乎同时,迎春与探春也探出了螓首…… 只是一眼,一副星光点点的画面就在探春眼前展开了,‘呀……’探春轻轻的叫了一声。 于此同时,深宅大院、伎馆歌楼、寓所会所,一张张俏脸、俊颜次第的露出了倾慕之色。 …… “他们会怎样?” 竹节烛台下,李桂眼睛微微缩着——虽然已经回到了府中,但他依然有些心绪不宁,虽然拿起了《大学》,但却无法入静,最终他放下了《大学》,拿过了七弦琴……他有一种预感,他会受名声之累! 李桂不知道的是,是夜贾政大醉——翠云社写诗填词之后便是歌舞,歌舞之间自然少不了酒水。 …… 三更天之时,李桂还在朦胧中,忽然听到伴鹤的呼喊声:“李大秀才,李大秀才,起来吗,老爷找你。” 李桂闻声惊起,顺势往窗口一看,却见外面依然是漆黑一片,“这才什么时候?他叫我……哦,他上朝……”心中想着,略带些忐忑,李桂一边披衣,一边回道:“这就起来。” 说完,李桂几下穿好衣服,来不及梳洗便开了门。 而门刚打开,伴鹤便两眼放着精光说道:“大秀才,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大才子!夜黑见烛灯,孤光一点萤,微微风簇浪,散作满河星!我都会背了!哦哦,快快,老爷正等你,还要上朝。” 李桂:“……” 快步走到赵姨娘的两间小屋,里面灯火辉煌,而才到院子门口,小鹊就在门口喊道:“老爷,他来了。” “快,快让他进来!” …… 在小鹊的招手的示意下,李桂进了屋。屋子里贾政正一身便服坐在中堂正中的黑檀木八仙桌上,八仙桌上是一碗热腾腾的八宝莲子粥,一小蝶鹅油卷,三个装着酱料的小碟。 见到李桂进来,贾政宽袖一挥,对着正要行礼的李桂说道:“不要行礼了,我估摸着你还要上山,还有些事要问你,所以让伴鹤去叫了你,一切从权,来一齐吃些。” 说着说着贾政一项古板严肃的脸如春风化雨般,充满了盈盈笑意。 赵姨娘还没见过贾政这样畅心的笑脸,也没贾政这样随意而亲切的招待人,更没想到贾政居然要李桂与他同桌!她一下子呆了,当然小鹊、小吉祥也呆了。 贾政立刻察觉,转头对赵姨娘微愠道:“还不装饭!” 赵姨娘这才反应了过来:“哦哦,是老爷。” 李桂也没想到贾政居然会这样招待他……他心里有些诧异、有些感动,还有其他一些莫名的东西,但他也清楚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也不是谦让的时候,拱了下手:“长者赐不敢辞。” 而李桂刚刚坐下,贾政就说道:“不是冯贤侄,差点让你明珠暗投,既如此,你为何还要离去。”说到这里,想到冯紫英弄巧成拙,贾政一向难见笑意的脸再一次笑了。 昨晚回来的路上李桂就想到贾政肯定是要问他这个问题,而在路上他也想好了托词,尿尿、肚疼之类的…… 但是看眼前贾政那张至真至诚的脸,他倒不忍敷衍了。微微想了想,李桂认真回道:“回伯父,不是我想走,而是我不愿得罪人也,这场诗会在院试之后,卫若兰又在信王身边,很明显信王欲扬卫若兰之名也,我在书院也有所听闻,我也只伯父欲扬我之名,但想来不在一时,所以考虑再三,我才离去。此等聚会,以后不去也罢。” “哦……” 贾政这个人是迂腐方正的,也就是肚子里没那么多弯绕,这一点在《红楼梦》里体现的很清楚,他去地方上当学正,手下的随从都赚的盆满钵满的,他却要从府里拿银子,惹得王熙凤念牙…… 因此他没想到这诗会里还有这般门道!再想想站在忠信王身边的卫若兰,事情也确实如李桂所言,他不禁轻轻的‘哦’了一声 而后贾政就想到李桂居然能这样看清事、识大体、知进退!又想到冯紫英居然捡了起来,弄巧成拙,又让这事何其妙也! 突然之间一股宽慰的舒畅在贾政心里勃发,他坚硬的眼角突然松弛,一股温存的笑容蓦然流出,轻轻点了点头,贾政说道:“贤侄所言极是,那种场合以后不去也罢,贤侄老成持重,很好、很好。” 没想到贾政居然能听进李桂的话,还很赞同!想想贾政平时在她们面前说一不二的做派,赵姨娘、小鹊、小吉祥眼睛里光韵闪烁…… 正文 第四十九章:隐逸 陪贾政点心了一下,再和王荣一起来到西山时,已是霞光万道…… 而李桂刚从马车上下来,“见过后庭兄。”“后庭兄请了。”两道清朗声就行青云客栈里传了出来。 李桂转头一看,只见俞图与一个不认识的生员正一边向他行礼,一边向他走来。 “俞兄请了,这位兄台请了。”李桂也抱拳回了下礼。 而说话之间俞图和那不认识的生员已经走到了李桂的身边,随即那不认识的生员再次抱拳,笑道:“在下裘安,字万全,家祖父乃景田侯,与贵府多有交往。” 这么一说李桂倒想了起来,景田侯确实和荣国府同气连枝,原著中秦可卿死后景田侯之孙五城兵马司裘良还设了灵棚…… 李桂估计这裘安在景田侯府的位置和贾环差不多,只是比较有志气、有学问而已,但为以后计,不论如何是不应该与他走的近的,因此拱了拱手,心里念叨着:“这连我的字都知道了!”口中不冷不热的说道:“久仰,久仰。” 因为两府的关系,裘安还以为李桂会对他热忱有加,没想到李桂会对他平淡如常,他还以为是因为李桂在在意以前这些生员对他的态度,不禁尴尬道:“以貌取人,失之子羽,没想到后庭兄如此大才,原来我等真是有眼无珠。” 虽然李桂不愿意与裘安走得近,但裘安的态度却让他感觉满意,“这人全无权贵子弟的傲娇,心境已成,可成大器,可惜不免受家世之累,万全是一点也不完全!”心中想着,李桂回道:“万全兄过奖了,不过是当时有感而发罢了。” 而俞图接着说道:“有感而发,也需才学做底蕴,后庭兄真是过谦了!哎,后庭兄如此才华尚且如此谦虚,我等以貌取人真是令我等惭愧,哦,对了,昨日后庭兄为何匆匆离去?” “是啊,后庭兄为何离去,要不是冯兄,我等还不会识的君之庐山真面目。”想到冯紫英的心思,大概不在于扬李桂之名,说到这里裘安不禁淡淡一笑。 而李桂随口敷衍道:“当时有些私事,不足外道也。” 李桂不想说,俞图与裘安也识趣的不再追问,随即裘安笑道:“只是后庭兄离去,那诗会不免虎头蛇尾。哦,后庭兄在下有一疑问,想讨教讨教,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桂道:“万全兄言重了,请讲。” “古人云诗言情,又言诗言志,试问后庭兄,此两者何为真?” 诗言情或诗言志的问题实际上是一个比较深的问题,它牵扯的是诗歌的创作目的,而对这个问题的辩论实际上一直绵延,李桂以前学中文时也遇到了这个问题,但其实也没有明确的答案,只是在两者关系的厘清上清晰了些,有的认为是包含关系,有的认为是交叉关系。 而李桂的看法是包含关系! 而现在李桂清楚现在实力已经不允许他太过低调,太过低调那就成了虚伪!而这个答案也并没有太超越这个时代,因此闻言李桂闻言回道:“《诗三百》大都言情,但其中不乏愤慨之气,悲愤之情,如《硕鼠》,但悲愤之情中又有慷慨之志,恨不得将彼一扫而尽,因此,窃以为志在情中,情中有志。” “哦……”“哦……” 而李桂的这个观念虽然超越这个时代不多,但这个观念对俞图、裘安来讲还是比较新鲜的,因此闻言俞图与裘安都不禁眉头一扬,轻轻叫了一声。而后俞图说道:“后庭兄果然大才,想法与众不同,只是写作时情与志应侧重哪点?” 具体写作时侧重哪点其实也不好说,直抒胸臆也不乏名篇,比如李白的诗篇,因此李桂说道:“这个,窃以为应看个人所长了……” …… 红叶漫道,李桂和俞图、裘安随意交谈着,而后下山买食的、归来上山的,看到李桂都围了上来,到达书院时已有六七人。 而刚到达书院牌坊,生员们看到,便一个、两个、三个、五个的次第的迎了上来,都是长鞠一躬,然后说着和俞图、裘安相同的话,行走之间也有生员邀请李桂入社的、饮酒的之类求交往的。 交浅言深,人生之大忌也!而且李桂也知道这些生员禀奉着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的信条,好言政事,要是在以往的朝代李桂会不以为意,但是李桂却知道《红楼梦》的朝代实际上是以明为表,以清为里的,以后的几位皇帝对读书人的态度可不怎么好,对于这些人中的领袖人物更不友好,因此对于这些人的请求,一概婉拒。 而从昨日诗社发生的事情,众生员也以为李桂性格隐逸,因此对李桂的拒绝也不以为意。 谈话间到了学堂,众生又开始向李桂请教起诗歌……李桂只得委婉而谈,而他不知道的是这期间卫若兰与陈也俊正跟在他的身后,神情落寞。 而没过多久,一声苍老的咳嗽声响起,沈正阳一身青袍,头插木簪,苍劲如轻松走上了讲台。而后他抬头往下扫了扫,见李桂仍盘膝坐在原处,已经名扬,却仍能固守本心,沈正阳满意的对着李桂点了点头。 …… 与此同时,早朝完毕,刚退出乾清殿,贾政就听到一道苍老的声音:“夜黑见渔灯,孤光一点萤;微微风簇狼,散作满河星,好诗啊,好诗啊,存周你眼力不错。” 贾政蓦然回头,只见首辅赵文重正向他走来,两侧的官员已给他让出了一条通道,有的还在向他抱拳行礼。 而赵文重在贾政心里是天下士子的代表,是诗书传家的代表,是他要模仿的对象,也是想靠近的对象,只是由于他出身勋贵,官职又太低,对方的大腿对他来讲又远又重,他捞不着,也抱不住! 而现在赵文重居然主动和他说话了,而且还表扬了他!“他……他……”贾政心里莫名的激动起来,直到直到赵文重到他跟前,他才猛然惊醒,随后他赶紧深鞠一躬,匆匆回道:“老大人过奖了,当时我只是觉得此子有向学之心,且彬彬有礼,所以所以……” 闻言赵文重点点头,说道:“有向学之心必然会苦读,彬彬有礼必然谦逊好学,此子又灵气盈然,必可造就,存周福气不浅。” 说着,赵文重捋着花白的胡须,微笑着迈步而去。 而实际上贾政的官职和他相差万里,要不是李桂的诗合了他的口味,他真不会主动和贾政说话。 当然以他的身份即使和贾政说话,也不会太多,所以三言两语之后,他便离去。 “恭送大人。”贾政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激动。 而他刚刚起身,一道羡慕的声音就再在他耳边小声的响起:“存周,恭喜啊,被首辅大人相中……” …… 与贾政一样,一上午贾政是被同僚的羡慕声包围着度过的,有的同僚甚至放言,也要在自家府院中考察一番! 而李桂确是被生员包围着度过的…… 当然繁嚣之后是平淡,这是事物的客观规律。不过经历过繁嚣,再经历平淡,相比于一直平淡,却是另一番心境。 不知为何,从西山归来,进入客房冷清的青石道,路上的宁静却让李桂升起一股舒适感。 而他刚打开他院落的黄铜锁,“坎汞离铅已相汇,八脉俱通身属阳……”一道炼丹歌诀蓦然在他耳边响起,李桂转头一看,只见单聘仁、詹光、卜固修正含笑向他走来。 李桂的头大了起来…… 正文 第五十章:妇人 而于此同时贾政也回到了府里,与李桂不同的是他的头并不大,相反,他的心里还是热乎乎的。 因为这股热乎乎,他一项古板刚硬的脸色变的柔和了起来。 而封建社会里,女人是围绕男人而转的,贾母撵府里的婆子、媳妇,常用的一句话就是侍候你们的男人去吧! 因此贾政的脸色好,王夫人的心情也跟着舒畅起来,在给贾政换衣之际,王夫人突然想到晌午王善宝家找她的事情来,于是笑道:“老爷,有个事儿想给你说一下。” “何事?”贾政一边把胳臂伸进便服的宽袖,一边轻松的回道。 王夫人浅浅一笑道:“今天晌午王善宝家的来找我了,说是她娘家有有一个侄女,二八年华,容貌与李桂也匹配,想说给李桂,想请老爷、老爷……” 说到这里,王夫人突然觉得空气有些发凉,她本能的寻着冷源抬起了头,却发现贾政眉头紧皱,眉梢都挑了起来。 多年夫妻,王夫人知道这是贾政发怒的先兆,在要打贾宝玉的时候向来这样,她不明白贾政为什么上一刻还春风化雨,下一刻就雷霆将发,她忐忑着,讷讷的不敢再言。 而此时贾政心里好像自己什么宝贵的东西要被人偷走一样…… 他是忍不住的想生气,要是跟前的是赵姨娘或周姨娘,他早已随性发挥了,但王夫人是正妻,背后还有王子腾这颗大树,贾政不得不忍耐,但还是忍不住‘哼’了一声,愠怒道:“一枝梨花压海棠,学问好了,功成名就,何患无妻!” 说吧,贾政一甩长袖,扭身出去了。 王夫人虽然不懂一枝梨花压海棠的内在含义,却知道贾政是反对这门亲事,这个倒让她放了心——她本来还以为贾宝玉又做什么惹贾政生气了呢! “为一个外人怎么生那么大的气!这王善保家的……” 王夫人这是小事,甚至是好事,毕竟是提亲的…… 王夫人心里正嘀咕着,这时帘子‘哗啦’了一声,王夫人转头一看,却是贾政又回来了! 王夫人急忙迎了上去,忐忑道:“老爷。” 贾政摆了摆手,说道:“你倒是提醒了我,明日你挑一个丫头去李桂那里侍候梳洗。” 说到这里想到自己竟然忽略了这一点,如此俊才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侍候的,贾政心里竟有些自责,于是又继续说道:“找一个模样周正些的,手脚伶俐的,也好缝补。” 说罢,贾政再次转身,去了赵姨娘的两间小屋。 贾政给李桂的待遇并不过分,最起码在王夫人等眼里不过分。 在这个时代讲究的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弃也,因此不论男女人人都是一头长头发,梳洗编扎便有些困难,同样的还有鞋袜等都要手工制作,缝补更是手工,也因此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身边大都有几个丫头,至于丫头的数量则要看家世身份,贾宝玉身边有大小丫鬟八个,还有小厮、书童、随从的侍候着! 最少的也会有一个!当然平民出身的生员可能没有丫鬟、小厮的,但最少会带一把梳子、一根针。 贾政怎会让李桂带一把梳子、一根针! 王夫人也知道最近李桂给贾政带来了不少荣光,因此在她眼里贾政给李桂这样的待遇很合情理——只是一个丫鬟而已! 但是在派谁到李桂身边她却动起了小心思…… …… 而于此同时,李桂与单聘仁、詹光、卜固修三个对饮着,和单聘仁一样,詹光与卜固修也是既擅饮又擅谈之辈,天南海北、朝堂庙野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三杯两盏之间,三人对着李桂猛拍一顿之后,李桂便只有听的份。 而在他们的交谈间,李桂才发现卜固修居然擅长土木机关制作,自称好墨家之术,而修建大观园的山子野居然是他的师兄。至于詹光则自称好格物之学。 李桂没想到这三人居然各有所长,但转而一想,清客有些本领也是正常的,一无是处在主人家也混不下去,比如孟尝君,食客三千,但也都是有些本领之人,最低也会一些鸡鸣狗盗之术。 不过谈话间看他们的语气,以及悔不当初的表情,李桂又感觉他们像是选错了专业的学生。 直到四壶酒尽,三人才踉跄而去…… …… 第二天李桂没去西山,而是去了学监,每月初二是学监月考的日子。李桂刚到学监,学正刘子文就向他走了过来,李桂见此赶紧抱拳,而刘子文一边回礼,一边笑道:“夜黑见烛灯,孤光一点萤,微微风簇浪,散作满河星。不意我顺天府竟有如此才子!” “大人过奖,偶得而已。” “哈哈,闻君谦逊,果然如此。” …… 而于此同时王夫人来到了贾宝玉的小院。 此时贾宝玉并不在,因为林黛玉与薛宝钗的劝解,贾宝玉以为他找到了他不如李桂的原因,那就是没学,所以他现在有些发愤图强,早早的去了学堂。 不过此时的院子里袭人、麝月、晴雯、秋纹、小红、坠儿等大小丫鬟、粗使丫头都在,麝月与秋纹正在清扫屋里,袭人与晴雯正各坐着一个锦墩,在太阳下坐着针线活,坠儿与小红等正在井边浆洗着衣裳。院子里一幅青春、繁忙的景象。 而当看到王夫人带着金钏、银钏到来,众丫鬟几乎同时都掉了手里的活计,快步走到了王夫人身边,向她请安。 王夫人只是随意说了声起来吧,然后便对着晴雯说道:“你收拾收拾,去李桂那里吧!” 说罢,王夫人转身向贾母的两间小屋走去。 对于晴雯,一个丫鬟,安排她去哪里,她不需要解释。但是贾母那里她是需要解释一下的,毕竟晴雯是从贾母处出来的。 当然事情本来的顺序应该是她先向贾母请示一下,然后再把晴雯派到李桂的身边,但是王夫人故意先斩后奏就是想试探一下贾母的反应——贾母毕竟老了,她不想再受贾母的辖制。 而之所以派晴雯去,另一层原因则是因为贾宝玉的婚姻,王夫人已经看出来了,贾母有意捏合贾宝玉和林黛玉,但是作为一个母亲,王夫人打心眼里是反对贾母这个想法的,原因是林黛玉那弱不禁风的身子——没有母亲愿意自己的儿子娶一个病秧子! 而雯为黛之影,晴雯的身材、长相和黛玉有七分相似,荣国府上下也都这么说,因此把晴雯从贾宝玉身边调开,可以暗暗向贾母显示自己的态度! 而对荣国府的所有丫鬟来讲,到贾宝玉的身边是她们的梦想,因为到贾宝玉的身边就意味着有成为姨娘的可能,再像赵姨娘那样,生个一男半女,一辈子就不用愁了。 而现在晴雯的上升之路居然中途而折!但是要去的却又是李桂那里,那美妙的诗句,好听的故事……王夫人走后,袭人等不知该道喜,还是劝慰,场面一下子静了下来。 正文 第五十一章:蝴蝶 而实际上晴雯对于留在贾宝玉身边并不执着。 《红楼梦》第三十一回,“撕扇子作千金一笑”,晴雯给宝玉换衣服,不小心把扇子跌在地下,将股子跌折了。本是晴雯过错,宝玉只骂了晴雯一句:“蠢才,蠢才!你以后怎么办?你以后自己当家过日子,也是这样慌慌张张的吗?” 谁知晴雯冷笑说:“二爷近来气大得很,动不动就给我们脸子看。前天连袭人都打了,今天又来找我们的不对。要踢要打随爷去。跌了把扇子是多大的事。先前连那么好的玻璃缸、玛瑙碗,都不知弄坏了多少,也没见这么大的气。现在一把扇子就这样了。这是干什么,要是嫌我们不好,就把我们打发出去,再挑好的来使唤。好离好散的还不好吗!” 由此就可以分析出晴雯心高气傲,不愿伏低做小,对留在贾宝玉身边并不很渴望。而后面的章节中她又讽言袭人帮贾宝玉洗澡弄了一地的水,由此也可以分析出她与贾宝玉关系并不亲密,当然由此也可以分析出她性格爆直,人缘并不怎么好! 因此,沉默了一下之后,晴雯倒是先反应了过来,随即转身往屋里走去,路过门口的针线箩筐信脚一踢……进屋后开始收拾她自己的衣裳首饰。 而众人也反应了过来,紧接着袭人、麝月、秋纹三个也进了屋,默默的帮着晴雯收拾东西。 晴雯的东西不多,只是几套衣服,四根钏钗,十来两银子而已,不一会儿就收拾好了,而后晴雯长长的喘了一口气,环顾了一下屋子,像是解脱又像是不舍,再次,喘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我走了,以后不碍你们的事了!” “你这死丫头,嘴巴就是不饶人……以后常过来玩。”袭人咬牙说着,说着说着却又笑了,但神情归于落寞。 晴雯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而走,袭人、秋纹、麝月三个相送。 而林小红是一众丫鬟里和晴雯关系是最好的,平时很合的来,实际上她俩应当归于一类,都是对贾宝玉不那么死忠的一类,林小红后来和贾芸有了私情。 因此当出了莲花们,众人止步之后,小红却跑了过去对晴雯笑道:“晴雯姐,我倒觉得离开这里不错……哦,嘻嘻,晴雯姐,要是李大秀才给你讲故事别忘了叫我一声。嘻嘻。” “你这丫头……嗯,好!”晴雯笑着点了点小红的额头。 而见晴雯走远,袭人、麝月、秋纹等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 和往常一样,下午时分,李桂回到了荣国府,而刚过拐角,李桂就发现一个一头髻双丫,身穿青色素裙、腰肢纤细、身材高挑的丫鬟在他院子的门前晃动着,门前还有一个很矮的像榻榻米似的小床。 “好像是晴雯,她……干什么?” 李桂一边在心里疑惑着,一边走了过去……走了十来米,李桂可以确定了丫头正是晴雯。 “晴雯姐,你这是?”到了跟前,看着似笑非笑的晴雯,李桂问道。 ‘姐姐’是李桂当长随时对贾宝玉身边有头脸的大丫头的尊称,上一世时李桂见了小女孩也是以‘小姐姐’称呼,时光虽异,但称谓相同,所以李桂没改过来。 而晴雯闻言一撩额间的乱发,顺势抬起了螓首,快语道:“以后别叫‘姐’了,你身份金贵了,我担当不起了,我被夫人撵来给你当丫鬟了!” “额……” 李桂没想到还有这待遇!而令他吃惊的还有《红楼梦》里人物命运的变化!晴雯的命运《红楼梦》里写的清楚,她是被王夫人撵出去以后病死的,而现在晴雯却到了他这里! 还有秦可卿也没死,按照《红楼梦》里的情节,秦可卿应该是在修建大观园之前亡故的。 “难道命运的蝴蝶已经开始煽动翅膀?”…… 想到这里,联及自身……一抹喜悦突然在李桂心底升起,然后不经意间浮上了唇角。 这样呆呆的,嘴角还带着莫名的笑意!不只为何晴雯突然感觉一股乍骨的薄凉,她削肩一缩,警惕道:“你,你笑什么,我,我可告诉你,我只是,只是来给你洗刷缝补……” 晴雯很想说我只是来给你做这些的,没有别的,但说到这里,想想内宅里丫鬟的日常,下面的话她却没有力气说下去了…… 不过她这警惕的动作倒是截断了李桂的思索。 而李桂根本心里根本没有一丝拒绝晴雯的意思,他现在已经十分清楚在这个时代底层美貌女子的命运,不过是夫人的玩物,后果几乎都是悲惨的,《红楼梦》也有现成的例子,原著中晴雯被撵出后病死;金钏投井;尤二姐也死了……而或者说可以嫁给寻常人家,而到了寻常人家,寻常人家没有守住这份美丽的能力,这些女子的美貌其实就成了夫家的祸害,比如武大郎,林冲等等皆是。 当然以上是李桂个自己找的安然留下晴雯的道德方面的理由,实际情况是前世时他对‘俏晴雯’就有一份爱慕之心! “误会了……也无所谓,这样的女孩子既然来了,我也没有拒绝的理由,近水楼台先得月啊……嗯,她脾气不太好,别弄强成拙!呸呸,我怎能有这种想法!妄为人师啊!嗯以后还是细水长流吧!也不知能不能投怀送抱?” 心里带这些亢奋的想着,看着晴雯警惕的样子,李桂笑道:“别误会,我是想到了别的事情。” 说罢,李桂开了黄铜锁,然后转身再次对晴雯说道:“来,把床抬进去。” 按照大户人家公子室内的布置,到了里屋之后,晴雯便拉着小床往李桂的床的后侧走去……稍微一收拾之后,晴雯便站直了腰,然后明若秋水的眼睛便打量起李桂的内室来,而只是扫了两眼,她琼鼻一抽,随即走向李桂的床尾,衣架,窸窸窣窣,把李桂的衣帽、鞋袜一通收拾,然后抱着走向了井边。 见晴雯要帮他洗衣服,看着晴雯细细的腰肢,在看那粗重的木桶,一桶水他提着都费劲!李桂真怕她被那粗笨的木桶给坠下去,于是也跟着去了井边。 而见李桂到来,正在放轱辘的晴雯纤手一挥,笑道:“可不敢让你做这个,你忙你的去吧!” 李桂也笑道:“我倒不忙,也该吃饭了,你能行吗?” “嗤!我可不是什么弱质小姐。” 说话之间,‘咯咯吱吱’的响声里,木桶已被晴雯摇了上来,然后纤细的腰肢只是一倾斜,大木桶便被提了起来。 晴雯的话里有些呛味,李桂没有在意,因为他知道这才是晴雯的味道,不过他还是有些李桂咂舌,晴雯居然这么有力气! …… 夕阳如荼中,贾宝玉也行学堂回到了内宅,带着一脸的疲倦——一个人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很容易产生这种感觉,向来可以任性胡为的公子哥更容易! 贾宝玉来后,袭人和麝月、秋纹立刻行动起来,更衣的更衣,倒水的倒水,泡茶的泡茶。 最初贾宝玉并没在意到晴雯的离去,直到他洗完脸,擦手之际,袭人才说道:“二爷,夫人让晴雯去李桂那里了。” 因为晴雯高傲、不愿伏低做小的性子,晴雯在贾宝玉心里的地位比不上袭人、麝月、秋纹,但纵使比不上,晴雯还是他的丫头! 一瞬间贾宝玉感觉自己的好东西好像被人抢了!而且是被自己反感的人抢了!即使他清楚这与李桂没有直接关系,可是他依然有这种感觉。 “怎么偏偏让她去了?”心里的愠火不知觉的燃烧,贾宝玉的声音变大、变尖锐了。 “听鸳鸯姐说是老爷的吩咐,老爷吩咐夫人找一个针线好,干活利落的过去,所以夫人才把晴雯派了过去。”见此,袭人赶紧回道。 听说是贾政的安排,贾宝玉肚子里的本欲蒸腾的火焰一下子被压了下去,脸色却一下子被憋的铁青…… 正文 第五十二章:萌发 而贾宝玉虽然是一个纨绔的公子哥,但是他还不是木瓜脑袋,相反,他的脑袋也是很灵活的。 知子莫若母,同样的儿子也能很好的体会到母亲的心意,‘为啥偏偏派晴雯去!’,在愤懑的冷静里,想想王夫人平时对林黛玉的冷眉冷眼,这个答案在贾宝玉脑海里变得清晰起来。 而这个答案既让他伤心,又让他无奈,更让他感觉到压抑,比李桂还让他感觉到压抑…… 不过贾宝玉清楚现在最重要的是去安抚林黛玉敏感而脆弱的心灵……狠狠的把棉巾往盆架上一甩,带着满身的空落、焦躁、懊恼与无奈,贾宝玉转身往碧纱橱而去。 出门之际,迎面夕阳的红云里,或许是红云的无垠、悠然,突然间贾宝玉想到了随心所欲、纵横自在的江湖…… …… 月上柳梢之后,‘步步高升’的竹节烛台被点亮,灯火明暗之间,李桂和往常一样,一边默默背书,一边在上面简单的加上逗号或句号。 背书在科考中是基础,科考中的用典、用句,全出自《经书》,有时的要求甚至是一字不差!李桂纵然有上一世二三十年的学历,但这个慢功夫却还是要下…… 而自李桂读书之时,晴雯便把针线箩筐放在了小床边,并拿起锥子开始穿刺厚厚的鞋底——她是知道李桂以前的事情的,调戏过很多的大小丫鬟,虽然现在变了,但万一要是故态重发呢! 这锥子在手,正好顺手、及时、用的上。 也因此晴雯一边纳着鞋底,一边不时瞟上一眼,暗中注意着李桂的动静,但是除了看到李桂的背影,偶尔听到‘哗啦’的翻书声,她没觉察到任何异常。 “原来他真的变了!他倒是真认真,二爷还真没法和他比,没中榜一点也不怨,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过乡试……看他这股劲,早晚都能……” 随意而散漫的想着,晴雯渐渐放松了警惕…… …… 与此同时,宁国府后宅,秦可卿的三间大房里,莲花烛台上,牛油巨烛高燃着,灯火恢弘。而里屋南侧的两个角落里,两个碳盆里碳火熹红——秦可卿身子怕寒,已把炭火点燃。 而和以前一样,此时的秦可卿斜躺在贵妃榻上,眉锁春山——已经过了发月例的日子,贾珍依然没把库房的钥匙给她,这个她可以和贾珍僵持,但有些事难以僵持,比如震国公之孙牛济元的媳妇小产,这种事就应该她去,当然并不紧紧是去,而是要拿银子的! 可银子在库房! “怎么办?”想到再过几天治国公马魁之子马向清弄瓦之日,这将又是一大笔银子,秦可卿的黛眉皱的更紧了…… 左右无计之下,秦可卿不禁恨恨的想道:“我顾忌府里的颜面,要是再不给,我就不去,丢脸大家一起丢就是!哎……这样……” 秦可卿心中愁肠百结,而这时宝珠和瑞珠已经添好了炭火,烧好了壶水,看秦可卿愁郁的样子,宝珠和瑞珠知道秦可卿在想什么,为了转移秦可卿的注意力,也是闲着没事,随后宝珠一边提着砂壶倒水,一边歪着头向秦可卿说道:“少奶奶,今天西府出了点事?” 实际上荣宁二府那么多人,每天就没有没有事的时候,秦可卿也是见惯了风云,因此只是怏怏的随意问道:“什么事?” “回少奶奶,宝二爷屋里的晴雯被送到李桂那里去了。”宝珠一边把泡好的红糖姜水递向了秦可卿,一边回道。 秦可卿没想到荣国服会给李桂派个侍候的人,更没想到会把晴雯派过去——毕竟晴雯是贾宝玉的人! “哦……” 素手按着贵妃榻的扶手,秦可卿一下子侧卧来起来,从头部到脚部形成了一个优美的圆弧,同时快速的问道:“怎么回事?” “回少奶奶,我听丰儿说是李桂在信王爷的诗会上做了一首诗,得了第一名,所以政老爷才让夫人派个丫鬟过去给李桂洗浆梳洗,王夫人就把晴雯派了过去。” “诗?” 秦可卿自小是被秦业抚养长大的,秦业是进士出身,以前无出,又知道秦可卿暗地里的身份,所以尽心尽力的教她读书写字,教她琴书礼仪,也因此秦可卿和这个时代所有的读过书的人一样,对诗词有着执着的喜爱,只是她不像贾宝玉那样有及时获得新诗词的渠道。 而她没想到李桂居然去了信王的诗会,还得了第一名!因此惊诧了一声,随即就一下子完全坐了起来,同时急匆匆问道:“什么诗,你可抄……” 在那个时代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识字的机会,实际上即使是大户人家的丫鬟也没这个机会,因此说到这里,想到宝珠并不识字,秦可卿一下子停了下来。 而宝珠却笑道:“婢子是知道少奶奶喜欢诗词的,可恨丰儿也不识字,说来也巧,经过老祖宗那里时,正听到三小姐和二小姐谈论李桂的诗,于是奴婢就请三小姐给抄录了一章。” 说着,宝珠从袖子中抽出了折叠成方块的一张娟纸。 秦可卿接过便匆匆打开…… 她之所以匆匆,倒不是因为知道诗有多好,而是好奇李桂写的什么诗居然得了第一名! “夜黑见渔灯,孤光一点萤,微微风簇浪,散作满河星。” “呀……” 犹如明月穿过了云翳,朱唇微启,秦可卿不知觉的轻叫了一声,本来晚愁如轻云遮月的眸子一下子亮了起来…… 秦可卿没想到李桂的诗写的这么好,这么有才华!以前她只是认为李桂有侠心,有计谋,有上进心…… 才子佳人是那个时代女子的梦想,即使嫁为人妇,时光荏苒,但梦想这个东西不会消失,只会被深藏,而在某个特殊的时刻它还会不经意的蹦出来…… 明眸亮起的同时,一股热力突然在秦可卿心田迸发,她感觉她的心好像活了!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而后秦可卿的明眸却逐渐暗淡——现实的烦忧犹如层层的乌云,梦想之花只能短暂的开放。 但尘世就是如此,物与人与时俱灭,但感觉却一生长存。 “叮咚,叮咚……” 清雅的琴声一如既往的传了过来,秦可卿慢慢抬起了螓首,美目幽幽…… 正文 第五十三章:夜晚 滑下最后一道音符,李桂抖了抖不再发僵的手腕,站了起来。而在这时他突然感觉身后有异样,蓦然转身却发现灰暗的角落里一双眼睛正闪着明亮的光…… “睡觉。”李桂明白晴雯的惊诧,笑着说了声之后便往床边走去。 这声音倒让晴雯丛惊诧中清醒了过来,“等等。”随即她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然后三步两步走到外屋,往木盆里倒了水,端到床边。 “洗洗脚。” 请问说了句之后,又走到了外屋,开始添碳、添水…… “这丫头倒真是利索!待遇又提高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里,李桂一边脱着袜子,一边想着。而这时晴雯的声音却传了过来:“屋里的碳炉有没,也该生火了!” 此时的天气李桂觉得还不怎么冷,又早出晚归的,所以对碳炉什么的没在意,只是隐隐记得春杏送来,因此回道:“好像送来了,放哪儿我忘了。” 而李桂话音刚落,晴雯清脆的、略带火气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还放哪儿了!让你弄碳底下了,明天洗洗再用吧!” “嗯。” 李桂应了声,心里却想着:“女孩儿就是心细。” …… 南斗阑干北斗横,秋虫低鸣,已是深夜,但李桂却辗转难眠,晴雯的到来让他想到了很多…… 晴雯口中所谓是夫人把她派过来的,李桂是不信的,不论是前世通过《红楼梦》所知,还是近来所见所闻,李桂都可以认定王夫人表面上是一个随和孝顺、安守妇道的人,实际上却是一个冷血、冷心肠的人,从她撵走晴雯、金钏儿、移花接木让薛宝钗嫁给贾宝玉就可以知道。 因此李桂断定派晴雯来的人只能是贾政!这又是一份恩情! 他清楚贾政对他这么好有为自己扬名的用意,但对他好也是实实在在的! 他不是无情的人……辗转中他甚至动了拉贾政一把的念头,但他也清楚自己的力量太小,有极大的被带入沟里的可能。 但恩情总是要还,不然良心难安!而走也总归要走! 李桂有感觉,凭借他前一世锻炼出来的学习能力、水平以及见识,再加上他现在的努力,他以后应该能再次中榜混个一官半职。 但中榜之后的生活却成了问题。 这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官俸并不多,官职低的更少,并不足以养身,当然这个养身实际上是排场,作为一名官员你要有轿夫、轿子、门房、马夫、仆役,提茶倒水的丫鬟,甚至是幕僚等等。 贾政去外放做学政,就带了二十多人,然后俸禄不足以维持而向府里要银子。 或许可以将排场简约,这也是可以的,但这在官场中就显得另类了——这也不是李桂的想法,李桂始终觉得他来这里不应当是被杀害的,也不应当是来受穷的,他想的是和光同尘。 而对于在这个时代普通官员如何维持排场,《红楼梦》里也讲的很清楚,一是贾政那种,有家业的,从家里拿;另一种则是贾雨村那种,千里为官只为财,贪墨受贿,欺诈百姓。 后一种来银子的方式李桂觉得他做不出来,因此他只能想想前一种…… 前一世李桂一直本本分分在学校里,并没有想过发大财,但前一世,不论是现实,还是小说里都给他提供了很多赚银子的方法,比如做葱花饼、熬香油、开酒楼、烧玻璃、搞房地产等等等等。 但是李桂结合现在的实际情况,首次排除了做葱花饼——身份不允许;紧接着李桂又排除了熬香油——时间与财力都不允许。 特别是时间,李桂明白在官为本的封建社会里,主要时间还是要放在读书、科考上! 紧接着开酒楼、烧玻璃、搞房地产等等也因为时间、身份以及财力的因素被李桂一一否决。 最后李桂竟觉得买几块地做地主,居然是最可行的方法! “慢慢找吧,总会有合适的产业可做,反正也不急……” 最后思疲神乏,李桂沉沉睡去。 而这期间晴雯可是吓坏了!李桂的每一次辗转都让她以为李桂要对她有所图谋! 而以她的性子,在现在的情景下,她心里绝对没有迁就李桂的心思,就像她不曾迁就过贾宝玉一样! 因此对于李桂的每一次辗转,她必回应以轻微的动静,并仅仅握住枕下藏好的锥子,直到李桂不再有动静,她才稍微安心睡去,即使睡梦里,她手里依然抓着她那把纳鞋底的锥子。 她不知道的是上一世的修养已经决定了李桂不会对他用强。 …… 第二天一早,东方还依然漆黑之时,按照习惯她就醒来了,醒来之后,她一双明眸就猛然一凉,随即就打量自己的衣衫,检查了片刻,见毫发无损,她才放了心,而这时李桂轻微的呼声也传入了她的耳内…… “他……居然是君子!不知啥时变的性,可能是读书的缘故吧!读书真好,能把人变成呆子……” 默默的看了李桂一眼,晴雯开始穿衣。 直到东方露出鱼肚白时李桂才按习惯醒来,随即他就听到外屋传来窸窣的脚步声。 “她在干什么?烧水?我不想做的她都做了,屋里有个女孩子就是方便……”闻声,李桂随意的想着。 而就在这时帘子‘哗啦’一声,晴雯走了进来,手上尚有水渍,随即她拿起盆架上的棉巾擦了擦,然后把内衫、长裤递给了李桂…… 帮李桂正好衣服后,晴雯就转身从外间提来了砂壶,调好水温之后,晴雯用皂角狠狠的摩擦了一阵子李桂的长发…… 吃过春杏送来的早点之后,带着一身轻松,李桂出府而去。 …… 而时近中午之时,秦可卿和以前一样独自在梳张台前看着《西厢记》,打发无聊的时间,只是和以前不同的是并蒂菱花铜镜里的美人有些黄花。 早上处理完家事,回来之后,瑞珠就告诉了她府里现在的传言,说是月例银子被她扣着不放。 听到这个传言之时,以秦可卿柔弱的性格,委屈的直想落泪…… 然后她就想着怎么辟谣,而想了一想,辟谣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如果在吩咐家事时,大庭广众之下说出真相,那么不论别人信与不信,那么就意味着她与贾政的决裂,也是与宁国府、贾蓉的决裂! 而秦可卿现在还没有这份勇气! 而如果私下解释,秦可卿估计既没用,也没什么意思! “这该怎么办?实在不行……” 想到这里秦可卿咽喉动了一下,吞了口气,决定先典当些东西,暂时度过这难关,一切等贾蓉来了再讲。 而就在这时,“少奶奶、少奶奶……”宝珠一边叫着,一边从外面跑了进来,声音里带着兴奋。 “什么事?”仿佛心有所感,秦可卿猛然抬起了螓首。 “少爷回来了!” 断网了,搞了半天,见谅 正文 第五十四章:淬炼 “啊!他在哪里?” 说话之间,秦可卿一下子从椅子上弹来起来,明眸流光,荣光焕发。 “在老爷那里。”宝珠回道。 “啊!快快……” 说着秦可卿就照了下镜子,理了下妆容,拿起了胭脂…… 古代的女子大抵如此,把丈夫当做自己的一片天,唯一的一天天,不论丈夫是龙是虫,是美是丑!秦可卿纵然美貌高贵,但此时也没跳出时代这个圈子。 而秦可卿此时的情况更加特殊,所以乍闻贾蓉到来的消息,秦可卿凌乱了…… 洗了头面,画了眉毛,点上胭脂,理了裙摆,秦可卿便倚门而望。而贾荣与贾珍父子之间并不亲密,交谈很少,因此只是过了一会儿,月亮门外就响起了脚步声。闻声秦可卿急忙探头,贾蓉已出现在月亮门旁。或许是南方的阳光太毒辣,原来白皙的脸庞颇显黝黑。 “相公……”秦可卿叫了一声,然后如飞燕一般迎了上去。 …… “相公受累了!” “嗯,那南方真乃烟瘴不通之地。” “你相公黑了嘢!” “嗯,那里太阳真毒!” …… 软语慰藉之间,秦可卿帮贾荣更了衣、梳洗了一下,然后又亲自泡了茶端到了贾蓉的手里,待贾蓉喝完茶之后,秦可卿才斟酌着说道:“相公,有件事我想跟你说说。” “什么事?”贾蓉轻松的吐了一口气随意说道。 现在在他看来没有什么事能比去南安州更折磨人的了。 秦可卿本想讲贾蓉走后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的直接告诉贾蓉,但话到嘴边却突然觉得把最初贾珍非礼她的事情讲出来不妥,原因一是毕竟她弄瞎了贾珍的眼睛(她相信贾珍不会把这件事情说给贾蓉听)讲出去好像她做事有些过激;第二就是李桂曾经告诫过她,不要将石灰包的事情讲出去。她也觉得讲出去,一些事情说不清。 因此斟酌了一下,秦可卿说道:“爹爹近来让我管家,却不给我库房钥匙,这个月的月例还没发,震国公……” 听到这里贾蓉就知道贾珍还没有得手!而他又是个有特殊爱好的人,顿时一下子对秦可卿以下的话兴趣阑珊。而他向来又是惧怕贾珍的,这一趟南安州之行的劳顿,让他对贾珍的惧怕又增加了几分。 因此闻言贾蓉故作轻松的说道:“现在修园子忙,爹爹也许是忘了,你且再等等。哦,对了,刚才来时恰好遇到薛大傻子,说在庆春楼给我摆酒接风,我这过去。” 说罢,贾蓉站了起来,抬步就往外走。 秦可卿没想到贾蓉以前装聋作哑,现在火炭已经落在了她的脚面,他还在装聋作哑! “相公!!”秦可卿急切而悲怆的叫了一声。 贾蓉闻言脚步停顿了一下,但随即敷衍了句:“我去去就来。”说罢,出了门。 一腔期望化为飞灰,呆呆的望着贾蓉远去的背影,秦可卿的一颗心在无尽的黑暗中沉沦,泪水蓦然从她的明眸里涌出…… 或许人心就是这样,犹如打铁,先是火热的希望,粹水后变成冰冷的绝望,然后在一遍遍的轮回中,最初的那颗心逐渐变硬、变小、变无。 不知过了多久,秦可卿才反应了过来,然后寂寞的走到贵妃榻坐下,同时哀哀的想着:“你们逼我,你们都逼我……我看你们能逼我到什么时候……” 而不知怎的,胡乱的、恨恨的绝望了想了一阵子,秦可卿脑海里突然出现了李桂所讲的江湖,那恣意逍遥的江湖! 以她的年纪她知道那不是现实的东西,可是在此情此景下,她却忍不住的想着! 许久,秦可卿抿了抿樱唇,对宝珠淡淡的说道:“宝珠,你把那黄金瓜去当了吧!” “啊……” …… 下午,和以往一样,李桂从西山书院回到了荣国府,而刚入小院就看到西墙已经挂上了两根竹竿,竹竿上晾着他和晴雯的衣物。 前世也曾这样,和女友有一套房子,衣服晾在阳台,只是后来女友劈腿了一个富二代…… 他知道晴雯是不会离开他的,除非是他撵她走,不知怎的,想到这里,一股家的感觉竟在他心底油然而生…… 跨过门槛,迎面而来的就是煦暖的热气,热气里还带着淡淡的香味,温香怡人。 而这时晴雯已经从里屋走了出来,先是轻轻的向李桂一笑,说了句:“回来了。” 随即就用旧麻布包了砂壶把,转身把砂壶提到了屋里,然后一边往铜盆里倒水,一边说道:“洗洗吧!哦,对了,刘婆子又有了个孙子,你和她有来往不?” 李桂记得中榜后,王婆子也来给他送过贺礼,“有。”他一边应了声,一边从书架最上方拿出了账簿,然后又从床下摸出了小木箱,那里有他的全部家当,三百多两银子。 随后他翻了下账簿,对晴雯笑道:“回头你拿十两银子给她送过去。”说着李桂把箱子往晴雯跟前一推。 以前藏的深,只是因为平时屋里没人,现在晴雯来了,自然不用再深藏! 而贴身丫鬟一般都掌管着主人的财物,比如贾宝玉的财物就由袭人掌管着,当然这也代表着关系的进一步亲近,因此见此晴雯俏脸一红,明眸狠狠剜了李桂一眼,但还是接了过去,转身把箱子放在了她的小床里。 李桂本没有多想,只是觉的放在晴雯那里既方便又安全,因此晴雯这一剜起初倒让他有些莫名其妙,但随即他就明白了,心里莫名的得意,他淡淡的笑了。 而在这时晴雯的声音传了过来:“上午丰儿姐找我绣鸳鸯的眼睛,对我说王善保的小儿子月底结婚,你要行礼吗,行多少?” 闻言,李桂笑容一僵,心里却感觉他所谓的家底子好像都成了流水。 “归根结底我还是个穷光蛋啊!得想个办法了……” 心里想着,李桂再次翻了翻账簿,然后回道:“五十两。” …… 梳洗罢,只是翻看了一会书,春杏就提着食盒走进了院子…… 放好酒菜之后,李桂便招呼晴雯一起上桌。这不合规矩,昨晚晴雯曾经力辞,但李桂不许,因此这次晴雯就没推脱。 但是在晴雯心里已经给李桂打上了随和可亲的标签,警惕之心渐渐减少。 正文 第五十五章:惯性 时间如流……而世间的事情也遵循着一般的规律,有激荡、有高潮、有低谷,但终究归于平静。 李桂在翠云诗社所引起动荡也是如此,当然这期间也有官员想让贾政引荐一下李桂,但贾政忙于修建大观园,杂事缠身,又知道李桂不喜张扬,信王爷的诗会起初他都推脱,因此对于同僚的这些要求,贾政都以李桂学业繁忙婉拒了。 当然他说的也是实情。 而这期间西山书院,甚至东亭书院都有人请李桂入社,不过也被李桂婉拒了——他可没有什么闲扯蛋的心情!而众人见他性格确实隐逸,也就不再打扰了。 这期间沈正阳也觉得李桂性子过于隐逸,儒家又讲究君子慎独,独了最起码不利于提高学业,他本来想教育李桂一番的,可巧刘子山来拜访他,闲谈中提及李桂的月考,竟是中上等,如此,沈正阳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到了十一月初十,一场大雪封了西山,西山停课。当李桂冒着风雪回到他的小屋时,小屋的炉火已被晴雯弄的通红,脱了也撒,晴雯早已泡好了热茶…… 随后的时间里,虽然雪化,但是天气却冷了起来,北风偶尔的吹着,李桂干脆不出去了,和北方人一样,猫起了冬。 当然他也没闲着,平时还是一如既往的背书、练字、手腕僵硬时弹弹琴什么的。 偶尔的也会想想他的发财大计,只是这大计既要不占用他的时间,又要符合他的身份,贩夫走卒之类的是绝对不行的,还要有发展壮大的潜力,这类大计一时半会他还是没找到。 而经过十多天的细细观察,晴雯终于在心里认定李桂是个随和、随性、且沉默寡言的人,简直就像一只兔子!因此晴雯不但心弦放松,而且在李桂面前言谈举止也逐渐‘真我’起来,变的活泼。 时间一晃到了十一月十四,这天屋外刮起了北风,外面滴水成冻,不过李桂的屋子里却炭火熊熊,温煦如春。 尧舜与人同耳! 到了晚上,默写完《孟子》第卅二章,李桂把细豪毛笔放在了笔架上,而这时晴雯已经端上了茶。 端上茶之后,晴雯便重新回到了火炉旁,不过这次她没有做针线活,而是以刀削之肩支撑着螓首,静静的等待着李桂的弹奏。 晴雯不懂音律,但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觉得李桂弹奏的好听!这其实就是流行音乐的魔力所在,当然也是李桂琴技逐渐娴熟的缘故。 一曲弹罢,晴雯赶紧从火炉上拿下了砂壶,倒入木盆之后,又加了些凉水,试了试温度,给李桂端了过去。 此时李桂已经脱了鞋袜……每晚他最喜欢这泡脚的一刻,因此当晴雯端来木盆之后,他立刻慢慢把脚伸了进去,然后细细的揉搓着…… 中间偶尔的抬头,却发现晴雯一双凝眸紧紧盯着他,樱唇微微抿着,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你干什么?”样子很奇怪,李桂一怔,好奇的问了句。 “那个,哪个……” 晴雯性高,平素不求人,但心里的这件事不求却不行,而她爆碳的性格里又有爽利的一面,因此踌躇了两声之后,雪腮一鼓,一口气讲出了藏在她心里许久的话:“那个,大秀才,我还想听你讲的那个故事,你能不能给我讲讲,你以前在这个时候都讲的!” 好像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虽然以前初一、十五的讲故事也不是他讲故事的理由,而且静极思动。 点了点头,李桂随意说道:“嗯,好……” 而就在这时街面上悠长的梆子声准时响了起来,紧随梆子声的是一道带着苍老韵味的更夫的声音:“天寒物燥,防火防盗。” “天有些晚了。”闻声李桂继续说道。 “那,那明天!明天正好,小红还要听,哦,明晚怎样,晚上她不当值!”急促的话语间,笑靥逐渐在晴雯如雪的俏颜上绽放。 “这丫头笑起来居然这么好看!”心里嘀咕着,李桂点了点头。 …… 晴雯是个心直口快的人,第二天早上春杏提着食盒进屋之后,晴雯便一边帮着春杏拿着碟碗,一边对她笑道:“今天晚上大秀才讲故事,你可别忘了来。” 听李桂讲故事一直是春杏神牵魂绕之事,她还曾问过李桂,只是没得到肯定的答复,因此乍然听到这个消息,‘呀!’春杏不由得叫了一声,手一抖,一碗莲子粥差点洒掉。 而和李桂一起吃过早点之后,晴雯便兴冲冲的说道:“我去后宅找小红去。” 李桂知道晴雯找小红干什么,同时他也认为讲故事多个人听也没什么,顶多多烧点开水的事,于是点了点头。 …… 而万事万物都有其规律或惯性,对于贾代儒来讲,即使下雪,义学也是不能停的,他要趁机向荣宁二府要几两炭火银子,然后在停。 对贾政来言,他对贾宝玉学业的监督也没有因李桂的中榜而松懈,相反他对贾宝玉学业的监督更紧了、也更细致了。 至于监督的方法,作为一名古板之士,贾政用功的依然是老方法,那就是从跟在贾宝玉身边的长随身上打探。 今天正是十五,本不是询问贾宝玉学业的日子,询问贾宝玉学业情况的日子应当是月初月末,但可巧月初之时正是翠云社开社之日,李桂在期间大放异彩,贾政没时间去询问,实际是忘了,而月中这一天贾政不当值,所以又想起了这事。 而对于周兴来讲,和最初的李贵一样,虽然贾政紧紧询问过他两次,但他已觉得好比过鬼门关,而上一次要不是恰巧贾赦派人来喊贾政商议园子的事,那板子一定打在他屁股上! 因此当伴鹤找到他时,大冷天的,青色小帽下他的额头立刻出了一层汗! 其实周兴也想学李桂的,通过贾政的赏识而飞黄腾达,只是一来他大字不识一箩筐,底蕴和李桂想比是天差地别;二来贾代儒现在所讲也非《诗经》,而是《论语》! 和《诗经》想比,论语绝对不朗朗上口,而以周兴浅薄的相当于无的文化功底,他根本拎不清! “伴鹤老弟,老爷今天心情怎样?”随后周兴低下头,忐忑的向伴鹤问道。 “近来修园子,银两上有短缺,老爷心情有些不好。”伴鹤如实回道。 闻言,周兴顿时觉得屁股冷嗖嗖的。 …… 贾政还是在书房召见了周兴,待周兴行礼后,贾政边带着天生的严肃,拂须问道:“如今学到哪里了?” 正文 第五十六章:憾意 学到哪里,周兴倒能记住,但具体学了什么内容,周兴就拎不清了,或许是因为心虚,周兴把头一低,以最谦卑的心态回道:“回老爷,二爷已经学到了《论语.为政》篇。” 《论语.为政》篇一共二十五小篇,于是贾政继续问道:“讲到哪里了,你背来听听。” 可以这么说,对于一个没有学习底蕴的人来说,背诵《论语.为政》篇的难度就像让小学生去记高等数学,明明在那儿,也不会记住! 最初之时周兴还能强行记住‘为政以得,譬如北辰而拱之,诗三百,一言以蔽之’等简单的篇章,但五六篇之后,他脑子里已是之乎者也的一片乱麻,后来见自己实在不是这块料,他就放弃了。 周兴本抱着侥幸,想浮皮潦草的过关,最怕的就是贾政细问,“这个,这个,这个……”闻言周兴结巴了起来,同时因为害怕,两腿不由的颤抖起来。 见周兴一问三不知,再加上为修园子的银子发愁,贾政的心情立刻不爽。而抬眼之际,又见周兴战战兢兢,形容委琐,没有一点李桂以前从容淡定的样子,心头更加不喜,‘哼’了一声,又问道:“宝玉近来学业怎样?背到哪里了,可解其意?” 这个问题比刚才的问题还难,因为这里多了个‘其意’! “这个,这个……” 周兴和刚才一样答不上来,不同的是因为贾政的一声哼,可能预感到了未来,回答之际,周兴的脑门汗出如浆。 而贾宝玉才是贾政关注的重点!贾宝玉的情况周兴居然不清楚! 贾政彻底怒了。 不可否认贾政对待下人带着阶级的特点,对待下人时,发怒时不会把怒气保留。而且自从以霹雳手段发现李桂这个俊才之后,他内心深处又有些痴迷霹雳手段! 而他又是一个迂直的人,发泄怒气的方法一般不变,和以前处置李贵时一样,下一刻贾政严谨方正的面孔一板,闷声喝道:“叉出去,给我打……二十板子。” 想锤得锤……但周兴还是吓到‘扑通’一声跪在了贾政跟前:“老爷,饶了小的这次吧,下回小的一定……” 而他话刚说到这里,林之孝就带着两个健仆走了进来,随即贾政宽广的袍袖,像是扫苍蝇似得,对着周兴一挥…… 与此同时晴雯已经找到了小红……小红欢喜的惊叫声又惊动了麝月、秋纹,然后,然后李桂晚上要将故事的事情就在荣国府内宅传开了。 当然次第传开的还有周兴挨板子的事情,闻者要么泯然一笑,要么幽幽一叹。 而这两件事交相呼应,谈论之间,荣国府逐渐热闹起来。不过荣国府西北角的梨香院里却是一片肃静,紧靠梨花古树的窗边,薛宝钗穿着一件锦毛夹袄坐在靠窗的桌边,如酥雪般的右手拿着一个细豪毛笔,左手则翻着账本。 因为薛蟠不学无术的缘故,薛宝钗实际上是薛家的财务总管,快到年关了,她必须合一下账,以计算一年的得失。最近几天她一直在做这个事情。 其实这也是薛家来京师的原因之一,《红楼梦》第四回写的明白,自从薛蟠父亲死后,各省中所有的买卖承局、总管、伙计人等,见薛蟠年轻不通世事,便趁机拐骗起来,京都中几处生意,渐已消耗。 因此薛家来京都除了寻找靠山之外,还有整顿生意的意思,可惜的是薛蟠一肚草包,生意没整顿好,倒被一众纨绔子弟带的更加不堪了! 过了一阵子,薛宝钗抬起了头,但如同翠山一样的黛眉却皱了起来——清江布行的账面还是亏损,而且达两千两之多! 而且合完账的铺子的生意十之七八都是亏损! 作为皇商,薛家的生意做的很大,各省都有,范围包括木材,布匹、茶叶、药材等宫里需要的东西,但生意多了,亏损起来也多…… “这可怎么办?“ 本以为一家人来此,最起码眼皮子底下的生意会好转,没想到还是个亏损,这样下去就是有座金山也会陪的精光! 而实际上薛家已经败落了,从薛宝钗冰洞似的屋子就可以看出来——要是家财雄厚,即使薛宝钗喜爱素洁,屋子里也断断不会空空如也! 薛宝钗越想越焦躁,恨不得化身男儿亲自去管那些铺子…… 而就在这时门轻轻响了,丫鬟莺儿走了进来,雪里透红的小脸上一脸笑意,扭头之际,看莺儿高兴的样子,薛宝钗随意问道:“怎么了,什么喜事儿?” 莺儿这才觉察到薛宝钗的脸色,小脸上笑意褪去,头一低,说道:“小姐,我刚才听雪雁说,李桂今晚要讲故事……” 说到这里细细的脖子忍不住一伸,声音变的急促:“小姐,你去不去。” 不可否认,因为时代的缘故,娱乐的贫乏,让薛宝钗对李桂的故事也很期待,纵使在烦恼中。 “去啊!哦……” 说到这里她立刻觉出其中的不寻常——是谁冒着得罪贾宝玉的风险,把李桂请进后宅的! 因此她随即就问道:“还是在西暖阁吗?” 府里的人一般把贾母所在的地方成为西暖阁。 “不是,是在李桂的院里,听说是晴雯求他,他才讲的。”莺儿细细的脖子再次一缩,答道。 “那你和雪雁她们一起去吧!我就不去了。”说着薛宝钗扭过头,拿起了另一本簿子。 她是绝不能去李桂那里的,不说为了照顾贾宝玉的情绪,仅仅在男女之防的规则就注定了她不能去。 但不只为何,扭身之际,薛宝钗心里微生憾意。 闻言莺儿却一下笑了,随即急促的、脆生生的说道:“小姐,我听完讲给你听。” 当然有这种憾意的不仅仅只有薛宝钗,还有迎春、探春、林黛玉、贾母、王熙凤以及一众姨娘,甚至是贾宝玉。 王熙凤听完丰儿说完这事后,直接把口中的果脯一吐,愤愤的说道:“这事弄的,还不如个丫头了,李桂这混账。” 不过这样的话也只有王熙凤嘴大舌敞,跟脚又深,才能说出来,其余的迎春、探春等都只能是默默在心里。 而在薛宝钗颦眉之时,李桂正围着碳炉,看着《春秋》。 过了一会儿,砂壶开了,他正要起身泡茶,而在这时‘叮咚、叮咚’的琴声传了过来。 而闻声李桂一下子呆了!这旋律他太熟悉——你爱着谁,心徒留几道伤;我锁着眉…… 这正是他晚上弹奏的,用来活动手腕的曲子! 正文 第五十七章:条件 “是谁弹的?难道是她……” 弹琴需要沉静、需要知识、需要练习,寻常仆役根本没这个条件,而荣宁二府里有这个条件的男子心思又不在这个上面。 循着琴声的来源,李桂脑海里油然出现了一个纤巧婀娜又端庄华贵的女子。 而李桂弹这首曲子,除了活动僵硬的手腕之外,在内心深处还寄托着对前世的追忆,因此听到这里,恍然之间,他心里升起了一股时空再来的错觉…… “她一定听很久了,你爱着谁……也不知道她知道歌词会怎样……” 过了一阵子,弦停之时,李桂幽幽的想到。 愁绪无处可化解,秦可卿终将心事附瑶琴。 而在秦可卿弹奏之时,晴雯正从内宅回来,走路时她螓首微微高抬着,步伐有些六亲不认——当她说出李桂晚上讲故事这件事后,她立刻受到了众多小丫头的恭维,心灵有些满足。 而当琴声落入她的耳里的时候,这熟悉的旋律却让她微微一愣,因为她听到琴声不是来自她的小院,而是来自隔墙的宁国府! 而与李桂不同的是,对秦可卿会弹琴的事她道听途说过,因此闻声晴雯先是一愣,随即就想到:“东府的少奶奶居然学他的曲子……” 可能是那个社会男女之防过于严厉的缘故,隐隐之间,晴雯觉的这事好像于礼不符,但又好像也没什么。 …… 回到小屋时,李桂依然围在碳炉边,在他脚边则有一个木墩,木墩上放着一个钧窑白瓷青花茶盏,这样可以防凉。 进了里屋之后,晴雯一边脱了夹袄,一边脆生生的快速说道:“我给小红说了,谁知被秋纹听到了,她说也要来,小红说要去问问入画她来不来,我估计呀,晚上不当值的要来三五个,回头我得买些果子、果脯,招待她们,她们个个嘴馋着呢,大秀才,你看,可好?” “这完全是赔本的买卖啊,既给她们精神享受,又给她们物质享受……” 心里念叨着,李桂点了点头,说道:“好。” 闻言,晴雯绽颜笑了,随即走到李桂的身边,端起茶盏,看了眼里面的水色,紧接着把茶叶泼了,关上新茶,倒上水,端到木墩上。然后转身走到她的床边,窸窸窣窣了一阵子,从床里侧摸出了李桂给他的小木箱,从里面取了一块大约二两的银子。然后英姿飒爽的站起,同时对李桂笑道:“我去了。” 说完,晴雯抬步就走——现在她对李桂的脾气已经有些了解,不喜欢言语,即使对女孩儿也是如此,和贾宝玉不一样,当然也不注意这些小事。 当然按照规矩她出去是要向李桂说一下的,晴雯也遵循了这个规矩,只是态度上有些随意。 实际上随着时间的流逝,对于李桂的警惕之心,晴雯心里已渐趋于无。而李桂又不讲究什么规矩,也没有人在晴雯跟前提醒她什么规矩,因此随着时间的流逝,晴雯越发感觉到在李桂这里的自在,也越发‘真我’流露。 “这丫头经济头脑有些匮乏……” 心里念叨着,李桂再次点了点头。 …… 可能爱逛街是女孩儿的天性,也可能是府里的丫鬟平素出门机会少的缘故,晴雯到下午很晚才挎着竹篮回来,竹篮里装着各色果子、干脯装满了小竹篮。 把小竹篮放下后,晴雯先是看了看炭火,随即便去外间去了木炭,然后一边往碳炉里添着碳,一边说道:“周家铺子做的绢花真好看,只是太贵了,居然要一两银子一朵!云锦的胭脂也不错,涂起来又软又红……” 对于这些李桂完全不感兴趣,一边看书,一边呷着茶,心不在焉的听着。 晴雯起初并没有觉察到……谈论胭脂水粉本是女孩儿的天性,而在内宅里,贾宝玉也喜欢谈论胭脂水粉之类的,甚至给她们做!她还以为李桂和贾宝玉一样呢! 但是叽喳了一阵子没感到李桂的反应,晴雯不由得抬头,却见李桂一书拿着书,一手端着茶,好像没听见似的! 被贾宝玉用小性子哄惯了,见此晴雯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但是她也是个伶俐的人儿,下一刻就明白了李桂和贾宝玉绝不相同…… 而不知为何,晴雯突然觉得李桂这样对待胭脂水粉的态度好像才是男子该有的态度! 但心里到底意难平,明媚的眼睛照着李桂的后脑勺狠狠的剜了一眼,然后开始拿出碟碗,把果品、干脯装进了里面。 而才刚刚装完,院子里脚步声响起,春杏提着朱漆食盒走了进来,虽然身子被食盒赘的有些倾斜,但脸上却充满了笑意。 春杏为何高兴,李桂很清楚,估计她没有吃饭,而且也不会走了,于是留她一起用餐,春杏拒绝了好一阵子,最后在李桂的强烈要求下,倾着身子,坐着半个板凳坐下。 而一壶薄酒李桂才饮了一半,院子里脚步声响起,随即一道童音传来:“晴雯姐、晴雯姐。” 李桂听着声音似曾相识,但又听不出是谁,不过晴雯倒是听出来了,是雪雁,心中想着:“她也来了,谁告诉她的?”口中却清脆的回道:“在呢,屋里来。” 须臾门开了,李桂抬头一看,却是两个八九岁的小丫头,头上梳着双丫,一个外面套着红色绒边的夹袄;一个外面套着白色绒边的夹袄,形容未足,一脸的孩子气。 这两个以前在内宅讲故事时李桂曾经见过,分别是雪雁与莺儿。 “她两个怎么来了?她们的主人……哦,一定是她们求着来的……” 随后李桂想到,因为知道小丫头都喜欢听故事,也没太在意。 而这时雪雁与莺儿已经对他屈膝福了一下,然后羞涩的站在了晴雯的身后。 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经常玩在一起,她们三个是极为熟悉的。 “你们吃了吗?再一起吃些吧!”随后晴雯说道。 而她话音刚落,院子里又响起了声音,依旧是童音,脆生生、怯声声的:“晴雯姐、晴雯姐。” 这个声音李桂倒能听出来,是赵姨娘跟前的小丫头小吉祥的。 “在,进来吧。”随后晴雯答道。 而她话音刚落,小鹊与小吉祥出现在了门槛前。一样的穿着带绒边的夹袄。 而才招呼完小鹊与小吉祥,院子里就蓦地响起一道老女人的声音:“大秀才、大秀才,咯咯……” “刘婆子!” …… 正文 第五十八章:夜警 大约一刻钟之后,李桂的里屋已经坐满了毛绒绒的小团子,而外间以及门外则按等级坐着婆子,站着仆役。 由于荣国府仆役众多,小小的院子居然被站满了!又因为冬季天黑的早,几个夜盲症的还提着灯笼,把院落照的灯火通明。 冬天的夜晚是越来越冷的,待小红来后,李桂在外间的火炉边咳嗽了一声,就要开讲,而就在这时李桂看到院子里人群一阵骚动,同时杂乱的声音也传入了他的耳朵里:“三小姐来了!” “快让开!三小姐来了。” …… 仆役口中的三小姐就是惜春!在男女之防甚于防川的情况下惜春居然来了! 思忖之间,李桂看到他屋前的青砖板路已经被让开了,惜春披着黑狐皮的大氅,带着银晃晃的银圈,里面毛绒绒的夹袄,走了进来。 又是一个毛绒绒的小团子! 再看看里屋团团围坐着的一个个小团子,李桂隐约明白了惜春为什么能来他这里:这个年代男女之防虽重,但对未足龄的小女孩儿却轻!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他的身份,这具身体毕竟是在荣国府里长大的,算是自己人! 而实际上情况就是如此,中午时分从惜春处听到李桂晚上要讲故事的事情后,作为一个爱热闹、爱场面、又爱文艺的老人,贾母心理嗟叹不已,但毕竟贾宝玉在她心里是第一位的,情绪要照顾! 不过她还是想尽快听一听的,随后她但她身边几乎都是大丫头,因为男女之防的缘故,不好派过去,而四儿等几个小丫头,要么愚笨,要么不利索。 不过当看到一脸雀跃的惜春之后,贾母的老心一动…… 在惜春跨过门槛的那一刻,李桂站了起来,刚要抱拳行礼,惜春已经双手上下合拢,一起放在右跨,小小的身子垂直着放下,对他福了一下。 毕竟李桂现在已是功名在身的人了,以前虽然是奴仆,但现在已经今非昔比,礼节还是要行的! 这样的姿态既端庄又婀娜,毕竟是近百年的家族,礼节很到位。 “三小姐请坐。” 行礼之间晴雯等都站了起来,随即晴雯进屋拿了一个垫子,以及她平时做的锦墩。 待惜春在晴雯旁边坐下后,李桂轻轻咳了一声,开口道:“欢迎各位到这里来,今天咱们接着以前的讲……” “不敢……”“不敢……” 闻言几个老成的诺诺着,但随即就没了声音,院落仿佛沉寂了,只有李桂的声音在飘荡,嗯,还有风中晃动的红光乱影…… …… 乱舞的红光晃动了黑夜……此时秦可卿的屋子里宝珠和瑞雪一个在烧水,一个在缝袜,秦可卿则怏怏的躺在贵妃榻上,至于贾蓉,烟花柳巷、伎舞歌台,他有太多的去处,而且从南安州受罪回来,他当然要疯补一回。 偶尔的抬头之际,看到李桂院落里通天的红光,火烧也似的,秦可卿好奇起来,一边坐起,一边说道:“那里怎么了,宝珠你去看看。” 闻言宝珠一下抬起了螓首,然后匆匆起身,走到雕花的门边,一探头,看了红光一眼,便匆匆往红光处而去。 俄而,宝珠赶了回来,随后对着已站在窗边的秦可卿,一边行礼,一边匆匆说道:“少奶奶,是李桂再讲故事呢,可惜隔着墙,听不清!” 宝珠的声音里带着惋惜。 而秦可卿是亲身经历过李桂讲故事时的盛况的……一边是人间的繁华,一边是深闺的萧瑟,宝珠的惋惜声里,秦可卿呆呆的望着李桂的院落,心里落寞之极。 而同样落寞的还有贾母、迎春、薛宝钗、探春、林黛玉、王熙凤,甚至是贾宝玉。 如厕之际,看到李桂院子里通红的火光,想起以前自家院子里的热闹繁华,贾母不由的轻轻叹了一声。 而贾宝玉的心情却不尽相同,从袭人那得到消息后他不仅仅有落寞,而后从秋纹、麝月等不经意的沉闷,以及后来的迎春、探春以及侍书等人的寡言少语里他越来越意识到自己所起到的作用……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招女孩子喜欢,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绊脚石!这又让他恼怒、沮丧…… 同样恼怒的还有周瑞家的。 周瑞一家子也住在荣国府的西南角,只不过靠南,而作为荣国府的大管事之一,周瑞一家也有一个单独的小院。 而和所有上了年纪的妇女一样,除了八卦,周瑞家的也是爱热闹的,也喜欢听故事,而又能听故事又热闹的事情在荣国府鲜矣! 但偏偏在这个时候周兴挨了板子!虽然看在周瑞和他的面子上,林之孝吩咐人下手轻些,快落快起,只伤皮肉,但周兴屁股上还是红肿了一大片,也找大夫开了药膏,但要早晚涂抹。 当然涂抹膏药也没什么,关键是李桂借机飞黄腾达,周兴却借机挨了板子!而此时李桂又在讲故事…… “你这遭天瘟的!没这个能耐,偏偏要揽这个差事,也不撒泡尿照照,这下好了,我舍了老脸,给你求来了这个……你也不想想你周家坟头上长没长那颗蒿,我算是倒了霉,进了你周家……” 同所有没见识的女人一样,周瑞家的不善于表达复杂的感情,也不擅长隐藏复杂度感情,虽然心里对周兴疼的要命,但郁闷难当之下,不妨口中的大刀一刀刀砍向周兴…… …… 月上中庭之时,李桂停了下来,然后端起茶盏,呷了口茶,说道:“今天就到这里了,以后有机会再讲。” 众人闻言纷纷告辞,须臾散尽。随后晴雯略为收拾了一下板凳,盘碟,便从碳炉上提了砂壶…… 洗刷完毕之后,街面上就传来了更夫的声音:“天干物燥,防火防盗……” “不早了,睡吧!”打了个哈欠,李桂说道。 …… “腾腾腾……”“腾腾腾……” 耳边突然传来匆忙的脚步声,李桂猛然惊醒,睁眼往窗外一看,天色依然朦胧不清。不过西边瑞萱堂处却火光通明,并隐隐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怎么了这是?” 估计荣国府出了事,李桂一边坐起,一边随意扭头向晴雯望去,却发现晴雯衣垂带悬,正在穿衣。 “不知道。” 觉察到李桂的目光,轻轻剜了李桂一眼,带着‘砰砰’心跳,晴雯转过了身。 …… 穿好衣服,帮着李桂梳洗简单洗漱下之后,晴雯对李桂说了声:“我去看看。” 按照《红楼梦》里的内容,这个时候元春还没有省亲,荣国府是没有什么大事的,而即使有大事,李桂觉得现在也不关他什么事,而且他也不上心。 不过考虑到女孩子熊熊的八卦之心,李桂点了点头。 感谢苏赫、大排、九姨、柚子、情诗、六艺等等的打赏,感谢各位的投票 正文 第五十九章:锥心 而至于李桂本人,他内心深处已是急于跳出荣国府这个坑,自然不想去探什么究竟,看什么热闹!于是拿起了书…… 如此过了很长一阵子,东方丹云起时,院子里脚步声响起,俄而,晴雯和春杏一起走了进来。 随后晴雯一边帮着春杏打开了食盒,一边说道:“府里昨夜招贼了,二奶奶刚才传下话来,说是政老爷严禁外传,谁要是外传了,家法侍候,打断腿!这事有些奇怪……” 说着晴雯脸上露出了思索之色。 李桂明白晴雯为什么会思索。荣国府偌大的家产被偷个东西太正常了,实际上荣国府的从上到下莫不偷者,上至贾琏,下至小厮,以前的李贵也曾干过这种事。 当然外来的盗贼《红楼梦》里也记载了两次,一次抢走了妙玉;一次是贾政扶灵回南京之时。 可以说盗贼是荣国府绕不过的坎! 而现在又是偷窃的大好时机,冬天天冷,人都猫在屋里,更何况后面修着园子,来去方便。 以前对于被盗这种事情,荣国府往往是不了了之,而现在却那么大的动静! 李桂估计这次被盗的东西一定很贵重,所以才那么大的动静。 而不只为何,李桂感觉这些盗贼很会选时机,偏偏选在他讲故事,众人松懈之时…… “家贼!” 想到这里,李桂脑海里猛然蹦出了这个词。 而这时晴雯已经凑到了他面前,神神秘秘的说道:“大秀才,你说府里是丢了什么东西?会不会是府里的人?” 会是什么东西其实《红楼梦》里写的很清楚,贾母死后,贾政扶灵回南京,路遇强盗,只因抢了御赐的东西,怕皇上知道了怪罪,贾政便不敢声张。由此可以推知这次被盗的东西一定是御赐之物。 但对于被盗这样的事情李桂既问不想问,更不想显摆自己的推论,而且在贾政下了禁令的情况下,他觉得与其说给晴雯听,不如不说,于是随意的摇了摇头。 晴雯之所以问李桂,主要是因为女孩子固有的熊熊的八卦之心,而李桂随意的摇头就像是一盆凉水……只能暗暗剜了李桂一眼。 吃过饭,收拾完毕,又给李桂捧上一杯水之后,晴雯对正在读书的李桂说道:“我再去看看。” 李桂颔首。 …… 这一次晴雯去的时间比较长,一进屋,便一边收拾火炉,一边匆匆的对李桂说道:“你猜偷东西的是谁?” 这样神神秘秘的,李桂不由一怔,随即问道:“是谁?” “王荣……” “王荣!” 王荣现在是李桂的车夫,李桂万万没想到大盗就在身边! 但随即他就恍然大悟,王荣者‘亡’荣也,如同他的名字一样,曹公早已埋下伏笔,以后荣国府两次被抢,从名字上来看,肯定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而原来的李桂被杀也极有可能是他出手,或者他同伙出手! 想到身边一直整着一个炸弹,李桂心里冷汗沥沥而下。 而这时晴雯已经继续说道:“还有赵若华,没想到他两个是这样的人,我还坐过他们的车……” 说到这里,晴雯明亮的眼睛不由得一缩,一幅后怕又庆幸你样子,好像庆幸王荣或赵若华没把她拉走卖了! “他们是怎么被发现的?” 王荣毕他跟前的人,事情也好像有可能牵扯到他,李桂起了些兴趣,趁着晴雯咽吐沫的时机问道。 晴雯依然快人快语:“我听伴鹤说是这样的,寅士二刻左右瑞萱堂的贾义起解,看到瑞宣堂大门微开着,他记得他明明锁好了的,于是急忙进去,却发现瑞萱堂已经被盗,于是他立刻找了赖爷爷和林总管,随即赖爷爷就去了五城兵马司,找了景田侯府的裘良,求他晚开些城门,而林总管则一边向政老爷报信,一边排查,很快就查到王蓉、赵若华连人带马车都府上,于是林总管急忙派人去四个城门口,却恰巧在西便门碰上王荣和赵若华正往胡同里窜,众人一拥而上把他们逮住。这次真是亏了贾义发现的早!不过,被盗的东西却被他们转移,他们两个也是硬汉,被打的稀烂,却抵死不说。” 说完可能是性格相近的原因,晴雯的眼里竟出现了一些钦佩的神色。 而听到这里李桂已经明白了事情的缘由,这两人一切的心里动机大概都是出于侥幸,先是侥幸能大发一笔!被捉后的抵死不说则是希望没有证据,能够侥幸逃脱,因为说出来,这罪名儿就实锤了。 同时李桂也清楚这事和自己真的没什么关系了,连‘助匪’的嫌疑也抹掉了很多,并且隐隐间有背后芒刺被拔出的轻松感,随意说了句‘财之一字,害人!’然后继续练字。 李桂想的不错,但是世间事情的发展往往会出其不意…… 在晴雯向李桂叙说的时候,周瑞家的也一边给周兴上着药,一边叙说着发生的事情,最后嘴里骂骂咧咧着:“你这遭天瘟的,还和这些人一起耍子,以后被害了都不知道。这两个真真是凶悍,被打成那样都一声不吭!我再去看看去。” 涂完药,周瑞家的风风火火的一溜风去了。而周瑞家的去后,周兴却咬着牙,慢慢从床上挪了下来,满眼厉色,然后扶着腰,出了门,往瑞萱堂而去…… 世上有一种懊恼可以锥心,那就是别人在前面吃肉,你跟在后面吃屎! 本来周兴已经对找李桂的麻烦不感兴趣了,在他的感觉里,李桂飞的太快、太高,和他不是同一个层次的人了,他所有的方法对李桂也没了效果。 因此他虽然跟在李桂身后吃了屎,懊恼的锥心,但也无可奈何,可是听了他娘的话后,他却感觉来了机会,而锥心的懊恼以及所感到的形势又迫使他立即行动。 一步一锥心!好在没走几步周兴就看到了一个小厮,周兴赶紧招了招手。周兴在荣国府里还是有些势力的,那小厮看到周兴的招呼,立刻跑了过来…… …… 审讯王荣和赵若华的地方在演武堂,也就是瑞萱堂的西侧,荣宁二府武勋出身,演武堂是原来贾演练武的地方,只不过从贾代善起,荣国府后代子孙没有一个能受的了练武这份苦的,所以演武堂逐渐变成了执行家法的地方。 此时的演武堂里面只有林之孝带着八个护院在审问,而演武堂的周围也没有围观的家丁——出于保密的原因,贾政驱散了原来围来的仆役。 晴雯、周瑞家的之所以能得到消息,实际上是别人由伴鹤等贾政、贾赦、贾珍身边的小厮处得到的,不知转了几手。 另外,演武堂里的情况倒是真实的,王荣和赵若华已经被打的皮开肉绽,气若游丝,林之孝正在威逼利诱着,想让他俩说出那对御赐金瓶的下落。 但王荣和赵若华两个早已定好了攻守同盟,虽然气若游丝,但嘴巴依然严密! 事情处在了僵局! 正文 第六十章:存在 而此时贾政等人也不在演武堂,而是在演武堂东边的瑞萱堂。 当周兴一拐一瘸的来到瑞萱堂时,伴鹤、贾珍的小厮玲珑等四五人正站在瑞萱堂的台阶下。 看到周兴过来,那一拐一瘸的样子,伴鹤等人直想笑,当然此时他们却是不敢的。 随即伴鹤强忍笑意,走到周兴跟前,说道:“周大哥,你来干什么,老爷刚才说了不让闲杂人等到这里来。” “这个,伴鹤兄弟,我就是听说这事才来的,你快去禀告政老爷,就说我有办法让王荣和赵若华开口。”屁股太疼,周兴强笑道。 周兴在府里的仆役心中的形象一直是莽横的,《红楼梦》第四十五回有关于他莽横的情节,王熙凤过生日时周兴喝醉了酒,打翻了过生日用的馒头,王熙凤派人去说他,谁知他却把王熙凤派来的人骂了一顿! 这样的人现在居然要做诸葛亮! 伴鹤不仅愣了一下,有心不去禀报,但转而一想,他只是去禀告一下而已,有了麻烦还是周兴自己的,与他何干!而要是不禀报,以后周瑞一家子都有可能给他使绊子。 “你且稍等。”随意对周兴拱了下手,伴鹤转身拾阶而上。 此时瑞萱堂里,贾政、贾赦、贾珍、贾琏、贾珍等荣宁二府成丁,有参事权的上层都在,贾赦和贾政坐在瑞萱堂的上首,紫檀木太师椅上,贾珍、贾琏、贾蓉则分别坐在右侧的紫檀木平椅上,赖大、赖升等荣宁二府高级管事则坐在左侧,平椅后侧的柱子边还各有两个负责倒茶的丫头。 人很多,但却没人发出声音,只是他们眼神里却明显的透露着焦虑,即使是贾珍与贾蓉也是如此——毕竟丢失御赐之物不是小事,宗主家法的封建关系之下,宁国府也可能受到牵连。 当然此时感到焦虑的还有荣国府的后宅,贾母、王夫人、邢夫人、王熙凤甚至是三春都分别在自己的屋子里,要么沉默不言,要么在屋里来回踟蹰…… “老爷,周兴求见。”到了门槛前,伴鹤躬身行礼道。 说话时伴鹤明显的感觉到了里面气氛的压抑,身子不由的一紧。 “他来干什么?”贾政一怔,问道,说话时语气里带着些怒气——他不让闲杂人等进来的,心里又焦躁,他又有了打周兴板子的冲动! 而伴鹤再次一拱身说道:“回老爷,他说他有办法让王荣和赵若华开口。” 而还是那句话,御赐之物丢失不是小事,传出去御史上参,按大不敬治罪都可以,而现在都快一上午就,演武堂里还没有什么动静,因此瑞萱堂里,除了四个提茶倒水的丫鬟,其余的个个都是又忐忑,又焦躁,心里一片火,因此纵然心里认为周兴没这个本事,但却不妨死马当活马医! 因此微微一愣之后,贾政哼了一声说道:“让他进来吧,要是法子不好用,看我不打烂他的皮。” 打了个哆嗦,伴鹤回道:“是。”随即后退两步,扭身对台下的周兴招了招手。 周兴一拐一瘸,费力而上。 儒者讲究衣冠正伦,体态周正,周兴刚跨过门槛,看到他一拐一瘸的样子,贾政立刻不喜,不等周兴行礼,便‘哼’了一声说道:“你有什么法子,快快讲来,要是不好,哼!” 闻声周兴立刻打了个哆嗦,隐隐感觉屁股又疼了些,知道贾政的脾气,迂腐周正,处理不顺眼的下人一向是说到做到! 周兴不敢怠慢,一边作揖,一边匆匆说道:“回老爷,不是小的有办法,是小的觉得李桂应该有办法,他考中了秀才,又那么聪明。” 周兴直接抛出了他心中的计策,这条计策在他看来简直完美:如果李桂真的有办法,那么他就举荐有功,可能得些赏银;如果李桂没办法,那么就落了李桂的名声自己成功黑李桂一把,一出胸中懊恼之气! 而实际上周兴没想过能得赏银!都在一个府里,一起长大,他很清楚李桂没有审讯过人,也就是没这方面的能力与经验!而读书也不管用,林之孝也是认识字的! 周兴的方法实际上是荣国府里拉大旗扯虎皮、暗中使绊子的常用方法! 而贾政虽然迂腐,但毕竟在官场历练多年,一些小伎俩他还是清楚的,因此他一下子明白了周兴的用意,而他对李桂也是维护的,虽然觉得周兴的提议具有可行性,但万一……找回御赐金瓶也是大事…… 贾政心里正斟酌,但其他人心里对李桂却没有什么维护之意,而且现在又焦心如焚,因此贾政才刚思忖,贾赦就把茶盏往漆黑如铁的紫檀木茶几上重重一放,说道:“快让他过来!” 大哥的话贾政不能不听,点了点头,随即喊道:“伴鹤……” 伴鹤应声领命而去,而周兴也退回了台阶之下。 …… 碳火小炉,滚烫茗茶,伴鹤来到李桂的小院时李桂正围着碳炉看书,晴雯也围在碳炉边,身边放着一个针线箩筐,筐子里一块青绸——晴雯再为李桂准备春天的长袍。 她仔细的缝着,但女孩子天生的八卦之心,让她在抬头之际,不由自主的引颈向外。当‘大秀才在吗’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的时候,她立刻脆生生的替李桂应了声‘在’,然后三步两步跨到外间,打开了门。 “伴鹤,找我什么事?” 这个时候伴鹤应当在贾政跟前的……李桂本能的感觉到一丝蹊跷,门开之际,李桂一边起身,一边问道。 事情紧急,伴鹤也是一边随意的一拱手,一边说道:“都是周兴,向老爷举荐说你能让王荣和赵若华两个开口。哎,快走吧!都急死了!” 李桂没想到是这么一回事…… 而晴雯也是个伶俐的,闻言立即本能的感觉到了这事可能对李桂产生的危险,她又是块爆碳,下一刻立即愤然道:“这人怎么这样坏,他咋不死呢!” 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是不觉中,晴雯的心已经靠近了李桂。 “更衣吧。” 随后李桂一边说着一边往里屋走去。 他明白去是必须得去的,不论是从他现在的在人篱下的形势,还是从道德层面,为了避免落下忘恩负义的名声。还有就是为了避免‘助匪’的名声——他不去必然会让人心生怀疑,然后乱言飞起。 世上有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既不因你的存在而存在,也不因你的改变而改变,有时你不想参与,但是形式之下你却不得不去参与! 当然参与的程度可以斟酌。 “我也去。” 李桂和伴鹤刚跨出门槛,晴雯便一边说着,一边提着裙裾赶了上来。 李桂清楚即使他不同意,以晴雯的性格也不可能守在屋里,点了点头。 正文 第六十一章:两疑(一) 今天却是一个阴天,很重的铅云压在光秃秃的树干上,给人很压抑的感觉,而可能是因为出了事的缘故,仆役们怕触霉头,都谨慎了些,往日人迹常见的青砖道上空无一人,这更增添了肃杀的气氛。 但是当快到瑞萱堂时,不经意之间李桂看到花墙后偶尔会有一双明亮的眼睛。 “……这两个已经被林总管打晕过两次了,泼了两次水,好话孬话说尽,但他俩就是不说!几位爷等的都起烟了……” 知道贾政很喜爱李桂,一路上,伴鹤将他所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合盘托出。 而当他说完之时,他们三个也到了瑞宣堂的台阶下。这时周兴已经走了。随即伴鹤上台通报,俄而,伴鹤向李桂招了招手,李桂拾阶而上…… 到了门槛,李桂便感觉到了瑞萱堂里气氛的凝重,随后他向贾赦、贾政、贾珍等环作了一揖。 李桂自幼在荣国府长大,贾赦、贾琏、贾珍等都对他熟悉的很,因此纵然李桂做了秀才,又写出名篇,但在他们心里也寻常的狠——他们又不喜诗篇,只喜欢女人、银子、玩乐,而一个秀才的功名在他们眼里也没什么! 而实际上他们对李桂不仅不在乎,甚至还有些厌烦——他们虽然明白王荣、赵若华既有此心,早晚会下手,但还是觉得是李桂讲故事然后让众仆松懈,这才给了王荣、赵若华两人可趁之机。不过看在贾政的面子上,他们不好发作,因此只是随意的一挥手。 而贾政见了李桂,本来凝重的脸色倒是松弛了下来,待李桂行礼毕,捋须和颜道:“伴鹤可与你说了,你可有法子?” 如何让王荣和赵若华开口,找回丢失的东西,在路上李桂已经想过,想让他俩开口,或一个开口,关键在于如何打破他们所订的攻守同盟。 而对于如何攻破攻守同盟,李桂是有经验的…… 前世当副校长检查纪律时,严厉了些,得罪人几个调皮捣蛋的学生,几个学生便扎他的车胎,令他气恼的是他明知是那几个调皮捣蛋的学生干的,但那几个学生却矢口不认,作为老师他又不能臆断,因此毫无办法。但是他又不能助长学生的这种歪风邪气,后来多方请教、打听,找到了在刑警队的高中同学,为了祖国的花朵不长成歪脖子树,那同学很积极的交给了他一个简单的现代刑侦学法子,还说义不容辞,然后他的车胎就不被扎了。 至于这事要不要做,李桂认为是必须的,即使不从报答贾政的角度,为未来考虑,这件事情既然落在他头上了,他也是要做的。 原因主要还是名声。 李桂清楚《红楼》背后的掌控者,以后身登大宝者,那位爷是位实干家,喜欢的是处理问题的能力,也就是办事的能力,而李桂觉得以后极有可能要抱那位的大腿。 因此他为人上可以低调,但做事上却不可以一概低调,具体到事上,风花雪月之事可以低调,因为这种事情增长的只是虚名,还容易得罪人,而对于这件事,则不能低调,不然肯定会落下一个百无一用是书生的名声,而无能的名声肯定会被周兴大肆宣扬,这要是传到那位的耳朵里,以后别说抱大腿,脚后跟也有可能搂不着! 从这个角度分析也可以说,周兴真的击中了李桂的软肋! 当然如果不做在心里李桂也觉得对不起贾政。 因此微微一思索,李桂向贾政拱手说道:“回伯父,在路上我倒想到了一个法子,或许可行,只是这两人需交给我全权处理。” 贾政对李桂是了解的,知道他一项低调,低调包含着谨慎,而如今李桂居然这么说,好像有七八层把握,闻言,乍然之间贾政灰暗的心膛升起了一道亮光,身上层层的重压也仿佛去掉了一大半,他捋须微笑,就要说好。 而贾赦、贾珍等早已急不可耐……一两个仆役在他们眼里根本不重要,他们才不管王荣与赵若华的死活!因此不等贾政开口,贾赦、贾珍就几乎同声道:“快去,快去。” 而这时贾政也说道:“去吧,一切依你。”说着他站了起来…… 他本想与李桂一起去的,但临行时又顾虑到自己的身份,于是停了下来,对门开喊道:“伴鹤你跟着一起去。” …… 下了台阶之后,李桂和伴鹤直奔演武堂……而在他俩刚出月亮门的时候,鸳鸯悄悄的走了过来——贾母等人也心焦,派她来探询消息的。看到晴雯,鸳鸯悄悄的走到跟前,小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 荣宁二府门第将衰实际山从演武堂就能看出来,本来为荣宁二府根本的演武堂周围杂木琳琅,显然很少有人过问,而演武堂西侧的兵器架也是古旧斑驳,兵器只剩下一个铁锤。李桂知道这玩意是不好偷出去才幸存…… “说不说,不说打死你!” “我说你们两个,只要说了,我保证你俩没事。” …… 才到兵器架的旁边,李桂就听到演武堂里传来的护院的怒喝声以及林之孝无可奈何的诱-惑声。 “方向对了,细节不够!”心里念叨着,李桂继续往演武堂里面走去。 到了演武堂高高的门槛旁,脚步声把林之孝等人惊动,抬头见是李桂和伴鹤,林之孝灰衣仆帽,拍打着身体走了过来,然后匆匆抱拳,问道:“你们这是?” “林大叔,我来一试,可能可以。”李桂回道。 “老爷让大秀才随意处理。”伴鹤在旁补充了句。 林之孝现在已经是黔驴技穷,而且心焦的要命,毕竟他知道这事的严重性,也知道贾赦、贾政等人正在等他的消息,因此闻言他丝毫没有被抢了饭碗的感觉,相反的心里却是没由来的一阵轻松!随他就笑道:“好,你来试试。”说着身子往东边一侧,列在了一旁。 李桂抬步而入,只见宽阔的演武堂的正中央、王荣和赵若华正面朝下、身朝北的趴着,黑色的仆衣已经被打得窝窝巴巴、破破烂烂,来之父母的长发更是凌乱不堪,不管是身上,还是头上都是血迹斑斑、水迹斑斑…… 看到这里,李桂停了下来,心里有些恻然。但他清楚这就是千古以来有罪推论式的审讯方式的必然,所谓的有罪推论方式也就是假设你有罪,然后大板子打下去,得到证据……多少冤案由此产生。 当然也因为冤案让有罪推论的审讯方式过渡到了无罪推论方式,促进了新的审讯方法的产生。这是他的车胎被扎后学到的…… 随后李桂向演武堂周围看去。演武堂是个空旷的大房子,约四五十平米,周围有些石锁、石杠铃、木凳等等,但在演武堂的东侧还是有一间小屋,李桂估计这是寻常贾演练功之后喝茶、休息用的。 随后,李桂随意向躺在东侧的指了指,说道:“把他抬到东屋去。” 这一步很重要,这是化解攻守同盟的第一步。 而这一步在伴鹤和林之孝看来和审讯没什么关系,好像是无用之举!但现在贾政已把这事交给了李桂,因此伴鹤和林之孝互相疑惑的看了一眼,随即林之孝一挥手,对身边的两个护院说道:“把他抬过去。” 正文 第六十二章:两疑(二) 两个膀大腰圆的护院依言而行,拖拽之际,李桂才发现抬走的是王荣。而待两个护院出来之时,李桂吩咐道:“把那门关上,你们先到外面去。” 六个护院闻言鱼贯出去了,伴鹤随即问道:“我俩?”…… “你俩随便做就是。”李桂笑了笑,自己先径直到东侧的平椅上坐下。 伴鹤和林之孝没想到李桂自己居然先坐上了,这不是来撬口子的吗!“这搞得哪一出?”两人疑疑惑惑的互相看了一眼,带着快到喉咙眼的好奇心,分别坐在了平椅和长凳上。 而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在李桂让两个护院把王荣抬到另一间屋子里的时候,他已经是在动手了! 这是因为所谓的攻守同盟实际上是一种互相制约的关系,而这种制约的关系在两个或几个在一起时力量最大,因为这样可以互相监督。而如果要是把两个或几个在地理上分开,失去了互相监督的力量,攻守同盟就会弱化。 而李桂之所以坐在椅子上,实际上是一种心理策略,长时间的等待会让他们冷静,然后想到后果他们会不由自主的害怕,那时才好实行下一步的策略。 伴鹤和林之孝当然不懂这些,在这种情况下,李桂也不可能向他们解释,因此,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个如坐针毡……而大约过了两刻钟,李桂看到赵若华的身子抽搐了一下,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两个也该冷静够了,于是李桂站了起来,把赵若华扶起,靠在了用来打板子的长凳边,然后撩开了赵若华散在前额的乱发,温声道:“赵大哥还能认出我否?” 赵若华目光呆滞,并不言语。 而李桂也不在意,继续说道:“没想到这大哥居然会做这等事……你和王荣之事伯父已经交给我处理,你是知道的,你们所窃之物乃御赐之物,对荣国府特别重要,不容有失!因此兄弟决定你和王大哥谁先说出来,我保他身家性命周全!赵大哥你仔细想想,如果信得过我的话,就请快些说出来。” 这时伴鹤和林之孝都在侧耳倾听着……而实际上保他俩身家性命周全这样的话林之孝也曾经说过,这也是贾政等不报官的原因,只是林之孝没想到让他俩竞争,因此听到‘谁先’这两个字,再联想到刚才李桂把王荣和赵若华分开,林之孝脑海里一亮,像是被灌了醍醐之光,不由得轻轻‘额’了一声,抬头轻轻的看向了李桂。 而伴鹤也是如此,不过他年轻些,看向李桂的眼睛睁的圆圆的! 而李桂说完并不等赵若华回答,转身往东间走去,打开门,看着已经靠在墙边的王荣,以前略显坚毅的面庞已经破破烂烂,血迹斑斑,叹了口气,李桂说道:“王大哥没想到你居然做出这等事……” 第一句话是必须的说的,这句话是定性,也是压力!说完之后,李桂关上门,直接走到了演武堂院里。 剩下的事情就是静静等待了,而且可能用不了多长时间,因为人皆有求生之心,因为彼此不知道对方的情况,在这个时间里王荣和赵若华会互相狐疑对方会先说出来。 当然最终决定王荣和赵若华说不说的,还在于两人对他的信任程度,这也是林之孝在怎么说包他们身家性命没事,他们两个也不说的另一层原因,毕竟说这话时他俩正挨着板子,已对林之孝产生了不信任。而林之孝的品级也不够。 一句话现在关键看人品!王荣和赵若华对他人品的承认程度! …… 李桂出了门之后,伴鹤和林之孝也立刻出来了,他们现在已经清楚了李桂的方法,心里只觉得巧妙难言,心里更是期盼,伴鹤毕竟年幼,过了大约一刻钟,忍不住向李桂问道:“大秀才你说……他们会不会说?” 对于会不会说,李桂心里其实有九层的把握,但还有一层没有把握,因此回道:“应该会吧!” 又大约过了一刻钟,伴鹤还是沉不住气,忍不住走到了门前,想从门缝里看看里面的动静,而就在这时,王荣虚弱的声音从东屋传了过来:“李桂……” “啊……”林之孝和伴鹤几乎同时向李桂望去,转头间喜色已经布满了他们的脸庞。 李桂也笑了,他也觉的应该是王荣先说,毕竟王荣跟在他身边那么久,对他应该信任的,要是不说,那他真该买块豆腐撞一撞了…… 李桂开门而入…… 而赵若华一直注意着东屋的动静的,闻言立刻急了,嘶吼道:“我说,我也说。” “额……” 这下伴鹤和林之孝乱了! …… 也是同时,瑞萱堂的气氛比刚才更加凝重了,贾政甚至站了起来,来回踱步。和贾赦、贾珍等单纯的焦躁不同,他在焦躁中还有些担心,担心李桂撬不开口,坏了名声——他是最在意名声的了! 而贾政都这样,贾珍、贾琏等更是不堪,贾珍不时的啧巴着肥肥的嘴巴,好像很干渴的样子,虽然他已经喝了不知道多少杯茶,而贾琏则是在椅子上东挪挪、西扭扭——有贾赦在,他不敢太过放荡形骸。 至于贾赦,坐在椅子上的躯体已经萎缩了一半。 “玲珑,你去看看。”终于贾珍忍受不住,肥胖的身躯一下站起,喝道。 而他话音刚落,堂外就传来了玲珑的声音:“是,咦,伴鹤回来了。” “唰!”“唰!”“唰!”…… 闻言,贾赦、贾琏、贾荣身子都‘腾’的一下坐起,贾政更是一下子抢向了门外,同时匆匆问道:“伴鹤,怎么样了?” “说……呼呼……说了,都……说了……” 闻声伴鹤一边跑着,一边喘息着回道。 “哦……”“哦……”…… 下一刻惊喜之色齐齐的降在了贾政、贾赦、贾珍、贾琏以及贾蓉的脸上,贾政更是胡须抖动,显然高兴之极,而这时伴鹤已经跑进堂来,一边作揖,一边匆匆说道:“回……老爷,王……荣和赵若华……都招了,林总管怕事情有变,已经带着二人去寻找丢失之物,李桂因有言在先,只要他们说就放他们走,他们两个一定要李桂陪着。” “好,快快快……” 贾政闻言抚须而笑,口中不明所以的安排着。 贾琏倒是机灵,大声说道:“快派些人跟去,别出什么岔子。” 台阶下晴雯一直探头倾听着,伴鹤结结巴巴的声音却让她的心没由来的雀跃,伴鹤说完时她的一双眸子已清亮如朗星。 感谢书院十八楼、九姨、大排、恍若南柯一梦、锦鲤杨。烈焰等诸位大佬的打赏,也感谢诸位大佬的飘飘,同时感谢淡紫的烟、桐裳山人等捉虫大师,哎,百密终有一疏 正文 第六十三章:思飞 于此同时,贾母的两间小屋里,贾母端坐在正堂中间的黑漆弹墨太师椅上,琥珀在跟前侍候着,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贾宝玉、三春、以及林黛玉、薛姨娘、薛宝钗等或坐在平椅上,或坐在锦墩上,济济一堂。 但与以往的欢声笑语不同的是,此时的场面异常压抑、冷清,即使是王熙凤也没了调和气氛的心思! 而就在这种沉闷里,依在门口的鹦鹉突然扭头向屋里说了声:“鸳鸯姐姐回来了。” 鸳鸯是贾母派去查询消息的,一直没回,也因此贾母等人心焦,因此闻声所有人都把头探向了门口。 俄而鸳鸯进了屋,鹅卵脸蛋上带着难以掩抑的津津笑意。看到鸳鸯脸上的笑意,众人心中都是稍定,随即不等鸳鸯行礼,贾母便急匆匆的问道:“李桂怎么样?他俩招了?” 贾母等人已经知道了周兴举荐李桂的事情,是鸳鸯派人传的信。不过此时谁处理这件事情,对屋子里所有人来讲,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把金瓶找回来! 说话之时贾母花白的头颅不由自主的探向了鸳鸯——事关重大,她太想知道肯定的答案。 而众人何尝不是如此,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鸳鸯。 而众人中只有贾宝玉心情与众不同,看到鸳鸯脸上的津津笑意之时,他的心猛的‘咯噔’了一下。 这时鸳鸯已经一边行礼,一边笑道:“回老祖宗,他俩招了。” “哦……”“哦……”“哦……” 闻言众人只觉的身上的压力一下子消失了,陡然轻松之下,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本来发僵的身体一下子变得活泛,笑意涌上了脸庞。 当然众人之中贾宝玉心情特殊些,一方面宝物失而复得,府上化危为安,他心里本能的高兴,但是想到此事是李桂所为,他的心里又莫名的有股子憋气! 这股子憋气在平时他极有可能发作出来,哭泣、打滚、摔玉什么的,只是在此情此景之下,他却不能,更不敢,只能憋着,然后觉得更加憋气。 而贾母此时也没注意到贾宝玉的小脾气,其实即使注意到此时她也会选择忽略! 脸上如层菊绽放,随即贾母笑道:“李桂这孩子……他俩是怎么说的,金瓶找到了吗?” “回老祖宗,他俩怎么说的婢子还没打探清楚,只不过李桂和林总管、伴鹤他们已经带着那二人去取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政老爷已经吩咐厨里准备设宴了。”鸳鸯继续笑道。 “哦……”“哦……”…… 听鸳鸯这么一说,众人的心再次一松,喝茶的喝茶,如厕的如厕,恭喜的恭喜,议论的议论,场面再一次活泛了起来。 “李桂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一回就成了,早知道早让他去了,也不用咱们在这提心吊胆的。”贾母如厕时,王熙凤端着茶盏,轻抹着茶盏上的茶叶第一个开了口。 她很喜欢说这些笼络人心的场面话,也很喜欢掌控,只是今天说这样的话时她的美丽的丹凤眼里若有所思——她真没想到李桂这样的手段!而窃贼一直是她治家的弱项! 特别是在冬季,这个窃贼的多发季节,每一天都考验着她掌家的能力!而现在又出了那么大的篓子! “是啊!没想到他还有这个能耐,也不知他是怎么让那两个开口的?”随即邢夫人说道。 “对呀,林之孝审了半天。” “回头问问不就行了。” …… 随后顺着话茬众人纷纷议论了起来,甚至贾母也参与了讨论。 这其实是人之常情,惊魂已定之后往往好奇心起,而且往往越是惊魂便越是好奇! 李桂是怎么撬开王荣和赵若华嘴巴的,这个问题此时像是有着无数魔法的变化,吸引着她们,即使贾宝玉也不例外。 而薛宝钗也是心思浮动,她不仅仅对李桂的方法好奇,对李桂本人也起了兴趣,毕竟她家的铺子处处皆是窃贼,都快把她家偷空了! “这个人或许……有办法。”议论声中,一点亮光在薛宝钗漆黑如墨的眸子里亮了起来。 如此议论纷纷着,已经扯到了李桂、王荣、赵若华血脉的来龙去脉,而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了粗重的脚步声,笼中鹦鹉的惊叫声,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众人立刻噤声,齐齐望向了门口。 而在下一刻门槛处就响起了刘婆子暴雷似的声音:“老祖宗,政老爷传话来了……” “进来。”屋子里贾母闻言,立刻欠着身子,缠微微的说道。 而下一刻众人就见刘婆子像一股风似得跑了进来,一边行礼,一边欢天喜地道:“老祖宗,政老爷派贾福传话说金瓶已经找到了,回府了。” “吁……”“吁……”…… 众人刚才心里还是有一些小担心的,毕竟开了口还不能完全等于金瓶归来,但现在……众人终于可以将心中那块大石完完全全放下,都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随后,贾母以及王夫人便双手合什,低头虔诚的、小声的念道:“南无阿弥陀佛,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她们两个虔诚礼佛,众人不敢打扰,直到贾母说完要送佛三十斤香油之后,王熙凤瞪着一双丹凤眼,向刘婆子问道:“他们是藏在哪里了?贾福可说了?” 闻言众人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刘婆子,刘婆子胖胖的圆眼一睁,带着些憎恶之色说道:“回二奶奶,贾福说了,王荣和赵若华两人当真狡猾,他俩居然把东西一个藏在西巷口的柳树洞里,一个藏在棋盘街动东边的护城河桥下,要不是他们说,真难找到!” 众人闻言,后怕不已,随即薛姨娘向贾母笑道:“这真是菩萨保佑,好在找到了。” 贾母再次掂起了佛珠,念道:“菩萨保佑。” 随即就问道:“他们三个可回来了?” “回老祖宗,听贾福说他们三个去送王荣和赵若华出城了,还没回来。” “哦……”贾母摆了摆手,示意刘婆子退下。 …… 只是夜影初上,太阳还没完全落山,贾母的屋子里就散发出晕红的烛光,烛光犹如通红的炭火,刺破了冬夜的寒意,温暖了世间的人心。 屋子里王夫人、邢夫人、王熙凤、三春、林黛玉、薛姨妈等人一个都没退去。和贾政一样,贾母也设宴留客,以慰惊魂。 而众人其实也有着一探究竟的小心思——她们清楚贾政一定会派人详细向贾母禀告事情的内幕,以解贾母之心迷、心忧。 这是孝道!也是贾政最重视的道! 即使是贾宝玉胸中有一股闷气,他也想一探究竟,甚至比别人更想! 正文 第六十四章:恍然 过了一阵子,前院隐约传来了喧哗声……屋子里众人都清楚可能是李桂、伴鹤、林之孝他们回来了,心中更加期待。 而又过了一阵子,眼看已过了晚饭的时间,鸳鸯等人正准备去抬桌子,而就在这时,院子外想起了‘咚咚’的脚步声,冬天天黑的早,此时夜色已经上来了,再加上花枝遮掩,即使鹦鹉站在门旁,她也看不清楚,直到伴鹤过了鹦鹉架,她才看清,随即扭头对屋里笑道:“伴鹤来了。” “让他进来吧。”贾母回了一声。 大事已定,此时贾母已变得气定神闲。说话之时她面对微笑——这就是她对贾政最中意的地方,处处想着她。当然屋子里众人也是一样的气定神闲。 伴鹤走到门槛边,鹦鹉直接笑道:“你进去吧,都等着你呢。” 伴鹤应声而入,行礼毕,贾母手捻念珠,微笑道:“都回来了?路上没事吧?” “多谢老祖宗挂念,路上没事,二老爷让我来把事情给老祖宗说说,免得老祖宗多担心。”伴鹤躬身回道。 而他话言刚落,王熙凤就风骚的身子往前一倾,接话道:“伴鹤,我正想问你,李桂是怎么让那两个混账开口的?你可知道?这两个混账,真是气死我了。” 司职所在,王荣和赵若华的行为确实令王熙凤比其他人难堪,也要比其他人生气。 不过这一点也正是众人想知道的,因此王熙凤说话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伴鹤。 伴鹤还是第一次这样被聚焦,心里有些不适应,不由得拽了拽袖口,不过他毕竟是常跟在贾政身边的人,下一刻就镇定自如了,青帽微微一低,微笑着回道:“回二奶奶,这事我正好在场,倒是清楚……” “快说说。” “回李桂到了演武堂之后,先是把两人分开在了两个地方,把王荣抬进了演武堂的东间,然后他就喊我们一起坐了下来……” 本着学习真经的心态,王熙凤侧耳倾听着……没想到李桂所做的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复杂,甚至有些简单,因此听到这里,王熙凤禁不住疑惑的问了句:“坐了下来?” “是的,二奶奶……”伴鹤微微一躬身继续回倒:“就这样大约坐了有半个多时辰,也不说话,之后李桂才对赵若华说你若信得过我,你说先说出来,我就保你身家性命安全。然后走到东屋,又这样对王荣说了一遍,说完之后,我们就都到外面了,大约两刻钟之后,王荣先要说,赵若华听到后也要说,真是好笑,原来打死不说的,到后来争着说。” 在伴鹤开口的那一刻场面已经静了下来……而对于攻守同盟的作用,这些人都不甚了解,当伴鹤讲完后,场面继续寂静。 但这其中的道理‘分而化之’‘竞争与利诱’的道理却不难理解,而众人都是聪明之人,特别是林黛玉、薛宝钗、贾宝玉、三春,年轻又聪慧,在伴鹤说完过程之后,她们脑中立刻亮光一闪,就如醍醐灌顶一般…… 而越是琢磨,她们几个变越是觉得李桂的计策巧妙的难以言喻,也厉害的难以抵挡。 “呀!” 探春毕竟年幼些,下一刻微微一琢磨,只觉的李桂的做法巧妙的难以言喻,樱唇微张,不由得轻轻的叫了声。 而林黛玉、薛宝钗此时也明白了过来,和探春一样,她们也觉得李桂的方法步步连环,巧妙的难以言喻,而后微微一琢磨,也觉得李桂的计策厉害的难以抵挡! 他们还没见过这样的计策,琢磨之际,眸中的辉光逐渐的亮了起来,光亮中带着恍然、带着钦佩、又带着谨慎……即使贾宝玉也是如此,但最后他眼睛一缩,归于暗淡。 而此时王熙凤、贾母等次第明白了过来,明白之际,王熙凤丹凤眼猛然一睁,一道亮光蓦的投向了窗外,看向了瑞轩堂,同时樱唇喃喃着:“这法子……他是怎么想出来的!” 随后次第的众人露出了恍然之色…… 瑞轩堂的喧哗声传了过来,贾母从窗户望了一阵子,突然笑道:“此子终是我府之福,开席!” …… 宴罢已是星月阑珊,在单聘仁、詹光、卜固修的搀扶下,李桂来到了他的小院。他们三个有一项神奇的本领,那就是凡是荣国府的酒场几乎总是能看到他们的影子。 此时晴雯早已在外间候着,听到脚步声立刻跑了出来,看到李桂醉醺醺的样子,晴雯的琼鼻不仅皱了皱,但还是利索的一弯身,把李桂的胳臂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直到半夜时分,李桂才迷迷糊糊的醒来,醒来后立刻觉得口渴难耐,于是起身,而在这时,晴雯已经穿着亵衣,拖着小碎花的绣球便鞋,快速的点上烛……在李桂坐起之时,一杯香茗已经冒着热气递上。 烛光里的美人,衣松带垂……李桂不是禁欲主义者,从来都不是,这样的活色生香,他喉咙动了一下,一口吐沫艰难的咽下。 见此两朵陀红瞬间飞上了晴雯的双颊……但晴雯是块爆炭,也就是说晴雯的性格是火辣的,下一刻她明眸一斜,狠狠的剜了李桂一眼,随即皓婉往茶盏底部一抬,用茶盏遮住了李桂的目光。 “大秀才你是怎样让他俩开口的?” 和其他人一样,这个问题像是一个谜,一直困扰着晴雯,待李桂睡下以后,在被窝里,晴雯禁不住抬起螓首问道。 “我先把他们分在两个房间里。” “为什么要分?” “这样好能打破他俩的攻守同盟。” “攻守同盟?哦……然后呢?” “然后问晾了他们一会儿……” “为什么要晾?” “要让他们冷静,好培养他们的求生之心。” “哦,那后来呢?”不知为何晴雯突然懒得思考了,一句句问道。 “最后我对他们说,你俩谁先说,我就放谁,保他们性命周全。” 晴雯:“……啊!你……” 晴雯是个伶俐的丫头,李桂又解释的那么细,纵然她现在懒得思考,可这一阵子,她还是反映了过来,和其他人的感受一样,她也觉得这法子巧妙的难以言喻,简直是闻所未闻,因此不由的惊赞了一声,一双明眸瞬间发亮,即使黑夜,也掩饰不了光亮! “你真厉害,这样的法子你也能想出来。”过了一阵子,晴雯说道。 “嘿嘿……” “你怎么把他俩都放了?” “他俩都说了。” “不是说谁先说放谁吗?” “这只是计策,他俩的话都要听听的,这样好互相验证,也能防漏。” “哦,啊……你心眼子真多!” “嘿嘿……” …… “那周兴真不是东西!”过了一阵子晴雯又愤愤道。 …… “以后有机会收拾他。”李桂朦朦胧胧的说道。 …… 声音终了。 正文 第六十五章:起时 流苏茜纱,黄铜为钩;貂裘锦衾,鸳鸯覆上;李桂睡着的时候,锦被里,贾琏和王熙凤却正做完夫妻之事,皓腕雪胳臂轻揽,王熙凤在贾琏耳边吐气如兰:“相公你说出了这事,二叔会不会着恼。” 王熙凤毕竟是给贾政掌家的,而掌家对于这夫妻二人来讲,不紧紧意味着权势,更实在的是花银子方便。 贾琏斜靠在高枕上,意态慵懒,而又豪气微露。听了王熙凤的话,他却想起了,酒席间贾政兴高采烈的样子,他果断的晃了晃脑袋,说道:“不会,刚才二叔高兴的很。” 闻言,王熙凤抬起的螓首轻轻放下,但只是须臾,又微抬起,若有所思的说道:“这次不会,只怕这样的事再出……”说到这里,她螓首再次猛的一抬,秀发如云般铺开:“我看李桂那小子可定有法子杜绝这种事,这小子真是机灵,这样的法子都能想出来,不如你明天找他谈谈。” 贾琏闻言一怔,但随即伸手一捏,嬉笑道:“凤儿,你今晚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就想我为你说这事?” “哼!”王熙凤满面通红,轻轻的打了一下贾琏的手。 而经过此事,对于李桂是否有这个能力,有万全的法子,贾琏并不怀疑。但让他去说,他心里却不怎么样愿意。 原因无他,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他和李桂不是同路人,他自感和李桂说话不会投机,就像他和贾政说话一样,一和贾政说话心里就比较别扭!而昨晚的宴会也证明了这点,李贵和贾政之乎者也的,他听了肠子都晕乎了,远不如和薛蟠薛文龙说话自在,明了。 而来自贾政的别扭他不得不忍受,但对于将要来自李桂的…… 微微思索了一下,贾琏笑道:“你明天找他去说就是,他又不是什么外人,家里的老人都是看他光屁股长大的,也说不了什么闲话,而且他经常出入内宅的,你问他时,多几个婆子在跟前不就得了,何必那么麻烦!” 贾琏之所以这么说是清楚王熙凤在顾忌男女之防,王熙凤外表泼辣,但内里很保守,这一点他清楚的很。 说完,贾琏‘嘿嘿’笑道:“凤儿,咱们不如换个姿态。” “要死呀!” …… 贾琏和王熙凤调笑之时,西窗冷月,荣国府西南角梨香院西边的一个房间里,薛宝钗却在呆望着窗边的月光,她难以入眠,和王熙凤一样,她从李桂身上看到了整治铺子的希望,也和王熙凤一样,甚至比王熙凤更重,她心里有着男女之防! 她也想到了解决的办法,那就是让他的哥哥出面,但她的顾虑是,薛蟠是否愿意出面——她有着一颗玲珑之心,也感觉到了薛蟠和李桂不是同路人,而以薛蟠的任性愿不愿意请教李桂是个问题。 而另一个问题是既然薛蟠和李桂不是同路人,即使薛蟠愿意请教,李桂愿不愿意帮忙又是个问题——她知道文人都是内心高傲的,而她估计以李桂的才华内心会更高傲,不一定看的起薛蟠,而薛蟠如果再粗鲁不文。 “哎……” 良久薛宝钗幽幽一叹,突然有恨身为女儿身。 而与此同时难眠的还有秦可卿……酒宴回去后,贾蓉忍不住把事情讲给了秦可卿,最后看着秦可卿瞬间芳华的眼神,还赞道真不知道这小子怎么想的,居然能想出这么巧的法子! …… 北方的冬天晴朗的时候少,今天也不例外,早上突然就起了风,‘呼呼’的风声仿佛也带来了倦意,李桂窝在被窝里不愿起来,直到晴雯烧好了热水…… 梳洗罢,春杏也提着食盒走了进来。看到李桂,春杏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抿着嘴唇认真道:“大秀才你真厉害,不愧是读书人!” 而下一刻她就笑颜如花了:“府里人都在笑话周兴呢,说他这人又蠢,而且往蠢里坏,还说他不自量力和你斗!咯咯,周瑞家的正好到厨里拿饭,听了,脸都绿了。” “咯咯……”想到事情的前因后果,忍不住,晴雯也笑了。 李桂也笑了,随即说道:“吃饭,吃饭。一起吃。” 而这时春杏却把手往食盒里一伸,笑道:“这里厨里的刘管事让我送给你的。” 这还是从没有过的事,李桂微微一愣,但随即明白了,这是他昨天做的事对仆役们产生了震慑作用!也就是树立了威严。 “留着中午喝。”李桂笑道。他对在荣国府里产生震慑、威严什么的到不在乎。 …… 春杏照例留了下来,吃完饭之后,收拾了碗碟离去,而吃完饭之后,李桂也照例洗了洗手,然后拿了笔洗,把里面的剩水倒进了砚池里,这时晴雯已经拿了砂壶,沏了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茗,端了上来,然后走到她的床下掏出了针线箩筐,而刚把筐子掏出来,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哦’了一声,说道:“大秀才,老爷没赏赐你?” 功过赏罚,在荣国府其实很清楚的,也是有这个规矩的,贾政为此事开了家宴,其实就是奖励的一种,但在个人上也应该有所表示,这是常例,知道这里面的规矩,故而晴雯才有此一问。 不过李桂倒是清楚其中的原因,大观园花费甚巨,按照《红楼梦》的背景,荣宁二府现在已经向户部借银子了,大的没有,这样的事情,小的赏赐又拿不出手,所以贾政囫囵而过,因此李桂一边继续写字,一边说道:“建园子,没银子了呗!” 而说完这话,李桂心头却蓦地一紧——他不能否认,除了那些流水的人情银子之外,他实际的银两实际是来自荣国府、特别是贾母的赏赐! 而现在这个来银子的路子断了,但随着他身份的上升,外事却多了!这一消一涨…… “看来得仔细想一想了……” …… 而在李桂练字的时候,平儿正按王熙凤的吩咐来找李桂——亡羊补牢,未为晚也,但补牢还是要趁早,莫要再被偷了羊! 荣国府的后宅,丫鬟仆妇众多,简直就像是一个小型的女儿国,而平儿性格又敦厚和婉,人缘甚好,因此一路走来,一路打着招呼,众人询问她何事,她也照实说是王熙凤要她去喊李桂。 经过贾母的两间小屋时,恰巧碰到玻璃,玻璃问起时,平儿照例说了一遍。 而经过昨天一事,李桂的热度依旧未散,平儿去后,众丫鬟仆妇就议论开了,也很快就传到了迎春那里,而迎春因为性格和婉,探春、惜春、林黛玉、薛宝钗等,在贾宝玉去学堂的时候,一般都在他那里玩,此时薛宝钗也正在迎春这里——早上起来后,她本想劝说薛蟠去找李桂的,问了香菱才知道薛蟠彻夜未归! 当然这也是薛蟠的常态。而听到侍书转来的消息后,她的心蓦然一动。 正文 第六十六章:请教 “晴雯、晴雯。” 一路行去,到了李桂的院门口,平儿轻轻喊道。 晴雯伶俐,外面虽有风声,但她还是听到了平儿的声音.而她们在内宅里一天不见也要见个一两次,对对方的声音已经熟稔之极,“咦,她怎么来了?”心里奇怪着,晴雯把针线箩筐一放,脆声回道:“在,平儿姐你怎么来了?”说着晴雯就往门口跑去。 闻声,李桂把毛笔放在了笔架上,走到了外间中堂——他估计平儿来此一定有事。 而当李桂走到中堂之时,晴雯和平儿的脚步声已经近了,李桂扭头一看,只见平儿穿着一身雪白貂裘,瑶台髻上斜插着一支银花卉绞丝小发簪,里面是白狐皮镶边的小碎花红色夹袄,眉目如画,雪腮陀红,此时可能是冬风的缘故,挺直琼鼻的鼻尖微微泛红,在雪腮的映衬下,李桂只觉得这一点犹如一点红梅迎冬风,说不出的娇俏!而晴雯依偎在她的身旁,俏丽上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怪不得贾母说平儿和丰儿是美人胚子,说晴雯娇俏风流,她们两个还真是肖似!” 心里思忖着,又想到晴雯终归是到了他身前,心中莫名得意,随即拱手向平儿说道:“平儿姐姐屋里坐。” 此时王熙凤正在她屋里等着,平儿不敢怠慢,而且进屋也于礼不合,因此闻言平儿微微曲身回礼,同时温婉笑道:“多谢邀请,屋里我就不去了,二奶奶等着呢,她想想你请教一些事,还劳烦你过去一趟。” 居然是王熙凤找他! 李桂微微一愣,但王熙凤找他,此时人在人檐下,他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于是李桂说道:“我更衣即去。” “那我先回了。”说着平儿再次曲身行了个礼,起身之时,却对晴雯笑道:“晴雯一块去玩会儿。” “嗯,好。”晴雯欢笑着应了声。 …… 当李桂和晴雯来到二门时,刘婆子正好在里面,看到李桂,立刻跑了出来,双手垂下,恭整的笑道:“李桂你来了。” 这幅神态让李桂一怔,但随即明白了,刘婆子大概和刘总管一样,手底下不干不净,而昨天他的手段在他们眼里又太神奇,一句话,他们怕惹到了他,然后把他们的老底扒出来! “他们是多虑了!” 心中想着,李桂一边走,一边随意的回了句:“来了,二奶奶找我有事,我且去了。” “这刘婆子以前难缠的很,现在见你倒像是见了猫似的!” 走了一段距离,晴雯笑道,又感觉有些口误,随即秋水般的眸子轻轻一斜,见李桂没什么反应,又立刻眼珠一转,露出了大大的眼白。 其实美人的轻嗔薄怒,李桂尽收眼底,心田犹如春风不经意的轻绕…… 而路上凡是年纪大些的婆子见了李桂无不恭敬问好,晴雯走路的姿态逐渐高昂起来……熟门熟路的来到王熙凤的三间大房时,丰儿正站在门旁,看到李桂她立刻对李桂招了招手。 李桂明白她的意思,对着丰儿微微一点头,然后跨过了高高的门槛。 王熙凤的屋子里正中背墙是一副高山流水图,气势磅礴,一看就是名家手笔,画的前面是一对黄花梨木的雕花太师椅,太师椅的中间是一个四角镶金的花梨木高低双层茶几,左右分别是半人高的高几,高级上摆着绘着美人图的钧窑花斛。在往下则是左右四把黑檀木弹墨雕花平椅。而在东边平椅的东侧,则是贾蓉将要借的西洋玻璃屏风。在玻璃屏风的反射下整个屋子越发显得流光溢彩,金碧恢弘。 此时屏风以及屋子的四角鎏金百合炉里炭火已经通红。不过因为王熙凤的屋子太过宽敞,两扇大木门也敞开着,屋子里并不怎么暖和,因此王熙凤以及赖大家的、王善保家的、林之孝家的、周瑞家的等四个有头有脸的婆子,以及平儿、丰儿等都是穿着毛茸茸的裘衣。 李桂跨门而入,就见王熙凤一身白色貂裘,内穿艳红夹袄坐在太师椅上,一身厚裘却难掩风骚的身子,一双丹凤三角眼正遥望着他,而周围的四个婆子李桂自然也认识,“怎么都在?这是什么场面?”见此,李桂一边心里疑惑着,一边自然的拱了拱手,李桂说道:“见过二奶奶,见过各位婆婆。” “他果然是不一样了!” 想到以前李贵见了她拘束的形态,王熙凤心里念叨了句,然后起身,微微福了一福,然后笑着往往右上首的平椅上方的锦墩指了指,说道:“不要多礼,你且坐那里吧,我正有事向你请教。” 王熙凤之所以还礼,是因为李桂有功名在身,而赖大家的、王善保家的、林之孝家的在李桂抱拳之际,已经匆匆起身还礼,只有周瑞家的…… 芝麻开花节节高,世人多心态大抵是想一代强过一代,因此世上有一种侮辱,所产生的的伤害远远大于对他本人的,那就是对他后代的侮辱,因为这不仅侮辱了他的后代,而且还侮辱了他本人以及他们的未来、或者说希望! 早上的事情言犹在耳,想到儿子得到了普遍性的耻笑,落了个又坏又蠢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名声!因此周瑞家的只是半起着身子,对李桂微微一弯身,算是行了礼,其实她是周全王熙凤的面子。 余光里看到这一幕,李桂心中微哂:“我还没给你们算账呢,还对我这样的态度,等着吧,有机会……” 李桂并不是一味仁慈之人,前世的社会阅历已经告诉过他,人一味的仁慈就成了软弱,而软弱了就不会被不别人放在眼里,容易成为别人贬低、攻击的对象,所以李桂认为做人应露三分犀利,打的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心中想着,李桂走向了锦墩。 坐定之后,李桂微笑着对王熙凤拱了拱手,说道:“二奶奶有事请吩咐,李桂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王熙凤本就是个泼辣爽利的人,又顾虑男女之防,因此也直言道:“我找你来还是为了盗窃的事,你自幼在府里也是知道的,府里偷窃之事甚多,昨儿个又出了那等大事,我想问你,可有杜绝此事的法子。” “原来找我是为了这事!”李桂听后恍然大悟。 而盗窃这种事情古往今来都是世界性难题,由盗窃古往今来甚至衍生出一门门防盗行业、防盗器材,因此完全杜绝盗窃这事根本不可能,但是就一个区域来说,却可以把被盗窃的几率做到最小。 只是在荣国府里施行…… 这荣国府从上到下、完完全全就像一个贼窝,甚至贾琏都偷!而且可能偷的最厉害,这要是把上一世的法子搬过来,不知道暗地里要得罪多少人,而且他也没有得罪这些人的必要,毕竟他快要离开了!荣国府这艘破船修修补补的也不起什么作用了,毕竟航向都错了!这要是因为挡了别人的财路,半夜被人砸一砖头,或是抹了脖子…… 而直接拒绝,经过昨晚的事情,又会给旁人留下不肯出力、忘恩负义的形象! “这娘们倒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想着李桂笑道:“此事我到从没想过,待我细细想想,再来告诉二奶奶。” 李桂想的是拖字诀,实在拖不了再讲。 而根据他上一世的经验,时异事迁,‘拖’字诀实际是在事态变化上处理问题,就比如你的苹果三坏了,你要去修,而你如果不修,等段时间,苹果四就出来了,苹果三就不用修了。 同时上一世的阅历告诉他,一项新的政策即使施行,也要先放出风来,让大家议论议论,为施行做心理准备。因此他即使拖不了,而‘拖’这个过程却不能少。不然太突兀,府里的仆役不半夜往他院子里扔砖头才怪。 而王熙凤和赖大家的、林之孝家的、王善保家的、周瑞家的其实心里也明白如果李桂出了法子会得罪人,见李桂没有直接应承,赖大家的、林之孝家的、王善保家的心里都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只有周瑞家的,心里气不过,毕竟这种大热天往别人田里推粪,苦了、臭了自己,却滋养了别人的事,落在谁身上,谁都会气不过! 她又觉得李桂不敢得罪人、或者没有好法子,越想她越想在这方面找李桂好看,因此闻言匆匆的接口道:“李桂,你那么聪明,可别敷衍二奶奶,你可要想快点,二奶奶可急着呢!” 李桂明白周瑞家话里的用意,他要是有办法了,那么他就会得罪一大片人;他要是不说那么就是忘恩负义;总之不论说与不说,都没他李桂的好! 这是个两难! “这坏娘们!” 闻言李桂心里骂了句,但突然间他脑海里灵光一闪…… 正文 第六十七章:挖坑(一) “我怎会敷衍,二奶奶放心,我细细想想,想到了好法子,自然会找你。”说罢,李桂站了起来,向王熙凤拱了拱手。心里却想着:“也许就是这个时候……” 王熙凤也知道防盗从来都是一件麻烦事,而且以李桂现在的势头她也不好强制,因此点了点螓首,说道:“好。” 随后李桂起身,众人散去。 俄而薛宝钗带着莺儿走了进来,丰儿通报后,王熙凤立刻迎了出来,同时笑道:“什么风把妹妹吹来了,快屋里来。” 薛宝钗和王熙凤最近也是寻常见,已经熟稔之极,闻言薛宝钗只是一笑,随后锦鞋轻抬,跨过了门槛,落座上茶后,薛宝钗直接笑问道:“嫂嫂,你找李桂干什么?” 薛宝钗能这么直接来问,原因还是因为熟稔,王熙凤也随便呷着茶,回道:“还不是因为盗窃的事,昨天的事可吓死我了,我可不想再出了,所以找他来,想向他讨个法子。” “他说了吗?”薛宝钗杏眸一凝,葱白的手指紧捲着手绢问道。 “他没说,只说回去好好想想再给我说。”王熙凤随意答道,说完螓首一抬,略带诧异的问道:“妹妹,你问他干什么?” 王熙凤毕竟也是心窍玲珑的人! 薛宝钗也不隐瞒,回道:“我还不是为了铺子的事,铺子里偷窃之事甚多,以致亏空,我本想让哥哥向他讨个法子的,不过嫂嫂既然问了,我就不让哥哥去了。”说着薛宝钗笑了起来。 “你倒会占便宜,以后可得好好谢谢我。”说着王熙凤身子晃了晃,也笑了。随即问道:“理国公的礼你可备了?”…… …… 王熙凤和薛宝钗闲谈不提,而李桂毕竟是最近荣国府的红人,王熙凤和薛宝钗闲谈之事,她召唤李桂的事情也像风一样,由内宅向外宅传来了。 而还是那句话,荣国府里的仆役手脚大都不干净,道理很浅显,荣国府就像是一座宝山,人哪有入宝山而空手的道理! 因此在偷窃方面,对于大多数仆役来讲,只有大盗和小偷的区别,比如赖大,当大观园起来的时候,他家的小园子也起来了,还请贾母前去观赏……而即使是个马夫,一月也能从荣国府顺一小斗巴豆! 因此初闻王熙凤让李桂想防盗的法子时,大多数仆役,特别是有司职的中高层,心里都是蓦然一紧,而当听到李桂只是应承仔细想想时,他们立刻浮想联翩:他们都知道李桂是自幼又长大在府里的,也知道李桂清楚荣国府里偷窃的人有谁、有多少,因此他们本能的感觉到李桂是在推脱。 不过当听到周瑞家的拿话挤压李桂时,他们心里几乎异口同声的骂了句:“坏娘们!” …… 李桂回去后,并没有多思索,而是拿起了毛笔,他心里有着现成的方案——学校的安保可是他亲自管理的事情,对这事他门儿清。 而这其中的细节他也门儿清:就做一件事情而言,有决策者,有方案制定者,有执行者,比如在王熙凤让他出防盗的法子这件事上,王熙凤是决策者,他是方案制定者。而对目标,也就是偷窃者,在荣国府里就是众仆役,就现阶段而言,他若出了防盗的法子,对决策者,他们敢怒不敢言,更不敢动,因此怒火必然落在他这个方案制定者身上。 而李桂却知道如何把怒火转移到执行者身上的法子,那就是一定要向目标传递出他无可奈何、被迫制定的信息,这也是刚才他拖一拖的原因之一,而如果那个执行者是周兴……周瑞家的居然在推动…… 一边写着字,一边仔细思量着,字有些歪了,不周正,李桂全心想着,也没注意到,直到门口传来‘呼’的一声,李桂这才惊醒,转头一眼,只见晴雯正气呼呼的大踏步走进来,雪腮微鼓,眼神犀利冰冷。 “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停下笔,李桂问道。 “还不是周瑞家的!你不知道!这不是把你往火里推吗!”晴雯一边收拾着捅了捅炉火,一边气呼呼地说道。 “你都知道了,听谁说的?”李桂心里一动,问道。 “院子里都知道了,都说周瑞家的坏呢!”说话之时,晴雯一边往砂壶里添着水,美丽的螓首却抬了起来,娇俏的脸上一脸的愤懑之色:“你,你怎么办?” 显然晴雯也知道了其中的两难。 “嗯,走走看。”李桂含糊着说道。 李桂不是不想仔细向晴雯解释,只是他知道晴雯的性子有些暴躁,以后还需要她到院子里查探动态,他怕晴雯爽直火爆的性子让她露出了马脚——毕竟她还只是一个小姑娘! 这样含糊的回答让晴雯微微一愣,而她又是直爽的性子,杏目一睁,急促问道:“走走看?怎么走?” “因时而动,到时你就知道了。” 又是模模糊糊,晴雯爆炭的性子立刻点燃,一个大大的大眼白直接抛向了李桂。 …… 周瑞家的院子在荣国府里只能算是平常的院子,但好歹是单独的小院,中午时分,周瑞回到了院里,跨门而入,看到围在炭炉边,吃着果脯的妻子,周瑞渐渐地脸上刹那间怒气满面,一撩青袍的前襟,跨过门槛,就伸手一指,怒冲冲喝道:“你还有这闲心,你知道府里怎么说你的吗?你怎能拿话挤他。” “挤他怎的!莫说我不知道那些人说什么,我是咽不下这口气,说我怎么的,也不过几天的事,你当拿李桂真有法子。”周瑞家的起也不起身,就怒匆匆的怼道。 她是王夫人的陪房,仗着这层关系向来在周瑞跟前势大,当然也是因为这层关系,他才成为荣国府总管之一。 周瑞家的这一发飙,周瑞照例软了,但心里还是放心不下,拉了个锦墩,一边在炭炉边坐下,一边说道:“你说那李桂没这个本事,我有点不信,你看昨天。” “你这老糊涂,你倒李桂当时为何推辞,还不是怕得罪人,就是有法子,他也不敢拿出来;而且历朝历代,何时断了强盗的,他能有什么好法子!” 说着周瑞家的狠狠得瞅了周瑞一眼,再次愤愤道:“你这老王八能受得了这气,老娘却受不了,就是拼着一身剐,这次也一定要那李桂好看!” 古往今来从没断绝盗贼之事,这是真的,周瑞也感觉李桂是不敢的得罪人,毕竟赖大站在那里,想通了这点,周瑞的心也放下了,陪笑道:“娘子言之有理,是为夫糊涂了。” “你这老王八,又何时清醒过!”再次瞅了周瑞一眼,周瑞家的怼道。 这章不应当有错别字了吧,哎,天天码的两眼昏花 正文 第六十八章:挖坑(二) 一日之计在于晨,和所有的日子一样,早上与中午的忙碌之后,荣国府的下午整体是闲散的。而到了中午到时候,风声吹紧,天空里居然飘起了雪花,这更让人起懒惰之心,中午一壶淡酒之后,李桂直接上了床。 迷迷糊糊之际,李桂听到晴雯说:“我出去了,丰儿找我帮她缝两针。” 因为针线活好,园子里丫鬟仆妇绣花、绣草的,在最紧要传神处,总要请晴雯缝上两针,这在以前就是寻常事,每天晴雯总要进内宅一两趟,前几天换季的时候甚至三四趟! 而现在李桂利用的倒是这一点,利用晴雯去内宅的机会去查看周瑞家的动态,以及内宅里整体的动态,把握出击的时机,可以这么说,在周瑞家的开口的那一刻,李桂的反击已经开始了! 不动而动,李桂朦朦胧胧着‘嗯’了一声,而后又听晴雯继续说道:“别忘了添炭,熄了炉火。” 李桂再次‘嗯’了一声。 ……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李桂才醒来,伸了个懒腰,只觉得神清气爽,然后穿鞋、披衣、又洗了把脸,最后倒了水,泼水之际只见外面已经是风雪迷离…… 添了炭,然后拿起《大学》,接着昨天背诵完的地方,继续背诵。 而没过一会儿,外面脚步声响起,随即门‘吱’的一声开了,下一刻晴雯出现在了门口,灰狐外氅的上面满是雪花,随后晴雯就一边脱下大氅,一边‘咯咯’的笑道:“可笑死我了,那周瑞家的还向我打听你做什么,被我怼了一顿。” 李桂要的就是这些动态,笑问道:“你是怎么怼的?“ “咯咯” 晴雯继续笑了声,这才说道:“我说你能干什么,有种人真坏,硬把你往火里推,你在使劲想办法往外跳。咯咯,周瑞家的被我骂的脸都绿了。” 这个说辞倒是李桂需要的,只是晴雯这脾气,李桂摇了摇头笑道:“你还真是块爆炭。” 晴雯在内宅时就被袭人等人称为爆炭,她没想到李桂也会这么说她,“你也……”闻言她本能的像打袭人那样扬起了雪臂,但扬起之时突然又觉得不妥,于是收了回来,但杏眸且轻轻一斜,美目流盼,转眼间笑颜如花,婀娜的身子往李桂身边一凑,狐狸似的小声笑道:“李桂,你想个法子,治治她,让她猖狂。” 看晴雯这样上心的样子,李桂觉得要是隐瞒的紧了,以后晴雯可能会埋怨他,让两人之间的关系疏离,“或许该向她透露一点,让她安心。”微微想了想,李桂随即笑道:“已在进行中。” “已在进行中?” 闻言,晴雯雪颔一缩,疑惑地反问了声,随即又诧异的问道:“我怎么没看到呢?” 李桂微微一笑,说道:“到时你就知道了,你只管去宅子里就是了。” 晴雯:“……” 最后,看着低头背书的李桂,晴雯只能再次狠狠地瞅了李桂一眼,然后端起了针线箩筐,缝了两针,衣服缝完,无所事事之下,晴雯拿起抹布擦起了书桌,中间,不知是什么原因,可能是对书本的敬畏,也可能是因为李桂的表现——她以为李桂之所以能如此,都是从书上学来的。当然从某个角度来讲也对。晴雯突然停了下来,仔细的看向了李桂常常翻看的《说文解字》,一副虔诚的样子。 耳边没了杂声,李桂倒是有些不习惯了,他本能的向晴雯的方向扭了扭头,晴雯的那副虔诚的神态立刻落入了李桂的眼中。 李桂心里一动,突然想起《红楼梦》里香菱学诗的故事来,觉得晴雯这样的美女居然不认识字,实在是缺憾,而她又有大把的时间,于是笑道:“你可愿学?” 还是那就话,读书习字在封建社会不是人人都有的机会,而对于女子来讲,更是难得,能识字的女子大多是诗书门第的大家小姐,豪门勋贵之家的小姐都不一定识字,比如王熙凤出自王家,但她就不识字。 “你,你教我吗?” 闻言晴雯蓦然转首,转首之间雪颜上已是艳光濛濛、容光慑人。 “嗯,平时习两个字也是好的。” 李桂一愣,随即回道。他也只是想让晴雯认识两个字,他不能否认,在这个社会,女子读书确实没什么前途。 “那好,你教我。”刹那间雀跃之色飞上了晴雯的脸颊,眸中涟漪升起,到处尽是柔波…… …… 大雪弥漫了天地,李桂也就窝在了院子里,读读书,教晴雯习两个字,而因为习字,晴雯不再主动去内宅里,但这样一来,请她去内宅的却多了起来。 晴雯的性格里有热情的一面,人找她帮忙一般都会拒绝……如此一来,内宅的消息也源源不断的通过晴雯传到了李桂的耳朵里…… 周瑞家的还真是上心,也可能是在晴雯那里又添了堵,第三天就跑到王熙凤那里去了,询问他想出法子了没有。得知他没来时,便在王熙凤跟前说他忘恩负义、不肯出力。而同样的随后府里的人也议论开了,特别是几个年纪大的婆子,只差没啐到周瑞家的脸上。 而不知为何,可能是人受的压力越大,反弹力也就越大,周瑞家的收到了众仆的压力……而也可能是因为时间越长,周瑞家的越发肯定李桂没有法子,至少是不敢出法子,也是急于让李桂低头难堪,她也好摆脱压力,第六天周瑞家的又去了王熙凤那里,在再次得知李桂还是没来时,周瑞家的居然找到了王夫人,然后巴拉巴拉的说了一通,主要还是说李桂不肯出力。 虽然她本意是想借王夫人之力,让李桂尽快低头,但她的这种行为直接让荣国府内外炸开了锅——他们很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但很怕周瑞家的把李桂惹急了,要是李桂真献出法子,他们就要受到李桂和周家之争的池鱼之殃了! 而王夫人的背后是贾政,如果贾政说话……而贾政极有可能说话,因为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陪房……这年还能不能好好过了! 因此在这天,也就是十二月初九的晚上,在周瑞家的到王夫人那里去的消息传出去之后,众仆的心也甭到了极致,即使赖大都坐不住了,找了周瑞,要他劝他媳妇收敛。 其实赖大这早已知道这事,初时李桂的推辞让他安心,但随后周瑞家的的步步紧逼又让他的心提了起来,不过这事他也不好过问,问了,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只是现在感觉周瑞家的做的实在有点过了,他才迫不得已出面! 而池鱼对城门之火的反应总是慢的,当赖大想劝阻时一切已经晚了,傍晚贾政回府后,王夫人还是把王熙凤请李桂帮忙,李桂答应,但至今没有声息的事情告诉了贾政。 而金瓶之事还没过去几天,这种事越想就越会让人后怕,贾政心中余辜犹巨,因此闻言直接吩咐伴鹤去找李桂。 正文 第六十九章:火候 外面风雪依然弥漫,虽然还没到日落的时间,但阴云压空,天色已是灰暗。而因为是贾政的命令,风雪、灰暗是挡不住伴鹤的脚步的, 伸手一遮僕帽,伴鹤投进了风雪之中…… 当然伴鹤此时的心情还是有些忐忑的!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也是偶尔从贾政的书房里拿些茶叶、宣纸什么的,有时也拿几本落尘的书卷……而从李桂让王荣和赵若华开口的本领来看,伴鹤觉得李桂把他的内裤都能扒下来,要是真想出力,他这些小外快肯定是没了…… “这坏娘们惹谁不好,偏偏惹他!” 心里愤懑着,下一刻他就感觉到碰到了什么东西,随即就听‘咕咚’一声,伴鹤瞩目一看,原来是邢夫人跟前的粗使丫鬟,好像叫绣娘什么的。此时已被他撞倒在地,好在食盒没受损。 “对不起,风雪眯眼。”伴鹤一边说着,一边弯身去扶。 而绣娘一边起身,一边忍着怒气,说道:“干什么去,屁股着火了,这么急毛火燎的!” “这些娘们,就是嘴大舌长……” 心里嘀咕着,伴鹤也没时间和她斗嘴,匆匆说道:“老爷让我去喊李桂,还真是屁股着火了!” 说着顶着风雪,伴鹤匆匆走了。 “老爷找李桂?” 闻言刹那间绣娘想起晚间的传闻——周瑞家的为了挤兑李桂,找上了王夫人。随即她就想起了她谎报碎了的汝窑碗碟…… “这坏娘们!” 断人财路,如要人命!绣娘咬牙切齿的狠狠的骂了句。此时她没有怨恨李桂,只是怨恨周瑞家的,同时觉得李桂有些无辜——毕竟这么被人挤兑着! …… 而当伴鹤到了二门时,刘婆子和两个婆子正好在屋里烤着炉火,敞着门赏雪。而刘婆子是经常从伴鹤那里打探荣国府上层的动静的,因此看到伴鹤,刘婆子,立刻站了起来,圆圆的脸上满含笑容,关心的说道:“伴鹤干什么去?这么冷的天,进来烤烤火。” “不烤了……”伴鹤一边走,一边回道:“老爷让我喊李桂去。” “喊李桂干什么?”刘婆子一动问道,同时心里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 “还不是周瑞家的找麻烦!”风雪中,伴鹤抛来了一句。 刘婆子的感觉很准……但听到这句话时笑容却立刻僵在了脸上。 …… 伴鹤到李桂的小院时,李桂的屋子里炭火正红,春杏也正送来晚饭,晴雯正和她一起从食盒里往外端菜肴,李桂则正在洗手。 “大秀才、大秀才……” 当伴鹤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的时候,李桂闻声立刻一愣:“他来干什么?” 而晴雯与春杏闻声也是一愣,但随即晴雯就反映了过来,一边应着:“来了来了。”以便匆匆跑去开了门。 当李桂擦完手,来到堂屋的时候,伴鹤和晴雯已经进来了。最近一点时间和伴鹤想处甚多,也变得更加熟稔,随即李桂看着伴鹤僕帽上的白雪,笑问道:“什么事这么急,这大雪天的?” 而因为熟稔,伴鹤的回话也变得随意,一边草草作了个揖,一边带这些闷气回道:“还不是因为周瑞家的事,老爷让你过去,咱们快走吧,老爷在夫人那里等着呢!” “居然捅到贾政那里去了!” 李桂还没想到周瑞家的会如此卖力!闻言李桂心里暗暗笑了——火候已到! 这时晴雯已经从里屋拿来了灰狐皮的大氅! 灰狐皮大氅在当时并不是什么名贵之物,因为那个时代皮毛易得,大多数人御寒依然用动物的皮毛,至于棉,产量低,倒是上等之物。 而李桂和伴鹤刚刚跨过门槛,晴雯已经拿过一把油纸伞,跑了过来,然后撑开伞,把伴鹤落在了外面。李桂清楚晴雯好动的性子,估计也是有些不放心,心里微微煦暖着,没有言语。 伴鹤:“……” 风雪交晦中,走了一段路,到了二门前的拐角处时,伴鹤禁不住一探头,小眼嘘嘘的问道:“大秀才,我想问你一句,不知当不当讲?” “怎么客气了,有话说就是!”李桂随意答道。 “我想问你,你想到防盗的法子没?” 说着伴鹤禁不住再次窥视了李桂一眼,而这个问题其实也是晴雯想知道的,闻言,她抬起了鹅颈…… 李桂早已猜出伴鹤问的事这个问题,而这个时候他还是不能说的,于是继续含混的回道:“有了一点小想法。” “额。” 伴鹤闻言应了声,但脑袋里却陡然产生了很多迷雾:这小想法是什么想法,有多小,会不会影响到他的宣纸、古书,这小想法会不会对李桂来讲是小的,而对他们却很大…… 但李桂这样回答,他也不能再继续问下去,只能再次满含疑惑的瞥了李桂一眼。 至于晴雯,再次听到这样含混的答案,她真的想去扭李桂的耳朵。 …… 而当李桂一行人经过二门时,刘婆子小小的门房里已经满满一屋子人!看见李桂进来,本来叽叽喳喳议论的场面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而后刘婆子就三步两步跑了出来,到了李桂跟前,深深的曲身唱了个诺,笑道:“大秀才来了。”说话时她胖脸上的笑容更加甜蜜,神态也更加恭谨。 李桂知道这些人没什么事情,这样的态度其根本是怕得罪了他,只能安抚,随意笑了笑,‘嗯’了一身,抬步而去。 他清楚这样的不在意,更能化解刘婆子这类人的担忧之心。 当到了王夫人的三间大屋时,里面已是灯火恢弘,随后伴鹤快走了几步,上前禀报,俄而就跑了出来,对着李桂招了招手。 李桂上阶,到了门口就看到贾政一身青色便袍坐在中堂最上面右侧的、垫着银红撒花椅搭的黄花梨太师椅子上,王夫人则坐在左侧,金钏儿、银钏儿等四个大丫鬟,红锦衣,翠锦裙分别站在两侧,再往两边则是一对梅花式洋漆高几,上面摆放着茗碗瓶花。 “这倒和书上说的一样!” 心中嘀咕着,李桂跨门而入,走到贾政面前,抱拳作揖道:“侄儿参见伯父、伯母。” 此时的贾政对李桂已是满意之极,即使王夫人话里的意思是李桂有推脱之意,他心里却已主动给李桂找了推脱的理由,比如此事重大,或许他正细细思量,或许是天气的缘故,大冷天的冻住了脑袋。 因此闻声立刻笑道:“不必多礼,起来吧,且坐那里。” 说着贾政往东侧上首的椅子上一指。 感谢乾元乐善、斗烧、脱离低级趣味、不想成年男性、临风揽月、跨步戈、码帝等的额打赏,感谢各位的投票。 看了评论,不要急,主角会发展的,这只是在铺垫,根基不牢、地动山摇 正文 第七十章:埋人(一) 李桂没有往上坐,而是主动坐在了中间的平椅上,而这时玉钏儿已经端上了茶。接过茶盏、放在茶几上之后,李桂再次拱手问道:“伯父找侄儿何事?” 见李桂居中坐下,行事端谨,又不卑不亢,贾政更加满意,捋须笑道:“我听说琏哥媳妇请你想个防盗的法子,又听周瑞家的说你有推脱之意,这是怎么回事呀?” 贾政并没多想让李桂想法子会对李桂有多大的影响,因为他实际上是个不太通世事的人,也因此在到地方上人学政时,才会出现他向府里要银子,而随从却吃得钵满罐满的现象,引用《红楼梦》里的一句话,他是不喜俗世!他认为李桂在他的庇护下不会有事 这一点李桂是知道,而他不想、也不能解释这方面的原因,而从道理上讲,贾政也不会理会这方面的原因,对他而言,他不可能在小偷偷进他家里,他伸手捉时,还要考虑小偷的心情! 因此李桂一拱手,从另一个角度笑着回道:“回伯父,事情是这样的,古往今来,虽严刑峻法,但盗窃之事未曾有绝者,所以完全防住盗贼是不可能的,防盗之措如网,窃贼如鱼,小侄只能把这网编制的紧密些。如今小侄倒是有了些想法,明天告知二奶奶就是,这事也不是一撮而就的,以后再慢慢缝补也可。” 这古往今来,虽严刑峻法,但盗贼未曾绝者,乃是实情,贾政完全认同。而李桂的话里透露着他已认真去做,但却做得而还没完美的意思,这样一说周瑞家的所谓的‘推脱’也就无从谈起,而贾政要的其实就是李桂的这个态度,又听明日李桂将把法子交给王熙凤,心情立刻大畅,再来捋须笑道:“贤侄言之有理,如此甚好……” 而他刚说到这里,就听伴鹤在外面小声说道:“先放在这儿吧,老爷……” 贾政估计是送晚饭来了,心情又好,于是说道:“我倒有些话与你说,咱们边吃边谈。” 长者赐不可辞,李桂闻言,应了声:“是。” 而王夫人却有些呆了——贾政晚上向来是在赵姨娘那里吃饭的,长久习惯,他并没有吩咐橱里准备贾政的酒菜,更别提李桂的。 好在她也机灵,侧身对金钏儿说道:“快去厨里!” 说话之间,玉钏儿并几个粗使丫头已经搬来了桌椅,然后先上了送来的酒菜,玉钏儿等两个丫头倒酒,三巡过后,贾政问道:“冬季可曾读书?” “回伯父,正读《中庸》,哀公问政篇。” “哦,天下道有五,而达者三……哦,月初之时信王爷又找我邀你赴宴,我知你不喜,被我推辞了,我也没去。”闻言,贾政说道。 他开头的那就话就是出自《中庸》,哀公问政篇,意思是天下通行的大道有五个,而到达的途径有三个,隐藏没说的是大道中有朋友之道,路径中有仁爱,而后又说推辞了信王的邀请,显然他是认为信王的翠云社不是朋友之道之地,也没有仁爱之心,而是充满鬼蜮伎俩,也就是对李桂以前说法的肯定。 李桂回道:“伯父正该如此,此是非之所也。” 贾政闻言捋须直接笑了,而后却又叹道:“若非贤侄,我尚不知觉也!贤侄可知朝中之事否?” “回伯父,这个小侄却是不知。” “你性子隐逸,不惹事,这是好的,但男儿终要主外事,国事,天下事,也应有所闻……” …… 两人随意而谈,王夫人却是呆了,她就没见过贾政这么家常过!这么随和过!平时对她的可是一张铁板板的脸! 当然吃惊的还有晴雯、金钏儿、银钏儿,贾政的严厉古板他们可是有目共睹的,怎么在李桂跟前就成了和煦成风了呢! 不过王夫人的房间里虽然春风和煦,但是府里的仆役们却并不平静,从身体到内心都不平静!在李桂和贾政饮酒之时,王善保家的就悄悄喊了伴鹤,然后是探春的奶娘马婆子,然后是刘婆子…… 而后贾政召唤李桂、李桂有了一些小想法的消息就如一场迅猛的东风,由内而外,迅速的席卷了整个荣国府…… 晚饭之后,一日终了,往日就是闲谈之时,于是门房、浆衣房、厨房、库房、马厩等等凡是仆役聚集的地方,灯火比往日更加通明,人声比往日也更加鼎沸! 和伴鹤所想一样,李桂的小想法有多小,这在众人心里产生了诸多魔法的变化……有的甚至恨不得跑到李桂跟前去问问,但又不敢——这要是问了,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李桂向贾政告辞而出,与晴雯一起撑着油纸伞回了小院。途中李桂向晴雯问道:“你吃了吗?” “我吃了,厨里有另外送来的。”晴雯清脆的答道,说话时眼里亮晶晶的。她想起了吃饭时杏娘等丫鬟羡慕的话——你可到了一个好去处! …… 回到小院之时,时间还早,左右无事,在晴雯收拾炉火、沏完茶之后,他还是手把手教了晴雯三个字,柔夷香酥,兰香袭人…… …… 第二天早上却是一个大太阳——雪已在半夜停了。吃过早饭之后,估摸着王熙凤正在礼事堂吩咐事务,李桂便和晴雯一起踏着些碎玉琼浆往瑞萱堂西南侧的礼事堂而去。 并不是所有仆役都会到礼事堂听候王熙凤的指使,这也是不可能的事,毕竟荣国府仆役众多,到礼事堂听候王熙凤指使的只是各级、各事管事而已,大约有三十四人。 一如既往,寻常仆役忙碌着清扫路上的积雪,低等级的灰色仆役服在白茫茫的积雪中特别显眼,而看到李桂,远处的仆役不由得暗暗多瞧了两眼,近处的则上前作揖打招呼,一副恭谨之色,李桂走后,人多处便议论了开来。 李桂和晴雯来到礼事堂时,王熙凤还没吩咐完事情,负责礼事堂的贾喜正在门口侍候着,看到李桂施施然而来,他却不由得一缩,随即跑了上来,作揖问好,李桂拱手回了个礼,说道:“你去禀告二奶奶就说我来了。” 贾喜低头应了一声,扭身上了台阶。而实际上王熙凤吩咐事情是不允许打扰的,当然这条规矩只是对下面的仆役,贾喜清楚李桂没必要遵守这个规矩,毕竟李桂是有功名的,没有让他等这些下人的道理。 于是到了门口,跨过门槛,贾喜直接对王熙凤弯了弯腰,拱手说道:“二奶奶,李秀才来了,要见你。” 正文 第七十一章:埋人(二) 此时王熙凤正坐在礼事堂正中央唯一的一座太师椅上,一身貂裘,凤冠流苏、金钏步摇,锦鞋脚踏。而她的右侧从上到下分别坐着赖大,再往下则站着林之孝、周瑞、王善保等荣国府高级管事;左侧则站着赖大家的、林之孝家的等婆子:整个阵式犹如众星拱月,越发显得王熙凤恍若神妃仙子,美艳而威严。 贾喜进来之时,她正吩咐着事,见贾喜不守规矩,正要呵斥,但听到贾喜的话后,她却淡淡的笑了——以她的精明以及对世事的理解,她当然知道李桂的难处,不过作为一个决策者,她是不会在意李桂的难处的! 当然对于李桂是否会出力,最初她心里有一份笃定,毕竟贾政在那里!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加上周瑞家的耳旁风,她心里的那份笃定有所动摇,很是怀疑李桂在对她耍滑头,因此对于周瑞家的找上王夫人,她心里赞成的,而她也早已听说了李桂有些小方法。 “你这小滑头,我倒要看看你这方法怎么个‘小’法!” 心中想着,王熙凤对贾喜说道:“让他进来。”随后又转头吩咐平儿道:“给他搬个椅子。” 而众人听到李桂到来,心里都不由得一咯噔,恍然之间他们中心思谨慎者都感觉到了一股暴风雨将来前的沉闷,就像是空气里陡然有了压力,本来就寂静的场面更加沉寂。 而王熙凤的话响起的时候,他们竟好像依稀听到了暴风雨来临前的远处的雷声…… …… 李桂跨步而入,一下子就感觉到了众人的灼灼目光……不过这样的目光是伤害不了他什么的,四五千人的学生家长大会上他都坦然自若,慷慨陈词,这等目光对他而讲,相当于无! “这娘们好气势!怪不得喜欢掌权。” 随后看着王熙凤美艳而威严的样子,李桂心里嘀咕着,来到王熙凤面前,抱拳行了个礼,淡淡说道:“见过二奶奶。” 说着身体一扭,对众人环报了一拳,算是行了礼。 众人看到李桂从容坦然、好像胸有成策的样子,心里都是微惊,感觉李桂所说的‘小’只怕是有点大!但是当李桂彬彬有礼的向他们抱拳之后,他们微惊的心又恢复了初时的心境。 包括周瑞也是如此,其实周瑞很清楚现在的情况,在他老婆的这种做派下,李桂真要是说出厉害的法子,众人肯定会怨恨他夫妻俩,而李桂先是说小想法,又这么有礼!随后周瑞一边起身还礼,一边想道:“不知道他的法子有多小?要是两边的面子都能过得去,就算了,不可得罪大家。” 而周瑞家的却不这么想,随意还礼之际,她愤愤想道:“他说小,会不会小到没有,分明还是敷衍,看他怎么说,哼哼,都这样了,总要把这口气出出来……” 众人还礼之际,王熙凤也起身对着李桂曲膝福了一下,她起身之时,平儿已经搬了椅子放在了李桂的身边,随后王熙凤指了指椅子对李桂说道:“你且坐吧,待我讲完事。” 随后王熙凤三言两语把鸡零狗碎的事讲完,又接过平儿端上来的茶,浅浅的呷了一口茶,解了口中干灼之意,这才对李桂笑道:“你找我何事,可是想好了法子。” “正是。”李桂言简意赅,抱拳回道。 “那说来听听。”王熙凤笑道,心里却在念牙:“还是二叔有用,一出面就成了……这小子好像看不起我!”王熙凤行事虽然有男子之风,但行事却依然有女子的细敏与小心眼。 闻言本来紧盯着李桂的众人,瞬间屏住了呼吸。图穷见匕之时,李桂毫不犹豫抽匕,抱拳笑道:“回二奶奶,二奶奶应该知道,古往今来,虽严刑峻法,但未曾有绝者,故而完全防住窃贼乃不可能之事……” “既然是不可能之事,又未曾绝者,那岂不是……不耽误我继续吗!”众人闻言,心里都是一动,本来悬着的心放下了不少。 而周瑞家的却从李桂的话里听出了另一层意思,随即她就冷声喝道:“李桂你是不是想敷衍二奶奶,荣国府对你不薄,你居然……你要是没法子就直接说出来,别没本事还充大半蒜!” 在周瑞家的想来,不论李桂是怕了,还是真没办法,只要低了头,她就出了气。 但李桂是不能低头的!还是那句话,此时他还不能有无能、甚至是半瓶水的名声,而要是被一个仆役打下去,他颜面何存! “真是自找死路!” 闻言,李桂心中冷笑,沉默了片刻,才继续笑道:“但是我想到了一个法子,能够将盗窃之事最大量的减少。” 古往今来窃贼未曾绝者,这是事实,因此王熙凤也深觉李桂言之有理,而能够最大量的减少盗窃事件,对她来讲,可以说是正合她心中所求,因此闻言风骚的身子向李桂处一探,说道:“什么法子,说说。” 而听了李桂的话,众人的心不觉又是一提,都暗暗的瞅了周瑞家的一眼,心里都暗道:“这娘们,这时候还在玩火,就不知道各自后退一步,他刚才沉默不言,刚才又那番话,分明是想退了!” 众人思忖之间,李桂已经笑道;“也不算什么新鲜的法子,院试时已经实施,就是考生进场时需经过检房搜身,以防夹带,我觉得府里也可如此,只是反其道而行之,四门处设置一房,门房也可兼当……” 王熙凤虽没上过学,但国家重士,院试、乡试、殿试的考试规矩那时知道的。而她甚至贾政都没想到把院试检查的法子转移到荣国府里来,其实是有很多原因的。 首先是大环境,就像是自然科学没在中国古代发展起来,就是以为大环境轻视。荣国府的环境是在贾母的影响下是善待下人,而这样的法子自然谈不上善待,因此王熙凤等上层里根本没有这根弦! 另一个让人不识世间珍珠的因素是个人的见识、学识与天赋,在这三个方面有一个有欠缺,差不多都不能看到眼前的珍珠。而王熙凤虽然听说过院试查抄的方法,但也仅仅是听说而已,没亲身经历过,感受不深,这一点也阻碍了她把院试检查的方法移植到荣国府。至于贾政则是个人天赋的问题了! 而第三个因素,则是对官府的敬畏,这也阻碍了世人的思维。 不过经过李桂这样一点拨,她立刻恍然大悟,随后轻拂了下秀额,笑道:“我怎么早没想到!真是读书人,脑子想的快!” 而院试检查之严格,那可是全国都有名的,几乎乡野都知道!乡野传闻考试时连之苍蝇都飞不进去,而荣国府要是真这么实施了,只怕苍蝇也飞不出来! “这小想法可不小!” 王熙凤痛快的声音里,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都暗暗向周瑞以及周瑞家的怒目,同时心里咬牙切齿:“自己作死,还要拉着我,他刚才都想退步了!” 想到这里众人心里又恨不得时光倒流,堵上周瑞家的嘴! 而待王熙凤说完,李桂继续笑道:“此策虽然可行,但是关键在于落实,若检查之人不负责,有也相当于无,我这有几个法子,或可保此策施行。” 正文 第七十二章:埋人(三) 政策的执行关键在于落实,掌家多时王熙凤对这点是很清楚的,而且她对不肯落实她的话的人,向来是极为厌恶的,厌恶到打板子。因此听李桂居然有保障施行的法子,她知道这才是重中之重,笑意顿止,艳光褪去,神情一肃,身子一探,急匆匆道:“什么法子,说说。” 李桂一笑,说道:“凡做事首要选人,具体在这件事上,这件事繁琐而重大,我认为需先选对荣国府忠心耿耿,又对此事上心之人……” 封建社会向来以人治事,李桂这话众人听起来合情合理,又周到,一点瑕疵都没有!即使王熙凤也这么认为,因此李桂说话时,王熙凤默默点了点头。 不过对于此事所有人都不认为自己应该上心…… 而这时李桂已经继续笑道:“我观周婶婶以及周兴兄弟对荣国府忠心耿耿,又三番五次催促,显然很是喜欢这事,我以为他们牵头处理此事极好,二奶奶以为如何,诸位以为如何?” 说着李桂对着众人环抱了一拳。 而随着李桂的话音,王熙凤的螓首蓦然抬起,丹凤眼陡然一亮,带着明艳之光望向了李桂——攻守易势,她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翻转,李桂就这样轻而易举、风水无痕的把周瑞一家推到了风口浪尖! 继而她就想到李桂刚才的话,什么设立检房,什么忠心耿耿,这分明是步步挖坑!而后她又想到了周瑞家的三番两次的找自己,找王夫人……何其蠢也! 但想到这里她猛然想起这期间李桂的不言不语,想到李桂不可能才想到这个法子,这都这么长时间了! “他这是……等待时机?!那周瑞家的这期间上窜下蹦的,岂不是……自己帮着挖坑作死!”心里耸然一惊,眼神一缩,王熙凤眼里露出了警戒、惊悚之色! 而下面赖大家的、林之孝、王善保等都是心机伶俐的,在荣国府这个环境里,不伶俐也混不上来,在李桂说话之时,他们和王熙凤一样,齐刷刷的、神色内惧的望向了李桂,同时心中直接惊骇:“这坑人的法子……不愧是读书人!” 而这里面只有赖大稍微镇定,原因一是他层次上去了,第二是见多识广,世间的道理畅通,他明白李桂即使再擅长阴谋,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阴谋并不起多大的作用,比如对他,但饶是如此,他老眼还是一缩,起了戒备之色。 与此同时大门外,晴雯听了李桂的话,心里的谜云一下子被剥开了,但一双杏眸却一下子睁大到了极致!须臾,才喉咙滚动了一下,艰难的咽下:“原来如此!怪不得他说已经在行动了!他……肚子里弯弯肠子可真多!哎哟,这样用话拿她,他……真坏哟!咯咯……” 想着,一丝浅笑从晴雯双颊慢慢升起,杏眸却蓦然间亮如星辰。 而在这时,面对李桂的抱拳询问,众人纷纷纷乱着应道:“李秀才所言极是,周管事一家确实忠心耿耿。” “是极,是极,周管事一家正称此职务。” …… 众人没有委婉,也没有顾虑往日的交情和周瑞一家在府中的地位。原因很简单,这个职务的厉害之处他们都是拎的清的,死道友不死贫道,他们当然要往周瑞一家身上推。而且李桂发话了,现在他们已经知晓了李桂的厉害,很怕得罪了李桂,哪有不附和的道理。要是反对,李桂把自己推上去……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在于他们可以预见他们的奶酪将要被动,现在在他们眼里,这事几乎全怪周瑞家的,逼迫的那么紧!因此这口气他们要出,而李桂又给了他们一个出气的口子——他们总不能当面反对,说周瑞一家不忠心耿耿吧! 王熙凤更明白李桂话里的意思,他是要她帮忙让周瑞家的把这个坑坐实,而且还伙同了众人!而要是不做实,很显然下面具体的规矩李桂只怕不会说,最起码说的不详细。这分明也是用话挤兑她,她也不能说周瑞一家对荣国府不忠心耿耿吧,周瑞家的毕竟是王夫人的陪房,是她的娘家人!真不落实,还会落个用人不当,私心护己的名声。 “这小子,连我都算计了,真是个坏蛋,地地道道的……” 心里念叨着,却略带风情的瞥了李桂一眼,说道:“你所言极是,那其次呢?” “二奶奶……”“二奶奶……” 周瑞和周瑞家的更是没想到事情会这样的翻转,他们本能的想推脱,可李桂有话在先,他们推脱了岂不是对荣国府不忠心耿耿!而且周瑞家的在这件事上的表现也确实上心!因此他们只能等待王熙凤的态度,希望王熙凤照顾,而王熙凤此话一出,落实了他们的位置,他俩心慌的一下叫了起来。 王熙凤却知道事情已经难以改变,她也不想改变,她知道这事谁都不想做,因此现在她心里已有些感激李桂给她选了人,于是只是随意的挥了挥手,一双美妙的丹凤眼却仅仅盯在李桂身上。 李桂闻言笑道:“古人云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而规矩说到底不过是要认真而已,重点在于怎么保证认真,而要保证认真,我以为不过奖罚二字,比如本月没出现失窃之事,每人可奖银一二两,若出现失窃之事,便要罚,按照失窃之物的价值来罚,可原值罚款;要是罚款还不忠于职守,我认为可以逐出荣国府,另外门卫的因老程度,可以由众人评论,最后一名必然为不忠于职守者,可以重罚,也可逐出荣国府……” 李桂侃侃而谈,想着以前教师施行的末位淘汰制,业绩倒数第一名开除,自己都吓得整天提心吊胆的,生怕丢了铁饭碗……众人都觉得此法可行,但是却更觉得一筐筐土往周瑞一家子头上倒去,那土越来越重…… “小坏蛋呀,小坏蛋呀……真是坏透了!还这么冠冕堂皇!”王熙凤边听边在心里嘀咕着,一抹笑意不知不觉的透出嘴角,凤目更是含着莫名的笑意,紧盯在李桂的脸上。 而晴雯在外面则掩着嘴,眼睛亮晶晶的像偷鸡的小贼,心里却呼啸着:“大坏蛋、真是个大坏蛋!” 至于众人越听,冷汗越是往外冒,心中庆幸自己与李桂关系一项尚好,有的甚至还想着自己孙儿吃喜面,一定要把李桂亲自请过来。而周瑞和周瑞家的,随着李桂的话音周瑞头上的冷汗开始冒出,渐渐汗出如浆;周瑞家的则早已瘫痪在地…… “这只是在下拙见,具体实施,还要二奶奶斟酌,在下告辞。” 说罢,李桂起身,向王熙凤抱了一拳,然后扭身之际,又含笑向众人环抱了一拳,然后抬步离去。 “这还是拙见,要是精见,就都别活了!笑面虎啊!” 众人心里呼啸着,纷纷起身,强颜欢笑,送瘟神似的把李桂送出了门。 感谢红叶知秋的巨赏,感谢各位的投票 正文 第七十三章:坏蛋(一) 李桂刚出礼事堂的门口,就看到晴雯微昂着螓首,双颊微露着笑意看着他,一如似放未放的花骨朵,而眼神却鲜亮的厉害,好像看到了什么新东西,“怎么了?”一边走,李桂一边打量了一下自己,奇怪的问答。 而晴雯并没回答,只是笑意紧拢,紧步跟了上去。但她的性子毕竟是活泼伶俐的,走了几步,脸上的笑意终于没忍住,如鲜花绽开,口中嗤嗤的笑道:“你……可真坏!真没想到!““ 李桂没想到晴雯居然会这么评价他!而能说出这样的话说明晴雯的心扉已经被打开,突然之间李桂有种感觉,如果他稍微一用强,晴雯极有可能半推半送。 但是想到这里,李桂又感觉自己实在是太邪恶了! “还是等着水到渠成吧,这已经踏出良好的一步了!” 心中想着,李桂笑道:“我这可不是坏。” “那是什么?”晴雯歪着螓首,笑问道,眼神却已柔的如清亮的溪水。 “惩恶即扬善!我这是善。” “善?”晴雯眼波流动,艳光慑人,但随即樱唇微微撇了撇,笑道:“我是说不过你,你们读书人就会狡辩!” “哈哈……” …… 而与此同时,王熙凤和平儿、丰儿也离开了礼事堂,他们三个走后,其余众人立刻做鸟兽散,只是剩下了周瑞和周瑞家的,周瑞家的依然萎泥在地,周瑞恨极,上前踢了一脚,怒骂道:“你这愚妇,让你别与他争斗……” 而这一脚相似提醒了周瑞家的似的,她‘咕咚’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脚上像踩了风火轮似的,飞一样直向王熙凤走的地方奔去,根本没在意周瑞的一脚! 她还想暗箱操作! 而当跑到王熙凤跟前时,周瑞家的一下子瘫在了王熙凤的面前,鼻涕泪横流道:“二奶奶,你可要帮一帮我,我哪有这个能耐!” 王熙凤现在已经想通了,李桂的奖惩措施又是奖银子,又是罚银子的,分明是前面拿着黄豆,后面提着鞭子,这人只要上了套,就会拼命干,除非这人是个傻子! 也就是说李桂前面所讲的做事首先在人,表面上合情合理,实际上纯粹是他瞎扯蛋!然而用意也很明显,就是报复周瑞家的! 她要是不配合……李桂会不会给她挖坑她不知道,但李桂背后站着的是贾政,她知道李桂是有机会给她挖坑的,最为关键的是李桂已经给她选好了一个稻草人,而她要是再去选一个稻草人,那么下一个稻草人更有推脱的理由,不知道会找到谁头上,又是个麻烦! 而且从位置上来讲,作为决策者,王熙凤本能的讨厌执行者的推脱——这不是扯她后腿吗! 一念之间,轻重得失在王熙凤脑海里闪过,王熙凤微笑道:“你且起来,你和周兴暂先做着,等我选好了人再去换你。” 说罢莲步轻移,径直走过。 周瑞家的跟王熙凤多日,很是了解她的脾气以及行事风格,毕竟揣摩上意是他们这些中高层管事的本能,也是平常喜欢做的事,因此,周瑞家的立刻听出了王熙凤话里的敷衍之意,而她又是一天也不想接这个职务的,因此听了王熙凤的话,周瑞家的简直像是大冷天的被兜头泼了盆凉水。 许久她才反应了过来,哭哭啼啼着往王夫人的三间大房子跑去,求见了王夫人之后,周瑞家的哭泣着把礼事堂的事向王夫人说了一遍,最后说出自己的请求——请求把她换下。 她也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阻挡不了这项措施的施行。 而王夫人是一个不怎么敏慧的人,要不然她也不会让王熙凤代替她管家,因此听周瑞家的叙述时,她竟感觉一切合情合理,只是好像又变成了周瑞家的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同时她更知道这件事是贾政注意了的,李桂既然举荐他,贾政又是看重李桂的,昨晚酒席的场面依然历历在目! 同时王夫人又是个‘以夫为天’的纯粹封建女子!而且本性上她是一个自私、薄凉的人,因此听了周瑞家的哭泣后,只是淡淡的说道:“你先下去吧,回头我给老爷说说,看他怎么说。” 周瑞家的见这样踢皮球,一下子如丧考妣! …… 而在周瑞家的找上王夫人的时候,贾母两间小房东侧的贾宝玉的院子里,林黛玉、薛宝钗、三春、以及贾宝玉正聚集在一起。 贾代儒拿到薪火银子后终于放假了。不过即使放假,贾宝玉并没有放松学习——他的心里憋着一口气! 也因此贾宝玉并没有放松学习,此时他正坐在书桌边,月白镶边金丝绣菊的长绣已经卷起,左手提这笔,面前一张娟纸,秀若春山的眉头微微皱着。 林黛玉穿着一身灰熊皮的夹袄毛茸茸的站在他的身边,侧着螓首,雪白的瓜子脸上,一双若春山远黛似的的秀眉似颦非颦着,她的眼睛看着的却是打开的论语,或者说打开论语上的一段话:子曰: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不如今也?四十、五十而无闻焉,斯亦不足为虑也已。 而三春和薛宝钗则坐在锦墩上,围着火炉……闺中女儿,大多数时间都是用游戏、闲谈、针线或者当个家长的听客来打发时间,大雪封天,她们更只能如此。而闲谈当然要找有趣的话题,或者说热点话题,李桂可以说正当其时,不过她们几个闲谈的内容与李桂却并没有什么关系,原因贾宝玉在旁也! 她们随意闲谈着,皎好的面容娴静恬淡,但偶尔微微的轻笑,美丽却又如惊鸿一现。 “妹妹,你说这题该怎么破?” 孔子这句话的内容表面上是后生可畏,但贾宝玉又隐约觉得这和孔子的纲常伦理不合,毕竟孔子说过子不教,父之过,这分明又是敬父,延伸是敬长,这明显是矛盾的。 贾宝玉的直觉是对的,孔子在这句话里体现的思想是今胜于昔。 而林黛玉虽然心有七窍,又家学渊博,但她和贾宝玉实际是同类人,所关注的只是诗词、曲、传奇、小说之类的文艺类学问,对于枯燥的经学,她也是不喜的,也没什么研究。 因此皱了皱眉说道:“这个我还没想出来……。” 而她话音刚落,珍珠帘‘哗啦’了一声,莺儿走了进来,然后一边对着薛宝钗屈膝行礼,一边说道:“小姐,二奶奶回来了。” 薛宝钗来此正是为李桂之策而来的,贾宝玉这里只是暂时落脚,因此闻言立刻起身,对着三春笑道:“我找琏二嫂子有事,我先去了。” 惜春年幼,在屋里已经拘的烦了,闻言立刻笑道:“宝姐姐,你找琏嫂子何事,我也去耍会儿。” 说话之间,迎春和探春也瞧向了薛宝钗。 虽然顾忌着贾宝玉,但薛宝钗也觉得着并非什么不可说之事,于是笑道:“我听说今天李桂要给琏二嫂子防盗的法子,我也想学学,我们家铺子也是偷窃之事多发。” 正文 第七十四章:坏蛋(二) 薛家铺子被偷、被摸、被伙计卷了金银而去的事情,荣国府都知道,甚至从薛姨娘、薛宝钗、莺儿那里听了好几回!因此闻言三春等、甚至贾宝玉都觉得薛宝钗应该去探听探听。 而贾宝玉和林黛玉在那边耳鬓厮磨的,映春和探春也不想当电灯泡!而且现在她们三个对李桂很感兴趣,是对李桂本人感兴趣,而不是李桂要做的事,从讲故事,到中榜,再到让王荣和赵若华招供,李桂的行事往往出于她们意料之外,事情多了,好奇心也就转到了人的身上。 实际上对于防盗之事,闺中小儿女并不热心此事! 因此闻言,探春也站起来笑道:“正好坐的乏了,宝姐姐我也跟你去,到琏二嫂子那里坐坐,说起来又好几天没去她那里了呢!” 而探春、惜春既然要去,迎春也没有留下来的道理,闻言,迎春也站了起来……而就在探春起身之际,贾宝玉把提着的狼毫毛笔往假山笔架上一房,侧首对林黛玉说道:“古往今来窃贼未曾绝者!咱们也去看看去,我不信他能有什么好法子!” 林黛玉颔首。 随后一行人推门而出,鹤氅貂裘、锦衣玉带,行在琼浆雪玉之间,直如仙女、仙童…… 当一行人来到王熙凤的三间大房时,王熙凤和丰儿、平儿正好刚刚回来,刚褪下外身的皮裘,听到凌乱的脚步声,平儿正好距离近些,抬步而出,看到这一行人,立刻温婉的笑道:“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都过来了?” “我们是来玩玩,宝姐姐来却是有事。”贾宝玉笑着回道。 王熙凤何等机灵的人儿,闻言立刻走了出来,然后便是让座、上茶,当然他们经常见面言谈举止随意了些,趁着上茶之际,薛宝钗边直接问道:“二嫂,那李桂可出了法子?” 说着薛宝钗眼睛一动不动的盯向了王熙凤。 薛宝钗的话立刻让王熙凤想起刚才种种,一股难抑的笑意从她的唇边向两颊翘起,脱口而出道:“这小子真是个小……” 话说到这里,‘小坏蛋’就要脱口而出,可猛然间王熙凤觉得这话有些轻浮,于是改口道:“这小子真是个小机灵鬼……” 三春、薛宝钗等闻言,还以为是李桂想到了绝佳的法子,又想到刚才贾宝玉所说的窃贼古往今来未曾绝者……“他怎么个机灵法?”急于求法,也是好奇,薛宝钗螓首一探,匆匆问道。 而贾宝玉却是心里一沉,但看向王熙凤的眼光却更加好奇。 这时王熙凤已经笑道:“他先说古往今来,虽严刑峻法,但窃贼未曾绝者……” “我就说嘛,古往今来,窃贼未曾绝者!哼哼,他一定是在推脱!量他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闻言,贾宝玉立刻大声截断了王熙凤的话,腰杆也挺了起来。 见贾宝玉的想法居然和刚才周瑞他们一样,王熙凤心里简直想笑,白了贾宝玉一眼,说道:“你且等我说完。接着他又说,只能把事情做紧密些……” 贾宝玉:“哼哼……” 再次白了贾宝玉一眼,王熙凤继续说道:“他说院试检房的法子就是现成的法子,但做事首要是选人,选忠心耿耿,又对此事上心之人,又说周瑞家的和周兴最适合此事……”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虽然三春、贾宝玉、林黛玉并不怎么在意防盗的事情,可周瑞家的挤兑李桂的事情,他们早已知道的一清二楚,毕竟内宅只有巴掌那么大的天地,与人多嘴杂,而其中的厉害关系他们虽然不韵世事,但他们毕竟聪慧,还是知晓一点的! 可他们都没想到事情会这么翻转,这么的风水无痕!这很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额……”“额……”“额……” 她们不仅呆滞了一下,贝齿微露,不知觉得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王熙凤看在眼里,仿佛又看到了刚才的场面……不知为何,心里有一股轻扬的感觉,她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接着他继续说,其次还要做好奖惩,若无偷窃之事,应赏银;若有,则应罚,罚的额度应根据……” 人的不少感觉实际是相通的,随着王熙凤的话音,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三春以及一众丫鬟都产生了和刚才礼事堂众人相同的感觉,李桂往坑里填土,一筐一筐的,周瑞家的在里面垂死挣扎。 而当王熙凤讲完,惜春直接打了个哆嗦,脱口而出:“大坏蛋!” 薛宝钗、林黛玉、迎春、探春等则互望了一眼…… 他们年龄长些,看问题不看一时,想到李桂在这件事情上前后的表现,猛然间感觉这件事好像就是李桂一直在建一个火炉,而且周瑞家的还帮着建,然后李桂转身顺势把周瑞家的搬上了火炉。 这样顺时而动,步步随势利导的机心,与对火候的掌握,更他们心惊,因此互望之时彼此都看到对方美丽的眼睛里颇含警惕之色。 至于李桂设置门卫的法子,以及后面的措施,他们猛然醒悟之后倒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而贾宝玉也是如此…… 而一个人对于能力超过自己的人大概有两种明显的态度,一是敬佩或者敬仰;二是嫉妒甚至贬低,以取得心里的平衡。贾宝玉对李桂当然不会有第一种态度,两眼无神的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愤愤说道:“腹黑、机诈,假公济私,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王熙凤讲的这么细,一是觉得李桂做法巧妙,另一方面也有些提醒贾宝玉的意思,李桂不好惹,别在心里老和李桂过不去,但看贾宝玉这个样子,好像没有警觉,倒有明显的嫉妒,顿时觉得没了意思,端起茶盏轻轻的吹起了茶叶。 而其余人也觉的李桂做法确实如贾宝玉所说的那般,但周瑞家的挤兑在先……很难讲李桂是错的,因此也不好接贾宝玉的话,因此一片沉默。 当然他们也隐约感到贾宝玉话说的有些过重…… 俄而,薛宝钗才转首向王熙凤问道:“他那法子是否可行?” “他那法子自然是可行的!”王熙凤把茶砖往茶几上一放,继续回道:“那等激励措施,只怕不是傻子、憨子都会拼命干,这小子一定是早就想好了这个法子,就等着周瑞家的往里面钻!嗯,对了,两位妹妹,你们来的正好,帮我合计合计,这府里该设置几处检房?几个人?咱们把规矩定一定。” 说着王熙凤一双凤目扫向了薛宝钗和探春。她知道她们两个有着理家之能的。 而贾宝玉和林黛玉闻言,立刻起身告辞。他俩是不喜欢这些事的。不过迎春和惜春却留了下来。 …… 到了傍晚的时候,一如既往,贾政回府后例行公事般去了王夫人的屋子,而王夫人知道贾政是关心防盗这个事的,或者说关心是关注李桂这个人的,周瑞家的又求了她,因此换衣之际,王夫人说道:“老爷,李桂给凤儿法子了。” 贾政确实关注李桂,闻言身体一僵,问道:“什么法子?” “他说可学检房的法子。” 王夫人话音刚落,就听‘啪’的一声,抬头一看,贾政的右手正拍在他宽厚的脑门上,接着就听贾政说道:“我当时怎么没想到,还是年轻人脑袋灵活!” 王夫人:“……” 贾政还是第一次这样在王夫人跟前真态流露,王夫人茫然愣了一下,“你的脑袋何曾灵活过!”随即王夫人心里一边好笑着、淡淡的欢喜着,一边说道:“李桂举荐周瑞家的以及周兴负责检房,周瑞家的不愿意,说……” “挑肥拣瘦!” 下一刻王夫人就听贾政怒道。 正文 第七十五章:余韵 而在此时,冬窗含雪,炭火熹红,美人如玉,李桂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雪夜灯萤,王熙凤的三间大房里,王熙凤也正和贾琏闲谈着,讲述着白天的事情,听了王熙凤的叙述,贾琏搂着王熙凤的手一下僵了,半晌才说道:“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说罢咋舌不已。 王熙凤温柔道:“我到觉得你该跟他学学,多亲近亲近。” “跟他?!酸文假醋的,我可受不了。再说了,这小子一肚子的花花肠子,跟他亲近,我能得什么便宜!嘻嘻,凤儿……” …… 虽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王熙凤严禁将金瓶失窃的事情外传,不过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李桂的事情最初却是由贾琏向外泄露出去的……裘良的闭门之情总是要谢的,要不是他关闭了城门,王荣和赵若华早已逃脱。 第二天中午,十二月十七,贾琏就呼朋唤友,拿帖子请了柳湘莲、薛蟠、韩琦、冯紫英、卫若兰等一帮子人,在翠红楼宴请了裘良。 而实际上之所以推后了这么长时间,实际上有两大因素,已是裘良职责所在,拱卫京畿的力量在大虞朝有三,由内而为分别是,外城的京营节度使,中间的五城兵马司与御林军。 京营节度使下辖西山大营和虎扑营,约二十万人,人数最多,王熙凤的叔叔王子腾就曾任此职;其次就是五城兵马司,分管五门,最后的御林军,除了仪仗营是摆设外,其余的不论是神机营还是近卫营都是实打实的存在。 裘良现在虽然只是五城兵马司的都司,也就是副都督,可军中纪律严格,所以贾琏只能等裘良不当值之时宴请;而另一方面,则是纨绔弟子的习性,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他想趁机大家一起乐呵乐呵。 中午,翠红楼、最大、最华美的蕴红厅里,众人济济一堂,而当柳湘莲到来时,那目若朗星、俊美飘逸、英姿飒爽的模样,立刻引得薛蟠心里一荡,眼里冒出了桃花,心里直呼:“天下居然有此等儿郎,回头必须和他多亲近些……” 酒过三巡之后,在贾琏正式道歉之际,裘良自然地问起失窃之事的情况,而这个贾琏当然要说,于是就把事情简要的说了一遍。 和所有人一样,当听到李桂把王荣和赵若华分审,步步为营的方法后,除了薛蟠,在这个以打板子、铁签子为主的审讯时代,众人都没想到世上还有这么精巧的法子,都是呆了一呆。 特别是冯紫英,他自己都没想到因为捡起李桂的一片纸,就落了个愚蠢之名,而且是透顶那种!近期他本来想找李桂些小麻烦的,看在贾政的面子上,大麻烦他不敢找!但听了贾琏的话,一丝惊惧在他脸上升起。他脸上恨惧交加,极是复杂,而卫若兰则眼神猛然一缩。 事情本来到此为止,但贾琏看到众人的模样,不知为何,可能是李桂毕竟是荣国府中人的缘故,心里蓦然骄傲,显摆之心顿出,然后笑道:“后来内人还向他请教了防盗的法子,他的做法更是离奇……” “说说。”裘良的方板脸一整,急速说道。他可不是什么纨绔自带,作为一名五品的五官,他可是清楚李桂以上的方法的重大意义,比如用来审讯敌方的探子;而防盗的法门似乎更加重要! 闻言贾琏微微一笑说道:“说来可笑,我府上周瑞家的……” 随后贾琏简略的讲了起来……和原来礼事堂的人一样,初闻李桂所言,众人都觉得合情合理,没什么稀奇,知道贾琏讲到李桂将周瑞家的推到检房那个位置上…… 裘良、柳湘莲、卫若兰也都是灵敏之人,但是他们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的转折,也没想到李桂的报复回这么快,这么的风水无痕…… “额……” 他们也不近轻轻地叫了出来,同时眼神一缩,随后他们就仿佛听到了一筐筐倒土的声音…… …… 晚上景田侯府。 与荣国府不一样,景田侯府已经败落了,从裘安、裘良这两个人的名字就可以看出来,景田候府现在只求安良而已。而实际上景田侯多年疾病再身,空顶着一个爵位! 不过现在景田侯府有了中兴之像,原因主要在于裘良,与一般的王侯公子不同,裘良是掌握着实际兵权的,一个王侯纨绔能走到这一步,裘良当然有着非同寻常之处…… 景田侯府另一个中兴之像就是裘安,裘安聪敏好学,也让景田侯府上下感到前途广阔。即使裘良也很看好他。当天傍晚,当裘安从刘子山处回来(因为好学,他是经常拜访刘子山的),刚回到他的屋子,丫鬟小杏就走了进来,行礼侯,说道:“大爷有请。” 裘安对裘良是相当尊重的,不仅仅是因为裘良现在是景田王府的当家人,更是因为裘良的行事为人,也因此他们兄弟两个关系甚好。闻言,也不更衣立刻起身去了。 裘良的房间一副武者粗矿之风,宽阔的中堂里,后墙上挂着明光锁子甲、西侧漆红的刀兵架。东侧下册的炭炉像个水缸那么大! 当裘安到来时,裘良正一身黑色便服,坐在罩着虎皮的大椅上沉思着,完全没有翠红楼时的纨绔姿态。 “大哥找我。”进屋之后,裘安说道。 “你且坐。”闻声裘良睁开眼,探起了身,随意得向身下的大墩子指了指。 而裘安刚坐下,裘良便若有所思的说道:“你知道李后庭否?是否和他同在西山?关系如何?” 召唤的那么急,裘安还以为裘良有急事呢,没想到问的居然是李桂,他微微一愣,才回道:“是他同在西山,京畿一代读书人不闻李后庭者鲜矣,‘微微风簇浪,散作满河星’即出自此人之诗。只是此人性格隐逸,我与他关系亦寻常,大哥问此作甚?” “此人非比寻常!所谓隐逸,不过是看不起汝等耳,你可壶浆箪食,故意交之。”裘良回道。 越是在高位,便越是清楚李桂谋略与措施的厉害之处,特别是后面的推周瑞家的上火坑的法子,这样步步为营,因势利导,让裘良心里异常赞叹! “额……” 裘安没想到裘良居然这么看中李桂,甚至到了要他折节的地步!愕然道:“大哥,怎么?” “今日贾琏为前几日之事请我,讲了李桂进来的两件事……” 裘良缓缓而言,裘安一会儿恍然大悟,一会儿拍膝而叹,一会儿眼生警惕…… 最后裘良板着方正的脸,缓缓说道:“此等人物,文才韬略具有,以后必非人下之人,你亲近,以后对你有益无害!” 长兄如父,裘良语气温存,淳淳教导,裘安接连颔首,一副兄慈弟悌的场面。 正文 第七十六章:高度 裘良看到的是李桂策略与计谋的步步为营与出其不意的翻转,这是从他的高度与角度看到的东西;而站在更高角度上的人看到的却又与他不同…… 十二月二十六,寒山冰道里,刘子山一身青色便服,外罩着灰狐皮的大氅,带着两个小厮,小厮前者两头灰毛驴,毛驴背上各自匀称的放着两个粗麻袋,一行人畜灰扑扑的来到了西山。 年节将近,趁着休沐之时,刘子山给沈正阳送酒、肉等食物来了,沈正阳是刘子山的座师。 寒山书院、玉树琼浆,雪中送炭,看到刘子山过来,沈正阳与周天演迎了出来,随后食物只有仆役收拾,而后炭盆火明,香茗滚热,三人就对着寒窗,围着炭盆坐了下来,刘子山也知道沈正阳与周天演对李桂颇为关注,还时常问起李桂的成绩,而近来他也从裘安那里听到的李桂的事情让他觉得可做谈资,因此随后刘子山笑道:“恩师可知李后庭之事否?” “不知。可是又有了佳作?”沈正阳一边轻吹着茶盏里的茶叶,一边回道。 “他到没什么新作传出,只是所为之事令人匪夷所思。”刘子山回道。 “哦,松泉讲讲。”沈正阳花白的眉毛一样,说道。松泉是刘子山的字。 “前日我听裘长平讲,上旬之时,荣国府失窃……”随后刘子山娓娓道来。长平是裘安的字。 而沈正阳和周天演却与王熙凤、裘良等不一样,他们以前就身居高位,沈正阳官致副宰,周天演官致工部尚书,两人见多识广,又学富五车,心境上的修养却不是王熙凤、裘良等可比的,虽然李桂的计策精巧绝伦,让人匪夷所思,但表面上两人为官多年,这类的计谋他们还是经历过的,甚至亲身品尝过,因此还能矜持的住,只是老眉连连挑动! 而当刘子山讲完后,两人却沉默了许久,俄而周天演才说道:“如此韬略,此子必成大才矣!只是其似用法甲、兵家之法,若长此以往,格局必然受限。” 沈正阳点点头,捋须道:“然也,用德,则如北辰而众星拱之。其行有所差矣!待开学时吾当说他一说。” 废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天下士子皆以儒术为尊,讲究以德治国,李桂所行在两人看来属于阴诡之策,或者说是阴谋,和‘德’相距甚远,又是这么一颗好苗子,从为师的角度讲,沈正阳觉得自己应该说两句了。 “正阳兄用心也!哦,若此子到军中,或可大放异彩。”周天演回道。 而沈正阳微微一沉思,吹了吹茶叶,呷了一口茶,笑道:“到军中多是技之用,我观此子也善于制策,我倒想听听他对朝廷盐铁管制的看法。” 大虞朝沿袭历朝历代的做法,对盐铁施行专卖,对茶管制。这种做法对内可以聚拢财政,丰盈国库,对外则可以对敌人进行牵制,比如对北方的游牧民族,一项是用此法,即使互市,游牧民族买锅,首先要把旧锅拿过来,然后再出羊马的置换新锅,而在战时,这样措施就会收紧,一般就是直接取消这几项买卖。 而这三项其实牵扯甚广,比如炼铁,其背后有数万矿工的生计、还有农耕的用具,而且还滋长了走私,再比如茶,边关收紧,茶价自然下跌,伤及茶农不知几多,而南方商业盛行,所伤更多,反应在朝堂上便有人反对朝廷对铁茶的这些制度。 现在因西南打仗,王子腾就因此从京营节度使升任九省巡抚。朝廷又祭此策,所以现在朝堂又议论纷纷。李桂能出此奇谋,沈正阳倒真想听听他对此时的看法。 “只怕他也没有好策,他毕竟年幼,又没入朝堂。”周天演摇头说道。 “这也不一定,我观此子想法独特,或许……” 两人随意而谈,刘子山在旁倒茶。 …… 而与此同时,李桂正继续背着书,书桌边晴雯正写着字…… …… 如此时光匆匆而过,这期间李桂一如以往…… 而这期间薛宝钗也把思量好的,针对铺子偷窃的法子说给了薛蟠,出于谨慎的目的,让他先找两个铺子试行,但年关已进,正是呼朋唤友之时,薛蟠哪里有这个心思,推说等过年开春,现在先让大家过个好年。薛宝钗虽然知道是薛蟠自己想好好过个好年,但这个说法却符合情理,只得忍耐了,心里恨恨不已。 同时这期间晴雯也有所行动,虽然上次李桂讲故事之事,让李桂有助力王荣、赵若华盗窃之嫌,但晴雯还是没忍住,求了李桂,只是不再呼朋唤友了。不过进入内宅做针线之际,还是把故事讲了出去……这样给她开小差,到让内宅里其它的丫鬟羡慕了,甚至惜春也极是羡慕,在小小的心灵深处极是愿意和晴雯换个位置,但又想到那人是个大坏蛋…… 而李桂的事情没几天也传到了秦可卿那里,秦可卿的表情和众人却不相同,初闻时眼神刹那明亮,整个人神采飞扬,艳光慑人,而最后却是一副黯然销魂姿态,走向了瑶琴…… 只是快到年关之时,李桂又接到了两件事,一是管理马厩的刘管事生子,以极尽卑恭之态,请他过去;另一个是外事的周管事儿子娶妻,以极尽卑恭之态,请他过去。 李桂向来认为他来到这里不应该是送命的,也不应该是受穷的。在前世时他就没受过穷,毕业后就当了教师,虽然不是土豪,但总是够用的,后来老师还成了高薪资职业! 但是经过这两件事之后,他却明显的感觉到他有受穷的趋势! 而后几天,读书之际,他就苦苦思索着符合他条件的古代的、现代的行业,只是还是和以前一样,想来想去,符合不过多占用他时间,符合他层级、他能够完全掌控,能够长远、符合他现有资金、最好还是我有人无简单好做这几个条件的生意,还是想不出来。 如此想着,转眼之间就到了年关。大年三十的早上,李桂带着晴雯走出了荣国府。 晴雯毕竟还是有些孩子气,她既想看街面上的热闹,又想买些绢花胭脂之类的东西,嗯,还想买些娟布,做件新衣裳。而李桂也是静极思动,所以也去了。 只是刚到荣国府的便门口,就看到周瑞家的和周兴像石像似的坐在那里,而当李桂和晴雯走进时,周兴把头往裆下一低,而周瑞家的则匆匆走到了晴雯的身前,匆匆的往晴雯衣服上一抚,然后就匆匆的回去了。 ‘咯’ 出了偏门,想着周兴和周瑞家丧气的样子,晴雯禁不住笑了出来。 走了大约百米,隐隐约约的鞭炮声就传了过来,空气中似乎充满了烟硝味…… 正文 第七十七章:生意 年年的情景大抵都是一样,商家的铺子在屋檐上、屋角下挂满了红灯,街面上游人如织,街道两面的小摊小铺琳琅满目。 而古今的女孩大概也是一样,到了街上晴雯一下来了精神,在一会儿跳到绢花的摊子,一会儿跳到胭脂水粉的铺子,一会儿又跑到丝绸铺子,厚厚的灰狐皮大氅卷起了风…… “你怎么不买呢,看了这么多?”过了一阵子,腿疼,李桂暗地里催促道。 “总要看完比较比较再买。”晴雯手里拿着花簪,头也不回,轻悦的笑道。 “我的天那!” 李桂不可思议的看着看不到头的长长的街道——前世他不是没陪过女朋友逛街,但小小的县城,购物街不过两三条,总长不超过两千米,而这……可是京都! …… 事情没出一点意外,晴雯像是从笼中放飞的小鸟,一直到傍晚时分,晴雯才果子、水粉、绢花、鞭炮大包小包的回了府……回到屋子之后,晴雯把东西在小桌子上一放,然后提起茶壶,快速的给李桂沏了茶。递给李桂之后,又给炉火填了炭,砂壶装了水,然后便开始分检大包小包:胭脂水粉,绢花绸布放在了她的床头;果子、干脯摆在了桌上;烟花炮竹放在了门口。 放完烟花炮竹之后,晴雯‘哦’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顺手超起了门后生火用的短柴刀…… 李桂双腿伸直,任她去做。溜了一下午,他现在真的腿脚发软,他现在只想喝茶,同时心里暗下决定以后再也不陪晴雯逛街,同时‘咚咚’的刀劈声里,心里奇怪着晴雯纤细的身子怎么会蕴藏这么大的力量! 俄而,晴雯风风火火的进了屋子,扭身左右看了看,然后对着李桂一摊手,皱着琼鼻说道:“那些无花果真讨厌,到处都是,弄了我一手,也不知弄没弄到衣裳上。” 羊脂酥白的小手上沾满了浓稠的、白中带黄的无花果汁液。晴雯只是随口一说,说完刚想缩回洗手,而就在这时李桂却突然间一伸手…… “你,你……” 晴雯大惊,本能的想收回手,可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不需要收回,而这样一瞬间她的心却乱了,一边微微缩了缩手,一边颤颤的说道:“你,你……”说话之间,眼神如跳珠,雪颊已荔红。 而这时李桂伸手沾了沾晴雯手心里的汁液,抬手仔细的看了起来…… 晴雯:“……原来是……” 心情蓦然间有点失落,晴雯暗暗瞅了李桂一眼,而这时她却蓦然发现一缕笑意正从李桂脸上升起。 “这,你,怎么了?”随后瞧瞧李桂、又瞧瞧李桂的手,晴雯好奇的问道。 而李桂依然紧盯着白色的汁液,回道:“咱们可能要发财了,你想不想当掌柜的啊!” 对于掌柜,晴雯可是熟知的很,荣国府的掌柜的都是负责一方的大员,薛家的也是,那可是威风八面,晴雯本身就是心高气傲之人,螓首一抬,明眸生电,脆生生回道:“想,做什么掌柜?” 而对于李桂说的要发财,晴雯一点也不怀疑。 而李桂把手一放,一边走向盆架,一边回道:“做衣服,嗯,我思量思量。” 而在这个朝代,成衣店极少,裁缝店却多,人做衣服大致的流程是自己买了绸布,然后到裁缝店剪裁,最后拿回去自己缝制,当然也有委托裁缝店缝制的,那时裁缝店会找手巧之人,这其实就是闺阁女子能接到针线活的原因。 但这其中缝制所得的银两极少,裁缝店中间差价转的也少,远不如布商赚钱,“衣服?那个怎么能发大财?这汁液和发财有什么关系?”请问疑惑了起来,而以她的直性子,随即她就问了出来。 而李桂由无花果树想到的是橡胶,当老师代教化学的有机化学时,他随便翻看过很多资料,其中有介绍橡胶的科普小知识,并非只有橡胶树才可以产橡胶,杜仲树、蒲公英、橡胶草、无花果的汁液都可以,二战时期德国由于航运被切断,就是用无花果树的汁液制作了橡胶,只是要大规模量产还得橡胶树。 而橡胶的用途之广自然不必多说,车胎、密封圈,水管等等,当然此时还没想到做这些,他想到的是皮筋,松紧带。 这个时代的人穿衣是极为麻烦的,别的不说就说那长长的裹裆布,肥大的内衣,用绦布条束紧都很是麻烦,这其实也是大户人家都有丫鬟侍候的原因之一。还有那翩翩长发,梳了又梳,盘了又盘、扎了又扎的。 而这个生意也完全符合李桂心里的要求,首先这绝对是一个我有你无的生意;其次这项生意不需要他动手,也就不占用他的时间;再次以现在的条件肯定没法大规模生产,生意的规模正好符合他的身份。最后一点就是在这个时代可以缝制的女子很多,荣国府里就有很多,甚至熏陶除了晴雯这样的高手! 当然这里面还有一些问题需要他处理的,比如铺子地址的选择,缝制与销售人员的招聘、护院、运输等等。 不过李桂认为这些只是杂事,很好解决,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而让他觉得最关键的却是橡胶的制取。 他没有亲自制作过橡胶,当然也没用无花果汁液制取过,这不是他的职业,他只是从书中看到过制取橡胶的条件;温度六十度,一个半大气压。 “回头你就知道了。” 心不在焉的向晴雯回了句,李桂心里已经嘀咕着:“这单聘仁应当能办到,他是炼丹高手,石头都能练成丹药,这提取个东西应当不在话下,一次实验不成,多试验几次就是,以后就让他负责,嗯,还有无花果汁液,这个给他银子,让他自己去搞,反正平常他除了闲扯蛋,也没什么正事,还要拴住他……” 越想,李桂越觉得胸有成竹,却全然不知晴雯在他背后,一双白白的眼刀,已经一下两下,把他的后脑勺挖的稀巴烂! 而就在这时,院子里响起了‘咚咚’的脚步声,随即就听春杏笑道:“今晚厨里弄了虾仁馅的饺子,可鲜了……” 明月升起之日,月光如银,通红的火炉边,晴雯和春杏托着腮,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李桂,李桂带着酒气,讲着话:“那老顽童施展出左右互搏之术……” 话音刚落,‘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就由远而近响了起来。 “到子时了,咱们也去放炮,讨个吉利。”闻声晴雯一下子站了起来。 “韶华何其迅也!” 想到不知不觉中来到这里已经近一年,李桂突然间有些感慨。 烟花如霰…… 正文 第七十八章:梁园 第二天早上李桂是被一阵鞭炮的声音惊醒的,感觉好像是才刚刚睡下,起床后,简单洗刷了一下,然后李桂拿着昨天晴雯新砍的竹竿,点了鞭炮,沤了狼烟。 此时远处、近处‘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不间断的响起,而偶尔的轻笑声也穿过青烟弥漫的天空传了过来,依稀往年,李桂蓦然响起了上一世过年的情景…… 随后在晴雯的帮助下,束衣整冠,李桂准备去拜年。 千年流传的习俗已经渗入人心,并成常态,但这次李桂却有些为难…… 李贵以前的身份并不足以能够亲自向贾母和贾政拜年,他还差的远,顶多在路上请个安。而现在……李桂觉得自己的身份应该是够了,但他是外性人,按规矩不应该向贾母、贾政拜年;但是他又是在府中,不去,人会说无礼! 所以想了想李桂最终还是决定去一趟,以全礼数。只是在心中越发不想再受这份难为与尴尬。 鞭炮所留的残红几乎铺满了整个荣国府,路上、墙上、花木上、大观园的假山、凉亭上,好像琼浆仙境里的红花,越发显得荣国府像玲琅仙境。越往里走,清越的笑声便越拉越多…… “盛世繁华啊!可惜只是昙花一现!”不知为何,李桂心中突然伤感。 而到了二门前,李桂停了下来,随即刘婆子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身穿一身新得暗红褐绸裙,金簪边斜插一朵鲜红的绢花。 新年新气象,但不知为何这绢花在晴雯身上李桂感到的是一种异样的别致,而在刘婆子身上李桂感到的却是一股恶俗。 而这时刘婆子已经走到他身边,双手不自觉的垂立,满脸含笑,但眼神嘘嘘的说道:“李秀才,新年好,你这是?” 李桂随手拱了一下,说道:“刘婆婆,麻烦你去老祖宗那里通报一下,就说新年了,我求见她,一定要说新年了。” 因为不确定贾母会不会见他,所以李桂也不会冒失,自己去找没趣,所以才想到了这个投石问路的法子,贾母见也罢、不见也罢,总而言之,这样做了,他礼数就到了。 李桂这时在众仆役的心里犹如瘟神……刘婆子闻言立刻满脸笑容的回道:“你且稍等,我去去就来。”说罢,风一般往贾母的两间小屋处跑去。 此时贾母的屋子里,四个火盆炭火熊熊,犹如阳春,榻上、柜上、瓶上、架上、屏风上都贴着小小的红福字,贾母一身老红的飞蝠对褙,钏钗步摇满头,一副煌煌富贵的模样,端坐在太师椅上。与往常不同的是西侧的平椅撤了,换了一张大的黑檀木四角雕花八仙桌,桌子上、果脯、蜜饯、干果等红纸垫底,摆了满满一桌子。 而林黛玉、三春早已坐在那里,新红的夹袄、翠绿的褶裙,绝美的容颜,看上去像是一朵朵出水的清莲,至于贾宝玉则一身牡丹锦簇绣金边的红袍,越发显得面如冠玉。此时他们五个正点心着等待贾环等人的到来,好聚在一起拜年。 而当刘婆子求见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的时候,贾母立刻点了点头,鸳鸯随即应了声:“进来吧。” 下一刻刘婆子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到了近前,一曲膝,满脸堆笑道:“老祖宗新年好,祝贺老祖宗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贾母要的额就是这个喜庆味,闻言‘呵呵’笑道:“你这个老货,赏。” 鸳鸯闻言立刻掏出了二两银子,而这时贾母已经笑呵呵的继续说道:“这么早,你跑我这里干什么?” 刘婆子一边喜滋滋的接过银子,一边打着千,回道:“回老祖宗,李桂让我来的,他说过年了,求见你。” 往昔李桂并没有给贾母拜过年,贾母闻言不禁一愣,但她人老成精,一下子就琢磨出李桂话里的意思。而在贾母心里她觉得应该见李桂一见的,毕竟李桂已经是有功名的人,见了不掉身份。而且李桂不但帮荣国府赚了许多名声,还让荣国府得到了切实的好处。 贾母不得不承认李桂防盗的措施有效,近来没有丢东西的消息传入她耳内,但是贾母又想到了贾宝玉……贾宝玉心里的憋气她是看在眼里的额,而且最近好像又加重了些! 而这时贾宝玉也在琢磨出了味儿,手里的鹅油卷一放,玉面一沉,沉声道:“他来干什么,机诈之人,老祖宗别见他。”说话时贾宝玉望向了贾母,眼里已露出恳求之色。 他是想借助贾母撒气! 贾母明白贾宝玉的心思,贾宝玉又是他的心头肉,平时都舍不得他不快乐,何况大过年的!李桂与贾宝玉之间,贾母很容易选择,随即对刘婆子笑道:“我就不见了……哦,你就说我尚未起身。” 贾母最终选择了委婉的说法。 刘婆子闻言,再次施了一礼,转身美滋滋的走了——对她而言,贾母让她怎么传话不重要,重要的是得了银子! “李秀才,老祖宗说还没起身,说就不见了。”回道门房,刘婆子脸上喜色未褪的说道。 李桂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毕竟刘婆子这话漏洞太明显,还老祖宗说了……不过这样李桂到觉得正和他心意。 随后李桂就像让刘婆子再去通报贾政。谁知就在这时刘婆子往他跟前一凑,神神秘秘的小声说道:“李秀才,我实话对你说吧,是宝二爷不让老祖宗见你,还说你是机诈之人。” 刘婆子一副讨好之态,而李桂听了心里却是微微一震,他清楚这时贾宝玉对他的反感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梁园虽好,终非家园。” 蓦然之间,这个念头在李桂心里猛烈的升起,随即他对刘婆子笑道:“麻烦你再去政老爷那里去一趟,就说我来了。” “嗯嗯,这就去。” 说着刘婆子一转身,脚下像踩着风火轮一般去了,速度比上次还要快。 俄而,刘婆子带着比刚才还灿烂的笑容说道:“政老爷让你过去,在夫人的屋子里。” 李桂到了王夫人的房间时,贾政也是一身新衣,端坐在中堂的太师椅上,只是虽然是新衣,贾政依然不改本色,新衣的颜色是古板的暗褐色。 而太师椅子前和贾母那里一样,果子、蜜饯的摆了一桌子,和贾母那里不同的是,八仙桌上多了酒水。 正文 第七十九章:退避 贾政的脸色本如城墙般坚固,不过听到伴鹤的传报,他的脸上一下子来了神采。 “快让他进来。” …… “参见伯父、伯母。伯父、伯母新年好……”进入中堂之后,李桂一边说着,一边中规中矩的行礼。谁知话还没有说完,贾政已经笑呵呵的拉起他,说道:“你来的正好,陪我喝两盅。” 其实贾政挺孤独的,因为性格的缘故,众人都对他避之不及,在府中能陪他一起喝酒的极少,《红楼梦》里中秋时节,贾政也想众乐乐,却被贾母三言两语的撵走了…… 而在此年节,谁不想小饮一番!单聘仁三个又回去了,李桂来的可谓是正当其时。 对于贾政的邀请,此时此刻李桂找不拒绝的理由。 “你是不是读过兵书,知孚兄前几日与我谈起你,对你极为赞赏,说你出那等策略,真是非凡,一定是研习过兵书。” “居然传到外面去了……” 李桂心里微微一愣,回道:“多谢那大人赞赏,他倒是看的真切,我偶尔看看。”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你看看是对的,但‘攻玉’是目标,且不可沉迷他山之石。” “伯父所言极是,轻重是要分清。” “呵呵,你现在读到哪里了?” …… 看着贾政舒心浅笑的样子,坐在屏风旁,李桂与贾政上一次喝酒时那种安宁,温煦的感觉再一次的涌上心头,而隐隐约约间她想这种感觉到永远…… 而在此时贾宝玉、贾环、贾兰、林黛玉、三春等一行人正一起往王夫人这里而来,而当到了王夫人的院边,贾政的积威之下,众人都齐齐的放轻了脚步,谁知轻步到房东侧窗下,贾政晴朗的笑声却传了出来,笑声听起来很有人情味! 贾宝玉、贾环等人不闻贾政的笑声久矣,甚至可以说贾宝玉就重来没听到过这样的笑声,众人不知觉一愣,随即贾宝玉悄悄向伴鹤招了招手。 而当伴鹤得了跟前,贾宝玉笑声问道:“我爹爹怎么了?这么高兴!” “回二爷,老爷正和李桂饮酒。”伴鹤直白答道。 此时他没必要、也没办法隐瞒。而贾宝玉等闻言却是不由的呆了……同时不知为何,一股被偷了东西的感觉在贾宝玉心里冉冉升起。这个东西他平时不在意,甚至暗地里厌恶,但此时不知怎的,他又感觉很重要。 同时令贾宝玉尴尬的是现在该怎么办?是退回去再来成全贾政的欢心,还是直接进去扰乱? 从封建伦理道德上来讲,贾宝玉等是应该退回去再来,而这样做在贾宝玉看来,又有李桂在,他需退避三舍之嫌! 而就在这时王夫人走了出来如厕,看到这一幕蓦然一愣,但随即明白了过来……而贾政在她心里就是个天,因此走了过来,小声说道:“你父亲正饮酒,你等先去你大伯那里,等等再来。” 闻言贾宝玉血色上涌,气闷的直欲长呼,但贾政在前他却不敢,只得乖乖给王夫人行了礼,带着众人,转身往东去了,而刚出月牙门,贾宝玉就深沉的呼了一口气…… 而李桂与贾政饮酒的时间并不长,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也就是大约一个小时,一壶酒尽,李桂便起身告辞——以他的阅历当然清楚贾政还得去贾母、贾赦那里。 出了二门,远处却传来了锣鼓声,但举目皆不为亲,一股莫名的萧瑟在李桂心里升起,不知为何,突然之间,李桂很想像贾政那样,像古董一样,坐在太师椅子上,面前摆一桌子酒菜,等待儿孙们前来。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想到了这个!人性吗?” 随意而思,负手而行,到了院子里,却发现晴雯不在……无意走向瑶琴,伸手欲弹之际,‘叮咚、叮咚’之声却蓦然间先响在了他的耳边。 “你爱着谁,心徒留几道伤……你也孤寂吗?” 心中默念着,李桂放下了手指…… …… 年节对高门大户、纨绔子弟来讲那就是天堂,荣国府里迎来送往,四王八公一系往来不绝,瑞萱堂里高谈阔论声不断,而这些人一般都和贾琏一样,和李桂并不是同路人,又隐约知晓贾宝玉对李桂不待见,所以李桂虽然名声远扬,但找他作陪的事却只发生过一次,那就是裘良上门时。 当然他们也很难找到李桂,趁着年节的功夫,李桂带着晴雯几乎走遍了棋盘街的大街小巷——李桂认为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既然要开铺子,合适的电批位置还是要找一找的。而过节之后就没有这么有余暇了。 另一个原因在于在这个时候最能看出人流量! 因此裘良不得不作憾了! 而过了初十之后,荣国府则更加热闹了,原因无他,元妃省亲,而其实在初二时,李桂就听说公里来了太监,就元春何处停车,何处接见、何处换衣等等事项与贾赦、贾政等商谈。 作为一个外男,还是一个外姓之男,这些自然没有李桂什么事,甚至林之孝亲自上门,请他戌时以后不要出门。李桂自然答应,不过到了正月十五的戌时,锣鼓喧天与灯火辉煌之中,李桂突然间觉得有些不对劲——省亲哪有在夜晚的!这不是锦衣夜行吗?钦天监怎么会选这个日子?! “难道是泰宁帝在暗中敲打荣国府?!” 李桂心里有些恍惚,身上蓦然感觉一股紧迫感。转身之际却看到晴雯亮晶晶的眼神,“只见其表,不知繁花将尽矣。”心里莫名叹了口气,李桂转身入屋。 …… 而后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月底,一声春雷响后,布谷鸟的叫声也偶尔响了起来,而在二月初,嫩绿新吐之际,李桂去了西山,赶车的是新换的车夫钱开,贾宝玉长随钱启的兄弟。 此时西山的红枫树已经吐出它特有的带着潮红色的嫩芽,而青石道上也三五成群的走满了青衫、白衫的学子,见到李桂之后都是含笑行礼,不得不说李桂的隐逸、不张扬很是博得了众学子的好感。而到了山顶之后,却见交束脩处已经排了长龙,这种情形到让李桂想起前世开学时分班的、打水、打饭时的情景,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不可高风亮节,不然不知得等到什么事胡,于是便往长龙处走了过去,排在了后面。 而大约过了一阵子,“后庭兄。“一道声音在他耳畔蓦然响起,李桂一看,却是裘安正像他行礼,青衣僕巾,显得很是儒雅。 “长平兄请了……” 李桂还礼,随后说道:“长平兄有何指教?” 裘安再次笑道:“是这样,家兄闻后庭兄之法,十分钦佩,上月十二去荣国府,本来要拜访后庭兄的,惜乎后庭兄不在。早闻西山叶红,小弟突来雅兴,欲登山观景,所以备了薄酒,不知后庭兄肯赏面否?” 听了裘安的话,李桂一下子想起了裘良的身份。而他也知道所谓的观景不过是托词,这是裘良兄弟俩想与他拉近乎。 而从本心讲,李桂并不愿意与裘良、裘安走近,因为《红楼梦》里暗示的很清楚,四王八公一系大多下场凄惨,而他正想着逃离荣国府,与四王八公一系割裂。 但是这样拒绝,伸手不打笑脸人……看着裘安温醇而笑的样子,李桂心里很想给他一拳。 俄而,李桂才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与其刻意回避,不如自然而然。 正文 第八十章:阴阳 当李桂交往束脩之后,书院的告示也贴在了那块大石上,李桂过去看了看,大意是说今天不讲课,只是分课堂,然后附着课堂与学生的名单,正巧的李桂和裘安在同一课堂,随后李桂和裘安按号找了一下课堂。课堂紧靠西侧,大大的木窗,很是宽敞,里面已经白面了条案,墙东角有一堆蒲团,但还是显得空荡。 看了一眼,裘安便笑道:“这里没什么看头,不如咱们到上面饮酒观风。” 说着裘安往山上一指,李桂顺势一看,只见山腰最突出的那块巨岩上人影绰绰,一缕清烟正在升起。李桂知他有备而来,逐点头道:“好。” 随后两人转身往山上走去,途中裘安看到卫若兰和陈也俊正从侧面走来,显然也是找课堂的。作为一名侯府公子,裘安兄弟俩和卫若兰、陈也俊都有交往,而且他哥哥裘良和陈也俊还称的上是好友,因此裘安本来想邀请他们两个一起的,但他听到过风声,说卫若兰和李桂并不对付,卫若兰恼火李桂在翠云开社时抢了他的风头,于是假装看不见,紧走两步,和李桂一起拾阶而上…… 而就在这时沈正阳已派了老仆去招李桂了,李桂很是惹人注目,裘安带得、两人抬得大盒子也很惹人注目,老仆很快就从众学子口中得到了消息——上山去了,把酒临风,何其快哉!说话时那学子语气很是羡慕。 老仆腿脚不便,不便上山,也不确定需不需要上山,于是回报,听了老仆的汇报后,沈正阳推窗一看,只见那块醒目的巨石上正青烟袅袅,而沈正阳在山上腌菜、干肉的一个多月,嘴里已经淡的很,于是对周天演笑道:“这等事居然忘了我们,真是该罚,你我同去如何?” “善!”周天演抚须而笑。 …… 石阶尽时,就是便完全呈现在李桂面前,巨石表面很平坦……其实李桂对巨石不陌生,如此风景,他也来过两次。不过这次令他惊诧的是巨石上居然有三个人,其余两个是青衣僕帽的健仆,不足为奇,令李桂惊奇的事站在岩石边上的那个,一身白衣,腰悬佩剑。口方齿白,习习风中说不出的英姿飒爽。此时一双眼睛正如朗星一般盯着他。 “这是谁?好英俊的人物!” 李桂心里正思忖着,而这时裘安已经笑道:“来来来,我给你俩介绍下,这位是柳湘莲柳兄。我特地请来作陪。”说到这里又裘安转向李桂,继续笑道:“这位是后庭兄。” “原来是他!这模样怪不得薛蟠把他当兔儿爷!” 李桂心中恍然,抱拳道:“久仰,久仰。” 柳湘莲之所以来此与他的性格有关,他任性好侠,好游好客,那天听裘良谈了李桂之事后,便想结交。而他与裘良、裘安关系甚好,昨天在景田侯府与裘良、裘安兄弟俩安排酒菜的片言只语中听到裘安要请李桂,便求着一起来了。 而今见李桂从容淡定,英俊潇洒的姿态,心里不禁念叨了句:“好一个俊俏人物,果然名不虚传!”同时抱拳道:“不敢不敢,久闻后庭兄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终得偿所愿,实乃三生有幸。” “他是从哪里听到我的,是诗、还是故事……” 心中想着,李桂再次抱拳道:“不敢,不敢。” 而这时裘安笑道:“酒已备下,不如边饮边谈。” “好,请。”“请。” …… 巨石中间早已摆好了一个小桌子,三个可以折叠的小凳子,桌面上已经摆好了四个凉菜,凉拌牛肉,油炸核桃、白水藕、烧鸡,不过桌子西侧小炭炉已经升起,上面的砂锅冒着热气。分主宾坐下后,裘安就起了酒杯,往地上一洒,敬了天地之后,笑道:“今日能请到两位,长平之幸也,两位兄台请。” “请……”“请……” 酒过三巡之后,裘安再次举起了酒杯,笑道:“不意后庭兄竟有奇谋,那日我听哥哥说了当真是目瞪口呆……” 而他刚说到这里,就听石阶处传来了脚步声,‘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三人蓦然转头,却看到沈正阳和周天演正弯腰而来。 没想到沈正阳和周天演居然来了,李桂和裘安一惊,旋即放下酒杯,迎了上去,“老师何来?”随后李桂一边扶着沈正阳一边问道。 “你们饮酒,倒不喊我。”沈正阳扶膝笑道。 这时一个仆役已从木箱里拿出了两个精巧的、可以折叠的红木小凳子……重新落座,酒席重开,三巡过后,分杯问盏,寒暄了一阵子之后,裘安才笑道:“不意两位老师能来?我敬沈师一杯。” 沈正阳也不客气,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后,笑道:“我却是为你而来。” “老师找我何事?”李桂一怔,随即问道。 沈正阳捋须沉吟了一下,说道:“年前我闻你捉贼防盗之事,策略奇妙,但你可知其中偏颇之处?” 李桂、裘安、柳湘莲闻言都是一愣。裘安和柳湘莲之所以发愣,是因为他们对李桂的法子佩服的五体投地,而居然有人说此法有所不足! 李桂发愣,是因为沈正阳居然谴责他!谴责他所用之法有些阴损,而在这个讲‘德’的时代,这谴责实际上还是好意! 而对于在具体事件中用‘德’还是用谋,或者说是用阴谋还是用阳谋解决问题,李桂心里自己有杆秤,实际上他清楚,阳谋与阴谋各有所长,而阳谋的使用实际上是以实力为支撑的,比如千古第一阳谋推恩令,主父偃只是提了一提,然后便被人诬告灭族,而汉武帝推行却没有事,之所以如此就是两人背后实力的缘故。而阴谋却有四两拨千斤的妙处。 但李桂也明白现在与沈正阳、周天演说这个道理,他面对的只怕将是疾风暴雨,与他未来的发展也不利,因此拱手道:“多谢老师提醒,用德,则如北辰而众星拱之,学生受教了。” 见李桂一点就透,而且说得极透彻,沈正阳大袖迎风一挥,捋了捋胡须,点了点头。 而周天演也捋须笑道:“后庭果然天资过人,你可知朝廷在西南禁盐铁之事乎?” 西南禁盐铁之事,因为兵事的缘故,京师酒楼茶馆、大街小巷已经传遍,李桂在游街广逛巷中李桂已经知道了,而这事李桂觉得距离自己很远,所以也没在意,但现在周天演居然问他此事,隐约之中李桂也感觉到了周天演这样问的目的,一定是想看看他对此事的看法。 而李桂现在已经清晰地知道,所谓的书院其实也有着自己的诉求,说书院是诉求的集合体也不为过,不如这里学子集体的诉求就是当官,稳固的当官,而稳固的当官书院的人脉又能起作用。当然还有其他诉求包含其中,毕竟书院大都是一个地方的人! 而李桂却不清楚周天演他们在这件事情上的诉求是什么,从学子的谈论中已知沈正阳是山东琅琊人,而周天演则是河南安阳人……有心不接这话,但是又觉得他俩既然找来了,如果说不知,那周天演一定会仔细讲说一遍…… 点了点头,李桂回道:“已知。” “你以为此法如何?”周天演问道。 回话时李桂已经有了些腹稿,又清楚这些老家伙说话好像不怎么喜欢留情面,因此闻言再次斟酌了一下,谨慎的说道:“外事不稳,内事不平;内事若平,外事需稳。” 正文 第八十一章:清客 李桂这句话的意思实际是赞成此时施行此法。既然现在外事不稳定,甚至影响到国内,用些非常之策当然是理所当然的。 至于内事若平,外事需稳,意思则是说外事没有了,国内平静了,外事就需要稳定,也就是说禁盐铁之事可以废除。 这话总体看似骑墙,实际上却是动态的看问题,不像其他学子只是就事论事,静态的看问题,说此策利弊相生,当然格局也更大。 至于为什么说的这么隐晦,是因为李桂清楚这样的政策很定会触犯很多人的利益,要不然也不会引起议论,而李桂更清楚的是他现在还没有直面这些议论的势力,所以才说的隐晦。其实这也不是他多思,比如贾赦、赖大、贾珍就做着走私生铁的生意,他要是直说应该实行此法,传到这几人耳朵里…… 而且李桂甚至认为这样的议论是被别有用心之人故意挑起的。 而沈正阳与周天演都是学问高深之人,又身居高位格局颇大,稍微一琢磨就明白了李桂话里的意思,而这也正合他两人的心思,随即周天演笑道:“然也,时移事异,不可拘于一时。” “近者不足虑,远者需长忧。好好。” 沈正阳捋须大笑,随后端起酒盅一引而尽,胡须颤动,啧巴了两下嘴,叨起一片牛肉,嚼了嚼,向李桂笑问道:“近日可有佳作?” “这个却没有?”李桂笑着回道。 “不欲显人否?” “非也,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学生妙手不多。” 周天演捋须道:“也是如此,天下文章如过江之鲫,但可传千古,脍炙人口者也不过那么几篇。“ “嗯……” …… 三人随意漫谈,裘安与柳湘莲分别在两侧殷勤倒酒,不过对于三人的说法裘安毕竟年轻,又不及细想,所以初时听得似明白又似不明白,迷迷糊糊的,过了一阵子才琢磨出来,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明白了自己与李桂、沈正阳、周天演的差距,执酒时态度更加恭谨,而且是法子内心的恭谨。 至于柳湘莲,他任性好侠,好游好客,实际上就是个游侠儿,也就是说他读书不多!实际上刚才看到沈正阳、周天演那种潇洒、儒雅的风姿,又知道他俩的大名,层次相差太多,他已经颇觉拘束。而后听了沈正阳、周天演、李桂的言谈,更是有些迷糊,给周天演和沈正阳敬完酒之后才音乐明白,但这也让他明白了层次的含义,态度也和裘安一样变得恭谨,甚至还有过之。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酒宴方罢,李桂和裘安分别扶了沈正阳与周天演下山而去。 而当李桂与裘安、柳湘莲到了山底客栈,上马之后,柳湘莲看着朗朗晴空,层云跌宕,想到沈正阳与周天演儒雅的风姿与博学的谈吐,禁不住叹道:“今日始知天外有天,天地之阔,本人之低!” “惭愧,今日始知与后庭兄之差。”坐在马车里,裘安也叹道。 “两位兄台过奖了。”李桂从车窗里抱了抱拳。 “驾……”“驾……” 鞭声起处,车轮慢慢滚动…… “后庭兄现在还在荣国府否?” “正是。” “惜乎,造访不方便也!” …… 随意闲谈,但三人都没有再谈禁盐铁之事,三人都觉得此事与他们甚远,可以说是无关,但从九天吹下的风,或多或少,总会在世人身上落下一些尘! …… 入了城之后,三人分道扬镳。入了荣国府,一路鹅黄嫩绿,而路过之仆无不肃穆——毕竟周瑞家的母子时时刻刻在门口显示着防盗之措的威力,或者说李桂的威力。 而当路过单聘仁、詹光、卜固修的门口是却赫然发现单聘仁和卜固修的门虚掩着,到了单聘仁的门口,手执着黑漆门鼻上的铜环,往里探头一看,却发现单聘仁正在井边打水,木盆里泡着的正是他那件青丝袍。 现在李桂已经很清楚单聘仁的底细,他一共有四套衣服,一件破旧的炼丹服,一件蓝色旧便服,两件青丝袍。青丝袍单聘仁平时并不舍得穿,只是在出门和与贾政清谈时才穿。不过据他说他也并非天生如此穷迫,据他说他也曾家境富有,在山东兰陵一带颇有名声,只是他父亲被罢官后,却又遭了贼,家境才每况日下,而且他炼丹又花费甚巨…… 扫了一眼之后,李桂便往自己的院子走去,门声响处,一张流盼生辉的就出现在了屋门口,黑漆漆的大门也仿佛生动起来。 “你吃了吗,春杏把酒菜留下了,你先洗洗手,我去倒水……” 叽叽喳喳之间,晴雯帮李桂换了便服,然后就去倒热水,倒完水之后,便要去热菜。 “我已吃了,裘长平请客,你吃了吗?没吃自己吃些吧,我去找单聘仁。” 说着李桂擦了下脸,就往外走。 “我点心了一下,倒是不饿,你找他干什么?”晴雯说着,琼鼻微微一皱。 她对单聘仁、詹光、卜固修三个并没什么好感,甚至认为他们是需要避而远之的人物,毕竟在她心里靠嘴巴吃饭的人物都等同于骗子,当然对他们三个有好感的整个荣国府也没有几个,大概只有他和贾政! “我去找他帮忙,咱们的发财大计要开始了。”对着晴雯微微一笑,李桂随即出了门。 “他能帮什么忙?听说他炼的丹自己都不吃,却卖给他人吃。” 晴雯疑惑着,但不知为何,心里却又生出单聘仁要被骗的感觉,她心里努力的摇了摇头。 …… 信手在门口的竹林边折了一支无花果树枝,白色的汁液立刻涌流而出……之所以这么多,是因为时节到了,植物萌发,水分也开始上升。 当李桂推开单聘仁的门时,单聘仁正穿着他那件蓝色旧便服,蹲在木盆边,闻声转头,看到李桂时,他微微愣了一下,但下一刻就满面笑容的站了起来,然后抱拳迎了过去,笑道:“稀客稀客,新年后庭兄又添风采啊!” 他的笑容语气里都带着自然的真诚,让人如沐春风,这是他吃饭的本领,并不一定是他心里的想法。而此时心里真正的想法是:“他来干什么?这小子腹黑机诈,善于挖坑,老子得防备他一点。” “聘仁兄过奖了,我观聘仁兄也是如此啊,风采风声往昔。”李桂笑回道。 “哈哈,不如后庭兄弟远矣!请屋里喝茶。” “请。” …… 单聘仁屋里的布置很是于众不同,屋子的正中是一个带盖子的黄铜鼎,鼎有木桶大小,表面分层次一次刻着云纹、十二时辰,最下面是仙草、仙兽。黄铜锃亮,很是美观。李桂不仅多看了一眼。 而在中堂的四周,则都是木架,上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陶罐,以及看上去像烂木头,甚至是烂糟的牛屎一样的东西。角落里则放着锤、钻等物。 总而言之整个屋子充斥着硝石与草药的味道。 正文 第八十二章:意义 会客之地单聘仁被放在了东屋,不过是两把破旧的椅子,当然放在这里乃是因为他几乎不会客的缘故。而实际上整个东屋给李桂的感觉都十分老旧,老旧的小桌子、老旧的柜子、老旧的木床、甚至帷帐都老旧的发黄!散发着幽古的味道。 让座、落座、上茶。 而此时李桂对单聘仁三个的本领清楚地很,他们都可以在没有话题的情况下天南海北的闲扯一整天,而又让你如沐春风! 没工夫和他闲扯淡,趁着接茶的功夫,李桂直接说道:“聘仁老兄,我有一事相求。” 习惯了天南海北的闲扯淡,李桂这样单刀直入,反倒让单聘仁有些不习惯,他微微一愣,才一边放下茶盏,一般笑道:“你问何谈相求,有事后庭兄弟吩咐就是。” “是这样的……” 李桂拿起无花果树枝,再次一折,待乳白色的液体流出,指着无花果汁液,说道:“前几日我偶尔从一本书上看到,从此树液里可以提炼出一奇物,名曰橡胶。具体的提炼方法是将此液用纱布过滤后,在滤叶中加入硫磺,然后置于密器中用火烘干,只是需要用慢火烘,密器中的温度约为沸水六成,我琢磨着,这里有两个难题,一时如何将密器里的水排出去……” 生成橡胶需要一个半的大气压,密闭可以做到这点,但又要排水,所以这是个矛盾,李桂的想法是在密器上做排气的小孔,先做一个,然后试验,压力还大就再钻一个,小了,就把孔缩小。这样解释,是想提醒单聘仁。 但是李桂小瞧了古人的智慧,李桂说道这里,单聘仁已微微一笑道:“这也简单,可先钻一小孔,逐步实验……” 李桂愕然,然后点了点头笑道:“我就不班门弄斧了,此物我有所用……” 说着李桂从袖中拿出备用的五两银块,笑道:“这是路资。以后若那物做出,你可否给我专门做那物,我……” 说到这里李桂故意微微一咬牙说道:“我以后每月给你十两纹银如何?” 有钱能使鬼推磨,李桂清楚只有这样才能得单聘仁死力! 而十两银子能否得单聘仁死力,李桂心里有着笃定的把握,因为他很清楚单聘仁的底细,特别是经济来源,对于这些清客,荣国府只管吃喝,并不给他们薪资,只是像王熙凤给刘姥姥二十两银子那样,逢年过节给些路资,也是二十两,一年两节,四十两。 而每月十两,对单聘仁来讲可以说是天上下金蛋了! 当然这也是他银子有些短手的缘故,要是腰缠万贯,他不介意给单聘仁多一些,只是现在,当然要单聘仁与他共苦了! 而实际上单聘仁比李桂所想像的还要窘迫,他所有的资产不过是一处老宅和七亩薄地,今年他老婆又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一共五个了,来时他老婆说可能又怀上了……古代的生育现象就是这样,只要能生出一个,以后大概率的就是一年生一个,刹不住车! 因此听了李桂的话后,单聘仁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脸上忐忑与惊喜并存,眼睛更是直勾勾的盯着李桂:“当真。” 单聘仁惊喜交加的样子也出乎李桂的意料之外……“这就是古代技术人员的样子吗!”心里微微感慨着,李桂郑重的点了点头。 “君子一言。”说着单聘仁伸出了右手——这样的好事他要紧紧抓住! “驷马难追。”李桂也伸出手,击了上去。 …… “每月十两银子,就得了他死力!” 他谢绝了单聘仁的诚挚邀请。出了单聘仁的院子之后,李桂心里感慨着,来时他还以为要讨价还价一番,所以才故意一咬牙,作肉痛,谁知那竟是无用功! 单聘仁竟这样主动! …… “怎么样了?” 李桂刚回到院子里,晴雯就探头出来了,笑津津的问答。 “他答应了,咱们得找个铺子,还有多少银子?”李桂一边进屋,一边说道。 对于单聘仁是否能做出橡胶,李桂有着九成的把握,因为加硫磺制作橡胶的方法起源很早,是十七世纪一个外国科学家偶然发现的,而当时的实验设备也相当简陋。 “二百两,哦,还有你的禄米没领。”晴雯心灵,知道李桂在询问家底子,脆生生的、全面的回答道。 “二百两……”听此,李桂心里不禁嘀咕了句,隐约感觉不太宽敞。 而这时晴雯一边给李桂端上茶,一边好奇的问道:“你要他帮忙做什么?” “橡胶,衣服上用的。”这次,李桂简洁的回道。 “橡胶?”晴雯清亮的眼睛转了转。 “我在一本书上看到的,很有弹性,也不知道什么样子,等他做出来咱们就知道了。”看着晴雯疑惑的样子,李桂笑着解释道。 橡胶有一个特点就是塑形,很难说出是什么样子,至于单聘仁能做出什么样子,李桂真难说出来。 “哦……” …… 随后李桂的日子就恢复了日常,读书之余,偶尔带着晴雯游街逛巷,他想找一个地势好的店铺,但逛来逛去,却总是不如意,繁华地段的铺子出租的少,而且即使出租,租金也很高,一般要六百两,这不是李桂现在能拿的出的。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谷雨…… 时间能改变一切,这句话在红楼世界中也有用,布谷鸟清脆悠扬的叫声中,薛蟠也终于过了过年的兴头,动极思作,在薛宝钗的劝说下,开始施行李桂防盗的法子,也是在薛宝钗的建议下拿了他家的一个叫做《云锦记》的铺子作实验。 而且他亲身例行,颁布了薛宝钗的有针对性的管理规定,以及改良版的末位淘汰制。 之所以改良,是因为时代的思潮的缘故,在这个儒家思想控制人的思想的年代,薛宝钗觉得李桂所说的末位淘汰制太过苛刻,不符合儒家‘仁’与‘恕’的精神。因此改成了三次失职后逐出铺子。 然后甚至他还亲自带着几个家奴,在云锦计的后院大门摆了张案子,弄了张椅子,他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亲自搜查每一个伙计,见到俊俏的还要捏一捏。 他感觉这很威风,嗯……也很显摆! 但是他是没有长性的,几天后就腻了……不过好处是《云锦记》的防盗工作进入了正轨。 而与此同时改变的还有秦可卿,她并没有施行李桂防盗的法子——心渐渐冷了,心气儿也跟着渐渐淡了,也就懒的动作。 与她心气渐渐变淡的还有她屋里的物件,压箱底的东西已被她当了一半! 这期间她也想过请李桂想法子,但一来年节;二来心淡,提不起什么精神;三来她知道贾珍这样做,只怕李桂也没什么法子,除了用银子填。而后来又听宝珠说,西院传说李桂想开什么衣服铺子…… 在秦可卿心里衣服铺子就相当于裁缝店!赚不了几个银子!她不明白李桂作为一个男子为什么要开这样的店…… 但由此秦可卿推知,李桂也没什么银子,也没什么赚银子的好法子! 同样改变的还有贾宝玉,因为秋闱之试,更是因为心里那口气,他倒是变得更加努力了! 正文 第八十三章:一月 而后时间如流,不知不觉间到了三月底四月初,四月初一这天从学监季考考完,领了禄米回来时,入了院内,晴雯便叽叽喳喳的迎了上来,说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李纨等都住进了大观园。 晴雯说话时照样带着羡慕的眼神,但李桂却知道这是她们最后的一点欢乐的余光……也因此心里更加有了急迫之感,洗了脸,换了便服之后,李固便向单聘仁的院子而去。 其实这期间李桂也去过单聘仁那里两次,想看看情况,也有催促的意思。但每次去,单聘仁总是两眼通红、神情憔悴,屋里摆着一个木桶,木桶里装着白中带黄的无花果汁液。虽然李桂不知道这些无花果汁液是从哪里来的,但从桶的样式也可以猜的出来,他肯定是从城外农家低价收购来的,毕竟无花果树属于灌木,在北方农村很多,甚至院子里都有一丛! 而至于催促,看单聘仁的样子就不需多言了,因此李桂去往往是送银子的! 而这一次情况也是相同,屋前的院子里摆着两个木桶,屋子里丹炉已经变成了圆筒形的铁锅,上面有三个小孔,正徐徐的冒着热气,下面的炭火微红。炉脚下有很多失败的废弃物,形状不规则,颜色也很斑杂。 单聘仁则站在丹炉的西侧,专注的看着小孔上的蒸汽,神色专注,一动不动。 李桂照例弯腰扭了扭那些废弃物,硬邦邦的。随后小声问道:“怎样了?” 炼丹时单聘仁是最认真的,也因此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客套,而是紧盯着小孔上的蒸汽说道:“应该快差不多了!” 还是同样的话,李桂照例拿出五两银子,往架子上一放,说道:“你且用。” 说罢,李桂不在打扰,转身而去。 但是毕竟已经一个月了,李桂心里已经有些心焦。 不过他的心焦并没有存在多长时间,四月初七那天,李桂和裘安、柳湘莲饮酒归来后,刚刚洗了脸,院子里就传来了脚步声,随即单聘仁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后庭老弟、后庭老弟……” 李桂蓦然一愣,但随即心中一喜,匆忙的回道:“在在,屋里来。”说着李桂便三步两步到了堂屋。 而这时单聘仁也到了门槛……跨过门槛之后,单聘仁也没客套,对于李桂的‘请坐’声也充耳不闻,只是草草的一抱拳,随即手一伸,一块老黄色带着些黑斑的像圆有像方的不规则东西出现在了他的手心。 “你看这个东西可是橡胶?”说话之时,单聘仁通红的双眼一眨不眨的紧盯着李桂。 实际上李桂还真没见过橡胶的初品,只是见过皮筋、轮胎之类的成品,但皮筋一般都是相对纯净的黄色……不过橡胶的延展性李桂是知道的,这也是他所需要的。于是他拿过单聘仁手心里的那块像圆又像方的不规则东西,然后捏了捏,手按处立刻陷了下去…… 李桂的心立刻‘咚‘的跳了一下,然后他一弹而起,到了里屋,拿起裁纸刀小心的划下一小条,然后轻轻一拉…… 那小条立刻延展成了一条长线! 单聘仁没想到这东西还能这样!他只是觉的这东西很柔软,好像符合李桂的要求,所以才拿来给李桂看的。这样的延展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眼睛微微睁大了,随即探着头小心翼翼的再次向李桂问道:“这是不是?” “嗯。”李桂嘴角噙笑点了点头。 见此,单聘仁的腰杆一下子变得笔直,甚至伟岸,抚须大笑道:“阴阳二气乃大道,水火共济生造化,丹炉九转……” 李桂知道他这是放松,也是骄傲,不过他不想打断他的话,直到他得意的唱完丹诀,李桂才对晴雯说了声:“上茶。”然后手一伸。 重新落座之后,李桂向单聘仁笑道:“今日终于得见此物,多谢聘仁兄,晴雯拿银十两。” 单聘仁这一个多月殚精竭虑,可以说一小半是因为爱好,一大半是为了银子,也可以说是为了未来!而这次也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用炼丹之术获得这么多银子,而这所代表的更是李桂在践行诺言,让他有了未来! 再想想半生潦倒,寄人篱下……突然之间,单聘仁突然心潮起伏,眼睛更加潮红,端着茶盏的手不知觉的微微颤了起来。 李桂见此一愣,随即明白了其中的原因,直到单聘仁猛然将茶一因而尽之后,他才将银子递给了单聘仁,同时说道:“这橡胶我想做薄些,做成长条形可行?” “如此却之不恭。”单聘仁一边接过银子,一边继续回道:“这个却是简单,把那汁液放入制作好的模具里即可。” 这话是李桂准备说的,这样说只是试探单聘仁是否有方法,见他知道,李桂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大量需要此物,你可招些人手……” “法不传六耳,这怎么行!” 李桂话没说完,单聘仁就红眼圆睁,‘豁’的一下站了起来,随即大声道:“你切不可传给他人,我技已可,多做几个炉子就是了。” 单聘仁的心情李桂可以理解,这主要是传统的秘法不外传的思想作崇,李桂也不想给他解释这种思想的危害,而现在才刚刚开始也不用那么急,于是点点头笑道:“也好。” 说罢,又从袖中拿出预备的五两银子,递给了单聘仁,说道:“府里不方便,你可在城外租一农家院落。” 这其实也是单聘仁将要说的,他现在每次从外搬运无花果汁液都需报上李桂的名头,他感觉麻烦之极。 “是极。”单聘仁一边拿过银子,一边站了起来。 他善于察言观色,掌握火候,直到下一步该告辞了。李桂抱拳相送,出了李桂的院门后,单聘仁的脚步一下子飘了起来…… 而当李桂回到屋子时,晴雯正拉着李桂切下的细条,仔细看着。见李桂进来,她立刻好奇的问道:“这就是橡胶,怎么用在衣服上?” 晴雯这样问很正常,对于未知的事物,用途一般需要摸索,比如西红柿,刚上来是被当作花卉养殖的,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吃了之后,世人才知道西红柿能吃! 而以后的事情还要晴雯去做,因此李桂直接走到床头,拿起了晴雯叠放好的、板板正正的宽广的长裤,随即拿过拿过那细长条往长裤腰上一比划,笑道:“如果这个够长,把它缝进去,就不用腰带了,最起码不用缠腰带了。” 正文 第八十四章:准备 晴雯是针线活的高手,也就是说在服装上有着很高的天份,听了李桂的话,微微一思索,明眸蓦然亮了,随即说道:“我试试。” “试什么?”听了晴雯的话,李桂倒也愣了。 而晴雯只是津津一笑,随即拿起小刀照着那块不规则的橡胶边缘,像是削苹果似的,旋切起来。 见此李桂轻轻一拍脑门,心中忖道:“这样也成!早知道我让单聘仁做什么长条形!” …… 晴雯的针线真的干净利落,吃过晚饭没过多久长长的皮筋酒杯缝进了裤腰里,缝好后裤腰已经被束成了一个小圆,随后她本能的轻轻一拉,再一松,皮筋立刻把裤腰拘回了原状。 那个时代穿衣服的顺序是先包裹裤裆布,让后穿长裤,再穿内衣,然后是外袍,平民则是一个直褂,但不论穿怎么穿,在束腰之前,你得提着裤子,要么就坐在床上,防止裤子掉下来,而且裤腰处要做的很长,这样好束紧,总而言之麻麻烦烦。这也是大户人家都有大丫头的一个客观原因。 而见此晴雯立刻明白了李桂所说的不需要裤腰的含义,以及要做服装生意的原因,而这橡胶又是独一份的,也就是说这是独一门生意,“来,你穿上试试。”说话之际,明眸再次蓦的亮了,俏颜上的笑意瞬间盛夏繁妍。 “嗯。”李桂答应了一声。 而当李桂穿好内裤,晴雯立刻走了过来,两眼亮晶晶的走了过来,想看自己的珍宝似的,拉了拉内裤的腰布,看了看松紧,又拉了拉,看了看针脚,却又蓦然间感觉这个动作不妥也不雅…… 雪白的脸儿蓦然红了,柔和的烛光下,犹如榴花晚照,而后就是犀利的白眼,只是在无限的娇羞中却变成了一种风情。 李桂不由得呆了一下,过了一小会儿才反应了过来,一股隐约的兴奋却在他心底蓦然升起,不过他感觉还不是时候,一是晴雯的年龄;二是晴雯的眼神,还不是全是柔情蜜意! 不过这裤腰却让李桂看到了另一种希望,不再裹裤裆布的希望,于是他走到书案前,抽出一张草纸,拿起毛笔,简单几下,在纸上画出一个裤衩的图案,随即对着正在侧首而望的晴雯笑道:“你能剪裁成这个样子吗?” 还是那句话,晴雯在服装上是极有天分的,见此一边歪着螓首看着,一边眨着眼睛,俄而问道:“这,这是裤子吧!这,这也太短了吧?!” 说着晴雯美丽的眼睛眨了眨,很疑惑李桂为什么要穿这么短的裤子! “嗯,这是当裹裆布的,这要是缝上那条条……”李桂笑道。 “这能省多少劲啊!” 晴雯瞬间明白了,但下一刻就双颊生绯,瞬间红至脖颈,无限羞涩中她禁不住抬起小拳头,轻轻捶了李桂的肩膀两下。 “看到这个就害羞!毕竟古代啊……” 李桂还没见过这样纯真的羞涩,晴雯这幅样子,他不仅有些痴了! 而可能是晴雯的粉拳打破了她自己心里的底线,以后的日子里,晴雯对李桂变得更加亲昵! …… 这是后话,而第二天下午,单聘仁就送来了三十多条橡胶条,晴雯明白这东西的重要性,以及珍贵性,小心翼翼的把它放在了床头。 而这时李桂正和裘安一起走在棋盘街的大街小巷,前几日闲谈中李桂谈起要租一个铺子,裘安就一直跟着帮忙,柳湘莲也跟了两次。而和以往一样,李桂并没有找到合适的。 三天后李桂终于租下了棋盘街西首靠近琉璃厂的一间铺子,位置比较偏僻,但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除了这一家,没有哪一家愿意以半年一百两银子的价格出租的,其实这期间裘安看出了李桂的窘迫,也说了要借给李桂银子的话,但当时繁华街段并没有现成的铺子,二来君子之交淡如水,实际上李桂不想与四王八公一系的人有太多的纠葛,特别是人情方面的,因此婉拒了。 而李桂租这个铺子的另一个原因在于这个铺子足够大,前后两进院子,还有偏房仓库,前后两口水井,设施很是方便。他这也是为以后离开荣国府做准备。 当然内在的原因是后世的信息告诉过他,封建社会的市场是买家市场,也就是货物缺少,东西不够卖的,花香蝶自来,李桂觉得偏僻些也没什么。 当李桂再次回到院子时,已经日落西山了,闻声晴雯照例跑了出来……当李桂进屋之后,便立刻看到晴雯的床头放着一厚沓缝制好的内裤和长裤,想着这几天的晴雯的日日夜夜,李桂突然间有些心疼,随即对着倒水的晴雯说道:“可以了,样品不需要太多,以后也不需要你亲自缝制,找人代劳就行了。” “我只是怕他们缝的不好……铺子定下了?”素手伸进铜盆,晴雯一边试着水温,一边问道。 “定下了。” “那是不是快要开张?” “月底吧,月底正好休息。” “那咱们是不是快要搬出去了?” “我这就想搬出去,只是政老爷挽留,且过些时间吧。” 李桂一边洗脸一边回道,他觉得现在还不是搬出去的最好时机——他清楚现在他若再次请辞,贾政只能更加挽留,他若硬走,只会和贾政闹僵,落得个忘恩负义的名声。 这个名声他现在却是万万要不得的! 晴雯一直在府里,自然清楚李桂说的情况,转身沏茶之际,随意回道:“也是,政老爷喜欢你的紧!那铺子谁看着?” 柳湘莲任性好侠,认识人颇多,特别是底层人,所以李桂讲这件事情交给了他。 “那开张,咱们还要准备些什么吗,要给人下贴吗?”随后晴雯又问道。 李桂认为开张下帖请客之类的动作,其作用一是在于讨个吉利;二是在于宣传。 而在这个时代李固认为搞那些动作主要目的在于讨个吉利,毕竟在这个时代是买方市场,货物缺少,所以商家一进货就进很多,完全不怕卖不完,以至于货烂陈仓。 所以李桂认为宣传的作用在这个时代不太大。 而具体到他本人来讲,即使想下帖也不好下,他现在的人际关系很窄,和书院的生员只是泛泛之交,和其他的就更扯不上了! 而之前裘安倒想拉他几个朋友来捧场,但也被李桂拒绝了,原因无他,裘安的朋友圈也是四王八公一系的、贾蓉、贾琏、薛蟠等都在其中,这些人实际上李桂避之而不及! 因此李桂回到:“不用,放挂鞭炮了事。” “哦……” 正文 第八十五章:学颦 其后的几天李桂便带着晴雯忙着铺子的杂物,打扫、刷漆、糊窗、买桌椅、做牌匾等等,不过这些杂活倒不用李桂亲自动手,柳湘莲找来的护院是极为老实能干的一个人,名字就叫胡老实,黑黝黝的脸,粗壮的身子,只是口拙。问答之际,只是‘嗯’‘哈’回应。 这倒让李桂想起了林之孝,以及王熙凤对他的评价:“三脚踹不出个屁来!” 不过李桂知道越是这样的人越是忠心可用的!因此心里对胡老实很是满意。 随后一切按正常运行,可能是女孩子都喜欢有一个属于自己家园的缘故,以后的时间里晴雯倒是长在了铺子里,作些杂物的同时,又买了些花草、树木栽在了院中。 不过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顺当之中往往暗藏着不顺当的因素。 三月二十九傍晚,还没到饭时,薛宝钗坐在梳妆台边,梳妆台的右上角放着一沓厚厚的账簿,中间则是一个黑犀牛角为珠、红木为框的精巧算盘,乌发蝉鬓,冬装褪去,白绸为裙,让她显得既庄重又轻盈,只是黄铜镜中的黛眉犹如春山紧锁。 这是她的日常工作,每三个月她总要查一查账簿,以查盈亏。这其实是商家的常态,有条件的商家甚至每个月都清盘一次。 各商号的业绩并不理想,除了富顺号、和林号、宝瑞号三个商号之外,其余的还看不出有盈余。而即使上面三个商号也只是略有盈余。 心情有些烦躁,犹如春山远黛的眉头锁的更紧了,如此又翻看了一阵子,突然间想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薛宝钗抬起了鹅颈,向莺儿问道:“旺财回来了没有?” 旺财是薛家的小厮。刚才查账时,薛宝钗想看一看在云锦记施行防窃法子的效果,所以先翻了翻簿子,谁知云锦记得账簿还没送来,云锦记就在京师,所以拍了旺财去取。 “还没,应该快回来了。”小小的头颅往窗外探了下,莺儿回道。 而她话音刚落,一阵’咚咚‘的脚步声就传了过来,下一刻旺财的声音蓦的在院子里响起:“大小姐、大小姐,不好了……” 闻声,薛宝钗心里一‘咯噔’,随即站起,一提裙边,快不往中堂而去。而到了中堂时,薛姨妈也正从屋子里出来,一身绣兰的百褶裙,头光面净,珠圆玉润,只是神态破显示慌张,头上钏钗颤动。 至于堂下的旺财,本来青春俊俏的脸此时却是汗珠滚动,神色惶惶之极。 “怎么了?”薛宝钗再次问道,心里却蓦地一慌。 “跑了!回小姐,全……跑了……”下一刻旺财颤声回道。 而云锦记实际上是薛家最重要的几项生意之一,向皇宫提供的蜀锦、苏绣都从这里出,对薛家的意义不仅仅是赚银子的问题!薛姨娘乃是一无用之人,闻言她只觉得脑袋‘嗡’了一声,身体往后就倒,好在香菱已经赶到了她旁边。 而薛宝钗也知道云锦记的重要性,闻声脑袋里也是‘嗡’了一下,不好好在她坚强些,随即就清醒了过来,下一刻就对着门开大声喊道:“来福,来福,快些找我哥哥,快去。” 说话之间,美目里已是噙满了泪水,随后又转头向旺财问道:“我问你,那些货物怎样?怎么会都跑了?” “回小姐,货物缺了大半,刚才,刚才围观的清江记伙计说,云锦记得伙计早就说管的太严。”旺财回道,这回镇定了些。 闻言,薛宝钗隐约明白了些,随后她一边侧身看向薛姨娘,一边问道:“现在可有看管之人?” “回小姐,我已找清江记得伙计代为看管,我这就过去。”旺财匆匆回道,旺财是个做事比较老成周到的人。 而这时薛姨娘‘嘤咛’一声清醒了过来,但随即泪如雨下! …… 来福大约找了一个时辰,才在醉春楼找到了薛蟠,其时薛蟠正和贾蓉、冯紫英、陈也俊、韩琦等喝着花酒,而听到来福的话后,薛蟠一下子从椅子上窜了起来,下一刻就一溜风似的往云锦记而去。而贾蓉、冯紫英等也紧紧跟随,到了云锦记铺子前的那条街道时,远远就看到云锦记的店面前红灯乱闪,灯光里人影绰绰。 薛蟠骑马直奔而去…… 是夜荔香园大乱,灯火辉煌至半夜。 …… 直到半夜,贾蓉才从梨香院回了府,此时秦可卿依然没睡着,斜躺在床上,仪态慵懒,听到贾蓉的喊声,她懒懒的起了身…… 而在宝珠侍候洗刷之际,贾蓉忍不住笑道:“今天出了件好笑之事。” 随着时光的推移,秦可卿越来越对贾蓉心灰意冷,因此闻言,只是淡淡的回了句:“什么好笑之事?” 对于秦可卿的冷淡,其中的原因贾蓉是心知肚明的,暗地里他甚至有些佩服秦可卿的坚持,同时也感觉他老子有些无能,当然变态的心里之下,他很享受这场猫戏老鼠过程,也会幻想一下结局。 因此对于秦可卿的冷淡,贾蓉和以往一样视而不见,笑道:“那薛文龙东施效颦,在他家的铺子绩效行李桂之法,谁知铺子里的人却受不了了,连掌柜带伙计一窝跑了,薛文龙气坏了,我和冯兄等人一直陪伴至今。” “哦……” 闻言秦可卿长长的睫毛微微抖了抖,心里突然莫名的对李桂担心起来…… …… 第二天一大早,太阳还只是个红蛋虾之时,李桂便和晴雯一起往店铺而去。到了店铺不远就看到了刻着‘皮尔’的大匾。 这个名字有些生涩,晴雯这时已经会了近千字,但对‘皮尔’却不知何意,也曾问过李桂,李桂的回答是这里有很深的学问,不是一时半会能解释清楚的。 而越是学习,晴雯便越是知道自己的无知,当场吓得不敢说话! 而实际情况确实,当时刻匾时,猛然间李桂也没想到什么好名字,只是想到了皮筋,不过顺着皮筋思索,却又想到了皮尔卡丹。 到了铺子门口,李桂才发现门口已经被胡老实打扫的干干净净,还洒了水……随后晴雯便把长裤、内裤摆在了柜台上,一件件整理起来…… 李桂则摆好了鞭炮,静等裘安、柳湘莲、单聘仁的到来。他们三个是说好了的,不可不等。 正文 第八十六章:路怒 而没过一会儿,冷清的街道中就出现了裘安与柳湘莲的身影,简单寒暄后,道喜后,李桂把他们引入了铺子里——铺子的西南角落里他摆了一个茶桌,为客人停脚休息用的。 落座之后裘安和柳湘莲各拿出了红纸封好的十两白银,只是人情来往,李桂没有拒绝,客套了句之后,交给了晴雯。随后三人随意而谈,裘安和柳湘莲随意向四周查看着,同时嘴里说些‘以后财源滚滚的’话,只是心里有些不这么认为,毕竟这里的位置是在是太偏僻,而且从表面上看李桂要买的东西也没什么特别。 “后庭只怕是不擅于经济。”随意扫了几眼之后,裘安和柳湘莲几乎同时得到了这样的结论。 而俄尔门外就传来了单聘仁爽朗的笑声,笑声如春雨入地,让人清爽,迎出门一看却见单聘仁穿着那身他喝茶的青丝袍在前,詹光、卜固修一个黑绸袍、一个白袍在后。 詹光和卜固修居然也来了!这倒让李桂微微一愣,不过随即释然了,这些人老于人情世故,相距这么近,要是不来,那才奇怪! “恭喜后庭兄弟,开业大吉;祝后庭兄弟财源广进,源达四海。”随后三人齐齐一长鞠,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道。 “多谢多谢,请。” 把三人让进铺子后,照例又是寒暄了一番,而和裘安与柳湘莲一样,照例对铺子周遭打量了几眼,也和裘安与柳湘莲一样,詹光和单聘仁也得出了李桂不擅于经济的结论,当然单聘仁不一样。 而以单聘仁与詹光、卜固修的口才,一个就可以让真个场面如和煦春风,他们三个一起可以说是真正的谈笑风生…… 闲谈了一会,感觉时间差不多了,李桂起身,众人跟随,把鞭炮放了,‘噼噼啪啪’声里,落红满地,惜乎位置太过偏僻,没有看客,过客也只有二人。 随后众人再次落座,晴雯过来添水,而添水之际,晴雯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额’了一声向李桂问道:“咱们这长裤、内裤定价多少?” “十两一件,不论大小。”李固毫不犹豫的说道。 在他心里,他是把长裤、内裤定为奢侈品的,毕竟橡胶的产量少,有这个资格!要是弄成大路货,不说原材料足不足,只是生产皮条,李桂估计也得把单聘仁累死! 而当时上最好的丝绸,被号称软黄金的蜀锦,才十两银子一匹!一匹是十丈!做李桂铺子上这样的长裤最起码能做十条,而李桂铺子上的长裤明显是清江步做的! “他莫不是疯了!” 闻言,裘安与柳湘莲、詹光与卜固修互相对望了一眼,心里几乎同时冒出了这个声音。 而晴雯和单聘仁的感受却和他们不同,晴雯现在对李桂的相信已经快变成本能,闻言她明眸一亮,涌出了滚滚金光;单聘仁却是心里‘咯噔’了一下,心中想到了李桂每月给他的十两银子,而一条长裤就卖十两银子! 想到这里原来心里那股苦尽甘来的感觉顿时跑到瓜洼国去了,一股被压榨的感觉却油然而生,心中不由的思忖:“难道我在不知不觉中以入彀中?早知道这小子善于挖坑,千防万防啊……我得从长计议!” 单聘仁已经不是青春冲动少年时,他也没有贸然责问,因为他清楚他之所以觉得底是因为他掌握着橡胶的制作,而用橡胶做成的成品价格又这么高!可是他也知道制作橡胶的法门李桂掌握着,要请别人也不是不可以,龙虎山上的道士个个都会;另外一个原因是他还不知道这个价格李桂能不能卖出去,这偏僻的位置!所以他才想着要从长计议。 而在众人短暂的沉默里,晴雯立刻觉察到了什么,她又是爆炭的性子,立刻顺手拿了条短裤,对着众人拉了拉,带着些火气说道:“这可是好东西,松紧自如,不用束腰。” 众人闻言微微一愣,而李桂这时则笑道:“各位,需不需要,若需,自选一条,算我送与你们。” 他说的实际上是谦话,因为还没开张倒要送人,这不吉利,没这个道理。单聘仁、柳湘莲等都长于世故,急忙推脱,裘安机灵,自然跟着推脱。 随后感觉时间差不多了,李桂起身带着众人往前街的四海楼而去,到了四海楼落座之后,又让店小二给晴雯、胡老实送了四个菜。 席间谈笑风声不必细谈,约一个时辰后宴罢,众人都告辞而去,而后李桂独自回了皮尔记。 而李桂才行了月四五十步,迎面就听一声大喝:“入囊求的,你可坑苦了我,你倒在这快活!” 李桂循声一看,只见薛蟠一身红锦绣金菊的绸袍,坐在一匹雪白的大马上,拿着马鞭的右手金光闪闪,不知带了几个戒指,鬓角边还插了一朵红菊花,颇显妖娆,只是俊美的脸上带着豪横的狰狞。 薛蟠实际上是比较俊美的,要不然夏金桂的老娘也不会一眼相中,让他做了女婿,只是夏金桂的老娘长得是一双凡眼,只见其表,不见其理。 而对于李桂而言,他也深知自己和贾琏、薛蟠、贾蓉、以及四王八公一系的子弟不是一路人,身份上、目标上、行为上都不是,因此实际上李桂对这些人一项是有意避而远之的,更不想和他们这些人有冲突,即使有,他也不会直接冒犯,比如贾宝玉。 因此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和这些人有直接的冲突,而且一上来就是这些人中最蛮横无知的一个!也可以说是他最不想有瓜葛的一个。心中暗暗吃了一惊,李桂拱手道:“文龙兄何处此言?你我素无瓜葛!” 薛蟠刚刚从云锦记而来……几乎一上午他都在盘点剩余货物,而那云锦记的掌柜伙计上下早有逃走的准备,所以货物损失近一半,而且都是好货!粗略的估计下,约损失八千里两银子,薛蟠气急,又是个蛮横的,所以直接来找李桂的麻烦来了。 因此闻言,他直接‘呸’了一口,怒道:“谁是你文龙兄!你小子害的我丢了铺子,还在这里装清白……” 说话之间薛蟠已经来到了李桂的身边,兜手一抓李桂的前襟,喝道:“小子,陪我银子!” 此时李桂依然糊里糊涂的……但他心里的火气已经上来了,伸手把薛蟠伸来的手一压,淡定的说道:“我何尝欠了你的银子,文龙兄还是说清楚的好。” “还说清楚,我就给你说清楚,我云锦记的铺子施行你那防窃之法,结果掌柜伙计一窝儿的跑了,一万两银子没了……” 薛蟠怒目狰狞,越说越气,说到这里,直接挥起拳头向李桂头部打去。 正文 第八十七章:奇怪 “原来是这样!这蛮不讲理的……” 李桂恍然大悟,心里气到想笑,一边挥手去拦薛蟠的拳头,一边喝道:“我又没让你用那法子,你自己用,怨的谁来!” 而薛蟠虽然身躯庞大且妖娆,但是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虚有架子而已,而李桂虽然不锻炼,但每天上学必然上山下山,身体不但精炼而且力气也大,因此一挥之下,薛蟠一个趔趄,竟然差点被摔倒! 薛蟠是蛮横惯了得,哪里受的了这个,站稳身子之后,带着三个金戒的手指立刻豪横的向李桂一指,对身边的仆役说道:“给我打,狠狠打!打死他!” 按照平时得了薛蟠这个号令后,薛蟠打随从一定会摩拳擦掌,一拥而上,但是他们却不像薛蟠那么没脑子,他们清楚贾政对李桂的欣赏,现在薛家又寄居在荣国府,打完了,只怕是一时爽,随后薛姨妈一定会处罚他们给贾政赔罪。 因此闻言,薛蟠的八个随从都暗中将目光盯在了他们的小头目来禄和来寿的身上——要是出了事,好歹要有个出头鸟,替他们扛着。而来禄与来寿作为小头目,更是个机灵的,两人略一踌躇,随后来寿就跑到薛蟠跟前小声提醒道:“大爷,这样只怕政老爷不喜。” “我管他喜不喜……”此时薛蟠的蛮横劲头发作,说着金光闪闪的手掌心一抡,继续说道:“打断他的腿罢了!”他心里对贾政到底还是有一些忌惮! “妈妈屁的,好汉不吃眼前亏,走为上策!我得快跑!”闻言,李桂心里一动,扭身就要跑。 他对薛蟠是否干打断他的腿是一点儿也不怀疑的! 而就在这时一道清朗声传了过来:“文龙兄,你这是为何!” 随着话音柳湘莲手按宝剑,跃众而出,挺鼻朗目,白衣如流,英气逼人之极!原来他没走远,听到喧哗声又回来了。 薛蟠对柳湘莲一直有意思,看到薛蟠这幅姿态,如钢铁般的蛮横立刻化成了绕指柔!身子酥了半截。 而就在这时旺财匆匆跑了过来,看到场面平安无事,立刻长长的喘了一口气,然后匆匆对薛蟠说道:“大爷,夫人和小姐让你赶快回去。” 原来旺财见薛蟠带了一帮子人去找李桂的麻烦,觉得事情有些大,所以赶紧去了梨香院禀告了薛姨妈与薛宝钗,薛姨妈与薛宝钗自然知道其中的轻重,于是让旺财赶紧去制止。 而薛蟠虽然蛮横,但他这个人身上还是有一两个闪光点,一是他比较孝顺;二是他是宠妹狂魔;其实他们一家子的关系教别的大户人家是比较亲近的,《红楼梦》书中有记载第六十七回,薛蟠从外地回来时,专门给薛姨妈、薛宝钗买了几大箱子礼物,薛宝钗打开后一看里面全是笔墨纸砚,各色笺纸,另外就是虎邱的自行人、酒令儿。水银灌的打金斗、沙子灯……以及薛蟠自己泥捏的小像,薛宝钗当时是左瞧瞧、右瞧瞧,最后拿起薛蟠的小像,看看薛蟠,再看看小像,笑了。 因此薛蟠不会当众违背薛姨妈的命令以及薛宝钗的心愿,随后他向柳湘莲一抱拳,邪邪一笑,扭头又向李桂呵了句:“你等着!”说罢上马而去。 “多谢湘莲兄!”心中带着些余惊,李桂拱手向柳湘莲谢道。 “你怎么惹到他了?”柳湘莲一边回礼,一边问道。 “说来话长,他把我那防窃法子搬到他的铺子里,却不知具体问题具体对待,结果那铺子里的掌柜伙计都受不了,据他说是掌柜伙计一窝跑了,然后他把这笔账算在了我头上。”李桂回道。 柳湘莲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样!有些好笑,又让人感觉有些愤怒! 怔了一下才回道:“他自愿东施效颦,怨的谁来,后庭兄莫怕,这个你占理,有事你尽管找我!”说罢长揖而别。 李桂回礼。 而回去的路上李桂却沉思了起来,他倒是不怕薛蟠,他清楚薛姨妈与薛宝钗喊薛蟠回去一定是给他套上牢笼!他沉思的是要是再遇到薛蟠这样的人,或者类似的人怎么办?他不怕讲道理的人,但这样不讲道理、讲拳头的…… 突然间李桂感觉有必要建立一支属于自己的力量!但是又缺银子! 而这件事也给了他另外一个启示,那就是现在他还真离不开荣国府! 些许诗词上的名声与秀才这个小小的身份并不能给他很好的保护,就像苏东坡,被贬官以后,买羊肉都只能买别人买剩的羊骨,然后在诗词里发泄一番…… …… 而当李桂回到皮尔记的店面时,晴雯正独自一人坐在店面里面——并没有什么客人!而晴雯是伶俐的,也可能是跟随李桂时间长了的原因,在李桂进入铺面的那一刻,从李桂微皱的眉头中她立刻觉察到了什么,一边起身沏茶,一边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刚才遇到了薛文龙……”随后李桂一边坐下,一边把刚才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哪个又没有求他去做!” 李桂讲后,晴雯立刻柳眉倒竖,气呼呼的把手里的拂尘一摔,怒道。 “他就是这样的人!我对这样的一项避而远之,谁知这次却没避开!” “嗤!咱们不会赔他银子吧!” “陪他什么银子!再说了我也没有那么多银子,只有一个丫头!” “你!越来越贫嘴了!”晴雯瞅着白眼,脸上却带着津津笑意。 …… 与此同时荣国府、梨香院、中堂里,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秦可卿、三春、林黛玉、薛宝钗以及一种丫鬟红红翠翠、挤挤一堂——出了这种事情,听闻后,这样的亲戚,他们总要来宽慰一番。 而实际上她们早就来了,已经宽慰了薛姨妈一阵子,只是听闻薛蟠去找李桂的麻烦,她们才又留了下来,当然对于这个消息的反应,众人的心事是不一一样的,大多数人都认为必须阻止薛蟠的胡作非为,只有贾宝玉,不知怎的,感觉薛蟠要真是痛打了李桂一顿,那才痛快。 而王熙凤和探春的注意力则不在这件事上面,她们心里奇怪着为什么李桂的法子在她们府里施行的好好的,怎么到薛家铺子里就走了样? 知道薛蟠回来,众人一颗心落地,才告辞而去。 …… 而皮尔记这里一个下午并没有什么生意,只是进来了两个妇人,但听到价格后立刻走了。到了傍晚时分,李桂和晴雯一起回了荣国府。而他俩不知道的是在两人走后,单聘仁从西边路上的榆树后探出了脑袋…… 单聘仁之所以窥视,是因为在他想来,如果李桂的生意火爆,那么他就可以顺理成章且理直气壮的向李桂提出加薪的要求,可他没想到她看到的场景居然如此冷清! 回去的路上,他心里很是忐忑! …… 夕阳漫道中,李桂和晴雯回到了小院,简单的洗了下脸,春杏就送来了晚饭……吃过晚饭之后,李桂照例坐在了书案边,然后信手伸向了书架,而就在这时晴雯却‘啊’了一声。 “怎么了?”李桂一惊,转头问道。却见晴雯正抱着那个装银子的小箱子。 而这时晴雯已经一边掀起小箱子的盖子,一边说道:“咱家遭贼了,你看着小锁都被撬开了,还好,咯咯,这贼来的不巧,这里面我只放了十来两银子,这箱子看来是不能用了,嗯,也不能放在屋里了,以后我随身……” 说着晴雯从袖子中掏出了裘安等送的喜银,又打开箱子,拿出了包裹银子的红布,而在提起之际,她却轻轻‘咦’了一声,抬起螓首疑惑的看向了李桂。 “怎么了?”李桂再次好奇的问道。 “你看。”说着晴雯打开了红布,一锭银子赫然出现在了她白皙红润的掌心。 正文 第八十八章:它山 “额……” 李桂没想到小偷居然没偷银子!但一些问题随之而来:那小偷想偷什么?小偷是什么人,居然不偷银子!小偷怎么进的府里,难道是内贼?! 但想了一阵子,茫然无绪,李桂无奈对晴雯说道:“以后咱们小心些。” “嗯。”晴雯认真谨慎的点了点头。 …… 而以此同时翠栊庵里,梅花丛旁,剑气翩翩,光应星汉,妙玉一身白衣,照例开始了晚练,只是此时她脑海里一直存在着一个问题,那就是李桂会将武功秘籍藏在哪里。 还是那句话,妙玉不相信李桂所讲故事里的决定功夫是编造而来的,毕竟即使是捕风捉影也必有物动! 自从搬到荣国府翠栊庵,她就一直想亲自去拜访李桂,以探虚实,只是一怕找人闲言碎语;二来也没什么摆放的理由;第三也觉得李桂不会轻易将秘籍外传,所以一直没有行动。 但是她始终是暗中关注着李桂的,当听院子众多的丫鬟议论晴雯将要当掌柜的事后,她便派她的婢女长雀暗中注意此事,并准备伺机拜访。 当然妙玉对李桂开什么成衣店心里是不以为然的,甚至有些耻笑,耻笑李桂的格局太小。只是因为妙玉虽然出身于南方读书宦官世家,但是世家多年,家族里已经有了有规模的生意,毕竟江南商业繁华,而从《红楼梦》里妙玉的吃穿用度,也可以看的出来,刘姥姥喝过的名贵的瓷器说扔就扔! 因此妙玉来京,也有着暗藏的目的,也是江南部分商家的目的,那就是进行政治投机,寻找代理人,以重开海禁。当然这点妙玉做不到,她只是来打探消息的。 而荣国府则是很好的选择地,从荣国府的选择里就可以看出很多东西,而同时荣国府又能给她庇护。 “以后要小心些,听说这人狡猾的很。”舞完剑,想着长雀的汇报,又想着李桂的传闻,妙玉默默思忖着。 …… 而第二天晴雯果然小心了些,早上和李桂一起出门时,把家底子五十多两银子一起包在了一个红碎花布兜里,揣在了怀里…… 李桂当然也更小心了,心中甚至有一股想招随从的想法,但是现实让他作罢。不过好在随后的三天里裘安与柳湘莲一直跟随着他,回到院中也没什么异常,再想想那贼是趁他不再时动手,虽然不知想偷什么,很明显不想动他性命,如此一想,绷着的心也就慢慢变松了。 不过虽然在安全上心慢慢放下了,但是另一颗心却慢慢提了起来,那就是成衣的销售上! 三天以来,居然一件成衣都没卖出去!情况和开张那天一样,进来的妇女一听价格就转身走了,顶多只是拉一拉裤腰!如果说不同,那就是转身走的妇女不开张那天多了些,开张那天一共进来两个,随后的三天是四五个! 四月初四的傍晚,和前两天一样,裘安和柳湘莲谈了一下午的风花雪月兼街巷奇闻,带着一肚子水,逛逛当当而去。而后李桂和晴雯、胡老实也打了烊…… 其实他两个天天能来,李桂是很感激的——他能够觉出来,他俩来,估计是怕薛蟠再来找他的麻烦。 “这生意……” 路上晴雯忍不住抬首仰面向李桂说道。本来白皙生辉的脸颊颇有些暗淡,她很有感觉,感觉她这个掌柜的可能很快就要无疾而终。 其实李桂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本以为现在是卖方市场,时间长了生意就会慢慢好起来,可他没想到这个‘慢慢’居然这么慢!这‘慢慢的’已明显不是办法! “我想想。”李桂沉思着说道。 …… 而李桂和晴雯的马车刚转弯,单聘仁的脑袋又从粗壮的榆树后探了出来。这几天他总是寻隙来看看,但每一次都是抱着希望而来,带着失望而去。而这几天都是如此,感觉所谓的未来越来越像是梦月水花,今天单聘仁的心态有些崩溃。 …… 晚上,吃过晚饭之后,收拾了一下,晴雯照例坐在了她的小床边,开始缝制长裤——李桂虽然不让她再亲自去做,但做些针线活已经成为她的习惯,也是她打发时间的法子。只不过今天提起针来她的饿瘦软软的无力。 不过才缝了两针,李桂就笑着说道:“你过来,看看能不能照着这个样子缝制一条。” 晴雯探头一看,只见宣纸上划着一条带子似的东西,好像是束腰的腰带似的。只是里面有四条黑线,两端分别有四个黑点。 “这是什么?好像是束腰。”晴雯歪了歪螓首,好奇的问道。 “这就是腰带,只不过是缝了皮条的,瞧那四条黑线,就是要缝的位置,这两头缝上挂钩,黑点的位置缝上铜扣。”李桂解释道。 看到这里,晴雯已经明白了过来,点点头说道:“这个简单,很好做,哦,这样束腰就方便了,只是你要他做什么?” 说着晴雯疑惑的瞧了瞧李桂。她可以想象这宽宽的带子、闪闪发光的铜扣,束在腰间是多么的粗俗!这完全不符合李桂的性格! 而且以为长裤与内裤销售不动,对于这个新生事物她也没有了惊喜。 “这是送给薛文龙的。”李桂微笑道。 “什么,送给他的!”下一刻,晴雯的声音尖锐了起来,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李桂,明眸里有着明显的怒气。 而李桂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想到了前世明星做的广告,以及后来的明星带货,后来他看到一个明星在网上一天居然买了一个多亿!这让他不得不佩服明星的商业力量。 而同时李桂认为薛蟠就是明星,纨绔界的明星!又夜夜笙歌的,简直就是一条蹦在豪富圈子里的一条活虫! 而且看他那红红的袍子、鬓角的红花、手上三个发光的戒指,分明又是好显摆的性子,这要是把这腰带给他送过去,那黄橙橙的大扣子,狗带似的,薛蟠还不得走到哪里显摆到哪里,而纨绔子弟又多争强好胜…… 而且现在还正当其时,借着赔礼的名义给他送过去,他一定更会招摇,毕竟他也是有些名声的,要是说这是他赔礼送的,那他岂不是倍儿有面子。 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不就把事情办了吗!等他觉察,觉察又能怎样,现在还没有明星代言的说法,顶多认为是‘意外之喜’! 而且在心底李桂认为薛蟠根本不会察觉,要是能察觉,他就不是薛蟠了! 正文 第八十九章:它山(二) 当然李桂前世没做过生意,对于这种做法,在这个时代可行性又多大,他没有什么把握,因此他本不想向晴雯解释的,但看晴雯气呼呼的样子,他心里又感觉像是晴雯把他看成了软蛋,不知为何觉得不能忍受,于是继续笑道:“你想想看,咱们把这腰带送给他,就这黄橙橙的大扣子他一定喜欢,他那招摇显摆的性子一定走到哪里显摆到哪里,而且又是我送的,他一定更加显摆,他那个圈子都是富贵众人,攀比之心慎重,那么,嘿嘿,咱们的客人不就来了吗!” 说完李桂扫了晴雯一眼,却发现晴雯眼睛睁的大大的,精巧的下巴微微下垂着,如雪的贝齿微露着。 “怎么了?”李桂伸手在晴雯的面前晃了晃。 晴雯眨了眨眼睛……她本是直爽火爆的性子,她万万没想到李桂表面上是去送礼,暗地里却是去利用人家,这样无声无息,“大坏蛋!”她不由得脱口而出,说话之间,又觉得这法子阴损的可爱,情不自禁伸出小拳头,在李桂肩上锤了锤。 李桂微笑不语。而锤了两下之后,晴雯突然再次愤愤道:“送给别人不行吗,这么好的东西!” 李桂笑道:“送给别人也可,只是别人不如他粗俗显摆,效果不好。” 这样去利用薛蟠,却又把薛蟠说道如此不堪! “咯咯咯……” 晴雯终于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同时粉拳又轻轻的锤了李桂两下,继续笑道:“大坏蛋,怪不得三小姐说你是个大坏蛋,咯咯……” “这不叫坏蛋,来而不往非礼也,他吓了我,总的赔偿点吧!哦,对了,内裤与长裤都给他准备一套。”李桂笑道,心里却有些尴尬,居然得了这样一个名声,隐隐感觉沈正阳说的话有些道理。 至于送内裤、长裤,做广告嘛,当然要做全套。 “你可别往外说,这是咱俩的秘密。”李桂嘱咐道。 晴雯闻言心里猛然一颤,螓首抬起,但随即低垂,轻轻“嗯。”了一声,双颊已然桃红。 晴雯大大的针线筐子里倒是不缺扣子、挂钩之类的东西,而且颇多,但都在筐底,随后晴雯便扒开上面的彩线,窸窸窣窣的寻找那个最大的。 腰带的缝制很简单,和刺绣相比,所需的针线简直是天差地别,因此当李桂和往常一样,一曲弹罢,晴雯已拿着大铜扣的腰带俏生生的站在了李桂的身后…… …… 第二天一早,简单的洗刷之后,草草的吃了两个包子,喝了些莲子粥,李桂便拿起已经包好的三件套,往外而去。 夜里下了场无声地小雨,底面微湿,花木上清脆欲滴,郁郁葱葱里一股清新之气迎面扑来,清爽铺面间,李桂的思维也活跃了起来:“不知道薛文龙这草包会不会接受这礼物?应当会?只是不知道他何时穿上?” 想着又恨不得扒了薛蟠的衣服,重新把这套给他换上。 饶了一个圈子,李桂来到梨香院外侧的门前,然后轻轻的扣了下门鼻上的门环,只是两下,门就开了,旺财抬出了头,见是李桂,旺财愕然愣了一下,然后才问道:“李秀才,你这是?” “我来拜访文龙兄。”李桂回道。 旺财没想到李桂居然会来拜访薛蟠,那日的事情他是亲眼所见的……再次愣了一下,旺财躬身说道:“你稍等。” 说罢,转身往里面走去。 此时梨香院的中堂里,薛姨妈、薛蟠、薛宝钗一家子正围在一张八仙桌子便用餐,香菱与莺儿等丫鬟在旁边侍候着。 和其他纨绔不同,薛蟠比较重视亲情,或者说比较喜欢亲情的氛围,因此早点向来是和薛姨妈、薛宝钗一起吃的。至于早点以后,要见到他,天大地大,那就有些困难了,这也是纨绔子弟的生活习性,也是李桂一早就过来的原因。 八仙桌比较宽大,蟹黄小笼包距离薛姨妈与薛宝钗有些远,薛蟠起身夹起了一个蟹黄包放在了薛姨妈跟前的青花小碟里,又夹起一个放在了薛宝钗的小蝶里——他知道薛宝钗最喜欢吃蟹黄馅的了。 而起身之际见薛宝钗脸色沉郁,黯然无光,知道她还在为铺子的事自责,于是宽慰道:“妹妹别往里去了,这事过去就过去了,要怪也只能怪那李桂,出了个那样的骚主意……” 这话说得前面极为入道,后面却一下子偏了,薛宝钗‘咯’了一下,说道:“哥哥切不可在外面这么说,明明是咱们自愿这么做的,说出去人家会以为咱薛家不懂理。” 薛宝钗刚说完,旺财已在门槛外行礼道:“启禀公子,李桂求见。” 薛蟠、薛姨妈、薛宝钗,甚至莺儿、香菱都没想到李桂会来,屋子里沉寂了一下,随即薛蟠圆眼一睁,说道:“他来干什么?还早上门来了!” “回公子,他没说。”旺财回道。 “不见……” 听了众人的劝说,清楚看在贾政的份上,李桂不可以轻易招惹,薛蟠本来懒得见李桂的,但是纨绔子弟的性子向来是争强好胜的,说完之后,薛蟠觉得这样做好像是怕了李桂似的,于是改口说道:“带他到我书房,我倒要看看他要干什么?” 他虽然不读书,但是却还是有个小书房,是他,或者说薛家充门面的。说罢薛蟠站起了身。 而薛宝钗毕竟是心机玲珑的女子,从李桂历来所为里她已清楚李桂绝非寻常之辈,也不是个好相与的,现在虽说是来历不明,但薛宝钗却有一种预感,一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预感! 怕薛蟠吃亏,在薛蟠起身之际,薛宝钗匆匆说道:“哥哥,你注意些。” 薛蟠本来满不在乎,可是看到薛宝钗脸上的焦虑之色……点了点头。 而薛蟠出去后,薛宝钗还是不放心,而为什么李桂的法子在荣国府可行,在她铺子里就不可行这个问题也困扰着她,她很想找李桂问个明白,终于还是起身跟了过去。 薛蟠的书房在梨香院的最西侧,不过书房并不因为薛蟠的不来而没有人气,书案边有一朵水插花,薛宝钗经常在这里看书。 薛蟠到了书房之后,旺财就把李桂领了过来,把包裹在地上一放,李桂抱拳道:“见过文龙兄。” 和贾琏、贾蓉等一样,看到李桂文绉绉的样子,薛蟠就感觉不自在,好想他没读过书似的,虽然他读的真的不多。 “有话直说,请坐、上茶。”随意得抱了下拳,薛蟠混乱的说道,然后大马金刀的往太师椅子上一坐。 正文 第九十章:它山(三) “如此却之不恭了。” 李桂抱了抱拳,然后一撩前摆,缓缓的的在东首的平椅上坐下。看着李桂慢悠悠、文绉绉、酸文假醋的做派,要不是在自己家里,有搬门框砸人的嫌疑,薛蟠简直想糊他一脸! “何事?”待李桂坐定以后,薛蟠浓眉一皱,直接问道。 “前日闻文龙兄之事,心中甚憾,虽非我之过,却有我之因,所以略备薄礼,请文龙兄不要嫌弃。”说着而李桂拿起了脚边的包裹。 其实李桂文绉绉的话,薛蟠一句都没听进心里去,不过略备薄礼他倒是听进去了……薛蟠没想到李桂居然是来给他送礼的!他现在心里已经清楚云锦记的事情与李桂无关,而李桂是什么人物,那可是诗歌冠京华的少年才子! “这小子还不是怕了我!哼哼!” 一股胜利的感觉瞬间在他心里升起,蛮横的心也瞬间膨胀,他不由得挺了挺胸脯,大咧咧的问道:“什么礼物?” 而此时薛宝钗正趴在门边聆听着,当听到李桂居然是来给薛蟠送礼时,她的心不由的‘咯噔’了一下,心里寻思:“难道他是怕了哥哥?”但随即她就想到了李桂对付周瑞家的法子,她心里不由得一沉,隐约觉得不对劲,但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出来。可是他又知道李桂可能很擅长让人看不出来…… 而这时李桂已经打开了包裹,先取出了腰带,一下斗开,笑道:“这是鄙人小店皮尔记新出品的腰带,围上他就不用一圈圈的缠绕了,即使轻巧方便。” 说着李桂把腰带往要上一缠,扣子一扣,随即取下,递给了薛蟠,同时笑道:“你试试,保证感觉与众不同!” 纨绔子弟对于新东西的追求那是无止境的,也因此催生了奢侈品行业,而薛蟠可以说身上找不出一点不是纨绔子弟的气息,看到那黄橙橙的黄铜扣子,一下子就爱了,而李桂又说感觉与众不同,又觉得李桂在他身边不敢说谎,当下就几下拉开了腰间缠绕垫腰带,然后把李桂送的腰带往腰间一缠、一扣。 宽宽的腰带在皮筋的拉力下,立刻把他的腰紧紧裹住,腰部紧了,力气也就来了,恍然之间薛蟠有中力拔山河的感觉。 “不错,不错,是好东西……” 说到这里,觉得赞美李桂不太对,脸色急转说道:“只是你那店名不好,什么皮尔的太拗口!那个里面还有什么?” “还皮尔太拗口,我只不过是让你加深些印象……终于落入吾彀中!” 李桂心中暗笑,但表面上还是微笑道:“这是内裤与长裤。这内裤穿在里面就不用缠裹裆布了,这长裤穿着方便。这个这些就不用再这里试了,回头文龙兄回屋自己试,小弟还要上山,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说罢李桂拱了拱手。 “这送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是个不正经的!”听到裹裆布后薛宝钗面红耳赤,娇艳欲滴,匆匆跑到了廊柱后躲了起来。不过当薛蟠把李桂送出时,她却伸出雪白的玉手,轻轻地拍了拍玉莹的额头——刚才一羞涩,她忘记问李桂那个问题了。 而对于薛蟠而言,这个存正的纨绔子弟对于新东西的追求是无止境的,也是敢于尝试的,而裹裆布对于那个时代的男子而言,只要是成年人,都是一个烦恼,因此送出李桂之后,他边一边‘砰砰’的拍着腰带,一边喊道:”香菱、香菱……” 这时薛宝钗刚刚进了屋,还没坐下,薛姨妈正想问薛宝钗李桂来干什么,听到薛蟠的兴奋地声音,都立刻把头转向了门口,随即她们就看到了薛蟠腰间那条金光闪闪的腰带! “这是?”薛姨妈愕然问道。 “李桂那小子送的,真是好宝贝!”薛蟠挺了挺腰板,王霸之气横发的说道,随即举了举手里的包裹,继续说道:“还有这个。”说着对着香菱使了个眼色,示意香菱跟他上楼。 这里面的东西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李桂送了他什么?神神秘秘的!”待薛蟠和香菱出去后。薛姨妈禁不住问道。 “这个、这个……”薛宝钗雪白的脸颊再一次飞上了陀红,但女儿毕竟是母亲的贴身小棉袄,随即薛宝钗红着脸小声说道:“送了他那个腰带,还有长裤、内裤,据他说穿了那内裤,就不要裹布了。” 裹布是薛宝钗含蓄的说法,倒是让薛姨妈微微愣了一下,但她毕竟是过来人,随即就明白了。 “呸,也是个不正经的!”说着,薛姨妈雪白的脸也微微红了。 而到了楼上,到了最里间装饰精美的内室里,薛蟠立刻解下了腰带,接着双臂伸开,对着香菱说道:“李桂那小子说这里面的内裤可以替代裹裆布,长裤穿着也方便,我试试怎样,要是真这样,宝贝儿,你也不用整天给我裹来裹去的了,嘿嘿。” …… 俄而,薛蟠腰缠黄铜扣子的腰带,在屋外大喊了一声:“娘,我去铺子看看,中午就不回来了,戚建辉请客。”说完雄赳赳跨步而出,心里恨不得戚建辉现在就开席。 而他刚离开,香菱也走了过来,脸色潮红,“怎样?”薛宝钗好奇的问了句。 “回小姐拿东西穿上就直接束在了腰上,掉不下来,这种你真是好东西,我正琢磨着让爷在布置两套呢,好换喜。”香菱喜滋滋的说道。毕竟要是都穿这样的衣服,可以轻省她不少手脚。 “真的是好东西?” 薛宝钗再次问了句,眉头却轻轻地皱了起来。她不怀疑香菱的话,但越是这样她心里的疑团却越多——她不相信李桂会这么好心,这么软蛋! “真的好。”香菱再次回道。 “回头你找晴雯……你到她那个什么皮尔记去看看,再给哥哥买两套。”薛宝钗说道。 她本想自己亲自去的,但想一想,还是让香菱先打探些情况为好。 而当李桂回道荣国府门口时,晴雯已经站在了钱开的马车边,看到李桂走来,晴雯立刻小碎步跑着迎了上去,到了李桂跟前,螓首一探,小声问道:“成了?” “成了。”李桂点了点头。 “咯咯……”想到薛蟠终是上了当,晴雯忍不住笑了起来。 “噤声!事成于密而败于泄。” “嗯。”晴雯重重的点了点头,明眸却偷偷的亮了。 正文 第九十一章:它山 中午,燕歌楼。 燕歌楼是京师著名的大酒楼之一,位于最为繁华的清水街,也是太子忠仁王的产业之一,这一点京师上层的人都知道,也因此燕歌楼成为四王八公一系常来的宴饮之地。 此时燕歌楼最上层的楼上楼包间的门打开着,戚建辉一身红色暗囍字的袍子正坐在中央,往两侧一次分别是裘良、谢昆、蒋子宁、史鼎、牛继宗、侯孝康、贾蓉、冯紫英等等,高矮胖瘦十余位,四角则是四个面容娇美,手持酒壶的额侍女,一屋子已经是济济一堂。裘良今日恰巧不当值。 他们之所以聚在一起,并不是有什么大事,宿花睡柳,斗鸡走马,饮酒作乐是他们的日常,当然万事都有个来头,来头有大有小,不过这次戚建辉请客的由头真的很小——平原侯之孙世袭二等男蒋子宁送给了戚建辉一只名叫‘绿头大将军’的蛐蛐,然后在八大胡同的赌场里大胜,于是戚建辉请客。 纨绔子弟聚在一起,不过是风花雪月、争强斗胜,不过场面倒是挺热闹,过了一阵子,眼看到了时辰,小二上来询问是否上菜,其时薛蟠还没来,戚建辉摆了摆手说道:“稍等会。” 随即笑道:“薛大傻子怎么还没来,莫不是还趴在姐儿的肚皮上,嘿嘿嘿。” 说着笑声逐渐变态。屋子里这些人其实大多数和薛蟠都是同类,年龄也大致相仿。因此随即其他人都发出了心领神会的‘嘿嘿’声。 而众人笑声还没完全停下,就听包间外传来‘咚咚’的粗重脚步声,众人闻声转头,须臾,就见薛蟠穿着一身大红金线绣菊的袍子,头上斜插着一朵红花,而黄铜大扣子的腰带被他远远拉起,然后手一松,‘砰’的一声弹回了他的肚皮,然后他再拉起……与此同时他左右摇晃着身子,高抬着腿、每一步都慢腾腾的重重落下。显摆惫赖之态溢于言表。 “哈哈哈……”众人立刻被他这幅显摆惫赖样子搞的哄堂大笑。 而进了包间,蒋子宁就笑道:“文龙老弟,你这肚皮被砸的‘砰砰’的不疼吗?!” “哈哈哈……”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大笑。 而薛蟠闻言一挺肚子,把腰间的大黄铜扣子再次一拉、一弹,‘砰’的一声中,圆眼一瞪,傲然说道:”你们那,有眼不识真金,好东西都看不出来,你们的腰带能拉这么远,然后弹回去吗!” 薛蟠这么一说,众人倒是立刻注意到了这点,而还是那就话,纨绔子弟对于新鲜事物是有着异乎寻常的追求的,更有着异乎寻常的好奇心——寻常事物已经不入他们的法眼! 因此闻言,靠近薛蟠的侯孝康立刻伸手拉了拉薛蟠的腰带,腰带自然随手杯拉开,同时侯孝康立刻感觉到了一股往回拉的拉力。这种情况侯孝康还没经历过,他不由得‘咦’了一声。 而薛蟠闻声立刻把腰带头一对,腰带立刻松开,随后外侯孝康手里一递,傲然道:“你试试……那感觉。” 从腰带所表现的奇特中,众人已经隐隐感觉这腰带可能是好东西,而侯孝康的‘咦’声更是加重了这种感觉,因此刺客众人的眼睛不由自主的都钉在了腰带上,而侯孝康接过腰带,往腰里一缠,有观察了一下腰带头,发现那两个挂扣后,立刻猛然一拉腰带,然后手一松,而顿时薛蟠所感到的那种感觉在他身上瞬间产生——腰部被禁束,却又力由腰生…… 侯孝康不由得一挺腰,急速的说道:“不错、不错,好东西,文龙老弟你是从哪里搞到的?” 提到从哪里得到的,薛蟠更加得意了,‘哈哈哈……’他挺着肚子笑了一阵子之后,才脸一仰,说道:“是李桂那厮送的,你们还劝我以后莫要惹他,没想到他竟是个软皮蛋,一吓唬就软了,哈哈哈。” 裘良闻言不仅一怔……在感觉中他感觉李桂不行应该是这样的人,而且李桂还是他在刻意结交的人,因此闻言不由得注视着薛蟠,游疑的说道:“当真?” 这种长面子的事怎能被人怀疑!而且还是被在他们中间有影响力人物怀疑!因此听了裘良的话,薛蟠不由得有些急了,随即他就把肚子一挺,说道:“你们看到没,我的腰带拿了下来,裤子却没掉下来,这是因为李桂还送了我长裤、内裤,这可也是好东西。” 说着薛蟠把大红袍一撩,把里面的内衣一掀,露出了肥嘟嘟的肚皮,接着他被长裤猛然一拉,一弹,同时说道:“你们看看,这东西,方不方便!还有更方便的呢……” 说着薛蟠把长裤一退,露出了内裤…… 四角的侍女还没见过这么豪放的,都惊呆了,随即红着脸转过了身。 而众人一愣,随即也轰然大笑,不过笑声中也有人杂乱的说道:“倒真是好东西,真是方便。” “哈哈,文龙兄没了裹裆布,下面是不是空荡荡的。” “文龙兄,这腰带借我带两天。” “这怎么能借,你自个儿到李桂的铺子里买去。” “他铺子在那里,叫什么名?” “棋盘街,名字叫皮,皮什么来着……”薛蟠回道,只两个字他还忘记一个,要是李桂知道一定会被他气死。 “皮尔记。”裘良在旁答道。 说话时他眼神内敛,带这些沉思。他还是不相信李桂是那样的人,并且按照李桂以前的行事风格,他隐隐觉得李桂可能已对薛蟠出手,只是怎么出手的他又想不明白…… 当然如此想的还有冯紫英,对于李桂他有切身的体会,至今他还背着愚蠢的名声,根本不相信李桂会是什么软蛋!如此前提下他暗暗思索着李桂会如何对付薛蟠…… …… 而与此同时,即使在看账本之际,薛宝钗也在思索着这个问题,她不能不思索,毕竟薛蟠是她的哥哥,只是她也想不明白。到了下午时,入画却来了,说是迎春、探春、惜春等邀请她去院子里游玩、赏花,看了一上午账本,薛宝钗也是头晕脑胀,于是带着莺儿去了。 四月的大观园里,已是百花怒放,姹紫嫣红,三春已在凉亭中摆了些瓜果、酥点、干脯,还有壶清酒。薛宝钗到时三春,以及侍书、司棋等丫鬟正在花丛中扑蝶。 看到薛宝钗过来,探春笑道:“怎么不来玩儿,这大好天的!” “我倒是想玩,可一堆杂事……”想到这里,薛宝钗突然想到探春伶俐,对李桂所知又甚多,最起码比她多,于是继续说道:“今天却又添了一件烦心事。” “宝姐姐,什么烦心事?说来听听。”花丛中,惜春一身浅绿,小手掐着蝴蝶问道。小巧玲珑的身子,犹如花间的精灵。 正文 第九十二章:它山(五) “是这样的,今天早上李桂找了我哥哥,给了我哥哥很多东西,说是给我哥哥赔礼,我哥哥还嘲笑他是软脚虾,可我总觉得不对劲!”俏立于花边,薛宝钗吴侬软语道。 这话一出,迎春、探春、惜春以及几个丫鬟都齐齐的愣了一下,她们也不相信李桂是这样服软的人,俄而惜春本着小小的脸蛋,一本正经的说道:“据我所知,这人是个大坏蛋,莫不是又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又想不出,这才急呢!你们帮我想想。”说着薛宝钗雪腮上已是一片焦虑之色。 惜春这话可谓是说到她心里去了! 而随着她的话音,一道道青山远黛似的黛眉轻蹙了起来……俄而探春问道:“他送了薛大哥什么东西?” “他店里的东西,哦,一个腰带,一个长裤,还有叫做内裤的东西。”薛宝钗回道。 “莫不是店里的东西卖不出去了,所以送给薛大哥当人情……”探春说道。 虽然晴雯这几日没去内宅,但李桂开店以及店铺的大致的情况三春以及内宅里的人还是知道的,她们得到消息的传播路径是李桂的车夫钱开、厨里,然后再到刘婆子,到了刘婆子那里就相当于到了内宅里了…… 而说到这里探春觉得还是不对劲,不禁轻轻地摇了摇头。 如此一阵子,她们也想不出个头绪来,一众美人成了呆美人,嬉戏花丛的兴趣都没了…… …… 而与此同时,李桂正和裘安一起乘车归来…… “后庭兄,端午将近可去品花否?听说惜花楼去金陵请了大家。”路上裘安笑问道。 所为品花就是古代的选美大赛,这是古代端午节的传统节目,就像南方的划龙舟、北方的踩高跷一样,而所谓的花都是青楼女子,可以品花之人也都是文人墨客、风流雅士,后来着风流雅士都变成了豪绅权贵。 而对于‘花’,品花大赛也有着很高的要求,出了美丽的外表之外,还需要琴棋书画等才艺。品花之花一经品题,往往身价倍增,一曲新词酒一杯,所以品花之前,青楼妓馆往往会请人制作新词,这些在《燕都妓品》》金陵妓品》中都有记载。 李桂如此诗名,又近端午节,所以裘安才有此一问。 所谓的品花,李桂的脑海里有很深的印象,不过印象都是停留在青楼的门口……而现在对于品花大会李桂依然有好奇心,不过他是不会去的。他深知现在自己的境况,他还在泥潭中,还不想因此而卷入到无聊的争斗中,再给自己增添些泥。聪明外漏者德薄,词华太盛者福浅,对于曾国藩这句话,李桂深以为然。 “富贵之戏,无聊之举,徒惹是非。我可不去。”李桂摇了摇头,笑道。 “后庭兄见识高远,在下佩服。” …… 到了城里,和以前一样,两人分道扬镳,随后李桂就直接去了皮尔记。 而当他下了马车,刚刚进入皮尔记的铺面里,晴雯便一下子站了起来,一年绕着柜台迎向李桂,一边双颊潮红的兴奋的说道:“开张了!开张了!咱们开张了!上午,香菱姐来了,一下子买了两间长裤,两件内裤。” “哦……” 李桂没想到香菱居然会来!有些意外,随即笑道:“她倒是好眼光!” “咯咯,还是你送的好。” 晴雯娇笑着,笑声里带着莫名的味道,同时手脚麻利的给李桂倒了洗脸水,又沏了茶,放在了西南墙角的茶桌上。 而当李桂坐定之后,她便一下子趴在了李桂的对过,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李桂说道:“我觉得咱们的生意一定会好起来,咱们得找两个识字的丫头,还要找个账房、伙计,你说呢?” 看着晴雯亮晶晶的眼睛,听着晴雯大展的宏图,恍惚之间,李桂好像看到了一个女强人……点了点头笑道:“嗯,回头我请湘莲兄帮忙找找,只是这识字的丫头只是有些不好找。” 在那个时代别说识字的丫头就是识字的男子也不多,这个情况晴雯是知道的,黛眉微微的皱了起来,但随即向市想起了什么似的,明眸眨了眨,游疑的说道:“你教我识字,是不是,是不是,早有打算。” 其实说实话,初时李桂教晴雯写字也不只是不想让晴雯做个美丽的睁眼瞎,也有让晴雯帮助的打算,毕竟他身边也没有什么可用的人! 原来的小心思被晴雯猜中……不过李桂觉得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 “你,你真是个大坏蛋,连我也算计!” 说着晴雯美目圆睁,猛然举起了小拳头,却又在李桂身上轻轻放下。 …… 而在李桂和晴雯谈笑的时候,裘安也被裘良招了过去,哥俩并没客套,裘安行礼落座后,裘良就直接问道:“你可知李后庭送礼薛文龙之事?” 裘安闻言先是一愣,但随即摇了摇头,说道:“奇怪?” 裘良回道:“我也觉得奇怪,我觉那李后庭绝非怯懦之人,如此做派必有所图,可惜我看不出、此人当真厉害!有机会我要与他见一见。” 裘安点头道:“此人确实才学非凡,开学那日,他与沈师、周师交谈,我竟没有完全听懂!他这人性子隐逸,有我在,哥哥也不需与他可以结交,自然而然就好。” “然也。”裘良点了点头。 …… 而晴雯虽然想大展宏图,可下午并没来几个人,随后的嬉笑中李桂和晴雯都有些忐忑。不过想到估计薛蟠的效果可能要过几天才能显示出来,两人心中才稍定。 快到傍晚的时候,两人正想回去,而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道女子的声音:“这个就是皮尔记吧,这名字真拗口,这位置也真偏僻。” “是啊!我找了三条街。”随即一个女子回道。 闻声,晴雯和李桂对视了一眼,都发现对方眼睛蓦然的惊喜!随后轻灵如脱兔,晴雯往柜台里面跑去。 而刚刚跑到柜台里面,六个妇人就分前后走了进来,妇人们鹅卵发髻,头插金钗,一身绫罗,容貌娇美,一看就出自妇人之家。 特别是为首的两个头上钏钗步摇具备,身姿婀娜,一看就是有点地位的。而那两个妇人看到晴雯却微微愣了一下,随即一个上前说道:“我是襄阳侯府的绿漪,妹妹原是荣国府老太君房里的吧?” “哦,原来是绿漪姐姐,怪不得看着眼熟。”晴雯笑道。 四王八公一系经常走动,红白之事常见,故而晴雯和这绿漪互相看上去依稀曾见。 而绿漪也委婉一笑道:“是呀,我也看着你眼熟,没想到你到了这里!哦,我们公子听薛公子说你这里有能拉伸的腰带、长裤、还有内裤,特地让我来买,是不是这个啊!” 说着那妇人伸手摸向了内裤。 正文 上架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sbiquge.com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九十三章:它山(六) 听到这里,晴雯心里高兴的像是下了场烟花雨,忍不住满面含津,看了李桂一眼,口中快速的说道:“正是,只是这腰带,这……” 腰带是没有的,不过晴雯毕竟是伶俐的,说到这里,突然灵机一动,继续说道:“那腰带是给薛公子特制的,极为费工、费料、戚公子若是想要,也需定制。” 而绿漪此时正拉伸着内裤的松紧带,她和香菱一样,也是过来人,对这内裤的作用立刻心领神会,禁不住说道:“这倒是真方面。这个,还有那长裤,你先给我分别拿两……哦,我能穿吗?” “能,女子穿更舒适,我就穿着呢。”扫了一眼李桂,晴雯微红着脸,小声说道。 “那给我分别拿三条好了,还有那腰带,就定制好了,不知什么时候能来拿。”也瞟了眼李桂,绿漪小声说道。 “两天后。你看这裤子要是长了,你可以自己截短些,短了也可以补一些。”晴雯一边叠着,一边说道、 而这时另一个妇人也出了上来,委婉笑道:“晴雯妹妹还认的我吗,我是定城侯府的清芬。” “姐姐一说倒想起来了。” “咯咯,不愧是老太君调教过的人儿,这么会说话。” “姐姐过奖了。” “那个也随绿涟漪姐姐那样,分别给我包三件吧,也给我家公子定制一个腰带,我家公子胖些,腰带要长些。” “嗯,好。” …… 晴雯动作麻利,说话之间就用准备好的青布包好了长裤、内裤,而报出六十两的价格后,绿漪和清芬并没有讲价。对于这些公侯之家来讲,随手的赏赐都是十两八两的,十两一件的衣服在她们眼里并不怎么算贵!而如果讲价,争争叽叽的,也有失大家身份,况且还认识!因此绿漪和清芬只是顺手接过小丫鬟递上来的银子,就递给了晴雯。 “咯咯咯咯……” 送走清芬和绿漪之后,晴雯忍不住娇笑起来,看着李桂,眼睛沉了弯月,灿灿艳光,却如曦光四射。 这是大功告成了! 李桂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微笑道:“没想到薛文龙居然如此得力!” “咯咯咯咯……” 晴雯闻言再次忍不住捧腹畅笑了起来,须臾才才依然满面含津的说道:“我觉得咱们应该再等等,说不定还会有人来?” “不用了,咱们这是独一份,要想买他们还会来。” …… “你说明天会不会又更多人来买?” “那是一定的,这才开个头。” “哎呀,咱们没几件了,那怎么办?当初我要多做些,你偏偏不让!” “你可以让他们预定,嗯,然后找人来做。” 针线活在那个时代几乎就没有女子不会,贫家的女子甚至靠这个生活,荣国府内宅丫鬟仆妇的女子更多,是不愁找人做的,而至于愿不愿意接,可以试想一下,史家没落以后,即使史湘云也暗中接些针线活,点灯熬眼到半夜,赚些银子,维持个人外面的光鲜! 因此闻言晴雯笑道:“嗯,我找院子里的司棋、入画、小红、紫鹃、琉璃她们几个来做,她们的针线活挺好,哎,对了,给他们多少工钱。” 针线活的工钱怎么计算李桂并不知道,但是李桂却知道高的工钱可以激发出好多而工作状态,于是说道:“她们接外面的活能得多少银子?” “这个要看物件,袍子、长裤之类的不过给三五十文,刺绣的活贵但费时,一个月紧赶紧的,也就是三四两银子的收入。” 三四两银子也就是三四千个铜钱,均匀在每天,也就是一百到一百三十文左右,而这却是做针线活的最高工资。 而国人做事既讲究情面,又讲究财不外漏,所以李桂做的这个虽然是奢侈品,利润丰厚,但他也没想多给。不过李桂也估计他如果按照外面的行情给银子,荣国府内宅的女子们一定会说他抠门,而且用不用心也不好说。 因此斟酌了一下,李桂说道:“工钱这事我不太懂,你看着给,但要比外面行情高些,也不用多高,每天多个三四十文,五六十文都行。” “嗯。” 晴雯点了点头,然后又继续问道:“那腰带定价多少?” “三十两,不这样显示不出我送的礼物的珍贵。” “咯咯……” …… 当李桂和晴雯回到荣国府时,夜影已经开始飘荡,春杏已经提着食盒站在门外,看到春杏,李桂就再次想到了贾政给他的庇护与关爱…… 其实在给薛蟠送礼之前,他就想送条长裤与内裤给贾政的,当然对贾政他没有什么利用之心,在这一点上贾政那古板的性子也没法利用!只是当时他有些担心,以贾政严谨古板的性子,他一个大男人,要是送条长裤与内裤给他,会不会引起贾政这位道学先生的反感! 所以想了一想,李桂放弃了这个想法。而至于其他人,则更不能送了! …… 晴雯毕竟是个急性子,吃过晚饭之后,便抱着一卷清布,包好橡皮条,匆匆往内宅而去。 沿途嶙峋怪石、月下花蕾,诸多美景全不入晴雯眼底,晴雯直奔紫菱洲。紫菱洲现在是迎春所居,迎春性格温婉,众人都喜欢找她玩儿,晴雯也不例外。 而众人虽然时常在迎春处玩耍,也经常端着针线箩筐一起做活儿,但还没有谁抱着一卷布来!因此初见晴雯抱着一卷布到来时,迎春暗暗吃了一惊,司棋也是如此。 而当晴雯向行礼,说明来意之后,以迎春的性子就没有不答应的事,随即晴雯在迎春处照了一张凉席,把布卷放好后,又请司棋与她分别去找小红、入画等人。 大约过了搬个时辰,小红、入画、紫鹃等鱼贯到来,夜晚无聊,探春和惜春也跟着过来了。 众人行李之后,惜春就向晴雯笑道:“今晚怎么来了,还召集这么多人,讲故事吗?” 晴雯笑道:“回三小姐,不是讲故事,铺子里有人预定了衣服,所以请她们来帮忙?” “哦……” 看了看晴雯脚下的那卷布,惜春眨了眨大眼睛说道:“生意好了?” “嗯,好了?”晴雯回道。 “怎么一下子就……”探春接话说道。 她本来想问怎么一下子就好了的,但她毕竟聪敏,话到嘴边觉得这样问有些欠妥,好像自己是巴望李桂的铺子好不了似的,于是急忙住了口。 而晴雯闻言心里却一咯噔,一边裁剪,一边心道:“三小姐果然聪颖!” 感谢DND、大成、月之神乐、酒桶、皇冠、刘思存、六神霞、我是烈焰、7597、风沙、IUIKHYI等的打赏,感谢各位的投票。 正文 第九十四章:旁敲 心里微微谨慎着,随后晴雯一边用尺子画着线,一边对小红等人笑道:“这活儿也不是让你们白干的,刚才李桂和我商议了,这工钱的事让我做主,还让我出价比外面高些,我寻思着每件给你们一百八十文,这要是天天缝一件,一月五六两银子呢!可够你们零用的了。” 晴雯是伶俐的,她知道只有把这些话先抛出来,才能更好的引起小红、入画等小丫头的兴致。至于微微谨慎,是因为她觉得李桂利用薛蟠之事和探春没有什么关系。 但是她忽略了人的好奇心!而世间一个普遍的真理是越是聪明人对未知的好奇心便越重! 而荣国府大丫头的月例不过二两银子,小红、入画等小丫头的阅历不过一两银子。而且现在因为省亲,荣国府内囊已空,王熙凤已经把月例银子从月初推到了月中,因此乍闻一月可以赚五六两银子,虽然几个都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但银子却没有不喜爱的,因此乍闻一月可以赚五六两银子,真像是天上掉下个蜜瓜! “晴雯姐,你真好!” “晴雯姐,快快教教我!” “李桂也是个好人!” …… 烛光下一幅幅笑靥,一副副跃跃欲试之态。 探春和惜春都是聪明人,也因此她们很想知道李桂是怎么对薛蟠下手的,而她们也清楚晴雯极有可能是一个突破口,趁着小红说李桂是个好人的功夫,她秋水般的明眸转了转,猛然接话道:“可惜他是个软脚虾!” 惜春会意,立刻板着小脸,一本正经的说道:“听他讲故事那么厉害,我还以为他……” 说道这里惜春戛然而止,而探春继续接话道:“讲故事的人可不是故事里的人。” “嗯,姐姐说的是,有的人只会欺软怕硬!” “嗯……” …… 晴雯虽然心中微微谨慎,但她毕竟是块爆炭,连贾宝玉都敢呛的人!而现在李桂在她心中近乎完美,而她又毕竟年幼,随着探春和惜春的一说一应,她肚子里的气逐渐膨胀,最后终于忍不住呛道:“他可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人……” 说到这里,又觉得下面的话实在不能说,咽了口吐沫,晴雯强行憋回,雪白的脸儿顿时红了。 而看着晴雯通红的脸,小红、入画等以为晴雯是在可以维护李桂,因而恼了,她们都知道晴雯的火爆脾气,不由得心揪了起来。而探春和惜春却是有的而发,听了晴雯的话链各个不仅对视了一眼,随即惜春小嘴一张……而这时晴雯也知道她话里有漏风之嫌,已急忙遮掩着对小红等说道:“你们可要把针脚缝密些,这可是十两银子一件的东西。” 再问下去,太过明显,探春轻轻拉了拉惜春的袖子,摇了摇头。 “哇,这么贵,这布才多少钱一尺!” 长裤用不了多少布,短裤用的更少,而且当时一件丝绸衣服也不过五六两银子,而且还不用绣花什么的!小红没想到这平常的短裤居然这么贵,不由得脱口而出。 “贵的不是这个,而是这个!” 说着晴雯从袖中抽出一个小锦兜,打开后,把皮筋条拿出来,然后猛地一拉,在让皮筋跳自然弹回,这才窝了一个圈,在裁好的裤腰处比划着,笑道:“看到了吗,这东西珍贵,缝在腰上,裤子便掉不下来。要是缝在哪内裤上,那就更方便了!” 不论是三春还是小红、入画等都是心机玲珑的女孩子,看到皮筋拉伸的样子,立刻明白了皮筋、或者说着长裤、与短裤的不寻常之处,小红等年两稍大些的则立刻体会到了晴雯后半句的含义,一双双秀美的眼睛微微张大了,随即入画拿过晴雯手中的皮筋条,仔细的看了看,曼声说道:“真是好东西也!这个,晴雯姐,这个小裤子咱们女孩子能穿吗?” “能,李桂说了,女孩子穿了才方便呢!” 晴雯脱口而出,话说完,才觉得自己的话好像哪里不对,而这时探春已经微红着脸蛋,‘哼’了一声,说道:“不正经。” 惜春小脸如铁板:“是也。” 晴雯脑门上升起了一道乌线,而小红毕竟是年长些,见此急忙岔开了话题,向晴雯笑道:“晴雯姐,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不当说。” “说。” “回头做好了,卖给我一个试试。” 在《红楼梦》里小红是一个很有想法,也很大胆、具有开拓精神的女子,在修建大观园时,她曾经故意把手帕丢在大观园的路上,当时贾芸每天必然会经过那条路……以此传情。 “行,我去问问李桂成本价,算了,我做主,五两银子卖给你。” “谢谢晴雯姐。” “拿个条条给我看看。”这时惜春伸出了雪白的小手。 …… 而在此时桂香院里灯笼高挂,暖暖的红色像是回家的灯光,而丝竹管弦,欢歌笑舞之声不断向外传出,一个而雅致的房间里,美酒佳肴已上,丝竹管弦欲弹,不过薛蟠却在拉开他的长裤,露出了肥嘟嘟的肚皮…… …… 灯花跳跃,明暗之际,好像整个屋子都微微晃动了一下,李桂抬起了头,放下手中厚厚的书卷,拿起了茶杯,而他刚把茶盏端到嘴边,就听门‘吱’的一声开了,随即便是‘砰’的重重的关门声。 和晴雯相处已久,闻声李桂便知道晴雯心情有些不佳。 “怎么了?睡惹着你了?” 当晴雯进屋后,李桂立即问道。 “三小姐和四小姐……” 随即晴雯把小锦兜往床头一放,接着一边换着炭火,一遍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说道:“他们那样说你,我没忍住,也不知我说漏了嘴没有?”说着晴雯望向了李桂。 李桂没想到事情居然传到了探春和惜春那里,而且还引起了她们的兴趣!并且从探春和惜春的对话中他能明显的感觉到激将法的存在,她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怪不得《红楼梦》里说探春灵敏,果然如此!惜春也不差!” 心中思忖着,李桂笑道:“说漏嘴也没什么,只要真正的用意咱们不说,他们就在雾里。” 李桂之所以这么说,还是那句话,这个时代还没有具体的代言人的概念,有也只是朦胧的,比如名人字画贴在墙上之类的,也都是自然之举,并非刻意为之,更不会想到去利用一个纨绔! “嗯。”晴雯轻轻地点了点头,随即一边给李桂倒水,一边又愤愤了起来:“你说一个好好的大小姐,都这么大了,不好好想想怎么去相夫教子,整天的非议人,耍心机干什么!” “是的。”李桂点了点头。 正文 第九十五章:聚首 月上中庭,贾蓉才从桂香院回到了宁国府,秦可卿依旧是怏怏而起,贾蓉对此还是和以前一样毫不在意。不过想到今天一天居然看到了两次薛蟠肥大的屁股,贾蓉还是禁不止笑道:“薛文龙今天可真是显摆……”个 “何事?”秦可卿一边从贵妃榻上站起,一边随意的问了句。 “李桂不是送给他一条腰带,和一条长裤、一条内裤吗,那薛文龙为了显摆,自己居然把自己的裤子给扒了,还扒了两次,哈哈,上午燕歌楼,晚上桂香院。不过我看李桂那东西都真实好东西,明天你让瑞珠也给我买套去,李桂这小子,也不知道送我条。”贾蓉一边洗着练,一边说道。 而秦可卿闻言却露出了沉思的神色——还是那句话,以他和李桂的交往,她可以清楚的感到李桂一定是薛蟠出手了,只是她还是想不出李桂是怎么出手的! 而后看着嘻哈的贾蓉,突然之间她觉得,和李桂相比,贾蓉好肤浅! “他一个大男人,送你条长裤,你要吗!”随后秦可卿淡淡的说了句。 “额,嘿嘿嘿,还真不能要。”贾蓉嘴角勾了勾,笑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天香楼上,贾政正拿着一只竹节似的西洋望远镜,远远的看着这一幕——元春身亲已毕,他终于有了空闲的时间…… 也是在此时,七弦琴的琴声从李桂的屋子里传入了贾珍的耳内…… …… “我觉得今天的生意一定会更好!” “嗯。” “咱们收拾该买些布。” “买,你让胡老实去弄。” “今天柳公子会不会找人来。” “我还没和他说呢。” “那今天你可别忘了!” …… 鱼肚白的清亮晨光里,李桂和晴雯有说有笑着往荣国府的门口走去…… 书院的情况一切如常,不过是听课与议论,这些人现在想的是仕途,对于经济还不感兴趣。不过回去的路上裘安却旁敲侧击的说了些薛文龙当真蛮横之类的话,李桂知道他想试探自己是否已对薛文龙动手,或者说用什么方式动手,但他是不会说的,只是顺着他的话茬说了些当真如此的话。 而进城后,裘安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回府,而是对李桂笑道:“左右无事,我陪后庭兄去你那铺子坐坐。” 李桂心知裘安还是想知道他对薛蟠是怎么出手的,想从其他地方看出些蛛丝马迹……心里暗笑,李桂说道:“那正巧,我正想拜访湘莲兄,让他帮忙找些丫鬟伙计,你正好带路。” “哦……”裘安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但随即就微微愣了一下,随即问道:“后庭兄,你的生意好了?” “嗯,稍微好了一点,还是有识货的。”李桂说道。 做生意慢慢会好起来,这也是正常的道理,裘安年轻,没有多想,随即李桂向裘安打听了一下柳湘莲的家庭情况,对于家庭情况李桂没问,因为《红楼梦》里已经暗示过,柳湘莲或在城中,或倏忽又多日不见,父母在不远游,这说明他家中已经无人。 而这次柳湘莲也没在家,黑漆漆的院门紧闭,倒是他的邻居开了门,随后那孩童便问他们找柳湘莲什么事,李桂简单的说明来意后,那小孩很老练的点点头,说是柳湘莲回来后告诉他,显然这孩童已经做了不少这样的事! 随后李桂与裘安再次驱车回去,下拉马车之后却发现铺子的门口已经停了两辆马车,而当李桂进去后赫然发现其中一个居然是襄阳侯府的绿漪! 李桂没想到绿漪会再来,但转而一想这也正常,毕竟这东西的方便一试即出,而且在后世谁还没有几个裤衩子! 听到脚步声晴雯随意的抬起了头,当看到李桂时,一抹喜色顿时如同曦光出海,娟美的脸庞整个都亮了,同时红唇微张……只是当看到李桂的裘安后,脸上的光芒瞬间如潮水忽退…… 看前两天的样子,裘安本以为李桂的铺子没人的,没想到现在居然有六七个人……不过想想也是正常,因此初时裘安并没有在意,随后就和李桂一起坐在了西南墙角的茶桌上,而绿漪等人的议论声立刻就传了过来: “这长裤有绸的没?” “绸的不如棉的吸水,你要是要的话可以订购,只是价钱要高些。” “嗯,可以,我家妇人喜欢,只是还能不能再紧些。” “可以。” …… 隐隐的议论声传来,但都暗暗向裘安传递着这样一个消息——这东西是好东西!因此见此裘安倒是有些后悔当初拒绝李桂的送礼了! 而裘安也并没有把这件事往李桂对薛蟠出手方面想,或者说没有把这方面往深处想,毕竟在他的认知里他认为好东西有人买是正常的,甚至因为现在是卖方市场的原因,他认为只要有东西就会有人买的,而且实际上那个时代的士子和贾政差不多,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他们的心思也不在经济上!心里也没有代言这个概念,或者有,只是自己都不清楚。 随后又有一行人进来,听了一阵子,才知道是定城侯谢鲲府上的,裘安逐渐觉得嘈杂,然后告辞。 而后铺子里便充满了挑拣声,要求声、定制声,人员你去我来的,虽然不多,但因为女人们仔细,谈话的时间长,以至于铺子里的人总是不断! 李桂见晴雯一个人和你说完和她说的,感觉真的有必要雇几个女子了。 而在此时大观园蘅芜院里,三春、薛宝钗以及司棋、侍书、莺儿齐聚在薛宝钗空空的屋子里。 “……当时我和姐姐就是这样激将的,晴雯忍不住说李桂不是这样的人,听她这话,那大坏蛋一定是对薛大哥出手了,我还想再问的,姐姐拉了我。”惜春小嘴巴巴的说道。 而探春接话道:“你是知道的,晴雯是伶俐的,再问下去,打草惊蛇,她也不会再说。” 惜春点了点小脑袋。 而这事毕竟关系薛家! 对于薛宝钗而言,更为可怕的事她还猜不出李桂是怎么出手的!不过现在已经可以确定李桂出手了,花容一黯,薛宝钗急问道:“那该怎么办?” 她这话一出,场面顿时一片沉寂,过了一阵子,探春才迟疑着说道:“或许可以诈他一诈。” “怎么诈他?”眸中青光一凝,薛宝钗向探春探首问道。 “我觉得你可以这样……”随后几个美丽的螓首聚在了一起,不一会儿响起了‘咯咯咯’的轻笑声。 俄而探春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他虽然一肚子坏东西,但他铺子里的东西却是好东西,借这个由头,姐姐可以买几件来。” 感谢不许内社、锦鲤杨、袁风爆裂酒、元素魔法使、小幸运、睡鼠的噩梦、小道洪东东、猎杀美味、一剑V旋风、DND乐、大成的打赏,感谢各位的投票。 正文 第九十六章:升腾 送走最后一波客人,晴雯的脸上的笑意终于破茧而出:“你知道预定了多少家吗?” “几家?”李桂心里一动,问道。 “九家。”晴雯大叫了一声,随即就兴奋的嘴巴不能停止:“他们要的也多,最少都六件!就是要求多,喜欢丝绸的,明天我还得早起去买绸子去……” 说着晴雯整个人亮了。 要是这么算就是一天就是五六百两银子!这个数目把李桂也吓了一跳,心里很是有种暴富的感觉!但随之就释然了,这还只是刚刚开始才这样,估计以后的销售额还会上涨一些,然后就会下降。最后维持在一条线上下,这条线是多少,李桂不好估计,但他知道的是以后在经济上他是没什么问题了! 想到这里李桂心里顿时一阵轻松。 而就在这时,胡老实走了进来,很敦厚的对着李桂一抱拳,说道:“老爷,棉布已经抱上车了!” 李桂回头一看,只见外面夜影已经上来了…… 一路上晴雯兴奋的渣渣着……到了偏门口,下了马车,四卷布匹太多,钱开帮忙搬了过去。而当路过卜固修的门口时,‘咯吱’一身门开了,随后卜固修和詹光一起出现在了门口。 而李桂的门口,春杏正提着食盒在门口等着,李桂抱了抱拳想直接过去,谁知这时卜固修开头道:“后庭兄,吾等等你久矣!” 李桂一愣,随即抱拳道:“两位兄台何事?请直说。”李桂说话之际,晴雯和钱开抱着布卷走了过去。 而卜固修瞧了眼钱开抱着的布卷才‘嘿嘿’笑道:“在下听闻兄台的生意很好,也很忙,需要人帮忙否,我听说聘任兄在你处帮忙。” 李桂没想到这些他们两个居然知道了!但转而一想荣国府里消息传播向来迅速,从晴雯进内宅算起,这会都一天了,他们两个知道也不足为奇,而且他们是荣国府的清客,又刻意关注荣国府的动静。 而李桂也清楚这两人和单聘仁一样实际上都是人才,虽然卜固修的格物致知不知道有什么用,但是他清楚这类人在后世最起码是一个高级的公关人才……不过晴雯不太喜欢他们,但转而一想,要是让晴雯喝来喝去的,说不定晴雯就不怎么讨厌他们了! 而且对这两人李桂也知根知底的! 想到这里,李桂说道:“两位兄台如果愿意,明日一早可以去找晴雯,听候晴雯使唤,月薪十两。” 卜固修和詹光的家境比单聘仁还要差些……初闻李桂让他们听晴雯使唤,在男尊女卑的世界里,两人本能的不同意,但听到每月十两银子的月薪后,立即又恨不得给晴雯做牛做马了! “多谢后庭兄。” “后庭兄饭否?我们正饮。” 随后两人齐齐向李桂深鞠一躬,神态犹如春风拂面。 “不了、不了,我还有些杂事。”李桂回礼,然后扭身离去。 …… 而当李桂回到自己的小院,晴雯和春杏已经把酒菜摆好。见李桂到来,晴雯一边提起砂壶,一边问道:“他们两个找你做什么?” 说话之间,已往铜盆里填了水。 李桂一边洗手,一边笑道:“他们要来铺子里做工,我答应了,只是让他们听你喝使。” 晴雯没想到李桂居然是这样安排两人的!但饶是如此她也不满意,一边给李桂递着棉巾,一边嗔道:“那样的铺子要两个男子有什么用!这两人倒会打秋风!” 晴雯说的没错,其实卜固修和詹光之所以急着找李桂,除了个人经济原因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在于他们感觉荣国府要不行了,从与贾政的谈话以及王熙凤往后推月例的现实中,他们已经感觉到荣国府要不行了,他们也急于找下家! 而李桂之所以收留卜固修和詹光二人,出了觉得两人是个人才外,其实还有感谢二人在初时片言之助的意思因此闻言笑道:“比邻而居,我不好意思拒绝,你若不喜欢,回头使劲使唤他们,把他们累跑罢了。” “哼,竟让我当坏人。”晴雯说着浅浅的笑了。 而两人不知道的事,卜固修和詹光已经决定做牛做马——毕竟他们活了大半辈子,还没有过这样的待遇! …… “你回头静下心来,认真学学,每个月能有五六两银子的收入,一年下来也不少呢,两年就够你置办嫁妆的了……” 吃过饭之后,晴雯一边和春杏收拾着碗筷,一边交代着春杏。收拾好之后,又换了炭,洗了手,给李桂沏了一杯热茶后,变向李桂说了声:“我去了嘢。”然后便和春杏一起各抱着两卷布,往内宅而去。 晴雯走后,李桂拿起了书,而看了没多会,怨自己想起了脚步声,随即一道妇人的声音响起:“晴雯姑娘、晴雯姑娘……” 声音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晴雯道后面去了。”李桂一边说着,一边走了出去,只见一个青衣妇人正在门口站着,这人李桂认的,乃是浆衣房的马娘子。 而这时马娘子,已经深度屈膝,恭恭敬敬的向李桂行了个礼,说道:“见过李秀才。” “马娘子何事?”李桂问道。 “哦,回秀才,我想从晴雯姑娘那里找些活做,晚上闲着也无事。”马娘子继续恭敬地回道。 “这就来找活了!消息够快的!” 李桂心里思忖着,不过他对这些杂事不放在心上,于是说道:“她去后宅了,你去找她吧。” “是。” 马娘子喜滋滋而退。因为她清楚李桂没有拒绝她,那么晴雯也不会拒绝她! ……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啊!” 马娘子去后,李桂随意感叹了声,然后顺便撒了泡尿,转身进了屋…… 时间一点点过去,星月渐满苍穹,李桂伸腰打了个懒身,抬首之际,见窗台月华如霜,“晴雯应该回来了吧,阴天回来的好像晚了些……”心中随意思忖着,李桂拉过了七玄琴。 而就在这时,门‘吱’的一下开了,然后便是‘砰’的一声哟重重的关上了,随后便是重重的脚步声。 “又生气了?! 李桂心里思忖着,而当晴雯进屋后,他立即问道:“今天又是怎么了?” “这些人真难侍候,你看看这二小姐想要棋盘花纹的,三小姐想要山水花纹的,四小姐要小狗的,赵姨娘也来凑热闹,说要端砚那样方方正正的花纹的,我这得跑多少腿……” 说话之时,晴雯已经把她的小簿子伸到了李桂的眼前,李桂低头一看,只见小簿子上密密麻麻、歪歪斜斜的写着小字,可能是有些不会写,或忘记了,有的还画个圆圈代替。 而就在他观看之际,晴雯已经皱着黛眉,继续愤愤的说道:“你说这样的裤子,穿在里面,给谁看呀,还这花纹那花纹的!” 而说到这里,晴雯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雪白的脸瞬间变得绯红,随即把簿子猛地一手,但随即又伸出,快速的在李桂的手臂上轻轻拍了两下:“坏蛋。” 正文 第九十七章:陷阱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点,晴雯便抱着昨天缝制好的衣服,和李桂一起出门而去,而在他们的大门门响之时,詹光和卜固修立刻从他们的门里闪了出来,都穿着一身青丝袍。 随意寒暄了几句,李桂便带着他们三个出了荣国府,而钱开早已等在了门口,一起上了马车之后,晴雯便掏出了昨晚写的小纸条,上面有需要采购的各样花色丝绸、布匹,随后晴雯便把字条递给了卜固修——这时李桂和她昨晚商议好的,让这二人先干着采购的活。 随后晴雯便一边解开布兜掏着银子,一边交代起来,让他们买马车、找车夫、绸布庄子的位置,票据等等,晴雯心细,甚至细致到了中午饭的银子量不能超过一两! 整个过程,晴雯脸上冷若冰霜,两人诺诺。 而交代完这些也到了铺子的门口,柳湘莲却已一身白衣在门口站着,简单的寒暄之后,柳湘莲便笑道:“昨晚回来,我听二狗说了,你找我,不知何事?” “是这样的……” 时间紧急,还要上山,李桂便把要雇佣两三个识字的女孩子的想法向柳湘莲说了一遍,柳湘莲闻言后沉思了一下,然后笑道:“要雇佣寻常人家识字的女孩子却难,不过却可以从人伢子那里买。” 柳湘莲也知道李桂要上山,随后也简要的把人伢子买卖的情况向李桂说了一下,原来竟是也和扬州一般,养着一些瘦马,漂亮点的教她们读书识字,吹拉弹唱,然后卖给豪绅权贵做婢做妾,就像贾赦要鸳鸯不成后,花八百两买的嫣红;而容貌差些的或是卖与青楼,或者卖与豪绅权贵为奴。 这些李桂是知道的,只是感觉这买人心里有些过不去,而且价格也不清楚,不知道银子够不够。随后李桂把情况向柳湘莲说了一下,柳湘莲笑道:“回头我把人伢子拉来,你和他谈就是了,他们银子也可以延后些。” 只要有时间差,李桂就不怕,点了点头,然后李桂对卜固修说道:“回头人伢子来了,你与他谈,把价格压到最低。” 谈话,卜固修和詹光等人是最擅长的了…… 随后,李桂向柳湘莲告辞,直奔西山。而到了西便门,裘安已经在城外等候。一路随意交谈,而到了西山书院,课间之余,可能是五月端午将到的缘故,同学所谈皆是品花之事,甚至有好事者和裘安一样,询问李桂是否收到了邀请…… 下午回去的时候,裘安照例跟了过去,而当李桂进入铺子店面的时候,赫然发现店铺的柜台里晴雯的身旁,已经站了两个女孩子,面容清秀,体态婉约,只是年龄较小,看上去不过十来岁。不过柜台前却没有客人。 而晴雯看到李桂,立刻满面笑靥的迎了过来,先是对裘安行了一礼,然后便向李桂笑道:“就是她们两个,,卜固修给谈的,三百两银子,我直接给了。哦,对了,薛小姐来了,在西庑廊那间屋等你。” 西庑廊那间屋是西墙靠边的一间小房,和仓库连在一起,李桂和晴雯打算把它当作会客室的,只是一直没时间打理,李桂估计是晴雯安排詹光、卜固修做的这事。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薛小姐。 李桂不知道哪个薛小姐,可是他自然的就想到了薛宝钗,但也不敢过分肯定,于是追问道:“可是薛文龙的妹妹。” 晴雯点了点头,眼神谨慎而闪烁得说道:“她来干什么?” 李桂慎思着摇了摇头,而一旁的裘安见李桂有客人,识趣的抱拳而去。 而李桂虽然预感薛宝钗来此可能没什么好事,但却不能避而不见,毕竟她就在里面等着,送出裘安之后,李桂对晴雯说道:“我进去看看,今天怎么样?” “今天比昨天还要好些,中午来了一波人。”晴雯回道。 李桂一边点了点头,一边绕到了柜台的后面,从铺子的后门直接进了院子,然后一折,顺着走廊就到了西庑廊的那间房前,轻轻咳了一声,然后跨步而入。 而此时薛宝钗正坐在南首的平椅上,一双端庄的红色绣牡丹的对襟百褶裙,闻声自然而然的转头,一张端庄明艳的容颜立刻呈现在了李桂的面前,李桂还没近距离的接触过薛宝钗,突现的容光倒把他微微震慑了一下,不过他毕竟是见过美女的,秦可卿、晴雯在容貌上实际与薛宝钗春兰秋菊、不分上下。 “书上说薛宝钗体态丰满,我怎么看是肥瘦适中呢?哦,现在的人以‘瘦为美,都搞起了扬州瘦马,和后世的审美不同……” 心中思忖着,李桂向薛宝钗一拱手,微笑道:“见过薛小姐。” 薛宝钗这时已经起身,闻言,婀娜的身子往下一曲,行礼道:“见过李秀才,冒昧前来,打扰了。” “只怕你不是冒昧。” 心中嘀咕着,李桂笑道:“无妨,请坐。” 再次坐定之后,莺儿乖巧的给李桂倒了茶…… 而薛宝钗虽然和三春不一样,因为是商家,在外出出行的限制上比三春松泛了许多,但还是有些顾忌的,因此莺儿倒茶之后,薛宝钗立刻再次起身,福了一福,说道:“冒昧前来,乃是有两事相求,不知当说不当说。” “请坐,请说。”李桂外表随意的说道。 薛宝钗也不客气,坐定之后,暗暗瞧着李桂的眼睛直接说道:“小女子所求第一个是想请你放过我哥哥。” 这句话其实就是探春和薛宝钗商议的欺诈李桂的方法,既然不知道李桂的手段,那么干脆在事情的结果上做文章! 没想到薛宝钗会这么说,李桂愕然一愣,随即就想到:“我的手段她怎么知道,现在应该还没有成型的代言、宣传概念啊,她怎么会知道我在利用薛蟠这方面的价值?哦,难道……她是在诈我?言语陷阱……” 想到这里,没想到书中端庄稳重明礼的女子居然有不稳重的时候,李桂的眼睛不由得眨了眨,随后就想着:“好聪明的女子!还是被她想到了!这事是绝不能承认的,只能佯装不明白了,哎呦,不妙,我停顿这么久,她一定知觉了!管她呢,也只能装糊涂了。” 想到这里,李桂再次故意愕然了一下,然后说道:“薛小姐何出此言,我有何能,能对付文龙兄;哈哈,倒是文龙兄那日……哈哈,而且我和文龙兄已经和好,前几日我还送了礼物给文龙兄,薛小姐可知否?” 其实李桂以前考虑过薛宝钗可能猜出他给薛蟠送礼别有用意,但也相信薛宝钗不会想到薛蟠会有这样的价值,而且一般女子又不愿多事,而他也考虑过,以薛宝钗的性子与聪颖,更不会多事,相反即使知道了也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所以他才敢这样欺之! 感谢小馅饼、无知无尽、7505刘思存、烟寒无心的打赏,各写各位的投票 正文 第九十八掌:让利 李桂刚才的变化已经尽收薛宝钗的眼底,不论是李桂的愕然,还是眼神的闪烁,以及若有所思…… 但是她万万没料到李桂会装呆卖傻!这是读书人吗!薛宝钗美丽的眼睛微微的睁了下! “这人……居然欺负我一个女子!” 纵然薛宝钗性格稳重,但事情毕竟关己,李桂这样的态度,思忖之间,薛宝钗还是忍不住瞅了李桂一眼。 李桂当然装作看不见! 见此薛宝钗也没有法子,只好退而求其次的说道:“李公子,我哥哥鲁莽,冲撞了你,还望你海涵,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伤害是不会伤害的,只是侮辱性却强!” 闻言李桂心里嘀咕着,口中笑道:“不会,哦,不能,哈哈,我一介书生……哈哈,不知薛小姐还有什么事?” 感觉越说越有歧义,李桂干脆转移了话题。 “装,还装!这人!” 看着李桂笑嘻嘻的样子,薛宝钗新潮起伏着,突然有踹他一脚的冲动……但听李桂的话音,特别是开头的那句‘不会’,看样子也不会对薛蟠造成多大的伤害,心里又稍定,随即温婉的说道:“确实还有一事,小女子想知道为什么公子你那防盗的法子在荣国府可以,我在铺子里就不行,小女子是这么做的……” 这其实也是薛宝钗必须要见李桂的另一个原因。 李桂以前并不知道薛宝钗在效行他的法子,薛蟠当街找他麻烦后才知晓,事后他曾想过按照正常的逻辑,薛蟠应当恭恭敬敬的请教他,而不是要送他一顿沙包大的拳头,但在想想薛蟠毕竟不是寻常人,坐了牢,都敢对狱卒吆三喝四,狱卒都受不了,一顿老拳把他打死了…… 而现在薛宝钗却提到了这个问题,李桂明白这实际上是薛宝钗在向他寻求帮助,但帮了,李桂觉得自己没这个义务,而且也没什么意思,毕竟王、贾、薛、史实际上是一损惧损的,即使在技术上帮了薛宝钗,但如果是后台垮了,薛家还是要没落。比如现在,薛家实际上就是来京城靠后台,而伙计们偷、骗铺子的银子,其原因根本还是薛蟠的父亲死了,暂时的后台没了! 而要是不帮,说实话从前世李桂就很敬佩薛宝钗,因为她实际上是一个不失为自己而活的人,也是一个能顾全大局、委屈求全的人…… 一边想着,李桂一边随意听着,毕竟事不关己,他的心态轻松的很。而薛宝钗讲完,见李桂沉思不语,她的心蓦得有些慌了,迟疑了一下,随即就站了起来,向李桂深深曲膝行礼道:“公子若能相告,宝钗必有厚报。” 说着螓首抬起,美眸中露出了一点乞怜之色——在她眼里,这是关乎薛家兴亡的大事! 实际上前世李桂就对薛宝钗有些怜惜,而此时见她衣服楚楚可怜之态,心里忽然一软:“薛小姐不必多礼,我只是在想你家铺子和荣国府不同之处,凡策必因地制宜。” 薛宝钗听此,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好像一定做错了什么,一边退回座位,一边说道:“还请公子赐教。” 李桂那日在荣国府礼事堂所讲的防盗之法,实际上重点只是讲了两个部分,一个是设立检房,一个是奖惩制度,至于具体的怎么控制人员的进出,李桂没讲,是因为他不能讲,因为他毕竟不当荣国府的家,这具体的进出制度必须由王熙凤来完成,而实际上王熙凤正是拉着探春以及薛宝钗来制定的,而薛宝钗讲的也正是这部分。 但是听完薛宝钗所讲,李桂立刻就觉出了薛宝钗或者说薛家在用人制度上的缺陷,这个缺陷李桂估计薛家早已有之,薛宝钗之所以没有弥补,一是她涉世不深缘故,毕竟她才十五六岁,同样的这也是他们铺子里掌柜、伙计能够欺诈薛蟠的原因! 而第二个原因则是薛宝钗的生活环境,薛家是不缺银子的,即使现在没落了,也不却小银子,因此薛宝钗缺乏一种认识,寻常世人对银子渴盼心里的认知!就像没挨过饿的人永远不会体会到挨过饿的人对粮食的心理。 微微想了想,李桂笑道:“我那计策之所以能行,是因为计策所管之人都在府中或者附近;想必小姐铺子里的掌柜、伙计家眷都不在京师吧……” 其实以薛宝钗的聪颖已经隐约觉察到是这个原因,只是她涉世未深,不敢肯定,现在李桂这么一说,她心里倒是明朗了,微笑道:“是也,这些人平常拿惯了的,我这样一紧,他们干脆做个大的,跑路了……” 说到这里薛宝钗的眉头又微微皱了起来————听了李桂的话,她已经可以肯定之所以有此漏洞,有掌柜伙计的原因,也有她和薛蟠涉世不深,对世事人心掌握不够,没堵住伙计掌柜的后路的缘故,也因此直接想出了应对的法子——把掌柜伙计的家眷都搬到京师,放在眼皮子底下! 但是转而一想,这花费也太大了,她们薛家根本搬不起! “那该怎么办?”随即薛宝钗抬起螓首,再次渴盼的望向了李桂。 李桂笑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要想铺子好起来,不过让利聚力而已。” “让利聚力?那怎么让,怎么聚?”带这些沉思,薛宝钗再次看向了李桂。 “就是大家合伙一块做生意,给掌柜、伙计些股份,具体事情上又掌柜的负责,给掌柜高薪,年底盈利分红。”李桂笑道。 李桂所说的其实就是后世的股份制与经理制度,只不过他是用自己的语言讲出来而已。而实际上在古代的商业模式中,并不乏股份制与经理制,甚至代言也有,比如掌柜的实际上就相当于经理,几个人合伙做生意,也是股份制,与后世的差别在于,此时的这些制度,不论是股份,还是经理,还是代言,都是模糊的,相当粗犷的,世人对这些概念还没到清晰的程度。 比如经理制,薛家给掌柜的工薪实际上也是较高的,但是也并没有高到让掌柜愿意以铺为家的程度,而至于股更是没有,只有伙计,今天招来明天退的,更是不会给什么股份、分什么红,顶多过年过节给个红包! 而这些东西之所以会这样,李桂清楚这与现在的社会环境有关,现在是买放市场,狗屎都能卖出去,自己拿银子赚钱就行了,不需要搞这些激励员工的积极性、主动性,甚至最初他也认为他的产品不需要宣传! 他之所以给薛宝钗讲这个,跟们原因在于他认为薛宝钗和薛蟠的能力不足,这些正好能补充他们的不足,毕竟后世的董事和甩手掌柜差不多。 不过因为有这些概念的雏形,薛宝钗倒也立刻听懂了李桂的话,也明白了其中的核心之处,一言以蔽之,多给掌柜、伙计钱,特别是掌柜的。让他们舍不得跑,主动出力。 但是这是薛家的大让利,还没有商家这样给掌柜、伙计的待遇……可转而一想,要是铺子多赚些,那么薛家也就多赚些!而且还能避免掌柜伙计的跑路…… 薛宝钗越想越感觉可行……再想想刚才她所想的把装柜伙计的家眷都搬过来,又感觉自己有些小愚蠢! “这人把钱财看到很轻啊……哦,应当是格局很大,不在乎眼前一点。” 正文 第九十九章:种迷 心中想着,待李桂讲完,薛宝钗款款起身,再次拜谢道:“多谢公子赐教,字字珠玑,小女子感激不尽,不知公子还有教宝钗的吗,请一并赐教。” “没有了,你若不放心此策,可以先用一个小铺子实验,选些有家室的伙计。”说着李桂端起了茶。 薛宝钗虽然是美人,但是李桂却不想与她多谈这些事情,因为越是多谈,就越会把他肚子里的东西亮出来,顺便把他的老底露出来! 至于他交代的那两句,虽然他知道他说的方法肯定能行,毕竟是后世验证过的,不过他还是怕薛宝钗实行起来再出什么岔子,到时薛蟠在找上门来,只怕不是两个裤衩子能打发的了! “居然撵我!”…… 李桂端茶的动作让薛宝钗心里微微一动——她还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女孩子的心思是善变的,感激的心情里顿时多了些小气恼……但薛宝钗还是款款的行了个礼,温婉道:“多谢公子指点,小女子感激不尽,小女子告辞。” 说罢,薛宝钗退了两步,然后转身和莺儿一起离去。 出的门来,想到年底分红、掌柜负责的巧妙,再想想他对薛蟠使策的讳莫如深,薛宝钗心里顿时复杂难言,不过再想一想,李桂毕竟是帮她了,这也说明他不会对薛蟠下毒手,薛宝钗稍稍放心。 只是李桂怎么对薛蟠出手的却成了她心底的一个谜,一个在她独自一人时不由自主去想的谜! 而当路过铺子的后门,斜刺着看到柜台前的一群妇人,再想想自己的铺子,薛宝钗不由自主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有些小聪明!” 送走薛宝钗之后,想到自己差点被她诈了,李桂心里不禁感叹了句。随后到店铺的后门看了下,发现里面一堆妇人,于是又转了回来,再次拿起桌上的茶盏一饮而尽,而他刚刚放下茶盏,门口就响起了卜固修的声音:“东翁……” 李桂回头一看,只见卜固修正站在门槛前,他身后跟着一个短衣直裤,年约二十五六岁的,方脸男子,男子脸色黧黑,身材健壮,只是神态很是拘谨,看样子像是农家。 “卜大哥,进来坐吧,这位是?”随后李桂一边打量着,一边说道,他没想到卜固修居然对他改了称呼,正式投入了他的门下。 “这是我侄儿世光,东翁不是要找车夫吗,他倒是常年赶车,东翁你看怎么样,你这孩子,还不快向东翁行礼!” 说着卜固修拉了拉卜世光的袖子,而卜世光诺诺又生硬的抱了抱拳,口中含糊不清,李桂一看就知道这是老实人,一种有可能蠢死的老实人,卜固修虽然有假公济私之嫌,但这种人干活不错,于是点点头,笑道:“可以,就让他留下来吧,月薪五……七两吧。” 李桂本来想说五两的,这是这个时代一户五口之家的日常嚼用,但看这卜世光实在老实的狠,不忍压榨,于是就多说了二两。 而即使卜固修也没想到李桂会给七两,他愕然一愣,随即便抬起脚在卜世光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大骂道:“混小子,还不快谢谢东翁,连个话都不会说,三脚踹不出个屁来。” “谢谢东翁。”下一刻卜世光缩着身子抱了抱拳,黧黑的脸已经胀红。 “你们且出去吧!”李桂挥了挥手,率先出了门。到了铺子后门一看,里面依然是一群妇人,诉后李桂就在院子里随意转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清江记、锦园记两家铺子分别送来了清布、丝绸,胡老实和卜世光等急忙卸货,这个时代并没有送货上门一说,晴雯卖布都是自提,这里面李桂估计是卜固修的三寸不烂之舌起了作用: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他说动这几家铺子送货,回来和人伢子谈完后,就赶着詹光买来的马车缺了城外,拉了她侄儿回来。 还是和昨天一样,一直到傍晚时分,客人们才陆续散去,随后晴雯带着两个女孩儿给李桂见礼,另个女孩儿一个叫长缨,一个叫长弓,晴雯闻李桂是否改名,名字,在李桂心里其实就是个符号,于是摆了摆手,而后晴雯便和晴雯一起安排起长缨、长弓以及卜世光的住宿,最后拿起一张纸,念着单子、花色数目,吩咐卜世光和胡老实把念叨的绸、布搬上马车。 如此忙了一阵子,天色也有了黑影,随后请问给了胡老实一两银子,让他们买些吃得一起吃,随后便和李桂、卜固修、詹光一起上了钱开的马车,卜世光架着另一辆马车在后面跟着。直奔荣国府西便门。 之所以没去荣国府正门旁的二门,实际上是晴雯和李桂昨天路上商议的结果——不可否认,在正门那这些绢布进出有些不方便。 路上晴雯又谈起了在铺子里设立伙房的事情,说实在外面买太贵了,这个李桂自然答应,而后便和卜固修、詹光一起谈论起用那间房做厨房,请厨师之类的事情,谈话之间就到了西便门,而此时西便门边马娘子、钱娘子以及后宅里的李嬷嬷等早已等在那里。 她们是来接活的。昨晚晴雯便把将在西便门卸货的消息告诉了众人,而马娘子这些人和入画、小红等不同,她们有家室之累,是很在乎这每月的五六两银子的,特别是现在偷点、摸点变得艰难的情况下。 而实际上王熙凤已经知道了晴雯的行动,按照道理讲,对于这些丫鬟仆妇背地里做针线活,她可以不管,毕竟女子做针线活是传统,但是她也可以管,毕竟这些人要听她的调配! 不过一来顾忌着李桂;二来李桂请丫鬟仆妇门做活实际上转移了福里丫鬟仆妇的目标,客观上缓解了她的压力——毕竟月例银子她已经往后推了二十多天了,要是没有李桂的这个动作,丫鬟仆妇门明里暗里要不知念她多少牙! 因此王熙凤对李桂请丫鬟仆妇们做活实际上是欢迎的! 而后消息也传到了贾政的耳朵里,本来贾政的思想是修身而后齐家,齐家而后治国,国治而后平天下,不过一来他知道李桂的现实情况;二来他现在正饱受银钱之类——修建园子最终通过忠义借了国库二百万两银子,午夜阑珊之际,他常常为此不眠。 因此他对李桂的事情也就没有多言。 正文 第一百章:涌动 吃过晚饭之后,晴雯照例和春杏一起去了,而李桂却磨了墨,提起了笔,然后饱蘸墨水,刷刷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字:何如斯可以嚣嚣矣? 如何才能悠闲自得,今天他要做这篇文章。 …… 而与此同时,借着些月色,三春以及侍书、入画等丫鬟也来到蘅芜院,众人都很熟识,随意落座之后,惜春在锦墩上探着小脑袋问道:“宝姐姐,他说了吗?” 今日薛宝钗去找李桂也是她们几个做人商议好的。 薛宝钗摇了摇头,然后说道:“他没说,这人惫赖的很。只是我铺子的事他倒是说了,还给了法子……倒有些气度。” “额……他怎么惫赖?”没想到李桂还有这样的一面,惜春闻言微微一愣。 “我用昨天咱们商议的法子,这么一说,他果然慌乱,但随即就强制镇定……” 薛宝钗简单的把刚才的事情叙说了一遍,最后带着气又带着笑的嗔道:“真没想到他还是这样的人,这还是读书人吗!” 三春以及一众丫头知道李桂有学问,也狡猾,可从没把李桂往无赖方面想过,闻言不由得面面相觑,俄而惜春才轻轻说道:“我早说过这人很坏,你们还不相信,说他当时也是无奈……”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沉默,俄而探春才说道:“小妹说的是,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欺负一个女子,要是薛大哥在那,他一定不敢这样。哦,他说了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他说可以让掌柜、伙计参股,年底分红,还说要找又家室的鹅掌柜伙计,这几个法子,我琢磨着……” 随后薛宝钗把李桂的方法和她的想法说了一遍。 三春是不掌家的,也没经营过铺子,不过探春是心思玲珑的,闻言沉思了一下,笑道:“这不是要你们做甩手掌柜吗!哦哦,这法子还真是好,用了这法子,只怕那些掌柜伙计得拼命把生意做好,你们家也能多得银子,呀,好妙。” “是呀,我越想这法子越好,太适合我家了,你说他是怎么想到的!”薛宝钗叹道。 “这人是有些才华。不过宝姐姐也不用担心了,他既然肯给你出法子,说明他对薛大哥不会有多大伤害……” 探春宽慰道,说到这里禁不住抱怨道:“这人口风真严实,只怕咱们永远不会知道了。” “是啊,不说就不说吧!我家铺子好起来就行了。”轻轻叹了口气薛宝钗叹道。 “他那铺子怎么样?”惜春随意问了句。 “他生意极好!”薛宝钗答道。 “难道他是在这方面,在薛大哥身上做了文章?” 探春是灵敏的,闻言心里不禁一动,但这个念头随即就消逝了,原因还是那句话,这个时代代言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探春纵然灵敏,在代言人方面顶多也只会往名人墨客,有名气的人的身上想,绝不会往一个纨绔身上想。 而且她不参与具体的经营,对于具体的商业操作所知有限! “宝姐姐你下一步想怎么做?”随即探春问道。 “他说先拿一个小铺子试试,我觉得也有道理……” …… 明月渐升,一个个美丽的朦胧的影子印在了回纹格花窗的娟纸上。夏虫已生。 …… 做完文章,李桂抖了抖发酸的手,然后拉过了七弦琴,此时他的心情是异常评定而又舒畅的,因为他明白他在经济上已经没什么大的忧虑了,至于多赚银子,成为巨富,他也不想,因为他清楚,在这个时代,没有守住巨富的权势,巨富就是一种负担、罪过! 一曲方罢,李桂就听到门‘吱’的一声,又猛然开了,而听到这声音,李桂知道晴雯一定又是生气了。 “这倒好,天天带个气回来……”想着,李桂不由得笑了。 而在门外之际,晴雯带着怒气的清脆声就响了起来:“这真真是没想到琉璃居然是这样的人。” “又怎么了?”后撤,仰身,李桂扭头问了句。 “这妮子居然让我受夹板气,说什么把那些活给那些老妈子那么多干什么,也不照顾照顾平日里的好姐妹,这话说得,我这一有活,还不是先到园子里去,那马娘子她们也是,做不完,还抢那么多。” 晴雯一口气说完,心中的憋气好像出了,实际‘噗嗤’一笑,一边洗手,一边说道:“我真没想到还有这些劳什子事!该睡了,你来洗洗。” “等她们做不过来就好了。”说着李桂站了起来。 就这样铺子的生意终于步入了正轨,而至于李桂对薛蟠的利用,随着时间的流逝薛宝钗、探春、裘良、裘安等都失去了初时的热情,渐渐地变成了他们心底的谜底,直到许多年之后才解开。 …… 第二天一早,李桂和晴雯照例早早的就起了床,出门时,詹光已经恭候在二门口。卜固修不在,因为昨晚送来布匹之后,怕他憨厚的乡下侄儿迷路,于是又跟了回去。 到了铺子之时,店门前卜固修正端着茶盏一脸悠闲的指挥着胡老实和卜世光打扫着店面前的空地以及路面,胡老师清扫,卜世光洒水,晨曦中依稀可见两人额头的汗水…… 而看到李桂他们下车,卜固修把茶盏往地面一放,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 和卜固修寒暄了几句,李桂乘车往西山而去,此时他的心情十分悠闲,因为他清楚他这个甩手掌柜差不多时当定了。 学院里一切如常,只是因为品花大赛将要开始的缘故,有两个同学,一个叫柳子安,一个叫韩启成,拿着词作请他点评一下,李桂本不想点评,但实力已经不允许,不评就会破坏与同学的和谐,而且骨子里他还是个老师,因此就谦虚的说我浅谈几句,不足之处还请指正。 而他毕竟是中文系毕业的……一看之下,就自然而然从整体到局部,从立意到表达,从景到情,指出了两人词作的生硬、不协调之处。只是这一讲,却不知不觉间讲到了讲师陈华道的上课时间。 …… “今日始知后庭兄学士如此渊博!不知后庭兄从何处学来?”回去的路上,裘安衷心的问道。李桂所谈的东西经书上却没有。 而实际上李桂所讲来自后世的文学品论,他只是简而又简的说了一点而已。 “哈哈,只不过是我平常所思偶得而已。” 李桂故作轻松,心里却觉得得罪了后世的一大批评论家。 正文 第一零一章:印象 “怪不得孔圣人说吾一日三省吾身,我只当是仅仅反思自己所为,哎,圣人微言大义,我学问还不够精深呀!”随即裘安叹道。 没想到裘安居然扯到了孔子身上,但转而一想,裘安说的这句话其实也是很有道理的,孔子的一日三省吾身恐怕真的不仅仅是反思自己行为上的得失之处,还有对学问的思索,心里想到这里,李桂心里竟有一股触类旁通之感,随即笑道:“子平兄过谦了。” …… 而后两人一路往南,直奔西崮山赵围子忖。之所以去赵围子村是因为单聘仁现在在那里——前日单聘仁找人送了信到铺子里,说是他现在住在他姨娘家,书院南十里的赵围子的村里,如有需要,可去那里找他。 而现在皮筋条已经用光了! …… 四月底的乡村路边榆、柳,路畔野花,清香景明,佳气宜人。而越往南走,地势越高,路边的卖地不见了,倒是出现了一小块、一小块的山地,地里的庄稼也变成了稻谷、山坡的高地则是绿腾腾的红薯苗,只是极少,大多数还是狗尾巴草似的稻谷,而远处四座小山峰清晰可见。 路上随意问了一个身上打着七八个补丁,扛着锄头的农夫,李桂才知道赵围子的含义,原来那村子姓赵的多,村子又被四座小山围起来,所以叫做赵围子。 到了一个山口,里面松柏苍翠间依稀可见枯草、石墙隐约其中,趁着周围的嶙峋怪石,竟然很有些诗情画意! 而实际上在近处可以看出,山土减少,岩石渐多,高处的石窝、石缝里长满了松柏扥个耐旱的树木,下面的则长满低矮的灌木,以无花果居多,李桂估计这是单聘仁选择来这里的直接原因。 沿着山路往下,到了最底部则是一个大水潭,估计是四周山水汇聚而成,也不知年岁多少,李桂远远看上去只见褐石青苔,绿水幽幽,垂柳下一个妇人还正在一块青石上捶打着衣服, 再次沿着山坡而上,李桂心中山水如画的心境却是一点儿也没有了,满眼所见和历史图片的差不多,或许是山区,所居都是石墙草顶的房子,又矮又小,像是后世农村的猪圈,而这些屋子大多数都没有院墙,多是篱笆,有几户有院墙的院墙也极低,不用抬头就可以看到院子里的景象:都是泥院,低矮的窗下往往有一个更加低矮的鸡窝,西南角或者西北角大多有一个小小的猪圈或者羊圈。而可能是春忙时期,村子里几乎见不到人,只有一个赤着脚、流着鼻涕。脏兮兮的小孩。李桂看到这些小孩看到他的眼神,都是缩着下颌,怯怯的、羞赧的…… 李桂不是没有讲过贫穷的样子,但都是在图片上,而现在看到这真实的贫穷的样子,以及贫穷中的愚昧,虽然他内心对这个世界还有些拒绝,但从内心出发,作为一个老师,他的心被这真实的贫穷的模样着实震撼了一下。 温声向一个小孩打探了一下之后,李桂往村子中间走去,还没到单聘任的姨娘家,李桂就我拿到了无花果汁液所产生的那股生涩味,循味而行,李桂在一个矮小的四处漏缝的木门旁停下,往门缝里一看,是熟悉的场面,院子里摆满了大桶小桶。 “聘仁兄,聘仁兄。”见此李桂一边推着门,一边叫了声。 单聘仁此时正在屋子里喝茶。那天从皮尔记归来后,他并没有急着做皮筋条以及扎头的皮筋,毕竟看李桂铺子那样子,他觉得没什么搞头,他不想做无用功。 因此听到李桂的声音他不由的一愣,随即他心里就想到李桂此行的目的——是来找他要皮筋条的,还是找他让他不要再做皮筋条的! 不过此时他感觉后面的可能性大些。 “竟然是一锤子买卖!” 心中想着,他还是本能如和煦春风般回道:“来了来了,后庭老弟怎么亲自来了,找个人送个信,我送过去便是。” 说话之间,单聘仁开了门,见了裘安,虽然不认识,但是还是热情洋溢的拱了拱手,行礼后,便让李桂与裘安进屋。 屋子里狭**厌,他的那个大炼丹炉占据了绝大部分空间,周围又是桶桶罐罐的,几乎没有插脚的地方。 “外面说话吧!皮筋条可做好了?” 随后李桂开门见山的说着,同时退出了屋子,他倒不是觉得这个地方不能呆,而是不想让但聘仁难堪——屋子里连把椅子都没有,只有两个小木墩子,当然屋子里也没有放椅子的空间。 单聘仁‘嘿嘿’一笑,一边出了屋子,一边说道:“做好了一些……”随即猛然惊醒,眼睛一下子正达到了极致:“那,那些皮筋条用完了?” 毕竟皮筋条出自他手!那可是二百多条!卖出成品就是两千多两银子,这才区区几天!而再想想原来的冷落,和其中的反差太大,单聘仁有些接受不了! 李固并不知道单聘仁心中的想法,也不知道单聘仁曾经去皮尔记偷偷看过,但看他的表情与语气,知道他不相信内裤、长裤会买的这么快,于是笑道:“嗯,用完了。好东西一传十,十传百的。” 听到李桂这句话,单聘仁只感到‘哗’的一声,胸中热水滚烫;又仿佛看到了东升旭日,眼前一片光明! “那,那东翁,那那那……”他探着头结结巴巴的说着,眼睛却变得贼亮贼亮的。 这渴盼的语气与渴盼的小眼神……李桂微微一愣,便随即醒悟,笑道:“此事多依仗聘仁兄,聘仁兄劳苦功高,我也不应吝啬,聘仁兄认为月薪多少合适?” 李桂把球踢给了单聘仁,他想看看这个时代技术人员对自己的估价。 而实际上单聘仁并不能脱离这个时代,他又是成年人,知道李桂的橡胶条并非非他不可……而最初之时,他给了自己他认为比较疯狂的定价——五十两。 每月五十两在这个时代绝对不底,都快赶上一个县令了!这表面上的月薪他可不敢压官! 而经过这场波折他也有些心虚,因此闻言眼神闪烁着,试探着说道:“东翁,你看三十两如何?” 李桂闻言笑了,“这些人真是看不起自己!”心中思忖着,李桂笑道:“每月给你四十两吧,年底盈利多了再给你些福利,另外对这些乡民,你大方些。” 事情很明显,单聘仁选择在这里一定是打,李桂给他的五两无花果汁液钱的注意。 单聘仁没想到李桂居然主动提高了二十两,达到了他疯狂的想法,大喜过望,原来极致的憧憬也在他脑海里显现:给四个儿子置办百来亩地,建一座大宅子,给四个儿子大办一场婚礼,然后自己再买个美貌小妾,以娱晚年…… 但听到最后他老脸一红…… 正文 第一零二章:闲棋 驱车回城后,已经是晚霞漫天…… 而詹光和卜固修实际上都是社会能力极强的人,其后的时间李桂完全清闲了下来。只是晴雯却更加的忙了,李桂见布匹搬来搬去的,铺子里还有好几间空房,李桂便想从社会上招募妇女,把妇女们聚集起来,在铺子里做工,这样方便晴雯管理,顶多管顿饭而已。 不过这个想法刚向晴雯说出来,就立刻被晴雯怼了:“那我以后怎么再见她们。” 李桂无言…… 就这样时间不知不觉的就到了四月三十,这期间铺子的营业步步高升,小伙房也开起来了,李桂甚至有很浓烈的搬出荣国府的想法,但理智告诉他现在还不行,京师可不止薛蟠一个纨绔!而且贾政也必然挽留! 因此李桂还是坚持原来的想法,到明年春闺之试之后再搬出去,那时高中之后就是举人了,也就是有了官身,可以做官了,虽然做官还需要些走动,不过这官身却是一张更为厚实的护身符,而且那时从荣国府搬出去理由也更加充沛——都已经是官身了,当然要独立门户。 …… 五月初一这天,李桂没有去西山,而是去了学监——每月例行的月考。 上午考完之后,回去的路上,李桂便听到了‘咚锵咚锵’的锣鼓声,转过府衙路的拐角,便看到李桂便看到一行踩高跷的,约五六十人,穿着大袖飘飘的衣服……迎面之时才发现后面还跟着一群人,穿着彩牛、彩驴的衣裳。 李桂清楚端午节的狂欢开始了,而且李桂也知道这个时代的节日实际上在氛围上比前世要浓,这个是时代的人也比前世的人重视。究其原因,李桂认为是因为这个时代精神生活太少的缘故,不像后世手机、电视的随便看。 而当下了马车,才到铺子门口,李桂就听到晴雯的呵斥声:“詹大爷你怎么弄的,让你买小猫花纹的,你买小狗的干什么,猫和狗能一样吗!” 晴雯本就伶俐,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干练,此时她的声音里蕴藏着严厉,在李桂听来竟然隐约有些女强人的味道。 “这詹光只怕不好受!” 想到晴雯对詹光和卜固修先入为主的成见,李桂心里暗笑,而下一刻就听詹光迟疑着说道:“这个,这个,清江记没有带小猫的,我觉得差不多。” “什么差不多,狗能是猫吗!马能是驴吗!你就不能多跑两家,懒得你,四个棍撑着……” 不忍再听,李桂走向了西庑廊那间房,而厨娘玉娘看到,立刻提着砂壶,颠着小步跑了过来…… 而李桂刚喝完一杯茶,还没放下茶杯,胡老实就在外面行礼道:“公子,有人找你,说是信王爷府上的。” “信王?是什么人来的?”迟疑了一下,李桂问道。 “是个仆人。”胡老实憨厚的说道。 “哦,让他进来吧!” “嗯。” 胡老实应了一声,转身离去,须臾,一个一身暗褐丝绸仆装,头戴圆顶仆帽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贵客光临寒舍,蓬荜生辉,请坐请坐。请问尊姓大名” “李公子客气。贱名刘三才,不足挂齿。” “刘兄客气了,玉娘上茶。” …… 李桂并没有因为对方是奴仆而高高在上,上一世的经验阅历都不允许他有倨傲的作风,而那仆役也极为练达,稍稍坐定之后,便从袖中掏出一张红红的请帖,一边递上,一边笑道:“公子诗名天下皆知,王爷非常欣赏,值此端午,翠云楼开品花大会,王爷言风雅之事,不可少了公子。” 说着,那仆役含笑把帖子递向了李桂……他的言辞里并没有询问李桂是否愿意去的意思。 只是在瞬间李桂便感觉到了这仆役的言语有些厉害——这仆役说话又捧又拉,还隐隐断了他拒绝的路子!同时也向他传递这样一个信息——这事他很重视! “这仆役看来不像是寻常的仆役,只怕是信王特地选来的!怎么搞这么复杂?!哦……” 想到这里,隐约之间李桂感到这是贾政屡次拒绝信王邀他入社的缘故,使得信王不得不加大力度。让他感到压力。 而去不去,对于现在的李桂来讲确实是个问题:不去,就相当于完完全全得罪了信王;而去了就有站队信王的嫌疑。 所以问题的实质是屁股的问题,也是长远利益与短期利益的问题。 微微一思索,李桂就一边拿过帖子,一边笑道:“信王心意我已知晓,只是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在下忙于备考,却没有什么词作,也不擅长词作,不巧的是后日我因为生意上的事,又要往蒲州去一趟,到时难回,呵呵,还望你转告信王,心意我真是心领了。” 李桂也没有直接拒绝,但话里话外却处处透露着拒绝。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刚才一瞬间他已经把其中的厉害关系掂量的很清,他可不想给信王陪葬!后面登基的那位可是位猜忌、狠辣的人物,并不大度! 而他也估计信王现在并不能对他做什么,如果真的做了,他李桂在士子中还是有些名声的,信王暗地里又想借助士子的力量,如此实际上是自毁长城! 并且还有贾政,此时贾政必然会护着他。 想到这里,李桂又觉得前几天自己决定继续留在荣国府实在是有先见之明! 而刘三才自然也听懂了李桂话里的意思:我近来并没有什么好诗词,毕竟好诗词不是那么好得的,所以去了没用,我本应该去捧场的,但是又有事。 刘三才也是机敏之辈,听到这里,已经知道再谈下去已经没什么意思了,于是拱手道:“如此打扰了,公子之言我一定带到,告辞。”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禁不住加重了,微微带这些威胁的味道。 他心里着实有气,他万万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秀才,没有什么跟脚,原来只是荣国府的奴仆,只是做了首好诗,居然敢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信王不假辞色! 就是做李白又如何,还不是被赶出朝堂,小妾都跟人跑了! “不知天高地厚!” 李桂的恭送声中,刘三才肚子里狠狠的‘哼’了声。 而或许是人之常情,送走刘三才之后,李桂不由得开始猜想信王下一步的动作……不过他只是刚刚端起茶盏,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随即裘安一身轻便袍走了进来,随即对李桂拱了下手,便疑惑的问道:“刚才那人是不是刘三才?信王府的?” 此时他与李桂已经极为熟稔,所以礼节与言谈上都变得有些随意了。 正文 第一零三章:遥落 “正是。这人?” 没想到裘安居然知道刘三才,李桂诧异的问了声。 “这人说来也可惜,他本是官宦子弟,其父刘叔勋为江宁府台,其曾为江宁府榜眼,殿试高中指日可待,可惜其父因上言开海,言辞激烈,惹怒皇上,因此流放,他也因此被削了学籍,后来不知怎么进了信王府为奴,被信王依为心腹。” “怪不得那人言辞那么厉害!” “你和他,哦,你拒绝他了!” “嗯。” “搞不明白你,不过是去一趟,为何不去,还能看看美人。我想去,信王却不请我。”说着裘安破为幽怨的瞟了李桂一眼。 这个中的缘由李桂当然不能说。 不过和裘安相处久了,他也清楚裘安一家是很看得起他,而裘安一家的结局在《红楼梦》中虽然没体现出来,但四王八公一系中,除了叛变的都没有好下场,也都是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因此投桃送李,李桂觉得可以点拨一下,于是笑道:“哈哈,我不欲披红挂彩,做那牲牛尔。” “额……” 裘安也是灵敏的,不然不会刻意结交李桂,微微一愣之后,就听出了李桂话里有话,他本想再问,却猛然警觉后面的话涉及了皇权……随即他眼珠子转了转,继续笑道:“听我哥哥讲,几位王爷身边都有这样的人,顺王爷身边有段翼德;仁王爷身边有胡明;义王爷身边有田归山;礼王爷身边有赵虎卫。” 李桂清除这些人实际是这些王爷的幕僚,往往有着举住轻重的作用,裘安作为一介生员,他自身肯定无法得到这样的信息,一定是从他哥哥那里得来的,左右无事,李桂对这些人也比较有兴趣,于是笑道:“子平兄,讲讲。” …… 傍晚时分,裘安回到景田侯府后,直接去见了裘良,随后便把上午的事情简单的向裘良叙说了一遍,当然叙说的重点是那句牲牛。 而裘良所在地五城兵马司实际是权力争斗的中心,他虽然因为职位的缘故,离中心远些,但却可以近岸观火,病有所选择,而李桂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信王本身就不寻常,裘良听候立刻沉思起来,过了一阵子才缓缓说道:“我当他隐逸呢,其实心里有数,有些话他好像不便明说,你暗中仔细瞧着点。” 说罢,眼神又是若有所思。 …… 端午节那天学院也放了假,其实每到节日学院必然放假,而这天李桂最终也没有去翠云楼,甚至没有去皮尔记!一早上春杏带来了一大盆糖炒的黄豆,说是厨娘刘娘子特地送给他和晴雯的…… 刘娘子的用意很明显是感谢晴雯给了她活计……其实这样的事情很多,比如浆衣房的马娘子往往会顺便把他和晴雯的衣服洗了。 而这样的心意其实不好拒绝,于是端午节这天,李桂猫在屋里吃了一天的糖豆, …… “入夕云势危,暗空雨意长,暮色点淅沥,塞意想苍茫……” 五月初五早上,西便门外,看到李桂,裘安便一边念着词,一边迎了上来,念完之后,抱拳笑道:“后庭兄,你认为这词如何?” 这词很长,但实际上李桂之记住了一句暗空雨意长,于是笑道:“有点特色。” “哈哈,我就知道这词不会入了你的法眼。这词是昨晚翠云社品花大会夺冠之词。” “哦,子平兄消息倒是灵通。” “哈哈,不瞒你说,我却是拿了信王给我哥哥的帖子去的,说起来这作词之人与荣国府也有些渊源。此人名叫甄宝玉。” 李桂没想到此词是甄宝玉所作……而在《红楼梦》中曾经写桂甄宝玉起初也和贾宝玉一样,沉迷于内宅、诗词,只是在后来开始转向经济文章,而从立场上来说,他应该是和荣国府一样,都是站在太子这一边的,而现在居然帮了信王…… 想到这里,李桂猛然醒悟:这是泰宁帝开始敲打四王八公一系了,甄家已感到太子仁王不可靠,所以才投向信王! 不多李桂认为甄宝玉这步棋却是走错了,对于他们来讲,既然不能预知身登大宝者是谁,那么最好忍受责罚,以退为进,而后再图东山再起,而不是像现在并急乱投医,以拖责罚,这样做效果只怕是适得其反! “这人如何?子平兄可见了!”此时和他没什么关系,随后李桂漫不经心的问道。 “这人却是没来,听说是信王爷为了夺冠,特意派人去了金陵,然后他投帖求见的。哎,后庭兄,你没去真是遗憾,俞图兄说了,若你在,他怎会夺冠,显得我北方无人!” 随后裘安长长的一叹,不甘之意,溢于言表。 地域黑自古有之,李桂是知道的,朱元璋为了平息南北之争,甚至在科举上设立了南北榜……只是李桂没想到自己会被被动的卷入到地域黑之中,他本想不惹是非的,但看起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而果然刚到西山书院,俞图就带着一群生员迎了过来…… …… 虽然众生员对李桂有些埋怨,但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而后,可能是天气变热的,人心思静的缘故,随后的时间李桂的身边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当然只是表面上是这样。 而小事情倒是有些,比如铺子的事,大约经过半个月,铺子的生意之嫌下降,最后维持在每天一二百百两银子的水准,对于这个数字李桂是挺满意,晴雯倒是很不满意,问了李桂原因,李桂解释了一通,随后晴雯又问怎样能让那皮筋条烂的快些…… 这是要往错误的路上走!李桂闻言留了些汗…… …… 如此日月匆匆而过,不知不觉间到了八月,当然这期间也有些小事,比如单聘仁把他的老婆孩子接了过来,詹光做了皮尔记的账房,卜固修做了皮尔记的采购等等。 而令李桂感到诧异的事情也有一件,五月中旬的一天,晴雯从内宅回来时,一脸气闷的对他说,金钏儿被王夫人撵走了,具体原因和书上说的一样,贾宝玉偷吻金钏儿被王夫人发现了,然后晴雯便抱怨贾宝玉害人,而后却又说金钏儿有志气,说金钏儿苦求王夫人不中后,最后留下一句,江湖之大,我可以去看看了,然后走了。 《红楼梦》里金钏儿的结局是在苦求不中的情况下,傍晚投井而亡,这样的接过显然是受了小说里逍遥天地的影响,李桂没想到小说还能这样影响人! 而之所以如此,李桂后来想到后人评论《红楼梦》的伟大之处才隐约明白,《红楼梦》的一个伟大之处在于从宗族、家法、甚至是株连的讲究共性的封建关系中,突出了个性,而武侠小说本身就是个人英雄主义严重,也就是说滋长了个性。 想到此处,李桂又觉得这本书不知道会改变多少人,但他认为绝对不会是仅仅彩霞一个!这好像远离了他讲故事的初衷! 而到了八月初八这天却是钦天监选定的黄道吉日,这一天早上,星光晦暗之时,荣国府后宅的灯却亮了,贾政屋里的、贾母屋里的、王夫人屋里的、贾宝玉屋里的、潇湘馆里的,祠堂的…… 对于贾政而言,贾宝玉去院试是大事,当然贾母觉得没什么,不过因为疼爱贾宝玉,老年人又睡的浅,所以也起来了…… 当贾宝玉束发银冠,一身锦绣的来到王夫人的院子时,贾政已经等在那里了,经过近一年的苦读,以及内心的煎熬,贾宝玉的面容有些消瘦,不过神态却内敛了一些。而贾政对贾宝玉的学业时时关心,自然知道贾宝玉的情况,因此破例没有对贾宝玉呵斥,只是轻轻的‘哼’了一声,然后便抬步往祠堂而去。 伴鹤急忙在前面引灯。 …… 正文 第一零四章:敏锐 贾宝玉考试的事情暂且不提…… 到了早上,蘅芜院子里,薛宝钗拿起了云锦记的账簿。虽然李桂让她拿一个小铺子做实验,但云锦记相当于是新开的,用的也是新人,薛宝钗觉得这个情况倒是有利于施行李桂的方法,而她骨子里又很倔强,想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和薛蟠商议后,就拿了云锦记做实验。 看着一页页的进出明细,嫣红的喜色渐渐的从薛宝钗的雪颊上升起…… 晚上时分,晴雯照例去了内宅…… 虽说李桂对她说了好几次,她不需要再亲自动手,但晴雯总是放不下心!而到了午夜时分,估摸着晴雯要回来了,李桂稍稍活动了一下身体,起身如厕,而刚到门外,院门‘吱’的一声开了,李桂回头一看,只见晴雯高挑婀娜的身子正从木门里探过来,秋意微凉,朦胧不清的半弦月下,依稀可以看到她细细的肩膀微微的缩着,不过手里却提着一个草篓。 “你提的什么?”见此,李桂好奇的问了句。 “螃蟹,肥大的螃蟹。”晴雯一边关门,一边笑道。 “莺儿送的。” “莺儿?” “托你的福,薛小姐让莺儿送给你的,咯咯,这兄妹俩真是天差地别!”说罢可能想到李桂利用了薛蟠,她妹妹到送来了礼物,这当中很是有些可笑,晴雯轻轻的笑了起来 李桂闻言便知道薛宝钗铺子的改革成功了,其实这也在他意料之中,毕竟是后世经过实践了的。而如厕进屋之后,洗手之时,晴雯笑道:“把他们放在盆里,十五那天正好蒸了吃,再给你买坛桂花酒。都,对了,听说二奶奶现在因病不管家了,让三小姐暂时管着了,你说三小姐会不会对下人们严些,不如我送几根皮筋条与她。” 李桂明白晴雯这是担心探春会不会约束那些仆妇,让她们没有缝制的时间,但来自后世他却知道探春以后的重点不在于约束下人的行动,《红楼梦》里写的明明白白,她的重点在于开源节流上。 而皮筋条,李桂想作为下一步的主打产品,需要用银子时直接打出,还不想提前暴露,于是笑道:“先看看再说吧,皮筋现在还不是拿出来的时候,要是真是这样,咱们就顺水推舟,断了这里的活计,那时她们也就没什么话说了。” 李桂现在越来越觉得把布匹搬来搬去的很是麻烦。 晴雯闻言,稍微一思索,点头笑道:“行,咯咯,要是三小姐知道了一定烦死你了,嗯,你说三小姐掌不掌的了家?这么多事!” “应该能吧。” “那你说,宝二爷能不能考上?” “也许能,也许不能!” “你!” 晴雯是爽利的,李桂一而再再而三的模棱两可,柳眉渐竖,她有些怒了。 “该睡了。” “老太爷!” …… 第二天李桂依然没有去西山,这几天院试,又靠近十五,书院也放假了,于是一早它随着晴雯到了铺子里,而没过一会儿,裘安和柳湘莲一起来了,扯了一阵子皮之后,柳湘莲笑道:“后庭兄,你和琏二爷关系如何?” 李桂对柳湘莲印象很好,因此实实在在的说道:“我与他却不是同路人,关系一般,湘莲兄何事?” “他欲介绍一女子与我为妻,我想那荣国府就没有干净的地方,心中颇有些犹豫,后庭兄以为如何?”柳湘莲叹道。 “尤三姐!” 听了柳湘莲的话,李桂脑海里立刻蹦出了这个名字,而《红楼梦》中尤三姐正是因为柳湘莲拒婚而自尽的!对于这个刚烈的女子李桂很是钦佩,但要是直接说不错,又好像自己很知道情况似的,心里一动,李桂选择了沉默不语。 而柳湘莲没立即听到李桂的回答,不由的抬头向李桂瞧去,却见李桂正似笑非笑,柳湘莲也是伶俐之人,微微一愣之后,随即一拍脑袋,笑道:“湘莲孟浪了,忘了后庭兄也出自荣国府,天下出淤泥而不染者多矣。” 李桂‘哈哈’一笑,没再往下谈这些事。再往下谈已经没什么意义,反而会有嫌疑! 随后又谈了些轶事趣闻,中午时间到,李桂留客,蒸了螃蟹…… …… 一如既往,到了晚上,也上中空的时候,晴雯从内宅里归来,进了屋,洗了洗手之后,便笑道:“三小姐真是个有想法的,今天特意喊了我去她屋里,说是改改府里的事情,让我来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没想到探春会想到他,闻言李桂微微一愣,但随即也就释然了,以他以前出的防盗法子,再加上她和薛宝钗在一个园子里,她要想改革,想到他是必然的。 而对于建议,实际上在李桂心里荣国府荣也罢、衰也罢,他感觉现在与他的关系已经不大,不过在内心深处,因为贾政的缘故,他还是希望荣国府变得好一点,只是探春的改革…… 来自后世李桂很清楚探春改革的内容不过是开源节流罢了,重点分两块,一是把大观园里的花地、稻地、藕池等承包出去,也不要承包者的承包金,只是不给他们发月例了,过年过节的要些孝敬;第二十是加强支出采购的审计,杜绝多支取、重复支取等等。 但这样的开源节流,第一块只能节省四百多两银子;而第二块探春没执行几天,就被她亲娘赵姨娘搅了场子! 而实际上李桂知道,探春根本没能力控制第二块,王熙凤也没这个能力。 因此探春的改革,她的开源节流,相对于荣国府这个巨坑来讲,实在是太小了,甚至可以这么说,其小已经小到没流到坑底就被蒸发不见了。 而实际上李桂认为要想从经济上挽救荣国府,首先得在外改变荣国府的立场,原因很简单,没有长久的稳定,荣国府没时间自救。这差不多也是后世的共识! 但是这个李桂不能说——这背后是妄议皇权,传出去有可能要治罪的!也不能直接说别做了,没意义…… 因此,李桂摇了摇头,笑道:“那些乱七八糟的小事,我哪有什么建议!” 李桂必须强调这些是小事,并显示出他不屑为之的态度,要不然他感觉背后又会有人议论他忘恩负义,不肯给荣国府出力。 而即使是晴雯闻言,刹那间也是愣了,但随即秀眉一皱,说道:“你还是想想吧,我要是这么回了,三小姐一定会生气的。” “没事,你就这么说就是了,大不了咱们搬出去。”李桂笑道。 此时他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托词!他内心的真正想法是探春生着气、生着气,他就出去了,而且探春应该也不会把他怎么的…… 正文 第一零五章:隔空(一) 第二天晚上秋爽斋内灯火通明,正中的大案上放在一张宣纸,宣纸上一张未完成的万壑松风图,图中山石层垒,气势凌厉。 而在长案的上方,探春一身紫色袖口绣金线兰花的百褶裙、惜春一身桃红,身穿小夹袄;薛宝钗一身雪白;围着一个紫檀木小方桌,坐在锦墩上,小桌上摆放着香瓜、葡萄、桃、梨等时鲜的水果。 薛宝钗和探春实际上有相似之处,相处的时间长了,关系相对好些,而今晚薛宝钗却是探春特地请来的,请来商议荣国府内部改革的问题,当然她还要听听李桂的建议,已经派人去迎春那里去叫晴雯。 十指芊芊,掐起一颗葡萄,红唇轻启,琼浆咬破,随后探春网传外看了一眼,随即又对薛宝钗笑道:“宝姐姐这么说你那铺子一年的利润最少一万两?” “差不多,这不到五个月将近六千两呢,而且我看那账目的趋势也是越来越高。”樱唇轻启,贝齿微露,薛宝钗笑道,雪腮上涌出的却是说不出的轻松。 “那宝姐姐你是准备在你家的铺子里全部施行他的法子了?” “嗯,我哥哥也说了过了十五就开始。” “那人倒是挺有法子的,虽然有些坏。”惜春把小嘴巴从桃子上离开,总结道。 “也不知他对内宅有什么建议?”探春笑道。 “他总该有的。”薛宝钗温婉道。 而她刚说到这里,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她们来了。”惜春笑道。 须臾,入画和晴雯一前一后的进了大厅……她们都是熟人,随意行礼之后,探春含笑道:“晴雯,你可与他说了,他怎么说的?” 其实一路上晴雯就想着怎么把李桂的话说的委婉些,但想了一路,却感觉怎么说都不怎么委婉,而晴雯又是个直爽的,因此闻言只是迟疑了一下,便直接说道:“回小姐,李桂,他,他说些许零散小事,他,他没什么建议。” 众人都没想到李桂会这么说!即使薛宝钗也没想到!探春与薛宝钗愣了,而惜春则大眼睛睁大到了极致,拿在手里的桃子也停在了半空…… 俄而探春‘哼’了一声,冷峻着脸说道:“些许小事,好大的口气,什么是大事?!”说话之家双颊已经恼的陀红! 这话晴雯无法回答,只好低头不语。 而薛宝钗毕竟是感觉受了李桂的恩惠,清醒过来之后,眨了眨美眸,斟酌的说道:“或许他还不知府里内里的……紧张。” 薛宝钗本来想说拮据的,话到嘴边改了口。 “他能不知,他自小就长在府里!他一定是嫌麻烦,也怕得罪人,哼,他自己过得好好的,却不肯对我们出一份力,真是个坏蛋!”惜春反映了过来,脱口而出。 在晴雯眼里,李桂现在过得确实很滋润,所以对惜春这话他还是无法辩驳,只是胸口起伏了一下。 而后探春愠怒道:“咱们不找他了,没了他难道就不能成事,哼哼,晴雯你回去吧。”心中到底有气,说着探春甩了下兰袖。 …… 午夜时分,晴雯带着一肚子气,脚下小碎步生风,银牙微咬着从荣国府内宅往李桂的小院而去,到了小目前,绣花鞋一踢,门就‘吱’了一声开了,闪身关门,进了屋子之后,李桂的声音立刻就响在了他的耳畔:“怎么又生气了?” 不知为何,听着李桂的声音,看着他的微笑,晴雯心里的怒气立刻消融了一大半,“还不是你,让我在三小姐那里受气……”说着晴雯收拾了外间的炭炉,提了砂壶,一边往铜盆里倒着热水,一边继续说道:“我还没见过三小姐生这么大的气,脸都有些红了……” 随后晴雯脆生生的把秋爽斋的事情说了一遍。 而对于李归来讲,和不想招惹贾宝玉一样,他倒不是故意想惹探春生气,只是依据荣国府现在的情况,他对解救荣国府却是没有什么法子。 要不然他也不会急于跳出这个坑! …… 而在晴雯叙说的同时,秋爽斋里,缠枝菱花铜镜前,钏钗尽去,秀发如瀑,只是俊眼修眉的鸭蛋脸上,那道俊眉渐渐皱起,一团团蓬乱的思绪也再她脑海里飞舞:他能真的没有办法吗,难道府里就只能这样了,不对呀,凡事总有办法,宝钗姐姐那堆烂摊子他都能给理出个头绪来……为什么他愿意帮宝姐姐而不愿意帮我,我哪里比宝姐姐差了…… 探春是机敏的,一颗心自然也是细腻的,而女孩子往往就会这样,探春越想越把李桂对自己的态度和他对薛宝钗的态度比较,越比较越是生气…… 百年世家的教养让探春能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至于当时就失态发作,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在无人的时刻! “难道是我不如宝钗姐姐美貌……哼哼,别落在我手里……”樱唇微微抿了抿,雪腮上却掠过一层无可奈何之色——探春明白,有她爹爹贾政护着,她倒真不能把李桂怎么着,只能说说狠话罢了。当然黛眉紧皱间,眉间隆起了一个‘狞’字。 “小姐,你,你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和他生气不值得。” 入画是最懂探春心思的,看探春的样子就知道她生气了,而且好像很大,感觉微微的寒风,站在梳妆台的后面,入画缩了下小脑袋,小心的劝道。 “入画,你还小,你不懂……” …… 李桂如果要是知道探春会有这些小心思是一定会敷衍一下的,可惜他当时没在意! 时间一眨眼到了正月十五,可能是今天将要揭榜的缘故,也可能是贾政、贾赦都在府里的缘故,或者是两者的叠加,荣国府里仆人们各守职位,气象有些森严。 不过李桂和晴雯却早早的就离开了荣国府,并打算在铺子里住一晚——去年的经历历历在目……或许人的本性是群居的,李桂不想再品尝那种众人欢笑而外孤独的滋味! 虽然是早上,但街道上已是处处披红挂彩,灯笼高悬,喧嚣声不断从孩童、摊贩、行人的口中冒出,一切依稀似旧年,只是李桂的心境和去年已经有所不同…… 到了皮尔记,却发现店面已经打开了,里面有着七八个衣着鲜丽的女子,长缨和长弓正站在柜台里。 而几乎是与此同时,两架马车从荣国府的偏门直奔顺天府府衙,乘车的分别是伴鹤和茗烟。 而此时在贾母的屋子里,林黛玉、三春、王夫人、薛姨娘、贾宝玉以及鸳鸯、袭人等一种丫鬟济济一堂,和去年相比,这里缺了王熙凤,因为王熙凤在病中。 薛宝钗也没来,薛姨娘已派人香菱去唤她…… 而此时贾政却在赵姨娘的屋子里,赵姨娘一身光鲜的侍候着他,只是和以往相比他更加沉闷了,一口菜要在嘴里咀嚼半天,赵姨娘倒酒倒的揪心不已。 正文 第一零六章:隔空(二) 同样的贾母的屋子里气氛也不像往日那么活泼,众人说话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不过和其他人相比,薛姨娘心里还有另一层焦虑——薛宝钗还没来! 这个时候,薛宝钗为什么不来,想到这个层面,焦虑中薛姨娘心里又升起一股忧心,白皙的额头掠过一层不易察觉的的皱纹。 当然这里面最为忐忑的是贾宝玉,他深信他能够考上,毕竟他已经用功了近一年,而在他心里又不由自主的和李桂作比较,李桂用的时间比他还少,也就七八个月的时间,虽然有走狗屎运,猜中了题目的缘故,但是贾宝玉却知道李桂的底子要比他差很多! 因此如此一分析,贾宝玉暗中觉得自己没有不中的道理,但是人就是这样,在结果没出来之前,总是不由自主的有一些担心,贾宝玉也不例外,因此和林黛玉有一搭没一搭的交谈间,他束着银冠的头颅总是不由自主的飘向窗外…… 不过他却不知道李桂这短短几个月的背后是二三十年的功底! 辰时三刻,相当于后世的八点十四五分,一道锣鼓声穿过空间,遥遥的从顺天府方向传了过来,虽然声音渺遥,入耳微小,但是贾政闻声身躯却猛地一阵,抬起了头,像是自问又像是询问,古板肃穆的向赵姨娘说道:“应该是开榜了吧!” 而他话落之际,锣鼓声已经不断地传来,赵姨娘闻言急忙回道:“应该是,老爷别急,伴鹤已去了呢。”说着探身给贾政斟满了酒。 不过贾政对赵姨娘的话充耳不闻,也不端酒杯,只是侧耳倾听着,锣鼓声、马蹄声、呼喊声、鞭炮声渐渐想起,落入贾政的耳内有远有近。而凡当锣鼓、马蹄声靠近荣国府时,贾政必然抬起头望向荣国府大门…… 须臾,声音渐落,而在声音暂停的那一刻,贾政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灰白如土:他也是考过院试的,他清楚凭贾宝玉这一年,能中个丙榜就不错了,至于李桂,他认为是运气,毕竟押中了题。不过相对比李桂,贾政也觉得贾宝玉能中个丙榜,而现在丙榜已过,过千帆皆不是…… 随后贾政猛然端起酒杯,一口喝下,呆滞的坐在了炕上,此时他的心里还有希望,那就是乙榜!虽然她心里明明白白的清楚这希望很渺茫,但和所有有责任心的家长一样,他不由之主的去想着…… …… 时光回溯,贾母的两间小屋里,和贾政一样,当锣鼓声响起的时候,所有人闻声精神都是一振,贾宝玉更是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不过却又被林黛玉拉下:“别慌,你应当能中的。” 其实众人的想法差不多,相比较李桂,他们也都觉得贾宝玉应该能中个丙榜。 贾宝玉和林黛玉现在的关系可以说是已经达到了心灵相通的地步,自然能够听懂林黛玉话里的话,闻言乖乖坐下。只是林黛玉转首之际,却发现王夫人正两眼凌厉的看着她,她心里顿时蓦地一惊,随即松开了抓着贾宝玉的手。 贾宝玉立刻觉察出了林黛玉的异常,随即一下子抓住了林黛玉的手,见此,王夫人的脸顿时耷拉了下来。 而后声音自然也是不断的传入众人的耳中……在声音停顿的那一刻众人心里都‘咯噔’了一下,贾宝玉的脸色更是一下子变得灰暗,而林黛玉却能比别人更能体会贾宝玉的心情,紧紧地握住贾宝玉的手,轻轻劝道:“别慌,这才是丙榜!” 而见宝玉给自己中榜的定为最低是丙榜,心里想着难道我中了甲乙榜,轻轻点了点头。 俄而锣鼓鞭炮声又响了起来,和上次一样,赵姨娘的屋子里,贾政身躯一颤抖,猛然抬起来了头……而院试的乙榜一般是五十名,比丙榜少了一半还不止,因此锣鼓鞭炮声,很快就过去了,在鞭炮声暂停的那一刻,“哎……”贾政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一仰脖,一盅酒闷下。 同样的在锣鼓声展厅的那一刻,贾母屋子里,众人的呼吸好像都暂停了一下,而贾宝玉的额头刷的一下出了一层汗,身体更为微微的颤抖了起来——他也有先见之明,知道自己的底子,甲榜几乎是不可能! 贾母和林黛玉立刻觉察出了他的异常,随即两人分别抓住了贾宝玉的左右手,贾母轻拍着安慰这,林黛玉则轻语道:“别慌,茗烟还没回来,或许……” 林黛玉想说或许能中甲榜呢,但想想她父亲说过的学业艰难,她戛然而止。 而或许是人都这样,在结果没完全出来之前都不由自主的抱有希望,贾宝玉勉强点了点头,脸上却已经灰败如土! 俄而锣鼓鞭炮声再次响了起来……在锣鼓声响起的那一刻,贾母的屋子里几乎所有人都敲向了顺天府方向,随后报喜的锣鼓鞭炮声有远有近的传到了众人的耳朵里,随着声音的延续,众人的心渐渐的被高高抬起,而后锣鼓声终于暂停,在这一刻,贾母屋子里的时空也仿佛暂停了…… 而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随即鸳鸯惊喜的声音从门槛处传了过来:“茗烟回来了。” 贾宝玉的大脑此时已经一片空白,这个声音却像是一道闪电,划过他黑暗的心田,“快,快让他进来。”说着贾宝玉‘唰’的一下站了起来。 “怎么样?我……”在茗烟进屋的那一刻,还没等茗烟行礼,也没看到茗烟额上的汗珠,贾宝玉便匆匆问道。 “倒霉啊!这事该怎么说?” 闻声茗烟心里更是嘀咕着,嘴里也吞吐着:“这个,那个,回二爷……” 看着茗烟吞吞吐吐又小心谨慎的样子,贾宝玉顿时明白了一切,刹那之间他的世界里所有的灯都没了,同时又更深的感觉到自己和李桂相比是多么讽刺,多么可笑…… 林黛玉是最了解贾宝玉的,也是一直注意着贾宝玉的,见贾宝玉呆呆地站立原地,神态异常,她不由得心生惊恐,轻轻地叫了声:“宝哥哥。” 而在这时,贾宝玉突然揪下腰间的通灵宝玉,大叫道:“我何尝有半点灵气儿,一块蠢木头罢了!”说着,狠狠的把通灵宝玉扔了出去。 仰头后倒…… “我的儿!” “宝哥哥!” …… 正文 第一零七章:跟脚 今天开榜的事情李桂是知道的,也知道贾宝玉去院试的事情,不过在内心里他并不认为贾宝玉能考得上……当然他也为此做了预案,在开榜的时候让钱开去府里问了问,他的意识是如果贾宝玉考上了,他就备些礼物去向贾政贺喜。 投桃送李,他认为他必须这么做。 然而钱开回禀的消息却让他暗吃了一惊……他真的没想到贾宝玉居然会摔玉昏厥,不过这样一来,他是不用去见贾政了。去了,他估计贾政会添堵。 由于节日的缘故,铺子里来客很多,晴雯和长缨、长弓忙碌着,外面鞭炮、嬉闹声隐约传来,也看不下去书,不过游兴却被鞭炮、嬉闹声勾了起来,于是喊了胡老实,出了铺子…… 到了晚上,才只是夜影初上,‘嗖嗖’声中,天空中就散乱的爆开了烟花,随后便是凌乱的鞭炮声,随后鞭炮声和烟花的爆炸声渐渐紧密,渐渐有大潮汹涌恣意之感…… 漫天的烟花中,李桂挑起了长长的竹竿,晴雯晃动了火折子……而此时玉娘早已做好了两桌子菜,摆在了院中的桌子上,螃蟹、羊肉、小鸡、牛肉……虽然没有荣国府的精致,但也很是丰盛,桌旁则是李桂上午买来的桂花酒, 打开之时一股沉郁的桂花香味便扑鼻而来,“请。”李桂含笑向詹光和卜固修以及卜世光、胡老实、钱开举起了酒杯。 “东翁请。” “东翁请。” …… 众人纷乱的回应着,恭敬的神态中隐隐压制着兴奋——李桂过节费每人居然给了三十两,这是他们想象不到的。 三十两,够一家子嚼用半年的了! …… 烟花再次升起,黯然之际,地面却见红光乱影……‘咯咯’的笑声从身后传来,李桂回头一看,只见晴雯和长缨各提着一个纸扎的红灯笼,晃动的红光里是一张张笑靥,云鬓上的纸娟花鲜艳似真。 “灯火人间啊!”李桂举起了酒杯。随后起身与众人一起去了灯街。 …… 而与此同时,梨香院内,梨花树下,一张方桌,薛宝钗和薛姨娘也一边赏月,一边说着闲话,薛姨娘一身银红,薛宝钗一身淡红,远看上去好像一副月下美人图。其实薛姨娘从王夫人那里回来还没多久,至于薛蟠,在这个时候,他要是不呼朋唤友的出去乐一乐,他就不是薛蟠了! 叙说了一下贾宝玉的情况……几盅淡酒过后,薛姨妈晃了下扑萤的小扇,然后问道:“钗儿明今日你为何不去那里。” 说着薛姨妈一双美目紧紧地盯住了薛宝钗。 薛宝钗自然听得懂薛姨娘的话里话,而实际上最近薛姨娘和王夫人一直明里暗里的撮合着她和贾宝玉。 不过对于贾宝玉,在《红楼梦》中,薛宝钗的感情之路是比较复杂的,不可否认,最初贾宝玉貌若春花,眉若刀裁的外貌曾经引得薛宝钗的好感,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交往的加深,薛宝钗逐渐观察到贾宝玉的短处,觉得他并未良配,这在《红楼梦》中也有暗示,在第二十八回过节元春赏赐时,独独贾宝玉和薛宝钗得到的赏赐一样,薛宝钗收到赏赐时的反应是顿时觉得没意思起来。 而这一切与李桂没什么关系,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特别是经过李桂和薛蟠的纠葛,那个谜团以及李桂给她的帮助之后,她的心里逐渐有了李桂的影子。 因此面对薛姨娘的提问,薛宝钗淡淡的说道:“我觉得挺没意思的,所以就没去。” 薛姨娘自然也能听得懂薛宝钗的话里话,闻言脸色一下变了,手中的小扇往膝盖上一放,急促的说道:“钗儿,你心里是不是有别人了……” 随后薛姨娘就想到最近薛宝钗好像只与李桂接触过,李桂又是那般名声,而后又想到最近薛宝钗好像不怎么去怡红院那里去玩了,陪伴她的时间倒是多了……于是她顿了一顿,便急匆匆的说道:“你是不是看上李桂那小子了?!” “我这是看上他了吗?!” 想到自己午夜梦回之际思索的那个谜团,以及给她那个谜团的男子,听了薛姨娘的话,薛宝钗一下子愣了。 而她这一愣,却让薛姨娘认为事情就是这样,随即她急声道:“钗儿,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应当清楚,那小子纵有千般好,可他跟脚不好,咱家的情况你要不是你不知道,你哥哥那样的人,咱需要一个跟脚好的……” 说到这里,薛姨娘声音已经变得呜咽。 而实际上薛宝钗之所以没想到她会看上李桂就是这的原因,她是一个对家庭有责任感的人,她清楚自己婚姻的职责所在,所以她从来没把婚姻往李桂身上去想,因此刚才听了薛姨娘的话,她心里才突生恍然的感觉! 还是那就话,薛宝钗是一个对家庭有责任感的人,看着薛姨娘哀伤的模样,薛宝钗轻咬贝齿,淡淡的说道:“母亲别哭,钗儿明白。” 说话之间,眸中却忍不住的氤氲,藏了一个黑夜。 …… 因为昨晚喝多了些,又陪着晴雯逛了灯街的缘故,第二天李桂起的晚了些,洗手之后,吃过早点,柳湘莲和裘安却来了,随意闲谈了一阵子,有人求见,却是薛蟠派人来请裘安与柳湘莲去吃酒,两人邀请李桂一起去,李桂可不想与薛蟠有什么交往,而且他还知道柳湘莲以后终究要痛打薛蟠一顿,对于薛蟠这样的纨绔,从教育者的角度出发,李桂都想痛打他一顿,但觉得还是隔岸观火比较好,以免殃及池鱼,于是谢免。 可能是节日的热情还没消散的缘故,下午的时间生意依然兴隆,不过鞭炮声却稀疏了很多,李桂拿起了《中庸》…… 到了晚间的时候,李桂和晴雯一起回了荣国府,路上晴雯兴奋的议论着这两天的生意,说是过节的缘故,衣服脱销,定制很多之类的话,整个人神采飞扬。 也因此回到荣国府之后,她草草的吃了些,然后便风风火火的往内宅而去,李桂则一如既往拿起了书本。 他现在可不敢怠慢,一是过年就要乡试;第二则是从甄宝玉的动作里他感觉到了泰宁帝在收网。 而到了午夜时分,门又是‘砰’的一声开了。 “咦,今天是怎么了?好几天没这样了?” 思忖之间,李桂扭身往外间瞧去,而在这时人影一闪,晴雯走了进来,同时传来了她愤懑的声音:“这是什么道理,明明自己不行,倒怨别人太能!” 正文 第一零八章:无妄 “怎么回事?”晴雯的话说的没头没尾的,莫名所以,李桂疑惑的问了句。 而晴雯瞧了一眼李桂,叹了口气才说道:“小红暗中对我说,府里人议论宝二爷摔玉是因为你把他比下去了,他受不了,所以,所以……你说说这叫什么事!” 说着晴雯美丽的眼睛再次盯向了李桂,眼神里有气愤,也有怜惜。 贾宝玉与他暗中相比,李桂早就知道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那通灵宝玉可是他的命根子,最起码在贾母、王夫人等心里是这样! 而摔玉的含义,且不论贾宝玉当时是有心还是无意,这都预示着贾宝玉与他的势不两立,而在这种情况下,再留下去就会落得一个死皮赖脸的名声! 而如果请辞,那么李桂敢肯定贾政会极力挽留,原因不仅仅是贾政珍惜他,更是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贾政不挽留他,在外人眼里,就显得荣国府无容人之量!而留下来,其他人就会说他不过是装装样子,还是会落得个死皮赖脸的名声。 如果要是强行要走,李桂清楚以他现在的身份,在士林中的影响,是可以的,但这样一来,就和贾政翻了脸,就会落下个忘恩负义的名声!而且这样做,再凸显贾宝玉无容人之量的同时,好像他这么做针对的就是贾宝玉似的,显得他小肚鸡肠! 因此李桂瞬间明白,贾宝玉摔玉的这个动作,内心里以他对贾宝玉的了解,他觉得贾宝玉是无意的,但不论是无意还是有心,实际上都把他推到了一个两难的境地:走,忘恩负义;留,死皮赖脸! 众口铄金,积损毁骨,这两个名声都不好,李桂一个都不想要! “哦……”像是回答晴雯的话,又不像是回答,李桂沉思着…… 而晴雯实际上也是明白贾宝玉摔玉中包含的排挤、驱赶的含义的,毕竟她时刻在李桂的身边,这也是刚才气恼的原因,在她的而心里感觉李桂简直就是受了无妄之灾,同样的她也能体会到李桂的难处,来自贾政的难处,毕竟她就是贾政安排到李桂身边的。 因此见李桂沉思,晴雯乖巧的倒了杯茶递到了李桂的手里,然后侧立在李桂的身旁,默默无声,大眼睛却满是忐忑的盯着李桂一动不动。不过她终究是块爆炭,只是看了一会儿,便小声的问道:“咱们该怎么办?” 闻言李桂端起茶盏,吹了吹茶叶,呷了一口茶,才慢悠悠的说道:“终非久留之地,你收拾收拾东西,咱们明天走吧……” 晴雯没想到李桂的方法居然这么直接,雪颌一缩,一下子愣了,随即眨了眨眼睛说道:“那政老爷那里?”…… “咱们悄悄的走。”李桂带着些沉思说道。 这个法子他刚才就已经想好了,而且他认为这个法子不错,这虽然是小小的后撤的一步,但却能恰到好处的避免贾政的当面挽留,也就避开了他是留还是走的问题,也就是避免了他和贾政的当面碰撞,不会当即落下个忘恩负义的名声。 而至于‘死皮赖脸’这个名声也会在发现他走后,不攻自破! 至于贾政发现他走后会怎么办?李桂有九成把握贾政会让他回来,但到时回不回来就看贾政的诚意了,毕竟贾宝玉的身后是贾母,可以掣肘贾政。而如果十成十的诚意,他还是要回来,因为不回来,还是会落个忘恩负义的名声,但和现在情况不同的是那时他已经掌握了一些主动权。 而这样做,对于贾宝玉来讲,也是给了他一个面子——毕竟他走了!至于这样会不会显得贾宝玉鸡肠小肚,李桂认为已经不用考虑这个事了,毕竟他已经做了;而贾政会对贾宝玉如何,李桂觉得贾政并不会对贾宝玉怎样,因为他觉得贾政应该意识到他现在和贾宝玉处于矛盾激发的阶段,如果训斥、甚至殴打贾宝玉,那就相当于他在他和贾宝玉之间添了一把火…… 同时这悄悄而走,又没有宣布脱离荣国府,外人对荣国府也不会有什么无容人之量的评价,因此这悄悄的走实际上最大限度的顾全了各方面的面子,贾政的、贾宝玉的、荣国府的、还有他的! 总而言之退一步海阔天空! 当然李桂清楚这‘悄悄的走’对他而言,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外面的人并不会很快知道他离开荣国府的事,他依然还能受到荣国府的庇护! 这其实也是他一直想离开而没有离开的原因! 也因此李桂心里还想利用这件事,用悄悄的走这个方法造成这样一个局面,那就是人在荣国府外,而交往不断!这样对他就两全其美了!不过随即李桂考虑到这里面有太多的变数! 而他之所以沉思,却是在考虑怎么具体操作‘悄悄的走’这件事。操作上的难点其实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怎么无声无息的把针线活搬出去,这些针线活让他和荣国府存在着一些小联系,但是却抓着他的经济命门,所以必须撤出去。再联想到未来,更得撤出去。 原来李桂就有把针线活搬出去的想法,只是晴雯顾与情面,现在正好危中寻机! 难点在于不可以大张旗鼓,先不谈大张旗鼓不符合他‘悄悄的走’的表面要求,如果大张旗鼓了,那就分明有和荣国府割袍断义之嫌,更会被人认为是针对贾宝玉,这样做的直接后果是激化矛盾,落个白眼狼,还是忘恩负义! 而李桂这个法子乍然听上去就像是两个小孩打架,一个负气出走,这样孩子气的法子!“额……”晴雯雪颌微缩,微微的呆愕了一下。晴雯也是心灵的,闻言立刻觉察出了这‘悄悄’里的诸般妙处,雪颊绽开,明眸渐渐放亮…… 不过随后她又觉得李桂这样一个有才名的大秀才,居然用这样孩子气似的法子,似乎有些窘迫,让她心中不由得微微怜惜……但随即她就黛眉皱起:“那,那些针线活怎么办?咱们还会回来吗?” “回不回来,这针线活都得搬出去,回来了,说不定哪天又被赶出去了。我是这样想的,咱们慢慢撤,每天给他们减少一点活计,这样十天半月的撤完,时间长些也行,同时咱们铺子那边也让玉娘慢慢找人,只是这样你就有些麻烦了。”李桂笑道。 “为什么要慢慢撤?” 晴雯疑惑的问道,但随即‘哦’了一声,隐约明白了其中的表面原因,现在确实不适宜大张旗鼓,随后又想到每月五六两银子的收入,其实对做针线活的来说,实际上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小红还想用这针线活的银子,买套体面的嫁服藏起来,马娘子还想积攒些银子给她小儿子买几亩水浇地……这样一慢慢…… “那人……哎,真是害人!”想到这里,晴雯不由得脱口而出。 说完晴雯开始默默无声又窸窸窣窣的收拾细软…… 李桂做了这个决定之后,心头却感觉一片轻松,左右无事,拉过了瑶琴,轻轻的弹奏起来…… 听李桂弹奏的琴曲已经成了秦可卿不知觉得习惯,本来李桂弹完上一曲之后,按照习惯,秦可卿洗刷了下,然后做到了梳妆台边,开始卸妆,而这时李桂的琴声却再次传了过来…… “咦,今天怎么弹了两遍?” 铜镜中精致的容颜停滞了一下,随即秦可卿一边歪着螓首拔下了飞凤簪,一边想道:“难道他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 正文 第一零九章:心扉 以此同时,蜡烛火摇红中,贾宝玉静静地躺在黄金钩、茜纱帐的雕花架子床上,脸色苍白,额头上盖着一块棉巾,上面有股重要的味道……他醒来后,府里就招来了张太医,把脉后说他思虑过多,阳虚而阴实,火盛而水弱,导致精不守神,然后给他开了方子,让他静养。 但其后他却静养不来,随后林黛玉、三春、薛姨妈、薛蟠、贾蓉等等亲朋好友零零散散而来,一直到天黑他才静下来,然后在袭人的服侍下,喝了药,上了床。 因为张太医有言在先,袭人、麝月等走路都是轻的,不敢发出一点声响,但是外在的事情并不能阻止贾宝玉心里的万马奔腾…… 和李桂所猜测的一样,贾宝玉摔玉并不是有意为之,他不是这样有心机的人,要不然也不会被曹公定为草包,而是恼气攻心,忘乎所以所致。 醒来后贾宝玉曾经深思过这个问题,他为什么这样,他隐隐觉得这是因为李桂曾经做过他长岁的缘故,被自己的一个长随比下去了,而且还比的这么惨,所以他才会顺不过气,要是别人,贾宝玉认为自己不会这样。 而对于摔玉这个行为,贾宝玉也是个聪敏之人,知道自己摔玉会显得自己小肚鸡肠,无容人之量,无大家公子的风范,而他本质上并不是坏人,因此到现在他都是后悔的。 当然她更了解摔玉对于李桂的影响,他觉得李桂一定会觉察到他无意摔玉的内在含义,那么李桂会怎么办,是走?是留?走了,他父亲一定会极力挽留他,再走就是忘恩负义,而在这种情况下再留就是死乞白赖。 这一点他很想知道,很想知道李桂会怎么解决,他甚至有一些得意。 至于贾政,现在他是不怕的,他现在在床上躺着呢! …… 第二天一早,和以前同样的时间,东方丹红里,晴雯挎着两个青布兜和李桂一起出了偏门。 把晴雯送到皮尔记之后,李桂乘着钱开的马车去了西山。马车其实也是李桂和荣国府的联系之一,到了皮尔记之后,李桂本来打算让钱开回去的,但又觉得这样还是有些不符合悄悄……思虑一番之后,李桂决定把钱开留下来,他给自己的理由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学院的生活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是因为过十五的缘故,大多数人都添置了新衣,而又因为临近乡试的缘故,学习的氛围明显的有些紧张,不论是沈正阳、周天演的课,还是李茂文、温有鱼等讲师的课,课堂上几乎都是寂静无声。 李桂倒是很喜欢这个氛围。 到了下午时分,和以前一样,李桂回到了皮尔记。今天皮尔记的店面有些清闲,店面前只有一个马车。院子里面则是衣服热火朝天的模样:院子里对着一堆木板,胡老实和卜世光正在拉锯,詹光手里拿着墨斗,卜固修在另一头拉着,至于晴雯一身翠绿,亭亭玉立于这群灰老鼠之间,此时口中正对着卜固修脆声喝道:“那案子不可太高,也不可太矮,哼,做的不好,年底你的红包就没了!” 李桂看到卜固修的身子颤了一下,心里感觉有些好笑,但随之就疑惑起来:“卜固修说他擅长格物致知之学,难道,这木匠活也属于格物致知。” 而这时听到李桂的脚步声,晴雯已经转过了头,她毕竟是伶俐的,看到李桂后,脸上的冰山顿时变成了习习春风:“你回来了,走,咱们到后院看看,你看我布置的怎么样?还要添些什么?” 后院又五间房,中间三间正方,加两间东厢房,东厢房现在住着长缨和长弓。院中有一株桂树,在西南侧的井边,东窗下是一株老梅,西窗前则是一株石榴,虽然是八月,但老梅的叶片依然是绿油油的,而石榴则是硕红累累。 黑漆木门是新刷的,原漆并没有什么味道。跨过门槛,迎面便是中堂壁上的松山迎客图,迎客图下是两张太师椅,一个茶几,再往下则是左右两把平椅,西屋是书房,靠窗是书案,东西墙分别是一个书橱;东间是内室,床铺、盆架、杌凳之类的。 偶尔间用脚碰到杌凳,感觉很轻,远不如荣国府的沉重,很明显,屋子里的家具也远不如荣国府的珍贵,不过李桂心理却有一股踏实的感觉,轻轻的笑了。 “你要不嫌累,我和你一起买些书,再买具琴回来如何,我本来想给你买的,可这些东西我买了又怕不合你的意……”晴雯一直微笑着,看到李桂高兴,更加叽叽喳喳了。 人或许就是这样,有了自己的家,心也就有了归属,在心底是不由自主的高兴,李桂也是如此,想着空空如也的书橱,李桂笑道:“行,咱们这去,再买些鲜花和好吃的,晚上庆祝下。” …… 还是在傍晚时分,晴雯独自一人乘车来到了西便门,和以前一样,浆衣房的马娘子、内宅烧水的王娘子,以及小红早已等在那里,她们三个现在分别代理着一群妇女兵,当晴雯下车后,她们本能的向前,然后搬运起布卷、绸卷。晴雯每天会运来七八卷、六七卷不等,但大致在七到九卷之间,晴雯这次只是运来七卷,她们没有在意,只是随意得议论着绸布的花色,脸上洋溢的却是喜色! 看着她们的样子晴雯的心轻松了一下,但随即就沉重了起来,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随和他们便和晴雯一起从西便门穿过游廊、假山、水榭,一行人直奔花房。 现在她们的活动地点已经转移到花房,花房僻静而宽敞,花房的花匠刘娘子又是个随和的人,好处诸多。 而此时点缀锦楼的院子里,像往常一样,赵嬷嬷、钱嬷嬷、刘婆子、入画、莺儿、雪雁等等大小十来个奶妈、婆子、丫鬟或做、或站的等着晴雯她们到来——她们也是代表,背后都有三五个人。 当然她们的嘴巴并没有闲着——本来三个女人就是一台戏,何况是十来个女子!而她们谈论的问题自然是今天的焦点,贾宝玉摔玉的事情。 其实这个事她们私底下已经谈论了一整天,但荣国府内宅本来就很少有新鲜的谈资,现在出了一个这么爆炸的消息,她们当然要多谈一会儿。 而实际上在贾宝玉摔玉这个问题上,在荣国府里,她们的态度是比较特殊的一群,她们偏向于李桂,认为贾宝玉有些无容人之量,有失风范。而她们之外的,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其他人大多抱着看热闹的态度,想看看李固怎样处理这个难题,甚至有的幸灾乐祸。 而当晴雯到来后,赵嬷嬷仗着老脸,立刻向晴雯问道:“晴雯,李桂怎么样了?没什么吧。” 晴雯当然明白赵嬷嬷话里的意思,按照李桂的吩咐,故作随意的说道:“没什么,能有什么?” “咯咯咯……”闻言,赵嬷嬷像是老母鸡一般的笑了,笑意莫名,其实还是带着点幸灾乐祸。 晴雯明白这笑声里那点微弱的东西,“还笑,你的银子都快没了!”晴雯心里嘀咕着,暗暗瞅了赵嬷嬷一眼,心里又突然觉得好笑。 赵嬷嬷没有注意到,众人也没在意晴雯少拿了一卷布,毕竟她们不知道底细。分配完活,收了衣服之后,和往常一样,指点了一下后,晴雯提着衣服早早地走了。 临行前,小红好奇的问了一句:“晴雯姐今天怎么这么早回去?” “我要把货先送到铺子里,明早一早有人拿衣服。”说着晴雯匆匆的走了,卜世光等在西门。 而门房现在是不敢过问与李桂有关的事情的。其实看守西便门的贾义并不知晓晴雯会不会再次从西便门回来,同样的偏门的贾喜也不知道晴雯和李桂是否会从偏门回来。 总而言之,两头打瞎子。 正文 第一一零章:琴声 这些细节其实李桂已经考虑过,并和晴雯商议过,之所以如此,倒不是因为贾政,实际上李桂清楚贾政早一会、晚一会发现他离开荣国府,并不会影响贾政下一步的对他怎么样。 他所顾虑的是那些做针线活的仆妇! 有着前世的经验,其实李桂更清楚这针线活薪资对这些丫鬟仆妇的含义,而且他更知道银子这东西,越是对下层人士,越是意义众大,因为这关系着她们最基础的衣食住行;而对于上层人士,或许只是一串数字而已。 而要是断了这笔银子,她们的反应李桂可想而知…… 当然李桂并不在乎她们的反应,她们顶多说他不念旧情,而即使这样的声音传到士林里,李桂觉得也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因为这是封建等级社会,他已经鱼跃龙门,进入士林,那些人还在龙门之下,在士子们的眼里,她们是村夫愚妇,士子们岂能受她们摆布! 不过李桂认为还是悄悄的撤比较好,因为这能最少的避免这事引发的麻烦,或许他没有,但晴雯一定有,而晴雯的麻烦又何尝不是他的麻烦! 同时李桂也认为这件事和贾政的后续动作牵连不大,贾政让不让他回去,他都要把这里的针线活减少,原因还是那句话,他不可能把他的经济命门留在荣国府里! 但是事物的关联往往是在你意想不到的角度,偶然事件的爆发也往往存在着必然的因素。 晴雯回去后,荣宁二府里依然灯火通明,水房、门房、浆衣房、花房、秋爽斋、缀锦楼等丫鬟仆妇聚集着,一边做着针线活活,一边小声议论着白天的事情,但她们心里的浮躁仿佛随着白天的喧嚣远去了,虽然低谈,但烛光下却是一张张静谧的脸。 而即使惜春也是如此,此时,秋爽斋里,她照例和薛宝钗、探春说着闲话,打发漫漫长夜,不顾她们所谈的内容和丫鬟仆妇们的不同——她们几个都是明白人,心里都很清楚白天的事情是贾宝玉失态了,而贾宝玉所针对的是谁,她们也清楚,也有些替李桂有些不平,但这些话她们只能搁在心里,二期恶意值都没说,原因很简单,胳臂肘子不能往外拐! “三姐姐、宝姐姐,你说那大坏蛋会怎么样?”在探春和薛宝钗议论完采买管理事情的时候,惜春白皙的小手托着一颗硕大的红石榴问道。 她毕竟年幼,终于忍不住了。 其实结果怎样,在探春和薛宝钗心里也是个谜团——以她们的聪慧,再加上大家族彼此间勾心斗角的锻炼,她们自然清楚李桂的难处,甚至惜春也清楚。 探春摇了摇头,思索着说道:“看看再说罢。” …… 月亮移上了中空,群星璀璨,秦可卿照例躺在贵妃榻上,手里拿着本《西厢记》,静静地看着。 与以前相比,秦可卿有了些变化,原来柔弱的眸子变得锐实起来,日日、月月,毕竟她已经在贾珍软刀子的磨练下渡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水滴石穿,这样的磨炼不论是谁都会蜕变! 不过青黛娥眉间,空山寂落依稀可见。 宝珠和瑞珠也是静静的坐在锦墩上,坐着针线活,秦可卿看书时她们是不会说话的,俄而,脖梗眼酸之际,秦可卿抬了抬螓首,轻声向宝珠问道:“宝珠,几更了。” 宝珠看了看沙漏,也轻声回道:“少奶奶,快三更天了。” 秦可卿屋里的落地西洋钟已经变成了沙漏。 而秦可卿闻言犹如春山远黛的秀眉立刻颦了一下,随即起身,走向了窗口…… 她觉察出了李桂的异常,因为每晚在这个时候,李桂一般都要弹奏一曲,她每天都要听,已经成了习惯。当然偶尔也会间断一天,因此此时她感觉到的异常还只是微微。而昨天李桂弹奏两遍其实并没有引起她太大的注意——是成年人,知道谁都有心情异常的时候。 不过螓首远眺之际,看着黑窟窿东的西北方向,秦可卿明眸猛的一张,心却蓦然一沉。 “怎么回事?怎么没亮灯?睡了?”随后一连串的疑问在她心里升起…… 而经过以前的事件,在她的内心深处实际上已经隐隐把李桂作为最后的依靠,因此她总是有意无意的注意着李桂,甚至注意着他屋里的灯光,传来的琴声,前一阵子听闻李桂的铺子赚了些银子,她甚至有向他借些银两的想法! 因此她虽静静的站立,但远处的黑暗却好像藏着无数条乱丝,搅的她一颗心蹦乱的无处安置! 而她又是知道贾宝玉摔玉事件的,也清楚贾宝玉摔玉事件针对的是谁,蹦乱中突然想到:“难道他走了?”想到这里,她的心蓦然一空…… 过了半晌她才反映了过来,“怎么西府没有消息?难道是饮酒醉了?我再看看……”心中想着,秦可卿意态懒懒的走向了妆台,慢悠悠的拔下了金簪…… 而在此时,天香楼上,贾珍收回了单孔目的西洋望远镜。 …… 第二天晚上,天色只是稍黑,秦可卿便望向了李桂的院子,依然是不见灯火,“难道是还没回来?还是……”下一个预测秦可卿不想往下想,因为一想到下一个预测,她的心就有些空落落的。随后她默默地坐回贵妃榻,默默的呆了一阵子,然后又起身…… 如此一次两次,时间慢慢过去,月亮渐渐上升,秦可卿依然没有看到李桂院子里的灯光……而在这期间,秦可卿心里明白李桂极有可能是已经走了,让她坚持继续观望的原因只剩下一个,那就是没听到西府的消息!这个原因让她期待着,一遍遍的观望着…… 而与此同时天香楼上,贾珍正举着他那个单孔径西洋望远镜,而必然的,秦可卿坐卧不宁的样子落入了他的眼底。 “这美人儿在干什么?” 贾珍心里疑惑着,举着望远镜,很自然的顺着秦可卿看去,于是他就看到了宁国府西南角的院落,随即他就想到了李桂,随后他不由得一怔:“难道他与那小子有奸情?” 但随即他心里就否定了这个答案,原因很简单,暗中观察这么长时间了,他还没发现秦可卿和李桂有什么不轨之举! 同时黑漆漆的院落,也让贾珍有一种错觉,那就是秦可卿在看向远方,看向贾蓉玩乐的地方。 正文 第一一一章:暗暗 “等蓉儿等的心焦了吗?嘿嘿嘿……” 想着突然间贾珍突然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刺激,他的独眼里放出了最原始的光芒,同时一股很浓烈的干渴的感觉在她口中升起,他舔了舔嘴唇,然后转身进了屋。 屋子里装饰华贵,掷伤了太真乳的木瓜,赵飞燕立舞的金盘,同昌公主的珍珠连帐等等秦可卿典当的东西都在这里,莲台烛光下,闪烁着柔和的珠光宝气。这些都是他从当铺里赎回来的,他不怕秦可卿去赎,因为他清楚秦可卿想赎这些必须来找他,倒时他正好给秦可卿一个惊喜! 不亦乐乎! 而看着这些东西,贾珍的眼里冒出了比珠宝还要亮的光芒,“美人儿,看你还能撑多久!”说着,贾珍倒了一杯茶,举起,一饮而尽。 而他这么说是有把握的,因为他已经收买,或者说恐吓了瑞珠,从瑞珠那里知道了秦可卿的压箱底,也就是年前年后的时就见见底! 随即贾珍又想到了李桂:“这小子今天到哪去了?灯一直没亮!”不过他和李桂不是同路人,也从没在意过李桂,这个念头只是在他心里一闪而过。 而同样的今天晴雯送来了六卷绸布,这虽然少,但也是最近的最低量,马娘子等也没觉察出什么异常。 …… 又过了一天,也就是八月十八的晚上,天色刚黑,秦可卿就站在了窗台边,李桂的院落依然不见烟火……睡着时间的推移,秦可卿心里的那最后一点希冀慢慢消失,而在慢慢消失中她感到她背后的山峰慢慢远去…… 当月悬中空之时,秦可卿慢慢从窗台转过身来,脸上一片空茫…… 过了一阵子,秦可卿才长长的喘了一口气,对宝珠说道:“宝珠,你去西府暗地打听一下,李桂是不是走了?” 感觉所有的希冀都落空了,但是她心里还是忍不住想确定一下,而之所以要宝珠‘暗暗’是因为她还是怀疑为什么西府没传来李桂离开的消息。 宝珠躬身应了声是…… …… 因为荣国府和宁国府后花园连通起来见了大观园的缘故,为了赏花观景,荣宁二府在各自的后宅各留了一道月牙门,内眷的往来现在一般都是通过后花园。 月牙门旁有一个小屋,设置了一个门婆,但这里显然不重要,因此宝珠来到月牙门时并没有看到看门道吴婆子,随后宝珠径直推开了黑漆兽首铜环的小门…… 虽然已过了中秋,但此时秋气依然未盛,大观园花木依然枝繁叶茂,月光只是有些许透过花叶,在花径上投下斑驳的碎影,秋风之下,斑影乱晃,仿佛是银色的小鱼游动在漆黑的大海。 踏着夜海银鱼,一路想着怎么暗暗,宝珠来到了花房——晴雯在花房派活的事她早就知道了,曾经她也想从晴雯手里接些活计,但想到二府毕竟有别,怕被荣国府的婆子们说闲话,也就算了。 花房的灯亮着……到了花房屋子的门槛,宝珠往里一看,只见花房的刘娘子、探春的奶娘张嬷嬷、马娘子依然在花房正聚在一盏海碗油灯下,挑针刺绣。晴雯却不在。 这时的灯油、蜡烛还是很值钱的,所以丫鬟婆子们做针线活往往是三五个聚在一起的。 而听到脚步声马娘子、刘娘子、张嬷嬷立刻抬起来了头,看到宝珠,刘婆子立刻笑道:“稀客、稀客,宝珠姑娘怎么来了,快屋里坐。” 说话时她的眼里隐藏着一丝谨慎之色——无事不登三宝殿,她认为宝珠此来一定有事!而既然到她这里,那最大的可能就是找晴雯接活做的!这两天请问带来的活计减少,她觉得她的银子也在减少,再有人分一杯羹…… 宝珠一路上早已想好了怎么‘暗暗’的法子,晴雯在,就让她给自己做条长裤,然后旁敲侧击的问她这两天灯怎么没亮;而要是不在,那就直接向其他人打听,因此晴雯在与不在,对她其实都无妨。 因此闻言宝珠笑道:“不了,我来找晴雯来着,想让她帮忙做件衣裳,不知她到那里去了?” 说着宝珠暗暗观察着刘婆子的反应。 刘婆子闻言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笑道:“她回去了,这两天她回去的早,你上前院找她。” 闻言宝珠本能的感到李桂走了,但刘婆子一人之言,不足以全信,她还想确定一下,而且他也不知道李桂此举背后的算计,因此闻言宝珠继续说道:“不对啊,我刚从前院来,门关着呢。昨晚我就找她了,院子里也没亮灯,你们可知她去哪里了?”说着晴雯暗暗的瞧向了马娘子和张嬷嬷。 马娘子、刘娘子、张嬷嬷都没想到晴雯晚上会不在府中!毕竟晴雯从这里刚走!她们不由得面面相觑了一下。 但是她们也知道宝珠是不会骗她们的,紧接着她们就想到了这两天的她们的关注点——李桂会怎么办! “难道李桂……走了?!”随即马娘子老眼一抬,说道。长脸上带着半信不信的恍然大悟, 而闻言李婆子和赵嬷嬷对视了一眼,也是满脸恍然大悟的神色。 而世人都是如此,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会不由自主的想到这件事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影响,与自己无关的,一般是心里说句管他的,要么无视,要么看热闹;而要是有关的,那就是另一般说法了…… 因此随之马娘子、刘娘子、赵嬷嬷她们就想到了李桂走的后果,以及最近晴雯的表现——来去匆匆,以及活计的减少。 而还是那就话,这一个月五六两的银子,对一个仆役来讲绝对不是小数目,即使是对于高等仆役也不少,毕竟这一月五六两的银子相当于普通仆役月例的五六倍,高等仆役的两三倍,特别是在当前荣国府发月例不正常的情况下。 而这这些银子实际上还承载着马娘子她们对未来的希望:马娘子希望用这些银子给她小儿子置办十来亩地;刘婆子想给她孙子积攒些娶妻银子,张嬷嬷也是如此 因此随之马娘子、刘婆子、张嬷嬷心里都有被掏了一块的感觉,场面一下子变得肃静。 而后三人快速的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行字:不能让他走。 这是她们本能的反应,但女人一般就是这样凭感觉做事。 正文 第一一二章:显露 “可能,哎,我还想……”这时宝珠轻轻叹了一声,向马娘子她们施了一礼,转身而去。 而宝珠才刚走没几步,马娘子就急急的说道:“怪不得这俩天活计减少,看样子是想把这活也搬出去,这可怎么办?” “我还想着积攒些银子,给我大孙子说门好媳妇呢!这,哎,这……”刘婆子说着,跺了跺脚。 “我又何尝不是,哎,二爷这样……哎,走了也可以让咱们做活呀,怎么这么绝情!”张嬷嬷仗着老脸,说话显露些,但怨了这个又怨了那个的,很是有些不知所措。 而这一句话倒是提醒了马娘子,随即她接着说道:“是啊,这和咱们做活有什么关系啊,真是那什么门失火,烧了池子里的鱼。” “咱们真是太怨了!” “就没人治得了他了?” …… “走,咱们找三小姐去。”最后张嬷嬷手一挥说道。 她是探春的奶娘,探春就是她最可靠的依仗! “走……” “走……” 马娘子和刘婆子也是越想越怨,大声的回应着,出了门,走一一阵子,过了游廊,就到了缀锦楼的门口,而此时莺儿和小红、侍书正从缀锦楼出来。在缀锦楼里边玩边做了一阵子针线活,她们正要各自回去。 走的近了,月光下依稀看到是张嬷嬷、马娘子与刘婆子,小红行了个礼,随意问道:“嬷嬷娘们这是去哪里?天这么黑了。” “去找三小姐。哼哼,李桂走了,要把这活计也搬走。”带着些气氛,张嬷嬷回了句,脚下却匆匆着直奔秋爽斋。 她们也知道时候有些不早了。 “走了,怎么没听说?晴雯姐刚才还在这儿……”闻言,小红和莺儿、侍书都不由得一愣,随即互相疑惑的对视了一眼。 而此时莺儿与侍书正要去秋爽斋,惜春和薛宝钗在那里。而她们虽然没有家室之累,对银子的渴求没哟马娘子等迫切,但心里也都有个小九九,比如小红就想给自己置办一套上好的嫁衣,因此随后侍书和莺儿就紧走几步跟了上去。 至于小红,虽然不同路,她要回贾宝玉的院子里,但是这事情毕竟关系到她,而且她要是机敏的,感觉到将要有时候发生,早回去一会儿,晚回去一回儿也没什么,于是也匆匆的跟了上去。 而其时秋爽斋里探春、薛宝钗、惜春正随意说着闲话。关于荣国府内宅要改的事情她们都已经商议完了,甚至连施行的日期都商议好了,定在了九月初一,至于所谈内容,贾宝玉自然是她们不能碰的话题,所谈不过是家长里短,再加上女儿私密。 “我觉得这鞋子内衬清江布比较好,比丝绸的要好,穿着暖和。” 薛宝钗刚说到这里,赵嬷嬷就在外面喊道:“三小姐,老身求见。” 还是那就话张嬷嬷是探春的奶娘,荣国府的规矩是年纪大的仆役比年轻的主子还金贵,因此闻言,探春一边回了句:“嬷嬷快进来!”一边起身,迎了上去。 而刚走两步,因为注意,她才发现张嬷嬷身后,月影里,影影绰绰的还站着两个人,虽然看不清是谁,但一探春的敏锐立刻觉察到一定有什么事发生。 随即他又看到了张嬷嬷脸上的明显的怒气…… “嬷嬷请坐,入画上茶,嬷嬷你这是怎么了?”探春也是爽利的,一边寒暄着,一边问道。 张嬷嬷向薛宝钗、惜春行了个礼,做向椅子之际,嘴巴就像泄洪的洪水,又急又快,滔滔不绝起来:“回小姐,你知道吗,李桂走了,你说说,他和二爷赌气走就走呗,还要把针线活搬走,你数这针线活碍着什么事了,小姐你也是知道的,你是老身我奶大的,老身就有什么说什么吧,最近府里光景不好,下面我们几个婆子仆妇三四十人都烤着那些银子人情世事呢,你说说他多不懂事……” 不过探春、薛宝钗、惜春闻言听到这里都没有在意她后面的话,而是都愕然了一下,直到张嬷嬷抱怨完,探春才说道:“嬷嬷,我怎么没听说这事?什么时候的事?” 在探春想来,如果李桂要走,那么肯定会先向贾政请辞,然后这个消息肯定会很开传遍整个荣国府,她在这个位置上,应当早就有人来对他说了,而绝不是又张嬷嬷这个样子来告诉她。 “老身也不知道,刚才宝珠来找晴雯来做件衣裳,她说两天没看到李桂院子里有灯光,要不是珍珠来……” “啊!溜了!”不等张嬷嬷说完,惜春就睁着大眼睛,脱口而出。 探春和薛宝钗的心也恍惚了一下子…… 她俩也没想到李桂会悄悄的开溜,因为这不合于礼。而遵礼是儒家子弟最最基本的素质和要求,是儒家子弟时时刻刻需要修养和提高的东西。李桂过了院试,成了秀才,又是那般才名,在她俩心里可是正宗的儒家门徒,只区区的、表面的辞别之礼,李桂怎会不遵守! 而探春更认为李桂会遵守,毕竟贾政一直在给她展示儒家弟子做事的风格,那一眼一板的样子。她内心潜以为李桂也会这样,也因此她从没往李桂会不辞而别这方面想过! “他怎么能这样,他,他这样……入画你赶紧去前院看看,侍书你去找伴鹤问问。” 探春是机敏的,她本来想说李桂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能这样孩子气,不守礼的,但话到嘴边她反应了过来,明白了李桂这样做的好处,既能避免直面贾政落个两头不是人,又暗暗反将了贾宝玉一军…… 总而言之,李桂这样做实际上是脱衣换锦,把球轻轻的提到了贾政这边。而她心里暗暗所想看到的李桂的难堪,只不过是一场空罢了。 而她让侍书、入画去看看,实际上是想确认一下。探春是谨慎的 吩咐完之后,探春就想到了,如果李桂悄悄的溜走是真的,那么贾政知道了会怎样,或者说会对贾宝玉怎样…… 想到这里探春仿佛看到了贾政那黑的发红的脸色,以及李桂此时的逍遥…… “这狡猾……” 多年的教养让‘蛋’子没吐出口,但她心里却郁闷了起来,为什么他爹爹那么古板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喜欢这样一个狡猾的人! 而这时,惜春言辞凿凿的接过了话,重复了话:“我早说过他是个大坏蛋,当时你们还认为他又为难之处,现在信了吧!” 探春摸了下惜春的小脑袋。 正文 第一一四章:两适 不过知子莫若母,她倒是担心贾政古板、耿直的性子,直接对贾宝玉大打出手! 于是待小红说完,她挥了挥手,然后对鸳鸯说道:“明早你去对政儿说,就说我说的,小孩子闹气,也没什么,过一阵子就消停了。李桂那边,去叫一叫,他回来也吧,不回来也罢,现在回来也罢,晚些回来也罢,只要交往不断、香火之情不绝就行了。” 其实最重要的就是这点香火情!由李桂给荣国府带来的宽厚待人、慧眼识人的名声却不能因李桂的离开而离开! 至于是否必须让李桂回来,在她心里倒没那么必要,毕竟有李桂在,贾宝玉就会不舒服,这段时间贾母是看在眼里的,而贾宝玉于是他的心头疙瘩! 也因此她才会说上面那番话,也是说给贾宝玉听,好让贾宝玉安心。 闻言鸳鸯应了一声,而贾宝玉则长长的喘了一口气。仿佛除去了梦魇,脸上露出了轻悦之色。 随后贾母和王夫人起身离去。而对于小红透露的针线活的事情,贾母和王夫人都没有理会,她们不愿操这个闲心。 而在王夫人和贾母离去之后,林黛玉也喘了口气,轻笑道:“这下好了,有老祖宗这句话,我估计舅舅不会打你板子了,他……估计他也不会回来了,你也不用生气了。” 说着说着,林黛玉的脸色变得轻松起来。 “我也不知怎么了,一提到他,我就不自在。”半卧在床上,贾宝玉慵懒轻松的说道。 虽然当初怒气攻心,无意识的摔玉给他带来了意外之喜——让李桂难为!但私底下他一直忐忑贾政会对他怎样,并且他也知道这样做影响了他自己的名声,心里甚至有些后悔,而李桂这样处理虽然有突出他无容人之量之嫌,但也算给了他面子,也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减轻贾政的怒气,因此事情这样结束,总体上他是很满意的! 如此平静的夜下,有人欢喜有人忧,总之是不平静的度过。 …… 而在第二天的早上,天色漆黑之际,因为贾政早朝,所以探春也早早地起了床,在入画的服侍下,简单的漱洗了一下,然后便往赵姨娘引以为傲的两间小屋而去……到了门槛前,探春轻轻叫了声:“孩儿求见爹爹。” 探春到时,赵姨娘的两间小屋已是灯火通明,贾政正好漱洗完毕,正要点心一下,听到探春的声音,他没想到探春会这么早找他,他不仅愣了一下,随即他就意识到探春这么早找他一定是有急事,于是她一边走向外间,一边说道:“探春吗,进来吧。” 说着贾政四平八稳的坐在了上方的太师椅上……探春跨门而入,郑重的行完礼后,贾政便板着脸问道:“我儿何事?” 探春知道贾政还要早朝,因此快速说道:“回爹爹,李桂悄悄走了,估计已经有两天了……” 贾政虽然资质愚钝,但他那么大年纪了,贾宝玉摔玉的含义他还是清楚地。只是他认为这也没什么,李桂若是辞别,他极力挽留便罢了。 当然相对于他的身份来讲,他的想法也是正确的,以他的身份,没有必要去上门安慰李桂,其实以他的不拘言笑的行事风格,打骂人的话他随口可出,安慰人的话他却说不出来。 同样的作为一名腐儒,行事风格极度古板,贾政更是没想到李桂会这样不合礼节,悄悄的溜走! 而李桂是什么?李桂是他的荣耀,也是他荣耀的根源,什么慧眼识人、宽厚待人、伯乐孟尝的美名全部来自于李桂! “你说什么?” 探春只是说到这里,贾政便‘唰’是一下从四平八稳的太师椅上站起,说话之际,怒目圆睁,古板的脸色不再平静,涌出了两片潮红。 他确实生气,既生贾宝玉的,也生李桂的! 探春还是第一次直面贾政的怒火,父威如狱,她吓的不由得暗暗退了一下莲步,紧接着螓首一缩,懦懦的说道:“回爹爹,李桂悄悄走了,昨儿个……” 探春话没说完,鸳鸯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奴婢鸳鸯求见二老爷。” 鸳鸯在荣国府的地位很特殊,她是贾母的心腹,而贾政又是一个特别孝顺的人,爱屋及乌,贾政瞬间收敛了怒气,说道:“进来吧!” 而当鸳鸯进屋之后,不待鸳鸯行礼,贾政便匆匆问道:“你找我何事?”他也没想到鸳鸯会这么早找他! 鸳鸯也是知道贾政将要早朝的,因此一边行礼,一边说道:“老祖宗昨晚也知道李桂走的事了,老祖宗让我来给二老爷传个话儿,说这只不过是小孩子闹气,也没什么,过一阵子就消停了。李桂那边,去叫他一叫,他回来也吧,不回来也罢,现在回来也罢,晚些回来也罢,只要香火之情不断就行了。” 而刚才贾政本能的想把贾宝玉痛打一顿,然后把李桂叫回来……她没想到贾母会这么处置,闻言不由的愣了一下,但微微一思索,又觉得贾母的很有道理,这样悄悄的溜走,不就是小孩子负气出走吗!李桂能如此做法,不是恰恰说明他把他当作亲人吗! 想到这里贾政心里陡然升起一股煦暖!也隐约感觉自己是往大处想了,点了点头,说道:“你去回禀母亲,就说我知道了。” 鸳鸯闻言应了一声,后退了两步,转身而去。 而探春的话还没说完,但下面的事与李桂本人的来去其实关系不大,探春觉得贾政不会在意,但又答应了张嬷嬷…… 而贾政看探春还站在那里,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于是问道:“我儿还有何事?” 探春毕竟是机敏的,看到贾政的脸色已经变得温煦,心里一动,灵清澈的眼珠一转,说道:“爹爹,那李桂实在太孩子气,自己走了,居然把针线活也搬走了……” 探春所猜测的不错,这种事情在贾政眼里不过是芝麻蒜皮,他是最不喜欢理这些俗事的了,而且时间紧迫,因此不等探春说完,他便大手一挥,对探春说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探春:“……”。 “爹爹说知道了是什么意思?他会向李桂说吗?他是最不喜欢这些俗事的,要是不说我该怎么办呢……这人,真是混账哟,走了,还留下一地鸡毛,可惜他现在身份变了,早知道就该先让二嫂打他一顿板子……” 心里疑惑着、抱怨着、恨恨着、探春和入画一起,带着些恼火,披着些零乱星光,往秋爽斋而去。 正文 第一一五章:如愿 李桂没想到事情会因为一缕琴声而快速暴露,在他想来怎么也得十天八天的…… 也因此他没在意过快速暴露的事情,在读书习文之余,他倒是偶尔琢磨一下他那个两全其美的愿望,既离开荣国府又受到荣国府的庇护,会不会实现。 其实这个在李桂想来,并不难分析,因为他清楚他的这个愿望决定性的因素仅仅取决与荣国府的高层,要是细细算起来,因为贾宝玉的原因,李桂认为他的这个愿望其实只决定于两个人:贾政和贾母。 而贾政对他的态度,李桂不用猜就知道,那么只剩下贾母一个因素。 贾母会不会干涉,会怎么干涉,这成了李桂偶尔所思的问题。 …… 第二天下午,从西山归来后,在晴雯的服侍下,简单的洗了把脸之后,李桂便推开了西窗,两颗红彤彤的大石榴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随后一手接过晴雯递来的香茗,一手拿起了书本…… 李桂现在的学习状态是全力以赴,一是因为明年开春就要乡试;第二是因为他从甄宝玉递词的动作中,听到了泰宁帝收网的声音,或者说泰宁帝与太子博弈加紧的声音。 他必须尽快跳出这张网! 而晴雯也是知道乡试将近的,递给李桂一杯茶之后,便微微一笑,悄然而退。不知为何,李桂这个样子总是给她心安的感觉。 看了一阵子《朱子集注》,李桂起身如厕,然后往砚台里倒了些水,磨了些墨,然后铺开大纸,饱蘸了毛笔…… 细思伏笔之际,时间一点点流逝。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可能是第六感的作用,外面虽然寂静无声,但李桂却突然感觉窗外好像有什么动静,抬首一看,赫然发现贾政正站在院里,手拂胡须,身体立的像竹竿一样,脸上却带着微微的笑意,夕阳的余红里,一副舒适清淡的模样。 李桂没想到贾政会这么快来这里!他愕然愣了一下,随即把毛笔一放,匆匆走了出来。 “伯父……屋里坐。”来到贾政跟前李桂深施了一礼。 贾政并没客气,只是‘哎’了一声,深深地叹了口气,举步进了屋。 李桂自然把他引到了最上首,落座、寒暄、上茶之后之后,贾政环视了李桂的屋子一圈,然后又深深的‘哎’了一声,举着茶盏说道:“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和宝玉……我这次来是让你回去的,你跟我回去吧。” 其实刚才看到李桂认真习文的样子,要不是贾母有话在先,贾珍真的是恨不得立刻把李桂拉回府里去!而绝不会再后面加个‘吧’! 说完贾政吹了吹茶盏,呷了一口茶。 而李桂却从最后的‘吧’字中敏锐的觉察到了贾政的立场的松动之意,估计这背后是贾母在起作用。而这也意味着他的有望达成,心头一阵窃喜,李桂笑道:“伯父能来这里真是太好了!伯父对侄儿的恩情侄儿使用不会忘的,又何必非要住在府中,侄儿以为这样倒落了下乘,伯父以为如何?” 李桂的第一句话实际上是给以前的行为定性,就是说他以前确实是和贾宝玉置气,贾政能来劝他,自然是太好了。后面的意思就是表面意思。 而贾政听到李桂所说的太好了,心情是有些翻滚的,什么上乘、下乘的他根本不想问,只想现在就把李桂拉回去,不过她这人是把’孝‘字排在前头的,因此闻言黯然叹了口气,说道:“也好,以后无事你可经常来府中找我。” 说罢,贾政站了起来,神色有些黯然。李桂不愿回去他心里始终是不得意的,可他也知道李桂也有难处。 李桂见此,急忙说道:“伯父,吃了饭再走。” 贾政摆了摆手,说道:“今日我却有事,与我族人雨村践行。” 说罢,贾政就往外走。 “贾雨村来了?” 闻言李桂微微一愣,但随即就明白了,贾雨村擅长钻营,一定是十五前来京送礼来了。 而《红楼梦》中记载的清清楚楚,贾雨村和赖家一样,都是踩着贾家的肩膀上去的,贾雨村甚至比来家还可恶,他是烤着检举贾赦贩私铁上去的…… 李桂有心提心贾政要提防些贾政,但又感觉现在贾雨村还没对贾家做什么,空口无凭,而且贾政又把贾雨村引为族人,不会在意他相信他的话,于是说道:“如此侄儿就不强留伯父了,伯父如果没事也可到这里消遣,卜固修和詹光他们都在这里。” 贾政刚才就遇到卜固修和詹光了,并且说了会话,其实单聘仁、卜固修和詹光前几日都已经向贾政辞行了,至于辞行的原因,他们自然不会说看荣国府要不行了,另选了高枝!他们只是说在李桂那里找到了活计,可以一展所长。 对此贾政倒没有什么疑窦,毕竟李桂开铺子的事他是知道的,更知道李桂和他们几个是邻居,听到他们能够一展所长倒替他们有些高兴。 只是初进门时,,看到晴雯叉着腰呵斥着二人,都让他愣了一下。不过毕竟有可以谈的来的故人,贾政闻言淡了点头。 说话之间,一行人来到了前院,此时玉娘所找的是三个妇女正抱着一团布回去,看到这里,贾政倒是想起了探春的话,又觉得李桂这样搬出来,和荣国府必然少了来往,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于是说道:“我听探春说你把那什么活都搬出来了,些许小事,何必如此!” 李固闻言瞬间明白这事可能是探春捅到贾政这里的,不过他不明白贾政为什么会在乎这些小事了…… 不过随即他就明白了贾政话里的意思,贾政根本没在乎搬出来这件事,他的意思是和贾宝玉置气本来是个小事情,他又何必闹这么大! 李桂当然不能把针线活搬出的真正原因说出来,而要是说在这里方便做活的话,他不知道贾政会有什么想法,还以为他还在和贾宝玉闹气呢,而且贾政开了口,他要是一点面子不给又说不过去,不如以后再慢慢搬出来,于是笑道:“是小侄当时孟浪了,回头让晴雯搬回去就是。” 而在此时晴雯、卜固修、詹光迎了上来。 贾政来时询问了晴雯,晴雯本想到后院召唤李桂的,不过听说李桂正在读书后,贾政就阻止了晴雯。 正文 第一一六章:关联 在众人的恭送中,贾政上了轿子,四人抬的轿子微微晃动着,伴鹤青衣小帽的紧跟着,夕阳余晖中,分明是在行动,但李桂却看到了一股静谧的感觉。 待贾政的轿子走远,李桂转过了身,却看到晴雯雪腮上挂着浅浅的、轻松的笑意,一如拂面吹来的轻轻地晚风…… 李桂知道晴雯为何如此舒适,一定是因为他应允了把针线活继续留在荣国府,他并不因此着恼,相反他心里有些欢喜——从这里他又一次看出了晴雯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而他的心情其实也和晴雯一样,既高兴又轻松,毕竟他的愿望达到了。当然理智告诉他,他现在羽翼未丰,最好还是留在荣国府里,但是人就是这样,在情感上不由自主的追求心理和身体上的自由。 “晴雯,让玉娘弄几个好菜,我和詹先生、卜先生喝两杯。”随后李桂大袖一挥,一边昂首走在了前面,一边说道。 “嗯。”晴雯重重的应了一声,刹那间笑靥如花。 …… 与此同时,秋爽斋正堂里探春正和惜春一起吃着晚餐,菜肴是两荤两素一汤,青菜都被切成了花儿,汤里还飘着两片小瓜小瓜削成的浮萍,刀工精细。食物则是鹅油卷,鹅油卷是惜春的最爱,大家小姐即使吃饭也是讲究的,两个樱红小嘴蠕动着,既不露齿,也不露声。 不过因为掌家的缘故,也有女子心眼小的缘故,即使是在吃饭的时间,探春也会不由自主的思索着问题,比如现在她就一边吃着,一边思索着说给贾政的关于李桂把针线活搬走的事情。 “爹爹说知道了是什么意思?他到底会不会办?真愁人……入画也该来了吧!” 入画是她派去贾政那里打探消息的,而她刚思忖到这里,外面就传来了脚步声,探春急忙抬起了螓首,却见入画正笑吟吟的跨过门槛。 “怎么样了?”仿佛预感到了什么,探春心中一喜,一边放下鹅油卷,一边问道。 入画一遍行礼,一边笑道:“回小姐,说来也巧,我刚到夫人院子里,整好迎头遇到伴鹤,却是老爷让他去传话的,说是老爷给李桂说了,李桂说不搬了,正好路上遇到刘婆子,她听到这个消息可高兴坏了,一个劲儿的念小姐好呢!” 探春闻言俊眼一亮,樱唇轻轻吐了口气。 而后她心里却不由得感慨还是她老爹有用,但又想到李桂即使搬走都不和她说一声……相差何其大也! 想到这里,心里又觉得很没面子。 …… 与此同时,李桂不再搬走针线活的消息,经过刘婆子和伴鹤的口,像是被加持了的狂风,吹遍了荣国府内宅的角角落落…… 月上柳梢之时,晴雯才坐着马车来到了荣国府的偏门,因为饮了一些酒的缘故,晴雯玉颜酡红……而此时马娘子、小红、刘娘子正在西便门焦急等待——她们虽然已经知道了不再搬走的消息,可是晴雯回来的越晚,她们心里就越是没谱,就越是心焦。 而人心就是如此,有些东西失去了或者将要失去之时,人们才会珍惜!而针线活的差点失去,对马娘子等人的冲击是巨大的,因此因为害怕失去,她们在内心里不由自主的对晴雯敬畏了些,在晴雯下车的那一刻,马娘子抢步向前,笑道:“晴雯姑娘累了一天了吧,你站在那里就行了,剩下的我们来。” 刘婆子也笑道:“是呀是呀,晴雯姑娘在一旁歇着吧,剩下的我们来就行了!” 晴雯:“……” 而到了花房,所有人看到晴雯都不由自主的起来,甚至张嬷嬷等几张老脸也是如此。 “这些人……他这一撤还有这样的效果!” 晴雯还没有这样受到别人尊重过,一时间想着李桂,心中煦暖如流…… …… 与此同时荣国府西北角,与东北角的梨香院遥遥相望,是一处大宅子,大宅子里亭台水榭,假山楼阁具全,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小型的当大观园,处处透露着精巧富贵之色。 这就是赖嬷嬷一家的所在,此时主堂务尘堂的东北方向,三间大屋里灯火通明,赖大和赖大家的一身丝绸便服正坐在一张紫颤木雕兰花的八仙桌上吃饭,桌子上摆了八个菜,色香味俱全。 不过他们吃饭却没什么规矩,一边吃着,一边随意的闲谈着。 赖大家的:“老爷,你听说了吗,李桂又把针线活搬回来了。” 赖大点了点头。 赖大家的:“我听说李桂给她们的工钱是外面的两倍,你说李桂那个铺子是不是很赚钱。” 因为不知道皮筋的成本,赖大并不知道李桂铺子的利润,不过从工钱、人员这些表象中他是能够看出李桂是赚银子的,因此端起酒盅一饮而尽后,赖大捋了把胡须,说道:“应该很赚钱。” “那……” 听到这里,赖大家的眼皮眨了一眨,然后突然变得明亮犀利起来,随即说道:“那咱们能不能……我记得晴雯的契书还在咱们手上。” 晴雯实际上是赖大买来的,长成后见她出落得标致,然后又知道贾母喜欢女孩儿,于是送给了贾母,贾母疼爱贾宝玉,于是又送给了贾宝玉,后来王夫人敲山震虎,又把她送给了李桂。 不过不论怎么曲曲绕绕,晴雯的卖身契书一直在赖大这里,这也并不是赖大有意藏一手,而是因为他身为管家,没有把晴雯契书送给贾母的必要——身为荣国府的大总管,荣国府的奴仆契约都被他锁在一个柜子里,把契书送给贾母,然后再送到他这里……这太做作,也太虚假!而且从人情上来讲更没有这个必要——贾母根本不会在乎一个婢女的契书! 对于赖大家里话外之音,赖大自然是明白的,那就是能不能利用晴雯在李桂身上搞些银子! 而搞银子其实是赖大一家的追求,即使赖尚荣当了官这个追求都没变! 当然赖大、赖大家的、赖嬷嬷更有追求银子的客观原因,本身身为为一个奴仆,声名无望,他不追求银子追求什么——人毕竟是要做点事情的! 不过赖大毕竟不同与一般的奴仆,他是荣国府的大管家,是见过大场面,大世面的人物,因此他也懂的钱与势相当的道理。 也因此在为了能够承载更多的银子,以及内心深处暗藏的想挤身上层的想法的驱使下,他使劲气力去让他儿子当官! 当然为此他付出了代价! 首先,他花费了很多银子,其次他以后还将花费巨大的银子。 正文 第一一八章:赖大 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吃了一碗粥之后,可能是初雪的缘故,也能能使童心未浊的缘故,下雪天铺子里又没人来,晴雯、长缨、长弓以及翠竹先是在廊下赏雪,然后窝雪成团,最后禁不住跑进了漫天雪花中,拿起了铁锨,堆起了雪人,而后轻铃般轻悦的声音逐渐在前院里响起。 李桂本来在后院西屋读书的,外面鹅毛大雪,炭火熹红的屋里温暖如春,在这样的环境下读书也是一种享受,可不只是晴雯她们轻悦的笑声吸引了他,还是外面玉树琼浆的世界吸引了他,也许这两个原因都有,李桂放下了《朱子集注》,往前院走去。 院子里漫天的雪花已经完全让晴雯、长缨、长弓、翠竹释放了天性,她们‘咯咯’笑着,奔跑着收集着地上的雪花,灰色的灰狐皮裘让她们看上去像一只只雪地里奔跑的狐狸,而晴雯一身雪白的白狐皮站在将要完成的雪人边,仿佛与白雪融为了一体,但雪白之中却更显乌发红唇。 而李桂看了下雪人,却一下子笑了——雪人居然被晴雯堆成了他的模样,眉眼具象!而见李桂发笑,‘咯咯咯’一长串的轻铃声从晴雯的樱唇中发出,高挑的身子也随之前仰后合…… 詹光、卜固修、卜世光、玉娘也站在廊下赏雪,见此,也笑了起来。 而众人笑声刚停,院子的大门处突然传来了‘咯吱咯吱’的声音,李桂转头一看,只见一辆马车已经停在了院子的门口,大雪濛濛里,仿佛隐在雾中。 长缨正在门口处,见此急忙往店铺后门走去…… 而因为大雪濛濛,看不清马车是谁家的,因此最初李桂没有在意,心中倒抱怨这个时候还来买衣服,破坏了众人玩雪的兴致。 而就在这时,车后帘一掀,赖大外披黑熊皮的大氅,里面一身暗褐飞蝠绸袍走出了车厢。 此时赖大终于处理完杂物…… 而赖大其实也不得不来,还是那句话,由于身份的缘故,为了维护身后的关系网,为了赖尚荣的前程,家族的希望,赖大需要很大的一笔银子去维护这关系网。 而赖大的收入其实只有三个,一是贩卖私铁;二是他的田产;三是荣国府。他从荣国府捞银子的手段当然不是像下等仆役那般偷点摸点,他的要高明的多,不过也就是收租是顺便帮自己收一些,各种银钱来往中的克扣,以及依附荣国府而开的铺子这几类。 但是这几项收入来源今年他是统统被不行的,特别是贩卖私铁,贩卖私铁、私盐向来利润巨大,这是他收入的最大来项,不过今年朝廷严查了私铁,他和贾赦、贾珍被迫暂时停了这项生意! 而至于其他的收入来源,也是不好,比如各种银钱往来的克扣这个收入来项,以前因为和王熙凤关系特殊,王熙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在探春加强了这方面的管理。而最基本的原因则是荣国府穷了…… 而他的铺子的生意却更是不好,这是因为他的铺子都是依附荣国府而开的,比如荣国府需要中药,他就开了药材铺子;荣国府需要干货,他就开了干货铺子;需要胭脂花粉,他就开了胭脂铺子……这些生意在荣国府兴隆之时,收入不菲且收入稳定,但现在荣国府不行了,出现的情况是荣国府继续从他的铺子里拿东西,但收到的都是自己作为荣国府大总管写的欠条…… 世间事情之微妙,令赖大不得不感慨。 总而言之,面对年节的到来,他的手头并不宽裕。 …… “李秀才,别来无恙乎。”下了车,走了几步,看到院中的李桂,赖大远远打招呼道。 李桂这时才注意到是赖大来了。他没想到赖大居然会来,不禁愕然一愣。而晴雯也没想到赖大能来,她也是愕然一愣,不过晴雯毕竟是伶俐的,她随即反应了过来,急步走到赖大身边,屈膝行礼,甜甜的笑道:“赖爷爷好。” 晴雯是赖大买来的,当时可以说是帮晴雯脱离了人贩子的苦海,而来到赖家后,见她长得水落,又可以培养,并没亏待过晴雯,因此晴雯心里是很感激赖家的! “这丫头倒是好命!李桂一定有些银子!” 那个时代毛裘以白为尊,看着晴雯身上雪白的白狐皮,毛尖上闪耀着的针豪般的华光,赖大心里不仅一动,不过表面上只是含笑对晴雯点了点头。 而这时李桂也迎了上来,按照以前的称呼抱拳道:“赖大爷来了,稀客、稀客、屋里请。”说罢李桂伸手一引。 “打扰,打扰。” 赖大回应着,尖长脸皮笑肉不笑着,双目游移暗暗观察铺子的四周。双目游移实际是心思诡诈者的特征! 到了后宅,又是寒暄了一下,然后分主宾落座、晴雯上了茶,轻轻的呷了一口茶,去了胸中寒气之后,赖大开口道:“大秀才,你这生意不错啊。” 李桂此时并不知道赖大话里隐含的深意,只当是客套,而他也向来低调、谦虚惯了,因此一如既往的谦虚道:“一般一般,赖大爷过奖了。” “哈哈,读了书,知道谦虚了,听说你搬出来了,最近过得还好吧。” 要想过得好,银子是基础,赖大继续试探着。 “劳烦赖大爷挂念了,还行,还行,赖大爷最近也好吧。” 这样寻常的客套,李桂还是没有在意赖大话里的深意,继续敷衍着,客套着。 而这时赖大却摇了摇头笑道:“我最近却是不好过……” 而实际上因为早就知道赖大是什么样的人,在赖大到访的那一刻,李桂心里就有一种不妙的感觉,而闻言一股危机感瞬间在他心里产生……他本不想再往下接赖大的话,但此种情况下,不接又显得尴尬,因此一愣之后,佯笑道:“赖大爷客气了,你怎么会不好!哈哈……” “这小滑头居然不想听老夫的话,嘿嘿……” 赖大心里冷笑着,表面上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我倒不是说瞎话,我是真的不好,你是知道的,我有几个铺子,但铺子靠的都是府里,赚两个辛苦钱,现在府里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哎,我家中人口又多,开销又大……” “你家人口多个屁,平时就只你们三个住在那么大园子里!比地主还地主!还想从我这搞银子……你是习惯了!可惜……看他什么意思。” 听话听音,听到这里,李桂已经听出了赖大的话外之音,心里一边冷笑着,一边嘲讽着。 正文 第一一九章:青灰 而这时赖大已经说道:“进来我四处扒拉银子,好过去这年关,谁知……嘿嘿……” 说着赖大从袖中抽出了两张发黄的纸张,然后笑道:“谁知却找到了晴雯的契书……”说到这里,赖大的一双老眼盯向了李桂。 …… 晴雯一直站在李桂的身侧,刚才她听到赖大的话时,她的心里比李桂还要复杂,毕竟她是赖大买来的,受过赖大的恩惠,因此听了赖大的话她生气,却又升不起来,只能郁郁的站在那里。 而最近晴雯是十分得意地,李固宠着她,甚至比贾宝玉还要宠她;经过不搬走针线活这个变故,荣国府里的人迁就她,表面尊敬她;而在铺子里,李桂是甩手掌柜,她独揽大权,威风八面。 这些都让她忘记了自己的出身,反而在不知觉面前有了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因此听到赖大的话后,她才想起了自己卑微的出身,一直被人捏在手里,一直没有改变!恍惚之间她有一种如遭雷击的感觉,又像是从高高的悬崖,跌向了万丈深渊! 头有些发晕,身体也有些发软,她急忙扶向了身侧李桂所坐的太师椅背。 李桂立刻警觉,随即不顾宾客之礼,起身把晴雯扶进了东屋……再次出来时,李桂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现在的晴雯在他心中已经是最亲近的人! 也因此再次落座之后,李桂直接拱了拱手说道:“赖大爷有话直说。” 赖大并没有因李桂失礼而生气,也没有因李桂的脸色难看而难堪,因为李桂这怜惜晴雯的一幕,让他的心里更有谱了。 因此闻言他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晴雯既然不适,那我就长话短说了,当初我买……嘿嘿,实话了一千两银子的,后来为了培养她、钏钗衣饰的,又花了近千两,你我两家相交久矣,我就让些,你给我一千五百两如何?” 赖大这话说的极为无耻,全然不顾晴雯的不适是由他而起的!而且狮子大张口之后,还得便宜卖乖!不过此时李桂却没有什么心情和他争执这些,于是痛快的说道:“好,你稍等。” 说罢李桂起身进了里屋…… 此时里屋里已经不再好转,不再眩晕,不过不知为什么她突然间不想再看到赖大……不过这事毕竟关系到她自身,她不由自主的侧耳倾听着。 而她没想到赖大居然这么狮子大开口!她明明记的以前赖大家的经常念叨她是她花了五百两银子买来的,是最贵的……不过随后她的心情又有些忐忑,不知道李桂会不会出这个银子! 实际上以她现在忐忑敏感的心情来讲,即使是李桂一稍微犹豫,或者讨价还价,都会让她心灵受到撞击,只是她也没想到李桂会答应的这么干脆,这么不拖泥带水! 心田里一下子用醋了一股暖流,瞬那间流遍百窍……当李桂寄哪里时,她一下子抬起了螓首,说道:“李桂……” 声音轻轻柔柔,几乎细不可闻,可这细声里仿佛蕴藏着无穷的甜蜜……以前的晴雯总是带着些英姿飒爽的味道,而现在却是这样的绕指柔,李桂不由得一怔,但随即领悟到了什么,伸手在她的香肩上轻轻一拍,轻声道:“把银票拿过来。” 为了方便,皮尔记的收款大部分存在一个叫宝林记的银铺里,据说这家的后台是忠义王。 “嗯……”晴雯轻轻的应了一声,侧身把手伸向了她枕头的里侧…… …… 而此时中堂里,赖大一边呷着茶,一边四处瞧着,一边心里嘀咕着:“着小子答应的挺痛快的,爱美人不爱银子,呵呵……看来这小子也是个风流种子!但也是有银子!老夫这次可算是捏住了他的命门!这次可能要少了,下次可以要高一点点……下次再要他会怎样?” 他所不知道的是即使他的要价再高十倍,李桂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当然晴雯也不知道! 思忖之间,李桂已经拿了银票走了出来,然后直接把银票往赖大的手里一递,淡淡的说道:“赖大爷,你看看数目。” 赖大毕竟是见过世面的,清楚此时李桂不会在银子的数目上诈他。实际上在他心里,所有的读书人都不会这么做,所以才可以欺之以方,因此他并没有向街头小贩一样去数银票,而是一手接过银票,一边笑道:“看什么看,嘿嘿,老夫还信不过你……” 说话之间,赖大把银票往袖子里一揣,信手把晴雯的契书递给了李桂,紧接着就站了起来,继续说道:“晴雯不舒服,老夫就不叨扰了。”说着随意拱了拱手,转身而出。 “赖大爷慢走。” 李桂还是把赖大送出了门。 而当李桂再次回来时,仿佛不堪冬天的寒冷,晴雯高挑的身子缩在门旁,以前的刚强不见了,尽显女子的娇弱。 “现在好了,总算把这瘟神送走了,进屋吧!” 说着李桂安慰的揽过晴雯的腰肢,口中却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早就意识到脱离荣国府会有些麻烦,所以才想出这样一个法子,既离开荣国府,又受到荣国府的庇护,可他没想到第一个找他麻烦的居然是府里人,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嗯。”晴雯的声音轻柔的像一只小猫! 而到来了里间之后,晴雯立刻再次利落了起来,给李桂到了杯热茶,然后拿起李桂放在书案上的契书,看了一眼之后,欢快的对李桂说道:“我收起来。” 说话之时,晴雯有一种命运自掌,不,半掌的感觉,但即使这半掌也已让她兴奋的明眸流光。 而就在她转身之际,李桂笑道:“你放下……” 晴雯闻言一愣,而这时李桂却拿起书案左上角边的火折子,拔开上面的小竹筒,轻轻一晃……火焰升起的时候,李桂点燃了书案左上角的烛台。 待蜡烛的火焰升起的时候,李桂拿起了契书,放在了火焰上,薄纸一卷,青灰燃出…… 契书是什么李桂是清楚的,但是用一纸契书来约束晴雯,在晴雯跟前高高在上,后世的思想不允许李桂这么做,而且在现在他也不想这么做,他不想晴雯卑微的做人! 因此他要烧掉晴雯身上卑微的根源与心结! 正文 第一二零章:换妆(一) 而正是因为豪门权贵隐藏了大量的人口,在按丁收税的税收政策下,导致国家大量税收收不上来,国库空虚,也因此有了后来雍正帝的‘摊丁入亩’,也就是税收不按人头算了,而是按拥有的土地面积算,这在以后在经济上对荣国府又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而至于隐藏的人口,奴役的籍贯怎么办,那就是奴役的事了,豪门权贵不办,正好也可以增加奴役们的依附关系——没有籍贯,你连路引都开不了! 而从这个方面也说明,这契书实际上也向后世的身份证一样,是自己的证明与依托! 晴雯没想到李桂会把她的契书烧掉……火焰初现之时,她感觉身上的枷锁一下子全部卸掉了,身心像是在无拘无束的天空,晶莹的泪珠蓦然间从她的眼角留下。 而后火光的倏忽里,青灰飘落,她的心仿佛也轻飘飘的飘荡了起来,不知方向的飘荡,没有方向的飘荡,远离了一切……这种空荡荡的漂浮突然间又让她很空虚、很害怕…… 而且随着火焰的升腾,青灰的飘落,她越来越感觉空虚、越来越害怕……在契书燃烧到一半的时候,晴雯突然伸手从李桂手里夺下了契书,然后将燃烧的契书扔在了脚下,抬起了莲步,狠狠地剁了下去。 “你……” 李固没想到晴雯会如此做派,他吃惊地抬起了头,而下一刻晴雯却一下子扑倒了他的怀中,‘嘤嘤’的哭了起来,如此一小会,才细声耳语道:“我不要你烧它,我要做你的丫头,永远做你的丫头。” 李桂本想给请问您完全的自由,身体的、心灵的,可没想到请问居然自愿带上枷锁!他感觉他看不懂古代的女子了,而晴雯暗暗的兰香体味,也让他有些迷糊,他含糊的回道:“好好,一切随你。” 晴雯闻言,又在李桂身上小哭了一阵子,然后才离开李桂,俯身捡起了少了一大半的契书,起身之际,梨花带雨,又明媚生辉,一如雨后的初花…… 而后晴雯拿起那一小半的契书,跑到她的小床边,窸窸窣窣了起来。 看她认真的样子,恍然间李桂心里若有所悟,心里也蓦然间升起一股甜蜜蜜的甜丝…… “美人尚小啊!” 而后他暗暗喘了口气,走上了书案,再次拿起了书本。 他心里是明白的,从暗中利用薛蟠时,晴雯拿亲昵的动作,就已经显示着他和晴雯之间感情的成熟,只要他稍微一用强,晴雯就会半推半就,然后水到渠成,而现在更是瓜熟蒂落! 但是晴雯这十五六岁的年纪……来自于后世,在内心深处又是一名为人师表的教师,李桂心里实在是过不去这个坎! 随后李桂再次打开了《朱子集注》——他以为晴雯的事情了解了,但是赖大的到来还是给他带来了一些压迫感,让他心里有一种迫使自己赶快成长的感觉。 而后晴雯就有些奇怪了,她并没有去前院,而是先把李桂杯里的水倒了,然后给李桂泡了新茶,随后便再次做回了她的小床边,小心翼翼的拍打了几下她枕头的里侧,然后便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李桂的背影,明眸温柔似水,一会儿又满面潮红…… 李桂最初还没在意,但偶尔的一回头,看到晴雯坐在小床边娴静如水,又温柔似水的样子,和以前的样子大相径庭,不仅吃了一惊,问道:“你,你没什么事吧!” “没。” 回答之际,晴雯的雪腮突然泛起了潮红,数年延伸到脖颈,而后不知为何美目流盼生辉,又瞅了李桂一眼。 这瞅一眼倒是晴雯正常的动作,李桂见此才放了心…… 时间到了中午的时候,晴雯终于走了出去,过了很长时间,用食盒端来了四个菜,摆上桌之后,又侧着额婀娜的身子亲自给李桂倒了酒,并笑嘻嘻的说道:“这才是我亲自做的,你尝尝怎么样?” 李桂本能的以为晴雯是在感激他……但感觉做菜实际上是一门手艺,绝非一次就可以做好,叨起一片热调羊肉尝了尝,味道果然和预想中的一样…… 但是美人如玉,美目盼兮,李桂也不想焚琴煮鹤,疯狂吐槽,于是佯装无事,点了点说道:“不错。” “是吗。”晴雯瞬间明眸一亮,容光焕发,芊芊素手殷勤的执起酒壶,一边倒酒,一边说道:“你多吃点。”说着唇边露出了甜甜的笑意。 李桂:“……” “一起吃吧。”随后李桂随意的说道。 “嗯。” 晴雯很郑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坐在了李桂的下手,随后叨起了一片热调羊肉,慢慢咀嚼着……“你这人!”一缕轻嗔从晴雯的眼波中飞起,下一刻却已是柔情万道…… 到了下午的时刻,请问依然很奇怪,在前院与后院之间来回着,在进入里屋之时,脚步便轻的像猫一样,看看李桂杯中的茶水,或者泼了,或者添置,然后又瞧瞧而去。 如此一直到晚上,和往常一样,一曲弹罢,晴雯早已准备好了热水,在李桂伸脚的同时,晴雯的一双素手也伸进了黄铜盆里。不过和以前不同的是当蜡烛吹灭,李桂上了床之后,李桂却突然听到晴雯的床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而且窸窸窣窣了很长时间!李桂本来想问晴雯在干什么来着,但想到女孩子事情多,与是忍住没问,而读了一天的书,又感觉疲倦,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而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朦胧之中,“李桂,李桂……”朦胧之中,李桂突然听到晴雯喊他的声音,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去发现屋子里烛光通明,随后他本能的向床头的烛光最亮处看去,只见床头三插柱的菱花并枝烛台上红烛高燃,红烛旁边,晴雯螓首钏钗,眉间红痣,唇上胭脂,一身璎珞的红嫁衣站在那里,明眸如波、陀红醉眼,猛然看上去就像是一副静静的灯下美人图,李桂不由得呆了。 须臾李桂才眨了眨眼睛,诧异的问道:“你?”…… 晴雯并没有立即回答,只是螓首猛然垂了下去,素手一圈一圈的绞着红袖,过了一阵子,才颤颤的问道:“晴雯美吗?” 李桂不知道晴雯何时给自己弄得红嫁衣,但知道少女情怀总是诗,也知道晴雯现在要主动将她这片纯洁、初始的诗心交给他…… 活了两辈子,他还是第一次这样被美人垂青,他的心里突然产生一股莫名的悸动…… “美。”李桂轻轻的应了一声,拉过了晴雯的素手。 美人不可负也,韶华不可负也,嘤咛声里,红烛吹灭…… 正文 第一二一章:换妆(二) 因为大雪的缘故,也是因为狂欢的缘故,还有有可能有赖大的缘故,第二天一早醒来时,明媚的阳光已经投过了纸糊的门窗,而又以为白雪映照的缘故,李桂觉得今天的阳光特别的白亮。 呼吸之际,有幽香暗来,寻香而望,却见晴雯一身浅红百褶裙,正背坐在他对过的梳妆台前,曲线婀娜,而最吸引李桂目光的是她的头饰,原来的高高的双丫发髻不见了,而是现在已婚妇女流行的桃心髻:所有的头发都梳理成了一个扁圆行,右卧在头顶的一侧,头顶配以珠花,向空侧插一支金钏活布摇,看上去既端庄又轻灵。 此时晴雯就是如此,玉藕般的素手正往发髻上插着一只顶端镂空并蒂菱花的步摇,无形中显示着女子柔美的身姿…… 而这时晴雯好像感觉到了什么,蓦然转过身来,眉间胭脂、唇上绛唇,想起昨晚,李桂之觉得一阵心神摇曳……而这时看到李桂醒来,刹那间明眸流盼。容光慑人,但下一刻螓首一垂,低低的叫了声:“老爷……” “这像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这混合着少女的青涩与少妇的成熟的样子,让李桂不由得想起了徐志摩的一首诗。 但是晴雯后面那就‘老爷’的称呼,却直接打碎了他心中的柔情万道,怎么感觉怎么别扭,于是对着起身而来的晴雯笑道:“你还是叫我李桂吧,这老爷……这个有些难听。” 在红楼世界中,老爷是亲近的人对有身份的人的称呼,其实也暗含着上下尊卑,晴雯没想道李桂会拒绝她这个称呼,她感觉中就像是李桂拒绝了她的亲近。 “这怎么行,府里夫人、姨娘都这么叫!”说着晴雯容光焕发的面容一下子暗淡了起来。 看着晴雯委屈的样子,李桂微微一愣,随即想到他又在按照前世的规则行事了……而现在他已经清楚按照前世的规则行事在这个世界是行不通的,不提其他种种,晴雯剁灭燃烧的契书就是最好的证明,现在也是,李桂估计他要是给晴雯讲男女平等,要么晴雯会哭着跑出去,要么会给他请来大夫。 他的那些来自后世的思想,在这个时代的大潮中只能是一朵小浪花,随时大潮湮灭。 “以后一定要改!” 心里自我提想着,李桂一边拉过晴雯的素手,一边微笑道:“我只是觉得这样喊吧我喊老了,你要是喜欢就这么叫吧!” “怎么老了,真是的。” 回答之际,因为被李桂拉着手的缘故,晴雯的脸红了一下,手也微微抽了抽,但随之就脸色绯红,听之任之了…… 因为大雪的缘故,李桂并没有去西山,洗刷、早点之后,他还是捧起了书。而对于赖大之事他也没放在心上,只以为是过去了,而失之东偶得之桑榆,因为赖大之事,晴雯投怀送抱他爱心理倒有些欢喜…… 而在将近中午的时候,裘安和柳湘莲却联袂而来,晴雯上茶之际,裘安和柳湘莲眼睛都不由一亮,露出了男人都懂的笑意,而后寒暄了一阵子,裘安才说出他的来意,原来沈正阳让下山的同学捎下话来,大雪封山,课停了! 李桂闻言,心里有些轻松,随后留客,席中柳湘莲谈论了些江湖轶事、裘安谈论了依稀科考之事…… …… 而到了晚上的时候,晴雯收拾完毕,给李桂端上茶之后,便笑吟吟的对李桂说道:“我去府里了。” “路滑,让卜世光赶车慢些。”李桂转身交代了句。 “嗯……”晴雯回眸笑着应了一声。 不知为何,李桂感觉晴雯的胸脯挺了一挺,不过这样的小事他没有在意,晴雯走后,呷了一口茶,他继续读书。 …… 马蹄哒哒,当晴雯来到荣国府的西便门时,马娘子、刘娘子以及小红已经在站了西便门南侧的雪堆边,当晴雯下来的时候,马娘子、刘娘子以及小红都一眼看到了晴雯的桃心发髻,这意味着什么,女子都知道! “咯”“咯” 想到其中的风流,马娘子、刘娘子本能的想笑,但随即就想到晴雯现在不是她们明面上能笑的,于是像是被掐了脖子的鸡,声音戛然而止。 不过虽然只是‘咯’的一下,但是即使不听笑声,只看她们脸上意味不明的笑意,晴雯就知道她们想什么、对此晴雯心里微微羞涩,但还是傲然的挺了挺…… 随后这事就在荣国府传开了,不过这种事在这个时代实属寻常,在荣国府里更寻常,不如贾赦屋里旧的去新的来,众人都司空见惯了,因此私下里众婆子仆妇谈论了两天之后就悄无声息了。不过倒是因为知道了晴雯和李桂的关系又近了一层,做针线活的丫鬟仆妇对晴雯的尊重又加深了一下。 当然,赖大的事情也被晴雯传开了,府里上下闻知此事后议论纷纷,有说赖大厉害敢捅老虎腚门子的、也有说他黑心狮子大张口的;同样的也有说李桂碰上了硬茬倒地不行的,也有人惊叹李桂居然能拿出一千五百两银子的……总总不一。 此事渐渐的传到了三春、薛宝钗的耳朵里,当时入画向探春说这事时,薛宝钗正好也在秋爽斋,而当入画讲完此事后,不知为何,三醇和薛宝钗几乎同时互相忘了一眼,隐隐的她们感觉事情可能无法善了,李桂不会善罢干休! 只是这一次她们却猜错了,为了晴雯,这几两银子他是不在乎的! 没过几天,事情也传到了贾政的耳朵里,贾政虽然厌烦赖大这么做,但他也清楚若他真让赖大退银子,道理上说不通,而且可以预想会有很多的麻烦,他是最怕麻烦的,所以才不喜欢俗事,李桂又没来找他,信条中又有君子耻言利这一条,因此这事他也没有过问 …… 如此赖大的事情之后,李桂的生活又归于平静,要说又变化那就是晴雯对他更好了,而可能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缘故,晴雯的羞涩只持续了两天便复归原来的爽利,在称呼上也没一直叫什么老爷,而是‘李桂、老爷’的乱叫,但在有人时,还是改了称呼,叫做老爷。 而李桂其实即使喜欢晴雯爽利的样子! 就这样不知不觉到了十二月,而此时虽然是一年中的最寒冷之时,不过可能是年关将近的缘故,铺子的生意去好了起来,晴雯嚷嚷着要再买个丫鬟,李桂随她的意,让她派詹光去办,而他照样埋头苦读。 不过到了第二天下午,晴雯匆匆的走了进来。急促的脚步声然让李桂警觉,在晴雯进入屋子的那一刻,他扭头问道:“怎么了。” “王荣、赵若华来了,要见你。”晴雯匆匆的回道。 正文 第一二二章:屠狗 晴雯之所以形色匆匆,甚至有些慌张,并不是因为她知道王荣和赵若华暗地里的身份——强盗。而是觉得他们是鸡鸣狗盗之徒,以李桂现在的身份不应与他们来往,而现在他们却找上了门! 晴雯本能的感觉到来了麻烦! 而李桂却是知道两人暗地里身份的! 而在上次的事件中,虽说用法子把他们的嘴巴撬开了,但也按诺放走了他们,甚至看他们被打的太厉害,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把身上仅有的三两银子给了他们,让他们买药吃。 因此可以这么说,上一次是他把他们就出了苦海。 心中无愧,也就坦荡荡,闻言微微一愣之后,李桂说道:“你把他们请进来。” “詹光请他们到屋里坐了,但他们不进,只说要见你。”闻言,晴雯回道。 “哦……我去看看。” 心里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李桂沉稳的站了起来。 “你说他们?”晴雯一边抓住李桂的手臂,微微用力往回来着,一边说道。 “没事。我估计他们没什么恶意,何况现在朗朗乾坤。”李桂一边走着,一边回道。 …… 而到了前院,李桂就看到詹光、卜固修正一身青丝袍,笔杆似的站在门口,王荣和赵若华两个站在他的对过。两人都带着厚厚的狗皮帽子,身上是灰不溜秋皮毛在内的皮袄,下身一身厚厚的直裤,脚上是快到膝盖处的、露着黄毛的靴子。 这幅打扮让李桂自然的想起了冬天山中的猎人,当然李桂知道他们现在是真正的猎人,猎‘人’的猎人! 而在这时李桂的脚步声也惊动了王荣和赵若华,他们齐齐的像院子里看去,李桂顿时觉得有四道鹰隼似的目光向他射来…… 而看到李桂出来,王荣和赵若华立刻大踏步迎了上去,到了李桂面前,两人倒头便拜,同时王荣说道:“多谢李兄弟救命之恩,一直想谢,不得其时也!” 赵若华也紧随着说道:“当日若非李兄弟,我只怕已经没命了,大恩不言谢,以后李兄弟有事尽管吩咐,水里来水来去,火里来火里去。” “是极,是极。”王荣急忙趁道,又感觉自己的心里话没说出来,倒是被赵若华说出来了!心中气恼,说话之际不由得瞪了赵若华一眼。 “这两人好像有些不合,以前再荣国府时好像两人挺好的……” 心中微微诧异着,李桂伸手分别扶向二人,同时说道:“都是故人,快快起来,快快起来,屋里坐。” 他却不知道他俩的不合却是他的缘故,当日的他俩的攻守同盟被攻破之日,就是两人龌龊兴起之时,此后两人彼此都看不顺眼,背地里都说对方不是东西,相互传到对方耳中,又加深了两人之间的龌龊。 而随着李桂的动作,两人起身之后,王荣却笑道:“李兄弟,你我已不同路,屋就不进了,以后有事可去二郎山南抱犊找我,哈哈,还是有些薄礼。” “我也有些。”说罢两人大踏步而出。 而听到‘南抱犊’这三个字,站在一侧的詹光和卜固修互相对视了一眼,眼神中颇含谨慎之意。 而这时王荣和赵若华已经各提着两三只山鸡、野兔进了院子,随后他们把山鸡和野兔往走廊的石角边一放,然后赵若华就抱拳道:“李兄弟,我们就不打扰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若有事可去那边找我。” 王荣也随之抱了抱拳:“后会有期。” “这个,午后再走不迟。”李桂留客道。、 “不了……”说话之间两人已出了大门。 …… “仗义每多屠狗辈!果然如此!”王荣和赵若华走后,詹光看着石角的山鸡、野兔叹道。 “说话就说话,你看着山货干什么!”李桂心中暗笑,口中却回道:“是啊,没想到这两人居然是如此义气之人,这两人也够大胆的,居然敢进城!” 卜固修也看着山鸡、野兔,沉思着说道:“我估计这两人是进城来踩点的,也不知哪一家要倒霉!” 李桂闻言一愣,但细想之下,事情也应该是如此,毕竟强盗也要吃饭,而冬季人都猫在屋里,正好是他们的活动时节。 但这种事李桂清楚他是没能力阻止的,此时他也没想过过阻止,只是想到终究会有人倒霉……叹了口气,说道:“个人有个人的缘法……那个中午咱们吃些野味。” “我最擅长做红烧兔子头!”闻言,詹光双眼发光,脱口而出。 “中午尝尝你的手艺,若是不好就让晴雯扣你月例,哈哈,让玉娘弄两壶好酒……”说着,李桂迈着轻快的步伐往后宅而去。 实际上此时他的心情是极为愉快的!因为按照《红楼梦》里书中的暗指,原来的李贵应当是被强盗杀死的,而根据李桂的推测,这出手之人,极有可能就是王荣活赵若华! 而现在两人对他的态度,说明他头上悬着的那把刀已经没有了! …… 到了十二月就是年,随后的时间里,李桂虽然猫在后院,但外面的儿童嬉闹的鞭炮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响的传入到了他的耳中,晴雯倒是更忙了,好像也更有劲头,不过闲暇时刻已经开始在李桂跟前念叨年货的置办、给单聘仁、卜固修等人红包的多少,以及是否给荣国府那帮子丫鬟仆妇发福利等事宜。 李桂偶尔参谋下,对于最后一个问题,李桂沉思了良久,还是决定要发,只是要发的比荣国府少! 说完之后,他心中有些感叹,和荣国府的联系真是不好完全断绝,比如这件事。 如此转瞬间就到了二十四,过了吉兆就是年,不过越是靠近年关,铺子的生意倒是越来越好,晴雯一切顺心,脸上的阳光更加灿烂。 不过并非所有人都是如此,赖大便是其中的一个,二十四号晚上,他去了忠礼王的大总管秦无忧的府上,见到秦无忧之后,他把准备好的五千两纹银递了上去,谁知秦无忧看了看之后,皮笑肉不笑的说他费心了,他不要这些银子,然后把银票退给了他,然后端茶送客…… 赖大人精似的,稍一琢磨便知道秦无忧这是涨价了,换句话说是秦无忧嫌银子少了! 正文 第一二三章:牌法 回去的路上,拥在厚厚的黑熊皮里,赖大耷拉着眼皮一动不动,好像是睡着了一眼,但是他的脑子却哈着车轮的节拍,随着车轮的转动而转动…… 他所思考的不是还给秦无忧银子的问题,这个问题他不用多想,送是必须的,因为他清楚若是真的不再送了,那么以前的银子就白送了!而且还会因此得罪礼王府! 生意这样做太划不来! 而且他甚至觉得要尽快送过去,因为不论是前几日太子奶爸阴伊亲自登门荣国府,张口三万两,还是今日秦无忧的嫌少,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龙子们背后争夺激烈程度的加剧——他们这些人要银子当然不是存起来的! 而赖大并不知晓在这场争夺中谁会胜出,但他活了这么大年纪,历经人事起伏,却知道报错大腿的后果,所以为了赖家,他采取了多抱大腿的方法。 当然他也认为危中有机,这样做也是危中寻机的好方法,说不定抱对了哪一根,赖家就飞黄腾达了!实际上他的这条策略是对的,赖家也确实因此而发达! 因此他现在所想的主要是怎么筹集到五千两银子——他并不是没有这五千两,但是其它的红包他还要发! 赖大首先就想到了李桂…… 还是那句话,他并不知道李桂铺子的利润,又刚刚从李桂那里拿走了一千五百两,这在当时并不是小数目,因为微微一想,赖大将思维转到了其他的进项上…… 但是过了一会儿,赖大还是讲注意打在了李桂的身上——琢磨了一圈子,其他进项上能挤出的也不过三四千两。 随后赖大就琢磨着李桂还能有多少银子,怎么让李桂交出银子。 具体说就是他手上那张牌(晴雯的真契书)该怎么打! 而直接亮出这张底牌要银子,这只是年轻人的做法,赖大是不会这么做的,因为这样做无法测知李桂的家底,而且有极大的概率引发李桂对他直接的对抗。 李桂与他对抗,他现在又多了个大腿,他当然是不怕的。他怕的是这样做可能会耽搁他使银子! 而且核弹最大的威慑是坐在发射架上,而非发射出去!赖大有意把这张牌当核弹来使! 车轮滚滚中,赖大琢磨着这张牌的打法,推敲着其中的细节…… …… 二十七号早上,李桂还没起来,前院就传来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这放的什么炮?!”暖暖的被窝里,李桂嘟囔了一身。而晴雯闻言,螓首猛的一抬,秀发如流飞洒,随即柔夷急促的拍了拍李桂的肩头,脆声如铃:“除尘、去晦,快起、快起,昨天就该做了,都是你,看那么晚的书!” 说着晴雯一边披衣,一边向李桂送了个这分明是和我过不去的眼神。 大年二十六除尘,实是过年的传统风俗,去故纳新,寄托着人们对明天的期盼,这个风俗在后世已经式微了,但在这个时候人们,因为环境与思想的缘故,还是极为重视的,这除尘本应在二十六日,但昨天一大早就客人不断,所以晴雯昨天吩咐卜固修等人今早一大早除尘。 来自后世,李桂对这个传统其实也不怎么重视,本想在睡一会儿,但晴雯已经一手把他拉起,然后像给布偶穿衣服一样,利索的给李桂穿上了内衣…… 简单的漱洗了一下,玉娘就一溜小跑着,端来了早点。李桂早晨向来不饿,因此只是随便点洗了一下,晴雯更是匆匆,吃了两个小包子,喝了两口汤,然后便到前院喊来了玉娘,待李桂吃完后,她一边和玉娘一起收拾着,一边笑道:“你且到前面屋子里坐吧。” 李桂点了点头,到前院一看,卜世光和胡老实正打扫着院子,所扫之处纤尘不染,因为洒了水,一股清新的气息迎鼻而来。而卜固修和詹光两个正在挂着红灯笼,两人围着一个马腿,卜固修站在马腿上,詹光一手扶着马腿,一手托着大红灯笼。 李桂没有去帮忙,作为一个大老爷是不用亲自去做这些小事的,最多站着指挥,这是封建规则,李桂觉得自己必须尽快适应它,而他又不想指挥,于是去了原来的会客室——茶室。 长缨和长弓此时正坐在柜台里,小小身子坐在矮矮的杌凳上,木柜台上面的板子正好淹没了她俩的头顶,外面进店的绝对看不到她俩……不过她俩是机灵的,李桂一走过,靠近后门口的长缨就觉察到了,先是小小的脑袋在门口处探了探,确定晴雯不在后,立刻提起砂壶往茶室走去…… 呷了口茶,随意从案边抽出一本书,打开一看却是《三刻拍案惊奇》,左右无事,李桂翻看了一下,而没过一会儿,卜固修和詹光就走了进来,寒暄、落座后,李桂突然想到这个时候两人还没回家,而还是那句话,这个时候的人是很重视节日的,于是笑道:“两位兄台,晴雯还没给你们节费吗?都这个时候了?” 卜固修闻言‘哈哈’一笑道:”回东翁,节费、月例晴雯姑娘早已发放给我们了,哈哈,倒也没有克扣,我之所以没回,乃是因为内人托人捎信,说我那小子缠着他要来京城看看,我觉得小孩子也要见见世面,哈哈詹兄也是如此。” “住在哪里?” “回东翁,我俩租下了邻宅。” “哦……” …… 三人刚谈到这里,卜世光走了过来,到了门槛前,重重的一抱拳,瓮声瓮气的说道:“东翁,外面有人找你,就是上次那个驴脸老头。” “放肆,不得胡言。”见卜世光言语依然带着乡下的质朴,卜固修呵斥了句。 李桂当然知道那个驴脸老头就是赖大,但这个时候赖大来做什么?心里微微诧异着,李桂站了起来,向外面走去,卜固修和詹光随之。 而刚跨出门槛,李桂就看到赖大一身黑熊皮的毛裘站在院中门口处。 “失礼、失礼,赖大爷今日来此蓬荜生辉啊!”李桂一边拱手,一边笑道,心里却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毕竟从《红楼梦》里他就早已知道了赖大绝非什么善良之辈。 “叨扰、叨扰。”赖大拱了下手,脸上依旧皮笑肉不笑的。 “后院正在除尘,赖大爷这边请,失礼处莫怪。”随后李桂把手往茶室一引说道。 “哪里、哪里。” 口中应着,赖大抱了抱拳,分别向卜固修和詹光回了下礼。 正文 第一二四章:因势 而后詹光和卜固修几乎同时向李桂和赖大拱了拱手,转身进了账房——以他们的社会阅历自然清楚赖大这个时候来一定是有事,这他们就不便叨扰了。 寒暄落座,长缨上茶之后,李桂与赖大又客套了一番,不过是彼此之间互问最近可好,生意如何之类的话。 而李桂此时已经有些警觉,毕竟他和赖大平时并没有什么紧密的来往,而且按风俗来讲,这时也不是到别人家串门的时候,因此对于赖大所闻的最近生意如何,李桂以‘凑合’含糊应对。 如此寒暄了几句之后,赖大捋着稀疏的胡须,先是皮笑肉不笑的‘嘿嘿’笑了两声,随即说道:“贤侄,老夫今日找你确实有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赖大有事而来,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李桂心里早有准备,并且已经预估到了什么,因此闻言笑道:“赖大爷不用客气,有事尽管说。” “嘿嘿……” 闻言赖大先是捋须干笑了两声,然后才继续说道:“如此,贤侄我就直说了,府里今年的光景不好你是知道,靠近年关多处用银,还得上下打点,所以我最近差些银子,想从你处先借一些应急,贤侄你看如何?” 这其实赖大所考虑的打牌的方法,也就是先把李桂的银子搞到手再说! 至于还,那当然是不会还的!而李桂如果要他归还,就再把那份真的契书拿出来。 李桂会争执,但他可以反咬一口说那份契书是李桂伪造的! 李桂会打官司,但打官司这种事在这个时代最终看谁的势大,薛蟠打死人都没事,贾赦为了几把扇子害的石秀才家破人亡,这种事赖大能够看清,也是他跑腿做的。 以李桂现在的势力和他想比,赖大心里只会呵呵两声。 而且用李桂的银子又能巩固好一层关系!反过来还能对付李桂…… 对于这一点赖大颇为自傲。 当然他也确实可以自傲,这种打法冷静、成熟,不带有一丝少年的锋芒,却如同暗匕,从人背后插入,当被人发现时,那人徒有挣扎而已! 而李桂已经隐约感觉到赖大找他是为了银子,“果然如此!”闻言他心里暗道。 而对于赖大,李桂其实心里并不想得罪,因为他清楚赖大实际上抱对了大腿,而那个大腿是他也想要抱的,也可以说是他不抱都不行的,因为他是未来的帝皇。 而现在得罪赖大实际上就有得罪未来帝皇的嫌疑——李桂可以猜到现在赖大一定会给礼王府送一份孝敬,甚至来他这里借银就是为了此事。 因此于此相比,赖大原来的狮子大张口,以及这次借银,在李桂心里只不过是小事儿,这件事却和他关系却可能极大、极远! 李桂不想有这些可能。 李桂更明白赖大这样借银子,实际上是仗势而取。不过因势而取也必然因势而欢,因此这件事关键还是他以后成长的高度,因此只要赖大不步步紧逼,先借他些银子也没什么,当然也不能应有尽有! 微微思索了一下,李桂说道:“赖大爷,你需银多少?” 而李桂这微微的停顿让赖大产生了以下的想法——这小子银子只怕也不多! 因此赖大微微一思索,犹豫着试探道:“我还需银五千两,贤侄可否借三千两与我?” 实际上李桂很清楚,赖大不论是上次的狮子大开口,还是,现在向他借银子,一句话以概之,总之就是在在他身上搞银子,他当然要防范,又故意停顿了一下,作思索状,然后才说道:“二千两如何,我手头也不宽裕。” 两千两银子在这个时代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迎春才被贾赦买了三千两,她虽然是庶女,但毕竟是国公府的大小姐! 而在加上上一次的一千五百两…… “这铺子只开了有半年吧,他手头一定还有盈余……如此说来,这铺子一年一万两银子是能够赚到的,这一个铺子赶得上我一半的铺子了……” 越想赖大的贪心越是大涨,口中却忙不迭的笑道:“可以,可以,如此麻烦贤侄了,可有纸笔,我来写借据。” “大爷稍等。” 说着李桂站起来抱了抱拳,然后跨门而出,先是去了账房,让詹光送去了笔、纸以及印泥,接着就去了后院取银票。 此时屋子里晴雯正和玉娘一起擦拭着屋子里的椅椅柜柜。虽然忙碌着但晴雯的俏丽的脸蛋上依然带着浅浅的笑意,这层笑意虽浅,但却是从心里自然而发的,由心里的丰足感而发。 听到李桂的脚步声,转首间看到李桂,晴雯浅浅一笑道:“怎么回来了,还没擦洗好呢?” “暂时停停吧,晦气进来了。” 李桂微笑道,随即对玉娘摆了摆手,玉娘会意,躬身退下。 “怎么了?” 玉娘退下之后,晴雯明眸露出了狐疑之光,同时问道。 “赖大又来了,来借银子,你快拿两千两银票给我,我把他打发走。”李桂回道,语气中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一股无奈与焦躁。 晴雯是个重情义的人,但也不是哄蛇的农夫,她对赖家的香火之情已经因上次赖大的狮子大开口而消淡了绝大一部分,只是还留下一些影子罢了! 而她也知道赖大这样做,实际上是还是在李桂身上搞银子,而晴雯也知道赖大之所以能从李桂身上搞银子,全是因为他,而李桂愿意给赖大银子也是因为她! 因此闻言晴雯心里又气又闷,又甜又喜…… 但她的心总究是放在李桂这边,复杂的情感在她心里掠过之后,她立刻素手一样,把手中的抹布往身边的椅子上一摔,黛眉竖起道:“我去对他说,咱们没银子了!” 说着晴雯螓首一摔,就往外走。 这样就破坏了李桂心中的另一层考量…… 因此李桂一下拉住了晴雯的翠袖,摇了摇头,说道:“也就这一次罢了,大过年的别闹的不痛快。” 晴雯闻言呆立了一下,但可能是恼火难出,雪白的脸儿却红了。 …… 是夜晴雯对李桂倍加温柔,第二天李桂感觉身体有些漂浮…… 而与此同时赖大找李桂借银子的事情也在荣国府传开了。 正文 第一二五章:红玉 传播者自然是晴雯! 亏了想说说,疼了想摸摸,有气就要发,这些都是人之常情。 当天晚上到荣国府里收货、结账、并发节礼二两银子之际,晴雯就顺口说了出去。 众人听了都隐隐约约感觉出赖大要向李桂发难,隐隐约约感觉事情未了,以及无法就这样善了。 但是对于事件本身他们并不持有什么一方的立场,他们都清楚这两边都是不好惹的人,在这时还是少说话,明哲保身。 不过他们心里都有一种隔山观虎斗,好戏就要开场的期待。 而即使是三春,特别是探春和薛宝钗,听到这个消息后,心情也是如此,甚至这股心情她们比其他人更浓烈! 因此,晴雯把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众人心里都有所期待。 当然除了期待,当晚她们都是很快乐的,毕竟晴雯发了节费。 不过世上有快乐的人,也就会有不快乐的人,还会有特别不快乐的人,毋庸置疑,秦可卿就是那个特别不快乐的一个。 年关的爆竹往往会蓦然响起,蓬散如雨,点亮了夜空,给人意外的惊喜,黑夜里,远处的烟花绽开时,一身昨日红裙,孑子独立于窗前,遥望远处,秦可卿清减如修竹的身子不禁没动一下,甚至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甚至她的眼神都是空洞的! 而现在他心里确实迷茫…… 在贾珍的软刀子之下,她已经支撑了九个月!而她之所以能支撑到现在是因为她典当了她的压箱底,但支撑到现在她的压箱底已经空空如也! 下一步该怎么办,正是她的迷茫…… 她虽然身份高贵,但还没跳脱出封建婚姻的链条,三从四德,在家随父,出嫁随夫的妇德观念在她心里根深蒂固。 李桂的到来以及帮助只是坚定了她的心念,让她柔弱的心变强了些而已,以上的观念并没有改变。 而正因为如此,她绝对不愿意从了贾赦,但现在不从怎么办? 在这个时代里,她脑海里还没有离婚这根弦!倒是有休书这一根! “我再忍忍,再忍这个月,那老东西要是再这样……我去找他,他应该有些银子,用这个……他应该同意的!” 秦可卿的性子毕竟是柔弱的,即使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依然想着再退一步,想坚持到贾珍的善罢甘休。 心里喃喃自语着,修长的玉手却紧握着,白皙的手掌心里是一块鸽卵大小的红玉。 红玉虽然不大,但却散发着温润的红光,一看就是名贵之物。 实际上这块玉是她在襁褓之时泰宁帝送给她的,是她身份的象征,也是她的来源。 这些都是后来她的养父秦业告诉她的。秦可卿的身份实际是泰宁帝的私生女,这一点从她去世后托梦给王熙凤的话里可以看的出来,她说了那么多,但归纳起来其实就是一句话,那就是她去了,贾氏一族马上就要哀落了,要早做打算。 如果是其它的身份,比如被罢黜太子的女儿,是没有能力说这句话的! 而实际上秦可卿之所以成为泰宁帝的私生女,原因只能是一个,那就是她母亲的身份太低贱,是妓户或船户之类的贱户,她母亲进不了宫,但不减泰宁帝对秦可卿的恩宠。 也因此这块玉虽然名贵,但秦可卿是不能当的,也有可能当不出去! …… 年关的景象总是如出一辙,穿新衣、挂红灯、放鞭炮、处处张灯结彩,热闹熙熙…… 不过越是靠近年关,铺子的生意倒是越好了起来,但是这并不能影响到晴雯、长缨、长弓逛一逛的决心。 这可能是女子的天性,古今都没有改变,随后的两天,傍晚时分晴雯便张罗着、招呼着李桂,长缨、长弓、卜世光去逛街,回来时卜世光手里就提满了草编、柳编的小篮。 而到了大年三十的时候,玉娘以及卜固修、詹光的媳妇,三人足足做了两桌子菜,也满满围了两桌子人,夜晚,华灯初上之时,放了烟花,李桂变被引到了桌子的上首…… 看着满桌子的人,不只为何李桂却想起了他自己去年过年时的情景,形单影只,形影相吊…… 他不由心生感慨端起酒杯,对着卜固修、詹光以及胡老实等,祝酒道:“来,祝我们以后越过越好。” “祝东翁新年步步高升。” …… 炮竹生中一岁除! 随后的时间里,虽然李桂有意低调,但有些事情却不得不做,比如去贾政那里,去单聘仁那里慰问,然后又顺便去了山上的书院,给山上的沈正阳、周天演送了些礼物。 当然也有拜访他的,比如裘安、柳湘莲,还有慕名而好事的几个学子,如此李桂想闲也不得闲,匆匆之间就过了正月十五。 而到了正月十八,应天府就贴出了告示二月二,龙抬头,黄道吉日,乡试之日。 到了第二天在上西山时,书院也贴出了告示,因为乡试临近,学院不再讲课,生员自己复习,有不懂者可自行请教老师。 这只还有短短十来天!随后李桂就直接在后院不出去了,而晴雯更是严谨其他人进入后院,同时暗地里给李桂张罗着考试的用品,食盒,笔墨之类的。 如此不只不觉间就到了月底,三十号的傍晚,李桂正在后宅中作文,一篇八股刚做到中股,而就在这时院子里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闻声李桂随意的抬起头,透过纸糊的棂窗,却只看到一团模糊的身影。 不过虽然看不清楚,但是李桂却知道来者绝非一人。 “是谁来了?居然不通报就领后院来了?” 心中思忖着,李桂把毛笔放在了笔架上。 而就在这时们‘吱’的一声开了,李桂转头望去,而这时晴雯的声音却传了过来:“东府的少奶奶来了。” “原来如此!她来干什么?” 心中微微一怔,李桂便向中堂走去,而这时秦可卿转转首看来,只是一眼,李桂便感到秦可卿的花容月貌清减了许多,本来兼具林黛玉与薛宝钗之美的她有着很明显的往林黛玉方向发展的趋势。 正文 第一二六章:暗藏 “见过少奶奶。” “不敢,不必多礼。” …… 寒暄落座。晴雯上茶之后,可能是因为事件的原因,也可能是男女之防的缘故,接过晴雯递来的茶后,秦可卿立刻诺诺的说道:“我,我……” 秦可卿说话之际,李桂也正暗暗打量着秦可卿…… 鹅卵心髻上只是简单的一钏,皮裘黯淡,百褶裙的条纹上绣线无光,而贾珍拿捏秦可卿的法子《红楼梦》里是暗暗提到过的……李桂估计秦可卿近期受了不少的苦。 而秦可卿的吞吞吐吐、遮遮掩掩,李桂只觉得一股楚楚可怜之意迎面扑来。 “少奶奶有话请直言。”一代美人被折磨成这样,暗暗吸了一口气,李桂说道。 “我想向你借些银子。” 李桂话音刚落,秦可卿就猛然抬起了螓首,匆匆的说了句,但是随即她的螓首就垂了下去,脸色一片绯红。 毕竟借银子这种事她还是第一次做!各方面都有很多不适应。 但是随即她就把螓首再次昂了起来,再次急促的说道:“我……你也不用怕我不还,我有东西,可以抵押你这儿。” 说着秦可卿的脸色又红了些。 而来自后世李桂对秦可卿在贾氏一族中的作用很明白。 可以这么说,秦可卿对贾氏一族的作用其实两面性,也可以说是是个变量——她寻常固然可以作为贾氏一族的靠山之一,不过如果她起了变化,那么她的周围也会随之变化。 比如《红楼梦》里她死了,然后荣宁荣宁二府便开始败落。 这个结果现在在李桂看来还是好的,如果秦可卿出现其他的变化,比如她疯了,李桂坚信泰宁帝一定会让贾氏一族都发疯,原因很简单,皇家是要颜面的,皇家尊严不可亵渎! 而至于秦可卿出现其它的情况,会不会牵连到他,李桂清楚会的几率是很大的,因为他现在虽然是秀才之身,但仍然和荣国府藕断丝连着,在外人眼里他可能不是荣国府的奴役了,但荣国府的门徒却一定是的。 毕竟他的跟脚在那里!这一点李桂也是很清楚的,这些只能靠时间慢慢消磨! 而退一万步讲,假如他和荣国府没了联系,泰宁帝也不去追究他与荣国府的联系,但是现在秦可卿来找他了,也就有了如果秦可卿发疯,泰宁帝也让他发疯的可能! 所以秦可卿这个变量必须稳住!一直稳到他中举的那天。 想到这里,李桂果断的一摆手,说道:“少奶奶言重了,我不需要你抵押你要用多少银子?” 可能是没想到李桂会这么爽快,全无她来时所想的为难之处,秦可卿雪颌一抬,微微愣了一下,随即说道:“五千两……” 说到这里她银牙微微一咬,沉思着说道:“李桂,说实话,这银子我不一定能还的上,这抵押之物还是要给你的。” 说着秦可卿从脖颈中取下了镂空刻画的细项链,那红玉正坠在链子的正下方,散发着濛濛红光,一看就是非凡之物。 而晴雯一直站在李桂的身侧,初时听到秦可卿也是来借银子的,她心里挺郁闷的……而后见秦可卿居然要把贴身之物抵押给李桂,或许是女子的直觉,晴雯心里顿时升起一股古古怪怪的感觉,不由的瞟了秦可卿一眼。 但是见到秦可卿现在单薄的样子,又想到她作为一个女子居然跑出来借银子,与她想比,自己何其幸也,于是心里暗自叹息了一声,收回了目光。 李桂的心思也是细腻、灵敏的,但男人与女人不同,他的细腻首先放在大事上! 听了秦可卿的话李桂本能的反应是秦可卿这个变量有变的可能…… 而对于如何让秦可卿这个变量如何永远的稳定下来,目前情况下,李桂并没有什么万全之策,因为一是秦可卿离他太遥远,他鞭长莫及,另一个原因在于他现在地位太低,还不能够左右局面,影响贾珍。 但李桂知道现在需要先把秦可卿这个变量先稳定下来,能稳多久就稳多久,稳的时间越长,对他越有利! 于是再次摆摆手说道:“好,些许银两值什么,你尽管拿去,要什么抵押……” 说到这里,李桂扭头对晴雯说道:“你去给少奶奶拿五千两银。” 五千两在任何时候都不是小数目!没想到李桂这么豪爽,把银钱轻一抛! 秦可卿再次愣了一下,同时不知为何,心里有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东西蓦然破土而出,这东西或许早已存在…… 这一刻秦可卿的心轻飘飘的,又暖乎乎的,心头的冷仿佛被这温热吹散,心尖儿微微发颤,随即她口中也带着微微的颤音,说道:“你是大度之人,但我不能因你之大度而欺你,这块玉还是抵押在你这里吧!” 说道这里她再次微微顿了一下,有些憔悴的脸颊上升起了淡淡的绯红,但还是再一次抬了抬雪颌,再次颤颤的说道:“这东西很是贵重,你最好是随身……随身佩戴。” 说完秦可卿一边起身把红玉递给李桂,脸蛋却微微侧了过去,不敢直视李桂的目光,不过眼角的余光却暗暗的注意着李桂。 李桂是知道秦可卿暗地里的身份的,听秦可卿话里有话,他心里不仅一动,随即就接了过来。 仔细一看,只见鸽卵式的红玉上还镶嵌着一小块圆形的小金箍,金箍最上方刻着一个道士,手执宝剑;往下则是鲜花、璎珞、宝瓶等佛教宝物。 能让佛、道两教都保护的人,其实秦可卿的身份已经隐现其中了。 “这东西对我以后或许真有用。或许她还有其它意思,先不管这个……”心中想着,李桂笑道:“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 说着手一缩,把红玉纳入了袖中。 秦可卿见此,一缕轻笑意蓦然从唇边升起,但随之雪腮再次微微的红了。 而此时晴雯正好拿着银票出来,看到这一幕,虽然知道这是抵押,虽然感觉秦可卿可怜,但不知为何心里还是一下子升起了一股酸气,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而闻声秦可卿的脸色再次陡然一红…… 接过晴雯递来的银票之后,秦可卿数也不数就站了起来,匆匆对李桂说道:“如此打扰了,天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说罢,屈膝向李桂行了个礼,然后后撤了一步,转身就走,顾虑男女之防,李桂吩咐晴雯送客。 此时宝珠和瑞珠依然守在马车边——秦可卿心思也很细腻,不愿意让两人看到她借银时窘迫的样子。 当然还有心底深藏的那一点秘密在作崇。 正文 第一二七章:乡试(一) 送走秦可卿之后,晴雯越想越气,她平时又是个爆碳脾气,因此转身就往后宅走去——她想讽刺李桂两句,并把那块红玉要过来。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那块红玉像是小狗的嘴巴,张着想动她的奶酪。 莲步如飞,晴雯走到了后宅,进屋一看,李桂正把玩着那块红玉,“哼,恋恋不舍,既舍不得那就去追啊!”晴雯脱口而出。 这冲天的酸气! 不知为何李桂听了心里反而沾沾自喜,他顺手一拉,把晴雯拥入怀中,然后拿着红玉问道:“你知道这是何物吗?” 晴雯没想到李桂会这么问,不禁呆了一呆,一边拿过玉细细瞧着,一边诧异的问道:“这是何物?” 李桂本意是想问晴雯是否知道秦可卿的真实身份,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不知道,而实际上他也秦可卿的身份,只能是荣宁二府不可说出来的秘密,荣宁二府的下层是不可能知道的。 因此李桂笑道:“这是皇家之物,秦可卿是皇族之人。” 而和李桂所猜测的一样,晴雯并不知道秦可卿的真实身份,闻言美目凝滞,樱唇微张,雪白的脸儿一下子呆了。 过了一小会儿,晴雯才眨了眨长长的睫毛,随即就想起了宁国府里的传闻,贾珍在使劲拿捏秦可卿,而秦可卿的借银也正好证明了这点!随即她不由的就想到了这样拿捏秦可卿可能产生的后果…… “他这是作死啊!” 晴雯脱口而出,心中一瞬间也充满了风雨飘摇之感。 其实李桂刚才也在考虑这个问题。李桂可以肯定的是,以贾珍对秦可卿的那份歪心思,这件事他早晚会知道,那么,贾珍知道这件事之后会怎样,或者说会对他怎样? 而他现在也十分清楚自己的分量,现在他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和贾珍硬抗,想来想去,如果贾珍真大要对付他,那么他所能直接依靠的只能是贾政,或者还有这块红玉! 想到这里李桂又觉察出了秦可卿送他红玉的另一层含义,除了暗递的情愫之外的另一层含义。 “玲珑慧心啊!” 心里叹了一声,李桂点了点头,说道:“这东西可能成为咱们的护身符,你仔细收好。” “嗯。” 晴雯应了一声,拿着玉从李桂的身上离开,但只是走了两步,便蓦然转过身来,伸手把红玉带在了李桂的脖子上,同时说道:“你还是带在身上我放心些。我也不全是蔫酸拿醋,你要娶妻,好歹要娶个名门正户,堂堂正正的娶过来,这样我也有面子。” 晴雯的话实际上是这个时代婚姻的缩影,她很清楚以她的出身上不了正堂,她把自己的位置摆的很正。 但是爱情这东西毕竟是自私的,晴雯固然位置摆的正,但一缕哀伤却如弦上的颤音不由自主的从心弦上迸发出来。 这个规则其实李桂也懂的,即使以他现在秀才的身份要是初婚娶个丫头为正妻,只怕他也不要在士林圈里混了,而要是过了乡试,那就更不可以了,要是四五十岁继弦还可以。 而李桂也清楚,以他现在的能力,想要过的好,还不能改变这个规则。改变了,他和晴雯都不会好! 不过晴雯这样懂事,倒让他有些心疼,他伸手一揽,哄道:“我只要我的大丫头,以后娶了妻,就学政老爷那样,把她供起来。” “噗嗤!我可不学赵姨娘。” 赵姨娘固然很得贾政的宠,但愚蠢也是在荣国府里出了名的。 …… 第二天一早按照告示的内容,李桂去了学监领了堪合,堪合实际上是一张巴掌大小的硬纸,上面写着姓名、籍贯之类的东西,这在李桂看来就像是后世的准考证。 不过令李桂感觉到为难的是他的籍贯上标注的还是荣国府。 李桂有心改过来,改成现在的地址,但转而一想,这要是贾政知道了,再传出去,恐怕他会落个白眼狼的名声,最起码也会是心性薄凉。 而且不知为何,李桂有种预感,贾政一定很期待他的名次,并可能还会有所准备。 而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想了想,李桂就随它去了。 …… 时间不知不觉间就到了二月初一,这期间复习之余,李桂偶尔会考虑到贾珍,不过并没有发生什么,李桂估计是因为贾珍还没有发现的缘故。 偶尔往深处想一想,以前那种怨大头的感觉又袭上心头——他虽然是帮秦可卿,但何尝不是在帮贾珍,而贾珍知道了,却极有可能要对付他! 人间事情之离奇,让李桂心头再一次感慨。 而到了晚上,华灯初上之时,李桂正在书案边做最后的冲刺,晴雯正在收拾着用具。 而就在这时,院子里响起了‘咚咚’的粗壮的脚步声,随即就传来了胡老实的声音:“东翁、东翁,有人找你。” “是谁?” 李桂闻言,放下笔,问道。 “他说是荣国府的,叫伴、伴……什么来着?”胡老实困惑的声音传了过来。 “伴鹤。” 李桂一边回着,一边站了起来,然后对晴雯点了下头,向外走去。 “对对,伴鹤、伴鹤。”胡老实猛然醒悟的声音传了过来。 当李桂到门口时,伴鹤一如既往的一身青衣仆帽正站在大门口,职业性的微弯着腰,垂着臂。 “伴鹤,你怎么来了,里面请。” 伴鹤是故人,李桂和他打过很多次交道,所以才亲自迎了出来,当然说话也很随意。 而闻言,伴鹤立刻一边作揖,一边说道:“不了,不了,大秀才,我是替老爷传话来着,老爷说他希望你静心去考,发榜之日,你可去府去,若是中了,他为你设宴祝贺。啧啧,老爷对你真是没说的!” 说完,伴鹤再次作了揖,说道:“大秀才,天晚了,我先回去了。” “慢走!替我传话老爷,就说我知道了,感激不尽。” …… 送走伴鹤之后,转身之际,李桂暗暗喘了口气,他清楚贾政此举有沽名钓誉之意,但是对他的关怀却也是真的。 事间有一碗面最是难吃,那就是人情面! 正文 第一二八章:乡试(二) 第二天一早,屋外还是朦胧黑,晴雯就起来了,她的动静虽然细微,但奈何李桂就在枕边…… 而莫道行人早,还有早行人,李桂还没梳洗完毕,院子里就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声音虽轻,但在黑夜里却格外清晰,俄而,玉娘的声音响了起来:“晴雯姑娘……” 她却是早早的就起来了,并蒸好了包子,熬好了八宝粥。 吃了早点之后,晴雯便拿出了两个蒲团,放在了西屋的书案前,书案的正上方是晴雯昨晚摆好的香炉,以及碗碟,正中间则是一尊文吉菩萨的雕像——佛教传说中的文曲星。 随后玉娘拿来了贡品,很是丰盛,鸡鸭鱼、干果、果子之类的,李桂估计如果不是书案太小,晴雯会把三牲也买来摆下! 摆好祭品之后,晴雯便拉着李桂跪拜,李桂本想说这些都是封建迷信的,但看着晴雯娇美的俏脸一本正经的、虔诚的样子,于心不忍…… 出门时天上还是满天星斗,晴雯坚持一起去…… 而因为应天府的特殊性,天子脚下,所以乡试的地点就是院试的地点。而和上次差不多,还没到考场,远远的就看到学监处灯火通明,考场门口前的两个旗杆上两串红灯飘荡着…… 卜世光停了马车之后,李桂接过了晴雯递来的朱漆考箱,下了马车之后,李桂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回去。 然后李桂转身往考场处走去,大约行了有十余丈,一道声音从路北侧的榆树边传了过来:“后庭兄。” 李桂侧目一看,只见裘安、俞图、以及卫若兰等人正聚在一起。在内心深处,因为前世身份和修养的关系,李桂内心深处并不想和这些人闲扯蛋,但这样做就显得远离了士林……因此他随意拱了拱手说道:“后庭见过各位。” “见过后庭兄,哈哈,正谈论你呢,后庭兄觉得怎么样?能进前三否。”随即俞图一边回礼,一边笑道。 裘安、卫若兰、蒋奇等也随之行礼,只是卫若兰只是随意的一拱手。 “我与经学上造诣却不精深。”李桂笑着回了句。 “后庭兄谦虚了!” “后庭兄真真是太谦虚了!” “后庭兄真是涓水不漏!”卫若兰也淡淡的说道。 实际上因为翠云社之事,一直以来,因为身份以及年龄的缘故,卫若兰一直想和李桂作一点意气之争,比如这次他就想和李桂在乡试名次上比斗一下,或者说踩一下李桂。 但是令他着恼的是李桂荣辱不惊,圆滑低调的让人无法有下口处,所以刚才他忍不住讽刺了李桂一下。 李桂微微一笑,装作没听见。 而就在这时,‘当……’一道锣声从考场处传了过来…… 随后的程序和院试一样,也是唱名、验身、领牌,到了考场里依然是老一套,主考官训话,拜孔像、找座次,拿考卷开考。 同样的乡试考试的时间也是三天,主题也是一大两小的三道题,而和院试不同的是乡试去了诗赋,增加了表、诰、诏等公文题材的写作,毕竟中了乡试,就是官身,比功名之身又高了一头,要是官员不会写公文,那就笑话了。 其实大虞朝始皇帝还曾诏书,国家开课取士,除了考以上内容外,还要考骑射,以期获得文武兼备的人才,只是人无完人,这个诏令实施下来效果实在不怎么样,于是只能单设了武举。 大题是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 小题分是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 乡试的试题实际上带着朝廷的动态,毕竟乡试后就可以做官,需要了解这些,甚至乡试的试题还带着帝王所思,毕竟乡试的试题是皇上钦点的! 而这三道题其实正体现了这个特点,从以上可以看出泰宁帝已对朝堂的党派起了警觉,甚至是担忧。 而对于党争的看法李桂在后世其实看了许多,但在后世人民因志同道合,在合法的范围内是被允许的。 不过这个观点李桂是不能写出来的,在西山听了那么长世间的课,他已经摸到了士子以及朝堂对这些问题可以容忍的边缘。 他要是这么写了,估计泰宁帝会先把他当作反面典型,大批特批,然后杀鸡骇猴,以儆效尤。 …… 其中细节不再赘述,三天匆匆而过,收卷后,出考场时,众人的神态和院试时很不相同,院试的考生层次不齐,但也因此可以预知一些自己的成绩——做出来,没做出来他们还是知道的! 因此场面往往是沾沾自喜,或以头抢地,或仰天长悲,总而言之场面有些混乱。 但乡试的场面不同,参加乡试的都是有几把刷子的,因此出场时几乎都在心里计算着成败得失,没有几个愿意说话的,因此场面反而有些沉闷。 而出了考场,外面已经是夕阳漫道了…… 而即使李桂也是如此,沿着学监前的青石道,一边走着,一边沉思着,计算着得失,估算着成败。 他觉得他的问题应该不大,但也不敢肯定,毕竟这种事主观性很强,而且还要看批卷学官的个性!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忐忑,因为他清楚荣国府就要大厦倾倒了,他现在还有着荣国府门徒的名声,他不想做一只被大树压死的猢狲,即使是有可能压死也不行。 而如果中了,固然还是不能完全消除荣国府门徒的名声,但是中了之后官员的身份自然重了,彼长此消之下,荣国府门徒的名声自然就轻了。 而轻了的后果不仅仅是不受或少受牵连,墙倒众人推,这样也可避免受潜在的影响。 而正忐忑之际,“老爷。”晴雯清铃般的声音传了过来。 李桂循声一看,只见前方路南的一株榆树下,晴雯的螓首正从车帘里探出来,雪白的脸颊在夕阳的映射下桃脂嫣红,而流盼生辉的明眸又给这亮光增了色彩,喜庆之色溢于言表…… 不知是因为红色的暖光,还是因为晴雯,或者两者都有,李桂心里蓦地一暖。 正文 第一二九章:事发 “考的怎么样?” 进入马车之后,李桂刚要坐下,晴雯便笑津津的问道,说话的同时,将一杯钧窑深筒的主人杯递给了李桂。 因为无人她变回了私下的称呼,动作轻松自如,好像她根本没在意李桂考的怎么样,而是在乎李桂的归来。 其实晴雯正是这样,天下女子大概都是如此,喜欢夫君的多,喜欢夫君去封侯的少! 而晴雯在身边,不知为何,李桂忐忑的心也平静了下来,笑着回道:“如果我是学官,我一定能中。” “咯咯……” 晴雯被李桂这样的回答逗笑了,但也从李桂的回应的洒落里闻到了一股自信的气息,浅浅一笑之间,明眸流盼生辉。 “总算考完了,都等着给你接风洗尘呢。” “驾、驾……”随着卜世光的吆喝声,马车动了起来。 …… 到了皮尔记,才掀开窗帘,李桂就看到卜固修、詹光、单聘仁正匆匆向他这边走来,青丝袍后是一片夜影。 李桂没想到单聘仁会来,毕竟赵围子远在城外的山旮旯里!但微微一想,也就明白了,他的考试成绩所关乎的并不仅仅是他自己,还有其他人,当然包括单聘仁、卜固修、詹光三个。 这其中的道理很简单,人活在世,一个人很难活,最起码活不好,而人本性上又是想好的,所以为了活好,人要么聚而成团,要么投奔强者。 而单聘仁、卜固修詹光三个其实走的就是投奔强者的路线,李桂强了,他们当然跟着水涨船高。 当然这背后还有社会制度的因素,重了乡试之后就可以不纳税,而仆役又纳入主人户下,只这一条就有很多人自愿投身为奴。 单聘仁、卜固修、詹光虽然不愿为奴,但可以想象,作为最初的投奔者,如果李桂飞黄腾达,那么他们当然也会跟着升天。 而且现在在单聘仁、卜固修、詹光的心里,李桂已经是个极好的东翁,特别是卜固修和詹光,这种感觉更为强烈,毕竟李桂给他们的薪资不薄,而又不需要他们干什么重活,只需他们发挥特长,动动嘴皮子,平时闲的以至于两人拿起了斧锯,做了许多精巧的小凳、小几,甚至一个风箱。 “东翁,考的怎样?” 刚到李桂跟前单聘仁就匆匆问道,已经有些发胖的脸上带着些焦虑之色。 “自我感觉还好。”李桂回道。 单聘仁、卜固修、詹光三个都知道李桂低调谨慎的性子,听李桂这样回答,心中都估计李桂考的不差,神色为之一松,随即单聘仁拱手道:“哈哈,东翁客气了,我等当为东翁贺。” 而单聘仁话音刚落,就听‘唏律律’的一声马鸣声,接着一辆马车蓦然从路口出现,李桂举目一看,马上的车夫依稀熟悉…… 而马车奔跑极快,转瞬间靠近,李桂这才看清车夫居然是荣国府的贾义。 “这是谁来了?” 思忖之间,马车停下,伴鹤青衣仆帽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看到李桂,一边拱手行礼,一边笑道:“来的好巧,大秀才,老爷让我问你,考的怎么样?感觉如何?” 李桂没想到贾政居然时刻把他记在心上,心中是沉甸甸的温暖! 也因此拱手正色向伴鹤回道:“伴鹤,你去回禀老爷,就说我觉的还可以。” “嗯嗯,好好,我这就回去了,哦,对了,差点忘了,老爷还说,初八那天让你早点过去。”伴鹤说着,拱了拱手,上了马车。 “晓得了。” 李桂再次应了一声,心中却想着,正好那天向贾政正式辞别。 正式辞别是必须的,这样才能向外界展示他与荣国府的距离,虽然当中还有些藕丝。 转身之际,胡老实已经燃起了鞭炮,噼噼啪啪声中,卜固修说道:“东翁,请。” 烛台烛亮,谈笑声起…… …… 随后的时间就是等待,这个时候李桂自然不相看书了,如果中了,所谓的殿试不过是写一篇皇上出题的文章而已。 因此看着西屋的书籍,方块砖似的,李桂很想付之一炬,但考虑到万一,以及门面的作用,李桂抑制了心里的这股冲动…… 但不论如何着期间李桂清闲了起来,要么和卜固修、詹光、闲谈,要么和裘安、柳湘莲或许带着胡老实一起游玩,甚至还去了赵围子村一趟,毕竟已是春光明媚时。 一直到二月十四,这期间也就是二月初十那天,李桂与裘安从柳园游玩归来,一到大门,詹光就迎上来说道王荣来了,送了两只山鸡和三张狐皮。 詹光说话之时,神色颇为凝重。李桂明白詹光脸色的含义,在这个时代通匪乃是重罪,詹光怕影响到他的前程。 但王荣很明显乃是报恩而来,如果退却…… “哪天劝劝他,给他些银子,让他从良。”最后李桂心里琢磨着,对着两只山鸡啧吧了一下嘴巴。 …… 而到了二月十四的晚上,贾珍一身绣菊花的浸泡从外面醉熏熏的归来——笙歌燕舞、醉里寻欢实际上是贾珍他们这些人的生活常态,哪天要是不喝酒倒是成了稀奇。 而刚进大门,赖升就一身暗褐色绸袍迎了上来。 他是专门在此等待的,作为宁国府的大总管,他是贾珍的心腹,贾珍的所有的心思他几乎都知道,包括私密的! 实际上贾珍很多见不得人的事都是由他办理。 “大爷,少奶奶发月例了。”随后赖升一边给贾珍行礼,一边小声说道,说话之时,尖长的老脸上一双老眼滚动着精豆似的光芒,显得异常鸡贼。 而贾珍对付秦可卿的方法实际上就是困,用银子困住秦可卿,慢慢拿捏,慢慢逼她就范。 而上个月他已从瑞珠那里知道秦可卿上个月已经弹尽粮绝,时候终于到了,他心中正欢喜,并产生了很多绮丽的涟漪。 谁知…… “他哪来的银子?”闻言贾珍迷离的醉眼一瞪,不带有一丝矜持豪横的说道。 “回大爷,刚才我悄悄问了瑞珠了,瑞珠说前几天少奶奶去了李桂那里,估计是从李桂那里拿的。”赖升小声的说道。 正文 第一三零章:张榜 贾珍没想到秦可卿居然从李桂那里拿的银子。本能的他觉得李桂这是放水,是和他过不去! 当然此时他醉的也只有本能,随即他醉眼豪横的一瞪,对赖升说道:“你去把他给我抓过来。” 不过贾珍虽然豪横,对李桂满不在乎,但赖升却是清醒的,他知道李桂已非昨日李桂,不仅因诗才在士林里很有名声,而且很得贾政青睐,更为关键的是他大哥赖大临行外出放印子钱时曾对他言,想从李桂身上搞些银子,这要是有什么意外,不免影响了此事。 因此赖升小声道:“大爷,这李桂西府对政老爷可是很在乎的,你看……” 贾政为人方正古板,但也因此贾珍等虽然看不惯他,但正能压邪,贾政又是贾珍的长辈,在讲究上下尊卑的社会环境里,贾珍等在心里还是对贾政有些怯乎,很怕贾政拉下脸来一套诛心说辞。 当然赖升也是知道这点才这么说的,其实即使没有赖大那方面的原因他还会这么说,因为不提醒贾珍,回头贾政真的把贾珍唤过去,贾珍不免迁怒于他。 而贾珍听到贾政,肠胃里不仅翻滚了一下,‘嗝’的一声打了个长嗝,醉眼眨了眨,清醒了一些。 随即咬牙道:“竖子竟敢坏我好事!你去对他说,他一个外人,以后不许插手我宁国府之事……” 说道这里,不知怎的,贾珍突然想起了李桂的琴声以及秦可卿的琴声。 “难道这两人勾搭上了?!好小子竟敢截老子的胡!” 想到这里贾珍勃然大怒,眉毛竖起,就要发作,但随即想到自己夜夜看到秦可卿入睡,也没见两人有什么动静! 但不论如何,贾珍又觉得两人是在暗通曲款,因此随后恨恨的继续说道:“你再对那小子说,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否则别怪我无情!” 说罢,锦袖一甩,打了个哈欠,微微踉跄着而去。 只是此时他本来醉红的双眼,红色又增加了几分,看上去显的有些焦虑。 实际上贾珍确实有些焦虑了,毕竟这么长时间了他还没把秦可卿弄到手,而现在又认为李桂在挖他的墙角,在他背后放水。 “是。”赖升回道。 …… 第二天,二月十五,放榜日。 或许是因为心中的期待,第二天一早,外面还只是一抹曦光,李桂便醒了,但又觉得此时起床尚早,辗转间惊动了晴雯,于是晴雯一边说了句时间还早,不如再谁一会儿。 但是话虽然这样说,晴雯依然起身点了烛。 红红的烛光里,美人乌发婵娟,白皙如玉,鸳鸯戏水的红肚兜一片岁月静好,李桂性起…… 吃过早点之后,李桂并没有去学监看榜。贾政既然让他早点过去,那就肯定安排了这事,他要是再去,画蛇添足不说,而且显的小家子气。 因此,吃过早点之后,李桂便带着詹光和卜固修一起去了荣国府,之所以带着詹光和卜固修是因为他们都是控场的高手,又与贾政年龄相当,带他们去,场面会变的融洽。 路上,李桂一边与詹光、卜固修闲谈着,一边考虑着向贾政提出离别的时机…… 车轮滚滚,不过一刻钟就到了门口荣国府大门口西侧的大石狮子前,而李桂刚下车,门子贾福、贾贵就一溜小跑的迎了上来,满脸堆笑,干净利索的作揖道:“大秀才来了,二老爷正等着你呢,刚才已发下话来了,你来了,不用通报,可直接进去。” 在那个时代,要见主人是要递帖子通报的,贾政这么做,显然是没把李桂当作外人。 李桂点了点头,跨步而入。 而此时他所提出的检查制度依然被很好的执行着,周兴还在大门口的门房里负责检查,不过在李桂下车的那一刻,周兴便头一缩,退回到了门房里。 沿途上来打招呼的仆役不断,特别是从晴雯手里接活的女仆或女仆的丈夫! 当然他们的热情也蔓延到了詹光和卜固修的身上,虽然只是稍沾雨露,但想到以前众仆对他们的态度,詹光和卜固修心里都是唏嘘不已。 而刚刚到了王夫人院子的花墙边,隐隐约约的李桂就听到了贾政以及不知名的笑声。 “还有人,不知是谁,我稍等一下。” 李桂以为贾政在会见客人,心中想着,走到屋子走廊处后停了下来。 而依在门口的银钏儿见此,转身对着屋里贾政行了个礼,然后说道:“老爷,他来了。” 中堂里贾政正一身黑色便服,与梅知孚,杨侍郎谈笑风生。 梅知孚与杨侍郎是贾政难得的几个知己好友,上朝下堂的言谈中,中午的宴饮中,不经意间贾政就谈及了对李桂成绩的预测,虽然不可能高中,但中应该有可能,而及时不中,以后也能中! 毕竟他是亲眼看到过李桂的努力的。 而言谈中贾政自然的谈及了放榜那日要给李桂摆宴之事,要是李桂高中就是为之贺,要是不中就趁机鼓励下。 当然话是这么说,实际上贾政是准备给李桂贺喜的。 闻弦哥而知雅意,两人既然是贾政的知己好友,这个场自然要捧!而且李桂的诗很让他们惊艳,他们也想和李桂这个俊才交流一下,所以就告假过来了。 而听到银钏儿的禀报,一抹笑意顿时浮现在贾政的眼角,随即他捋着胡须,大声说道:“后庭吗,快让他进来!” 李桂闻言跨步而入……东侧上首的梅知孚因为与贾政常有往来,他是认识的,而杨侍郎他却不认识,不过贾政虽然迂腐,介绍个人这样场面上的是他还是知道的,待李桂与詹光、卜固修向他和梅知孚行过礼之后,贾政立刻把手向杨侍郎一伸,同时笑道:“这位是我朝户部杨昭阳杨侍郎。” “见过杨大人。”李桂随即抱拳行礼道。 “果然风神秀朗,我托大,你称我世伯便了。”杨昭阳一边捋者胡须,一边观察着李桂笑。 见李桂不卑不亢,神态自如,心中暗忖:“果然名不虚传,怪不得存周这么欣赏他。” “见过杨大人。” “见过杨大人。” 这时詹光和卜固修也行礼道。 这两人行礼的动作很特别,腰弯的很深,动作缓慢,但很有韵律,起伏之间如晚风徐来,很给人已清风拂面之感。 杨侍郎当然也能体会到这种感觉,“客气,客气……”他抱拳回应着,心情大畅。 “侍郎越发清减了……” …… 因为贾政的缘故,詹光和卜固修都认识梅知孚与杨昭阳,两人的奉承之术已经出神入化,不带一丝匠气,于是接下来的场面温煦如阳春。 正文 第一三一章:中榜 此处暂且不提,而在秋爽斋里,三春与薛宝钗也在谈论着乡试的事情,不过她们谈论的重心并不是李桂能不能中榜,而是贾政的做派。 她们认为贾政为李桂弄这样大的动静,还专门告了假,这种作法有些过了,不管怎么说,李桂不姓贾! 而且她们也认为贾政这么做也掩饰了贾宝玉!虽然贾政可能有激励贾宝玉的意思,但一体两面,这样做也令贾宝玉异常难堪。 “也不知二叔书怎么想的……一定是那大坏蛋给二十灌了迷魂药!嗯,姐姐,你说他能考上吗?” 几个对贾政的做法小声的嘀咕了一阵子之后,惜春眨着大眼睛,探着小脑袋看着探春说道。 她所喊的姐姐虽然包含迎春,但实际上却是专指探春,因为迎春是‘二木头’,向来不说话的。而因为探春的机敏,惜春心里也一项认为探春说话很靠谱。 而因为李桂以前的做派,探春对李桂是有成见的,心里倒是巴不得李桂考不上! 而且乡试的难度探春自然也耳闻过,很多人皓首穷经,到最后也不过是一个秀才,甚至有人一辈子是童生!能过龙门者鲜矣! 因此闻言探春雪颌微微一抬,修长的俊眼微微一瞥,说道:“管他考上考不上,我看玄,哪有那么容易考上的,有的人考一辈子都考不上。” 惜春闻言小脑袋点了点,头上的双丫颤了颤,但随即又说道:“姐姐说的有理,不过,不过,我总觉的……宝姐姐你觉得呢?” 而此时宝钗虽然坐在杌凳上,但听到李桂要来这里的消息后,她的心已经飘的远了…… 她想到了薛姨娘的话——你心里是不是有人了,是不是那小子;想到了那一刻心头的颤栗以及刚才听到李桂名字时心头的那一丝颤抖;还有如今逐渐变好的铺子…… 总而言之,对于李桂,在心里她是想让李桂好的,因此听了惜春的花她先是微微一怔,眨了眨明丽的眼睛,然后才故作漫不经心的说道:“他应该能考上的,他经常做超出常人之举。” 不知为何,她现在不想听关于李桂的坏的东西。 惜春侧着小脑袋,想了一下,然后点了点,说道:“宝姐姐言之有理,宝姐姐还挺了解他的,咯咯……” 薛宝钗雪腮一红,嗔道:“小丫头胡说八道!” 而就在这时院子里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随即林黛玉的吴侬软语就传了过来:“都在这儿了。” 下一刻林黛玉一身淡紫罗裙,身如修竹,带着江南的烟雨飘摇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刚从苏州回来,丧父之后,她身子又清减了些。 而贾宝玉则头束银冠,一身大红绸袍紧随在林黛玉身边,面如冠玉,只是一双眼睛却很沉郁,把他的心境完全晾出。 实际上贾宝玉已经郁闷很多天了,自从月初从伴鹤那里传出贾政要李桂今天过来的消息后,他就郁闷。 在他心里他可是费了些力气才把李桂请走的! 虽然他也明白贾政这样做可能有激励他的意思,但是他心里就是咯的慌、堵的慌! 而他要是李桂根本不想来,只怕更会郁闷!而因此李桂今天来了,他心情更郁闷了…… 不过虽然他心情郁闷,但林黛玉却不好开解,刚才浅浅的说了句他一会就走了,你以后也好好用功吧,让舅舅也这样大张旗鼓。谁知她刚说完贾宝玉鼻子里就‘哼’了一声,别过了脸。 实在无趣,林黛玉便提议到探春这里玩耍,贾宝玉心扉难以开解,也想散散心,于是两个就一起来了。 而见两人到来,惜春知趣的闭上了嘴。 …… 而此时学监门前已是人山人海——大户人家,自顾身份,不亲自前来,只是派小厮来,但寻常出身可没这个讲究,一般都会亲自来。 而且来观榜的不仅仅是他们,与院试相比,前来观榜的闲人要多的多! 当然他们也并不是什么闲人,而是各怀心机,有的是想投身为奴,躲避赋税,有的是想寻一寻潜力股,然后找媒婆上门…… 也同样的应天府的衙役今天也格外精神,不但全身收拾的干净利落,有的甚至再帽边插了一朵妖娆的红娟花。 至于为什么,原因自然不言而喻,这次给报喜的可是未来的官老爷,吏部有名字的,喜钱多多。 辰时三刻,‘当’的一声锣响蓦地从学监的院子里传出,而在锣响之后,学监外的嘈杂声如潮水退去,但却又被同一个力量吸引! 下一刻四个一身崭新皂色衙役服,腰跨大刀的雄壮衙役,带着职业性的雄赳赳,迈着威风八面的步伐走了出来…… 下面的情节和院试相同,乡试也分甲乙丙三榜,只是这次持榜而出的乃是一个学官,虽然只是八品,官袍也是黯淡的绿色,但在众白衣面前简直就是鹤立鸡群! 而后粗如蜡烛的鞭仗燃气,响彻了整个京师的天空…… …… 在炮仗响起的那一刻,炮声就隐隐的传到了荣国府里,王夫人的正堂里,众人表面上正在谈笑风生,但暗地里侧耳向着学监的方向倾听着。 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的注意力也越来越往这方面转移,因此在炮仗声传来的那一刻,谈笑风生的场面戛然而止,俄而,卜固修才笑道:“发榜了,不知多少人心焦。” “是呀,我当年院试等待时就心焦如焚。”贾政随意的接过话说道。 而贾政话音刚落,梅知孚叹道:“不才当年也是如此,不过,哈哈,天下考子都是如此……” 而他话刚说到这里,“拼拼啪啪……”“咚呛……”“咣当……”喧天的锣鼓声隐隐的传了进来。 众人都知道这是什么声音,场面再次寂静,但李桂、贾政以及詹光、卜固修的腰杆不由得期待的挺了挺…… 过了一阵子,锣鼓声消失,但却既不见伴鹤归来,也不见来报喜者。 “恭喜贤侄,高中乙榜。”随后梅知孚笑道。 正文 第一三二章:在匣 李桂清楚梅知孚这是在安慰他,也是场面客套话,但实际上他心中也正忐忑…… 不过这话他并不好接,要是万一没中……因此他只能微笑着向梅知孚拱了拱手。 而就在这时隐隐的鞭炮声又传了过来,场面再次肃静。随即和上一次一样,喧天的锣鼓声夹杂着鞭炮声响了起来…… 但是也和上次一样,锣鼓声渐去渐远…… “难道我中了甲榜?还是落榜?” 锣鼓声暂停之后,李桂不由的想到,心情犹如在云中穿梭的太阳,一下子艳阳高照,一下子布满了阴霾,忐忑之极。 而贾政、詹光、以及梅知孚等人也这样想着,与李桂不听的是他们没李桂那么忐忑,梅知孚与杨昭阳等则一点儿也不忐忑,心里却有尴尬,有些后悔贺喜的早了。 但也心里暗笑贾政这次行事有些毛躁了! 总而言之此时整个中堂里鸦雀无声,场面有些沉重。 须臾鞭炮声再起……而此时或许是人的本性,或许是关系太大,李桂不由的伸长了脖颈,往学监处引颈而望。 而贾政虽然教条,讲究一言一行,具合于礼,站有站姿,坐有坐姿,但此时方正严谨的脸也不禁往外微微伸着,右手食指轻轻的扣着太师椅的椅帮。 须臾,和上两次一样,锣鼓、鞭炮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了过来,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的声音视乎越来越近…… “难道我?” 如同在微风中轻轻颤抖的树叶,随着锣鼓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李桂的心逐渐的颤抖起来,屁股逐渐离开了椅子。 而贾政也好像忘记了他心中恪守的教条,脖子往外越伸越长,脸上得急色也越来越浓。 这是明显的不庄重! 至于詹光和卜固修神态和贾政差不多。不过梅知孚和杨昭阳的神态与李桂、贾政等却不相同,随着越来越近的锣鼓声,两人先是审视着看了李桂一眼,然后随着锣鼓声的靠近,两人的目光在审视中逐渐增加了赞赏和亲近的意味,而后这两种意味逐渐加深,脸上微笑渐出,眼睛也逐渐亮了起来。 与此同时,锣鼓鞭炮声也传到了秋爽斋里……起初他们并没太在意,一边说着闲话,一边点心着果脯、糕点之类的,但是随性声音的逐渐靠近,惜春先是‘咦’了一声,随即抬起细长白皙的脖子,疑惑着说道:“声音向这边来了,难道他……” 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 而其实众人都听到了越来越近的锣鼓声,只是碍于贾宝玉在场,都装作没听见! 而贾宝玉的心情也确实与其他人不同,他总是不由自主的拿自己和李桂想比,然后他就想到了他连院试都没过!他自问他是努力了的…… 对于渐渐而近的锣鼓声,贾宝玉自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情感上他宁愿、祈求这锣鼓声只是路过;理智却告诉他路过的几率极小! 因此随着锣鼓声的靠近,贾宝玉感觉他的心像是被兜了一张网,一张越来越紧的网,箍的他眼前越来越来。 而惜春的话对他来讲简直就是兜心一锤…… …… 锣鼓声越来越近,李桂已经难以抑制激动,手臂已经支撑在椅帮上,半起了身子。而即使贾政也往前探着身子,屁股微微抬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也就是贾宝玉祈祷锣鼓声只是路过之时,隐约的喧哗声在前院响起,中堂里众人眼光一凝…… 而只是须臾,‘咚咚咚’的脚步声就在院外响起,这一刻中堂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了门口,而就在这时伴鹤的声音再门口响起:“老……老……” “快进来!”不等伴鹤说完,贾政就身子往前一探,急匆匆说道。 下一刻,伴鹤胸膛起伏着,额头上汗珠滚滚着,进了屋。 随即他就向坐在下侧、半起着身子的李桂作揖道:“恭……恭喜,呼……李老爷……呼……” 伴鹤虽然张口气喘,但听到这里,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闻言,一瞬间李桂的心胸好像被烟火爆满,激动之下,他‘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可能是动作太快,他的脑海里竟传来了眩晕的感觉。 而这时贾政也忘了什么喜怒不形于色之类的教条,他也‘唰’的一下站起,然后右手一伸,习惯性的捋着胡须,匆匆问道:“考第几名?” “回老爷,李老爷高中甲榜第六名。” 中了乡试,也就是有了官身,封建等级社会环境之下,伴鹤却不敢在‘大秀才、大秀才’的随意中带着亲密的叫唤李桂了。 “哦……哈哈哈……” 贾政闻言长袖一卷,大笑了起来,梅知孚和杨昭阳暗暗诧异的互相看了一眼,不只贾政为何把原来的庄重掉了一地! 他们只能在心里解释人逢喜事精神爽。 而在此时,报喜的衙役已在荣国府门前的石狮子边停下,不过因为银钱将要到手的缘故,报喜的衙役更加卖力了,奋力抡臂之下,锣鼓的表面都起了波纹,同时负责放鞭炮的也点燃了炮捻子。 “噼噼啪啪……” 鞭炮响起之时,正是贾政畅笑之时,随即贾政笑吟吟的再次把胡须一捋,大声喝道:“来人……” 而他话音未落,门槛处就响起了林之孝的气喘声:“老爷,来,来给李老爷报喜的来了……” “赏钱,鸣炮,摆宴……去叫琏儿。”衣袖一挥,贾政大声笑道。 而这李桂也从欢喜的眩晕中清醒了过来,虽然心里依然激荡不平,但是他还是清醒的知道荣国府现在在银钱上是很紧张的,而且在内心深处他也不愿意贾政再为他付出,于是急忙上前抱拳道:“多谢伯父盛情,我已让晴雯带散钱来了。” “带散钱干什么!不过既然带来了,就一块洒出去吧,哈哈!”贾政捋须笑道。 “这,这老人家没点经济观念呀,怪不得在肥缺上还得向府里要银子。” 心中感慨着,李桂笑道:“也好。” 而在这时‘拼拼啪啪’的再次响了起来,夹杂着轰然的欢笑声,远远望去,硝烟如霭…… 正文 第一三三章:一女 锣鼓鞭炮声落入贾宝玉的耳里,却像是一团刺蓬然在他心里爆开…… 不知是心里难受,还是自感无颜,贾宝玉茫茫然站了起来,往外走去…… “宝哥哥!”“二哥!”“宝兄弟!” 林黛玉、探春、惜春、薛宝钗、迎春见他神态有异,都情不自禁的叫了一声。 走出屋外,虽然是明媚的春光,但贾宝玉却感觉阳光里有刺,刺伤了他得眼……因此对于背后都呼喊声,他只是往后随意的摆了下手,然后便匆匆往回而去。 而这时三春、薛宝钗也站了起来,想去安慰贾宝玉。而林黛玉却对着摆了摆手,说道:“他就是这样多思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最好让他自个儿先静一静。” 话虽这么说,但说话之际,她却如弱柳随风,匆匆的跟着贾宝玉去了。 …… 荣国府与宁国府比邻,锣鼓之声自然也传到了宁国府里。 而此时赖升正想去李桂的铺子里传达贾珍的意思,把李桂威胁一番,让他莫打秦可卿的注意。 他也知道今天乡试放榜,但对于李桂是否能中,赖升是不在意的,别说李桂中了举人,就是当了官他也不在乎,假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在官员的护官符上他们贾家可是列在第一位的!惹到了他们,小官员的官职都不报,何况只有官身没有官职的举人。 实际上王熙凤都在背后包揽诉讼,指挥官员,包庇给她送银者。 不过锣鼓声还是引起了赖升的好奇与注意力,毕竟荣宁一体,于是乘马车时他特意撩起了车帘,马车没行几步他就看到了报喜的衙役。 披红挂彩的这场面赖升熟悉,贾珍的父亲贾敬乃是乙卯科的进士,这样报喜的场面宁国府经历过三次。 “是谁中了,难道是宝玉?宝玉院试没过……” 而他刚想到这里,‘多谢贾大人,多谢李老爷’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李老爷?” 赖升闻言一怔,心里嘀咕着贾家怎么出了个李老爷,一边引颈而望。随后他自然的就想到了李桂,眼睛也瞧到了站在荣国府大门台阶上的晴雯。 上身翠绿的薄夹袄,下身桃红的百褶裙,明丽的像一个春天。 晴雯去了哪里,在做什么,赖升是一清二楚的,毕竟赖大和他谈起过他利用晴雯勒索李桂之事,和他一起斟酌过勒索李桂之事的后果,可控程度以及下一步的步骤。 “原来李桂在这里!政老爷对他可够好的……” 看到这里,赖升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一边让车夫回头——他决定晚上或者明早再去找李桂谈谈。 在他看来,这事早一天或晚一天向李桂说也没什么。 他心里并没有因李桂中榜而产生顾忌,原因还是上面的原因。至于李桂很得贾政欢喜,这也不能让赖升心里产生顾忌,他认为李桂不会向贾政提及此事,原因很简单,李桂不好说出口。 他总不能说它去帮秦可卿,贾珍不愿意吧,如此此地无银三百两! …… 贾琏到来之时,瑞萱堂里酒宴已经摆上,然后佳肴像流水般送了上来。 “今日乃后庭鱼跃之日,可喜可贺,来诸位贺他一杯。”弹天敬地之后,贾政笑吟吟的举起了酒杯。 “恭喜恭喜,真没想到啊,后庭居然如此高中。” “以舞象之龄得此名次者稀矣,后庭以后前途无量!” “存周兄当真是目光如炬!我当时只当是,只当是存周兄一时兴起。” 杨昭阳本来想说的是钓名沽誉,但这个词只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但一时间又找不到合适的词于是只好改成了一时兴起。 “呵呵,吃菜,吃菜……”贾政捋须而笑 “梅世伯,杨世伯,吃菜,吃菜。”闻言,贾琏热乎的招呼着,并起身夹起了两块鲍鱼分别放进了梅知孚和杨昭阳身前的小蝶中。 “贤侄客气,贤侄客气。” …… 如此恭维了一阵子,贾政再次举杯,向着梅知孚、杨昭阳说道:“这一杯感谢两位兄台百忙中前来。” 李桂闻言,站了起来,端着酒杯,说道:“多谢梅世伯、杨世伯,后庭陪一杯。” 酒场上很能显示个人人情练达的程度,见李桂如此知趣,梅知孚、杨昭君颔首笑道:“存周兄客气了,后庭不必客气。” 说话之间两人都觉得李桂此时插话恰到好处,很有长袖善舞的潜质。两人久浸官场,都知道这个潜质是飞黄腾达的条件之一…… 因此说话之际,忍不住两人眼里暗暗露出了赞赏之色。 而后贾政再次举起了酒杯,笑道:“这第三杯酒,我预祝后庭殿试高中。” 说罢,率先饮下。 “多谢伯父。”李桂急忙起立行礼,而饮罢,贾政往下摆了摆手,示意李桂坐下。 而这时梅知孚端起酒杯,向李桂一举,笑道:“老夫再次也预祝贤侄高中……” 下面的场合分杯敬酒,再加上詹光和卜固修的调和,觥筹交错,场面渐渐热闹了起来。 而这期间李桂一直想着怎么向贾政辞行,互敬完毕,酒过一轮,热闹稍减李桂站起来,抱拳恭敬的向贾政说道:“有伯父提携才有小侄今日……” 接下来的话,李桂本来想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以后定当后报’之类的话的,谁知这诗贾政微醺着,笑着摆了摆手,截断了他的话:“我正有话要对你说。” “伯父请讲,小侄洗耳恭听。”李桂恭敬的说道。 对李桂这样的态度,贾政很满意,微微点了点头,含笑温煦的说道:“我有一女,名曰探春,还有些薄柳之姿色,我欲许与你为妻,你意下如何?” “啊……” 可以这么说,自从来到荣国府之后李桂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离开荣国府,而现在贾政却要把探春许给他,要是有了这姻亲,他还逃离个屁! 感觉所有的努力都被贾政这句话击碎了,李桂情不自禁的叫了起来。 也没想到贾政会这么做,李桂的脑袋有些发懵…… 正文 第一三四章:忧喜 而听到此话,梅知孚和杨昭阳先是一愣,随即梅知孚眉头一挑,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他明白了贾政对李桂之事如此上心、卖力的原因。 “存周你……哈哈哈……” 大笑声中,梅知孚伸出手指虚空轻轻点了贾政两下,脸上笑意盈然,口中却难以言喻。 只是在心里觉得贾政给自己培养了个女婿,实在是,实在是高明之极! 而杨昭阳也捋须‘哈哈’笑道:“才子配佳人,正当其所,存周又添一段佳话……” 而实际上贾政这么做,在这些儒家门徒眼里并没有什么不妥,殿试后榜下捉婿之事都寻常见! 而以李桂这样的成绩,杨昭阳认为李桂过会试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而以后的殿试只是一个过场。而即使李桂过不了会试,以贾家的权势,李桂又有了这官身,打点一下,弄个官当当也是易事,而且这个官毕竟是从科考中得来的,照样前途无量! 因此想到这里,杨昭阳禁不住抚须,笑道:“近水楼台先得月,存周你倒是抢的好先机,你也不怕他人说你!” 招李桂为婿这个想法其实在贾政心里由来已久,在王善保家的要给李桂提亲时,他便心里一动,随后李桂,不论是文章经济,还是待人处事都让他十分满意,只是以前李桂的身份还差的太远,所以贾政才隐忍不发,直到今天,李桂过了乡试,有了官身。 而杨昭阳此话政说中他心里得意之处,而且从杨昭阳话里他甚至听出了一点点的嫉妒之意,因此他心里更是得意“哈哈……”他捋着胡须,微昂这下颌,畅笑了起来。 此时李桂终于从懵圈中清醒了过来,而荣国府就是个坑这个观念是渗入李桂潜意识的! “不不不……” 随即李桂本能的、骇然的拒绝着,双手摇摆的像风中的荷叶。 而李桂的反应在贾政的意料之中,包括刚才的惊诧。 李桂刚才的惊诧,他认为李桂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之喜惊呆了!而现在李桂的反应,他认为李桂是在自惭行愧! 李桂这样的态度令他很满意,因此继续抚须温煦的,明知故问道:“你这是为何?” 当然他不知道他现在所有的想法都是自以为…… “大愚若智吗?!” 此时李桂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看着贾政脸上微笑中依然古板的脸色,李桂,心里呻吟了一声——他知道贾政心里绝对没有拉他入坑的想法,因为他清楚贾政还不知道自己身在坑中! 而对于贾政的提问,李桂首先想到的理由是没有感情基础但随即他就醒悟,这是前世的理由,在这个不讲究感情,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讲感情,那是扯淡,那时鸡同鸭,不,同牛讲! 然后一瞬间李桂脑子不只转了多少圈,但却没有找到最可以拒绝这门婚事的理由,因为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根本就没有合适的、充沛的理由! 于是李桂只好老老实实的一抱拳,诚诚恳恳的说道:“伯父,实不相瞒,以小侄之出身,怎敢有此非分之想,望伯父收回此言。” 李桂的话也在贾政的意料之中……同时李桂诚恳的态度也让他更加满意了,因此听了李桂的话,他下颌一抬,胡须一捋,温煦中带着些得意,微笑道:“俊才何问出身处!你既已中了乡榜,又何必妄自菲薄……” 而梅知孚与杨昭阳也觉得李桂是在谦逊,不过李桂这样的态度也令他俩很是满意,于是都手捻胡须,微笑着符合道:“才子佳人,自古良配,后庭不用自谦。” “是啊,是啊,书中自有颜如玉,你若推辞,岂非辜负了天下读书人。” “正是、正是,杨大人所见真是高深。”卜固修微笑着拍马符合道。 “老子回去就扣你的工资!” 闻言李桂向卜固修那张笑脸上暗暗瞟了一眼,同时心里飞转着,计算着此事的利弊得失…… 他很清楚,如果他答应了这门婚事,那么相当于他本已爬到坑边的身体,一下子又滑倒了坑底!以前的努力几乎相当于白费! 而如果不答应,最直接的效果就是会被人认为不识好歹,忘恩负义,毕竟世人眼里他已是贾政提拔、培养出来的!然后直接人设崩塌,在天下士子面前人设崩塌,那么以后官场是肯定混不好的了! 这还不是关键,好不好的也没关系,窝窝囊囊大也能活! 问题的关键在于如果直接拒绝荣国府会有什么反应,这样丢荣国府的面子,李桂可以感觉荣国府肯定对他不会又什么好反应,而人设崩塌,又让他失去了士林的庇护,让荣国府对付起他来没有一丝顾忌。 总而言之,李桂估计如果他直接拒绝,估计荣国府很快会对他出手,致他于死命,以挽回面子。 而退一万步讲,即使荣国府不对他出手,而士林也容不下他,排挤之下,即使当官只怕也当不了几天,就会被罢免。 而这个世界的规则是,你若果名声臭了,人生走低,那么还会有一群行侠仗义者等着你! 而这正好又是原来李贵的结局,被劫匪杀了,埋于野李子树下。 “逃不出这个命运吗?”想到这里李桂心里悚然一惊。 不过利弊得失他倒是想清楚了,那就是答应了尚还可以苟延残喘,不答应则立刻会有极大的几率喘不了…… 苟延残喘或许还能寻一线生机,但喘不了则人与物俱灭。 想到这里,李桂长长喘了口气,说道:“多谢伯父厚爱,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所有人都没想到李桂会有拒绝的想法,因此闻言都是抱拳,纷纷笑道:“恭喜存周兄,喜得佳婿。” “恭喜存周,贺喜存周,又了却人生一大事。” “恭喜贾大人,今日可谓是双喜临门……” …… 梅知孚等人的恭喜声里,贾政往日的古板严谨完全不见了,他拂须而笑,眉眼俱飞,神采飞扬。 而听到詹光的话,贾政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他拂须的手一停,随即对着门口说道:“来人……” 伴鹤正青衣仆帽,职业性的微弯着腰,垂着双臂,在门口侍候着。不过此时他已经呆了…… 正文 第一三五章:飞红 因为李桂的出身,他也从没想过贾政会把探春嫁给李桂,李桂会成为荣国府的姑爷! 听到贾政的声音他猛的打了个机灵……抬步之际,想到李桂出身和他相似,细细比较起来甚至还不如他!而如今李桂平步青云,并且抱得了美人,而自己却依然在门口紧守岗位,一时之间,伴鹤心中百感交加…… “你去对林之孝说,让他把大红的炮竹再放一遍……”伴鹤刚进正堂,贾政便抚须笑道。 说到这里,微微思索了一下,继续笑道:“你去告诉夫人她们,让她们开家宴也庆祝一下。” 自古婚姻就是大事,封建时代的婚姻更是如此,甚至还有一套纳礼、问名、那吉的六礼之规,这开个酒宴,庆祝一下当然也在情理之中。 “是,老爷。” 贾政摆手之后,伴鹤后退了两步,然后转身出了瑞宣堂的大门。 瑞宣堂在前院,靠近大门,所以伴鹤一溜小跑,先去西南侧成排小房的南侧,去找了林之孝。 林之孝刚刚散发完喜钱从大门处归来,走在回去的路上,身上还带着些烟硝味。 伴鹤远远看到,急忙喊到:“林大叔,林大叔……” 林之孝是经常和伴鹤打交道的,听到喊声就知道贾政有事吩咐,贾政的事他是不敢有丝毫怠慢的,于是他转身迎了上去,靠的近了,便匆忙问道:“伴鹤,何事?” “老爷把三小姐许给李桂了,双喜临门,老爷让再放一次,再次庆祝一下。我还要去告诉夫人。” 说着伴鹤一拱手,转身匆匆而去。 而林之孝也没想到贾政会把探春许配给李桂,因此即使他们夫妇俩的性子不苟言笑,用王熙凤的话讲就是三脚踹不出个屁来,可是乍闻伴鹤的话,林之孝也禁不住长大了嘴,轻轻的‘啊’了一声。 不过他毕竟是荣国府的管事,上上下下的接触着,对万丈红尘、莫测人心有很深的了解,微微一思索,认为贾政把探春许配给李桂实属正常——毕竟这是一个讲究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时代,李桂那般才情,贾政那样欣赏! 随后林之孝匆匆往大门处而去……门房贾福、贾喜见他去而复返,行色匆匆,急忙上前行礼,而不等他们行礼,林之孝便匆匆说道:“快去杂物处,再拿两挂大红的炮竹。” “怎么又拿?”贾福诧异道。 “刚才政老爷把三小姐许配给李桂了,让再放一次炮竹庆祝、庆祝。” “啊……” …… “快快,再拿两挂大红的炮竹。”甫一进杂物房,贾福便匆匆的向杂物房管事贾守说道。 “怎么又来拿炮竹?”贾守抬头诧异的问了声。 毕竟炮竹刚刚放完,李桂中榜再是喜事,也没有必要接二联三不停的放起! “刚刚二老爷把三小姐许给李桂了,双喜临门,二老爷让再祝贺一下,快快,林管事正等着呢!” “啊……哦哦。” …… 粗如红烛的大红炮竹燃了起来,丝丝火星里,‘拼拼啪啪’声中,碎红漫天。 “恭喜存周喜得佳婿,为兄贺你一杯。” “哈哈……” “恭喜贾大人,在下斗胆陪一杯。” …… 满天的飞红中,梅知孚举起了举杯,詹光、卜固修随声附和着,宴席的气氛再次推向了高潮。而‘拼拼啪啪’的鞭炮声却炸断了李桂与眼前的联系。 “为什么会这样?” 贾政的欢笑声里,众人的推杯问盏中,李桂神思恍惚,他现在终于感到贾政早有把探春许配给他的意思了。 但他扪心自问的是,为什么以前他没有想到…… 想了想,李桂觉得这里面干扰他往这方面去想的因素很多首先是他原来社会地位和贾家的天地之别;其此是贾政的缘故。这样古板的人让他以为他对他的欣赏,有他爱好对缘故,也有他自身投其所好的缘故。 第三个原因是社会方面的原因,再这个时代榜下捉婿之事确实有之,不过大多数都是先打听好了,然后再去提亲。 但不论何种方式,这样的事情是发生在殿试之后!换句话说,贾政这样不按套路出牌,他没有想到! 随后李桂就想到他选择科举这条路就暗藏着这样都结果,而这条路也是他当时唯一可行的一条路,这个结果当时还只是深藏在其中,所以他很诚实的没有多想。 想到这里,不只怎的,李桂突然感觉命运就像是一个圆,你跳离了起点,往原处狂奔,最后却又奔回了起点 而所谓的生活就是爬坑,你从坑底怕到了坑顶以为逃离了苦海,但是当你爬上去,你才赫然发现你所到达的不过是另一个坑的最低点! …… 推杯问盏之际,贾政、梅知孚、卜固修等也注意到了李桂的神色有异,好像一些魂不守舍,对此他们没有感到意外,他们认为谁遇到这种巨大的惊喜心里都会有所震动,要是一切正常那就不正常了! …… 鞭炮之声再次响起,贾母两间小屋前的鹦鹉架上,鹦鹉再次扑楞着尖叫了起来。 而此时时间已经将近中午,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娘等正欲离去,而三春、贾宝玉、林黛玉已经从秋爽斋、缀锦楼、怡红院归来——贾母喜欢热闹,又喜欢女孩儿,所以她们几个虽然住在园子里,但用餐平时还是在贾母处,这是孝心,也是习惯。 鞭炮的声音混合着鹦鹉的叫声打断了屋子里的谈论声,并让他们有些心烦意乱,实际上自从报喜的到来,她们中,大概除了薛宝钗之外,心里都别扭着,不太通畅,只是没有贾宝玉严重而已! 因此,鞭炮声响过之后,王熙凤立刻锦帕一甩,嗔道:“这林之孝放的哪门子炮,这才刚刚放完,又放!” 而就在这时院子外响起了‘咚咚’的粗重的脚步声,随即刘婆子欢喜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老祖宗,夫人,大喜啊,大喜啊……” 这样大喊大叫有些不合荣国府的规矩,闻声,王夫人脸色微微一沉,说道:“进来说话。” 正文 第一三六章:刹那 王夫人略带愠怒的声音让刘婆子想起了荣国府的规矩…… 不过此时她心里没有恐惧,或者担忧,肥胖的身子像弹簧似的颤了几颤,便蹦进了屋里,随即一边屈身行礼,一边津津笑道:“老祖宗、夫人,大喜呀!大喜呀……” 王夫人只是觉得刘婆子大呼小叫的不成体统,所以才带着些愠怒提醒她,没想到进屋后刘婆子依然故我…… 不过这也让王夫人以及众人觉得荣国府确实有喜事,于是王夫人打断刘婆子的话,问道:“喜从何来?” 刘婆子再次屈膝行了个礼,然后笑意盈然的说道:“回老祖宗,回夫人,老爷刚才把三小姐许配给李桂李老爷了。” 还是那句话,众人中只有贾母隐隐猜到贾政可能把探春许配给李桂——知子莫若母,从贾政对李桂的种种迹象中她已经猜到这一点。 而对贾政这样的想法,实际上贾母是赞成的,原因不多说,由她把唯一的女儿贾敏许配给林如海就可见一般。 而其他人都没想到贾政会把探春许配给李桂,因此刘婆子话音刚落,整个场面顿时凝滞了,只有贾母微笑着,微笑如寂静山谷里的一朵花…… 随即众人恍然大悟……而后的场面却如酸甜苦辣混合在了一锅中。 “老祖宗,恭喜呀,二叔这次可给你找个可心的孙婿,咯咯咯,怪不得二叔……咯咯……” 王熙凤反应最快,又懂得贾母的心思,风骚的身子摇曳着,首先向贾母说道。 随后邢夫人转身向王夫人笑道:“恭喜妹妹,有此佳婿。” “同喜、同喜,一家人客气什么。”王夫人笑吟吟的回道。 而贾宝玉没想到李桂居然成了他的妹夫!本以为李桂离他越来越远了,谁知现在却越来越近了!闻言他心里感觉像是挨了一记闷锤…… 而与他有相似感觉的还有薛宝钗,不知为何,听了刘婆子的话,薛宝钗的心里‘砰’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破碎了,隐隐间又感觉心田雾起,一个身影渐渐隐在了雾中。 不过薛宝钗毕竟是知书知礼的,默默看了薛姨娘一眼,然后转首向探春微微笑道:“恭喜妹妹,李桂大才,和妹妹正好般配。” 说话之际,薛宝钗白皙的脸颊上像是突来了一层飞灰,容光黯淡。 少女情怀总是诗,更爱寻找做诗人,其实不论是李桂的诗篇,还是以前探春请李桂帮忙给她的改革方案提建议,这都说明在内心深处,探春已被李桂的才华折服! 因此此时探春的一颗心已经颤颤如风中的草叶……而激动中却又有一股别样的甜蜜在她心头升起,与此同时,以前李桂对她的敷衍又浮上心头,又像是轻轻的雾霭搅动了她明媚的心田。 “让你不理我……” 心里暗嗔了句,少女的羞涩却本能点从心底升起,刹那间红晕浸染了雪腮、鹅颈 而听到薛宝钗的祝福声,探春心中羞涩更添,红晕更增,刹那间雪腮、鹅颈胭脂榴红。 也因此对薛宝钗的祝福,她只是羞涩对一垂首,轻轻的‘嗯’了一声。 但是探春毕竟是大气的,有女王范的,随即就抬起了螓首,在她螓首抬起的那一刻,眉梢羞意,眸中流辉,让她明艳与羞涩同辉整个人别样的容光焕发…… 而惜春则睁着一双大眼睛,小小的脸蛋上吃惊的表情凝滞了——她万万没想到她口中的大坏蛋居然成了她的姐夫! 而看探春红晕漫布的样子,不知为何,可能是小孩儿的心思,惜春突然感觉到探春要离她而去了,可能还要向李桂说她的坏话…… 一股孤单,甚至危险的感觉突然间就袭击了她幼小、雏嫩的心灵,她本能的反抗者,暗暗拉了拉探春的袖子,悄声说道:“三姐,那人是个大坏蛋,你可别嫁给他,不然他一定欺负你。” “别胡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探春也悄声答道。 但随即她就觉察到自己的心意暴露了,脸儿蓦然一红,暗暗瞅了惜春一眼。 而此时贾母脸上已如层菊绽放,在薛姨娘贺喜完,她才笑吟吟的对鸳鸯说道:“这确实是喜事儿,赏她二两银子。” 刘婆子截下伴鹤的活,匆匆而来,主要就是为了银子,闻言肥胖的身子立即像弹簧似的弹了两弹,快速的屈声行礼道:“谢谢老祖宗、谢谢老祖宗,哦,对了,二老爷还吩咐了,让夫人开家宴庆祝一下。” …… ‘噼噼啪啪’的炮竹声像是突来的暴雨狂风,瞬间把贾政把探春许配给李桂的消息在荣国府里传遍…… 炮竹声响起的时候,晴雯正在花房里,一边看着马娘子、刘娘子她们做着针线活,一边随意的说着话、指导着。 炮竹声响起的时候,晴雯和马娘子也诧异了一下,马娘子还奇怪的嘟囔了一声这又是放的哪门子炮,但只是过了一会儿小红就匆匆跑了过来,透过花枝,远远地看到晴雯,小红便喊道:“晴雯姐,晴雯姐……” “什么事?”待小红跑到跟前,看和小红慌张里混合着笑意的样子,晴雯奇怪的、匆匆的问了句。 “晴雯姐,你知道吗,二老爷把三小姐许配给李桂,不……李老爷了。”小红说着螓首微微一缩,眼睛却悄悄盯着晴雯。 女孩子在这方面是极为敏感的,而小红也是一个有着玲珑之心的女孩子。 晴雯也没想到贾政会把探春许配给李桂……而即使封建社会的女子见惯了男子的三妻四妾,接受了三妻四妾的观念,但本能的醋意还是有的,因此乍听到小红的话,诧异之后,一股酸酸的味道如凉风潜来,酸味极浓,酸的晴雯全身无力,蓦然呆了。 而马娘子等人闻言也是一错愕,但随即笑道:“郎才女貌,这倒是好婚事……” 说话之间,马娘子看到了晴雯一下子冷淡的脸,她是过来人,自然懂的晴雯的心思,随即改口宽慰道:“晴雯姑娘,你莫嫌我唠叨,李桂、哦李老爷娶了三小姐,却要比娶别人好,毕竟你们俩熟悉不是,要是娶了别个,不知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正文 第一三七章:万般 马娘子说的道理很实在,妻妾不合在大户人家是常态,远的不说,近在眼前的王夫人和赵姨娘就暗斗的厉害……但是如果王夫人和赵姨娘以前如果是旧识,那自然就会好些。 晴雯是伶俐的女子,这个道理她懂,心里想着:“我只是要做他的丫头罢了,他毕竟要有正妻的,他娶三小姐确实要比娶别的强些……”心里想着,不知为何,秦可卿婀娜多姿的身影倜然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心里请轻松了口气,然后对着马娘子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我晓得。” 虽然自我宽慰了,但感情这东西毕竟是自私的,说话之间,一缕淡淡的哀伤蓦然如一缕轻雾从她的眼神倾泻,然后发散到全身。 “女人就是这个命!”见此,马娘子轻轻的叹了一声。 …… 炮竹声也传入了宁国府,和其他人一样,这也引起了贾珍和赖升的好奇,于是便派人去探听——这对他们来讲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动动嘴皮子而已! 而小厮回报的消息却令贾珍的那一只独眼怒睁成圆——他也是真的没有想到贾政会把探春许配给李桂! 威胁李桂显然是不成了……首先原来的原来的条件,什么外人就不成立了。而威胁本身这个方法也不可行,有了这层姻亲关系,这样威胁就没有什么效果了——这大舅子威胁妹夫能威胁到什么程度,要是闹大了,反而显得自己难看。 当然贾珍也不敢闹大,他也怕桂狗急跳墙,那时候把这件事捅给贾政、贾母等,贾政、贾母等会不会出面暂且不说,不过如此一来,那就大白天下了。 而要把秦可卿拿捏在手里,在现在的情况下,贾珍认为只有两个方法,一个就是斩断秦可卿的资金链,也就是李桂的干涉,间接逼迫秦可卿;另一个就是直接逼迫秦可卿。 第一个方法最稳妥,也最有趣,但现在明显的不行了,因此诧异之后,贾珍不由得焦躁了起来,随即让小厮去唤赖升。 赖升此时已经知道了贾政把探春许配给李桂的消息——他也派小厮去打听了。而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惊诧之余,他思虑的比贾珍还要多。 首先他清楚李固那里暂时不能去了,或者说不能这样去了;其次他大哥赖大要讹诈李桂的事情也要有便——说到底赖大对付李桂的法子是以势欺人,而现在李桂势力变大。 总而言之赖升认为人乘时而动,而现在其‘时’不属于赖大。 也因此听了小厮的回报后,他想把威吓李桂的事再向贾珍说一说…… …… 而与此同时贾政把探春许配给李桂的消息也像是一股狂风在荣国府里刮过…… 秦可卿的屋子里雕梁画栋依旧在,只是金瓜、花斛已荡然无存,昔日摆设华贵的屋子显得空旷,不过贵妃榻依旧还在。 “少奶奶,西府放炮竹是因为政老爷把三小姐许配给了……李桂李老爷。” 贵妃榻前,宝珠缩着螓首,小心翼翼的说着,说是还暗暗的偷瞧着秦可卿——女孩子是敏感的,特别是机灵的女孩子,身为贴身的丫鬟,宝珠隐隐知道秦可卿的心意,也隐约能体会出秦可卿那种送君明珠,恨不相逢未嫁时的痛楚。 这时秦可卿和往常一样,正懒懒的侧卧在贵妃榻上,素手里拿着一本《西厢记》,而和以前不同的是,此时她脸上带着平静括淡的笑意——不知为何听到李桂中榜的消息,她的心田像是溜进了一缕春风…… 而和宝珠所预料的鹅一样,听完宝珠的话,秦可卿手上的《西厢记》一下子滑落,与此同时一缕神伤蓦然从她平静包括淡的脸颊里渗了出来。 “少奶奶……”见此,宝珠轻轻地、怯怯的叫了声。 …… 人生易醉在何时?以前李桂曾做过冷静的思考,一是酒不醉人人自醉,高兴的时候;一是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苦闷的时候! 推杯问盏的恭喜声中,李桂醉了,但是在醉前他都没能弄清他这苦闷中是否有高兴,或者是高兴在苦闷中谵语多少成分! 当然最的也不只是李桂一人,贾政、詹光、卜固修也醉了,但他们醉的原因却很单纯! 一直到下午,李桂才在晴雯的搀扶下上了马车,詹光和卜固修被留在了荣国府的客房……到了皮尔记,在玉娘的帮助下才把李桂安置到了床上,而安置好李桂之后,晴雯就去给李桂倒水,可是转身之际,背后却传来了李桂含糊不清的声音:“舔狗必须死啊!” “舔狗是谁,好奇怪的名字,怎么和他有的怨恨,回头问问。也不和我说……” 思忖之际,晴雯的黛眉轻轻皱了起来。 …… 而在李桂和晴雯一起回皮尔记的时候,贾琏也踉跄着脚步回到了他的三间大屋。他倒是没有醉,只是醺醺的。他之所以没有醉,是因为他不喜欢,也不敢在贾政跟前醉,他清楚贾政今天找他的目的,主要是劝酒,给李桂劝酒,他圆满的完成了任务。 而当他进入他三间大房院子的时候,王熙凤、平儿、丰儿立刻围了上去……刷洗之际,贾琏禁不住叹道:“真没想到二叔会把三妹妹许配给那小子,哎,我还想从他那搞两个小钱呢。” 李桂花一千五百两银子买下晴雯,以及借给赖大两千两银子的事情,在晴雯的有意下,早已传遍了整个荣国府,三千五百两银子并不是小数目,这让贾琏也不由得起了觊觎之心,也想借一借,借回来放贷也是好的,只是顾虑着一下子被赖大搞去那么多,李桂余下的银子不多,所以才没有出手。 只是贾政这样一来,把他的念头完全打掉了。 而王熙凤闻言,却樱唇一撇说道:“你就这点出息,不能动动脑子,有了这层亲戚,你张口他好意思拒绝!啧啧,真没想到李桂这小子在经济上还有一手,这短短的时间就赚了这么多银子!要我说,这样的亲戚你别轻易开口,要开就开大的。” “对!” 听到这里,贾琏的醉眼一亮,脱口而出,随即‘嘻嘻’笑道:“还是凤儿考虑的周到。” 正文 第一三八章:夜落 贾琏与王熙凤两口子有这种想法是很正常的,因为现在他们已经过了充满幻想的青葱岁月,夫妻俩现在就是俗世夫妻,眼里只有银子,也感觉只有银子才是真实的。 而后对李桂的算计也很正常,因为这就是世事人情! 不过尘世间很多人却把“情”字放在心头第一位,特别是情窦初开的女孩! 月上中庭,雾光倾洒……秋爽斋,探春的闺房里,并蒂菱花烛台上红烛静静的高燃着。 烛台之下是两张皎若明月的素颜,只是一张有着微微的酡红。 “小姐,听伴鹤说姑爷听到老爷把小姐你许配给他时,他都呆了,大叫了一声。” 侍书的笑颜上带着柔柔的笑意,侍书轻轻的向坐在妆台前的探春叙说着。 情窦初开的少女总是在意对方的一切,特别是对对方接纳自己的过程或细节更是敏感。因此当李桂离去之后,探春让侍书向伴鹤暗暗打听了一下李桂当时的反应。 对方的态度如何,这其实也是女子,特别是敏慧的女子特别注意的事情。 当然查听这种事情大多数女孩子也喜欢! 闻言探春修长的俊眉挑了一下,同时难言的笑意从鸭蛋脸上涌出,而羞红迅速漫布其上…… 胭脂红晕里,探春樱唇深深抿了一下,然后轻轻说道:“然后呢?” “然后伴鹤说姑爷拼命拒绝,说是出身太低,配不上小姐。小姐,看来姑爷还挺谦卑的呢,她们说小姐嫁过去了,一定不会受气,咯咯……” 说到这里,侍书轻轻的笑了。 “这些人!就会嚼舌根子!”说着,探春的脸颊上羞意欲滴。 “小姐,还有人背后说你呢?” “哦……是谁说完,说我什么?”螓首蓦然抬了起来,一缕英气从元春的眉间一掠而过。 “听司棋说是马娘子她们,她们说小姐你严厉,还,还……” “还什么?你这丫头,对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还说你手紧,以后你若是嫁过去,她们只怕不好过!” “这些人!” 眼中怒意,心头却莫名的甜蜜,探春嗔了一句,琼鼻轻皱,轻轻哼了一声。 而这时侍书却蓦然抬起了小小的螓首,怯怯的向探春问道:“小姐,那个,你嫁过去,会不会把我也带过去。” 少女情怀总是春,说到这里侍书的眸子里希冀已亮如明辉。 大户人家都小姐出嫁总是要几个丫鬟的,“你这丫头,我自然要把你带过去,你是不是很想过去。”看着侍书眸中的明辉,探春笑道。 “我……愿意。” …… 北斗阑干南斗斜,寅时二刻的时候李桂醒了过来,鼻内兰香幽幽,口中却饥渴、干涩难耐,于是他爬了起来。晴雯就在他的身边,一下子把她惊动…… “怎么起这么早?要不再睡会,我去给你倒茶。”晴雯一边披衣,一边说道。 “睡不着,不睡了。”李桂摇了摇头说道。 晴雯是灵敏的,又在李桂身边那么久了,对李桂的细微都掌握的一清二楚不过看现在李桂的语气神态,她不由得一愣,她敏锐的感觉到李桂似乎不高兴。 “哦……怎么了?” 晴雯一边披衣,一边诧异的问了声,同时心里疑惑着:“难道他没看上三小姐,三小姐那么漂亮……” 想到这里,不知为何,晴雯心里一甜,唇边不自觉的露出了笑意。 可是下一刻她唇边的笑意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微微的冷意——她想到了秦可卿。 而对于晴雯的问题李桂不想回答,对她说自己掉泥泽里了,拔不出来了,徒惹她担心而已,却并没有什么用处! 当然也是不能回答,因为所谓的泥泽的底部实际是战队的问题,事关皇权,晴雯知道不如不知道。 “没什么,我有点渴。”李桂岔开了话题。 “哦,我这给你倒。” …… 穿衣,先喝了水,然后用药粉洗刷了一下牙齿,再洗了把脸,然后李桂坐在了书案前。 对于李桂这副样子,晴雯知之甚详,知道李桂处在这种状态时一定是在思考问题,而这个时候,李桂最喜欢一杯香茗。 “难道他真的不喜欢三小姐……”递茶之际,晴雯默默想到。 …… 洗刷了一下之后,李桂脑袋清醒了些,但心情却更加的烦乱了,握着茶盏,袅袅的雾气里,他沉思了一阵子,心境才重归平静,而后开始思考后面的问题…… 对于与探春成亲,是否会对他有影响,李桂没有考虑,因为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 至于对他产生的影响会有多深、多远李桂也大致估算的出来,曹公写作《红楼梦》的背景是康乾年间,而曹家也是一步步败落的,而这当中大的变故经历过两次抄家,被追缴欠银,以及田产上的变故等等事情,到了曹公时才贫寒交加,举家食粥酒常赊。 这么长时间,所以李桂才认为荣国府是泥泽! 而现在他想的是怎样去避免这种局面…… 他清楚荣国府败落的原因很多,有秦可卿方面的、有荣国府自身方面的,也有宫里的元素,但最根本的原因在于没抱对大腿! 以前对于荣国府抱对、抱不对大腿,他不在意,但现在他却不得不在意……而理所当然的他认为荣国府摆脱以后悲惨局面都最好方式是现在就改铉易撤!不然零刀子割肉也是很疼的,一种折磨, 但令他为难的是女婿这个身份,受罪肯定是会陪着受,但要做主却不能…… 或许可以劝说。李桂现在想的就是该怎么劝说贾政…… 而对于能否劝说动贾政,李桂并没有什么把握,原因一是现在局势对于贾政等人是不明的,现在说出以后帝王是谁,贾政不一定会相信! 再一个就是贾政的能力与性格。实际上李桂认为贾政是一个不通时务,能力底下的人! 第三个原因贾氏一族,这艘船太大,掌舵的也太多,不好转弯。 以贾政的能力是否能劝说的了贾赦、贾珍,李桂很是怀疑。 但不论如何,李桂觉得应该去试一试——面对这种情况,他总不能躺着做条咸鱼吧! …… 正文 第一三九章:荡云 至于怎么试,李桂认为这要看自己怎么说,怎么针对贾政的性格特点、内心想法去说,而这一点他是了解的,贾政想的当然是富贵长存、子孙绵延,而他的性格不但迂腐,而且没有主见,就是一个面糊子耳朵,也就是认为谁说的都是对的,也因此常备仆从欺骗。 当然李桂也清楚这种性格的人在面对矛盾的问题时,所听从的是他认可的认得说法。 因此综合以上分析,李桂认为说动贾政或许不难,难点在于贾政能不能做到,毕竟他是一个不理俗事、能力底下的人! 如此思索着,不知不觉间窗外已经露出了熹光。感觉身体有些僵硬,李桂扬臂伸了个懒腰。 “怎么了?三小姐不是挺好的吗?”这时晴雯一边提起砂壶,一边问道。 刚才她一直静静的站在一旁。 李桂明白晴雯的意思,以为他是对探春不满,实际上李桂对探春确实不满,只是这种不满是在她的家世上,并不是他本人。 但这些还是那句话,是不能对晴雯明说的,因此他只能微微一笑,含混的说道:“身后一大堆麻烦呀。” 晴雯对荣国府的情况了解的是一清二楚,也知道荣国府里只有门口的石狮子是干净的事实,但这些她认为和李桂没什么关系,除了宁国府那位。 所以她以为李桂说的是荣国府经济拮据的问题,因此说道:“麻烦什么,你毕竟是亲戚,能帮多少帮多少,帮不了也没办法。” 闻言李桂张了张嘴,没有说话。而这时天际已经放白…… 而就在这时院子里响起了咚咚的脚步声,随即胡老实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老……老爷,裘公子和柳公子来了。” 胡老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憨厚而混浊,但是因为李桂身份的改变,他不仅改了称呼,而且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崇敬。 “这么早!” 李桂估计他们是来贺喜的,但这么早可以看出他们是很用心了,当然也让他有些吃惊,不由的脱口而出。 “老爷,他们昨天上午就来了,我告诉他们你去了荣国府,他们就回去了。”胡老实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 当李桂出了到了前宅之后就看到柳湘莲和裘安正一个穿着轻袍,一个穿着白袍,背负着双手在院中闲谈……。 当听到李桂的脚步声时,两人一下子转过了头,随即裘安就拱手道:“恭喜恭喜,恭喜后庭兄高中……” 说到这里,裘安的头侧了侧,再次抱拳道:“惭愧,惭愧。” 裘安和李桂一起上的考场,不过却没有中榜。李桂没去看榜,不知道裘安的成绩,不过现在看裘安现在的样子,他是知道了。 这也是正常的事情,抱拳随口安慰道:“侥幸而已,子平兄今日不得其时,他日定当平步青云。” 而这时柳湘莲也抱拳笑道:“我倒要先祝贺后庭兄平步青云了。” …… 随后的时间里李桂虽然有去和贾政谈谈的想法,但是中榜之后,拜业师、到学监备案、叙同年等等事宜,而且是不可推脱的事宜接踵而至,一直忙了七八天,直到二月二十才完全清闲下来。 而才子佳人、勋贵豪门的事情总是容易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再加上原来李桂低微的出身,而今的平步青云,又给这件事增加了传奇的因素,因此这几天贾政把探春许配給他的消息像狂风一样迅速刮遍了京师的上上下下、角角落落…… 于是豪门勋贵都酒宴间,普通市井的闲谈里便出现了一片啧啧声,他们对李桂是羡慕的,甚至是嫉妒的,这是基本主调,当然也有议论贾政的说他开了窍,几个平时关系不错的同僚以及世交甚至当面说他好快的手,贾政闻言,捋须得意一笑。 议论中也有其他的声音,寻常家庭的父母开始拿李桂做例子教育孩子,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总儿言之,因为中榜再加上贾政把探春许配给他,李桂名声大噪。 不过世间的事情往往是利弊相生,福祸相依,李桂大噪的名声也让某些人产生了不满,甚至是有些恨意,比如忠信王。 以前忠信王对李桂是再三邀请的,不论是诗会结社,还是花魁大赛,但是都被李桂给拒绝了。 对于李桂为什么拒绝,忠信王没有考虑太多,毕竟李桂那时的身份只是一个秀才,不值得他重视,同时他也隐隐听人说李桂的性子隐逸。 而所谓的隐逸在忠信王心里不过是李桂因为出身而自卑而已。 同时李桂的前面有贾政这块盾牌……所以对于李桂的拒绝忠信王并没太放在心上,只是觉得李桂有些不识抬举,什么隐逸的,也有些小家子气。 但是现在情况改变了……世间的一个真理是一个人言行所产生的影响,会随着地位和名声的升高而扩大! 李桂对他三番两次的拒绝,如此盛名之下,他害怕生员会跟随,产生效行的效果,甚至在士林里产生大的影响,破坏他的基本盘! 他的基本盘他是绝对不允许别人动摇的! 当然也有人对于贾政把探春许配给李桂怀有别样的心思,比如赖大,比如贾珍。 当天晚上赖大再外面放贷归来时,赖大家的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赖大,赖大听后下巴不由得耷拉了下来,好半天才合上,然后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利在势局不在力耕!他清楚他与李桂之间,势局已经转变,谋夺计划必须改变,甚至以前吃的也可能要吐出来。 而贾珍现在也清楚势局改变了,他对秦可卿间接的围困计划可能不行了。 但是他不会放弃秦可卿! 原因还是原来的原因,人活着的动力,高尚的是为了理想目标,低等的这是享受,总儿言之,是可以感觉到自己的一颗心。 而贾珍作为一名纨绔子弟,高尚的理想自然没有,或者只是为了吃喝玩乐的享受,为了心灵的刺激! 但是当这一切都激不起内心的波动时,为了活着,或者说为了感知自己活着,他必然最求更高、更深的刺激! 这其实也是为什么富家权贵子弟好在作死的路上一路狂奔的内在原因,他们要活着,要感知自己活着。而底线内的浮华已经激不起他们内心的波澜。 这也是为什么往往富不过三代的原因之一。 因此知道从李桂方面围堵秦可卿不可行后,一个疯狂的计划一直在贾珍的脑海里翻腾着…… …… 二月二十三日傍晚,李桂独自乘车到了荣国府的大门——不管贾政如何,但想到即使蝼蚁面对危险也会挣扎一下,李桂觉得荣国府的事情还是尽快向贾政说一说。 正文 第一四零章:待遇 之所以在傍晚去荣国府,是因为平时贾政要到傍晚才从衙门回家。当然有时会有宴饮,那就不一定是,不过李桂在意,他觉的这些事早一天、晚一天说也没什么。 夕阳漫道,春风吹拂里,李桂在街上买了两坛好酒,一路想着来到了荣国府。 他想的是怎么向贾政叙说这些事,至于贾政的态度他倒不再考虑了,他倒是希望贾政听后,认为他是一派胡言,把他这个女婿给开除了。 当然他也清楚他这个想法只能是幻想! 前一阵子,他曾经想到或许他与探春的关系在他决定走科考这条路过时候就已经决定了。 缘起一念,这世界当真奇妙! 而他刚下了马车,站在大门口的贾福与贾禄就一溜烟的跑了过来,纷纷点头哈腰道:“姑爷,你来了。”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句话,但脸上的谀笑,低垂的双臂,都无形中显示了李桂现在在他们心中的地位。 其实因为对李桂太知根知底,李桂以往所做的事情,现在所取得的成就,让他们既羡慕又害怕又尊重。她们外在的形态正是他们内心的表现。 李桂只是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二老爷回府了吗?” “回姑爷,二老爷刚回来没多会儿。”贾福笑着回道。 “你去禀报,就说我来了。”李桂随意说道。 让贾福去禀报其实是大门大户的普遍规矩,有的还要递帖子。当然按照以前与贾政的约定,随时可以回来,他也可以不让贾福去禀报,直接长驱直入。但是现在他现在身份毕竟不一样了,不论是社会地位还是与荣国府的关系,因此在行动上要体现一个‘礼’字。 “哎哟,姑爷你还要什么禀报……” 下一刻贾福脱口而出,但是他毕竟是门房,手眼灵活,心机也灵动,随即意识到了什么,接着改口笑道:“姑爷,你也不用扥外面了,真接进去,我先去禀告。” 这其实是个折中的法子,但却能恰当的显示了李桂与荣国府的特殊关系,李桂点了点头。 而后贾福一溜小跑着进去了,李桂抬步跟上,沿途仆役看到无不上前恭恭敬敬的打招呼,李桂可以觉察到他们的这份恭敬与以前的不同,他们以前打招呼时带有着一些轻浮,眼珠明显会动,但现在却是低眉垂目,一副木鸡之态。 李桂明白这其中的原因,以前的恭敬是他秀才身份、贾政赏识、他的手段综合的产物,而现在却主要是他的社会——他是老爷,也是姑爷了! 当然主要是举人这个身份,这个身份在这个社会大环境之下,让他们从心底里毕恭毕敬,毕竟她们自幼受的就是这个教育! 而贾福来到二门后,立刻对刘婆子说道:“快去禀告老爷,姑爷来了,要见他。” 李桂现在的名声在荣国府可谓是如日中天,闻言刘婆子肥眼一睁,‘哦’了一声,便往赵姨娘的两间小屋跑去——她熟知贾政的活动规则,估计这时贾政应该在赵姨娘那里。 而走到路上,刘婆子心里突然灵机一动:“把李桂这小子来的消息告诉三小姐,三小姐会不会给两个赏银?”越想越是意动…… …… 当李桂施施然来到二门子时,刘婆子早已等在二门门口了,见到李桂,立刻满脸堆笑上前行礼道:“姑爷来了,二老爷已在夫人那等你了。” 贾政现在是在赵姨娘那里的,但是现在再接见李桂当然也不能像以前那么随意了! 点了点头,李桂抬步往王夫人的三间大房而去。而李桂的身影才刚刚在花荫下消失,刘婆子就一溜烟似的跑向了秋爽斋…… 当李贵来到王夫人的三间大房时,伴鹤一如既往的站在门口,李桂甫一进入院子,伴鹤就匆匆向里面说道:“老爷,李老爷来了。” 贾政性子方正严谨,在他面前伴鹤却不敢像贾福、刘婆子等下人那样称呼李桂姑爷。而下一刻贾政略带兴奋的声音就传了出来:“快让他进来。” 李桂闻言跨不而入,刚到门槛,就看到贾政一身黑色便服,头上一根银簪,方方正正的坐在中堂太师椅的东首,上首;而王夫人则是一身月白对襟袍子,头戴钏钗,坐在西首,赵姨娘一身大红牡丹的百褶裙站在王夫人身侧。 “还挺正规的……” 看他们这幅样子,李桂心里嘟囔了句,随即上前鞠躬行礼道:“见过伯父、伯母,见过姨娘。” “后庭来了,坐坐。” 对于李桂,贾政现在是打心眼里满意的,因此见到李桂之后,立刻一改刚才的严谨笑道。 而王夫人见此不由得腹诽着:“我倒是沾了这小子的光!可怜自嫁后就没见过他几次笑脸,这小子常来也是好的,省的天天看他的门板脸!”口中却笑道:“上茶。” 赵姨娘一双眼则是紧盯着李桂不放,同时心中思忖着:“听说李桂这小子有几个银子,也不知真也不真,不过他总是个老爷了,以后环儿也有个依靠,可惜探春那妮子总不听我的话……” 玉钏儿闻言急忙端过了茶盏,李桂躬身接过。而贾政的迂腐中带有耿直,在李桂端茶之际就笑道:“你来的正巧,正好陪我喝两杯,去把琏儿叫来。” 贾政这样做是很正规的接待新客的礼仪,实际上贾琏的角色应该由贾宝玉扮演,但贾政也知道贾宝玉的心病,而且实际上贾宝玉两次院试不中,他心里也有些心烦,因此才让贾琏来做陪客的事。 李桂此时是有目的的,而且是私密性很强的目的。贾琏实际上只是荣国府事情的执行者,还不是决策者,还够不上格,而私密性质决定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于是李桂拱手笑道:“回伯父,小侄此来是有些私事要想你说,琏二哥那里小侄以后再去拜访。” 可以这么说,晚辈之中还没有人向贾政谈过私事,对他一般都是躲得远远的,或者隐瞒,或者战战兢兢,李桂这样做,贾政还是第一次遇到,因此闻言之后,贾政先是一愣,随即心里一暖捋须笑道:“也好,上菜。” …… 正文 第一四一章:变量 摆好桌子,上了一大桌酒菜,李桂先是向贾政敬了酒,然后才再次对贾政说道:“伯父,小侄要说的这事关系重大……” 说到这里,李桂住口不言。 贾政虽然迂腐,资质也只是中等,但李桂这样的话说了两遍,而且脸色郑重,贾政终于感觉到了李桂所说的事情可能不小,脸上的笑意隐去,贾政摆了摆手,对王夫人、赵姨娘等说道:“你们且先出去。” 王夫人、赵姨娘等也感觉李桂是有要事向贾政说,而在男主外,女主内的封建思想支配下,她们也没觉得李桂有什么失礼之处,鱼贯而出。 而当她们走出之后,贾政立刻一本正经的问道:“贤侄有什么事?”说话之时贾政的一双眼睛已经暗暗的钉在了李桂的身上。 李桂在路上曾经考虑过怎么向贾政说荣国府立场的问题,但想来想去,感觉还是直接说比较有震撼力!因此闻言李桂直接说道:“伯父,荣国府危矣,你可知道?” “额……”乍闻此言,贾政身子不由得往外一仰,神情一愣。随即他身子微微一探,带着些迷茫向李桂说道:“贤侄何出此言?” 他没有因李桂言语的直白而感觉逆耳、发怒,一是因为现在李桂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第二是因为他知道李桂是识进退,做事慎微的人,绝不会空口无凭的乱说。 “回伯父,伯父可知否,外间传闻太子行事不端,而且我还听说阴伊向府里要了三万两银子,这些事不知伯父是否知道?”李桂小声说道。 这些事情贾政自然知道,三万两银子都要经过他定夺的,但他不知道李桂为何会这么问,再次茫然的点了点头,说道:“知道?” “伯父大人是否想过堂堂太子要这么多银子干什么?将来的天下都是他的!”李桂继续小声的回道。 毋庸置疑,荣国府现在紧抱的就是太子的大腿……而对于传闻,贾政更是一清二楚,‘太子行为不端,毒打大臣,皇上不喜’的传闻早已由宫中传出,只是荣国府在宫里的另一个靠山,李太妃的影响下,再加上嫡长子继承制的影响,所以虽然有以上传闻,但贾氏一族在支持太子方面从来没有动摇过。 而对于太子要银子干什么,一来因为惯性思维的缘故,从来都是人为皇位迟早是太子的,对于太子会谋逆,贾政或者说荣国府从来没想过。二来这等事辞费至亲也不会有人向他说;三来他资质愚钝,难以透过现象看本质,所以太子要银子干什么,贾政真的没想过。 但是李桂的话,却像是一语点醒梦中人,贾政听了简直就像一个霹雳炸在了他的头上!因为李桂这句话里透露出了一个信息,太子有谋逆之心! 而且李桂还说的事实俱在——那三万两银子的事情贾政自然知道,而且他所知道的还不止这些! 愣了半天,贾政回过了神来,但因为自身就知道这些事情,他越想越觉得李桂说的有理……而这种事情实际上牵扯着勋贵世家的荣华富贵、甚至是生死存亡,渐渐的冷汗从贾政的额头上涔涔而下…… 而贾政实际上又是个不会谋划的人,冷子兴在《红楼梦》里曾经直言荣国府里主仆上下,安富尊荣尽多,运筹谋划者无一,因此惶恐着留了一阵子汗之后,贾政才再次醒过神来,探着脖子惶惶然问道:“贤侄所言极是,吾当如何?” 对于这个问题解决的办法早已早李桂胸中,当然实际上是在《红楼梦》中,那就是赖大的办法,而该当如何,其实暗含着一个前提,那就是下一个大腿是谁,但是直接说出未来身登大宝者是礼王爷,又有很多马脚,比如他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是礼王爷等等。 而且礼王现在正在龙潜之时,冒然靠近,必被所拒,而暗暗靠近,以贾政的心机,李桂认为甚难。 因此李桂斟酌了一下,说道:“回伯父,现在局势不明,小侄认为可先持中立态度,不偏不倚,谁也不掺和。” 在那个时代这样议论皇权的话是有罪的,李桂能这样对贾政说,实际上就是敞开了心扉,贾政也明白这点,因此在惶恐中又感到慰怀,淡了点头,说道:“贤侄放心……” 说到这里他感觉他把自己的女儿都许配给李桂了,再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也丢面子,于是改口说道:“贤侄这保持中立该如何去办?” 贾政此时已经觉察到了这事的私密性与复杂性,但他又是个言高手低的人,一时间无所适从。 而李桂来时就考虑过荣国府这艘大船掉头的艰巨性,因为这事不是贾政一个人能决定的,对这事又决策权的还有贾赦、贾母、贾珍,要他们统一了认识,这事才好办,也就是说这事他是办不了的。 因此李桂直接说道:“回伯父,这事只要不再给太子银子就可以了,但小侄认为伯父或许还需要你和老祖宗、大老爷,东府的珍大哥一起做决定。” 说道这里李桂停下了话,其实这话里已经有怎么办这事的思路了,贾政也是明白的,和这几个人商议完之后,同意意见,然后他就可以把这件事交给贾珍或贾琏去办,他就可以继续做甩手掌柜了…… 想到这里,贾政心里一轻,点了点头,郑重道:“贤侄言之有理……贤侄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说着贾政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因为他感到要去劝说这几个人可能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随即他就想到让李桂去劝说,但随即就被他否定了——他明显的感到李桂的身份和在这几个人心中的位置都不够! 眉头再次皱深了一下。 而李桂确实还有一件事情要说,那就是秦可卿的事情,而且这事必须说! 原因还是那句话,他已经明显的感觉到秦可卿是个变量!这个变量变得后果是什么,李桂是不能预知的,如果秦可卿像《红楼梦》里那样软弱,那样香消玉损还好,毕竟一死这百丑,荣宁二府不过受些暂时的震动,但如果不是…… 而现在李桂觉得秦可卿好像比原著坚强了! 所以这个变量必须得稳定下来! 因此斟酌了一下,李桂继续说道:“小侄确实还有一件事,迫在眉睫!” “哦,还有何事?你说。” 说着贾政的眉头跳动了一下,心也跳了一下,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伯父,前几日东府的少奶奶突然到我那里借了些银子……”李桂说道。 赖大以前向李桂借银子的事情贾政就知道,他对经济一向不感兴趣,而那时李桂还不是他的东床快婿,再加上赖家的脸面,所以贾政并没有对赖大说什么。 正文 第一四二章:震动 但是现在情况改变了,李桂成了他的东床快婿,而他再怎么不关心经济,这又是赖大又是秦可卿的,让贾政本能的感到这些人在打他东床快婿的秋风,他不由得眉头一皱…… 而贾珍拿捏秦可卿的事情,可能在下人之间流传,但在贾珍的淫威之下,却没有人敢在贾政跟前置喙!因此随即贾政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宁国府又不是没男人,怎么需要一个女人去借银子! “这……她怎么?”微皱着浓眉,贾政盯着李桂疑惑的问道。 话既然说动按这个份上,李桂也不再隐瞒,于是笑声说道:“回伯父,我听仆人们之间流传,珍大哥让荣哥媳妇掌家,却自己掌着库房,以此来拿捏荣哥媳妇,好达到爬灰的目的。” 贾政本质上是一位道学先生,最重视的是伦理道德!他万万没想到这样泯灭人伦的事情会在贾氏一族内发生! “啊!” 李桂话刚说完,他向来平静庄重的眼睛就瞪大到了极致,同时一项稳如泰山的屁股也猛地从平椅上弹起……而在屁股回落之际,他猛地又想起秦可卿暗地里的身份,顿时感觉贾珍是在捅天作死,心中的惊骇直如大浪滔天,猛地又从弹椅上弹起…… 看贾政这幅惊慌失措的样子,李桂知道他的目的达到了,但不妨再加一把火,于是待贾政坐定后,李桂继续说道:“小侄也怕荣哥媳妇出什么事儿,荣宁二府都不好看,所以不能不借,但一次两次可以,多了,小侄就不行了,所以小侄觉得这事应当尽快处理。” 李桂是故意清淡描写说出事后荣宁二府不好看的,他不想透露他知道秦可卿身份的信息,也想尽快把秦可卿这个变量安定下来。 而实际上如果秦可卿出事,荣宁二府岂止是不好看!这一点贾政刚才就想到了! 心头像是踩着陷进泥沼,额头上冷汗再次涔涔而下,如此惶惶了一阵子,贾政才回过神来,“这个作死的畜生!”随即贾政就大叫了一声。 这个声音里包含着愤懑、暴戾、无奈、甚至还有些绝望,王夫人、赵姨娘以及玉钏,还有在花墙后的入画——少女情怀总是诗,她是奉命来刺探李桂来此的目的的,当然她自己也想来!她们都没有听到过贾政这样的声音,顿时一阵心惊肉跳。 而后王夫人以为贾政是骂贾宝玉的,顿时脸色倏变,而赵姨娘也想到了这点,心头窃喜。至于入画她则是心头一紧——她心里的想法和王夫人差不多,以为李桂向贾政说了贾宝玉的坏话,打了小报告,才惹得贾政震怒。 随即她就觉得这事有必要赶紧向探春说一说,毕竟一边是探春未来的夫君;一边是她的哥哥,看她有什么法子避免贾宝玉挨板子,或者这次避免不了,也应该避免下次!于是匆匆离去…… 而贾政大叫一声之后,随即又喘着粗气,胸膛起伏了一阵子,突然之间又站了起来,背负着双手,在中堂前像热锅里的耗子一般,急匆匆的来回踱着步,面色渐渐潮红…… “贤侄你认为此事该当如何?”如此过了一阵子,贾政突然停了下来,向李桂问道。 他本来就是一个没有策略的人,又在慌乱之中,心中自然没有头绪。 “回伯父,此事可以告知敬老爷。”李桂回道。这个方法在路上他就考虑到了。 “哦……” 贾政闻言眉头一抬,脸上的慌张、惆怅舒展了一下,然后再次长长的喘了口气,叹道:“多亏贤侄提醒……哎……” 说话之间贾政再次坐了下来,但神态已经明显的魂不守舍,见此,李桂给贾政端了两杯酒,给他压压惊之后,告辞而去。 贾政此时心里已是一团乱麻,也没有挽留。 …… 踏门而出之时,一个弦月挂在了柳梢。王夫人、赵姨娘等听到开门声从西侧的厢房走了出来,朦胧的月光下正看到贾政把李桂送出门外。 平素贾政对贾琏等只是挥手让他们离去,而其余四王八公的后辈子弟告别之时,贾政也只是抬抬屁股而已,这样亲自送出门外,王夫人等还是第一次看到。 “也不知谈了些什么?老爷挺郑重的……” 心里嘀咕着,王夫人说了声:“后庭慢走。” 按照对贾政的了解,这么长时间贾政没有召唤贾宝玉,那刚才贾政的怒气一定不是因为贾宝玉了。 “嗯,伯母留步。”李桂再次转身分别向贾政、王夫人拱了拱手。 …… “不知他能把事情做到什么地步?” 月光朦胧下,沿着曲曲折折的花径,李桂一边想着,一边往二门而去。 实际上他知道贾政是个行动力特别差的人——一个人大半辈子不喜欢俗事能锻炼出什么行动力,所谓的不喜俗事不过是掩饰行动力地下的托词罢了! 但是李桂也深知对于这两件事,能够深度影响荣国府未来的两件事,以他现在的身份和社会地位他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对于这个火炭落在贾珍头上,贾珍会怎样,李桂认为贾珍并不能把他怎么样,首先贾政不会把他供出来。而即使说出来,贾政也会护着他。 “但愿他能做好……” 李桂正不无担忧的想到这里,这时他突然感觉前面人影一闪,李桂不由抬头,却见一张娇俏婀娜的身影正从东侧的假山后走出,正迎面向他走来,走的见了,李桂才发现小丫头居然是侍月。 “她在这干什么?”看着侍月秀丽的小脸,李桂随意想到。 而这时侍月已经来到李桂的身边,屈膝婷婷行了个礼之后,说道:“姑爷,小姐在那边等你。”说话之间,侍月螓首低垂,一朵红晕蓦然飞上她的脸颊,清羞之意溢于言表。 “这小丫头……倒挺清秀的!都许配给我了,见个面还这样躲躲藏藏,怕人看见,这要是在后世……古人的思想真是被束缚得太紧了!” 心里思忖着,好笑着,感慨着,李桂点了点头。 正文 第一四三章:疯狂 只是转个弯,李桂便看到探春正在在假山旁边的紫薇树下,螓首上的飞凤步摇在星光下点点生辉,星星点点的光辉朦胧不清,让黛眉、琼鼻、鹅颈像是隐在一层雾里;身上一身淡紫的罗裙,好像融入了黑夜,给人的感觉很是神秘、高贵。 以前李桂是见过探春的,但只是远远的观看,还没有像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过,不知为何,猝然之下,李桂仿佛看到了一株在空谷里静静盛开的优昙,不由得呆了一下…… 实际上探春这样和李桂见面,虽然是定了亲的,但在那个时代也可以说是擦了‘私会’的边球,于礼是有些不合的…… 而来之初探春是考虑过这些的,但是她感觉不来不行,这其中的原因并不仅仅是误以为李桂在贾政面前说了贾宝玉的坏话,而是因为李桂和贾宝玉的关系! 李桂与贾宝玉关系的不睦她是一清二楚的,毕竟因为李桂,贾宝玉都摔了玉,李桂因此也离开了荣国府!他们这样的关系以前她能处之坦然,但现在她感觉不行了…… 因此不论李桂这次是不是向贾政高了贾宝玉的状,探春总是要找机会把这事说一说,给李桂和贾宝玉之间的关系定个调子!李桂此来可以说是恰逢其会。 探春也感觉到自己这样做有些像诗会,因此虽然她平时做事颇具大气,但现在也是心头鹿撞,而暗中看到李桂发呆的样子,她心里更是羞涩难言,螓首不由得往下一垂。 这细微的动作落在李桂的眼里就像微风吹动了雾霭……但也因此惊醒了他,“我这一念而生的媳妇倒还真是好看,可也是专门给我招灾惹祸的,阻挡我前进步伐,她倒是好了,不用再飘萍……”想到这里立刻变得异常清醒,‘咳咳’了两声,微弯着腰,拱手微笑道:“三小姐,你找我何事?” 探春毕竟是大气的,闻言虽然心头上依然小鼓乱捶,雪颊上羞红未褪,但还是对着李桂屈膝行了个礼,然后抬起螓首说道:“我找你是有一件事和你说说。”说话之间脸上的羞红又增,羞红却又增添了艳丽,一时之间明艳无双。 李桂再次愣了愣,然后说道:“三小姐请说。” “我,我听入画说,刚才我爹爹生气了。你,你和我二哥虽然不睦,但,但以后毕竟还是亲戚,你不要……他就是那样的人,也没什么坏心眼多,这你应该知道。以后最好还是多亲近。”随后探春含蓄的说道。 “额……” 李桂闻言微微一愣,但随即就明白探春是误会了,不过也不能说是误会,因为探春的重点是说他以后与贾宝玉之间的关系,这看问题其实挺远、挺透彻的。而话里话外也显示着探春已经把他当作自己人! “不愧是能当王妃的女子!” 心里微微感慨着,还带着些暖意,李桂说道:“我晓得了。” 李桂没有解释,也没有说我不是这样的人之类的话,因为他觉得这样的话实际上是在显摆,显摆自己的品德。显摆这种事情在外人面前需要时可以做,但在探春面前显摆,李桂觉得没有意思,因此才这样简单的回答。 “额……” 李桂的回答太过简单,也有些顺从的意思,想着以前李桂对她请求的推三阻四,探春微微呆愕了一下,但随即她就想到了这是为什么,心里甜蜜蜜的,却也更加羞涩了,脸色犹如红布,屈膝再次行了个礼,匆匆而去——她已羞涩难言。 这种羞涩的样子,李桂许久已经没有见到了,甚至记忆里都没有,“还是古代的美女好啊……”呆了一呆,李桂才抬步离去。 …… 第二天李桂很晚才起床,这倒不是他不用功,而是因为他已经不需要再书本上用功了,来年三月的殿试不过是皇上出的一道试题而已,也就是说这敲门砖可以扔了。 在晴雯的侍候下,洗漱完毕,李桂便开始早点,期间自然地想着贾政去没去做昨天说的事,会做的怎么样,而胡老实跑了进来,汇报说单聘仁来了…… 而实际上正如李桂所担心的那样,贾政并没有立刻去做昨天所说的那些事,一是因为他要点卯;第二是他还没考虑好怎么向贾母、贾赦、贾珍、贾敬等人怎么说这些事,因为李桂说的这些事在贾政看来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猜测太多,证据太少! 他感觉仅凭猜测难以说服贾母等人,最起码难以说服贾赦、贾珍。而他之所以相信李桂,实际上是证据加上对李桂信任的缘故。而对于秦可卿之事,他也是这么想的,感觉李桂给的证据并不太充分。 也因此等他想好说辞去找贾母、贾赦等人时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了! 而他虽然能力低下,行动迟缓,但贾珍却是一个行动力很强的人!而且他也是一个聪明的人,不然也不会钻国家的漏子贩卖私铁! 能钻漏子的人怎么会笨! 在得知贾政把探春许配给李桂后,他不仅直觉的感到从李桂方面围困秦可卿的方法行不通了,更感觉到了一种危险,一种他的事情会被捅到贾母或者贾政那里的危险! 而且他认为这种可能性极大,因为在他的观念中,秦可卿借了李桂的银子,那么秦可卿一定会给李桂‘还’的承诺,怎么还,他认为秦可卿还要在他身上打主意,要钱。而怎么要,以前这种事贾珍认为秦可卿软弱会羞于向他人启齿,但现在他明显的感觉到了秦可卿的坚强,也就是说秦可卿可能把事情向贾母、贾敬等捅出。 而另一方面,贾珍也认为李桂也有这方面的可能。他不知道秦可卿向李桂借了多少银子,但从宁国府的开销看,那是一定不会少了,时间长不还,李桂怎会善罢甘休! 最起码也会念叨念叨!而如果念叨到了贾政活贾母跟前去…… 而且据他所知的李桂的行事风格,这么诡秘莫测! 晚上还有一章。 正文 第一四四章:变 所以最近一种时不我待的感觉始终在贾珍的心里萦绕。当然直接得罪秦可卿的后果也在他心里萦绕…… 他知道后果很严重!可是要放弃秦可卿……可以这么说,以贾珍世间的荣华富贵、金钱美色他已经享尽,已经不能让他心动,而甚至坐奸犯法的事他也在做,比如贩卖私铁。 可是即使这样有被杀头危险的事情,也已经刺激不了他的内心! 因此一想到放弃秦可卿他的心直如死了一般…… 终于苦熬几天之后,也就是李桂向贾政说这些事情的第三天早上,贾珍就让小厮去叫贾蓉,他也清楚去的晚了就不知贾蓉的踪影了! 贾蓉正和秦可卿一起早点,听到小厮的传话,贾蓉的肠子都有些发颤,饭也不吃了,也吃不下,匆匆随小厮去了。 当贾蓉到时,贾珍正坐在撒花银红靠垫太师椅子,脸色阴沉的和椅子的墨色一样,只是独眼里闪烁着欲抑难抑的疯狂的光芒,而对于贾蓉的行礼,只是在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回应,贾蓉立刻噤若寒蝉。 而如此过了一阵子,贾珍才欠了欠身子,神情幽幽、独眼闪烁的对贾蓉说道:“我来时对你说,秦氏无出,且不守妇道,与人暗通曲款,你写封休书休了她……” “啊……” 贾蓉自然是知道秦可卿背后的身份的!贾珍这样做,他直觉的感到贾珍是在作死,因此纵然平时他见贾珍如老鼠见猫,可是此时也不禁不住睁大了眼,叫出了声。 “怎么,你要护着她吗!” 贾珍不满的瞟了贾蓉一眼,然后根本没在意贾蓉的反应,继续说道:“你告诉他,若能改过自新,我宁国府可以既往不咎。” 说着贾珍深凹的独眼角处,青筋猛烈地跳动了起来——他清楚他把那道线压到了极致,有有可能崩断的危险,但是这样的刺激却像是电流一般然他亢奋…… 而此时贾珍的声音已经把贾蓉从懵懂中惊醒过来了,旋即他就听出了贾珍话里的回环之意,也明摆这回环之意的意图! “什么暗通曲款,既往不咎,真是满嘴胡言……要是兼美不听他这一套怎么办?” 随即贾蓉心里就担忧了起来但是他更怕贾珍的淫威,因此只是微微停顿了一下,贾蓉便回道:“孩儿遵命。” 贾珍闻言独眼中射出了亢奋的光芒,随即大袖一挥,旁边的小厮端上了早已准备好的纸笔。 …… 而此时秦可卿和以前一样,吃过早点之后,秦可卿便拿了一本书随意的躺在了贵妃榻上,内宅的事情她早已懒的理了! 神意萧萧,秦可卿心里更是愁意满怀——她实在不知道这次银子用完后她该怎么办! 在那个时代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是李易安,可以毫不犹豫的把丈夫休掉!只是她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一定不能再这么下去,一定不能再这么下去…… 一句话秦可卿现在也被逼到了‘去’的边缘! “……要不我再去白衣庵,贾郎在府里,只怕不好做。” 眼睛看着书本,神绪刚飞展到这种‘去’的方式,而在这时门边响起了瑞珠的声音:“少爷。” “他怎么回来了?” 听到瑞珠的声音,秦可卿习惯性的起了身,而这时贾蓉已经‘嗯’的一声进入了屋内。“你……”秦可卿刚想询问贾蓉为什么去而复返,却见贾蓉手里拿着一张娟纸,眼神忐忑闪烁。 “怎么了?”秦可卿改口疑惑的问道。 实际上此时贾蓉的额目光已经完全暴露了他的内心——既忐忑,又觉得羞愧,同时还有隐隐的刺激。 但是这样无缘无故的、另有目的的把秦可卿休掉,羞愧还是占据了内心的大部分区域,因此他不好意思回答秦可卿的话,只是把休书递了过去,同时头也微微低了下去。 秦可卿好奇的接过了娟纸,看到第一行竖写的‘休书’两个大字,她不仅一愣,疑惑的抬起螓首看了贾蓉一眼,却看到了贾蓉低垂的头颅,她的心猛的一沉,低头再次向娟纸看去…… 而休书在那个时代对女子绝对是一种侮辱,看着书信里的内容,什么不守妇道,与他人暗度取款、什么多年无出之类的是似而非的理由……身在其中,他知道这是贾珍在逼迫他,她感觉到了贾珍的疯狂与跋扈,这让她又如面烈火的感觉;而与此同时她又感觉到了贾蓉的懦弱,这让她如坠寒渊,冰与火的交激中秦可卿已经婀娜到瘦屑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而暗中看着秦可卿这样激烈的反应,这样被风雨摧残的娇弱模样,贾蓉忍不住说道:“你别再矜持了,不如从了他。” 这句话里蕴含着深深地冷漠与绝情! “你!” 没想到贾蓉居然说出这样的话,秦可卿本嫩的打搅了一声,同时隐约听到心里‘砰’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粉碎了! 而此时她的心已经经过一年多的历练,已经变得坚强,而不可否认的事李桂所讲的《射雕》里江湖的快意恩仇、之一逍遥也潜移默化的影响了她。 “无耻、无耻!” 下一刻秦可卿大叫了一声,接着雪白的鹅颈猛地昂了起来,冷冷的说道:“好,今天我就遂了你们的意。” 说完秦可卿抬步就走,不知为何,与此同时,泪珠滚滚而下。 “兼美。” 没想到秦可卿会选择决裂,贾蓉惊恐的叫了一声,伸手就去拉秦可卿的袖子,但这时秦可卿已经对贾蓉完全绝望,奋力一扯,锦绣撕裂,然后掩泪匆匆而出。 贾蓉想去追赶,但又想到贾珍的目的,追赶了就坏了贾珍的目的,也就是把他推到了贾珍的对立面!这个他确实不敢的额,犹豫了一下,秦可卿已经消失在月牙门了。 而宝珠这时也匆匆的跟了过去…… “有宝珠在,应当是没事的,有事也会往府里回报……也不过是到秦家住两天罢了。”如此**着,贾蓉转身向贾珍的三间大房而去。 正文 第一四五章:乱 时光回溯…… 单聘仁找李桂却是因为土地的事情。 赵围子村西侧也是一个小村,名叫崮山后,之所以有这个名字是因为小村前最高的山叫崮山。 小村只有五六十户人家,四五百亩薄山地,为顺天府衙门一位叫候文喜的书办所有。 只是这小村子出产实在贫瘠,侯文喜一直想出手,但却一直没找到接手的!不过单聘仁认为这山上的石缝里长了很多的无花果树,要是在移栽一下,业很有利润。 最关键的是李桂现在是一个老爷了,买了这村子可以不交赋税。当然这里面还有单聘任自己的小算盘,那就是赵围子村已经被他买下了,到衙门办文书势,正好可以挂在李桂的名下。 因为荣国府的事情,李桂不知道贾政会办的怎么样,也就是说对他的影响未知,李桂本来没什么心情去的。 但是自从中举之后来拜访的人却多了起来,有同年、有西溪同学、有自荐为仆者、有上门特意结交者。 而在贾政把探春许配给他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又多了四王八公一系的豪门公子。 对这些人李桂是避之不及的!每天迎来送往的也令他疲倦! 另外又考虑到这事他又不能催促贾政,而且在他想来,荣国府不论走向如何是会对他产生影响,但想来对他没有性命之忧。只是会过得不顺心而已。 因此李桂第二天李桂便和卜世光、不固修一起去了赵围子,权当是散心…… …… 而就在李桂出城之时,秦可卿也出了宁国府,她是一路哭着出去的——虽然长久的磨练已经让她变的坚强,内心也对宁国府充满了绝望,但是她的心本质上却是一颗水做的心! 而动静虽大,但贾珍却也没有派人去拦截秦可卿——事情到达这个地步,他很怕秦可卿撕破脸皮,当场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 不过他和贾蓉一样,还没有意识到秦可卿在内心里已经和他们决裂,他所想的秦可卿最大的可能是去秦业那里住几天。 他也想到秦可卿可能找到宫里……,但是做这件事情他本身就是在赌,赌秦可卿会屈服,并从这个过程中得到刺激。 哭啼着出了宁国府的大门,阳光一下子闪耀了秦可卿的眼睛,白茫茫里,眼前空旷旷的大街突然却突然间让她的心感觉异常空旷! 茫茫然走着,哽咽着,渐渐的她动荡的心平静了下来,理智重归心头——首先她清楚她必须和宁国府决裂,软下来,迎接她的将是无穷无尽的侮辱;其次她清楚她的事不仅仅是她的事,还牵扯到皇家;第三就是她该何去何从。她本能的感到她不能再呆在京师了,她也不想再呆在京师了——离开伤心无望之地这是人的本能! 而以上的事情并不是秦业所能解决的,因此,微微想了想,秦可卿举步向戴权的府邸走去。 戴权,红楼梦里的内相,原著里秦可卿死后设了灵棚吊孝,还帮贾蓉买了个“防护内廷紫禁道御前侍卫龙禁尉”的虚职,好写在挽联上好看。而实际上他是秦可卿与泰宁帝之间的联系人。 其实也负有保护秦可卿的责任。 戴权的府邸也在紫禁城东南角方向,相比较荣宁二府来讲,戴权的府邸更靠近紫禁城。 戴权的府邸没有代表社会地位的石狮子,大门也不是王侯的三间一启的大门,而是宦官常用的广亮大门,也就是门两旁修建两道反八字的墙,墙边栽些花草,显得干净宽阔。 秦可卿到了戴权的府邸之后,款款向前,对着守门的小太监行了个礼,说道:“见过公公,麻烦公公禀告戴相,就说宁国府原贾秦氏兼美求见!” 荣宁二府即使在京师也是有名的皇戚勋贵,而元春又不是寻常的嫔妃,宫里的太监没有不知道的! 而作为门子,一个最基本的素质就是眼头活,反应快,而且一个女子来找戴权本就不寻常,更何况这个女子居然自称是原宁国府贾秦氏! 而且衣着、气质都不凡! 因此纵然小太监不知道秦可卿的底细,纵然此刻戴权不在府里,但是他微微一愣之后,灵动的眼睛立刻一骨碌,随即用小公鸭嗓笑道:“夫人,且里面稍作,杂家这就去禀告公公。” 再把秦可卿和宝珠领到门东的小会客室之后,小太监便急匆匆的往紫禁城里而去。 到了宫里,探的戴权正在御书房侍候,小太监便匆匆赶去。而御书房平时闲杂人等是不能靠近的,好在小太监是戴权的人,与守卫的侍卫相识,便托他传报。 内相的事情小小的侍卫自然不敢耽搁,须臾戴权习惯性的踏着小碎步快步而出。 “什么事,快点说。” 小太监到宫里来找他,让戴权本能的觉得有大事,但在他心里平时还没有什么事能大过侍候泰宁帝这件事,因此说话之时,他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小太监也不敢怠慢,一躬身,回道:“公公,刚才有一个自称是原宁国府贾秦氏的女子来找你。” 秦可卿的一切事情都是戴权操办的,不论是秦可卿幼小时放入慈幼院,还是让秦业收养,以及后面的出嫁,甚至是连她为什么出生他都一清二楚,并且辅助过! 当然最近他没在意秦可卿的动向,按照皇上的意思把秦可卿嫁给贾蓉之后,他以为关于秦可卿都事情已经可以束之高阁了,毕竟贾家是皇上都近臣,新人的人! 只是他没想到小太监的话里居然带了个‘原’字! 他当然清楚贾秦氏是谁!而这一个原字却像一枚炸弹,把他炸的完全懵圈。 好在他追随泰宁帝久了,经历的大场面也多,微微一愣之后,头一探,向小太监问道:“她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至此他还是不相信那个原字,不相信贾蓉有这个胆子! 看戴权好像受到惊吓的样子,小太监心里暗赞自己机灵,但表面上恭敬而又惶恐的回道:“回公公,那女子说她是原宁国府贾秦氏。” “额……” 正文 第一四七章:龙颜 得到了确认,戴权身子不由得往后一仰,脸上出现一片慌乱之色——不管秦可卿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变故,作为内相,他都有照顾不力,监察不到位的责任! 而他更清楚泰宁帝对秦可卿是什么样的感情,或者说寄托着什么样的感情。 那个贫贱如泥,却又美若幽兰的女子,柔弱美丽的让人不忍大口呵气! “快快、快回去好生侍候着!” 随后戴权一边匆匆地说着,一边扭身往御书房而去——事情重大,他本能的想去禀告泰宁帝! 实际上此刻他已是心急火燎,额头上都出了一层油亮的汗珠,他都顾不得擦! 不过小碎步才碎了两步,他就停了下来,一双精光内敛的眼睛闪烁着,微弯着腰,兜着浮尘在原地转起了圈子。这是他有急事是思考问题的方式,刚才多年的经验猛然提醒他,事情虽大,但这个时候还不是去禀告给泰宁帝的时候。他还不清楚具体的情况,冒然禀告,戴权认为只会为自己召来泰宁帝的怒火! 一直挨到中午,泰宁帝午休的时候,戴权才趁机流出了宫…… 匆匆回到府里之后,戴权就直奔他那间小会客室。到了门槛之后,戴权立刻把手一会,让守在门口侍候的小太监离去。而进入客室会客室之后,戴权也没有立即向秦可卿行礼,而是目视宝珠,秦可卿也是玲珑剔透的女子,见此,对轻声对宝珠说道:“你且出去等等。” “嗯。” 宝珠应了一声,对着秦可卿和戴权分别行了个礼,穿厚快步而出。 “公主。” 宝珠出去之后,戴权立刻弯腰向秦可卿道。 “公公免礼。” 秦可卿回道,而可能是觉的终于找到了靠山的缘故,说话之间秦可卿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这副样子却让戴权想起了秦可卿的母亲,那个美丽又可亲的女子…… 前尘旧事总是让人唏嘘,见此戴权心里有些感慨,也有些心软,急忙说道:“公主莫哭,公主请坐,有什么事先说给杂家听听。” 秦可卿闻言退回了平椅,用锦帕点了点眼角的泪水,然后是带着些哽咽说道:“戴公公,贾蓉把我给休了!” 从小太监传话时的那个‘原’字上戴权已经知道了这个结果,但从秦可卿嘴里亲自吐出来,还是让他心惊,“这贾氏一族真是作死啊!”心中思忖着,戴权把浮尘往左臂上一搭,小心翼翼的说道:“公主别慌,你把这事细细给杂家说一说。” 他是必须要细致的知道这件事的!他这个时候来的主要目的就是这个! 再次用锦帕擦了擦眼泪,秦可卿咬着银牙说道:“都是那老畜生……” 随后秦可卿将贾珍对他有意,她求助李桂,贾珍设坑,用软刀子磨她,困她,她如何变卖家私苦苦支撑,以及最后向李桂借银,以及贾蓉的种种装憨卖呆,暗中支持贾珍,到最后的休书,劝她顺从等等等等细细说了一遍。 而女子的天性就喜欢八卦,何况是自身经历的事情,因此说着说着,往日的苦楚如同涛涛大河熊秦可卿心底涌出,慢慢的化作眼泪,先是径流,最后已是梨花带雨。 而戴权也没想到贾珍居然敢对秦可卿做这样的没有人伦的事情,贾蓉居然这样变态没有人性!纵然他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这样胆大妄为、不顾人伦的父子!“畜生!畜生!”秦可卿刚刚说完,戴权的老公鸭嗓就尖锐的响了起来。 随后他一摆浮尘,气哼哼的来回转了几个圈子……戴权实际上也是太子一系的人,和四王八公可以说是同气连枝,他这几个圈子实际上是他想到了秦可卿之事对荣宁二府的伤害,也就是对太子的伤筋动骨,所以痛骂之后,他本想着怎么给贾珍兜底的! 但是在转圈子之时一个道理他逐渐想通,那就是以秦可卿的身份,这件事是无法遮掩的,及时他不出力早晚也会传到泰宁帝的耳朵里,那时他就危险了! 因此几个圈子之后,戴权小碎步猛然一停,对秦可卿说道:“你且收拾收拾,随杂家进宫。” 在这几个圈子之中,戴权也明白宁国府秦可卿是回不去了,而这事该怎么办,秦可卿该何去何从,已经不是他能处理了的了! 至于荣宁二府,戴权清楚他们的后果如何,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谢谢公公。”秦可卿起身回道。 “你且随我来。” …… 戊时,泰宁帝习惯性的从午休中醒来。 以曹公所写《红楼梦》的背景——康乾年间,泰宁帝应当相当于康熙帝,不过与康熙帝的高寿不同的是,泰宁帝的身体不怎么好,虽然只是六十出头,但须发发白,皮肤松弛,一副老态,只是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里偶尔漏出的森严的目光昭显着帝王的尊严。 起来之后,在小太监的服侍下,泰宁帝洗了把脸,喝了杯茶,然后开始批阅奏折。这是他的习惯。而实际山他也并不勤劳,只是看宰辅赵文重送上来的摘要。 而当泰宁帝批阅了一小会奏折之后,戴权猫着腰、踏着无声的小碎步轻轻的走了进来——跟随泰宁帝多年,他清楚在这个时候,泰宁帝最是冷静,心态最是平和。 他清楚秦可卿在泰宁帝心中的分量,可不想因秦可卿之事而受池鱼之殃! 进了御书房之后,戴权先是给泰宁帝递上一杯茶,趁着泰宁帝喝茶的功夫,戴权本就弯着的腰又往下弯了几分,同时小声说道:“皇上,老奴有事禀告。” 戴权在泰宁帝身边久了,禀告的次数都可以海量了,因此泰宁帝闻言,只是把茶盏往龙案边上一放,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嗯。” “回皇上,秦可卿公主出事了!”戴权说着,腰又往下折了几分,身子几乎成了直角! 而秦可卿在泰宁帝心里却是有着不清的分量,这在《红楼梦》里秦可卿给王熙凤托梦的谈话中就可以窥见一斑——如果秦可卿在泰宁帝心里的分量不重,秦可卿怎么会暗示我去后,你们家要败落的意思。 正文 第一四七章:局中 因此闻言泰宁帝头猛地一抬,两眼射出了微微的蕴含着惊诧与震怒的目光。 而在贾政换衣之时,李桂、卜固修、卜世光也回到了皮尔记。下了马车之后,李桂直奔后宅。 “老爷。” 此时李桂和晴雯的感情正是热火朝天之时,虽然李桂只是走了一天一夜,晴雯却真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感,听到李桂的脚步声,晴雯一下子从里屋抢了出来,看到李桂,雪腮上的笑意立刻如明花绽放,甜甜的叫了声:“老爷。” 自从乡试中榜之后,单聘仁、卜固修、詹光等人都对李桂改了称呼,即使晴雯也是如此。 李桂年龄不大,再加上前世的影响,被人称作老爷,很是感觉别扭! 不过李桂清楚对于这一点他也改变不了什么,所以现在习惯了。 而同时晴雯明**人又可甜可亲的样子也引发了他心中的暖意,“嗯。”他轻轻的回了一声。 “累了吧!回头我让玉娘温壶好酒,事情怎么样?” 说话之间,晴雯已经靠到了李桂的身边,习惯性的拍打了几下李桂身上的灰尘,接着就去给李桂倒水。 她的语言与动作一如既往的爽利,只是神态里多了些难以形容的温柔。 “买下了,回头让卜固修去谈。” 李桂一边脱下曳撒,一边轻快的回道。 不知是骨子里的基因,还是心中的漂萍想要港湾,李桂最终决定买下了那个叫做崮山后的小村子。 当然这里面也有着现实的考量,一是收集无花果汁液的需要,另一个则是京师近郊的庄子不但贵,而且也买不到! 封建农耕时代的人对于土地的喜爱是深入骨子里的。 “那里怎么样?” 闻言晴雯接过李桂曳撒的动作一顿,一抹淡淡的喜色从雪腮上涌出。 “地薄了点,环境还好,有一处小山泉,哦,哪天我带你去看看,我打算在那里建一处庄子,冬夏就在那里过。” 李桂回答着,不知为何心中却想起了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于是一边洗着脸,一边说道:“回头咱们也在那里建一个大寨门,把庄子封起来。” “把庄子封起来干什么?”一边帮李桂梳洗着头发,晴雯一边奇怪的问道。 “封起来好啊!就咱两个住里面……” 李桂还没说完,晴雯却已经明眸流波,雪腮陀红。 “你这人真是越来越不正经了!” 口中嗔着,晴雯拿起牛角梳顺手轻轻的在李桂的头上敲了两下。 是夜小别胜新婚…… …… 弦月半挂,鼓楼钟鸣,但是紫禁城的大门突然开了,一个中年长脸鼓目的太监跨步而入,身上灰尘扑扑。 开门的小太监见了,恭恭敬敬的弯腰行礼道:“小的参见夏总管。” 这中年鼓目太监乃是内宫四大太监之一的夏秉忠,其余三位分别是戴权、裘世安、周世勤。 此时夏秉忠心里正琢磨着泰宁帝为什么突然把他召回——他昨日刚刚奉命去金陵收拾那一帮旧日勋贵。 因此对于小太监的阿谀奉承他没放在眼里,更没落在心上,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便大踏步直奔御书房——泰宁帝的八百里加急中已经名言,让他速来见他。 而此时御书房里依然灯火辉煌。但这在皇宫里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因为年龄大了,泰宁帝平时就睡的很晚,有时还秉烛夜游、歌舞娱乐一下。 当守在御书房的小太监通报后,泰宁帝立刻召见了他,行礼之后,夏秉忠退到一边,听候吩咐——心里纵然有万千疑问,以他的身份也不敢直接询问的。 而他刚刚退到西侧下首,泰宁帝就在龙案后开了口:“贾家的罪证收集的怎么样了?” 夏秉忠现在是泰宁帝的心腹,在内宫四大太监中现在是最得泰宁帝信任的人,原因无他,立场。 戴权和裘世安立场都靠近太子,所以自从觉察到太子的忤逆之心后,泰宁帝就疏远了戴权和裘世安,也因此戴权和裘世安在《红楼梦》中只是昙花一现,这次泰宁帝也没让戴权插手宁国府的事。 因此夏秉忠是很清楚泰宁帝对待太子的态度和手段的,泰宁帝现在是想敲打太子,让他老实点。 其实这是泰宁帝的本意,到最后泰宁帝都没有杀了太子,而只是废了他储君的称号,圈禁了他。 而至于敲打的手段则是断其臂膀,而且对太子的臂膀的断也是由小到大,也因此从江南开始。 而至于贾家,因其与宫里的关系盘根错节,亲戚王子腾还在外领军,势力大,动了的话,影响也大,所以暂时只是在计划中,还没想着具体实施。 因此闻言夏秉忠既疑惑又吃惊,但他清楚这些计划实际都在泰宁帝的腹中,他所做的一切也瞒不过泰宁帝的眼睛。 与其撒谎掩饰自己的不作为,倒不如诚实显示自己的忠诚,因此夏秉忠弯着腰、垂着手,老老实实的回道:“皇上恕罪,贾家的证据奴才还没收集,奴才这就去办。” 夏秉忠现在是泰宁帝的刀,自己挥刀去砍什么人,砍多少人,泰宁帝心里是有个大概的。 因此对于夏秉忠话里所显示的对贾家的不作为,泰宁帝没有在意,龙目一抬直接说道:“也不要什么证据了,你回头随意编个理由,把宁国府给朕治罪,治重罪!” 泰宁帝本来没想杀宁国府这只鸡来骇太子这只猴的,或者说没想尽快杀宁国府这只鸡的——杀与不杀,早杀与晚杀,这要看太子被敲打时的表现。 但现在这只鸡居然自己往刀口上撞! 而杀了不仅消减了猴的臂膀,起到些骇猴的作用,更能平息他心中的怒火,泰宁帝为何不为! 至于他这样随意捏造是否能服众,泰宁帝根本不用多想,因为他清楚随后众大臣一定会探究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实际上正如泰宁帝所想,夏秉忠不明白泰宁帝为什么会这么说,胡乱捏造个理由,但是他也不敢问,心里想着回头去查查,一弯腰,口中恭敬的回道:“奴才遵命,奴才告退!” 正文 第一四八章:离别 说罢,弯着腰,后推了几步,就要转身,而就在这时,泰宁帝的声音再次在他耳畔响了起来:“荣国府你也敲打敲打……” 作为一代帝王,即使处理亲情上的事,也习惯性的带有着政治上的考量,这也是必然,甚至是必须的,也就是世人长说到的皇家无亲情,因为作为一代帝王,处在权利的巅峰,泰宁帝很清楚一旦他不在其位,一切都将灰飞烟灭,这也有史可鉴! 因此纵然元春是他的德妃,贾母和万贵妃还有着主仆情分,而贾母还做过他的奶娘,等等上面的牵扯,却并不耽搁泰宁帝利用这件事,扩大些打击范围。 对于一代帝王来说,这是正常的! 当然利用秦可卿的事敲打太子,这样做有一定的迷雾,不过泰宁帝认为太子绝对能看透这层迷雾!更为重要的是,泰宁帝认为这样敲打太子的力度现阶段正合适, 至于其他人,他可以忽略不计! 说道这里不知为何泰宁帝想到了李桂对秦可卿的帮助,想到了秦可卿所谓压在李桂那里的那块玉,那可是他以前心爱之物,以及提到那块玉时秦可卿微红的脸…… 想到这里,再想到夏秉忠的秉性和做事的特点——为了银子,他最喜欢牵扯,也就是罗织,十万八千里的关系他都会扯一扯,如果罗织到李桂…… 对于秦可卿嫁入宁国府,泰宁帝和戴权的心思其实差不多,以为万事大吉了,秦可卿在宁国府安享尊荣就是,谁知受了这么多折磨!对此,除了对贾珍父子震怒之外,对秦可卿他心里也有些愧疚之心。而秦可卿居然把红玉给了李桂,其他的不谈,但维护之心已是昭然眼前,要是再动他,泰宁帝觉得那就更对不起秦可卿了! “女生毕竟外向啊!” 心里微微感慨着,随即泰宁帝说道:“只敲打为首者。” 作为心腹夏秉忠立刻理解了泰宁帝话里的意思,不要扩大打击范围,泰宁帝之所以这么做,他以为泰宁帝是顾惜荣国府与宫里的情分,泰宁帝与元春的,与贾母的,于是再次弯腰恭恭敬敬的应了声:“奴才遵旨。” 闻言泰宁帝随意挥了下手……。 …… 小别胜新婚,第二天旭日高照之时,李桂才睁开了眼,入目是妆台前如瀑的乌发,镜中流盼生辉的容颜…… 洗漱完毕,玉娘端上早点之时,李桂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贾政,想着不知贾政把这两件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两天了,虽然知道贾政才能中等,但这等大事,几乎相当于生死存亡的大事,在李桂看来贾政应该有所行动了,因此想到这里他心中稍安。 当然李桂很想知道贾政处理这些事情的具体进度,但以他的身份来讲,他清楚他既不好询问也不好催促。而后又可以预知一些人肯定会来拜访,因此随后李桂就想着到哪里再逍遥一天去。 不过当他刚刚漱完口,院子里就想起了詹光的声音:“老爷。” 老爷这个称呼实际上是对亲近的上位者的称呼,詹光现在完全以李桂亲近之人自居了,当然卜固修、单聘仁也是。 而实际上在李桂心里和他们三个也不比他人,比较亲近些,因此闻言李桂立即回道:“詹先生,进来吧。” 随后李桂进了中堂,两人随意落座,詹光即拱手笑道:“老爷,我已请了张婆子,今日去荣国府提亲,老爷还有什么吩咐的吗?” 古代的婚姻有一套很正规的流程,这套流程俗称六礼,中国婚姻仪礼。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纳采是第一步,所谓纳采就是男方将有意结合的意愿通过媒婆告诉女方…… 这个时候提亲,实际上是酒席间贾政谈到的,李桂实际是按约形事,但事到临头却不妨碍李桂心里莫名的滋味滚滚…… 沉思了一下,李桂点头道:“好,去吧,也就是走个样子。” 詹光明白李桂所说话的表面意思,哈哈一笑道:“老爷所言极是!还有一事我想与老爷说说。” “什么事?”李桂随意回道。 “是这样的,我师兄听说老爷宽厚待人,想投入老爷门下,不知老爷意下如何?”詹光笑道。 詹光的师兄即是山子野,大观园修建的具体负责人,《红楼梦》中说此人是山野奇人,胸中有大沟壑。修建大观园时李桂甚至想见一见他,但考虑到当时山子野正忙,而且山子野实际上应该属于墨家或杂家一派,在儒家为尊的时代,李桂去拜访,怕传出去,儒生说他不自重,所以才没去。 但是李桂知道山子野这样的人绝对的是个人才!别的不说,以后修建庄子肯定能用的着,而且在李桂想来山子野的本领绝对不仅仅只有建造房子! 另外李桂也清楚山子野想来投奔他,这里面或多或少有詹光的因素,这很好理解,这这个时代,儒家之外其他派别就像跑江湖的,讲究个互助。而平时詹光的面子晴雯不给,他应该给些,好平衡。当然李桂也明白山子野想来投奔他,于是点了点头,笑道:“听闻你师兄胸罗万象,如不嫌弃,过来就是。” “哈哈,老爷过奖,我先替我师兄谢过。”说着詹光长鞠一躬。 詹光出去之后,李桂和晴雯也去了店铺。而可能是不用读书的缘故,虽然心里有事,但李桂反而觉得无所适从了。 随后有考虑到可能有人来访,从最近几天的情况看这是一定的,而要像范进中举后那样来个来个送银、送人的,或者来个插标卖首者,那心灵就要备受考验了。 因此,在店铺的茶室小坐一会之后,李桂到了铺子里,给晴雯说了一声,然后喊了卜世光,步行往天桥而去。 晴雯也知道李桂此时是不宜待在铺子里的……不过想着卜世光高大笨拙的样子,晴雯觉得有必要给李桂张罗一个清秀伶俐的小厮。 …… 时光回溯,寅时三刻,刚刚起床后,贾政便吩咐伴鹤去看赖大,看他回来了没有。 正文 第一四九章:牵连 而伴鹤去时,赖大才刚刚回府——接到贾政的信后,他是连夜赶回来的,因为贾政给他的传话说的很清楚——有急事速归。 赖大到后,略微一寒暄,因为要早朝,贾政便斟酌着说道:“近来有东府传言,珍哥儿处处为难蓉哥媳妇,现已传到了敬大哥那里,敬大哥留言于我,让珍哥儿自重些,不然他家法处置,你去对他说说。” 其实对于这件事赖大知道的一清二楚,毕竟他兄弟赖升不仅是宁国府的管家,更是贾珍的心腹! 而对于这件事,以赖大的社会阅历,是极为清楚它的巨大危害性的! 但是对这件事,从本心上而言,他是不想办的,毕竟这是一种揭人丑,伤人言的事情,而贾珍又是那样跋扈的脾气。 不过贾政既然吩咐了,赖大也不好推辞,因为他也明白在荣宁二府里能和贾珍说事的不多。 因此闻言后,赖大拱了拱手道:“老奴遵命,老奴这就去办。” 说罢赖大拜辞而去。 依然寥星下,赖大沉思着,他所沉思的问题是他该何去何从…… 他之所以会这么想,一是因为和他自家相比,他清楚荣宁二府已经烂透了,也败落了,而他更清楚的是贾珍一直在作死,不仅仅想爬灰秦可卿,还做了走私生铁的生意。 这门生意他以前甚至都参与了,不过在现在风声收紧的情况下,他已经收手,并抽身而出了,但贾珍还一直想着,问了他好几次,想重开这桩生意。 总而言之,对于荣宁二府,赖大有一种大厦将倾的感觉,为了避免树倒压着他,他有了抽身离去的念头。 另一个让他产生这个念头的是赖尚荣。 赖尚荣已经是个官员了,作为赖尚荣的父亲如果还是个奴仆,那实在给赖尚荣丢面子,赖尚荣也催促他赎身。 而他之所以没这么做,来源于他的赌徒心里,也来源于他的贪墨心里,他觉的荣国府还是有可挖掘之处的,要走,也要弄笔大的再走! 而现在他觉的他或许该走了,但走之前还是要搞一笔大的…… 沉思间赖大回到了他的院子,然后到了他的书房,一边喝着茶,一边查起了账簿。 他并没有立刻去荣国府,因为他知道贾珍向来是日上三竿才起的,去了,只怕也是让他等等。 当然他也没打算去,因为他很清楚这是揭人丑、打人脸的事,这事不好说,因此他想到了他的兄弟赖升——他认为作为贾珍的心腹,赖升去传话,比较顺当些。 一直到东方彤云如垒之时,赖大才派人把赖升叫了过来,兄弟俩只是略微一让座,赖大便说道:“二弟,刚才政老爷让我过去了,说是珍老爷拿捏蓉哥媳妇的事敬老爷已经知道了,传话让他开始些,他让我去传话……” 而实际上自从秦可卿离去之后,赖升心里就有些忐忑,害怕秦可卿真的不屈,和宁国府断绝关系,害怕成为倒树时被砸的猢狲! 因此赖大话还没说完,赖升就截断了他的话,小声匆匆说道:“哥哥我正要向你说,你昨天不在府。昨天珍老爷为了得到蓉哥媳妇,让荣哥写了休书,本以为蓉哥媳妇会乖乖就范,谁知蓉哥媳妇却跑了出去……” 可以这么说赖大久历人事,比荣宁二府任何人社会阅历、经验都足,也更能体察人心,也因此他更清楚这件事如果发作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叮当!” 赖升还没说完,赖大手中的茶盏就蓦然掉在了地上,一双老眼也一下子睁大到了极致,突凸如鱼珠。 “这这这,这真的是作死啊!” 下一刻赖大就一下子从太师椅上窜起,背负着双手,急匆匆的在中堂里转起了圈子。 此时他的心情其实和李桂差不多,明知道此事危害极大,极有可能牵扯自身,但偏偏碍于身份与地位,对此事不能有所作为,徒留焦躁。 当然此时赖大心里的焦躁要比李桂多一些,因为李桂是贾氏的外亲,而赖家却是荣宁二府的奴仆,深陷其中。 因此,如此快速转了几个圈子之后,赖大匆匆问道:“然后呢,蓉哥媳妇现在在哪?” 看赖大焦躁的样子,赖升心里的忐忑立刻演变成恐惧,他不仅头一缩,然后才小心翼翼的说道:“他们认为蓉哥媳妇回了娘家,所以,所以……” “作死啊!” 闻言赖大一边叫着,一边狠狠的剁了剁脚,随即他就抬步就往外走。 他是想把事情告诉贾政,但转而一想,这时贾政已经去了朝堂,而且贾政已经让他去传话贾珍了,因此他现在应做的是传告贾珍,并让他赶紧把秦可卿接回来。 而他担忧的一点是秦可卿到底去没去秦业那里。作为荣国府的核心人物,他是知道秦可卿的底细的,如果没去…… 但现在无论如何要先去劝说贾珍,让他们父子去探查秦可卿的虚实,才好做下一步的行动。 因此匆忙中他脚步一顿,对赖升说道:“你快随我去宁国府。” 说罢,赖大抬步就走……路上赖大越想越觉得事态严重,他有覆巢之危,不过令他相对淡定的是他间接抱上了礼王爷的大腿,只是抱这条大腿很费银子。 想到这里赖大决定回头立刻弄笔银子给高无忧送过去——历经人世春秋,赖大已经得出经验,送礼要趁早! 而和赖大所想的一样,到宁国府时,贾珍还没有起床,小厮通报了半天,贾珍才召见了他们兄弟俩,这时差不多也快日上三竿了! “何事?” 大家都是熟人,见面后之间只是简单的行了个礼,贾珍便往太师椅子上一坐,打着哈欠问道,几乎于此同时大红绣金线的衣袖一撸,接过了丫鬟递来的茶水。 赖大此时已经心焦的生烟,也顾不得什么揭丑、打脸了,一抱拳,直接说道:“珍大爷,刚才政老爷把小的叫了去,说敬老爷听到传闻,说你对蓉哥媳妇不好,要你改一改。小的又听小的兄弟说,蓉哥媳妇回娘家了,是不是把她接回来?” 赖大这么说,已经是最委婉,但贾珍听了还是本能的感到有些羞臊,脸上火辣辣的,本能的一瞪独眼,蛮横的掩饰道:“谁说的,胡说八道!要是我知道是谁,我打断他的腿!” 话是这么说,但是由贾政他自然而然的想到了李桂。 而赖大没想到贾珍这个时候还掩饰,这么不知轻重,这可是有可能灭族的事! 要是他的子侄此时赖大早已巴掌与大脚齐飞了,但他面对的是贾珍! “你就作死吧!但你作死别捎带我们啊……” 强忍着心里的怨怒之气,赖大继续委婉的说道:“大爷,蓉哥媳妇回娘家对府上也不好看,你看是不是派个人去请一下,要是万一不在秦家……” 正文 第一五零章:鸿雁 说到这里赖大住口不语。打交道长了,他清楚贾珍虽然蛮横,但还没蛮横到愚蠢的地步! 贾珍当然能听懂赖大话里的意思,那就是害怕秦可卿真的撕破脸,和宁国府一刀两断! 而他虽然在赌,并从这样的以命相赌的赌局中获得刺激,获得存在感,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想知道赌局的结果,也不意味着他真的想把命轻抛…… 因此闻言贾珍蓦然心虚,独眼眨了几下,对赖升说道:“你去秦业那里去看一下。” 赖升闻言,应了一声,急忙去了。而赖大要等待赖升的消息再做下一步的打算,所以他也没有走,而是默默的端起了茶盏——此时他和贾珍都没有说话的心情。 …… 赖大在贾珍那里等待暂且不谈,此时李桂正和卜世光一起在天桥上随意闲逛着。一路看着耍把戏的,卖膏药的、说书的,最后在一个古董摊停下…… 其实李桂来天桥闲逛也并非只是躲避访客,一般的访客让胡老实挡在门外即可,他来闲逛一是排解心中焦虑,第二却是不再读书后的放松。 古董摊上摆了很多发黄的字画、古书、香炉、佛像,李桂挑挑拣拣着,希望能捡到一个大漏,实际上,以他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这些字画、香炉等都是大漏…… 如此挑挑拣拣了一阵子,李桂正想买一副字画,而就在这时“老爷!”晴雯的声音蓦然在李桂耳边响起。 李桂起身扭头一看,却见晴雯正站在他身后,雪腮上好像带这些寒霜,胡老实跟在她后面。 而因为晴雯太过艳丽,衣着不凡的缘故,周围的人正有意无意的瞟着她。 “你怎么来了?怎么了这是?”见此,李桂好奇的问了句。 “一位军爷给你送来了一封信,说是原东府少奶奶给你送的。” 这样的鸿雁传书!说着晴雯狠狠的剜了李桂一眼,从袖中抽出了一封火漆封好的黄皮信封,递给了李桂。 而听了晴雯的话,李桂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顾不得周围的人,李桂就匆匆的撕开了书信,里面是一张粉红的信纸,叠成了心形,信纸上还印着朵朵的小兰花。 或许是女子敏感的本能,见此,晴雯雪腮上寒潮倏来。 而李桂却顾不得什么形状、兰花,拿出信纸后,立刻从角拆开,然后一抖…… 见此晴雯螓首一探、一偏,凑了上去。她亲自送信就是这个意思,她本可以让胡老实自己送来的,但她是个爆炭脾气,而且心里酸溜溜的…… 李桂并没有相对晴雯隐瞒什么,而且李桂曾经亲自教过她字的,因此晴雯探首之后,几行工整娟秀的小楷便映入了她的眼帘: 李君如唔: 妾将南去矣。 临行却不能忘君之恩情,本欲亲自告别,然世事变迁,身已不便。 而令妾心之不安者,三千两银子已无法归还矣。好在玉佩犹在君之身边。 此玉贵重,望君珍之、惜之。 可卿拜上。 看着这略带缠绵的文字,晴雯琼鼻一皱,心中酸气本能的发出:“哼,还挺恋恋不舍的!” 但是她也是玲珑剔透的,话落之际就反应了过来,迟疑的向李桂问道:“她怎么走了?” 而李桂却已经呆了——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或者说贾政居然把事情办成这样! 从《红楼梦》里他了解贾政是个迂腐无能的人,但他已经明明告诉他了,还办成这样…… 而晴雯的话却让他蓦然惊醒,“不好,快走!”随即他本能的拉起晴雯,急匆匆往回赶,转身之际对卜世光喊道:“快,快去把马车赶来。” 而晴雯此时也想起了李桂曾经说过的话,秦可卿是皇家之人!而现在却走了…… 再看李桂的样子,她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因此也跟着催促道:“快,快……” “嗯。” 卜世光闻言重重应了一声,急跑而去。 半路上卜世光赶车过来,上车前,李桂直接吩咐卜世光:“赶紧去荣国府。” 说罢又扭头对晴雯说道:“你先回铺子。” 晴雯很想跟李桂过去,但也清楚李桂去的场合并不适合她一个女子,而且去了反倒是添乱,因此她只能压下心中忐忑,小声的说了句:“你小心些。” 说话之际,担忧之色溢于言表。李桂点了点头。 …… 哒哒的马蹄声中,李桂闭上了眼睛…… 他不是在思考这件事贾政为什么会办成这样,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再考虑这些已经没用了! 他也不是思考他个人的安危,秦可卿信里其实还透露给他一个信息,那就是如果事情真的牵扯到他,那块红玉,在关键时刻有用! 他所考虑的是秦可卿这个变量已经真的变了,也把事情推到了不可测的地步…… 因此为了贾政,也是为了他自己少收波及——在现在的关系下,贾政出事他已经不可能不救。李桂所想的是怎么挽回它。 即使挽不回,李桂认为也应该与宁国府撇清。 路上李桂想到了很多方法,也是很多层方法。 最好的方法是赶紧派人把秦可卿拦下来,然后贾珍父子叩头认错。 他认为这个方法最有可能挽回秦可卿的心,让事情不了了之。当然他不知道秦可卿已经对宁国府彻底绝望了。 而第二种方法则是赶紧入宫请罪,撇清与宁国府的关系。 而不论如何,这两个方法要求的都是动作要快! 当然从后世而来,李桂熟悉《红楼梦》背后的背景,他清楚以上只是荣宁二府方面的努力,即使这样做了,泰宁帝会怎样,会不会利用这件事都不好说。 总之在李桂看来,还是那句话,这件事已经滑向了不可测的深渊。 …… 而就在李桂往荣国府奔驰的途中,赖升派去秦业府打听消息的小厮也回来了,听闻小厮在门口的求见声,贾珍立刻说道:“进来。” 而那小厮刚跨入门槛,贾珍就急匆匆问道:“怎样?蓉哥媳妇可是回去了?” 问话之时,贾珍一只独目紧紧盯着那小厮,一颗心提到了极致。 当然赖大、赖升兄弟两个也是如此! 正文 第一五一章:稻草 下一刻那小厮张口气喘的一作揖,回道:“回老爷,小的去了秦府,她家老爷却不在家,她家家人告诉小的,少奶奶并没有回去。” 小厮回答的既伶俐又全面,甚至不忘表现自己的面面俱到,但贾珍、赖大、赖升听了却如遭雷轰,本来一动不动注视着小厮的身体直接石化了! 过了一段时间贾珍、赖大、赖升才反应了过来,但是因为失望过大的缘故,他们的脑袋里都是乱哄哄的。 而作为始作俑者,贾珍的脑袋里更是乱成了一团浆糊,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声音,崩了,真的崩了,与秦可卿互相较劲的那根弦真的被崩断了! 俄而,还是赖大先反应了过来,但随即他就站起来向贾珍拱了下手,说道:“老奴去找政老爷,大爷你最好派人去查找查找。” 这就是赖大的老辣之处,在这重大的时刻,他瞬间清楚了自己能做什么,该做什么。 说罢,赖大不待贾珍回应,转身跨步而出,直奔荣国府——他要赶紧送一笔银子给高无忧。 在这关键的时刻他想到的当然是他自己!这是人之常情! 而这时赖大的话也让贾珍从懵圈中清醒。 人总是这样,在绝境时本能的寻找希望,听到赖大的话,一个念头猛然在贾珍的脑海里弹出——秦可卿会不会在李桂那里? 而陷入绝境的人往往会这样,哪怕希望微弱的犹如洪水中漂浮的稻草,在求生的本能的驱使下,他也会奋尽全力去抓,并把这根稻草大而化之为一根巨木! “快、快、快去李桂那里看看!” 说话之间,贾珍‘唰’的一下站了起来,抬步就往外走,这个时候他再也难以保持淡定的大爷做派。随即又叫道:“让蓉哥儿,带拨人去驿路。” …… 而在此时,马车里李桂突然想起这个时候贾政应该在工部衙门……他本想掉头而去,但此时已经快到荣国府大门,又顾虑到他对工部衙门不熟,倒不如荣国府里的人去叫。 因此下了马车之后,李桂顾不得礼节,直接对迎上来的贾福说道:“你快快派人去叫政老爷回来,就说出大事了,我要见他。” 贾福一愣,随即回道:“回姑爷,刚才赖爷爷已经派贾禄去工部了,哦,现在大老爷在府里,姑爷你看……。” 没想到赖大居然派贾禄去了,李桂微微一愣,但想到赖大、赖升与贾珍的关系,他旋即明白这是贾珍警觉了。 如此李桂倒是放心了些。 而至于贾赦,李桂一项与贾赦没什么交集,更清楚他是一个无能之人,只会花天酒地,乃色中老鬼。与他说了不但没用,要是吓死过去,只怕还是个麻烦。 因此微微想了想,李桂对贾福说道:“我到里面等着吧!” 李桂现在算是娇客,估计又和贾政有事商议,所以贾福应了一声之后,没把李桂领向门东的茶室,而是把李桂领向了瑞萱堂。 路上众仆纷纷向前行礼。他们还不知道现在他们已经可能坐在了将要爆发的火山口上,给李桂行礼时神色恭敬而平静。有的甚至在肚里暗笑这姑爷走动的也太勤了…… 而在半途之中,詹光和张媒婆迎面走了过来,看到李桂,詹光抱拳弯腰,深施一礼,脸上满面春风的笑道:“老爷事情已经办完了。” 因为以前的杂事都是由詹光操持,张媒婆还没见过李桂……但听话听音,此时张媒婆立刻清楚了眼前的李桂正是拖请之人,涂脂抹粉,已看不出真容的老脸立刻涌出职业的笑容:“哎哟,李老爷,李老爷真是一表人才,怪不得夫人答应的那么爽快,李老爷,恭喜呀……” 李桂心中百感交集……当然他明白张媒婆这么热情的原因,也不想强颜欢笑,从袖中掏出二两碎银,递了过去,同时说道:“婆婆辛苦了,些许银子,不成敬意,与你喝茶。” 张媒婆闻言千恩万谢了一番,然后喜滋滋的走了,詹光自然留了下来,随李桂去了瑞萱堂。 而就在李桂去瑞轩堂的时候,贾珍、赖升骑着马,带着一帮子家丁,已经急匆匆在去皮尔记的路上…… 因为心焦,贾珍使劲的抽打马匹,再加上李桂店铺的位置相对偏僻,平时人少,所以很快贾珍就到了皮尔记。 而在他到达皮尔记的时候,哒哒的杂乱的马蹄声也把晴雯惊动,晴雯此时也是心绪不宁,闻声从店铺里走了出来,而贾珍和赖升骑在马上,居高临下,自然一眼看到,随即贾珍就一边勒着马缰绳,一边急匆匆问道:“李桂呢,蓉哥媳妇可在这里。” 晴雯是伶俐的,闻言立刻敏锐的感觉到贾珍把李桂和秦可卿联系在了一起,心里有些害怕贾珍找李桂的麻烦,但微微一思索,觉得李桂去了荣国府,以李桂现在荣国府东床快婿的身份,贾珍也不能把李桂怎么着,而秦可卿的事,好像有些暧—昧不清,为了李桂却不能全告诉贾珍。 因此稍微一思索之后,晴雯立刻一边屈膝行礼,一边说道:“回大爷,我家老爷去荣国府了,少奶奶……怎么会在这里!” 晴雯的话说的够清楚,但是对于溺水的人来讲,那根稻草他是不会松的,即使这根稻草变成了泥,烂成了灰,甚至成了幻影! 因此贾珍闻言贾珍心里的希冀虽然像破碎的玻璃碎了一地,但还是忍不住想抓住那道幻影。 “我不信,给我进去搜。” 下一刻贾珍一边大叫着,一边下了马。 然后他就率先大踏步闯了过去。有他带头,同来的家丁自然蜂蛹而上。 晴雯是块爆炭,也就是说她的性子是火辣的,“你们要干什么?来人啊,有人强抢民宅了!”随后晴雯一边喊着,一边张开双臂跑到了门口,像是老母鸡护小鸡似的,想把贾珍等人拦在大门外。 但她注定只是一只小鸡,贾珍连正眼看他都没看他,只是一推就把晴雯推到在地。 不过虽然萎泥在地,晴雯依然含着泪水,倔强的喊着:“来人啊,有人强抢民宅了!” 而这时胡老实和卜固修也遭遇到了和晴雯一样的命运! 正文 第一五二章:风止 晴雯不担心贾珍搜到秦可卿,毕竟秦可卿真的没在这里。潜意识里晴雯担心的是银子被贾珍抢走,因此随后她倒被自己的喊声给惊醒了,惊醒之后,纤手一按,从地上站起,接着身如灵鹿,直奔后宅。 其实这个时候贾珍对银子真没什么想法! 当然他手下的家丁想法肯定与他不同,只是李桂的铺子的院子太小,大小只有十来间屋子,贾珍又心急火燎,晴雯往后跑去之时,贾珍便一边问了句:“在不在?”一边跟着晴雯往后宅而去。 后宅只是三间正屋,左右两间东西厢房,几乎一眼可穿。只是片刻功夫,贾珍便一挥手,匆匆说道:“走,回荣国府。” 此时他固执的认为秦可卿是被李桂藏起来了,说到底他依然想抓住那根虚幻的稻草。 动作匆匆,再加上晴雯原来毕竟是荣国府的人,脸面熟,众家丁怕拿了东西被晴雯认出找后账,因此倒也没动什么东西。 不过饶是如此,晴雯还是惊吓的不轻。定了定神之后,想着贾珍疯狂的样子,不由的又担心起李桂来,随后她就想去荣国府,但却突然又想起马车已被李桂用了。 但是这并不能阻挡他的步伐,随即她就喊了卜固修一起往荣国府而去。路上,心焦之下,晴雯发誓一定要再置办一辆马车。 而在晴雯和卜固修去荣国府的路上,夏秉忠已经带着厂卫浩浩荡荡的向荣宁二府本来——以夏秉忠的位置和他编织的监视网,很容易查到泰宁帝盛怒原因的来龙去脉! 当然具体的内情他清楚的还不甚细致,也不知道秦可卿的去向,但他知道泰宁帝盛怒的起因是秦可卿,这一点就足以! 而他更知道的是他的动作一定要快,因为泰宁帝其实已经给了他暗示——胡乱的给贾珍父子按个罪名。 他擅于揣摩上意,而且一直揣摩上意,泰宁帝又点拨了,他怎会不领会泰宁帝的意思! …… 于此同时贾政也乘轿回到了荣国府。他虽然愚钝,但是也清楚赖大派人找他那是一定有急事的! 而当贾政下了轿子,贾福立刻迎了上去,弯腰垂首,微笑着恭敬道:“老爷,姑爷来了,要找你,我把他领到瑞萱堂了。” 本来赖大在这个时候请他回来,贾政心里就有些忐忑,现在听李桂来了,又想起李桂与他说的事,贾政立刻头皮一麻,本能的感觉不妙。 “哦……你去喊赖大,让他来瑞萱堂。” 说罢,贾政匆匆往瑞萱堂赶去。 当贾政来到瑞萱堂堂前时,脚步声立刻把李桂惊动,转头一看,见贾政进来,他急忙站了起来,拱手道:“见过伯父。” “贤侄免礼,贤侄何事?”贾政一边需扶,一边匆匆问道。 还是那就话他隐约感觉到有大事发生。 看着贾政方正严谨如石板的脸,想着他把事情办成这个样子,不知为何李桂心里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连抱怨的性子都提不起来了,直接回道:“回伯父,蓉哥媳妇给我留信说她去南方了,欠我的银子还不上了。” 李桂后面的话只是用来说明秦可卿为什么给他留信的,这事李桂已经给贾政讲过,而实际上贾政根本没听到李桂后面那句话,当听到李桂说秦可卿去了南方时,他便“啊”的僵在了当场。 而就在这时瑞萱堂外想起了“咚咚咚”的快速而沉重的脚步声,这声音倒把贾政惊醒,贾政扭头一看,却见贾珍正跨过门槛。 贾政刚才隐约间感觉自己行动晚了,心里正有些懊悔,不过看到贾珍这个始作俑者,那点懊悔立刻烟消云散,同时脸一沉,如生铁般向贾珍问道:“珍哥儿,我正要找你,蓉哥媳妇是怎么回事?” 贾珍的性子虽然蛮横,但是对于方正严谨的贾政,平素他心里就有些胆怯,因此跨门之际,虽然看到了李桂,但有贾政在场,却也不敢直接对李桂蛮横的询问。 而事情本来就是他做的,贾政这样疾言厉色,让他更加胆怯,而且这种事他又怎能说出口! “额……额……” 他本能的支支吾吾了两声,但情况紧急再加上心急,促使他因贾政在场而潜伏的蛮横再次发作了出来。 下一刻他草草向贾政一抱拳,随即向李桂一指,急匆匆的说道:“二叔,你,你问他,他把蓉哥媳妇藏哪去了?” 这话好像是答非所问,但实际上却是将一切因果都泼在了李桂的身上,而且在贾珍心里,他认为这样说还能让李桂把秦可卿交出来。 当然他这蛮横的、自以为是的做法实际上是建立在那根虚幻的稻草上! 不过李桂却没想到贾珍会这么说!这样向他身上泼脏水,这么蛮横无耻!他不仅呆了一呆。 随后他就想反驳,但又觉得反驳没什么意思,事情贾政都知道的,而这个时候也不是争执的时候。 因此他强忍着心中怒气,刚想再次说出秦可卿已经去了南方的事情,好让贾珍去驿道拦截,赔罪,而就在这时,“咚咚咚咚……”“哒哒哒……”沉重的、密集的,如急雨般的脚步声、马蹄声传了过来。 听到这声音,不论是李桂还是贾政、贾珍以及卜固修都瞬间色变,僵在了原地…… “来了……” 须臾李桂才反应了过来,心里喃喃了一声,同时一股坠入深渊的不可测的恐惧一下子袭上了他的心头。 “老爷、老爷,不好了,来了很多……”下一刻贾福惊恐的声音从门槛处传了过来。 而就在这时,“咣咣……“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传了过来,随之一道公鸭嗓隐约的传了过来:“围起来!别让跑了人!” 人在巨变面前大概有两种反应,一是如鸟兽般惊慌的逃窜;一是直接石化。 而又因为人没有鸟兽灵敏的反应,却有思考的大脑,大脑的思考会延缓反应的时间,所以在巨大变化面前当场石化的居多。 正文 第一五三章:鼓破 此时瑞萱堂里正是如此,沉重的脚步声里,所有人,包括李桂潜意识里都认为动不如不动,因此,外面的喧嚣里瑞萱堂里却诡异的一片宁静。 但只是一会儿,“咚咚”的沉重的脚步声就划破了这片宁静。下一刻夏秉忠一身飞鱼服,斗戴黑色羽纱帽,领着一群厂卫走了进来。 贾政、贾珍是认识夏秉忠的。 夏秉忠,原为六宫都太监,现在还兼着这个职位,以前荣宁二府受恩宠时,曾经多次到贾府降旨传谕。 但是这个人在贾政、贾珍的眼里是比较阴阳两面的! 内监到大臣府里传递圣旨时,惯例大臣总要给内监一些辛苦费,内监一般都含笑纳之。 但夏秉忠不这样,《红楼梦》里有记载, 他来的时候,往往乘马而至,又有许多跟从的内监,总是满面笑容地走至厅上,南面而立。传旨完毕,他也不及吃茶,便在小太监们的簇拥下乘马而去。因此,显得居高临下,又两袖清风。但是,背地里夏秉忠经常派小太监到贾府名借实要地索取银子,贾琏曾经感叹:“这一起外崇何日是了?” 因此看到夏秉忠,贾政、贾珍都不由的头皮一紧,但随后还是硬着头皮迎了上去,抱拳施礼之时,贾政开口道:“见过公公,公公这是……” 夏秉忠这时自然把向荣宁二府要银子的事抛在了脑后! 闻言他微微一挺胸,鼓目往上一翻,摆出了一副高高在上,又公事公办的样子,冷冷的截断了贾政的话:“贾大人,你们的事儿范了,跟杂家走一趟吧!” 说罢,对着贾珍、贾政一挥袖,厉声道:“给我拿下。” 他手下的那些厂卫闻言,一拥而上,不仅把贾政、贾珍、赖升按了个老老实实,连捎带着李桂、詹光也一并被扭着胳臂按了个实实在在。 不过夏秉忠毕竟能揣摩圣意,清楚泰宁帝对荣国府尚留一线香火之情,只是敲打首要人物,也就是贾赦与贾政。对于其他人并没让涉及。 而他又是认识荣宁二府的人的,见李桂一身月白长袍,头戴儒巾,人物风流;詹光一身青丝袍,头戴方巾,不是下人,又不认识,于是瞪着一双鼓目,问道:“你是何人?” “在下李桂,顺天府举人。”李桂急忙回答,抛出了【举人】这个护身符——在这个时代,还是刑不上大夫的。 夏秉忠虽然并不认识李桂,也不知道李桂曾经帮助过秦可卿,但李桂的诗名不仅广为人知,而且贾政把探春许配给李桂的事情近期也在京师沸沸扬扬,因此夏秉忠清楚李桂与荣宁二府的关系。 同时又因为泰宁帝有对荣国府只敲打首要的口谕,再加上夏秉忠也不愿惹上李桂背后的那批士林腐儒,因此夏秉忠把手一挥,对着拧着李桂胳臂的两个厂卫说道:“把他放了。” 随即又向詹光问道:“你是?” “在下詹光,乃李老爷府上之人。”詹光急忙答道。 夏秉忠闻言瞧了李桂一眼,李桂颔首,见此,夏秉忠再次说道:“把他也放了。” 说罢,手一轮一圈,对着贾珍、赖升喝道:“绑起来。”说完,又对着贾政手一挥:“带走。” 而在他话落之时,滔天的哭声从宁国府里传了过来,落在李桂的耳里却是一片凄厉…… 可以这么说,活了两辈子,李桂还是第一次经历抄家这种事情,夏秉忠等人走后,一时间他竟然无所适从,只是茫然的呆立在瑞萱堂中! 而詹光也是如此,即使他活了大半辈子,他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 如此呆立着,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道匆匆的脚步声把两人惊醒,李桂转头一看,只见贾琏正要跨入门槛,一身锦绣华服难掩惶恐神色。 此情此景,不知为何,李桂懒的问候了,只是草草抱了下拳。而贾琏更是连回礼都来不及回了,看到李桂,直接问道:“兄弟,这是怎么回事?” “珍大哥事发了,连累了伯父。” 李桂简单的回了句,贾琏闻言张嘴“啊”了一声,随即说道:“兄弟且随我去内宅说话,老祖宗正在后面等着。” “嗯。”李桂应了一声。 …… 而在此时贾母的两间小屋里济济一堂,刑夫人、王夫人、王熙凤、贾宝玉、三春、赵姨妈、薛宝钗以及鸳鸯、袭人等丫鬟俱在。 而自然的往日的欢声笑语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肃穆、惊恐,欢颜也变成一片蜡黄,王夫人与邢夫人脸上更是泪痕依然。 当听到李桂的脚步声的时候,三春、薛宝钗等移步到了腊梅屏风后,虽然在惶恐中但探春的脸还是微现羞红。 当李桂和贾琏来到门口的时候,鸳鸯便急忙说道:“都等着你呢,快进来吧。” 李桂微微颔首,跨步而入,随即分别向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环施了一礼。 而他刚刚行完礼,贾母便说道:“桂哥儿,你坐吧,你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贾母等人还不知道李桂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只是贾政、贾珍被带走后,派去探听消息的鸳鸯看到李桂在瑞萱堂里,本能的感觉到李桂知道这件事,告诉了贾母之后,贾琏和王熙凤恰好赶来,于是便派贾琏去叫李桂。 而贾母一生荣华富贵,顺风顺水,到了这个年纪却遭了这样的巨变,说话之时带着说不出的疲倦、沧桑,滚动的老眼也透露出了她内心的惶恐。 “回老祖宗,蓉哥媳妇走了,被珍大哥逼走了。”随后李桂委婉的说道。 当然在贾母等人面前他只能这么委婉的说。 而随着他的话音,贾母的真个屋子瞬间寂静了,针落可闻。 “作孽啊!” 过了一阵子,贾母白发苍苍的头往后一仰,含混的喊了一声,声音里饱含着老年人特有的苍老,而这苍老的声调却在不意间传出了岁月流逝,人事沧桑的凄凉。 喊罢,贾母泪如雨下。 正文 第一五四章:探望 贾宝玉正坐在贾母的旁边,急忙扶住了贾母的后背,而随着贾母这一声,王夫人与邢夫人也难忍心中重压,捏着手绢,按着鼻子,忍不住小声抽噎了起来。屏风后,三春和林黛玉、薛宝钗则是一脸肃穆,心中则是一股覆巢之危。 而李桂这时已经回复了以前的冷静,来时的路上已经分析了这件事,按照前世中《红楼梦》的背景和剧情,以及现在厂卫只带走了荣国府的贾赦、贾政来看,并且夏秉忠还区别对待贾政与贾珍——贾珍被绑了,贾政却没绑。李桂觉得泰宁帝还是念着些旧情的,也就只是想敲打一下荣国府,别和太子走的太近了。 因此李桂认为这次贾赦、贾政应当有惊无险,不过这样的话,牵扯泰宁帝,李桂既不可能当场说出来,也不可能对关系不亲密的人说出来,也就是说在这个场合他不能说出来,因此,众人的沉默与淅沥里,他相对平静而又略微尴尬的坐在那里。 而探春是机敏的,即使贾政被捕,心里焦虑,但机敏之心却是不会变的,又因为定了婚,在那个时代中,她一颗心不由自主的系在了李桂的身上,也因此李桂话里所饱含的一个问题敏锐的被她扑捉到——李桂是怎么知道秦可卿的事情的,是他先知道的,还是听贾政、贾珍他们说的。 此时她还不了解具体的情况,但人就是这样,心一旦狐疑,就往自己担忧的方面想。 当然探春这次探春是想对了……但也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忍不住从屏风后探出螓首,偷偷的瞧了李桂一眼,却发现李桂坐在锦墩上气定神闲,好像没有一丝焦虑。 而在探春心里她认为以李桂和贾政的关系,以贾政对李桂的抬举,甚至把自己都给许配了,因此,见此探春心里不由的有些生气,甚至失望,也不由的在心里嘀咕了一声:“这人……这么心性薄凉!” 但是,还是那句话,她是机敏的,隐约间她捕捉到了李桂气定神闲的令一方面的原因,“难道?”她的一颗玲珑之心蓦然一动。 而如此小声哽咽了一阵子,贾母蓦然抬起白发苍苍的头,手杖一敲地面,说道:“更衣。” 贾母现在已经明白事情的根子在宫里,那么要解决最好是在宫里,所以贾母是想舍了一张老脸,进宫去求情,而成与不成,她都得这么做,做了才能显示荣国府对皇家的态度、畏惧而恭顺的态度! 至于更衣,她是朝廷敕封的一品诰命夫人,去皇宫自然要换朝服。 说罢,贾母转头对王夫人说道:“你陪我一起去。” 王夫人也是诰命夫人,只不过是六品。 说完,贾母才对李桂说道:“桂哥儿,你且回去吧。” 贾母等没请求李桂帮助,原因无它,一是大家族的面子;第二是她自认为李桂还没有可以上达天听的人脉和身份。 从一定程度上讲,贾母考虑的是对的! 而李桂明白自己现在确实没什么用处,当然他也清楚贾母去了作用也不大,但姿态总是要摆一摆。 因此李桂应了声是,起身离去…… 其实在李桂心里在现在的情况下,贾母去宫里求情并不是很好的策略,很好的策略是顺应泰宁帝的心思,一方面进宫求情;一方面去太子那里请求,让太子为难。 李桂认为泰宁帝现在是很乐意借着荣国府的手敲打太子的! 但还是那句话,荣国府里现在已经没有了与他亲密到可以秘密运筹这件事的人。 从婚姻关系上说,贾宝玉和探春倒是可以,但抛开贾宝玉对他的成见,贾宝玉也不是一个会运筹的人。 而探春却是一个女子! “就这样吧!这老丈人还是要探望的,不知道裘良有没有这方面的关系,他应该有……柳湘莲也应该有……” 一边想着,李桂一边往二门子走去。 大约走了有三四百米,到了假山附近,眼看要出二门之时,“姑爷、姑爷…”一道急促的喊叫声从李桂的身后传来。 李桂扭头一看,却见入画正提着葱绿的百褶裙匆匆跑来。 “什么事?”李桂停下脚步问道。 “姑爷,小姐找你。”雪白的脸颊上带着些潮红,入画抬着小脸回道。 “哦,好。” 自家媳妇寻找自然不能拒绝,李桂痛快的应了一声,隐约间已猜出探春要找他干什么。 随后,李桂跟着入画进入了大观园,阳春里,大花园中姹紫嫣红、百花竟妍,芳香怡人,不过此时李桂与入画都没有赏花的兴致,匆匆而过。 过了水榭,李桂便看到探春正站在水榭旁边的凉亭里,一身削肩竟腰,一身淡紫的百褶裙却越发显得身材高挑。此时在凉亭里正螓首微垂,莲步轻移,显然有着心事。 而此时李桂与入画的脚步声也惊动了探春,螓首微转间看到李桂,少女的羞涩让她本能的迟疑了一下,但随即就迎了上去。 她毕竟是大气的,而且这个时候也不容她羞涩。 “见过……李郎。” 以两人现在的关系,探春不太好称呼李桂,直呼其名不好,叫老爷又太早,因此行礼之时,探春选择了这个折中的称呼,但行礼间脸色还是微微的羞红了。 “见过三小姐,小姐找我何事?”随后李桂一边回礼,一边回道。 “我找李郎来,是想问一下今日之事该如何处理,李郎可有救我父亲的法子?” 还是那句话,探春是大气的,虽然心里很想知道李桂是否先知道秦可卿的事,为何会知道秦可卿的事,但是她知道此时如何营救贾政才是重点。 当然她也是机敏的,隐约感觉在这种情况下,贾母去宫里可能作用不大——秦可卿暗地里的身份她是知道的,毕竟她属于荣国府的上层,也因此知道泰宁帝这是含怒出手了。 在入画喊他之时,李桂估计探春要问的就是这件事,而事情的一些真相,李桂认为可以向探春说一些。 正文 第一五五章:涟漪 看着探春雪腮上明显的焦虑之色,微微想了想,斟酌了一下用词,李桂说道:“三小姐莫要慌乱,我估计伯父没什么事,顶多只是受些惊吓而已。” “哦,怎么这么说?” 探春修长的眉尖一挑,诧异的看了李桂一眼,没想到李桂的气定神闲居然是因为猜测! “如果有大事,你我就不能在这里谈话了。”李桂淡淡的说道。 事情起因在宁国府,而探春之所以担心者是怕株连,李桂轻轻的点出了株连的程度。 探春是个聪明的人,刚才只是关心则乱,当然这种事情也总是让人往坏处想,因此才焦虑,李桂的这句话却让她焦虑的心平静了些,螓首微侧,微微想了想,感觉事情确实如李桂所言。 但是,贾政毕竟是她的父亲,而且现在还进去了,李桂的这句话并不能完全开解掉她的焦虑之心,因此,她迟疑了一下,螓首抬起,迟疑着再次向李桂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现在只有等待上意。你切莫慌,回头我找人看看能不能去探望伯父一下。” 李桂安慰着,但不知为何他自己心里却升起一股无助感,一股我命由他不由我的无助感! 这是他第一次升起这种感觉! 探春也知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听天由命,希冀事情发展的方向往李桂推测的方向发展,不过李桂的安慰还是让她的心稍微宽松了一点。 闻言低语了一声:“如此多谢你了。” “谢什么,咱们这关系……”李桂顺口说道。 但说到这里他突然感觉这句话有些不妥,好像说的早了些,在这个时代说这样的话又好像有些轻浮,暧—昧,于是住了口。 而如他所猜测的一样,探春闻言雪腮上立刻飞起两朵酡红,随即垂下了螓首…… 但羞涩只是她少女的本能,并不代表她此刻意乱情迷,螓首只是低垂了一下,探春便蓦然抬起了螓首,羞红着脸问道:“我还想问你,你是怎么知道蓉哥媳妇事的?” 看着探春明艳、娇羞的样子,李桂正想着徐志摩的诗句,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剩凉风的娇羞…… 而探春的这句话却像是巨斧、大剑,直接乱劈乱砍掉了他心里那一片静谧与温柔——探春的语调里,狐疑太明显! 而实际上李桂也清楚他和秦可卿之间的事有些说不清楚,如果说他们之间紧紧是平常的人情往来,他身上带着的那块红玉只怕都不会答应! “这也太敏感了吧!这媳妇以后只怕不好对付……” 微微愣了一下之后,李桂心里嘀咕着,口中说道:“前几天蓉哥媳妇找我借银子,说了珍大哥拿捏她的事。” 李桂实话实说,因为刚才心念之间他觉的只有这么说才能最大限度的打消探春心里的疑窦。 而实际上李桂虽然实话实说,但只能打消探春的一部分,而且是一小部分疑窦,听了李桂的话她心里依然存疑很多,比如为什么秦可卿会找他借银子,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怎么到能借银子这一步的,李桂今天来找贾政是干什么等等。 但是在这个时代,作为一待字闺阁的女子,向未婚的丈夫提问这些问题已是需要莫大的勇气!探春如果没有掌过家,秦可卿的事情又与贾政被捕紧密相连,探春是不好意思问这个事的! 而她心里其它的疑窦与眼前的事相隔要么甚远,要么已经无足轻重,也觉得再问下去像是审问,因此,听了李桂的解释,探春只是再次看了李桂一眼,长长的“哦”了一声。 随即她就屈膝行了个礼,想告辞而去——虽然已经订了婚,但毕竟还没有出阁,她还是羞涩,也怕闲言碎语。 李桂见此刚想还礼,而就在这时“老爷。”晴雯的声音传了过来。 李桂不由自主的循声望去,却见晴雯正提着桃红的百褶裙快步走来,螓首上钏钗横斜,乌发蓬乱,百褶裙上也有着片片的泥污。 李桂心一紧,随即急声问道:“怎么了这是?” “刚才珍大爷到了铺子,硬说东府少奶奶在咱铺子里,我说不在,他硬闯,还把我推到了。” 晴雯此时才来到,是因为刚才厂卫已经把荣宁二府围住了,她进不来。但也因此目睹了贾珍被押走的场景,又见李桂安然无事,说话之时,心情既笃定又爽快,心里暗道报应来的快。 而探春闻言,立刻敏锐的感觉到李桂和秦可卿之间肯定有故事,一股不自在瞬间在她心头不由自主的升起,但她也清楚这不是追问的时候,心里想着来日方长,以后有机会单独找晴雯问一问,曲膝行了个礼,转身而去。 而李桂乍听此事,心里顿时一恼,但转而一想,贾珍已是将死之人,自己与他生什么气! 而看着晴雯头面、衣衫凌乱的样子,想着晴雯爽利、爱干净的性子,他清楚这一定是晴雯担忧贾珍对他不利,不及收拾,就匆匆赶来了。 “咱们回去吧!”说话之时,李桂心头已是一片煦暖。 人就是这样,经过慌乱,心里本能的向往着平静,也就是史书上所说的,大乱之后,人心思治。 此时晴雯正是这种心理,闻言“嗯。”了一声,同时心里感觉还是在李桂身边,在自己的铺子里安心。 而此时探春却突然想到自己忘了告诉李桂,等李桂找好关系去探望贾政时带着她一起去。 想到这里,她就想拍侍书去告诉李桂。但是随后她就想到了贾政的性子,那教条古板的性子,探春觉得自己要是和李桂一起去了,贾政一定会生气,甚至会喝责她。 “也许他们翁婿俩才好说话。”想到这里,探春的脸蛋蓦然又红了。 而于此同时荣宁二府被查抄的消息已经像狂风暴雨一般传遍了整个京师,并像风一样向京师之外传播者。 毕竟厂卫那么大的动静,宁国府那么多人,而荣宁二府又是那般勋贵! 正文 第一五六章:达意 路上,或许是女子柔弱的本性,或许是这种变故下兔死狐悲的感触,马车里晴雯慢慢靠近了李桂…… 半途中突然问道:“老爷,你……会不会有事?” 这正是晴雯所一直担心的,毕竟这是实行株连制度的社会! 李桂虽然从《红楼梦》的剧情,以及泰宁帝的举措中推知他应当不会有事,但是他也明白,会不会有事只能是应当没事,因为他所处的环境变了,因为秦可卿结局的变化,泰宁帝对荣国府的心情也变了,而上有所好,下必效矣,这这个变化的过程里,会不会波及他,波及他多少,就像是蝴蝶效应一样,现阶段下李桂并不能推测出来。 毕竟现在他身上的标识乃是实打实的荣国府娇客! 但这些话没必要向晴雯说,给她说了只是让她徒增伤心而已。 …… 而在李桂和晴雯出荣国府大门不久,赖大也出了荣国府的大门——刚才夏秉忠带人进来时,他正要去瑞萱堂,不过看到厂卫后,他又退了回来。 而他出荣国府自然不是去营救贾政、贾赦他们,而是去救他的兄弟赖升。而与贾母的慌乱相比,赖大的步伐有些笃定——刚才他已派了他的心腹赖芒去了礼王府。 路上赖大心里庆幸着……又感觉这样前脚送礼后脚就去求人,行事有些太刻意,不过想到袖中的银票他心里就释然了。 …… 回到皮尔记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十分,玉娘急忙热了饭菜端了上来…… 而即使时吃饭时,夏秉忠带走贾政、贾珍等人的场景依然不时在李桂脑海里淌过,那整齐的盔甲,闪光的腰刀,特别是人数众多所产生的如山似海的气势,至今都让他有一种无力感,一种危机感! 而晴雯也是默默着,虽然在这事在事实上与她关系不大,但她毕竟在荣国府里生活过,心里自然是唏嘘,难以像以前那样心情舒畅。 吹过饭之后,李桂吩咐詹光去买些礼品,然后习惯性的走向了书房。不过他没有看书,而是端着茶盏沉思着,沉思着荣国府的问题和他的问题…… 从贾政对这件事情的处理上,他终于感到《红楼梦》里对贾政的评价是真的,他就是一个无用之人……因此对于他是否能够扭转荣国府这艘大船的航向,李桂很持怀疑态度。 所以李桂还是自己很有必要亲自去靠近礼王,去抱礼王的大腿,但是礼王现在正在龙潜之时,而以他现在的社会地位,对礼王并没有什么用处,李桂估计也不好报上。 另外他那薄薄的诗名实际上与礼王潜伏的姿态相矛盾,也阻碍了他向礼王靠近,当然他也明白他现在也没有靠近礼王的机会。 当然功夫不负有心人,或许能找到机会靠近,但那又如何,如果荣国府不改变航向,那就与荣国府的航向相驳,立场大白之时,肯定会有人骂他忘恩负义,投机钻营。风评之下,他个人的吉凶还是难测。 而实际上李桂觉得由于他身上的荣国府的标签,即使他靠近了礼王,荣国府不改变立场,礼王也不会接纳他,最少是不会真心接纳他。 想来想去,李桂还是觉得荣国府改变航向,自己称着东风靠近礼王是最坦荡的一条人生之路。 但随即又想到了荣国府,没有一个运筹之人…… 袅袅茶香里,李桂思索着。 而在李桂思索之际,贾母、王夫人也回到了荣国府,贾母并不是求见泰宁帝的,以她的人生阅历深知这个时候直接去求泰宁帝反而不好,泰宁帝极有可能见都不见她。 因此贾母去求的是她在宫里的后台李老太妃,不过李老太妃也没见她,只让太监传话说是知道了。 “知道了”这三个字,在这种情况下其实包含着很多的信息,但最基本的信息是我会帮帮,但结果不好说。 而在这种情况下,贾母所求的也不过是这三个字而已,因此听到回话后贾母心情反而平定了许多。 而回到荣国府之后,贾琏、贾宝玉听到这个信息,立刻张罗起来,他们自然要想办法去探望贾赦与贾政,这是他们作为人子的本分! 当然他们也会看看贾珍、贾蓉、贾敬他们,当然看望他们只是顺便。 不过他们心里甚至不想顺便! 而于此同时赖大也从礼王府归来,不过他已经张罗好了,高无忧已经答应帮他去找夏秉忠,让他探望一下赖升。 当然他又花了一千两银子。 …… 到了傍晚十分,带着些酒水薄礼,李桂乘车与卜世光一起去了景田候府。 这是自从与裘安认识以来,李桂第一次亲自拜访景田候府,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时间来,是因为与裘安平时的闲谈中得知,裘良平时白天一直在兵马司,逢双日晚上值班,单日晚上却在家里,今天正好二月二十七号,单日。 而李桂来找裘良也并不是随意求人,无的放矢的,他觉的裘良应该能够帮他见到贾政。这是因为裘良为五城兵马司左司马,也就相当于现在京都公安局的副局长,和厂卫,相当于国安,他们是有往来的,看他的情面或许夏秉忠能让他见贾政一面。 当然裘良的背后还有裘世安,裘世安,总理内廷都检点太监,内廷四大太监之一,虽然和裘良不是血亲,但是却是和景田候府续了族谱的,对外宣称是一家人,平时裘良以叔称之,实际是裘良的靠山。 如果裘良自身办不到,李桂觉得裘良求了裘世安,有九成的把握夏秉忠会答应,毕竟探望不是什么大事。 当然裘良帮不帮还在两可之间,不过如果裘良不帮,李桂认为也没什么,他去探望贾政本来就没什么事,只是人情所缚不得不去而已,实际上做给外人看的成分居多。 而裘良是否愿意帮忙,也正好可以试探出景田候府故意结交他是否真心实意。 另外即使不帮,李桂也想到了找沈正阳帮忙,沈正阳以前官至副宰,李桂认为他应该还是有些人脉的。 当然在李桂内心里他找沈正阳,沈正阳能不能帮上忙都无所谓,关键是通过沈正阳向天下士林传递这样一个消息,他李桂并非忘恩负义之辈! 正文 第一五七章:潮落 景田候府的大门是广亮门,也是一种屋宇式大门,只是没有偏门,和荣宁二府的是大门相比,单薄了许多,更寒酸了许多。 但是夕阳晚照之下,白粉墙皮泛着幽静的红光,显得很是深邃。 两个青衣仆帽的门子分站在门口,相貌周正,其实王侯之家的门子相貌都周正,毕竟这是门面。 下了马车,李桂吩咐卜世光递上帖子,他自己则随意的站在了马车旁。 在这个时代正规的拜访是有讲究的,一般应该在早晨到中午这段时间,知交好友倒是例外,不过李桂以前从来没拜访过景田候府,因此并不知道李桂是裘安的好友,也因此当卜世光递上帖子时,那门卫诧异的瞧了李桂一眼。 不过裘良这个人平时很会做事,早已吩咐过门子,不可随意得罪客人,而且看李桂姿态悠闲,气质不凡…… “大人稍等。”接了帖子的门子行了个礼,然后进去了。 此时景田候府宽阔明亮的中堂里,裘良正坐在主位上,裘安、定城候之孙世袭二等男兼经营游击谢鲲分别坐在下方。 因为都是四王八公,也就是太子一系,又都在军中,所以平时两人关系甚密。 而今天之所以聚在一起,自然是因为荣宁二府的事情——此时宁国府被抄家,贾赦、贾政被捕的消息早已传遍了京城。 而两人商议的事情是他们该怎么办,毕竟他们和荣宁二府有着人情上的往来。但是在具体这件事上他们又有些踌躇,担心这个时候如果去了会不会上了泰宁帝的黑名单。 当然这是表面的担心,实际上裘良和谢鲲是四王八公年轻一代的才俊,这一点从他们在军中担任实职就可以看出来,而也因为在军中担职,他们对朝廷上的事情比一般人敏感,因此泰宁帝处置秦可卿之事时所产生的迷障——泰宁帝是因为秦可卿之事震怒,而处置荣宁二府的,不是因为太子。这一点他们是隐约能看清的。 然后一个问题就摆在了他们的面前——他们该怎么办?是顺应泰宁帝的心思,脱离太子一系,还是继续留在太子的阵营观望。 而实际上是否脱离太子的阵营,对他们来讲也是一个两难的选择:脱离太子的阵营,怕这只是泰宁帝一时的怒气,毕竟泰宁帝这样的敲打,在他们看来很轻微!而不脱离,如果泰宁帝是投石问路……毕竟宫中早已传出了泰宁帝对太子不满的消息。 总而言之这对他们而言是一个艰难的选择,毕竟这选择的后面是飞黄腾达、荣华富贵,或者是家道中落,甚至是飞来横祸。 而两人的关系虽然比较亲密,但是还没有到可以推心置腹谈论禁忌话题的地步,因此只能互相小心翼翼的试探着。 “子静兄,我看不如等两天再去荣国府,你以为如何……” 裘良,字子静。谢鲲吞吞吐吐的问道,粗糙如麻布的脸上,一双眼睛光芒伸缩不定。 这一点他和裘良很像,都是外表粗犷,内心细致。 而他说这句话其实暗藏了一个意思,那就是事态不明,先观望一阵子。而他的这个做法其实并不高明,因为所谓的观望,其实还是留在太子阵营,也就是做了选择。 但现在他们也只能这么做! “嗯……” 裘良应了一声,看了一眼裘安,见裘安没什么动静,随即点头说道:“也好。” 而他话音刚落,门子裘二的声音就传了进来:“老爷,有人递帖子拜访你。” 在裘良、裘安、谢鲲心里,这个时间点来拜访,显然不符合礼数,因此三人都沉默了一下,随即裘良说道:“把帖子给我。” 什么人来访,帖子里自然会显示,除非来人自报了姓名。 裘二应了一声,跨门而入后,走到裘良跟前,作了个揖,递上了帖子。 裘良顺手接过,打开……前面啰嗦的谦语他照例不看,眼光直接落在了最后的落款上然后他就看到了一行字。 而裘良到现在虽然还没有与李桂直接交往过,但是通过裘安,他对李桂是极为了解的,知道他不仅才学过人,更认为他机敏过人。他甚至让裘安故意结交李桂! 而且现在他认为李桂应当面临与他同样的难题——该怎样对待太子。 他认为李桂既然做了荣国府的东床快婿,那么不论怎样身上都会背上太子一系的名声。 也估计出在此情况下,李桂必有动作!而他就可以看李桂的选择,然后琢磨他自己下一步的立场。 因此想到这里,李桂的到来居然给了他一种及时雨的感觉。 “快,开大门,我这就过去。” 说罢,裘良立身而起,一边对着谢鲲拱了拱手,一边说道:“摩羽兄稍坐,我去迎一位贵客。” 说着裘良看了裘安一眼,示意裘安与他一起出去。 这个时候拜访,裘良还要打开大门亲自迎接,谢鲲有些奇怪了,问道:“是哪来的贵客,要不要我一起去。” “这个,是李桂,荣国府政公之婿,你应有耳闻。你若愿意,可陪我去。”谢鲲笑道。 如裘良所言,谢鲲是听说过李桂的,也听说过李桂的事情,但一个人怎样看待另一个人,实际上是一个综合的因素,包括个人的眼光,见识,性格、对对方的认识程度等等。 李桂以前的事情虽然令谢鲲感觉惊奇,但也觉得李桂形事尽是机巧,有失大气、堂正,因为性格的原因他并不喜欢,因此在心里他对李桂并不重视。 而现在见裘良居然如此重视……他觉的他要是推脱,倒显得不给裘良面子。 另外李桂现在的身份是举人,这样的身份也够他移足的了,于是也站了起来,笑道:“我倒想见识见识这人,这人经历真是神奇!” 不可否认,从奴仆到举人,再到公候之家的东床快婿,李桂的事情也让人感到神奇。 不过说完这句话之后,由李桂现在荣国府东床快婿的身份,谢鲲想到了裘安所想——在现在的情况下,李桂会怎么办。 正文 第一五八章:循迹 “子静兄为何如此看重此人?”路上谢鲲问道。 这个问题不是什么机密,以两人的关系,谢鲲毫无顾忌的问道。 “摩羽有所不知,此人却非一般的儒生,沈副宰摩羽知道吧,他对此人就异常欣赏。”裘晾一边走着,一边匆匆回道。 沈正阳乃当代大儒,学问过人,又曾做过副宰,名声满天下,谢鲲当然知道,只是他不知道沈正阳居然异常欣赏李桂!毕竟他既不是生员,也不曾到了西山书院。因为闻言倒是微微呆了一下,心中对李桂不觉间高抬了一下。 “此人真有如此才华?”随后一边走着,谢鲲一般问道。 “那当然,子安亲眼所见。” “正是,说来惭愧,那日……” …… 三人边走便闲谈着,须臾到了大门,而裘二见三人立刻大开了大门。 ‘轰隆隆’的开门声把李桂惊动,他一边抬头而视,一边抬步迎了上去,目光所及,却见裘安整合两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人快步而出,居中的青年人一身皂衣、头戴方巾,颔下浓须,显得很是稳重。看行走的位置李桂估计此人就是裘安的哥哥裘良。 而左侧的则长着一张黑圆脸,脸上黑须如针,颇有张飞、李逵之类的风范,只是眼睛颇为灵动,与那副面貌不和谐。 “可是子静兄。”见此李桂微弯着腰,遥遥的对着裘良的方向一抱拳。 李桂明白裘良大开大门,并亲自迎出来,以他的身份,是给了他足够的尊重,他必须投桃送李,也给以足够的尊重。 而裘良见李桂一身月白儒服,相貌英俊,神态从容,举动间一股儒雅之风,心中不由暗忖:“果然好人物,怪不得政公将女儿许配与他。” 口中却笑道:“正是在下,早闻后庭大名矣,今日能来,蓬荜生辉。快里面请,里面请。” 裘良人情练达,说着一抱拳,紧接着侧身往里面一伸。 这时才想起谢鲲在侧,作为主人,有为客人互相介绍的义务,随即“哈哈”一笑,指了下谢鲲向李桂笑道:“却是忘了,我给你们介绍下,这位是定城候之孙世袭二等男兼经营游击谢鲲,表字摩羽……” 随即又指了下李桂,向谢鲲笑道:“这位就是李桂李后庭,今科举人,政公东床快婿,说来,也是自己人。。” 还是那句话,谢鲲对李桂只是耳闻,还没讲过李桂,此时见李桂儒雅风流,一副谦谦君子之风,毫无想象中的低贱之气,心中不由的有些另眼相看。 而这时李桂已经行礼道:“见过摩羽兄,冒昧前来,打扰二位,还望海涵。” “哪里,哪里,后庭言重了。”谢鲲急忙还礼。 而这时裘良已朗声笑道:“两位休要客气,来,里面请。” 三人一路客套着,说着些久仰大名,恨不得见、今日一见,三生有幸之类的客套话,须臾来到了中堂,落座、上茶、又寒暄了几句以后,李桂拱了拱手向裘良笑道:“子静兄,不瞒你说我此来有事相求。” 探望贾政也不属于什么机密之事,因此李桂没有顾忌谢鲲在场,直接说了出来。 裘良自然清楚此时李桂来肯定是有事的,而他虽然有心结交李桂,但他是个性子比较稳重之人,因此不会说只要能办就一定去办之类的大包大揽,热络人心的话。 一摸黑须,裘良说道:“后庭请直言。” “想必子静兄已经知道,荣国府政公被捕,小弟想去探望一下,不知子静兄有法子吗?”李桂直接说道。 说话之时,李桂暗中观察着裘良的反应,板荡见人心,以前裘安虽然对他甚好,但作为一个有社会阅历的人来说,他并不相信人表面的东西。 而裘良也知道这个时候也是板荡的时候,是泰宁帝怒火当头的时候,因此所谓的帮不帮,是考验他的时候。 同时他心里一动,李桂这个时候去探望贾政,是不是力挺太子!但随即就觉得想的可能有点多,也可能是普通的人情。 而至于帮不帮,裘良沉吟了一下说道:“后庭真乃有情有义之人也!实不相瞒,西城探监之事极难,以我之能力只怕有些差次,后庭你看这样如何,你且稍带,待我告诉家叔,请他相助如何?” 裘良这是老成之言,毕竟在这个时候帮助李桂探监,这其中蕴藏着站在太子一侧的立场,在这个时候,可能惹上泰宁帝的怒火,同时这样做也违背了他刚才观望的初衷。 而且最重要的是选择什么样的立场并不是他一个人的事,这背后还有裘世安。实际上即使李桂不来,他也要去拜访裘世安,商议下下一步该怎么办,是脱离太子一系,还是坚定站在太子一系,或者保持现样,继续观望。 李桂早已知道裘良的靠山是裘世安……而他对裘良这样回答也是极为满意的,因为裘良这样回答不仅透露了他愿意相帮的意思,而且也透露了他的谨慎。 这谨慎里其实有着一份诚意,如果裘良拍着胸脯大包大揽,他倒要怀疑了。 而且裘良帮不帮的上他也怎么不在意,原因还是那句话,他去探望贾政,只是一份心意,做得到与做不到都没关系,关键是做了,心意到了,问心无愧就行了。 当然在做的过程中要向别人将他的这份心意表达出来。因此在听裘良回答的时候,李桂已经决定如果裘良帮不上忙,那么他就再去求沈正阳。 当然沈正阳帮上、帮不上也无所谓,关键是他去了。 不过想到这里李桂也感觉到了自己人脉的缺乏…… 心中思忖着,李桂拱手道:“如此劳烦子静兄了,我静候佳音,天色晚了,我就不打扰了。” 说着李桂站了起来。 而裘良也起身回道:“后庭莫急,我这就去家叔府上,明日当有消息,今天就不留你了,以后常来坐坐。” “子静兄费心了。” “哈哈,子静兄既然有事,我也回去了。”说着谢鲲也站了起来。 …… “不知道裘世安会怎样?” 灯火阑珊中,马车里李桂默默的想着,他认为如果裘世安够机智的话,应当会利用他这一点,以探泰宁帝对太子的虚实——如果夏秉忠答应探望,那就说明泰宁帝对太子的成见还不深,龙颜大怒绝大多数是因为秦可卿的事情;而如果夏秉忠不答应,他们就该考虑一下立场了。 但不论夏秉忠答不答应,李桂认为以裘世安一辈子宫中的算计,应该能轻而易举的想到这一点。 …… 一路随意想着,到了皮尔记那条街道,远远的就看到一团红光在夜影里摇曳。 正文 第一五九章:问路 时光回溯,在李桂求助裘良之时,贾琏与贾宝玉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虽然贾母从李老太妃那里得到了“我知道了”这句话,但这句话里的信息是模糊的,并不能完全熄灭众人心里的焦灼。 而且传言中的西城大牢犹如阎罗殿,进去不死也的脱层皮,因此他们想托请一下让贾赦、贾政、等少受些折磨。并送些衣物。当然众人也急于了解事情的进度。 因此在李桂去景田候府之前,贾琏和贾宝玉两个就一起去了北静王府。 只是与李桂相比,他们两人少了一份从容不迫。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儿子和女婿不同! 而之所以去找北静王,一是北静王一项与贾宝玉交好,北静王甚至还送了个手帕给贾宝玉,贾宝玉甚是宝贝,曾送给林黛玉,但林黛玉说什么臭男人用过的东西,她不要。 另外去找北静王的原因在于在四王八公一系中,北静王隐隐为首。《红楼梦》里说的明白,独独北静王府功大,爵位不减。 而他俩不知道的是北静王水溶以及西平王许寿早已改弦易辙了,这一点在《红楼梦》中也有交代,在荣宁二府被一次被抄家时是水溶带着锦衣卫去的;第二次则是水溶和西平王一起去的,西平王得到独自审理贾赦的机会还大喜。 而荣宁二府被抄家的时间,虽然因秦可卿的变化而提前了些,但是水溶等立场的改变也不是一天就改变的。 实际上两人的改变有个过程,先是观望,然后和太子一系脱离,附和泰宁帝的呼声,再然后投奔礼王爷。 也因此水溶和西平王现在应该处于脱离太子一系,对泰宁帝表中心这个阶段——他俩对泰宁帝对太子态度的改变所产生的反应应快于四王八公其他人。 而实际上水溶和许寿在才能上绝对是四王八公一系里的佼佼者,甚至是整个朝堂里的佼佼者,因为泰宁帝对太子的态度总体上是怀柔的,毕竟培养一个接班人不易,也因此对太子两度废立! 而这两度废立很容易让勋贵与朝臣找不到方向,站错了队伍,所以能从在这个过程中保全自身,并得以高升,个人的能力是不用多说了。 也因此当贾宝玉和贾琏求见水溶时,得到的回报是水溶正在会客,请他们稍等。 这很正常,毕竟是王侯之家,一天没几个客人拜访倒是不正常了。 但是这实际上是水溶的托词,包含着婉拒的意思,但作为一个世家公子,贾宝玉和贾琏还没有被人拒绝过的经历,两府的关系,以及贾宝玉与水溶的私交,两人最初是信以为真的。 直到在北静王府门东的客房喝了一肚子水,等了约一个时辰之后,贾宝玉和贾琏才隐约琢磨到水溶的推脱之意。 贾宝玉毕竟未经世事,心中傲气依旧,琢磨到这点后,一股强烈的被羞辱的感觉瞬间遍布全身,随即站起来对贾琏说道:“二哥,咱们回去吧。” 而贾宝玉刚说完,那门子却来禀告,水溶请他们过去——原来水溶见他们一直没走,迫不得已才相见。 贾宝玉闻言,鼻子里“哼”了一声,本不欲再见,但贾琏常年跑外事,心境冷静些,拽了下贾宝玉的袖子。 而水溶接见贾宝玉与贾琏后,说了些不要慌张,待本王斡旋下,且回去等他回话之类的话。 贾宝玉是聪慧的,也听出了弦外之音,清楚要等水溶的回话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因此谈了几句之后,便起身告辞。 登上马车之时,想着以前与水溶之间的交情,贾宝玉心里突然升起人间多虚伪的感觉。 此时夜影已经上来了,随即两人回府,一起到了贾母的两间小屋,向贾母禀告了事情的经过。 贾母社会阅历很深,闻言“唉”了一声,长长的叹了后期,神情萎靡之极。 而在贾琏和贾宝玉向贾母汇报的时候,邢夫人与王夫人也闻讯赶了过来,虽然她们没有听全贾琏的话,但也听到了水溶的推脱。 而在那个时代男子就是女人的天,想到贾赦、贾珍吉凶未卜,自己的天好像要塌,邢夫人和王夫人立刻哽咽起来。 而有时小声的哽咽比号啕大哭更让人难受,王熙凤、迎春、探春、贾宝玉、林黛玉等急忙上前劝慰。 贾宝玉与贾琏更是劝慰说明天一早就去西平王府。 当然他们心中已经隐约感到去了也没什么用。 而实际上情况果然如此,第二天一大清早,贾琏和贾宝玉就出了门,直奔西平王府,西平王许寿倒是立刻接见了他们,但是所说的话和北静王相差无几,尽是委婉推脱之词。 而后两人又去了南安王府、西宁王府…… 而其实此时四王八公一系俱在观望,因此两个跑了一上午,并无所获。 到了中午十分,两人回府时,内心的折磨再加上车马劳顿,贾宝玉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张。 而当两人来到贾母的两间小屋时,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妈、迎春、探春、林黛玉、薛宝钗以及赵姨娘、周姨娘、众丫鬟早已是济济一堂。 她们都在等两人的消息。 而当两人进屋,看到贾琏冷冰冰的脸以及贾宝玉脸上的苍白,众人心疼之际,一颗心也冷了半截。 而当贾琏叙说完毕后,母子连心,贾母顿时老泪长流,而邢夫人和王夫人、赵姨娘等都哽咽来起来。 探春眼圈儿也红了……随即想到李桂说的要去探望贾政,她和众人一样也想得到贾政的消息,对眼前的场面也不忍,于是走到贾母跟前,安慰道:“老祖宗莫哭,昨儿李桂说他要去探望下爹爹,也不知去了没有,我派人去问问。” 这时众人才想起李桂,又想起了李桂的机灵劲,母子连心,贾母立刻说道:“那小子机灵,兴许有办法……还是你自去吧,带上些衣裳、银两,他要是能进去,你就把……嗯,你也跟着去,看看你爹爹、伯父在里面怎么样,把衣服给你爹爹、伯父,再打点一下牢头,让他们好生侍候着,可怜,我的儿,何时遭过这样的罪!” 说着说着,眼泪从贾母的眼里蓦然涌出。 正文 第一六零章:探视 贾宝玉听到探春的话时,本就心里一暗,而后听到贾母居然对李桂有这么期许,心情里的暗色顿时又加深了几份,都有些漆黑了! 而因为顾虑着男女之防,探春没想自己亲自去,所以才说派人去,在说这话前,她甚至考虑到如果王夫人等人询问她如何知道李桂要去探望贾政的,她就把晴雯拉过来顶缸,就说是从她那里听到的。 但是她没想到贾母会让她亲自去……随后听完贾母的话她就明白了,有些事确实不是一个丫头可以办的。 当然因为为长者讳,她没有去想,实际上贾母也是一个能变通的人,比如为了听书,她扯了红娟;而为了贾政、贾赦她更会变通。 而在她微愣之际,赵姨娘已经嗔怒道:“三丫头,你还不快去。” 王夫人也说道:“我儿,你快去快回。” 她们两个的心焦可是一点都不比贾母少! 而说着王夫人就站了起来,说道:“老祖宗,我去收拾收拾。” 贾母点了点头。 …… 时光回溯,将近中午的时候裘世安来到了锦衣卫卫所……和李桂所想的一样,他想到了利用这件事来试探泰宁帝对太子的态度,从而来决定他们的立场。 他能想到,其实四王八公一系中也有人能够想到,只是他们要么没有靠近夏秉忠的机会,要么自身弱小,抱着随波逐流的态度。 当然还有改变立场的,比如水溶和许寿,因为有了立场,他们则根本不会利用这点。 而对于夏秉忠来讲,他很明白泰宁帝对荣国府是网开一面的…… …… 荣国府里,探春收拾完毕之后,带着入画往大门走去,和贾琏一起上了马车——这种事情自然不能让探春一个女孩子自己去。 其实贾母说让探春去时,是有心让贾宝玉和贾琏一起去的,不过她知道贾宝玉和李桂关系不睦,所以才变通让探春去的。 当然人老成精,她也清楚即使贾宝玉和李桂关系好,去的效果也要比探春低一百倍。 另外一个原因是尤氏、惜春等女眷也在里面,探春去比较好些。 …… “让三妹妹劳累了。” “自家人,二哥说哪里话。” “唉,平时他们称兄道弟的,没想到事到临头他们居然这样。” “嗯……书上就说过世上可共荣华者多,可共患难者少。” …… 哒哒的马蹄声里,贾琏和探春随意交谈着,感慨着近两日的遭遇,同时在心里有些愧疚,毕竟在这个时代这样的外事都是男子的事,而现在居然要一个女孩子抛头露面! 探春随意回答着,但此时她的心情却并不像她的回答那么冷静。遮眉勒下的一闪闪烁烁的明眸透露了她的心境,此时她都心既忐忑、又期待,甚至还有些抱怨与羞涩。 她所忐忑自然是李桂要去探望贾政的事情,想到如果李桂此时没办法,让贾母等的希望落空,她的心里就微微发囧。 而她抱怨的也是如此,她觉得成与不成,李桂应该给她回个话,然而没有…… 随即她就想到现在还没到李桂要把他的事向她说的时候……也因此心生羞涩。 而期待的则是李桂的铺子是什么样子…… 在她的心里,现在李桂的那个铺子已经是她的了,她听薛宝钗说过,那铺子虽然位置不太好,但很宽敞,生意也不错。 而想到薛宝钗,再想想以前薛宝钗的话,自然而然的对维护李桂的话,她敏感的心突然掠过一片阴霾。 …… 如此一路闲谈着,心情复杂着,当到了皮尔记,下车后,就看到铺子店面前停着两辆小巧的绿呢马车和一批银鞍璎珞的骏马。 “这是谁的车?买东西的吗,这个时候还有人,生意挺不错的嘛……” 表面无意,心中在意,跟随在贾琏的身后,探春一边走着,一边暗暗观察着。 而此时胡老实正坐在门口。卜世光和他相对而坐,不过他身前有一个摇轮式的木架子,三根粗麻绳从木架的小孔穿过,摇动间变成了麻绳。 而胡老实见贾琏过来,立刻站起来,迎了上去,瓮声瓮气的说道:“你们干什么的?” “我乃荣国府贾琏,来拜访你家老爷,你快去禀告。”贾琏说道。 由于阶层差异,贾琏的大名胡老实并不熟悉,毕竟他只是一个杂役,而卜世光赶车,经常跟李桂出门,倒是晓得贾琏的名声,不过此时京都的繁华还没有改变他憨直的性子,因此卜世光一抬头,言语耿耿:“二爷你且等等,我家老爷刚才正在会见重要客人,刚才吩咐了,外客暂时不见。” 闻言探春愕然了一下,随即心里想到: “这……这真是两块大木头!什么客人能比二哥更是客人!平时那么聪明的人怎么把这样的顽物放在门口,哪家府邸的门子不是机灵的……” 随即又想到这样不重视贾琏,岂不是不重视她。想到这里探春不由的暗暗瞅了两人一眼,并瞬间从长远上对两人的岗位作了规划…… 而贾琏也没想到自己这样的身份还要等待!闻言也是愕然了一下…… 而就在这时,不固修正在院子里做着木工活,修补马车的车架子,闻声探了下头,看到贾琏,也是一愣,随即快步而出。到了贾琏跟前,长鞠一躬,满面春风:“稀客、稀客,二爷……三小姐你们怎么来了,快里面请,快里面请!还不快去禀告老爷!” 说着,卜固修朝着卜世光狠狠一瞪眼,春光顿破,化为寒冬。 卜世光很尊重他这位叔叔,毕竟一直都是卜固修照顾他,处处想着他,但也因此害怕他。 壮硕的身子打了个寒颤,唯唯诺诺的应了声是,随后快步往后宅跑去,同时心里微微抱怨着:“是你吩咐老爷会客时要让别的客人暂时等待的,说变就变!再说老爷也吩咐了,而且这又不是我的活……咦,这三小姐,这三小姐不是夫人吗,哎哟,怪不得!我刚才是不是得罪夫人了……我坐在门口干啥哟……” 思忖之间,后悔之间,卜世光来到了后宅门槛,大声说道:“老爷,夫人来了。” 正文 第一六一章:西城 此时屋子里李桂正在接待裘良兄弟二人,晴雯在李桂身后侍候着。 而李桂此时尚未成亲,所以听到卜世 听到卜世光的喊声,不仅李桂愣了,裘良兄弟俩以及晴雯也是愣了。 “太粗野了!太没规矩了!以后一定要整治整治……” 而闻言探春羞红了脸,心中羞恼不已,但现在却无可奈何,心中只能作长远计。 “难道是……三小姐?” 随即晴雯反应了过来,说话之间,莲步轻移,几步到了门口,赫然看到贾琏、探春、入画正从影壁墙处走来。 “老爷,琏二爷和三小姐来了。”见此,晴雯急忙扭头说道。 “额……”“额……”…… 李桂没想到探春真的来了,在这个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年代!随即他就站了起来,快速对裘良拱了拱手,道了句:“子静兄稍后。”然后迎了出去——毕竟贾琏也来了! 而裘良和裘安也没想到探春会来,微微愣了一下之后,兄弟俩也都站了起来,同时裘良笑道:“琏兄弟来了,我也去看看。” 说话之间就跟在李桂的身后走了出去。 而他刚刚出去,贾琏就迎面拱手笑道:“我倒贵客是谁,原来是子静兄!” 路上他已经向卜固修询问了贵客是谁,听到是裘良兄弟二人时他心里不仅一动。 其实如果裘良不来,为了这事,贾琏也是有可能去找裘良的,之所以还没找他,是因为有四王、以及官职高的八公一系在前,比如冯紫英的父亲神武将军冯唐。 “我可不贵,琏兄弟见笑了。”裘良笑道。 “见过琏二哥,见过三小姐。”李桂行礼道。 探春脸色微红,曲膝还礼。 …… 寒暄罢,李桂把众人领进了中堂,随即李桂就对贾琏说道:“琏二哥来的倒巧,幸的子静兄相助,我正要去西城去看望伯父,你们跟我去吗?” 还是那句话,探春是机敏的,刚才听到卜固修说是裘良兄弟二人来时,就隐约猜到李桂可能是托请了裘良…… 但即使如此她的心里还是涌出一股喜悦和骄傲。而贾琏和贾宝玉已经吃冷板将近一天,闻言贾琏便匆匆回道:“我来正为此事,三妹妹说你要去看望二叔,所以我们跟着过来看看。” 说完,郑重的对着裘良一抱拳:“多谢子野兄想帮。” 说话之时,想着这两天种种,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 西城监狱是大虞朝最著名的监狱,之所以如此,原因很简单,这里关押的犯人要么是高级别的,要么是穷凶极恶的。 另一个西城监狱著名的是,这里是锦衣卫的大本营,凡是进去的很少有能出来的。 西城监狱高约五丈,由巨石垒成,即使在明媚春光里,也给人一种阴沉的威压。 而当李桂一行人到时,锦衣卫指挥使赵全已经等在那里。 赵全是夏秉忠的亲信,《红楼梦》里查抄荣国府时他是全程参与者。 …… 因为城墙高耸,遮住了阳光,即使在院子里,西城大牢也是阴暗的。而在大牢里面更是阴暗的不见五指,好在沿途有微弱的灯光。 只是在那个时代,灯油很贵,所以灯光很小,灯光所及的明亮处不过是盈盈一尺。 不过在阴森通道的尽头,西南角,有几间比较干净的,相对宽敞的单间,这几个单间最珍贵的地方在于阳光能照射进来! 此时透过狗头石般大小的、不规则的窗棂,一道如柱般的阳光照进了牢房,照在了干草铺垫的床上,也照在了贾政的头上。 阳光里,贾政原本一项整整齐齐的头发蓬乱了,犹如鸡窝一样;皮肤也暗淡无光,如果仔细看,会看到皮肤上布满了红斑;更是布满了血丝,而且呆滞。 唯一没怎么改变的是他的衣服。因为领会了泰宁帝的意思,所以夏秉忠并没有给贾政换上囚衣,丝绸的料子耐折,黑色的颜色耐脏。 就这样,他一动不动的坐着,牢房里发霉的气息以及隐约传来的哭嚎声,他好像都没有感觉到。 但是他的心里却并非如此! 寻常人在困境中往往会对往事后悔,对未来担忧,而贾政也没有脱离寻常人,此时这两种思绪在他心里翻腾着,一会儿他后悔没有立即去劝说贾珍,痛恨自己的迟缓;一会儿他又担忧担忧自己的命运,家族的命运…… 这两种思绪在他心里翻腾着,也让他暂时忘记了外在的一切……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突然间他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把他豁然惊醒。 “是,是谁来了?” 贾政抬起了蓬头乱发,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盯向了黑暗里的脚步声,同时一颗心微微颤着——一辈子锦衣玉食,他何尝受过这样的罪,这这里面他是真正的如坐针毡,一日三秋! 也因为他极度想见到外面的人,想知道事情的进展,想知道他能不能,何时能脱离此地。 脚步声靠近……下一刻贾政就看到了李桂,一身的白衫,无饰的方巾。 “伯父。”停下脚步后,李桂轻轻叫了一声。 而在贾政心里潜意识里他认为来看他的是贾琏、贾宝玉……看到李桂时他心里突然涌出一股丰沛的安慰感,但随之而来的就是难言的羞愧感。 “贤侄……”贾政应了一声,同时背着李桂歪了下头,羞愧之色,溢于言表。 探春与入画紧随在李桂的后面…… 而对于探春来讲,在她的心里,贾政一直是古板、钢铁、正确的代名词,她还没见过贾政这副神态,“爹爹怎么?他们翁婿间……一定有什么是!”随即探春就想到。 可是在看着贾政蓬头乱发,神形憔悴的样子,毕竟是血亲、至亲,女子又有一颗水做的心,探春随即心儿一酸,轻轻的叫了声:“爹爹。” 说话之际,探春眼圈发红,泫然欲滴。 贾政此时仍在羞愧中,而作为一个教条腐儒他没有想到探春会来,或者说没想到探春敢来,他不禁一愣。 正文 第一六二章:惊恐 随即他就转过了头…… 转头之际,他的憔悴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脸色复归铁板。 “你怎么……”贾政的声音复归了严厉。 但是看着探春泫然欲滴的小儿女模样,骨肉亲情还是冲破了森冷的教条,他心里蓦的一暖,一股暖流瞬间流遍全身。 “唉……以后莫要来了。” 看贾政刚才的样子探春还以为下一步迎来的将是疾风暴雨,没想到居然是温存的叮嘱,恍惚间探春敏锐的感觉到贾政内心柔软的那一片,感觉自己的心和贾政的心拉近了。 “孩儿遵命。” 探春屈膝轻轻的回了一声,下一刻她的耳畔传来了李桂的声音:“伯父不要着急,我估计伯父没什么事情,试想一下……” 声音清朗而醇厚,落在探春的耳里,突然间她感觉原来的忐忑不见了,一颗心瞬间变得安宁。 “他……是一个办实事的人!” 探春心里默默想着,而就在这时贾赦的声音从对过不远处传了过来:“你这逆子,怎么才来,混账东西,还不快快想办法,把我弄出去!真是倒了霉!” 声音失常而尖锐,充满了惊怒、不甘之气。 …… 宽慰了贾政一阵子之后,入画递上了食物盒,拿出了酒菜,贾政吩咐李桂同饮。 而因为此事,贾政对李桂很是信任,因此李桂的劝慰也起了作用,心里压力减轻,贾政小饮了几杯。 饮酒之际看着李桂与探春殷勤的样子,突然之间贾政心里深感安慰…… 只是没过一会儿,贾琏垂头丧气的走了过来…… 随后李桂和探春、入画又去探望了一下贾赦,对他,只是李桂简单的问候而已,探春也是如此,随后三人走了出来。 出来之后,贾琏和探春一起又去了北侧的牢房,贾敬、贾珍、贾蓉、惜春等都关在那里,不过李桂却没有去,留在了外面。 李桂和荣国府向来没有来往,而且那日贾珍找李桂麻烦的事情贾琏和探春已经听说了,所以也没说什么。 过了一阵子,当贾琏和探春出来了……此时惜春一身灰色囚衣,憔悴如一根稻草的模样,依然在探春脑海里萦绕,姐妹们常年形影相随,以至于探春心里不由自主的产生了一股兔死狐悲的凄凉。 也因此让她泪盈眼眶,低首而行,模糊了前方…… “你莫哭,惜春妹妹还没成年,应该没事的。” 李桂的声音蓦然在她耳畔响起,落在探春耳朵,却像是一股温热的暖流,融化了她心中的悲切,螓首抬了起来,露出了梨花带雨的娇颜:“真的?” “真的,大虞律规定刑不上儿童。” 李桂笃定的答道。他是真的看过《大虞历》的,甚至仔细的研究过。当然他也清楚在皇权至尊的封建时代,所谓的律法是抵不过皇帝的一句话的,但《红楼梦》里惜春的结局是青灯古佛。 明媚少女归于青灯固然令人悲凉,但也由此可见惜春并没有死! 探春只是被惜春凄惨的场景暂时蒙蔽了心智,闻言心中一安,寻常时的冷静、机敏又恢复了过来。 “嗯……” 她轻轻的回了声,掏出锦帕擦了擦眼泪,忽然间想起在李桂面前这副哭哭啼啼的样子……雪腮蓦然红了。 随即她就想到:“他怎么知道我是因惜春而哭?” 但转而一想,这其实是很简单的道理,她与惜春姐妹情深,李桂不可能不知道。 “这人心倒是挺细的。”…… 而李桂却因为惜春的遭遇,想到了封建社会的残酷性,突然心惊! …… 入了城之后,众人简单的寒暄了几句,贾琏便和探春一起往荣国府而去。他们可以预知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等的心焦。 “小姐,别哭了,姑爷都说了,四小姐没事的。” “嗯……就是不知道她何时能出来,想着她在那地方,我心里就难受。” “姑爷既然这么说了,想必应当快了。” …… 宝马香车,伊人喃喃而去。 …… 而待贾琏和探春一行人走后,李桂像裘良、裘安兄弟二人笑道:“子静兄、子平,多谢二位相助,今晚小弟在太白楼设宴,望两位不要推辞。” “这个,不瞒兄弟,为兄今日与人轮换,今晚还要当值。” 裘良笑道,一脸诚挚——在这个时候,李桂能为贾政奔走,从心理上讲他是很欣赏的,觉得他是忠义之人,结交的心比以前更盛了些。 “如此,有情后补。”李桂也不客套,拱了拱手。 “后会有期。”裘良抱了下拳,然后转身上马。 “子静兄,有句话当讲不当讲?”裘良抬脚将上马车之时,李桂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后庭弟请直言?”放下左脚,裘良回道。 “小弟认为,人是容易被蒙蔽的,有时候所见、所闻、甚至所思都不是正确的,子静兄,以为然否?” 说罢,李桂微微抱拳,上了马车。 “大哥,他说这话是?”看着离去的马车,裘安迟疑的说道。 “噤声,回府再说!”裘良沉思着看了下马车,说道。 沉思之间他已经体会出李桂话里隐藏的意思,是在说他以为泰宁帝对待太子依然是好的这个结论不正确。 而仅仅从他的行动里就探寻到他心中所思…… “细致的人……也是聪明的人。” 上马之后,裘良赞了句,然后轻轻叹了口气,眉头皱了起来。 李桂这句话实际上暗暗亮出了他对太子的看法,但落在裘良身上却成了一个难题——他该不该相信李桂,该不该跟进李桂。 飞黄腾达、荣华富贵只在一念之间,只是这一念太难抉择! 时光回溯,当探春和贾琏去李桂那里之后,众人暂时各自散了。而后贾宝玉点午餐之时,薛蟠却来拜访,随后两人一起又出去托请。 贾宝玉与薛蟠这么做,倒不是和李桂置气,只是李桂能否能成还在两可之中,这种情况下,未婚的女婿都行动力,他这个儿子要是再没什么动作,贾宝玉自己心里都说不过去。 实际上贾宝玉心里真的是疲了,倦了,也凉了。 正文 第一六三章:势变 而其余人吃过早点之后,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妈、迎春、薛宝钗等自然而然的又汇聚到了贾母的两件小屋里,依旧是花红柳绿,香脂腻人,只是往日的欢声笑语不见了,只有“几时了”“要不要添水”之类的简单的问答声。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脸上的悲戚之色渐渐的消退——探春与贾琏一直没回来,那就说明李桂办成这事了,探春与贾琏去探望贾赦与贾政了。 而贾赦与贾政被允许探视,那就说明两人的事不大,甚至可能是无事! 至于宁国府众人,则直接被她们无视了。 “李桂这孩子,还是能成事的!”到了亥时二刻,贾母的心平静了下来,顿了下手杖说道。 她做一说像是打开了沉默的大门,王熙凤立刻敷衍道:“老祖宗说的是,这小子向来机灵,也是二叔有眼光。” “是啊……” 贾母随意回了声,可由此不禁又想到了近日来贾琏、贾宝玉的遭遇,不禁叹道:“日久见人心,这小子倒有良心。” “是啊,还是老祖宗有福气。” …… 众人随意谈着,但毕竟还不知道贾赦、贾政的具体消息,所以心焦依然存在,场面还是有些压抑,直到鹦鹉架上的鹦鹉扑棱之声想起,而后是守在门口的琉璃的欢喜声:“琏二爷、三小姐回来了!” “哦……”…… “回老祖宗,我和后庭和三妹妹一起去了,我父亲和叔父一切安好,没有受刑,只是里面确实差来些,我父亲和叔父有些不习惯,憔悴了些,我父亲还骂了我,后庭说,看样子我父亲和叔父应该没什么大事,应该很快能出来……” 行礼完毕之后,贾琏朗声说道。 而在不知不觉之间,众人对李桂有了些信任,闻言,心里都是一宽,王夫人、邢夫人、赵姨娘等更是轻轻‘吁’了一声。 贾母嗓子咕噜了一声,随后说道:“这就好,这就好,赶紧派人让宝玉回了吧,我的儿,这两天也是累坏了。” 在贾母心里,贾宝玉始终是排在第一位的。 …… 时光回溯,李桂走后,晴雯的一颗心也随之而去…… 当然心思围着李桂而转的也并非晴雯一人,还有卜固修和詹光,甚至还有胡老实、玉娘。 特别是不固修和詹光,他们半辈子穷困潦倒,受尽世人白眼,直到遇到李桂,不仅让他们在金钱上便的丰足,也让他们感到了尊严。 因此在他俩心里是不想李桂有一点事的! 而在当时人的心里大牢不是什么好地方,充满了不详之气,甚至因为敬畏,在心中衍生出狱神萧何,有事时祭拜,《红楼梦》里就有关于狱神的记载,贾宝玉风雪狱神庙即是。 也因此在李桂走后,不固修出城采摘了些艾草,因为前日的一场春雨,田地里土壤依然湿润,过来时不固修的青丝袍上粘了些草屑。 而詹光则按照晴雯的吩咐去了药铺,本来晴雯吩咐他买鞋菊花、兰花的,到了药铺之后,听了伙计的介绍,他又添置了荆花,零陵香,青木香,白檀,组成了五香汤。 伙计介绍说以此汤洗浴,可辟恶,除不祥炁,降神灵,并治痛风。 因此李桂回来后,卜固修立刻拿着嫩绿的艾叶在他身上仔细的扫了一遍,而后就被晴雯拥进了浴室。 浴室是不固修亲自做的,全木的。因为加了香料的缘故,袅袅的雾气里飘荡着一股清香味,将全身浸泡在木桶里之后,李桂舒畅的闭上了眼睛。 他全身放松了,但思绪却像雾气一般袅袅着、飘忽着…… 他清楚现在这件事快要结束了,宁国府算是完了,但是荣国府的事情却绝对没有了,最重要的一件事还没有做,那就是改变立场! 而对于荣国府是否会改变立场,李桂认为现在应该有这个可能,毕竟在荣宁二府这次事故印证了他的话,贾政对他的话应当更加相信了,或许会主动做出改变。而另一方面,至今他也没听说太子在这一事件里对荣宁二府有什么帮助,花了这么多银子,却成了水漂,李桂估计现在荣国府上下对太子应当有些抱怨,这也会成为荣国府做出改变的推力。 至于荣国府还有其它杂七杂八的烂事,比如王熙凤放高利贷,贾赦走私生铁,在外贾雨村蠢蠢欲动,意欲告发贾赦,以图升官等等。 李桂认为如果站对了立场,这些事都不是事! 当然李桂也清楚即使荣国府内部统一了意见,愿意改变立场,但真要改变也不是很快能办到的,因为这背后还牵扯到王家、史家、薛家,他们可是同气连枝! 随意的思绪中李桂又想到了他自身,经过此事他感觉他很是缺少人脉,也缺少平时可以护卫他的人。 “或许该走动走动了,这个身份应当可以了,也该招几个有武力的人……” 正思忖间,木门“吱”的一生开了,李桂抬头一看,袅袅雾气里晴雯的丽影若隐若现…… …… 三日后,中午,贾赦、贾政从西城大牢里走了出来,李桂、贾琏、贾宝玉早于在大牢外等候。 这次他们消息的来源并不相同,贾琏、贾宝玉是李老太妃派小太监送来的消息,李桂则是从裘安处得来的消息。 回府后,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等看到贾政、贾赦哭成了一团……然后就是贾赦、贾政沐浴更衣,摆酒压惊…… 然而这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天,但这样的牢狱生活对贾赦、贾政这样的富贵中人来讲,摧残还是极为严重的。 席间贾赦、贾政神态疲倦,毫无逸兴,见此李桂说了几句宽慰的话之后起身告辞。 …… 夜里突然下了一场小雨,早上醒来时,淅淅沥沥的轻绵声入耳,锦被里李桂竟听出来春寒,于是李桂便不想起,按下了正欲穿衣的晴雯…… …… 淅淅沥沥的小雨同样延迟了贾政的行动,但是他是一个古板的人,因此在生活规律上的表现就是按部就班。 正文 第一六四章:远望 虽然下了雨,虽然泰宁帝给他和贾赦的圣旨是在家候旨,但是他还是早早的起来了。 推开南窗,看着雨打春兰,接天连地的无限雨丝中贾政突然倍感潇潇,也倍感烦乱…… 辰时二科,估计贾母已经起床,贾政对伴鹤说道:“你去请你大爷,就说我在母亲那里等他。” 说完,贾政迈步就往外走——如同李桂所猜想的一样,这件事触动了贾政,而且触动的极深,对于改变立场之事他已不敢拖延。 “唉唉……老爷慢走!” 见此赵姨娘一边叫着,一边拿了油纸伞跟了上去。 “小雨,没事。” …… “孩儿参见母亲,让母亲受惊了,孩儿之过也。” 进入贾母的两间小屋之后,贾政撩起袍子的前襟,一边跪下,一边珍重的说道。 人或许都是这样,在失去了或者将要失去之时,对寻常所见的东西才会珍惜,或者是知道珍惜。 而经过此事贾母心里有种差点失去的心里,也因此看着贾政倍加珍惜。 “我儿起来坐吧,吃了没?”贾母慈爱的说道,破例没有像以前一样,直接了当的问他有什么事,然后打发他走。 不过人的性格如果古板,那么它必然含有耿直的一面,因此,贾政站起、坐定后直接说道:“回母亲,孩儿已经吃了,孩儿有一件事要与母亲说。” 说着贾政的脸已经回复了原来的铁板一样的神采,扭头向鸳鸯、琉璃等威严的一扫。 贾母也知贾政来一定有事,对着鸳鸯等一挥手…… 而待鸳鸯等出去后,贾母才说道:“我儿何事?” “启禀母亲大人,前几日后庭暗暗与我说太子不可靠,母亲你看。”面对自己的母亲,贾政畅所欲言。 在此事件中,贾母与贾琏、贾宝玉至今没找太子,只要原因在于太子位置太高,贾母身为女身不方便找,且已找了李老太妃,再找太子有画蛇添足之感。而贾琏与贾宝玉身份太低,又没有见太子的资格。有资格的却都进了牢里…… 但是久历人事春秋,贾母清楚不论怎么样太子至少应该派个人来看望一下,但太子至今没有。 而同样的,活了这么长年纪,贾母也隐约明白在这件事情上,泰宁帝可能不只是因为秦可卿之事而发怒,也有可能有借机敲打太子的意思。 那么由此可知,如果是太子因为被敲打而不来,那就说明太子太子并不顾惜下面的人,跟随他很危险;而如果太子不知道泰宁帝是在敲打他,他不来,则说明太子这人不但无能,而且无情。 但这样的事牵扯甚广,因此沉吟了一下,贾母轻轻敲了下手杖,小声说道:“李桂这孩子,说的倒是有些道理,不过兹体事大……” 正说话之间,贾赦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孩儿参见母亲。” “进来吧!” …… 而实际上贾母与贾政都知道贾赦是个干不了正事的人,但他毕竟在那儿,所以这事还是要让他知道。 而贾赦虽然昏聩无能,但经此一事,对太子的不作为是亲身感受的,因此也赞同贾母兹体事大,慎重形事的意见。 随后三人又商议了一下迎春的婚事,最后决定此事了结之后,让贾琏去一趟江夏,把婚书以及元春的生辰八字一并交给孙绍祖——路途遥远,纳吉、纳采、纳征等婚姻程序,只能从权。 三人随意交谈着,淅淅沥雨声中,一副子孝母慈的场面。 …… 而于此同时,山子野和他的小儿子一身蓑衣走在小雨中。 修建完大观园之后,山子野并没有走远,而是在京师附近做活,当然也只有在京师一代才有他施展才华的机会。 不过他的才华在这个时代被蔑为奇技淫巧,并不能给他到来多少财富,也因此《红楼梦》里称他为山野奇人,而不是山野富人。 “爹爹,你说卜师叔说的能是真的吗?一个月十两银子,过节还给五十两,啧啧,那现在卜师叔不是富翁了吗……” 一月十两银子在这个时代绝对是大数目,毕竟一户五口之家的日常用度也不过五两!因此收到卜固修让人捎带的信件后,山童一直有些不太相信卜固修在信中说的他的收入,认为他又在吹嘘。 耳熏目染,在山童十二岁的心灵里,卜固修就是提着一张嘴,倒处混饭吃。 “他要是敢骗我,看我打不打他。” 山子野回应有些豪橫,因为卜固修还欠着他十两银子,已经五年没还了。 “那么说是真的了,爹爹他能给你多少?” 自古老的疼小的,山子野也是如此,虽然有三个儿子,但独独对小儿子疼爱异常,山童清脆的声音落在山子野落在他耳里,流进他心里却是一片温汤。 而随着山童的声音,他也想起了李桂——虽然他以前在荣国府里,但是他和李桂却没什么交集,只是听到过李桂的事情,知道他是一个聪明的人。 既然是一个聪明的人,那给他的价格自然要看他的能力,或者说他能做什么。 信手一摸山童的蓑笠,山子野说道:“咱们凭本事吃饭,让他看着给,给的少了咱就走!” …… 一路询问,当山子野父子来到皮尔记时,却见滴滴答答的屋檐下,卜固修正和一个人对弈,旁边一个白衣公子正指指点点。 “咳咳。” 山子野轻轻的咳嗦了一声…… …… 第二天,东边的曦光只是若有若无的一抹之时,山子野和山童就起来了,到了院中,父子两人束了束腰间的涤布,扎紧了千层鳞的绑腿,然后踢腿,拔筋,活动开身子之后,父子两个龙腾虎跃走起了太祖长拳。 一式“野马分鬃”刚刚施出,山子野就听到一道清朗的声音:“好功夫!” 听声转头,见李桂已站在廊下,山子野急忙收势,抱拳向李桂笑道:“山野把式,让老爷见笑了。” 此时卜固修、詹光、玉娘、长英、长弓已经围在了周围,闻言卜固修笑道:“师兄总是谦逊……”说道这里,转首向李桂笑道:“我师兄可是自幼习武,寻常三五个人近不得身,有一年经过山东青州,一伙毛贼七八个人欲打劫我师兄,却被我师兄打了个……” 正文 第一六五章:落幕 “师弟!” 卜固修还没说完,山子野就历声打断了他的话。 “这人谦虚有武,看样子也有德,我倒是捡到宝了……” 一边思忖着,李桂一边抱拳笑道:“没想到先生如此厉害,在此还习惯否?” “习惯。”山子野很正式的点了点头。 “哈哈,习惯就好,来,一起吃点。” ”恭敬不如从命。” “玉娘,弄些酒菜。” …… 国人有很多事情是在酒桌的闲谈完成,比如家庭情况、爱好、学问等等。有时候酒宴甚至是一场考试。 …… 而在李桂与山子野饮酒闲谈之间,夏秉忠带着一群小黄门浩浩荡荡的来到了荣国府。 在荣国府摆好香案后,夏秉忠宣读了泰宁帝的圣旨,贾敬、贾珍、贾蓉以及流放南越,仆役拍卖,未成丁者不追罪。贾赦、贾政罚俸半年。 宁国府这样的结局其实在荣国府众人的意料之中,而对荣国府来讲,这样的结局已经是极好的了。 因此当贾母、贾赦、贾政等谢恩后,碍于宁国府的结局,虽然众人不能笑逐颜开,但嘴角却不由自主的裂开了…… 随后贾赦、贾政急忙请夏秉忠瑞萱堂里喝茶,但夏秉忠却是知道不论对荣国府的处罚有多轻,这已经说明泰宁帝对荣国府有些不满,他怎肯趟这趟浑水,于是和以前一样,傲然拒绝,匆匆而去…… 只是傍晚时候又派小太监来索银,好在贾琏早已熟悉了夏秉忠的套路,并做好了准备。 这是后话,随后众人脸上带着难以自禁的津津笑意随着贾母往她的两间小屋而去,这是人之常情,大难已去后的庆幸,与其间蕴藏的衷肠,总要倾述一下,发泄一下。 而欢乐,特别是重压之后的获得的欢乐,人总是不由自主的想与别人分享,所以世上才常有呼朋唤友的买醉者。 扶着贾母,行走间,不知为何,贾政竟想起了李桂……扭头瞧了瞧,伴鹤不再身边,探春倒在跟前,随即他脑中就想起了狱中李桂与探春郎才女貌的画面。 “你派人把后庭叫过来。” “额……” 贾政的声音平和醇厚,不见一丝平时的眼里,探春有些不习惯,也不习惯贾政吩咐她,不禁呆了呆。 但随即一抹笑意从她的唇边飞起,屈膝应是之时,雪腮却是暗红。 …… 而此时泰宁帝对荣宁二府的处置向一股飓风一样刮向了京师百万户。而对于这样的结果,与荣国府里众人的庆幸不同,所有人不论是是否认识到这是泰宁帝暗中敲打太子,但都认识到贾家败落了,失宠了。 而与荣国府贾母、贾赦、贾政的欢庆不用,夏秉忠走后,赖大立刻揣着银票去了礼王府——他要把赖升买过来,并给他脱离奴籍。 他总不能让赖升当他的奴仆! 当然,对于这事他门儿清,前有他儿子赖尚荣,后有李桂,脱籍的事都是他操办的。 唯一的不同在于以前可以仗着荣宁二府的威势,少花些银子,而现在却必须处处用银子铺路! 当然没空闲的还有贾琏,他不及庆祝,就去了西城大牢,把惜春接了回来。然后去了江夏。 这是后话,当天荣国府的私人庆祝却一直持续到傍晚。傍晚时分,按照惯例探春去给王夫人、贾政昏定之时,才进王夫人的莲花门,就看到伴鹤守在门外。 而看到探春,伴鹤从廊台上走了下来,小声笑道:“小姐,姑爷还没走呢?” “哦……” …… 如此,因秦可卿之事引发的动荡告以段落。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因为世上有一个普遍的道理,墙倾众人推,鼓破万人捶,也因此衍生出一个成语,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而现在在外人眼里,甚至是荣国府里的人也清楚荣国府这面墙已倾,这面鼓已破…… 当然,此时暂时是安宁的,甚至有些温馨。 温馨的是探春的秋爽宅。 或许女孩子或者说女人都喜欢这样,都喜欢自己的丈夫或喜欢的人在自己面前一览无余…… 探春对李桂早就存在很多疑虑,比如秦可卿为什么会向李桂借银,而不是向其他人借银?他们是不是以前就有过来往?李桂和贾政谈的什么等等。 这些她都想知道,但是因为身份的缘故,或者说因为身份未到的缘故,她不好意思直接向李桂询问,但在她想来晴雯一直在李桂身边,她或多或少应该知道些。而且她也觉的问一问晴雯也没什么,只要叮嘱晴雯别说给李桂听就行了。 因此当晴雯来发货后,探春便让如画把晴雯喊了过来。 …… “小姐,他们何时有来往的我倒不知道。” “哦……你也不知道。” “不过,不过,我决定他们两人之间可能有些不清楚。” “哦……怎么?” “她学了老爷的琴曲……而且,而且,临走前还送了老爷一块玉!” “额,这样!” “据老爷说……” …… 静静的红烛里,晴雯把所知道的向探春叙说着,侍月在旁边侧耳倾听着。其实有些话即使探春不问,以后有机会她可能也会向探春说,这种事情女子总是喜欢叙说——以女子的敏锐,晴雯清楚的知道,秦可卿送给李桂的那块红玉所代表的是什么! 这样的藕断丝连,会不会连接上,晴雯不好预测,也不好阻止。 不过她觉得探春应该可以的,不论是从身份上,还是在机敏上。 …… 而与此同时,铜迹斑驳的油灯下山童摸着圆圆的肚子,躺在锦被之上,并且闭上了眼睛。 他很享受!常年跟山子野在外漂泊,不说寒衾似铁,风餐露宿,他们很少有这样吃的好、睡得暖、过的稳的时候却不多。 门吱的一声开了,看着山野惬意的模样,山子野无声的笑了。 而山野却一挺肚子,像一个弹簧似的站了起来。 “爹爹,你知道老爷铺子里的衣服多少钱一件吗?” 说话之时,山童的眼睛像水晶球一般清澈、滚圆。 “多少?” 铺子里都是女孩子,来的时间又短,山子野还没注意到这些细节问题。 “十两!十两一件!长英亲自对我说的。” “额……” 纵然山子野见过大富贵,但这样贵的衣服还是让他有些惊讶了。不过随即他就想到了柜台里的那个扎着双丫的丫头,嗯,感觉和山童很般配。 “爹爹,老爷说给你多少银子了吗?”随即山童目光灼灼的问道。 “还没说,不过他一月倒是真给你师叔十两银子,想来给我也不会太少。” “呀,那爹爹你把我娘接来不?” “等等看。” …… 灯光昏黄如豆,父子俩随意交谈着,不过含着憧憬的喜悦,却如夜影一般,随风到了故乡。 正文 第一六六章:消涨 贾政单独和李桂谈话的内容是改弦易辙的事,告诉他已经去信和史鼎、王子腾商议。或许是因为心中有愧,对秦可卿之事他闭口不谈。 这样的结局在李桂意料之中,毕竟兹体事大,而且他们同气连枝。 不过对于他们是否能改变,李桂心里存疑,毕竟这两家和太子的关系非同一般,前几日就听说了史湘云和卫若兰订婚的消息。 当然李桂清楚剩下的事已经不是他所能左右的了。 同时他认为为了预防以后少受波及,或者说波及伤不了他,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去抱礼王爷大腿;第二,紧抱士林,准备做官。 也因此接下来的日子,李桂倒是清闲了下来,偶尔和俞图、赵沐阳、裘安、刘德山等同窗、同年等饮酒作乐,偶尔也说些时评,以拉进距离。 …… 如此时间不知不觉到了三月三十,此时天气已热,世人都换上了轻衫。 三十号晚上,赖大从自家铺子里归来,换衣之际,赖大拉了拉内裤的腰带——他明白这是李桂衣服的核心所在。 沐浴完毕,雕花小酒饮了几杯之后,带着微醺,赖大躺在了太师椅上,闭上了眼睛。 这是他的习惯,是他放松的方式,也是他思考的方式…… 他觉的他现在应该走了,该离开荣国府了。 原因很多,政治上的原因是他觉的荣国府已经不行了,而且又找到了新的靠山。另外他继续做奴,不仅令赖尚荣难堪,更会耽误他的前途。 经济方面的原因则是他清楚荣国府现在已经虚有其表了——作为荣国府的大管家他当然一清二楚。 另外一个可拍的现象是她隐隐觉察到王熙凤有让他反哺荣国府的趋势。她已经从他的铺子里拿了很多东西,胭脂水粉、绫罗绸缎的,而且他还从账上划拉不到银子…… 或许荣国府还有很多资源,但大多数都是拿不到的,所以综合利弊得失,赖大决定离去。 当然还和以前一样,赖大决定临走前再捞一笔,而且这份心比以前还要迫切,因为为了有备无患,为了把赖升捞出来,也为了迎合高无忧庞大的胃口,最近他花了很大一笔银子! 而捞一笔的目标赖大还是放在了李桂的身上。 他以前就有这种想法,他认为以他的势力可以达到,只是没想到贾政居然让李桂当了他的女婿…… 他清楚李桂与贾政有了这样的关系,要动李桂,贾政一定会力挺,以贾政当时的势力,赖大不认为自己能得手。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荣国府落势了,荣国府最大的靠山泰宁帝不喜欢荣国府了!那么分析高下,赖大认为荣国府的势力已经不如他了! 事情很明显,在荣国府在泰宁帝面前失宠的前提下,荣国府和他表面的最大靠山就只有太子了,而因为种种因素,他和东宫的关系比荣国府还要亲近,最起码他和太子詹事阴伊的关系要比贾政、贾赦亲近。 另外而他赖大暗地里又找到了一座靠山,而且是很做实事的靠山——赖大认为他如果有事,求到高无忧身上高无忧一定会帮他。 因为只有他搞到银子,才能给高无忧送银子,这个简单的道理,赖大认为高无忧一定会懂! 也因此,对李桂他已经不满足捞一笔就走,历经人世,他很清楚独门生意是很赚钱,也是很稳当的一门生意。 同时在赖大看来,李桂的靠山只有荣国府而已——一个举人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势力。以前县令都要看他的脸色! ‘势’这个东西,在长期的实践中,赖大很懂。 因此势运彼消我长之下,赖大认为他的胃口不妨大些,当然也要考虑最轻松的方法,也要有预案…… 另外隐忍了这么长时间,赖大心里还是有些急不可待了! …… 第二天,四月一日,风和日丽,阳光温煦的都起了泡影。而这一天对于詹光与卜固修、玉娘等人来说也是很期待的一天,因为今天发薪。 将近中午十分,晴雯用红纸包了十二两银子往拐角的茶室而去,这个数目是昨晚她和李桂商议好的,因为第一次给山子野发薪,所以晴雯才亲自送过去,一是表示尊重,第二是看看山子野有什么意见。 “程先生曾云,格物穷也,犹其理也,穷其理然后可以致知,欲思格物,则近于道矣,以收其心之不放也。 而《大学》有云,致知在格物,格物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治国,治国而后平天下。 此两种说法,先生认为哪种妥当?” 所谓格物在古代起初是对物理、化学、数学等自然科学的统称。而对格物的看法在程先生,也就是宋代理学家程颢那里发生了改变,他认为格物的作用,在于明心,使心不外延也。也就是磨练自己的心智。 而后朱熹又发扬了他的这个思想,认为盖人心之灵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惟于理有未穷,故其知有不尽也。 内在的意思是天下的道理虽多,但你研究多了,就会发现天下的事情千头万绪,终归一礼。 至此,对格物的认识完全走向了唯心主义,也扩大了格物中物的范畴,犹自然科学扩展到万事万物。 而这与《大学》里格物的本意是相悖的,《大学里》格物的本意是通过诚心的学习格物之识来修身、治国、平天下,而程朱理学把格物当作修心的过程!所以后三来章太炎才说程朱对格物的思想是本末倒置! 李桂之所以谈论这个问题,是因为知晓山子野通晓格物之学,所以才聊起了这个话题。 当然他的目的也不仅仅是找话题,一个人的学识、胸襟、品德从谈话中就可以体现出来。 以晴雯的学问自然听不懂李桂话里的意思,不过这却丝毫不减少她心中的骄傲。 “老爷就是有学问,样子也好看。” 透过床缝,看着李桂一袭白衫,谈笑风生的样子,晴雯红唇带笑,默默想到。 春风忽来,漫卷了裙裾,露出了欣长玲珑的曲线…… 同样的,山子野通晓的是格物之学的运用,比如数学在建筑、测量等方面的运用,李桂所题的这种提纲挈领似的东西他却从来没想过,当然他学问的层次也没到这个层次,因此闻言微微一愣,心中思忖:“不愧是中了举人的,这学问……真高深!” 而他毕竟是实在人,随即抱了抱拳,说道:“回老爷,你说的这个,这个,我有些不太懂。” 李桂也清楚他提的这个问题既大又精微,需要一定的学问见识。《红楼梦》里说山子野是山野高人,又通晓格物,他本以为山子野对这个问题会有独到的看法…… 不过山子野这样回答也在他意料之中——毕竟山子野不是做学问的! 同时山子野这样回答也让李桂感觉出山子野是个实在之人,可以任用,“哈哈”一笑道:“是我孟浪了……” 晴雯见两人谈话暂落,莲步一抬,跨过了门槛。 正文 第一六七章:下石 进屋之后,晴雯曲膝行了个礼,一落一起之间,红色比肩,浅绿的裙裾,让她犹如一株笔挺的、绿叶红花的青莲,因风而摇曳。 “老爷真是好福气,这样的女子又美丽又能干……” 山子野思忖之间,晴雯已经把红纸包拿了出来,放在了他跟前的茶几上,同时贝齿微启,说道:“先生,这是你的月例,暂定十二两,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而实际上以山子野的名声与技术,一月赚他个一二十两也并不难,但是每月赚一二十两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必须有活干!而且是含有技术的活! 但是这种活并不常有,山子野有时甚至半年都没有什么活!而现在他来李桂这里不过半个月,而且李桂现在还没安排他什么活…… “无功不受禄,这怎么行?” 山子野急忙站了起来,惶恐的抱歉回道。 而在这时李桂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些许黄白之物,还望先生不要推辞,我正打算建一庄子,倒时少不了先生帮忙。” “这……” 山子野还要推辞,而就在这时人影一闪,于此同时门外想起詹光的声音:“老爷。” “进来。” 李桂应了一声。下一刻詹光和山童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山童手里拿着一根红红、晶亮的糖葫芦,但已吃了一半。 山童还是小孩子,活泼而又好热闹,所以一早便跟着詹光采买去了。 行礼之后,山童看着山子野手上的红纸包,眼睛便挪不动了,脑海里却冒出成堆的糖葫芦、酥饼、烧鸡、板鸭…… 而詹光坐定之后,向拱了拱手说道:“老爷,今天我遇到赖大了,他请我到茶楼做了一会,然后说想请我到他的铺子做掌柜的,每月要给我二十两银子!我没答应,老爷,你看……” 说着詹光脸上闪过一层隐忧,而这时山童插嘴道:“那人一看就不想好人,尖嘴猴腮的……” “住口,大人说话,小孩不得插嘴。”山子野呵斥了句。而原来推辞的话被这一搅和,他倒是说不出口了。 而在詹光说话之间,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望向了李桂,晴雯的黛眉已经立起,雪腮上一片潮红。 所有人都明白詹光话里的意思,也明白这事的难处——不怕贼来偷,就怕贼惦记! “山先生你可精通土木机关之学?”俄而李桂清澈的声音响了起来。 “略知一二。”山子野抱拳道。 “我有事想请先生帮忙。” …… 与山子野等人商议完毕之后,李桂带着卜世光去了柳湘莲那里——他清楚现在保护单聘仁是重中之重,所以他才把山子野派去,并请柳湘莲找几个江湖游侠儿去帮忙。 只是柳湘莲行踪不定,最近李桂就没见到他,而到了柳湘莲府上,柳湘莲果然不再,李桂只好像上次一样,敲响了柳湘莲邻居的大门。 不过李桂认为山子野会些拳脚,再加上设置的机关,而赖大只是初动,近期应该没什么事。 …… 这期间晴雯一直担心着,不过当看到李桂一脸平静的回来时,她不安的心静了下来。 “怎样?”一边随着李桂往后院走去,晴雯一边问道。 “不在家,这个人东游西荡的惯了,我给留了口信。” “那?” “我估计没什么事情,山先生临走前,我让他先找些乡民。” “咱们得找几个护院。” “嗯……” …… 晚霞满天之时,晴雯按例去了荣国府。其实李桂一直有心把缝制的活从荣国府撤出来,只是现在这句话他只能搁在心里了…… 月亮渐渐的爬上了树梢,虽然月初的月亮只是一钩镰月,但还是在天地间注满了白濛濛雾光,往日在这样宁静的月光下,玉娘、卜固修、詹光等会随之物化,整个院落变的安静。 但是今天有所不同,院落的墙角边,山童和长弓在墙缝里寻觅着,长英提着气死风的小灯笼,三小偶尔的交谈划破了月夜的宁静。 山童并没有跟山子野去崮山后,大概没有一个小孩子不喜欢繁华的都市。 “叮咚……” 一道琴声从月夜忽来,山童愣了一愣,但随即就被美妙的旋律吸引了,抬着与黑夜融为一体的小黑脸望向了后宅。 俄而才啧吧了一下嘴巴,说道:“真好听,老爷弹的吗?” “嗯,老爷本事大着呢,还会做诗。” 长英细长的脖子抬了抬,以看不起乡巴佬的语气回着,“铮”,琴弦忽断,余响颤鸣,詹光拿着棋子的手在空中暂停。 “老爷的心有些乱了。”对过的卜固修说道。 …… 于此同时秋爽宅里,探春的山水大案上铺着一块月白的蜀锦,高台明烛下发着柔和的、银白的光辉,同时在烛光的照射下,两个修长婀娜的丽影映在了纱窗上。 少女情怀总是春,何况面对心上人!本来这块蜀锦探春是想亲自给李桂做件袍子的,自从秦可卿之事尘埃落定之后,探春就想这么做,不是因为感激,而是因为心头的甜蜜。 但是她又没那个技术,所以让晴雯帮忙…… “小姐,我告诉你个事?” “什么事?” “赖大想撬老爷的墙角,今天他找了詹光,想请詹光去他铺子当掌柜的,哼,其心险恶!” 探春不是不谙世事的女子,因为她掌过家的,也因此她能从一定的高度去看待赖大。 她清楚赖家和荣国府利益交织在一起,虽然她不清楚交织的具体是什么。而且因为站在了高度,能把事情看的更清,她对赖大,甚至赖家有着隐隐的厌恶,认为他们是奴大欺主。 岂有主子叫奴才爷爷的道理,即使主子再年幼! 当然以前对于这些她不会太在意,因为赖家并没有招惹过她,而她也没有改变赖家的权利与能力——她是隐约知道赖家表面的靠山的。 但是现在探春感到赖家招惹到她了!也好像侮辱她了。 心头微微一颤,修长的黛眉的眉尖微微一挑:“他居然敢!他怎么说?” 正文 第一六八章:穷尽 当然以前对于这些她不会太在意,因为赖家并没有招惹过她,而她也没有改变赖家的权利与能力——她是隐约知道赖家表面的靠山的。 但是现在探春感到赖家招惹到她了!也好像侮辱她了。 心头微微一颤,修长的黛眉的眉尖微微一挑:“他居然敢!他怎么说?” “老爷派人去了,还找了柳公子,我琢磨着要找几个护院,小姐认为怎样?” “是该找几个护院。额,这护院也要知根知底的,咦,不如从这里派几个过去,你问问他要不要?” “那好耶!从府里派过去就省心了!小姐,你派人过去,二奶奶会同意吗?” “府里根本用不了这么多人!我都想裁人了,唉,又碍着情面。” “三小姐,你又掌家了?” “嗯,这阵子太乱,太忙,琏二嫂子老毛病又犯了,下体……” …… 两人认真而严谨是商议着,细微的声音融入了窗外竹叶的“沙沙”声,随着时间的潜流,高悬的月光却缩短了两人的身影。 不知何时门外想起了轻微的脚步声,“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呀?”随即一个带着江南糯米味的软软又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 随着话音,一个少女和迎春一起走了进来,少女头梳双丫,烛光照出皓齿明眸,只是雪腮上有些婴儿肥,一看就知道年纪明显偏小。 少女正是薛宝琴,昨天才来的,天真烂漫的性子已博得众人喜爱。 因此固然听出薛宝琴话里的调侃之意,探春和晴雯也没在意,只是微微一笑,同时女孩儿脸薄,却把薛宝琴继续调侃,回首之际,探春把裁好的蜀锦折了一下——她怕薛宝琴看到了再继续调笑。 而这时迎春已经委婉的说道:“三妹妹我们正要看小妹去,你一起去吗?” 自从从西城大牢回来后,惜春的性子大变,原来的活泼灵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像是看破红尘的淡漠。 这令迎春与探春非常担心。 …… 月高星小,“哒哒”的马蹄声划破了皮尔记的宁静,马蹄停落之际,黑漆黄铜兽首的大门“吱”的一声开了…… 后宅的烛光依然亮着,透过窗纱依稀可以看到晃动的人影,俄而,声音从窗缝传了出来:“三小姐对你可真是有心!” “哦?” “她给你做了件长袍?” “她也会做衣服?” “她不会才要我帮忙,咯咯,真是好笑,这又让我裁,又让我绣的,活全是我做的,还不如给我几两银子呢!” “哈哈……是也。” “三小姐又掌家了。” “怎么又掌了,那个麻烦堆!” “二奶奶老毛病又犯了……对了,三小姐说想从府里调几个人过来,你看?” “也可以……” 李桂应了一声,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哦,把邓会掉过来,其余的随意,也不用太多。” “邓会?” 邓会实际上是江南甄家的,以前解送银子到荣国府时,被吩咐一切听从荣国府安排,实际是送给了荣国府。 邓会武力过人,《红楼梦》里荣国府潜近一群毛贼时,他一人就敢跑了七八个人,但是邓会太耿直,不招人喜欢,在荣国府这样势利逢迎的场合却混的不好,现在正在当园丁,也就是玩土疙瘩。也就是默默无闻了,荣国府又那么多仆人,因此,一时间晴雯竟然没有想起来。 “我在荣国府时,听其他仆役说邓会会些武义。” 李桂随意回了句。能把银子从江南押解到京师的,当然会些武艺。 至于说不用太多,他觉得赖大在这里只是耍奸耍赖,或者以势压人,一般不会用武力解决问题。 毕竟这是在京师,天子脚下,不必反应过度!出了城倒是不好说了。 …… 而与李桂所猜想的一样,此时的赖大正躺在黄花梨木的摇椅上,一双老眼微微的眯着,一个绿裙的歌女正坐在他身旁的锦墩上,五指扣弦,琵琶声中,朱唇吟唱:“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 赖大随着节拍,轻轻的拍打着大腿,而在他旁边的矮几上放着一封书信,赖尚荣新来的书信。 书信的内容和以前一样,还是催促他赎身的…… 他也想走,只是李桂的事情还没搞定——作为荣国府的大总管,常年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处理各种各样的事情,这使他深知,李桂铺子的核心不在于铺子,而在于皮筋! 他曾想过曲线的法子以得到皮筋的秘密,因此才今早才找上詹光,但没想到詹光居然拒绝了! 但是这个法子却是最轻巧的法子,赖大还想再试一试——他知道卜固修和李桂走的也很近。 …… 还是在寅时二刻,虽然天上依然星辰点点,但京师的西便门前已经热闹了起来,卖菜的、卖粮的、推车的、挑担的,在西边门前排成了长龙。牛马墙里,猪、羊的急促的叫声呼动了气流,杀猪宰羊者手里的灯笼一阵乱舞。 王荣也在人群中,一身简单的青布直裰,和一个同伙一起坐在马车上——在这个时代,物质缺乏的时代,即使落了草,也并非应有尽有。 实际上即使是最基础的生活物质他们都无法保障,比如盐巴和酒水,因为这样都东西他们抢不到,即使抢到也抢不够! 不过今天他进城并不仅仅只是采购这些东西,他还要把一个消息告诉李桂。 这个消息是二郎山铁鹞子一伙要对荣国府动手。 消息是赵若华传给他的。二郎山有两伙草寇,他和赵若华并不是一伙。 仗义每多屠狗辈!他和赵若华都是义气的人,虽然彼此间看不上眼,所以他们才要将这个消息告诉李桂,以报答上次偷窃案中的活命、赠银之恩。 他们已经知道了李桂成为荣国府东床快婿的消息。也隐约听说李桂铺子里的活都放在荣国府里…… 而实际上王荣和赵若华都知道这样做存在着一个风险,把他们暴露的风险。 但是从上次的事件中,王荣认为李桂有足够的智慧能够解决。 而且他还认为李桂一定会解决,因为他们认为李桂是一个讲信义的人! …… 昨夜的云雨,李桂和晴雯起床晚了些,而正在梳洗之时,门外响起了一道清亮、干脆的童声:“老爷,外面有人找你,师叔说那人是王荣。” 正文 第一六九章:势下 “哦……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李桂随意应了一声,然后对晴雯笑道:“中午又能快哚了,不知这次有几只野鸡、野兔。” 晴雯正站在李桂的身后,玉手上拿着一把油亮的牛角梳,晨曦透过纱窗柔和的照在她的身上,可以看到她已经水润了起来。 “你怎么这么喜欢吃那些东西?” 晴雯随意的问着,双手却没有闲着,梳子往上一挑,一窝,然后把银簪往当中一插…… …… 王荣依然站在大门口,看到李桂立刻迎了上来,不过这次令李桂疑惑的是王荣的身边没有野兔、野鸡之类的。当然同样疑惑的还有詹光、卜固修、玉娘他们。 心存遗憾,詹光和卜固修两人在大门对过的走廊下随意交谈着,眼睛的余光却不时瞟向李桂和王荣,不知为何,两人觉察到李桂的脸色渐渐的凝重了起来…… 须臾,王荣告辞而去,而在李桂转身之际,早上柔和的阳光下,两人看到李桂的眉头扭结成了一个小疙瘩。 两人还想上前行礼,却见李桂背负着手,低着头,一副沉思的样子往后宅去了。 “他们谈的什么?让老爷这样……”心中思忖,詹光和卜固修对视了一眼,却看到了对方眼里的疑色。 …… “古人说的不错,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该怎么办?” 此时李桂的心里和他的眉头一样纠结——他没想到前门还蹲着狼,后门就来了虎! 之所以如此,原因他倒是很清楚,荣国府落势了,世上多有落井下石者。包括赖大的蠢蠢欲动也是这个原因。 而他之所以纠结,原因在于,如果他把这事告诉贾政,那么就有可能暴露赵若华和王荣,也会暴露他,这样他就是不义之人!后面肯定会迎来二郎山几位当家的特殊照顾。 而如果他不告诉贾政,那么他也是不义之人…… 刚才他甚至有些窝火,为什么王荣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但转而一想,王荣、赵若华是义气之人,如果他们知道这个消息而不告诉他,那么他们就是不义之人,也就是说他们不是他们了。 也因此,刚才李桂甚至向他发出了邀请,邀请王荣和赵若华来他这里,这样他把这个消息告诉贾政,就没有什么负担了。 但是王荣迟疑了,说要和赵若华商量商量。 “是否可以按照王荣的话去做?”李桂沉思着。 王荣告诉李桂的重点其实不是铁鹞子要去抢劫荣国府,而是告诫李桂,他和晴雯近期不要去荣国府,更不可在饮酒滞留,还有最好近期不要做工。虽然铁鹞子只是为了钱财,但刀枪无眼,水火无情——匪寇防火乃是惯例,原因一是火光可以在黑暗中照亮他们搜寻的眼睛,而是火光可以造成混乱,让他们从容而去。 这里王荣探得的消息显然不全,他以为晴雯是和他一起去荣国府,或者偶尔去…… “怎么了?” 从屋子里出来,迎头碰到李桂,看着李桂沉思的样子,晴雯不禁问道。 “没什么,一些小事,可惜这次他没带什么野味!有碎银子没,我去逛逛,顺便看看柳大哥来了没。”李桂随意的笑道。 交往这么长时间,他已经觉察到柳湘莲和书上所写的一样,是一个古道热肠,也是一个具有侠义心肠的人,一句话是一个他可以放心处事的人! 当然这些事他也并不是不想告诉晴雯,而是因为有些事情知道了不如不知道。比如这件事,晴雯知道了有什么用,徒增她的担心而已。 “哦,有,我去铺子里去拿些?” 晴雯狐疑的看了李桂一眼,狐疑的目光深处隐藏着浓浓的慎重。 起这么久了,她大致感觉到了李桂的性格和行为方式,有些大男子主义,越是重要的事口风越紧。 “哦,对了,以后你晚上不要去荣国府了,黑灯瞎火的,可以趁着中午去。” “嗯,好。” 随后李桂与胡老实、山童闲散而去。 …… “老爷一定有事!” “不知王荣和老爷谈了什么?” …… “有事也可以和我们商议一下嘛。” “肯定是为难事。” …… 李桂走后,詹光和卜固修的闲谈声立即从走廊传了过来,声音入耳,铺子里晴雯越发心神不宁。 而俄而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在大门口响起:“卜固修在此否,你是世光。” “哦,你……徐闻清。” 卜固修闻言急忙走了过去。 …… 将近中午十分,李桂和柳湘莲联袂而来,身后的胡老实和山童像是货架似的,身上挂满了卤菜、生鲜、酒坛…… 但山童依然傲然走着,手里拿着三串糖葫芦。 回道铺子,重新坐定后,李桂向柳湘莲笑道:“如此就麻烦湘莲兄了。” 他们在路上已经把事情谈过了,柳湘莲游侠性子,古道热肠,自然没什么问题。 而李桂话音刚落,卜固修已跨步而入,行礼毕,瞧了柳湘莲一眼,然后谨慎的说道:“老爷,刚才赖大派人把我请了过去……” 所有人都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卜固修话音刚落,茶室就静了下来…… 而李桂闻言眉头不禁一挑,但随即就感觉这里面有些古怪——为何赖大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挖墙脚,他应该能猜出他早已警觉,为什么还这么明目张胆? “故意的吗?原来如此,欲先动我心,占的主动吗……” 在茶室静下来的那一刻,柳湘莲、詹光、卜固修三个虽然沉默不语,但都在暗中瞧着李桂,而这时李桂心中计议一定,随即站了起来,微笑道:“来,咱们边饮边谈。” 闻言柳湘莲愣了一下,詹光、卜固修面面相觑的互视了一眼…… …… 而与此同时,赖大的客厅里,赖大正和徐闻清饮酒交谈着。 “此人竟如此古板,我一直以为他是一个灵活的人!没想到。” “算了,看来我和卜兄弟有缘无分,麻烦徐大哥了。” “要不,我再劝说一下。” “不必麻烦了,人各有志。” …… 正文 第一七零章:攻守 和李桂所猜想的一样,赖大请徐闻清招揽卜固修,并非是去挖李桂的墙脚! 自从上次招揽詹光不成后,他就清楚这样很难达到目的。 他针对的是李桂本人! 他这样做的想法是,如果李桂被他这样接二连三的搞事弄的烦了,怒了,找上门来,那么他就可以相应的来硬的、提要求;而如果李桂怕了,那就更好办了,总儿言之,他是想占据主动权。 当然以他的学识并没有认知到这是一种韬略,他只是社会阅历与经验丰富,觉得这样打草惊蛇,可以占据主动,让事情按照自己预期的方向发展。 至于晴雯的契书,那是最后的底牌,也是不光彩的手段,伤人一千也会自伤八百,不到最后赖大不会翻出来。 而对于这个手段的效果,此时赖大心里存疑,因此当时他只是打算再从李桂身上搞一笔银子,而现在他却打算掌握李桂铺子的根基! 一句话要价高了……不过手段在必要时还是会用的! “他会怎样?只要他沉不住气就好,一个年轻人不会沉的住气吧……” 送走徐闻清之后,赖大照例躺在了摇椅上,闭目养神之际,思绪悠然。 …… 晚霞总是静谧的,红彤彤的余光仿佛能抚平白日的喧嚣,但是却不能抚平晴雯的忐忑之心。 将布匹交给马娘子与刘婆子之后,晴雯边往秋爽宅走去——喜欢八卦是女子的天性,但这份天性的内涵里却包涵着倾述。 对于这件事,晴雯认为探春是最好的倾述对象…… 此时,探春刚刚从贾母处过来,然后端出了入画的针线箩筐——在这儿时代,针线活是女儿儿必备的本领,但针线活并不是简单的缝几针,就针法上而言,就有穿、抖、铺、盘、松等十几种针法,只有这样才能缝制出结实的衣服,绣出美丽的花纹。 不过探春在这方面天赋不高,技术也差。 而在这一点上,入画却从没想过要提醒或劝阻探春,夕阳之下,屋子里已经暗了,入画急忙拿过青釉高柄的莲花烛台,火折子一晃,点燃了蜡烛之后,便凑了过去,蹲在了探春的身边。 而就在这时匆匆而又细碎的脚步声响起,须臾清丽的女音隐约的透过了纱窗,融入了虫鸣声…… “小姐,老爷可能有麻烦了。” “什么事?”“额……” “今天王荣,就是上次在府里偷东西的那个来找老爷了,找完老爷之后,老爷就像有了心事。” “他们谈了什么?你没问他。” “我问了,但老爷不说。他这人就这样,越是有大事越不和我说,要不小姐你去问问。” “这个……你这丫头是不是就是想让我去问来着,我去问……不好吧!” “咯咯……我觉得没什么。哦,对了,老爷让我以后晚上不要过来了,白天过来。” “晚上过来怎么了……” 探春随意的回了句,但她毕竟有一颗机敏之心,说到这里,不知为何,也可能是预感,她的心“咯噔”了一下子,神色也一下子僵硬。 朦胧的烛光迷离不清,晴雯并没想到探春这个细微的变化,小小的绣花针刺、挑、穿、引,犹如嫩草里飞速游动的小蛇,一边缝着袖口,一边继续说道:“可能是怕我不安全吧,哦,对了,今天赖大又派人来挖墙脚了,这人真是……” 虽然已经和赖大恩情了断,但是后面的那句“不要脸”晴雯还是没好意思说出来。 闻言探春眸如冷星,雪腮沉了下来,须臾才说道:“怎么事都摊在他身上了!他说要怎么办了吗?” 说着,探春撩了下额上的发丝,眉头轻轻的皱起。 “他没说,吃过饭之后倒和柳公子一起去梨园了,我来时他还没回来。”说着晴雯手上的针暂停,秀丽的眉头却和探春一样皱了起来。 “这柳公子真是……” 探春是知道柳湘莲的,贾宝玉和柳湘莲的关系不错,偶尔会在探春等人跟前提起他,因此也知道柳湘莲喜欢戏曲,甚至客串戏子的事。以前探春倒觉得没什么,纯属个人爱好,只是现在突然觉得柳湘莲这样不太好。 “是啊,这柳公子……” 晴雯心有惜惜的附和着,随后又想起了昨晚的事,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对了,小姐,老爷说他想让邓会过去。” “邓会?” 名字有些陌生,但探春现在掌着家,特别注意的就是人事安排,她人又机密,微微一愣之后,就想了起来。 “怎么想起让他过去。” “老爷说以前在府里时听说他会些武艺,有把子力气。” “好,明早我安排他过去。” 探春很爽快的点了点头,明眸里却是一片沉思之色。 …… 李桂和詹光、卜固修一起从太白楼归来时,半月只在半空,时间还有些早,两人也睡不着,因此和李桂告辞以后,两人并没有回各自的房间,吩咐卜世光端茶之后,两人便在庭院中随意闲聊了起来。 当然此时的院落中还有山童、长英和长弓,清濛濛的月光里三小谈论着糖葫芦的味道,玉娘的屋里灯也亮着。 不过詹光与卜固修没有在意这些,接过卜世光端来的茶之后,就随意的闲谈了起来: “没想到老爷如此心性,当真难的!” “是啊,他这般年纪能如此,当真少见!” “想当年我在他这般年龄时简直就一炮竹,一点就着。” “我也是如此,家父屡次相劝首重学业,我就是不听。唉……” …… 詹光和卜固修毕竟是读过书的,社会又阅历丰富,而且作为清客,对场合和势都比较敏感,因此李桂和赖大现在争的是什么,以及李桂的做派他们是能够看清的。 只是以李桂现在的年龄居然能这么沉的住气,是令他们有些意外的,因为沉稳这种东西往往需要岁月的磨练。 只有极少数才会天生稳重,举重若轻! “赖大这人得寸进尺啊!” “是啊,现在就看谁先动手了。” …… 正文 第一七一章:第三 两人随意闲谈着,胡老实和卜世光坐在小板凳上听着,两个人都没什么学问,又不明就里,听的迷迷糊糊的,但脸上却呈现出一片敬佩之色。 而山童却被墙角的蟋蟀声吸引了,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那蟋蟀一蹦,却是往后院蹦去,于是山童又放轻步伐追了过去,但随后却听到了李桂和晴雯的交谈声。 “小姐说明天就把邓会派过来。” “嗯……” “你……你打算怎么办?你倒是和我说一声啊,真是急死我了!” “哈哈,这要看他们怎么办。” “你!和没说一样!” …… 山童咕噜着大眼睛,但却什么也听不明白,“怪不得爹爹说老爷是有大学问的人!”最后,看着纱窗上重叠在一起的影子,山童蹑手蹑脚的离去。 …… 第二天,四月初六,这天却是一个晴天,太阳刚从云霞里跳出,明光便流遍了天涯。 早上吃了三五个虾仁馅的包子,喝了点莲子粥之后,李桂便和晴雯一起去了前院。 不知为何,李桂现在一点也不想迈进书房,当然他也不可能不去,书本现在可以丢下了,但毛笔不能丢下,这是门面。 到了西庑廊的茶室,刚刚坐下,詹光和卜固修便含笑抱拳而入…… 此时邓会带着牛大、牛二兄弟俩正在来皮尔记的路上。 邓会年纪约三十左右,方脸浓眉,身体也很方,也就是很宽阔,胳臂上肌肉虬结。 牛大、牛二则是豹眼环髯,虽然只是二十六七岁,但钢针似的胡须会让人本能的认为是四十六七岁。一句话长相着急了点。 三人都是青衣仆帽,但宽阔魁梧的身材挡住了半条街,斜刺的晨曦把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迎面而来的人都不由心生一股压迫之感。 “回头见了姑爷咱们回话轻些。” 快到皮尔记店铺的时候,牛大嗡声嗡起的对邓会、牛二说了句。 这样魁梧的汉子说这样小心都话,本质上是因为他们三个身上都不由自主的接受了社会环境与社会道德规范的锁链。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无形中就将读书人的地位抬到了最高;至于社会道德规范则主要体现在忠义二字上。 三人这样的体魄,没有像王荣、赵若华一样落草,而是甘愿被喝来使去,就很能说明以上一点。 而实际上在三人的心里,李桂以卑微之身,却能在科举上扶摇直上,让他们潜意识的认为李桂是下凡的文曲星! 对于来李桂这里,他们自然也是千愿万愿的。 而牛大相比两人心细些,所以才说了上面的话。 而牛大虽然叮嘱邓会和牛二要小心些,但倚在门的胡老实看到三人这幅雄纠纠的样子,心里本能的警觉了起来。而后又看到三人直奔他而来,三人其实之下,纵然他老实如磐石的心也不仅泛起了嘀咕。 …… “此吾之恶来也!” 胡老实禀告,李桂看到邓会后,心中不禁赞赏了句。但看着邓会血气狰狞的气势,李桂也明白了为什么他会沦落到当花农的地步。 他的样子和荣国府的柔美确实格格不入。 随即对邓会说道:“以后你做我长随。”然后又转头对牛大、牛二说道:“以后护院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李桂并没有对他们多客气,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细节方面必须入乡随俗。 而在李桂观察邓会、牛大、牛二的时候,他们三个也在观察着李桂。 他们三个处于荣国府的最底层,以前和李桂并没有什么交集,如今见李桂一身月白儒装,儒雅翩翩,心中都禁不住思忖:“不愧是中了举的人,这模样也只有举人才有,俺要是有这副模样……” 他们并不知道李桂心里正称赞他们的雄壮,而对于李桂的吩咐,三人一抱拳,庞大的身子一低:“是,老爷。” 晴雯站在店铺的后门,见此情景轻轻的松了口气,随即招呼了一下玉娘,吩咐她给三人收拾房间,并在心里打算给三人弄两套新衣,特别是邓会,晴雯觉得他以后跟着李桂,衣服总要光鲜些。 而就在这时柳湘莲走了进来…… 他来,是李桂的安排,还是为了二郎山铁鹞子的事。 如何对付铁鹞子之事,李桂已经有了腹案。 王荣向他说出铁鹞子将要抢劫荣国府,虽然让他陷入两难,但是后来想了想,李桂认为这个两难之局其实也并非不能破之。 这是因为世上一个基本的规则时所有的事后都有人的影子,而所有的事件背后都是围绕着银子,这件事的主要人物实际是铁鹞子!作为一名匪寇,很明显他的目的更是银子。 因此破局的方案,在李桂心里也有两种,一种是通过柳湘莲给铁鹞子送些银子。 这个方案弊端很多,首先这直接暴露了王荣和赵若华,其次这样做也很难保证铁鹞子不把他当做可以揉捏的面团,进而把他当做提款机。 第二种方案是告诉贾政,暗中做好准备,这样做王荣和赵若华也有极大的可能暴露,这时候再通过柳湘莲送些银子,以救王荣和赵若华的性命。 这两种方法虽然都要送银子,但相比较而言,送银子的目的却不一样了,因此送银子的数目自然也不一样。 而且第二种方法显示了武力与坚硬的立场,可以使铁鹞子等以后怯步。 如何应对面前的两个困局,其实李桂已经有了腹案。 因此李桂倾向于第二种方案。 但是当赖大来找詹光,挖他的墙角后,他有了第三种方案——祸水东引! 当然对于是否施行这一个计策,李桂心里是犹豫的…… 其实对于该如何对付赖大,李桂的心态一直在变化之中:原来想逃离荣国府时,他对赖大的问题基本上是无视的,纵然赖大把晴雯卖给了他,纵然赖大借了他银子,但他清楚这些银子是赖大因势而取,待他飞黄腾达之事,赖大一定会因势利而还。 而当贾政把探春许配给他之后,对于赖大他的心态就暗暗起了变化,他清楚赖大就是趴在荣国府身上的吸血虫,必须得出去! 但是他也清楚赖大这条吸血虫至少有两条输血管道向外输着血,一条是表面的太子忠仁王;一条是暗地里的忠礼王。 正文 第一七二章:渐渐 而这两个李桂现在都不想触碰——虽然清楚他现在因为成了荣国府的女婿,而失去了投靠忠礼王的机会,更失去了成为忠礼王核心的机会,但李桂还是不想站在忠礼王的对面,拿牌是一点点,毕竟忠礼王是苛忌的,并不大度。 因此对于赖大,李桂的想法是找机会把他从荣国府排挤出去,方法也很简单,只说他年纪大了,要荣养了就是,当然要找机会,其实这也是李桂的尴尬之处,对于荣国府他并没有什么管理权! 也因此对于赖大的挖墙脚,李桂虽有预案,并没有下这个决心,而是想引而不发,看赖大的后招——他并不想多事。 不过他也清楚,从赖大的为人以及步步紧逼的态势来看,他觉的极有可能,甚至是必须用的到第三种方案。 所以他要早作准备。 柳湘莲进门之后,简单一叙礼,就说道:“后庭,有事请尽管吩咐。” 昨天李桂已经告诉了他铁鹞子将要抢劫荣国府之事,也清楚这其中李桂的难处,昨天中午十分又知道了赖大想挖他墙角的事情。 这些事在柳湘莲看来简直就是一团糟!而他又是那种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游侠儿性子,所以昨天来时路上他就问李桂该怎么办,李桂只是回答让他是先等等看,让他暂时在不要远离。 不过现在他还是忍不住再一次询问。 李桂不是不想说,而是心里犹豫着需不需要这么做…… 而如今柳湘莲再一次问起,他觉的不说不行了,不说就对不起柳湘莲了——结合《红楼梦》里的任人物性格,再加上交往,李桂清楚柳湘莲是个可以拖之后背的人! 因此,闻言李桂起身把门一关,然后才说道:“湘莲兄,实不相瞒,我确实有事需要湘莲兄帮忙,我之事湘莲兄应该知道了,如果那赖大逼我太甚,我打算请湘莲兄放一把火,放在铁鹞子那帮人来时……” 柳湘莲读书不精,但毕竟是读过书的,人又伶俐,闻言微微一愣之后,便明白了李桂的意思,这样的法子……他眼睛不由的往里一缩。 但是他也李桂最后的杀招,而他又是游侠儿的性子,讲究个人义气,因此随后就郑重的抱拳道:“后庭放心,那赖大若欺人太甚,湘莲义不容辞。” “多谢湘莲兄,这里面还有很多细节需要推敲,王荣只说铁鹞子要来,却没说何时来,但我听詹先生和卜先生说,盗匪活动一般为上弦月或下弦月之时,此时月亮最小。因此为了准确把握铁鹞子他们来的时间,需要派几个本地人放风,传信,盗匪一般防火为号,想来应该分散而来,按照周围的地形,小弟有两套传讯方案,第一从树上,最好找擅长夜枭鸣叫着,荣国府东侧有大树,现在又虚空……” 柳湘莲是游侠儿的性子,任性好侠,平时或风花雪月,或仗剑天涯,行事几乎全凭一腔热血,很少有计划或规划,更是没有什么慎密的方案! 如果有他就不是游侠儿的性子了! 当然他也没有接触过这样行事的人!因此李桂的声音轻如微风,但侃侃之间,却如紧锣密鼓敲打着柳湘莲的心鼓。 俄而,李桂讲完,最后问道:“湘莲兄以为如何,不足之处还请……” “没有。” 柳湘莲闻言坚定的摇了摇头,随即疑惑道:“后庭,你计划虽然周密,但是似乎不足以让赖大怯步?” 消除赖大这个麻烦的最好方式是让他消失,但盗匪抢劫,为了避免以后的麻烦,一般只抢财物,李桂的这个计策并没有把握将赖大带来的麻烦消除,所以柳湘莲才有此疑问。 “湘莲兄所言极是,不过下面我已有了计较,只要他再来此,便入吾彀中……” …… 李桂与柳湘莲商谈之时,詹光和卜固修也在院中和邓会、牛大、牛二交谈着。 这事李桂有意没有让两人参与进来,因为他清楚两人在这件事上没什么长处,尽是短处。 当然这并不能阻挡两人对此事的关心,交谈中得知邓会、牛大、牛二三人原来在荣国府干着拉粪拉土的活,便一边语重心长的教育他们要珍惜眼前的活计,要好好干活,一边暗中注意着西庑廊茶室的动静。 詹光、卜固修的口才自然不用多说,可以这么说,因为层面的关系,邓会、牛大、牛二还没讲过这么能说的! 而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社会环境的影响下,随着詹光和卜固修的滔滔不绝,三人越来越觉得的詹光、卜固修说的在理,知识渊博,三个高大壮硕的汉子竟然渐渐温顺如猫…… 如此一阵子,门“吱”的一声响了,詹光和卜固修的涛涛之声立绝,转首往西庑廊茶室的门口瞧去。 “如此,剩下的事就拜托湘莲兄了。” “些许小事不足挂齿。”柳湘莲重重的一抱拳回道。 李桂心里传讯的难题在他心里并不是难题,好像他知道的小贼就没有不会口艺的,最差的都会模仿老鼠爬动的声音。 而不知怎的看着柳湘莲抱拳的样子,恍惚间不知为何詹光和卜固修两人都感觉柳湘莲变了,具体便在哪里两人说不出来,只是感到柳湘莲现在对李桂的态度好像珍重了一些,不像以前那么随意了。 而晴雯也是暗中观察着李桂的动向,李桂昨天虽然还是没把对付赖大的对策向他说,而是直接把她压在了身下,但是在心里她对李桂有着盲目的相信,又看到李桂和柳湘莲密谈,清楚李桂在行动,也就暗暗的放了心。 而这时也快到中午,随即喊了卜世光,带着长英,往荣国府而去。 …… 而在晴雯一伙去荣国府的同时,赖大也驱车往太子的奶爷阴伊的府邸而去…… 赖大现在已经清楚他和李桂之间的主动权之争中已经败了。以他的年龄和阅历已经可以看透世情人心,人在遇到事情后,如果最初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那么越往后一般就越会冷静下来。 一个年级轻轻的人心性上能这样明透、沉着,赖大本能的感到李桂不简单,也因此他去找阴伊,显示一下他背后的力量,想不战而屈人之兵。 正文 第一七三章:且待 而在他心里找阴伊也是最合适的。 他认为李桂的后台其实就是荣国府,而荣国府最大的后台则是太子,而阴伊实际是太子在外面的代言人,他把阴伊搬过去……他不敢说李桂会乖乖就范,但他认为李桂一定会仔细考虑考虑。 而他和阴伊的关系,借着荣国府的银子,再加上年龄相当,实际上干的有事相同的勾当,他借着荣国府捞自己的银子,阴伊借着东宫也捞着自己的银子,有共同语言,因此他和阴伊的关系不错。要比贾政和阴伊的关系好的多。 当然他兜里还揣着一张银票和一张契书。银票是要投阴伊所好的;契书是必要时拿给李桂看的。 …… 虽然只是初夏,但是中午的阳光已经带了些热力,从荣国府归来时,因为穿了比甲的缘故,晴雯的额头微见汗津。 挑帘而入之后,晴雯便看到李桂仰面躺在架子床上,屋里有着微微都酒气。放轻脚步,刚想去给李桂盖上被子,而就在这时李桂的声音蓦然响了起来:“你吃了吗?”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晴雯微微一愣,但后轻轻拍了下胸口,轻快爽利的笑道:“我还当你睡着了呢。我在三小姐那里吃了。你倒是悠闲,三小姐正为你的事担心呢,还问了我,你打算怎么办。” “你怎么说的?”李桂随意的应答着,同时起了床,心里却不由的掠夺一些温暖,被人记挂的温暖。 “还不是按你的话说的,要先看他们怎么办!真是的,你也不和我们说清楚。” 晴雯说着,端起茶盏递给了李桂,同时却也瞅了他一眼。 现在真要向她俩说清楚,李桂觉得这样肯定会引起荣国府的反应,然后暴露王荣和赵若华,同时也破坏了他对付赖大的计划。 因此对于晴雯抛来的眼神,李桂佯装没看到,接过茶,笑道:“要是知道赖大会怎么办,我就能说清楚了。” 而李桂话音刚落,山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老爷,前天那个老头子又来了,还带来了一个和他差不多的老头子。” 少年声雏,但闻言李桂却若有所思,“还带了人来了!”随即晴雯的丽声在李桂耳畔响起…… …… 阴伊听说过李桂,不谈李桂的那首诗,仅仅是贾政因为李桂而做出的那些事,阴伊不知道都难! 当然对于李桂他只是风闻,而且对李桂也没什么敬仰之心——作为太子的心腹,靠近权利的中心,他深知所谓的文章、功名在皇权根本面前不值一提。 实际上如果不是赖大拿出的一千两银票很合他的心意,他根本不回来。 当李桂和晴雯从后宅的二门走出来的时候,阴伊立刻大刺刺的扫了两人一眼,见李桂不过一俊俏少年,也看不出什么特殊之处,因此对李桂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倒是晴雯的明丽让他多瞧了两眼。 李桂也在暗中观察着阴伊……也不认识阴伊,在荣国府时他的身份还不足以阴伊靠近。 “这两人身材相貌倒是差不多,怪不得山童那样说,只是不知是什么来头……” 心中思忖者,李桂微微一抱拳淡淡道:“两位请。” 黄鼠狼上门就没有必要过于客气了,过于客气的反应也不正常。而此时晴雯对赖家的感情也已被赖大这样三番两次、步步紧逼的折腾净了,因此她连招呼也不打,只是礼节性的随意行了个礼。 “这小子还是有些少年心性,只是隐藏的深……” 李桂的冷淡赖大并不以为意,心里思忖之间,甚至心里悄悄把他看低。 不过阴伊却不一样,作为太子在外的代言人,在外面他是处处受人尊重的,哪怕这尊重仅仅只是表面,但也养成了他被别人仰视的习惯,李桂的这个态度让他心里有些别救,微微不爽。 当然以他的年龄火气早灭,不爽也不会流于表面,“这小子有些狂妄啊!嗯,一个仆役,陡立高峰,有些不识天高地厚了…”思忖之际,也和赖大一样,不由自主的把李桂看低。 两人也随意一抱拳:“请。” 表面的功夫还是要做的,让座,落座、上茶……上茶之后,晴雯便站在了李桂的身侧,李桂扭头目视她,示意她离去,但晴雯暗暗丢给了李桂一个白眼,脚下稳如泰山。 李桂明白晴雯的意思,心中柔肠搅动,于是作罢。 这些动作虽然细微,但赖大与阴伊都有一双老眼,也是察言观色的好手! “这小子对晴雯倒是宠溺,或许那张契书还能起大作用……实在不行凭此把晴雯抢走,这小子一定会乱了阵脚……” 心中思忖着,随后赖大起身指着阴伊,拈须对李桂笑道:“贤侄,这位乃是东宫詹事阴伊阴大人,也阴大人的夫人也是太子的奶娘,早闻贤侄大名,特意前来拜访。” 赖大首先搬出搬出阴伊的目的就是以势压人,夺得先声,说话之间他暗中盯着李桂的反应。 阴伊在《红楼梦》中未见其名,但却暗中在《红楼梦》里却提到过他的事,他到荣国府讨要银子,张口就是三万两! “原来是他,赖大又在他身上花了不少银子吧……” 心中思忖着,李桂抱了抱拳,淡淡的说道:“久仰,久仰。”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太子是李桂一直有心要远离的人,阴伊又是来帮衬赖大的,所以热情是不可能了,但是李桂也不想故意对立,也没对立的实力与必要,所以才采取了这样一个不冷不淡的态度。 因为荣国府与太子的关系,以及李桂与荣国府的关系,李桂对阴伊应当热情,甚至敬畏才对! “怎么回事?他居然……难道是因为阴伊陪我来的缘故吗!以为自己是个举人就了不起了?这小子有些看不清事啊!也是,他一个仆役,这般年纪,还没经过历练,怎懂得上面人的心思,原来不理睬我,是年少娟狂……” 心中思忖之间,却又感觉李桂这样的态度,这样不在乎阴伊的态度,让他以势压人的心思掉进了棉花团里。 有些棘手…… 正文 第一七四章:卑鄙 不过他也并不在意,历经人世他也碰过很多硬骨头,但软的不行,往往他就来硬的,而且他也并不是没有预案! 当然在这一刻,他心里又把李桂看低了几分…… 坐定,微微一拈须,赖大干笑道:“贤侄,老夫此来乃是有事相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请说。” “老夫见贤侄铺子生意不错,想给贤侄注入些银子,一起把生意做大,贤侄以为如何?” “额……” 晴雯没想到赖大的要求居然是这样的,好像也不错,她不由的暗暗瞟向了李桂。 下午的阳光已经不再明炽,照进屋里更是变得柔和,但柔弱的光却更能让人看的清晰一些。站在李桂的身边,晴雯甚至能够看到李桂脸上细小的毛孔,只是这时晴雯却看到眼角跳了下,一道青气闪过。 “他怎么?”…… 李桂可以预知赖大的下一步的动作,从他大价钱把晴雯卖给他,当中的借引,再到现在的想入伙。那么下一步肯定是往店铺里塞人,然后把单聘仁挖出来,最后甚至会害他的性命! 图财害命在这个时代并不只是一句空话,薛蟠、贾赦都可以夺人性命。最低李桂估计以后赖大也会把他排挤走。 “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李桂正想开口拒绝。而阴伊对于李桂对他的态度已经很是不满,而且他十分明白赖大请他来此的目的,拿了人家的银子,总要为人办些事情,因此赖大话音刚落,他便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这主意不错,你们两家合伙,正好把生意做大。” 晴雯这时已经反应了过来……听了这给李桂压力的话一双美目立刻红了,狠狠的扫了赖大和阴伊一眼,转首间又担心的看向了李桂。 而这时李桂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多谢赖伯父盛情,只是在下没有扩大之意。” 这一刻晴雯感觉自己的心好像停了一下,眼睛不由的盯向了赖大和阴伊,却见两人两张尖长脸上的笑意蓦然凝滞,然后减退。 “老爷做的好!只是……”这一刻晴雯舒畅又担心。 须臾,晴雯看到赖大从袖中抽出了两张黄纸,看黄纸的样子,晴雯感觉很是熟悉。 “这纸怎么和我的卖身契一样?!”晴雯蓦然想了起来。 而这时赖大已经起身,手拿者晴雯的卖身契往李桂的眼前一放,然后掀开了最后的一页,随即淡淡的说道:“贤侄这东西你应该认的,是晴雯的。” 卖身契最后是三个鲜红的手指印,两个证人的,剩下细小的是晴雯的,证人的指印下有名字。 李桂看的清清晰晰,但是他没想到赖大会有这么一手,愕然的抬起了头,随即一股被欺骗、被讹诈的感觉在他心中腾的升起…… 但是他更觉得赖大有故意为之,有意引他落入此窠。 而晴雯现在是识字的,赖大又说的清楚,她又是块爆炭,“无耻!”下一刻她怒口而出,修长婀娜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随即一抬莲步就想抢那契书,但是赖大早有防备,手一缩,一个退步,退了回去。 晴雯还想追赶,这时手掌一热,一股大力把她拉了回来,“老爷!”晴雯不甘的叫了声,而这时李桂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赖伯伯,容我考虑几天可好?” “老爷!他……” 听着李桂话里似乎有屈服之意,晴雯更不甘心了,再次叫了声。 李桂摆了摆手。 “好!嘿嘿……” 干笑声中,赖大站了起来,心中却思忖:“看来是难过美人关了这小子也不过尔尔……” …… “老爷,他,他居然……你可不能答应他,我……” 晴雯实际上也可以说一直在深闺中,还没有见过这样卑鄙的手段。她不甘心李桂就这样屈服,可她也知道李桂如果不屈服,那么她的结果就很难预测,因此一时之间她心里慌乱之极,矛盾之极,以至于说出来的话都断断续续。 而就在这时,她突然想起了那烧了半张的假契书,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老爷,那张契书还在。”说着晴雯抬步救往外走。 看着眼前的玉人,慌乱如狂风中的片叶,眼神如涟漪乱晃的秋波,心头一阵怜惜,李桂伸手一握晴雯的玉腕,摇了摇头道:“那个暂时用不着,待我除此獠。” 李桂清楚赖大既然拿出了这份契书,就必然准备了后招,甚至走动了关系,给顺天府等上层送了些银子,以备他告发。 当然李桂也清楚赖大这样做不在于晴雯本人,而在于晴雯在铺子里的作用,目的还是铺子,这方法很卑鄙,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最初的震怒之后,李桂反而认为这才应该是赖大的做法。 晴雯闻言,心却一颤,脱口而出道:“老爷,你,你可别做犯法的事!” 这样做犯法吗,以前李桂认为是犯法的,但在这个社会久了,他也逐渐的明白了一些深层次的道理,在这个层级森严的社会,并不能用上一世的道德与法律来定义同样的行为。 比如杀人放火在前世一定是死罪,但是在这个社会,杀人放火的死罪只会落在下层人身上,上层人则不会。一句话概之,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赖大之所以敢这样对他巧取豪夺,内地里就是基于这样的社会规则。 赖大能够运用这样的规则,他当然也能够运用! 摇了摇头……但随即李桂明白晴雯说的别做犯法的事可能是怕他亲自操刀,于是摇了摇头,说道:“不会。” 说话之间李桂就想到了赖大的结局,被铁鹞子那帮人杀了最好,当然盗匪只为钱财这个思想的指引下,李桂认为出现这个结果的可能很小。 不过现在李桂已经给赖大备好了套餐,并认为赖大一定会生不如死——赖大拿出的契书,在他的打击方法中根本不值一提! 因此他不会着眼这小小的契书! “哦……” 看着李桂幽幽而思的样子,晴雯焦躁的心开始平静。 屋子里也平静了下来,一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俄而李桂才说道:“今天是初八吧。” 正文 第一七五章:女儿 此时秋爽宅里,探春一身月白绣金菊的百褶裙站在她的山水大案前,手执细毫毛笔。 宣纸已铺墨亦浓,但她却久久没有下笔——探春是机敏的,从晴雯处得来的消息,不论是王荣的到来,还是李桂让晴雯改变收货的时间,都让她预感到李桂身上有大事将要发生,甚至荣国府也要有大事发生! 而世间的女子或许都是这样,当心儿有了归宿,一颗心便时时刻刻系在了对方的身上,年年月月,月月年年。 当然平常的女儿心也担着两头,一边是夫家,一边是娘家,探春虽然未婚,但却已订婚,所以心境也是如此,也因此自从从晴雯处得知这些消息之后,她便有心惊肉跳之感,并因此询问了晴雯两次,可惜晴雯的回答太模糊,满足不了她的那一刻机敏之心对清晰的要求。 也因此她想问一问李桂具体的情况,而且这个想法很迫切,只是大家闺秀的身份阻碍了她的脚步…… 提笔半天,心中没有什么山水意境,“唉……”轻轻的叹了口气,探春把细毫毛笔放下。 “怎么了,唉声叹气的,又为赋新词强说愁了。” 随着话音,薛宝钗一身淡红的百褶裙,手里随意拿着一朵兰花,走了进来。雪腮一如既往的括静,只是看上去清减了少许。 面对荣宁二府突来的灾祸,其实薛家也不好过,这不仅仅是因为薛家是投奔贾家而来,更是因为薛家的身份,薛家是皇商,直接点就是从内帑里拿银子,去给皇上跑腿买东西的。这个差事现在还是薛家铺子的主要业务,当然也是令人垂涎的。 而如果贾家失势,同气连枝之下,薛家能不能还有这份差事就难说了,因此薛家也随之担忧了一阵子,薛宝钗也因此而清减。 此时探春和薛宝钗来往依然密切,不减从前——虽然机敏的心让探春感觉薛宝钗好像对李桂有意思,但机敏的心也让她清楚薛宝钗与李桂之间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原因,有她在,或者说有她老爹贾政在! 不过薛宝钗的到来,倒令她脑海里灵光一闪…… “宝姐姐怎么来了,屋里做,我正有事请教你呢。” 说罢,探春笑着对薛宝钗招了招手。 “什么事要向我请教?” “李桂的事,昨天晴雯说王荣,就是去年偷东西的那个找上他了,他让晴雯别在晚上来这里了,你说这事……还有,晴雯还说赖爷爷也在找他的麻烦,他也不来向爹爹说说,真是个闷葫芦……” 说到这里,探春的俊眉一挑。 而对于李桂,薛宝钗心里是感激的,因为按照李桂的方法,大胆的放权、放钱给掌柜的之后,她家的几个铺号真的好了起来,而对李桂说过的话——以后一定厚报,她依然言犹在耳。 当然对于李桂的感情,薛宝钗也不知道那是不是感情,但不论是与不是,薛宝钗早已暗暗把它深埋。 原因还是那句话,薛宝钗是一个识大体、顾大局的人,当然薛家这种情况也让她不得不如此,因此她清楚要找的是一个靠山,一个能给薛家庇护的靠山! 而前一阵子宁国府被抄家,贾赦、贾政被带走,所带来的那种大厦将倾的感觉,让她心中犹有余悸。 因此在感情上她对李桂没有什么想法,但感激之心还是有的,“我认为你不必着急,那个人心里是有数的。”随后,薛宝钗信口说道。 但说完薛宝钗就感觉到不妥,好像自己比探春还了解李桂似的,于是改口笑道:“你是不是想让我带你出去?” 薛宝钗和探春不同本质上商家之女,薛姨妈对子女又溺爱,所以她倒是可以经常出门。而这其实也是贾母不中意薛宝钗的原因之一。 薛宝钗虽然改口,但探春是机敏的,“难道她心里还想着他,不就是帮个忙嘛……他居然不帮我,哼哼……”心中得意,陈醋却又泛起,面色却是如常,探春笑道:“倒是让姐姐猜到了,姐姐快帮我想个法子。” “这样明早你对舅母说陪我去白衣庵上香……” “咯咯,这法子好。” …… 晚霞渐上,红彤彤的霞光照在了两人雪白的脸颊上,两人虽然各有心机,但表面上却笑靥如花。 …… 晚霞铺满西天之时,李桂也带着邓会上了卜世光的马车——近来因为有意要和俞图等同年、同窗打成一片,他的宴饮多了些,刚才同年赵沐阳送来了帖子。 …… 月亮渐渐上升……但每月初八、初九是上弦月的时候,也是每月夜色最暗的两个时刻之一,另一个时刻是每月的二十二、二十三,也就是下弦月。 这两个时刻,按照詹光、卜固修的说法,是匪寇的黄道吉日,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正是此时。 因此上升的月亮只是弯弯的一钩,只是给夜幕的边缘添了一抹微微的淡银色,夜幕的下面却是黑窟窿窿。 而自从李桂走后,晴雯便端起了针线箩筐……只是她到底有些心绪不宁,虽然她本能的相信李桂能不是事情解决好,因此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纤细的手指上被扎了五六个针眼,直到前院响起了马蹄声,她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随即开了门…… “怎么才回来,这都快丑时了!”看到二门处的朦胧的红光,晴雯禁不住抱怨了一声。 其实李沐阳的酒宴早已散了,李桂之所以回来,是因为他在路上等待了一阵子,等待着铁鹞子那伙匪寇的到来——他不能确定铁鹞子他们什么时候来,只是按詹光、卜固修所说的匪寇的行事规律推断,铁鹞子一伙应该在最近几天行动,要么在这月下旬。 “几个喝的尽兴,不好意思先行。”李桂随意的回了句。 “哦……” …… “噗!” 红烛光灭…… 第二天,四月初九,依然是个大晴天,但初夏的晨光却是柔和舒适的,宝马香车,卯时三刻,薛宝钗、探春带着莺儿、侍月直奔皮尔记。 正文 第一七六章:助力 从马车的小窗往外看去,眼前已是形形色色的人流,入耳也是人间的喧嚣,不过这一切已经不入探春的五感。 “会有什么事呢?他怎么不告诉晴雯?会告诉我吗,我这么去是不是有些无礼……应当不是吧,他不比常人,又是见过面的,上次爹爹也没说什么……” 敏感的心更容易思绪如潮,雪腮却渐渐变的嫣红,容光透过了车窗,震慑了路人,只是匆匆的马车犹如浮光掠影,只给他们留下惊鸿的一瞥…… …… 香车到来…… 毕竟皮尔记的来客几乎都是富贵人家的女子,守在大门口的胡老实习惯了香车,当然也习惯了观赏千娇百媚的女子,只是观赏,平静的观赏。 不过当探春和薛宝钗下马车的时候,他却呆了一呆,随即想道:“夫人怎么又来了……我得告诉晴雯姑娘去,让她快点出来。”随即他就往院子里跑去。 不过他却又做错了,他本应该先去向探春行礼的。看到这一幕,探春琼鼻微微一皱,心中思忖:“真的该换换了,没点规矩、章法,回头我得先给晴雯说一声。” 而就在这时,晴雯已经从店铺门面里走了出来,快步迎上探春,行了礼之后,便清脆的说道:“小姐你怎么来了?” “你说的那些事,我有些不放心,想来问问他。” “咯咯,我正盼着你来呢!”晴雯笑道,不知为何,探春的话让她有一股轻松的感觉 “你这丫头!这可遂了意。” 说着眉角轻笑,探春有意无意的瞥了晴雯一眼,其实她心里清楚的狠,晴雯给她说这些事时,她就猜到了晴雯的心思。 “咯咯……” …… 轻铃般的笑声惊动了詹光、卜固修、邓会、牛大、牛二等人,他们纷纷向前行礼。 山童小小的身子挤在他们中间根本不起眼,不过他的眼睛却比别人睁的大多了,惊诧于这人间的千娇百媚! 随后在众人的注视下,探春、薛宝钗、晴雯等香风袅袅,往后宅而去…… …… 探春等来时,李桂正坐在书桌前练字。当然此时他的心思也不在练字上,而是在推敲着下一步方案中的细节。 前宅的动静把他惊动,抬首处已是一片姹紫嫣红…… …… 行礼、落座、上茶之后,简单的一问候,薛宝钗便站里起来,同时笑道:“晴雯我有点事和你说一下。” 屋中女子都有着一颗玲珑的心,闻言都退了出去,即使入画也是,看了探春一眼,略微一犹豫,也跟在了入画的后面。 而在入画迈出门槛的那一刻,纵然经过掌家的锻炼,已经成为小小的女强人,纵然和李桂单独相处已经有两三次,可是毕竟是女儿心,探春的心禁不住“咚咚”的跳了起来,雪腮也变的荔红。 而就在这时李桂的声音响了起来:“三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声音温煦,却又充满了男子的清朗的气息,探春动荡的心仿佛找到了依附点,一下子平静了。 “这个人,这个时候还不骄不躁的……” 思忖之际,探春抬起了螓首,毕竟心存羞涩,也于此直入主题,轻声说道:“我听晴雯说了,你最近遇到很多事,王荣找了你,赖大……也想你好事,你打算怎么办?额……是不是有人欲对府里不利? 说着探春一双俊目忍不住紧紧盯向了李桂。 从《红楼梦》里李桂就知道探春机敏,不过她能从晴雯的只言片语中觉察出事态的严重,这份机敏李桂还是有些赞叹的。 不过对于是否将事情的真相告诉探春,李桂心里依然迟疑。 原因和晴雯的大致一样,一是怕她担惊受怕,第二则是怕她露出马脚,引起赖大的警觉,影响他的计划。 而对于第二点,相对于晴雯,他更担心探春,因为晴雯不过是心直口快而已,主要是怕她不小心说漏了嘴,传了出去;而这事对于探春却是关系自身的大事——水火无情,李桂不能否认他这样做能并不能保证荣国府万无一失! 这其实也是李桂没有向贾政去说的原因之一,他认为为了除去赖大,荣国府小小损失些财物也没什么。至于第二个原因则是贾政的性子,以他方正的性子,李桂估计贾政不会同意他对付赖大的方法,所以对贾政,要先做了再讲 “要不要告诉她?她知道了会怎样?只怕她微微的一动赖大就会警觉,毕竟他已在荣国府深耕多年,处处都有他的人,可她毕竟是夫人,要是不说会不会被误会是不信任……” 听了探春的话,随即李桂思索着,迟疑着,举棋不定。 而探春毕竟是大气的,见李桂迟疑之间,她心头的羞涩已经去了,而李桂越是迟疑,她就越觉得事情重大,也就越想知道,随后禁不住嗔道:“连我也是不说吗?” 说完这话,探春就感觉到这话有些太亲密,或者说亲密的过早,雪腮再次腾上了绯红…… 少女的羞涩犹如因风而动的红莲,搅的人心湖涟漪重生,李桂心里一动,几乎要脱口而出……好在他的心境已经没有了青少年的冲动,喉咙骨碌了一下强行咽下了到嘴的话。 随即斟酌着,依旧含糊着回道:“这些事我已有了计较,你不用担心……你认为赖大对府里如何?” “还在糊弄我!额……” 李桂的上半句话虽然是安慰话,但其实只是把说给晴雯的话改了个说法,以探春的聪颖自然能听的出来,心里暗气正生,却不想李桂把赖大抛了出来,这样转折不仅让她的思绪折了一下。 而后她就知道李桂在转移话题……不过李桂能与她商谈赖大的问题,而且是面临的问题,探春心里清楚李桂并没有想她想象的那样与她生分。 而实际上在这个男尊女卑、非礼勿言的时代,男子一般也很少与女子讨论外事,顶多做了决定,然后向夫人说说。 一股甜蜜蜜的感觉突然在探春心里油然而生…… 正文 第一七七章:语声 而对于赖大,或者说赖大为什么在荣国府会有这样的地位,具体的内幕探春不甚清楚,但探春清楚这里面一定有内幕! 而毕竟已在掌家的位置上,探春也已经有了些眼光,可以看出赖家是吸附荣国府而长,并在事实上形成了尾大不掉的局面! 同时因为知道赖大意欲对李桂不利,以为李桂在求助于她,但是赖大却不是她能处置了的,因此,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你知道的……你可以去找我爹爹,他能……” 说到这里她猛然感觉不对劲——为什么赖大知道李桂与荣国府的关系,还敢这么明目张胆! “赖大他……” 探春螓首猛然一抬,吃惊的望向了李桂,而这时李桂的声音却淡然的想起:“我欲除此獠,你可愿意帮我?” 在这个时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八字一合,一纸即一生! 而贾政又把她许配给李桂的事情几乎弄到了天下皆知,在探春心里她早已是李桂的人了…… “我愿意……” 探春脱口而出,随即才黛眉微皱着,带着些沉思,疑惑的说道:“你可别乱来,要我怎么帮你?” “你只需要向赖大的铺子借东西就行了,嗯,要快。” 李桂淡淡的说道。 “额……” 探春没想到李桂的要求这么简单,而她也一直这么做的,但是李桂为什么要这么做,探春却有些不明白,明眸里起了雾水,“这……” “银子是他的主要根基,打掉他的主要根基,他自然也就垮了。” 人发展的根基有很多种,有的倚仗地利,有的倚仗身份;有的倚仗名声;有的倚仗银子。 李桂清楚赖家的发展背后靠的全是银子,李桂估计赖大垂涎他的铺子就是这方面的原因,而银子做为根基,却是所有根基中最容易失去,最不牢靠的那种。所以为了防止赖大在打击之后东山再起,李桂必须断其根,可能完全断不了,但也要伤其根。 当然断其根基的方法,李桂还给赖大准备了一套。 “哦……” 仿佛在黑夜里看到了一点熹光,探春的俊眼微微的亮了一下,“他看问题真透啊!”心中思忖着,但随即黛眉再次轻轻一皱:“可是我这样也花费不了他的银子?” “你只要暂时不让他的银子动就可以了,不动就相当于他没有银子。” “这个倒是简单……” 想到现在府里月月都要从赖大的铺子里拿着杂用,至于还银子,至少要等秋天,还不知够不够,贝齿微露,探春蓦然微微的笑了。 这样内敛的笑容,绽放在俊眼修眉之间,透窗的柔和的晨曦里,给人以别样的清爽和优雅。 “这媳妇不错,美丽又聪明,只是太敏感了些,以后有什么事不好瞒她……”见此,李桂心中默默想道。 而探春微微一笑之后,就觉得自己有些不太庄重,有失大家闺秀的礼仪与风范,急忙沉下了脸,随即说道:“不过府里拿他那些东西用不了他多少银子!” 实际上让探春帮忙按住李桂的银子本来不在李桂的方案之中,不过她既然来了,让她这样做既能撤一下赖大的后腿,又能让她有点事做,免的她东想西想的,还显得亲密,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以上的想法属于李桂内心的小九九,表面上他是不会说的,笑道;“你尽量从他铺子里多拿些东西。” “嗯……要得……” 说话之间探春已变的从容起来,也就忽然想起来以前的事情,随即她就想问问为什么当初李桂愿意帮薛宝钗,而又不愿意帮她,不过她又感觉这样问好像自己像个嫉妇似的…… 不过她脑中还有另一个疑问一直盘旋着,微微一笑,探春继续说道:“我还想问你个事。” “你说就是。” “当初你是怎么……你为何要给薛家表哥送礼。”说着探春暗暗盯紧了李桂。 下一刻,李桂抿了口茶,微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只是有时自己都不知道,自从文龙兄穿上我送的衣物,咱们铺子的生意就好了起来。” “哦……啊…” 微微一愣之后,笑意蓦然从探春的雪腮、唇角、眉目里涌出,可以顾忌着大家闺秀的规矩,她强忍着,可笑意却一下子涌入了她的明眸,刹那间笑意如同水波,双目犹如明湖。 “你……”良久探春莫名的薄嗔了一下,眉目、唇角却依然残留着笑意。 “你可别对薛小姐说。” “嗯……” …… “薛小姐的铺子怎么样了?” “嗯,多亏了你家老爷,现在变好了。你这铺子怎么样?” “嗯,还行……” …… 两人随意的一问一答着,早上的阳光从自东而西照进了茶室,明晃晃的阳光里两个犹如明媚夏花。 只是晴雯毕竟因为心有所属,也有所系,随意的谈笑中鹅颈也会不时的往东墙二门的胡同口探望一下。 薛宝钗也是细致的,清楚晴雯的心已飞向了后宅,而探春更是在那里,两个人都是心有所系,而自己…… “原来有麻烦事也可能是幸福的……” 嫣然浅笑中,薛宝钗突然倍感落寞。 …… “我先回去了,你,你不要乱来。” 最后,探春长裙微动,站了起来,叮嘱道。 实际上她很清楚李桂已经告诉了他要解决的问题,并邀请她参与进了其中,只是没把解决问题的方法全部告诉她。 至于为什么没有告诉她,在她想来,男主外,女主内,剩下的乃是外事,本来就不该一个女子过问的,李桂又是儒生,自然讲究这些。 她却没有想到李桂根本不讲这一套,他没说出来,紧紧顾虑的是她的年龄。 当然李桂让她帮忙,也给了她一个迷障,那就是李桂和赖大之间还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这让她稍稍放了心,不过还是叮嘱了一声。 “放心,我有分寸,中午不在这吗?” “不了。” …… 当探春走到前院的那一刻,薛宝钗和晴雯立刻起了身,随即一行人簇拥着往门口而去。 “三小姐他给你说了吗?”途中,晴雯悄悄问道。 “没有,他嘴巴真牢!” 探春的语气里还是带着些微的嗔怒,不知怎的晴雯的心里却升起一股平衡的感觉。 正文 第一七八章:阴 探春回府后,立刻开出了一长串单子,丝绸、中药、胭脂水粉、米粮等等,让入画送给了赖大家的。 这些已是常规操作,虽然东西比以前多了些,但赖大以及赖大家的并没有起疑,只是更坚定了他尽快脱离荣国府的决心。 …… 中午一如既往,李桂和晴雯一起随意吃了些,并小饮了几杯酒,然后写了几张帖子,然后又换来了卜世光和胡老实,吩咐他们给俞图、裘良、裘良、赵沐阳等人送过去,并让他们到太白楼预订最高层一个房间。 酒场就是这样,你请完我来我请你,李桂这是回请他们。 吩咐完两人之后,李桂直接往架子床上一躺…… 他并不困,只是稍微的有些疲乏,不过为了晚上有精力,李桂还是决定休息一下。 闭目之际,他的思绪却游于无穷……毕竟多活了半辈子,他有着成熟的思维与处世经验,他深知这世界就是一张网,动一个人,必然牵连很多人…… 而也是因为成熟的思维与处事经验才让他没有把他的计划完全告诉探春与晴雯! …… 镰月隐藏在了云翳,李桂带着邓会上了马车,延街的灯笼放出了红光…… 太白楼是京师有名的酒楼之一,和太子的翠云楼并列,太白楼的最顶层有两间最为豪华的单间,一个叫白登厅,一个叫天鸡厅,在这两个房间里几乎可以鸟瞰全城。 而此时太白楼最上层只有白登厅一个房间开着,在这两个厅宴饮价格不菲,因为在这里不但有倒酒的侍女,还有歌舞可以欣赏。 李桂之所以选择在这里回请,一是有着现实的需求,第二是他回请的次数不多…… 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这个时代的生活节奏是缓慢的,体现在宴饮上夜宴就变成了夜夜笙歌,也因此当李桂登上最顶层的时,白登厅前只有裘安一人,负手凭栏,正在远眺。 “令兄怎么没来?”李桂随意拱手笑道。 “后庭兄海涵,家兄今天当值。” 实际上裘良接到帖子后他想来的……自从李桂暗暗向他传递了太子不行的信息后,他更想结交李桂。但是人在世上都有自己的圈子,裘良很明白自己不属于儒生这个圈子,去了不伦不类,但裘安属于! 而至于是否要改变立场,和荣国府一样,裘良和裘世安也是谨慎的,也在谨慎的观察着,这正是他想来的内在原因。 “可惜……” 随意交谈间,两人进入了白登厅,入眼是一副韩熙夜宴图,往下一张大的黑檀木圆桌。圆桌正对着菱花的木窗,木窗的两侧是两个高脚的烛台,烛台上椭圆形的灯罩里,烛光静静。 桌子的西侧则是一块空台,空台的墙上挂着淡红的轻纱帐,轻纱帐的下面摆着一排锦墩。 “后庭兄今天好高的兴致?有什么喜事?” “哪来的喜事,不过无聊罢了,沈先生、周先生好吗?” 说话之间,李桂支起了后窗,窗开的那一瞬,星辰海夜、万家灯火伴随着徐徐清风流,便进入了心胸。而正东灯火密集如豆的地方正是荣国府…… “两位先生好的很,老而弥坚。” …… 须臾,俞图、赵沐阳等人次第来到……最后一次寒暄,分主宾坐定,李桂忝为主人坐在了上首。然后翠袖罗衫的侍女走了进来…… 酒过三巡,互敬了一阵子,赵沐阳便嚷嚷着要看歌舞,随后六个轻纱女子鱼贯而来,其中两个怀抱着琵琶。 行礼之后,两个怀抱琵琶的女子套着白玉斑指的手指一挥,嘈嘈叼叼声里,开口唱道:“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唱个曲儿,这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歌女声音曼妙,但刚刚唱到这里,赵沐阳便大声嚷嚷道。 而词与曲虽然都能唱,但其实区别还是很大的,具体而言,曲与词的主要差别在于词不能用衬字,词谱规定一片是多少字,就是多少字,而曲可以大量自由地使用衬字。 其次曲与词用韵不同,曲可平仄通押,可重韵,词二者皆不可。二者所据声韵系统也不同。 第三,曲不忌俗字,可用我你、我、这厢、那厢等等,词一般则不可。 也就是说从诗到词、再到曲,在“雅致”的含量上是逐渐降低的,曲已经到了通俗的地步。 “你这个俗物!”闻言俞图笑道。 “哈哈,大家出来玩乐,何必正经。”赵沐阳笑着回道。 那歌女倒是懂得赵沐阳的意思,起来一躬身,坐下后,朱唇微启唱道:“你个小冤家,整日不归家……” …… 歌舞欢喧中,花巷青楼虽然依旧灯火通明,但周边的灯却渐渐的灭了。 …… 镰月藏进云翳的一瞬,三个黑衣的蒙面人蓦然出现在了荣国府西南角约百丈处,随即黑巾后传出一道压低了的声音:“注意,尽量别伤人,只取财物。” 声音是赵若华的…… 对于李桂是否会把消息透露给贾政,他并没有太多的担心,因为从上次的事件中,他感觉李桂是义气之人! 而实际上驱使他把铁鹞子要抢掠荣国府的消息传给李桂,也是义气! 只是他的这份义气包含了两种含义,一是他个人的,他是个义气之人;第二是行业的,行行有道,自然也包括匪寇这一行,虽然干的是抢掠的事情,但在道德上却往往会给自己戴上一顶义的帽子,搞什么聚义堂,树什么替天行道的大旗,以使自己的内心不受到谴责。 而赵若华探得的消息也是不全面的,并不知晓李桂是不是在府中,但却知道荣国府成了李桂的亲戚,这抢了恩人亲戚的东西,再伤了恩人的亲戚,赵若华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以后无颜面对李桂,所以他才特意再次叮嘱了一遍。 …… “咕噜噜、咕噜噜……” 这时不远处的榆树上传来了夜枭的鸣叫声,寂静的夜里特别清晰。赵若华警觉的抬起头望去,枝繁叶茂的榆树却已经与黑夜融为了一体,甚至比黑夜还要黑,赵若华根本看不清什么。 但是随即他就再次说道:“走!” 正文 第一七九章:掠锋 “咕噜噜、咕噜噜……” 这时不远处的榆树上传来了夜枭的鸣叫声,寂静的夜里特别清晰。赵若华警觉的抬起头望去,枝繁叶茂的榆树却已经与黑夜融为了一体,甚至比黑夜还要黑,赵若华根本看不清什么。 但是随即他就再次说道:“走!” 他的声音异常果断——他有着很深的江湖经验,也意识到这夜枭声有可能是窃贼警戒声,但他还是这样果断。原因很简单,第一这只是可能;第二,匪寇和窃贼的关系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甚至回互相交流下。第三因为富贵险中求,这种刀口舔血的行当,本身就是一个赌,包括他对李桂的信任! 最后一个原因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而就在这时“扑棱棱”一道黑影从树冠处飞起——树上刘大放出了手上的猫头鹰。 这也让赵若华一颗心落地,腰一猫,直奔荣国府而去…… 而这时远处的树冠上又传来了“咕噜噜”的夜枭的鸣叫,只是这是赵若华已经无暇顾及了,因为他看到了火光。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火光是他们这一行召集人的信号,也是最简单实用的信号…… “哪个小兔崽子比我动作还快……” 赵若华思忖着加快了脚步——他们这一次来了三十多人,分散包抄而行——这是他们行动的规矩。特别是进城行动时,原因是防一手,怕被一锅端。 ……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此时白登厅里依然筹斛交错,不过众人已经微醺了,醉态百出,放荡形骸,俞图已经拉了一个侍女坐在了他的腿上,赵沐阳随着歌女翩翩起舞,裘安则舌头打着结,“嗝嗝”声里向李桂说着他自己也听不懂的话…… 李桂一直控制着酒量,并一直暗中注意着荣国府的方向,火光倏大的那一刻,他的眼睛微微缩了下,一颗心却终于放下,随后转头拿起了酒杯,一饮而下…… 火光渐渐变大,渐渐冲天而起,映红了半边的天空,隐约的呼叫声也传了过来,终于把俞图等人惊动。 “有祝融!” 转首间俞图惊呼了一声,随即推开了怀中的侍女,起身凭窗看了一下,再次转首对李桂说道:“好像是荣国府方向。” “我看看去。”只是看了一眼,李桂鄙视你说道。 “我陪你去。”“我也去。” …… 此时荣国府里已经乱作了一团,打水的,提水的、泼水的、铺设水龙的、指挥的…… 而在这些声音中,赖大家的的哭声最为凄厉,她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耳朵,耳朵上鲜血往下嘀嗒着——因为赶时间,也因为她耳朵上的耳环太耀眼,一个匪寇干净利落。 至于赖大则满身嘀嗒的站在他媳妇的身边——他是机智的,在匪寇到来的那一刻,他躲到了假山水池里。 而哭喊声中,荣国府的大门开了,顺天府捕快班头孙十二,带着一帮小捕快进了荣国府的大门。 …… 而在此时荣国府内宅的灯齐齐的亮了,灯火最为辉煌处却是贾母的两间小屋,以她的小屋为中心,红灯闪耀、晃动,走马灯似的,向贾母的两间小屋汇聚着,王夫人、邢夫人、王熙凤、三春、贾宝玉、林黛玉…… 这其实就是长者在家庭以及粹发事件中的作用。 摇晃的灯笼支离了夜幕,灯光乱舞里是一张张惶恐的脸……而到了贾母的院中之后,也都和贾母一样,简单的一叙礼,便站在了院中,然而一颗心却随着火光、喧嚣声飘忽、起伏…… 俄而伴鹤跑了进来,到了贾母跟前,一鞠躬,然后就匆匆说道:“老祖宗,二老爷让我来告诉你,火势已经控制住了,贼人只是进了赖总管的院子,也没有人伤亡,让你不要担心……” “他,难道是他……” 俏立在人群中,闻言,探春的明眸里明光凝成了一点——结合晴雯所言的王荣来找李桂,她本能的想到这是李桂在用匪寇对付赖大! 这也太大的胆子,也太大胡作非为霎那间探春感觉自己所托非人,眸中明光瞬间暗淡,一片伤心…… “不对啊……” 探春毕竟是机敏的,猛然间想到晴雯好像说的是王荣先来找李桂的,然后下午的时候赖大才去找的李桂。如果李桂要找匪寇对付赖大,那应该是赖大先去找李桂才是。 再联想到李桂平素谨慎的性格,似乎断断不会因为赖大借了他一千五百两银子,而从此险招…… “难道是……这些匪寇要来府里,他顺水推舟……” 犹如微风吹过了灰烬,里面的火星被吹了起来,想到这里,探春原来寂落如黑夜的眼睛,蓦然冒出了点点光点,光点飘忽着,游光如梦,一如远处升腾的火沫…… “一定是这样了,他对我说过要除此獠的!这法子真凶险……怕我害怕?怪不得他不给我说,他是怎么办到的呢,这人……”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而在这时王夫人虔诚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探春的幽幽思绪。 贾母微微侧目,瞅了王夫人一眼,然后轻轻叹了口气,对伴鹤说道:“你让政儿小心些,别碰着。” “回老祖宗,二老爷没事的,现在正在瑞萱堂与孙捕头、姑爷等人说话。”伴鹤回道。 “他也来了……” …… 于此同时,晴雯、卜固修、詹光、牛大、牛二等也在院中眺望着火光。他们是被荣国府的喧哗声惊醒的,虽然荣国府里的远,但奈何夜太静、太黑,光太明。 因为对地理的熟悉,他们感觉火光亮起的地方好像是荣国府…… …… 当李桂和邓会过来时已经是下半夜了,下半夜夜色却是更黑了,不过皮尔记的后宅里烛光依然亮着。 当哒哒的马蹄声踏破夜的寂静,后宅的门夜吱的一声开了…… ……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去荣国府了。” “哦……刚才走水的地方是荣国府?” “正是,确切的说是赖大的宅子走了水。” “啊……你……” “二郎山的匪寇欲打劫荣国府,我怕他们找不到路,请柳兄帮了下忙。”李桂淡淡的回道。 这个时候已经不用再对晴雯进行隐瞒了。 “啊……” 晴雯并不觉得李桂的手段很辣,身在其中她清楚赖大的逼迫让李桂有多苦,让她有多苦,她只是震惊李桂这样的手段,这么凌厉,这么大胆。 “这,巡捕会不会发现,会不会有事?”随后晴雯巴巴的看着李桂问道,满眼的忐忑。 “不会,这样的浑水他们怎么摸的清,而且他们也不会去摸。” 正文 第一八零章:阳 “为什么?” 此时晴雯还没有从震惊、忐忑、甚至舒畅的心绪中走出来,愣了一下才问道。 关于荣国府被抢掠,妙玉被抢走这件事,在红楼梦里有一个谜,那就是那伙匪寇是怎么全身而退的,毕竟京师的大门晚上是关闭的,又有五城兵马司拱卫京师。 表面的原因很好推测,那就是一定有人勾结匪寇对付荣国府,那么问题来了,这个人是谁?什么职位有这么大的权利敢放匪寇进来?和荣国府具体的仇隙是什么? 前世对于这幕后的人众说纷纭,有的说是北静王的,有的说是西宁郡王的…… 当时李桂只是随意看看这些评论,并没放在心上,但是现在他明白在事实上他已经和荣国府融为了一体。 在背后隐藏的敌人才是最危险、最可怕的敌人!李桂清楚他必须弄清楚这件事,不然以后都有可能囫囵而死。 不过现在柳湘莲已经暗中跟随过去了,李桂希望能顺藤摸瓜,最少是摸到些线索…… 而对于这件事,李桂敢肯定背后也有那人的影子,不然赵若华这帮人进的来,出不去,而那人是一定要他们出去的! 也因此如果巡捕追查,那么这背后的人就会有暴露的危险,那人也一定会警觉,也一定会阻挠。 敢对荣国府下手的人权利一定小不了,小小的顺天府捕快怎么出售的下去,而且赖大也不是什么举足轻重的人物! “因为派那些匪寇来的人。”说着李桂打了个哈欠。 “啊……” 晴雯的明眸一下子睁大了,不过眸子里却是一片黑暗,仿佛飘忽着一个鬼影。 不过看着李桂哈欠连天的样子,她提着的心又倏的放下。 “明天三小姐要是问你,你就把这些话都对她讲了吧。嗯……对她说,别说出去,你们知道就行了。” 随后李桂一边泡着脚,一边说道。 他清楚这件事一定会引起探春的疑惑的,包括匪寇为什么能全身而退,而现在倒是可以把真相告诉她了。 不知为何,说到这里李桂突然感觉有个机敏的媳妇挺麻烦的。 而晴雯却轻轻的“嗯”了一声,心里一股暖流流过——她已经感觉出李桂以前不对她说,是因为怕她担心。 “他是个细致的男子,也是个有担当的男子,” 李桂上床后,晴雯一边默默的想着,一边悉悉索索的解了裙裾…… …… 而在李桂和晴雯说话的时候,卜固修和詹光也和卜世光、邓会交谈着。和晴雯一样,他们也不能确定走水的地方是荣国府。 而当听邓会说是大伙只是烧了赖大的宅子时,他们不禁眼球一缩,彼此对望了一眼——李桂虽然没向他们说要对付赖大的事情,但从他们自身的经历,以及对他们察言观色的本领,他们早就有预感,李桂对赖大必然有动作。 也因此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他们认为这是李桂所为! 迅如雷霆! …… 第二天,四月初十,东边只是一抹亮银,詹光和卜世光便起来了。 詹光依然负责者皮尔记的采购,从布匹、绸缎到油盐酱醋。在这方面他又发挥了他的特长,总能把价格砍到令对方想打他…… 而听到敞篷马车咕噜噜的声音,山童一个咕噜爬了起来,揉着惺忪睡眼直奔马车…… 这个时间,虽然黑夜依然占据着夜空的绝大一部分,但去西菜市场的路上人流如织。 “昨天走水的事你知道吗?” “那还能不知道,那火光!” “听说走水的地方是荣国府。” “不是走水,听说是匪寇放的火,我看这荣国府要完,这接二连三的出事。” “哦……” …… 外人并不了解具体的情况,也不清楚赖家与荣国府的区别,纷纷议论间把赖家和荣国府混为一谈,并唱衰荣国府。 不过在詹光心里,荣国府确实江河日下了,这些路人说的也没什么错,因此声音入耳,想到李桂在这个时候成了荣国府的女婿…… “后庭不得其时也……” …… 因为睡的晚了,再加上对付赖大的事大盘已定,心事稍微放松,因此流光万道时,李桂才起了身。 洗漱之间,玉娘送来了早点…… 只是简单的吃了些,李桂便往前院而去。此时詹光早已回来了,正与卜固修在茶室闲谈,看到李桂进来,他们急忙起身。 他们的动作比以前快了些,态度也变的比以前恭谨,因为他们清楚眼前这个少年并不只是空空奇谈,也不只是只会耍些无关痛痒的阴谋诡计,而是有着凌厉莫测的手段! 人就是这样,只有显示出威力,特别是异常的威力,才会被人尊重、甚至恐惧! “老爷。”“老爷。” 两人规规矩矩的给李桂行了礼。 李桂随意还礼,同时笑道:“我正有事找两位先生相商。” 一直以来詹光与卜固修在皮尔记做的都是杂事,形同杂役,闻言顿时有一种受到重视的感觉,“老爷请讲。”“老爷请讲。”随后两人异口同声道。 轻轻呷了一口茶,李桂慢慢说道:“我要告那赖大,些许事情想请两位先生处理。” “告”是李桂深思熟虑后,对付赖大的最佳办法…… 李桂非常清楚赖大之所以敢动他存在着三方面的原因,一是他借鸡生蛋,这颗蛋孵出小鸡,并壮大了;第二是荣国府这只鸡老了,也被他啃瘦了;第三则是赖大认为他李桂只不过是一个举人,没有对付他的力量。 总而言之李桂觉得赖大是感觉他的势大了,或者说他背后的势大了,因此李桂必须找到能抗衡忠仁王和忠礼王的力量,让忠仁王、忠礼王等投鼠忌器,对赖大一击必杀! 李桂也清楚赖大上面两条的分析都对,但对第三条分析却有所偏差,诚然一个举人确实没什么,在赖大面前也没什么,在贾赦谋夺石呆子的古扇,以及帮帮王熙凤招揽诉讼中,寻常县令都被他指使的颠倒黑白! 但是如果把举人、士子聚在一起呢? 还有这个世界规则的力量呢,上下尊卑的力量! 李桂认为这两股力量绝对不是赖大所能抵抗的,也不是赖大背后的势力能够抵抗、甚至是愿意面对的。 更是赖大想不到的,最少是没想过的!要是赖大想到就不敢动他了! 而实际上对于李桂以以上的方法搞赖大之事,詹光和卜固修心里并不觉得李桂阴险,因为他们也是身在其中,清楚赖大的步步紧逼;而身为清客多年,历经人世春秋,他们更清楚这件的发展趋势——他们能预感李桂如果不反击,那么真的有可能被图财害命! 但是他们也有所担心,担心李桂以上的行事是否会有漏洞,官府会不会追究…… “告?是不是操之过急。”微微愕然了一下,卜固修说道。 正文 一八一章:去势 闻弦歌而知雅意,听卜固修话里的意思李桂就清楚了卜固修在心里已经认定昨晚的事情是他所为,同时李桂也清楚了卜固修和詹光的立场和对他的态度。 他俩的立场与态度都令李桂感到满意,不过李桂却不想给赖大喘息之机! 诚然以前因为礼王爷的缘故,李桂并不想和赖大对立,但是现在既然被逼还手了,李桂就不会再留有余地。 这是因为首先礼亲王方面一定会认为他不知道赖大和礼亲王方面的关系,不知者不罪,也就不存在什么冒犯了。 当然礼亲王这个人实际上比较苛刻小气,这样以后很难进入他们的内核圈子,影响他的前途。 但是还是那句话,李桂已清楚即使不搞赖大,以他这副躯体的出身以及他现在荣国府女婿的身份,以礼亲王的猜忌,以后也很难进入他的核心。 而所谓打蛇不死反受其噬,李桂可以想象,赖大在损失惨重的情况下,下一步会对他有什么样的动作。 而既然知道别人必然出手,你又何必等他们出手! 而李桂必须继续出重手的原因还在于,他清楚这世上并不只是一个赖大!比如那暗中的人! 打的一拳开,才能免得百拳来! 同样的他也清楚这世上向来如此,不会因为你是一个无害的好人而让你无事,相反,你只有展示你的手段,才会让人重视! 因此主动出手是必须的!适当的高调已经是必须的了! 至于卜固修所担心的,还是那句话,先不谈顺天府的捕快能不能看出来,而即使能看出来,那背后的人也会暗中阻止! 而实际上昨晚李桂曾与孙十二在一起,交谈间孙十二只是叹息匪寇胆大妄为而已! 不过背后的人的事情,李桂是不会对卜固修说的。 “没事!我若不先找他的事,他就会来找我的,与其被动,不如主动,打他个措手不及!”李桂说道。 此时卜固修和詹光心里正穷尽心思, 思索着李桂这样做的纰漏——这是自然的,此时他们的利益已经和李桂息息相关。 而他俩又老于人情世故,知道李桂行事谨慎,因此听李桂后,他们的心顿时安定了。而李桂后半句的话却向是在他们的心上重新打开了一扇窗,让他们的思维从旧窠中拔了出来,心境豁然开朗。 “老爷所言极是,告他什么,怎么办,请老爷吩咐?”随后詹光拱手郑重的说道。 “告他霸凌,欺诈,给他按上恶奴的帽子,让他赔银子。” 李桂认为人之所以能够自由的走在大地,一般由两个条件支撑,一个是财力,第二是保护财力的软条件,比如名声、技术之类的。 赖大的根基是银子,也有保护他根基的软条件,靠荣国府而得的名声,因此李桂也要顺势把这个软条件,这层保护壳一起打破! 这种打法实际上在后世耳熟能详,漂亮国就是这种打法的老手,看谁不顺眼,先经济封锁,然后再给带上没有人权的大帽子,拉着同伙一起打。 而恶奴这顶帽子和后世的没有人权差不多,也是被这个时代的社会规则所不容的! 因此詹光等闻言心里微微一惊,随即詹光说道:“恶奴!哦……老爷他怎么欺诈你,你可否给我们讲一讲?” “可以……” …… 茶室之外,明媚而寂静的阳光下,晴雯倚在店铺后门的门框上,虽然想的是一边照看着铺子,一边观察着屋里的动静,但一颗心却全落在了茶室里。 “他们肯定是商议怎么对付赖大的,不知道他们商议的是什么?不如我去窗户边听听……算了,让他们看着怪不好意思的!不知道这样下去大老爷和二奶奶会怎样?”…… 晴雯是知道赖大和贾赦关系要好的,也隐隐约约知道赖大家的和王熙凤走的很近,想到这里好奇的心又加了些忐忑,不过随即她就想到李桂一定会有办法的…… “你过来……” 向着正往茶室探头探脑的山童招了招手,待山童靠近时,晴雯继续说道:“你去对玉娘说,让她中午多做几个好菜。” 小孩子心里都长着个大嘴巴,虽然山童清楚这菜不是给他做的,但多少能吃到一些。 “嗯。” 山童使劲点了点头,然后往厨房跑去,中间还不忘转头看了茶室一眼,这一眼里充满了向往、敬畏。 世上的事情往往就是这么好笑,对一些事,女人希望参与其中,男孩子希望快快长大去做事,而身在其中的人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 说完,眼看将近中午,晴雯吩咐卜世光驾车,去了荣国府…… 此时赖大的院子里,余烬依然存在,晴雯路过时只看到一片焦黑,空中轻灰飞舞,靠的近了,隐约的哭声传了过来…… 晴雯听的一阵恻然,但转而就想到了赖大对李桂,对自己的欺骗、逼迫,“哭什么呢,不过是损失了几两银子,你们害人时一定没有想到……”心中思忖着,晴雯下了马车,进了荣国府。 路上仆役纷纷行礼,腰弯的很深,态度恭敬而热情——因为李桂的中举,再加上与探春的联姻,在众仆的心中,晴雯的地位更上一层楼。 而还没到花房,入画就迎面走了过来,侧身施了个礼,甜甜的笑道:“估计你该来了,三小姐让我来找你呢,你快去吧,剩下的事,我帮你做。” “那又麻烦妹妹了。” 现在没事的时候入画已经帮着晴雯做着布匹的发放、衣物的回收等杂事。 “没事儿,客气什么!” …… 此时秋爽宅里,靠窗的大案前,探春正看着采购的清单,并偶尔拨打下手边的小算盘…… 不过在探春心里依然考虑着一个问题——昨夜赖大家的走水,倒底是李桂引寇报仇,还是匪寇先来,然后李桂有意引之。 如果是第一种,探春不敢想象李桂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过从种种迹象看,探春认为是第二种,那么她心头原来的疑惑也就来了李桂是怎么做到的…… 这几个问题她想确定一下,而且她认为必须要确定,因为她清楚这实际上关系到了李桂的品德,然后关系到了她以后的幸福。 “小姐。”轻快的脚步声里,晴雯的声音传了过来。 …… 行礼,落座之后,探春便小声问道:“晴雯,我不瞒你,我问你,昨晚赖大家的那火可是他所为?” “小姐,这事我昨晚又问了,老爷也给我说清楚了,老爷估计你要问这事,所以也特地让我给你说说。” “哦……” “那天王荣来皮尔记是给老爷传消息的,赵若华说二郎山铁鹞子一伙要来府里,老爷本想告诉府里,但又怕让王荣、赵若华暴露,辜负了人家,可要是不告诉府里,又怕府里出事,他正犹豫着,正好下午赖大来了……” “额……” 正文 第一八二章:名声 听到这里,探春终于明白了李桂这么做的原因,实际上竟然是为了义气,为了对别人的义气,也是为了对他父亲的义气,尽大量的两全。 想到心里一直存在李桂是奸诈阴狠的小人的想法…… “哦……” 心里别样滋味,探春明眸轻轻抬起,心儿却重重放下! 而这时晴雯已经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所以老爷就请柳公子到赖大家里烤了一把火,哦,对了,小姐,老爷说这伙匪寇背后有人指使,这事他不让往外说,只要咱们三个知道。” 匪寇有人指使,这一点现在探春还没想到,因为原来这存在一个可能,可能这伙匪寇是李桂引来的,而现在李桂可以排除了…… 那么自然也会剩下一个问题,这伙匪寇是谁引入的! 这个问题是自然而然的。以探春的机敏也不会相信,这么多匪寇能全身而进、全身而退。要真是这样五城兵马司要着真没用了! 但是现在探春还没想到这个问题,探春这么一说,她顿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而还是那句话,隐藏在背后的敌人才是最令人害怕的敌人,只在一瞬间探春就感觉到荣国府处在危险的漩涡中…… “那,那他知道是谁了吗?”下一刻,探春鹅颈一探,匆匆的问道。 “小姐不用急,老爷已经请柳公子跟随那伙人了,想来老爷是有办法的。”见此,晴雯安慰道。 “哦……” 探春轻轻应了一声,黛眉轻展,不知为何,恍惚间她心里突然有一种感觉,一种荣国府安危寄于李桂一身的感觉! 心上柔肠渐起……另有一种惶恐隐藏,突然间探春好像替代晴雯的位置,追随事情的进展…… “他……要有什么事,你尽快告诉我。” “嗯……小姐,你说他为啥不把这事给二老爷说说,只让咱们几个知道?” “大概是怕我父亲担心吧!” 探春带着些思索回道,隐约之中她感觉到了李桂的行事风格,捕风捉影之事一般不会多谈,重大事情也不会多谈,与事情无关、无用的人也不多谈。 在探春的心里这是很成熟的处事方法,只是不与他父亲说只怕是要占了很多条,绝不紧紧只是怕她父亲担心。 “这人……” 女儿的心情大概像是春天,多变的春天,想到这里探春心里又微微的嗔怒了起来。 “哦,对了,小姐,老爷让我问你,以前府里有什么仇家吗?” “这个……我倒没听老祖宗说过,回头我暗暗打听下。” “哦……小姐,还有一件事,老爷上午和卜先生、詹先生嘀咕了一上午,商议下一步对付赖大的事,你说这样做,大老爷和二奶奶那里……” “额……还要对付他?!” “嗯……说是要告他!” 虽然李桂对探春说过要除此獠,但潜意识里探春以为这场火之后,事情就这么完了,她没想到李桂还会继续! 但是探春毕竟是机敏的,随即就感到这把火实际只是烧掉了赖大的一部分财物,而再联想到李桂要她按住赖大的银子…… “额……” 下一刻探春樱唇微张——她恍然大悟,李桂这是在摧毁赖大的根基,不是诛人,是诛根而自毁! 但是随即她和晴雯一样就想到了赖大身后的关系…… 而这荣国府的女婿状告荣国府的管家的,肯定和荣国府、和她脱离不了关系! 心头有些乱,俄而探春才说道:“他一定能考虑到这些的,想来他有法子。” “嗯,我也这么认为,回头我再问一问……只怕我问不好使,不如小姐你去问。” “他这人……我去只怕也不好使。我也不好出去,总不能次次麻烦宝姐姐。” “也是啊……他总会说的。” …… 太阳渐渐西下,阳光变的柔和,不知为何,随着交谈,探春和晴雯不平静的心平静了下来,一如她们脸上静谧的柔光。 …… 而在此时詹光也乘着马车到了顺天府的衙门。 红楼世界的官场也秉承着‘官不修衙’的习气,一显自己的清白;二来绝不让后来者乘凉。 因此顺天府衙门前除了两个石狮子威武凛凛,其余的建筑也是一片古旧之色,官府衙门的屋脊甚至有些微微的下凹了。 和所有的衙门一样,顺天府衙门的东侧有一面击鼓鸣冤的大鼓,用刷了朱漆的围栏拦着,只是朱漆已经脱落。 而下了马车之后,詹光也没有去击鼓鸣冤,而是抖了下青丝袍,然后施施然往顺天府衙门西侧而去。 顺天府西侧有两个房间,这是顺天府书办办公都地方,具体来讲,是帮着平民百姓写讼状的地方。由于在这个时代老百姓读书识字的不多,所以官府才设置了这样一个职位。 当然如果自己会写也可以不用书办来写,毕竟书办也不是白写的,而是要银子的! 詹光当然会写,但是以他的年龄,再加上多年的清客生涯,已让他变成了社会老油条,他深知官字两张口,没钱莫进来这个道理,为了事情顺当些,没有必要顾惜一些小银子。 而詹光走的也很坦然,因为上午李桂已经把告状的明目和目的给他和卜固修讲的很清楚。 状告的明目是欺诈、霸凌。告状的目的也不是为了那几两银子的输赢,只在乎让赖大花银子,往他的背靠之人,以及官府里送银子。但最主要的目的是给赖大按上恶奴欺主的名声 另外一个目的就是借官府的口将赖大是什么样的人广而告之。在任何时代告状都有广告效应! 这一步好处多多,首先,这样告了,不论是礼王爷还是太子都会顾忌,不是顾忌赖大的为人,赖大还不配让他们这样顾忌,而是顾忌和赖大这样名声远扬的人走的进了会对他们有什么影响,这其实在一定程度上断了赖家的上升之路。 其次赖大也一定会考虑到这一点,一定想赢,而且必须想赢,于是又得花大量的银子。 因此这样做实际是相辅相成的。 正文 第一八四章:稀泥 顺天府伊这个官职在地方官系列里是比较特殊的职位,也可以说是最特殊的职位。 首先它是属地官,通俗讲就是自己的地盘里坐着顶头上司。其次和其他属地官相比,顺天府伊的地盘上顶头上司最多,连皇上也在这里。 这就造成了历届顺天府伊处事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某个公子王孙,然后不知不觉间身死道消。 也因此每届顺天府伊,只要是干满一年还在台上的,必然练出了两项本领,一是门儿清,也就是对各王、各公、高级官员的情况基本清楚;第二是和稀泥,这个是在这个位置上保命保官的不二法门,因为在处理纠纷时,特别是势力相当的纠纷时,比如定城侯的公子和襄阳候的公子打架,你一旦站在了一方的立场,不论你对错,都会遭到另一方的反噬。 因此刘正德是知道李桂和赖大的底细的,这荣国府的东床状告荣国府的管家,刘正德本能的感觉事情不简单,心里也好奇,于是伸出白皙如女子的手,结果了状子。 这份状子前面的内容其实主要是给赖大按一个恶奴的名声,从道德层面定性、打击,这样的出手不论方式还是章法都不是一般的书办的写法,一般的书办只是就事写事,当然一般的书办可能也写不出来。 因此,一扫之后,刘正德不仅微微愣了一下,但随即他就释然了,这文字一定是李桂推敲过的,以李桂的文采写不出这样的文字倒是奇怪了。 “奇怪,他为何不让荣国府解决?不来亲自找我?这人也是个厉害角色啊,这赖大家里刚失火!咦,这赖大家里失火会不会和他有关……” 想到这里刘正德不禁一怔,但随即这个念头在他心里一闪而过,原因很简单,他认为以李桂的光明前途和机智断断不会和匪寇搅在一起,自毁前途,这是人之常情。 其实就是刘正德知道事情的实情他也不会去主动追究,民不告民不究,没有官员想多事。 而实际上就赖大家被抢一事,事情出在他的地盘上,他当然负有责任,因此刚才他还想着怎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因为他可以想象,如果事情闹大了,他必然会被朝廷责令剿匪,然后他就觉得他很难完成——李桂能想到的,他身在其中,更能直觉的觉察到里面的浑水,然后他就觉得自己有罢官之危。 他现在正在庆幸赖大没有给他施压,让他剿匪寻财。 不过对于李桂这样做,他觉的对他也没什么影响,相反有些利好,因为赖大这样被李桂顶上,大概就没时机盯着他,请他去剿匪了。 随后他继续往下看……而在当时人的思想中,不能否认的是等级观念深重,其实整个社会环境就是如此,等级观念不仅存在于人的思想中,也落实在社会政策中,比如就户籍而言,衙门造册就分贵籍、良籍、奴籍、贱籍。也因此对于以下犯上的行为,只要是上层都深恶痛绝,因此看到状纸上所描述的赖大的行为,刘正德江南人特征的细眉不禁皱了皱。 而凡是能在顺天府伊位置上坐一段世间的,毫无例外,都是心机敏捷玲珑之辈,不然早就下台了,刘正德也不例外,当看到状纸上最后一段话,当‘三万两’与‘受辱赔偿费’的字样落入刘正德的眼中时,‘额……’他留着清秀山羊胡的下巴微微的耷拉了下来。 他惊愕然的不仅仅是李桂的狮子大张口,更是因为李桂所提的‘受辱赔偿费’这个明目。 以他的心机一下子就猜出了李桂这样做的目的,那就是拉拢天下读书人,借读书人之力打击赖大。这个提法刘正德认为肯定会得到天下士子的认同、响应…… 不过人总是有这种本能,即使远在天边的事情也会和自己联系起来,查探事情对自己有没有影响。 刘正德清楚,李桂的这个提法提高了无形中提高了士子的地位,当然这种提高实际上很细微,实际上只是把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个社会观念落在了实处,但还是提高了一点点…… 那么一个两难点就摆在了刘正德的面前,不治罪赖大,只怕天下读书人都不愿意,至少有微词,那么他就站在了天下士子的对立面。 而如果因此治罪,一来没有这样的明目,二来皇帝那里又不好交代——身在其中他明白朝堂虽然党争伐异,但在搞皇上这一块却是同心,明里暗里,都想从皇帝那里扒拉些权利,而皇上对这个也心知肚明,因此皇帝不愿士子的社会地位再提高。 “这人怎么想到的呢……给我送来个麻烦啊!” 呷了一口茶,刘正德对那书办挥了挥手,说道:“你且让那门人先回去,待本官调查,择日再审。” “是,大人。” 那书办退出之后,毕竟这事有些稀奇,李桂的提法又对读书人利好,于是便在顺天府衙门里传开了。 …… 而那书办退出之后,刘正德右手端着茶盏,左手轻轻的敲击起了案面…… 多年的为官生涯已让他多思而稳重,因此在此事上他既不想做急先锋讨好天下士子,也不想断然拒绝李桂的提法,站在天下士子的对立面,因此他想的依然是怎么和稀泥。 “把这个状子先压住……不行,他可是举人,写这个东西轻而易举,哦,他不直接拜访我,大概就是不想这事私了,赖大招了一个厉害的对手啊,也把本官推到火坑的边缘……还是要想法让他们自己处理,明早上朝时找政公谈谈,只怕政公会偏向李桂……还是通知一下赖大,让他私下处理,反正这一告事情已经明了……还是先看看政公的意思为好……若是都不成……” 食指轻扣之间,刘正德思绪如潮,想着怎么把这事糊弄过去。 …… 而于此同时,李桂的茶室里,李桂和柳湘莲正在小声的交谈着——按照李桂的嘱咐,他暗暗跟随赵若华等人,以期得到那背后指使之人的线索,因此到这时候才回来。 “湘莲兄辛苦。” “你我兄弟不必客气,果然如兄弟所猜,那伙匪寇从东胜门而出,其间东胜门竟无一人巡逻。” 正文 第一八五章:一池 “那东胜门是谁负责,湘莲兄可知?” “汾阳侯龚忠之子龚定。” 这个人物是《红楼梦》中并没出现,李桂听了以后微微一愣,但转而一想也就明白了,只怕这背后的黑手曹公也没弄清楚,也因此成了《红楼梦》里的谜团之一。 “湘莲兄可知汾阳候府与荣国府有何瓜葛?”微微一愣之后,李桂问道。 “这个却是不知。” “城外可有接头之人?” “没有,那伙人直接上了二郎山。” 听到这里,李桂已经大致明白,这龚定可能只是受人之命。而赵若华顶多也不过是铁鹞子手下的小喽啰,得不到上层的机密。 也就是说探索那背后之人的线索就此断了,不过从龚定身上还是有迹可查…… 随后李桂掏出一张银票,递与柳湘莲说道:“我知湘莲兄不富足,这二百两银子你先拿着,你我兄弟,不要推辞,另外,再找个妥当之人暗中盯着那龚定。” 柳湘莲本来还想推辞,但听李桂话音分明是把自己当做了兄弟,他是义气之人,觉得推迟了反而对不起这份兄弟情义,于是一抱拳,伸手接过。 然后说道:“柳大、柳二即可,他和我是过命的交情,昔日他兄弟俩烂赌时,我曾出银救过他俩的命。” …… 和以前一样,倚着门框,晴雯不时的往茶室里瞧着,不过和以前相比,原来的焦虑忐忑之色却不见了,白皙娇俏的玉颜上一片静谧…… …… 与此同时荣国府赖大的宅邸里,被火烧的断壁残垣终于清理干净……而即使已经历经了人世春秋,看惯了浮沉枯荣,可是面对这这一片焦黑,赖大的老眼也禁不住红了。 可以这么说这处宅子是他一生一半心血之所聚,要不是荣国府修建大观园,他这处宅子还建不起来,也因此这当中所费的心机只有他自己懂的! 当然老眼红通之际,赖大想的却是怎么修补,或者说是怎么弥补损失…… 至于刘正德所顾虑的,要找他剿匪,在这一点上他倒是小瞧赖大了。 诚然在昨晚,最初的时候,赖大曾想过通过剿匪这种方式追讨财物,可是经过半夜的冷静之后,他不但不再想着这种方式,而且变的惶恐…… 因为以他的人生阅历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为什么那么多匪寇能在京城里自由来去! 而他只所以惶恐是因为他从中感到有大人物在背后搞他——要不然匪寇怎么会以他的宅子为目标呢! 这种情况下,他不敢步步紧逼,他很怕那背后的人再搞他一次! 当然他也很疑惑自己得罪了哪号大人物,他自认为自己虽然得罪过很多人,但都是下层人,上面的他自认为一个都没得罪过。 当然他也想到过李桂,但是这个想法在他脑海里只是一闪而过,因为他清楚李桂只是一个无官无职的举人,还不是大人物,还没有实力让五城兵马司的人让路。 同样的他也没想到那背后之人要搞的是荣国府! “别哭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西下的残阳里传来赖大家的低低的呜咽的哭声,犹如残阳泣血,赖大莫名的烦躁,本想呵斥两句,转而一想她跟着自己混到了身无片瓦的地步…… “别哭了,没有迈不过的坎!”心里凛厉的话出口变成了劝慰。 当然他心里却盘算着怎么把失去的找补回来。 …… 虽然过了弦月之时,但月亮依旧弯弯如镰,也一如既往的静谧,弯弯的细月爬上中空之时,隐隐的马蹄声从皮尔记店铺前的街道处传了过来。 闻声山童支起了耳朵,然后一下子从炕上爬了起来——他虽然不知道李桂具体在做什么,但从詹光、卜固修以及柳湘莲对李桂的态度中却感受到了重量,男孩子总是这样,想靠近重量级人物,模仿重量级人物。 “吱……” 门响之际,晴雯‘嗖’的一下把针线箩筐塞到了床底下……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湘莲兄有事。” “那背后的人查到了没?” “没有。只有些线索。” …… “老爷你觉得咱能赢吗?” “不用担心,不论咱输赢,赖大必然输了。” “额……为什么这么说。” “你上来,我慢慢给你讲。” …… 低低的细语声从纱窗传出,犹如细微的虫鸣,随即消散在夜空。 …… 四更时分,天色依然漆黑,而紫禁城门外却已有了灯火,火光里人影绰绰,一如既往,贾政站在赵文重的旁边蹭灯。 “贾大人请了。”到了贾政的身边,刘正德小声道。 历朝历代顺天府尹这个官都不同和其它地方官,因为天子脚下的缘故,顺天府尹不仅有入朝面见陈奏的权力,而且为了能震住那些王公显贵,顺天府伊官职的品级也高,到后来升至正三品,当然顺天府这个衙门也和其他地方衙门不同,比如它可以承接全国的诉讼,以分担刑部的压力。 而贾政不过是五品的京官,刘正德的品级比他高很多,因此贾政急忙行礼道:“刘大人请了,刘大人有何吩咐?” “贾大人这边来。” 到了靠近城墙的僻径处,刘正德慢声细语道:“贾大人可知李桂李举人状告贵府管家赖大之事?” 这一点是刘正德的疑惑点……从状书中,以及现实的听闻中他已经知道了赖大在荣国府尾大不掉的情况,也因此他要清楚贾政对此事的了解情况及态度,如果贾政了解并支持李桂的做法,那他就不用调解了,而如果贾政不知道,也不支持,这事就好办了,让贾政去处理就是。 贾政此时还不知道这件事。李桂没有告诉他,因为李桂清楚贾政并不能左右赖大,求助贾政只能让他为难而已,于事无补。 因此贾政微微愣了一下说道:“不知。” “是这样的,昨日李桂派人递了张状纸给本官,本官观之,不过是些银钱上的嫌隙,存周居中斡旋一下如何?” 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精神,刘正德轻描淡写道,黑隆隆的夜色里,双眼却铮亮。 正文 第一八六章:吹皱 “是这样的,昨日李桂派人递了张状纸给本官,本官观之,不过是些银钱上的嫌隙,存周居中斡旋一下如何?” 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精神,刘正德轻描淡写道,黑隆隆的夜色里,双眼却铮亮。 贾政是实诚人,而且荣国府最近事情一直不断。匪寇虽然抢的是赖大家,但赖大毕竟是荣国府的大管家,外人认为他的事是荣国府的事,在贾政心里也这么认为,至少认可一部分。而他又不是喜欢俗世的人,因此回道:“多谢大人相告,待我回府询问一下。” “如此甚好,回头本官也和那赖大说一说,让他把银子归还。” 刘正德回礼道。 他很清楚这件事赖大不出些银子也是不行的,最起码要把借李桂的银子给李桂,买晴雯的银子也尽量要还,这样事情可能就了了。 …… 而此时赖大却在他自家院子后花园一处小房里辗转反侧。是去是留这个问题他一直考虑着,他可以趁机赎身,但是这一场抢掠,抢去的不仅仅是他外在的浮财,烧掉的也不仅仅是他的大部分府邸,还有他放印子钱的契书。 去了固然能止损,但这些银子,在没有契书的情况下,要是再没了荣国府这个靠山,这些印子钱有些不太好收。 至于礼王这个靠山,他是暗中靠上的,不可以明之。 思来想去,赖大觉得走的太不值得,因此决定继续留下来,最起码暂时要留下来,然后下面的问题就自然来了——即使暂时留下来,他也要有几间房子,也要维持表面的体面。 随后他继续辗转反侧,想着要盖几处房子,需要多少木料,多少青瓦,倒何处找工,需要多少银子,估算者手里可以活动的银子。 手里的银票还有二万余量,但印子钱要等秋年到年关之间才能收上来,而这期间,中秋节时各处打点就要一万余两,而他这处宅子即使修修补补一万两不一定够,而要是简陋些,排面上又过不去…… 人生第一次赖大感觉到了手头银子的拮据,同时把李桂的铺子弄到手的心里也更加急迫了——李桂的铺子有多大利润他现在还不清楚,但是他知道李桂的铺子是赚钱的,每天必有流水的进账。 因此天色放亮之后,赖大就先去找了薛蟠,希望薛蟠能够便宜些给他些木材。 同时心里着急的等待着李桂的回话,并想着如果过两天李桂再不回话,就请阴伊再和他一起去一趟皮尔记。 上次李桂答应考虑考虑,他觉的阴伊还是起了很大的作用的。 …… 旭日东升之时李桂才懒懒的起了床,随意点心了一下之后,左右无事,去了茶室,而后詹光和卜固修走了进来…… 将近中午十分,赵沐阳派家丁送来了帖子,相邀太白楼。诗酒趁年华,这种生活方式其实是这个时代上层人的日常。 因此到了中午十分,李桂带了邓会施施然而去——他没乘马车,一来太白楼距离皮尔记不是很远,也不过三刻钟的事,二来马车要留给晴雯。 李桂到来时俞图、赵沐阳、刘德山等同年已经到了,行礼寒暄罢,只是等了一小会儿,人员便到齐,随后酒菜流水般的端了上来…… 三巡之后便是互敬,今日李沐阳为主,轮到李桂敬酒时,李桂举杯说道:“今日多谢沐阳兄盛情,人生若能日日如此,岂不快哉!” 李桂说这话的用意是想把状告赖大的事传播出去,广而告之,以得助力。但是最后那就话却是有感而发。 而李桂刚说完,李沐阳便笑道:“后庭兄,你诗名满天下,今又高中,又得美人,难道也有烦忧之事。” “不满沐阳兄,正是如此。” “哦,说来听听!” “诸位兄台俱知兄弟地基薄弱,只有曲曲一店铺,赖以生活并支撑门面,谁知荣国府赖大,恶奴跋扈……” 随后李桂将赖大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而众人皆知春风得意,意气风发之时,也可以说是娟狂得意之时,都自认为为国家栋梁,赖大所为又不合时代的规范,因此随着李桂的讲述,‘恶奴!’‘刁奴’‘该死’之声渐起。 而当李桂说道我辈读书人岂能被人轻辱时,李沐阳乃性情外露之人,立刻一拍桌子,慷慨道:“后庭所言极是,此獠不可轻饶!” 其余人也是如此,也感觉到了李桂这句话对天下士子的利好,因此纷纷道:“正是如此,此可为天下警。” “后庭若有吩咐,还请直言。” …… 看着众人的书生意气之态,但李桂心里却微微叹息着,叹息他这种做法。他明白他这种做法可能会引起泰宁帝的对他不满,不满可能不大,但也可能会影响他的前途。 但目前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和赖大自己背后编织的势力相比,他薄弱的太多,荣国府现在是在势下也指望不上,他只能如此借助士林的力量。 有时候他想或许他不应该做什么,这样就没有了矛盾的根源,比如他不该读书,然后就不会成为荣国府的女婿,被迫卷入荣国府的是非中,又比如他不该为了生活好些,而开什么铺子,招惹扯些是非,甚至留下后患! 可是这样一念不起,万物不生,与石何异!而‘我’何在? …… 而在李桂离开之后,晴雯也上了马车。晴雯现在中午的饮食不是很规则,李桂在时,她就陪着李桂,李桂不在,她便去荣国府,和探春一起吃些小点心。 不得不说,即使是现在经济拮据的情况下,荣国府的食物也要比玉娘做的精致、好吃的多! …… 和以往一样,到了荣国府之后,晴雯直奔秋爽宅,按照预订,探春已在秋爽宅里等着。 而背后的危险往往最令人悬心,简单一行礼,探春便匆匆问道:“怎么样?找出背后那人了吗?” “回小姐,老爷说没有,不过那伙匪寇是从东胜门出去的,老爷已经已经请柳公子派人暗中盯着了,小姐放心,我觉得早晚能找出来的。” 一如既往,晴雯快言快语的回着。 正文 第一八七章:变通 听她这样说,探春微微松了口气,随后问道:“你吃了没。” “还没。对了小姐,老爷去告赖大了。他让我转告你,你可能会有些麻烦,让你忍着。” “我?”探春樱唇微张,愕然了一下。 “是的,小姐,老爷估计状告赖大之后,赖大可能会请府里出面,他说可能会牵连到你,希望你能忍住。” “额……” 微微愣了一下,探春就明白了晴雯话里的意思,李桂是说他的手段会让赖大受不了,赖大会找贾赦、贾政或者王熙凤、甚至他本人求情,但是他决心已下。 而实际上李桂和赖大争斗,探春是有些悬心的,听李桂话里的意思好像成竹在胸,她到心再次往下放了一些,但好奇心却又起来了,修长的俊眉微微一挑,探春问道:“他打算怎么做的,你可问了?” “问了,老爷说他先把赖大定性为恶奴,然后借士林之力,不但要讨回以前的银子,还要向赖大讨要三万两受辱赔偿费,说一定要把赖大挖基、掘跟,以免后患。” “三万两?!受辱赔偿费!” “是的,我也没想到老爷会要这么多,也没听说过什么受辱赔偿费,我问他,他说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读书人岂可轻易被人辱之。” “哦……啊!” 探春的螓首蓦然抬了起来——这一刻她明白了李桂所谓的借士林之力的意思。 而这时晴雯继续说道:“老爷还让我告诉你,让你量力而行,把府里和赖大一路的各处管事都撤下来,换上新的……” …… 而于此同时赖大也跟着顺天府的衙役来到了顺天府衙门的后宅——宰相门前三品官,而且在东宫刘正德还见过赖大几次,得知的消息中也知赖大与东宫詹事阴伊交好,以刘正德的圆滑,自然不会把赖大等闲视之,像传唤普通人一样,在衙门大堂传唤他。 到了后宅,分住宾坐下后,赖大随即抱拳刘正德笑道:“不知大人召唤小的,有何吩咐?” 说话之时,赖大只有一半屁股似坐非坐的粘在椅子上,干瘦的脸上带着明显的阿谀——历经人世,赖大明白刘正德这样的三品大员可不是荣国府那种空头爵爷能够比拟的,这可是实职,手握重权的实职,也是天子的近臣! 他可不敢耽搁这些人的时间!当然这个问题他已经想了一路,也迫切的想知道。 刘正德也不想多参与,闻言直接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李桂李举人把你告了,你看看。”说着刘正德把状纸向赖大一递。 赖大还等着李桂的回话呢…… 他从没想过李桂会告他,因为它以为李桂最可靠的后台就是荣国府而他把荣国府的后台都搬去了,而他的法子又是蚕食,而李桂居然这么爽快的、没有一丝的现象就把他告了!这巨大的转折…… 脖子耿了耿,赖大才回复了正常,随即想着:“这小子好大的胆子!是趁我病,想要我命,好黑的心,不过还是嫩了点。” 想着银子还在,用银子打点的人脉还在,赖大很淡定的接过了状纸,然后耷眼瞧去…… 而当看到第一段李桂给他按的恶奴的名声时,他的头皮不仅一紧——历经人世春秋,熟悉世间明暗法则,他深知这名声触犯了社会的禁忌,更是触犯了上层的忌讳,上层对恶奴是人人喊打的! 再往下看,当看到李桂历数他所为,要归还银子时,此时这些已在他猜测之中,他心里倒是没什么起伏波澜。 不过当他看到李桂要什么受辱赔偿费,而且狮子大开口要三万两时,他耷拉的老眼猛然一睁。 而当他看到‘世间之读书人岂可轻辱之’这句话时,额头上‘唰’的一下,密密麻麻的出了一层汗珠——他明白这是李桂再借天下士林的力量来攻击他,从而达到他的目的! 而实际上赖大敢动李桂,还有一层原因是他以为李桂根基浅薄,除了荣国府,他没有自己的势力,而现在一纸状书却又聚集天下士林之能! 面对这样的力量,赖大自知不能抵挡。而至于李桂是否能聚集读书人,赖大一人毫不怀疑,原因一是李桂的诗名;而是这里是天子脚下,文人墨客如过江之鲫! 而是如果坐实了罪名,那么对于他来讲就不仅仅是赔银子的事,而是他成了恶奴,成为世间人人喊打的老鼠!赖家从此玩矣! 拿着状纸的手不由自主的抖颤了起来,过了一阵子,赖大才平静下来,随即弯腰向前,恭敬的把状纸高举到头顶。 待刘正德拿过状纸之后,赖大立刻从袖中抽出两张银票,一边高举过顶,一边卑声说道:“让大人费心了,还请大人救命。” 随身带着银子是赖大的习惯,毕竟他向来是以银子开路的。 而在刚才他就已经想清楚了,自己需不需要掏银子给李桂、掏多少银子给李桂,会不会变成众人所的,基本取决于两个因素,一是李桂能不能聚集起生员;第二是刘正德愿不愿、能不能承担起这份压力。第三点在于他自己的势力。 这其中刘正德的份量也是举足轻重,毕竟他是现管着这件事的。 而刘正德已经对他显示出维护之意,虽然他现在还想不透刘正德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本能的认为此时应该投桃送礼。 所谓的送礼在红楼梦里被称为打点,实际上已经成为一种常态了,手如掐花,倏然之间两千两银子的银票就不见了,同时刘正德笑道:“早朝时本官已与存周谈过,他已应允从中斡旋,本官认为此事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陪些银子如何?” 虽然知道李桂此招厉害,但赖大此时银子已经有些紧张,而且李桂的狮子大开口他也承受不了——他现在已没有那么多现银,因此含糊的说道:“多谢大人援手,出几个银子小人是愿意的,回头看看李举人怎么说。” 以刘正德的练达,自然听出了赖大话里的意思——银子可以出,但不能出多。 这也在常理之中,在他看来这事已有了回环的余地,以后的问题不过是银钱的数量而已,这可以慢慢协商,于是颔首道:“也好。” 说罢,刘正德端起了茶盏,赖大急忙告退。 正文 第一八八章:磐石 而在出了顺天府衙门的那一刻,老大的尖长脸立刻阴沉了下来…… 他之所以这么痛快的答应调和,除了李桂出招犀利之外,另外就是到了他这个年龄已经不会争一时之长短,所以他的选择是避其锋芒,尽快将此事平息下来,免得他恶奴的名声风生水起,然后再报复回来。 但是赖大也清楚平息这件事估计还会需要银子,比如就刘正德而言,即使事情平息了,他也应该送一笔银子表示谢意,而且这笔银子还不能少于刚才的两千两…… 因此他心中虽然有了应对之策,但总是高兴不起来。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对于他是什么样的人,来自于后世,李桂比一般人要看的清……而且已经开始将他的‘美名’远扬…… …… “小姐说了,她倒是不怕牵连,只是赖大的那些人,这后面还有二奶奶,不好大动。” 傍晚,皮尔记的后宅里,晴雯一边说着,一边把毛巾递给了李桂,夕阳透过花格窗照在她娟美玉莹的脸庞上,映出了静谧的红光。 李桂是饮酒睡后才醒,一边接过棉巾,一边随意说道:“不好动就不动,其实我只是想让她给赖大添些麻烦而已。” 而李桂话音刚落,院子里就响起了轻快的脚步声,抬头一看,山童正匆匆的跑了过来。 “慢些,什么事?”李桂隔窗问道。 “老爷,荣国府的伴鹤来了……” …… 贾政会找他,早在他意料之中,有些事情他也要向贾政说说——有着后世的经验,李桂很清楚面对他这样的打击,赖大只有退缩,而他可以让他从容退缩的力量主要有三个,首先是东宫,具体讲是阴伊;其实是荣国府;再次是忠礼王。 忠礼王现在潜藏,应该不会出面,因此赖大能脱请的只有两个,荣国府与阴伊。阴伊不用说,和赖大是一丘之貉,至于荣国府则是因为赖家在荣国府还有一张老脸。 而李桂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把赖大这两条托请退缩之路一并堵上——事情很明显,为了让他答应赖大的请求,阴伊一定会在贾政身上下功夫! 同时李桂认为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因为这些事的中心实际是贾政,而贾政对他是偏爱的,又和赖大不和,在对待俗事上,贾政高洁的像一只翩翩的白鹤,而赖大却像一只油滑的黄鼠狼。更重要的是贾政这个人重视封建纲常。而且在他心里是排第一位的! 同时在秦可卿事件中又积累了信任! …… 李桂快到荣国府的时候,王夫人三间大屋的中堂中间已经摆上了原来的那张黑檀木的八仙桌子,桌子上也是满满一桌子菜,只是八仙桌边只有两把椅子。 当李桂来到,伴鹤通报后,贾政立刻喊了声:“后庭快进来。” 李桂应声而进,却见就看到贾政一身黑色便服,面带微笑站在八仙桌上方,王夫人站在一侧,赵姨娘和周姨娘站在他身后,见此李桂急忙分别行了礼。 坐定后,王夫人和赵姨娘、周姨娘立刻出去了,银钏儿却留了下来。当然还有等在门口随时等待吩咐的伴鹤。 银钏儿留下来本来是倒酒的,只是李桂先拿起了酒壶,给贾政满满的倒上了一杯…… “后庭,来……” 三杯过后,贾政说道:“今早顺天府伊刘大人找了我,说你告了赖大,他要我从中斡旋,这是怎么回事?” 李桂与赖大之间的事贾政隐约知道前面的一些,后面的却不知道,而刘正德又故意说的云淡风轻,所以贾政才想问清楚。 而实际上他这样问,不知不觉间,在李桂与赖大之间,他是非的天平已经倾向了李桂。 这也是必然的。 而李桂早已猜测到贾政唤他是为了此事,也因此他心里早于有了说辞:“赖大如何对我,以前的事伯父可能知道,但最近他却又对我步步紧逼,先是两次挖我墙角,意欲从卜先生、詹先生那里得我之秘方,不能行之后,又和东宫詹事阴伊一起逼迫我,意欲入伙,但观其狼子野心,期后必然会独霸我那铺子,为了那独家秘方,杀人灭口也不一定……” 还是那句话,贾政对李桂是异常喜爱的,闻言不禁眉头一抬,轻轻‘啊’了一声。 听到这声音李桂就知道贾政差不多不会干扰他行事了,不过他还是继续下狠药:“此人已为恶怒也,所以小侄为己,为伯父,都必须除此獠!” “额……” 荣国府之所以容赖大坐大,首先是荣国府顾惜自己的名声,不愿意落下一个苛待下人的恶名,另一方面则是贾政才能中等,又向来不喜俗事。第三是赖家和贾赦、王熙凤实现了利益上的捆绑。当然这里面还有习惯的因素。 不过第一条是主要的!贾政从没把赖大往恶奴方面想,因此闻言不由得愕然了一下。 而这时李桂继续解释道:“而京师上下谁不知我与伯父之关系,那赖大居然敢对我如此,分明就一欺主恶奴,没把伯父放在眼里。另外他今日敢对我如此,往后也不一定不会对荣国府下手,所以,此恶奴小侄必除之!” 《红楼梦》里赖大倒后来还是对荣国府下了手,在贾母死后,贾政扶柩回金陵时,他勾结匪寇抢了贾政,因为被抢之物中有御赐之物,贾政连报官都不敢报官!只是这些李桂不能说出来,只能以推测的语气含糊的说。 而即使含糊的说但毕竟说的都是事实,贾政听了颇有振聋发聩之感…… 本来贾政答应刘正德斡旋,实际上主要是顾惜着荣国府慈善的名声,但经过李桂这一分析,赖大成了恶奴,这就深深的触犯了贾政心里奉为神典的封建规矩与秩序,瞬间他对赖大厌恶之极! “贤侄所言极是,他居然是此等人!只是,只是他与东宫阴伊……”阴沉着脸,贾政说道。 他虽然不喜俗事,但是对赖大的人际关系还是了解一些的,也知道与赖大交往的人里有些人也是他不能轻易惹的,他又不知道李桂的策略,因此有些担忧。 听话听音,李桂明白现在贾政的立场已经站在他这一边了,而他的担忧却又让他感觉莫名的温暖,同时也估计贾政对他的策略不清楚,刘正德并没有给他说,因此宽慰道:“伯父勿忧,赖大只是和阴伊较好,阴伊又代表不了东宫,何况咱们也不能再投在东宫门下,若是阴伊来找伯父,伯父可推说这是家事,不劳烦他操心就是,另外小侄打算借助天下士林之力打击赖大,我估计赖大有可能赎身,到时还望伯父不要放行。” 赖大如此肆无忌惮对他,结合《红楼梦》,李桂觉察到赖大有可能要赎身,而赎身之后,虽然赖大以前所为也可以让他披着恶奴的名声,但这样赖大还是会有些狡辩机会。 虽然狡辩的用处不大,但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李桂不想留一丝机会于他! 贾政听了也再次恍然为何赖大会如此大胆! 而对于阴伊,每次来必要银子,以贾政耿介的性格,他可以送,要就让他感到受了侮辱,因此对他向来是十分讨厌的,初次打了几次交道后,寻常贾政就打发赖大接待他了,也因此赖大才和阴伊挂上了钩,而此时清楚他站在赖大的立场后,他更不想和阴伊打交道! 而他又是不通时务的人,因此随后贾政皱者着眉说道:“阴伊那人,巧舌如簧,利欲熏心,我向来厌之,他来了,我不如不见!” “不见……” 初闻贾政的话,李桂觉得贾政有些任性,刚想组织下语言去劝阻,但话刚到嘴边,突然觉的贾政的‘不见’竟然是高明之极! 这是因为他一直想着荣国府怎么把退出忠仁王圈子的立场表达出来!虽然贾政要和王子腾等商议,但李桂从后世的经验出发,认为让王子腾等改变立场并不容易,因此觉得荣国府还是自己先改变立场的好。 但是猛然的改变必然会遭到忠仁王的反扑,或许泰宁帝会保护,但注定最少要手写颠簸,而且皇帝有时也有顶不住的时候。 而这样表达就巧妙的多了,是讨厌阴伊插手荣国府的家事,还是对东宫不满,给个眼色,让东宫、以及诸王去猜吧! “这老实人竟出神注意啊!火候恰到好处!” 再想到自己被招为婿,一腔心血化为东流水,李桂心中感慨万分,改口道:“不见就不见,也让他们知道一下伯父读书人的风骨!” 贾政虽然愚钝,说完不见之后,也觉得微微有些不妥,但他对太子在宁国府被灭,他被监禁的事件中的不作为已经有了反感,特别是在监牢的几天生活…… 而他迂腐耿介的个性也确实让他有些硬骨头,李桂这么一说也激发了些他的气血,因此贾政的头微微一昂,硬生生说道:“贤侄说的对,就是不见他!”…… 而他俩还不知道赖大决定再等一等! …… 门槛处、屏风旁,伴鹤与银钏儿听着,心里升气了狂风海啸:“他要搞赖大了!” …… 正文 第一九零章:困兽 时间流逝,夕阳完全隐没,但暗红的余晖依然映照着西天,背着西天的残红,探春来到了王夫人三间大屋的月牙门前。 在晨昏省定方面,作为迂腐界的代表,贾政远不如贾母变通、豁达,贾母省了他和贾赦的晨昏定省,但贾政对贾宝玉、探春、贾环一点都没省。 东边书房的烛亮着,透过敞开的门窗,探春看到王夫人、赵姨娘等都在里面,王夫人坐着,其余人站着,独显其低…… 而在这时站立的赵姨娘也看到了探春,毕竟是自己的骨肉,急忙招手道:“李桂来了,在中堂陪老爷呢,你到这边来吧,哼。” 闻言探春愣了一下,不知道赵姨娘本来说的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来了气。 而实际上赵姨娘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她比较喜欢贪小便宜,虽然李桂来每次总要给贾政弄两坛好酒,但却没给她什么东西,想着李桂铺子里的好衣物……她当然要给探春上些眼药了! 不过探春现在还没往这方面去想,她又知道赵姨娘平时就这样不正常,因此心里不以为意,进屋向王夫人等行了礼。 当然她的心中还有另一片天地:她可以猜测到贾政和李桂在谈什么,也可以估计到贾政一定会被李桂说动——人往往就是这样,站的高了,有了对比,往往很容易把事物看清。而不知怎的,拿贾政和李桂对比,探春有一种直觉,李桂可以轻易把贾政玩弄于股掌之间。 不过当她离开时,扫了一眼烛火通红的中堂,眸子里却是温柔一片…… …… 而在此时荣国府的西南角,黑漆兽首的木门‘吱’的一声开了,披着夜色,赖大进了他乌黑的院子。 从刘正德那里出来以后,赖大并没有回去……还是那句话,他是一个社会经验丰富、对各种厉害关系拎得清的人,从刘正德那里出来后,他越想越觉得李桂此招厉害…… 而他又有着防范的思维和做事习惯,因此又分别拜访了阴伊与高无忧,又分别给两人各送了两千两银子。 不过两人对这事的态度有所不同,阴伊满口答应,而高无忧则不明朗,只是说这事他省的…… 而多年的交往里,赖大已经清楚阴伊实际上是个拉大旗扯虎皮的人,远远不能代表太子的意思…… 而他两人已经是赖大能够搬的动的最高的两座大山了——以他的身份与资历远远够不到与太子或礼王坐而论道的资格。 “他们是不是也不愿招惹士林?”拜访完两人之后,这个念头一直在他心里盘旋着,他那颗老心也因此一直忐忑,归来的背影颇显疲惫与寂落。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顺天府找你什么事?” 气死风的灯笼处,赖大家的声音蓦然响了起来。 声音里饱含着抱怨,却又有安心的意思,赖大可以猜到前面赖大家的担心…… 心情平静了些,赖大回道:“找阴大人商议事情去了。”…… 到了屋里,呷了杯茶,赖大才盯着赖大家的说道:“李桂把咱告了,不但要咱还以前的银子,还狮子大张口,向咱们要什么受辱赔偿费,要三万两。” 世上就是这样,相比男子,女子更注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经过被抢掠一事,赖大家的已是伤心欲绝,没想到这个时候李桂又抡来了大刀,而且是大砍刀! “他想的美……” 说话之间,赖大家的‘腾’的一下从平椅上窜了起来,随即手指无意识遥遥往棋盘街一指,接着往下一拉,指天划地道:“莫不是得了失心疯,想银子想疯了,什么受辱赔偿费,这什么名堂……” 赖大现在越来越感觉李桂此招的厉害,相应的,他越觉得厉害,赖大家的这副做派就越让他觉的愚蠢,脑仁一阵发痛,禁不住一拍桌子,怒斥道:“住口!妇人之见!” 赖大与赖大家的平时夫妻关系还可以,又一直顺风顺水,赖大家的许久没看到赖大这么生气了,见此不仅吓的一惊…… 而这时赖大已经沉声说道:“你不知道她这一招的厉害!他先给我按上恶奴的名声,然后又说天下读书人岂可轻辱之,拉天下读书人一起来打我,这事要不尽快处理,我这名声出去了,以后只怕寸步难行,好在刘正德刘大人不愿多事……” 赖大家的虽然不是读书人,但是却是个精明的人,一项说巧话,吃巧食的,也因此随着赖大的话,她逐渐的明白了赖大的意思,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请二姥爷给我和那小子从中斡旋,也不知那小子同不同意,开什么条件,三万两确实……” 赖大的话继续在她耳边想起,听到这里,她猛然想起了二门处刘婆子等几个婆子的议论,说政老爷今天高兴,又让伴鹤去叫李桂了…… “我去打听打听,他已经来了。”听到这里赖大家的再也无法淡定,提脚就往外走。 “那个,你先问问伴鹤知不知道信,他不知道再问问夫人。”赖大叮嘱道。 知道李桂的态度其实有两个渠道,一是刘正德那里,一是贾政那里,但贾政那里却是最近的渠道,但为免被李桂算计,赖大又不想显露他的焦虑,所以才让赖大家的先问问伴鹤。 “嗯。”赖大家的应了一声,随后提了个灯笼,直奔荣国府后宅。 她虽然平时有丫鬟侍候着,但平时一般都不带着。 …… 已过了上弦月两天,但月色依然朦胧不清。而当赖大家的到了二门时,刘婆子的胖脑袋立刻从门房里探了出来,笑嘻嘻的问道:“大娘子,李桂是不是把你家告了?” 看着刘婆子笑嘻嘻的胖脸,赖大家的真想狠狠掴她一下,但此时却也顾不得了,住脚匆匆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伴鹤说的。” 此时刘婆子终于觉察到她习惯性的笑容出现的不合时机,说话之时,笑容渐渐隐去。 “他还说了什么?”赖大家的追问道。 感谢神书友的打赏,哎,许久不见打赏了。 正文 第一九零章:四散 伴鹤已经把事情说了出去,原因无它,一是他的性格,爱嚼舌头;第二是这件事贾政并没有特意吩咐他不许外传。 当然实际上贾政已经认识到这事不需要隐瞒,李桂都广而告之了,他还隐瞒什么!伴鹤也有这样的判断。 而这么大的瓜,在伴鹤看来简直是惊天动地,依照他的性格他当然要说一说。 也因此他的原话是姑爷和赖大别上了,这下有大戏看了。 但这样的太直白,幸灾乐祸的直白,当着赖大家的面,刘婆子当然不会这么说! 老眼一转,刘婆子故意沉着脸、垂着首,小声道:“大娘子,我听伴鹤说,李桂想把事情闹大!” 听了赖大的话,赖大家的已经明白了李桂越是把事情搞大越是对她们不利,没想到贾政的斡旋并不成功,赖大家的只觉得心一沉一凉,一下子呆了。 夜影里刘婆子并没注意到赖大家的这细微的变化,继续小声说道:“大娘子,我听伴鹤说,李桂要向你们讨要三万两银子是也不是?” 刘婆子虽然声音小,但这话却把赖大家的惊醒了,她也顾不得回话,转身匆匆而回…… 而此时这个消息已经如暗流一般在荣国府传开了。 …… “老爷,他,他不同意!” 才到了临时居住的屋子的门槛前,赖大家的就匆匆的喊道。 “当。”随着赖大家的话音,赖大手里的茶盏一下子跌落在地…… 俄而他才回过神来,脸色阴沉似水的向赖大家都说道:“你问的谁,仔细说说。” “二门的刘婆子说的,我刚经过那里……”赖大家的急匆匆的回道。 而随着赖大家的话音,赖大的脸色越来越青,额头上的汗珠也越来越密集…… 令他害怕的不仅是李桂的态度,还有贾政的态度!从刘婆子的话音里他已经感觉到贾政的立场站在了李桂的一边。 虽然这在情理之中,可是这却给他又增添了一层压力,因为这意味着通过贾政斡旋此事、尽快平息此事的目的达不到了,最少是难度加大了! 该怎么办?想到后果,刹那间赖大感觉头顶像是顶了一块大石,而且是越来越重的大石…… 他再也坐不住了,‘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窜了起来,背负着双手在屋子里‘嗖嗖’的来回踱起了步…… 跟了赖大将近一辈子,赖大家的还是第一次看到赖大这副热锅里的蚂蚁的样子,吓得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过了很长时间,赖大才猛然停下了脚步,看着荣国府后宅通明的火光,慢慢的说道:“明天你和母亲一起去求老夫人、琏二奶奶,我去找大老爷,还有把那一万两银票拿出来。” 赖大现在已经非常清楚要想把这件事平息,他必须使出全力,动用他在这件事上所有可用的人脉了。 贾母、王熙凤以及贾赦都是可用的,求贾母靠的是老面子,求王熙凤是因为他帮着王熙凤放着印子钱,求贾赦是因为他以前和贾赦一起做过贩卖私铁的生意,这两人都有把柄捏在他手里。 但能不能起作用他不敢肯定,因为贾母早已不问事,即使求了,应了,也要通过贾政;而贾赦也是如此,即使贾赦帮忙,但赖大知道贾赦就一无能之辈,还和李桂说不上话,还是要听过贾政。 至于王熙凤不过是有当无的求一下,毕竟一个妇道人家,要是贾琏在,作用还大些! 而赖大也明白他去求这些人实际上是他和李桂在贾政心里的较量,看贾政现在的态度…… 所以赖大才让赖大家的把剩下的一万两银子拿出来,这是他准备送给阴伊和刘正德的。 他清楚这两个人在这件事情中也起着非常大的作用,刘正德不用说了,作为负责这件事的官员,赖大认为只要他愿意出大力,他这个事不敢说不了了之,但也可以消减不少,比如在银钱上…… 而找阴伊则是为了防止刘正德不肯出力,那么他就需要再往阴伊身上花大银子了。 他很明白今日送去的一千两纹银并不能够得阴伊死力,或者说能够让阴伊为此事求到太子头上。 让太子帮忙办事可不会那么便宜! 说完,赖大将抬眼望向了荣国府的最东侧——贾赦住在那里,此时以他焦躁的心真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事向贾赦说一说,但他也知道贾赦此时一定在醇酒美人里花眼迷醉。 “酒囊饭袋!老色鬼!” 心里暗暗叹息了一声,却蓦然发现他所交好着都是这样的人。都是他用金钱买来的人…… 想到这里蓦然间赖大的心又往下一沉——他清楚用金钱买来的人从来不是会全心对他好的人,可以共享乐,但在关键时候,特别是危及他们自身的时候,绝对不可以共患难! 而在这时赖大家的脸色一呆,眼神一缩,痛惜的说道:“老爷,现在家里可只有这点活动银子了……” “先过了这关再说吧,过不去要银子也没用了,我去给荣儿写信,看他那里还有没有?” …… 而在此时,李桂也回到了皮尔记的后宅…… 詹光、卜固修、牛大、牛二、等都在前院厅中桂花树下,围着卜固修亲自打造的方桌前,随意的饮着淡酒,随意的闲谈,树上高挂的灯笼散发着红濛濛的红光,所照却是一副和谐静谧的场面…… 马蹄声响起的时候,众人都放下了筷子,当看到车辕上的邓会和卜世光的时候,众人立刻迎了上去。 他们的态度很是恭敬,而牛大与牛二更是恭敬。 他们兄弟俩已经知道了李桂要搞赖大的事,这在他们眼里是不可想象的!作为荣国府的旧人,他们知道赖大的势力以及通天的手段,而他们在赖大的手下只能沦为推土拉粪的花农! 而现在李桂却要搞需要他们尽力仰视的人! “可是为赖大之事?”行礼毕,卜固修笑问道。 “正是。却是顺天府伊刘正德请政伯父为我俩说和。” “老爷打算怎么办?” 说话之间众人已经到了酒桌边,山童麻溜的把他的珍爱的小杌凳搬到了上首,玉娘则赶紧拿了套杯筷。 正文 第一九一章:态度 “打蛇不死,反受其噬,赖大此人,蛇蝎之心,我怎能留下后患。”坐下后,李桂回道,说话间长英给倒了酒。 “那政老爷?他一定是被老爷动了。”说着詹光笑了起来。 他和卜固修都曾作为荣国府的清客知道贾政是个什么样的人,不仅不通时务,迂腐教条,而且偏偏又是个面糊子耳朵,要是机灵的人对症下药,简简单单就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而他们也认为李桂当然是个机灵的人!且贾政又异常欣赏李桂,把闺女都许了他,李桂要是说不过他,那倒是奇怪了! “正是。”李桂也笑道。 说话之间东墙角红光乱闪,下一刻,晴雯提着灯笼,婀婀娜娜的走了过来…… …… 万家灯火总是一色,与此同时,荣国府,潇湘馆里,烛光也静静的亮着,映的窗外都青竹一片绿叶婆娑。 屋子里贾宝玉却是躺着,头上束冠,一身月白绣金边的长袍,随意的仰躺在林黛玉的架子床上。 而此时他的心态和他的躺姿差不多,经过两次落榜,再加上前一阵子因贾政被捕,而屡次碰壁的遭遇,贾宝玉不仅对科考心灰意冷,而且更觉得尘世污浊,处处皆市侩之辈,因此也不想外出了。 一句话他现在就是一条咸鱼,一条在锦绣花丛中的咸鱼。 不过刚才省定之时,从王夫人等的口中得到的消息,还是让他咸鱼的心震动了一下——他真的没想到李桂居然和赖大搞上了。 而赖大是什么人,用周瑞家的话,这府里年长的老仆倒比年青的主子还金贵,赖大正是那个老仆,贾宝玉都要称之为赖伯伯的人! “你说他能对付得了赖大吗?听说他向赖大要很多银子呢?” 贾宝玉随意的说着,至于李桂怎么对付赖大,他并不感兴趣,他其实就是这样一个不怎么有心机,也不喜欢心机的人。当然刚才从王夫人那里得到的信息也不全,原因是他对李桂不感兴趣。 他只是对事件本身有些兴趣,而不是造成了事件的人! 当然林黛玉和他相似,坐在书桌前,手拿着书,只是淡淡的回了句:“谁知道呢!明天还去读书吗,不早睡。” “不去了……唉,世上要是没有争名夺利多好!” 说话之间不知怎的,贾宝玉突然想起了李桂所讲的恣意的江湖、世外桃花岛。 “不知世间有没有一片净土。”随即贾宝玉继续叹道。 闻言,林黛玉含烟带雾的眸子凝滞了一下,而后一抹微光从中微微亮出:“应该有吧,陶渊明也写过《桃花源记》。” …… 星移月隐,一切暂归平静…… 第二天,依然是夜色朦胧之时,紫禁城外,看到刘正德,贾政立刻走了过去,简单一抱拳行礼,刘正德倒先说了话:“存周如何?” 贾政是实在人,因此也实实在在的回答道:“回大人,后庭不同意,我也觉得赖氏张狂,请大人秉公处理。” 这和刘正德想要的结果南辕北辙……但由此刘正德也清楚了贾政和李桂对此事的态度,而此时赖大表面的靠山,投在了谁的门下他已然清楚,“难道他们不顾忌一下太子?!”心中思忖着,刘正德无奈道:“好吧。” …… 因为已经靠近了五月,北方开始了季节性的旱季,而太阳刚出来就是一个通红的火球。 在带着些些微的燥热的空气里,赖大家的和赖嬷嬷带着颗燥热的心来到了荣国府贾母的两间小屋,此时小屋里王夫人、邢夫人、贾宝玉、林黛玉以及赵姨娘、周姨娘等花红柳翠,济济一堂。 实际上赖嬷嬷和赖大家的是专门挑这样的时刻来求贾母的! 而人的行为方式、表达方式和年龄有着很大的关系,青少年爱美、哀华服;中年将就稳重、讲面子;至于老年,自知已老,素性洒脱,为了最需要的东西,华服、形象、面子之类的外在东西都可以通通抛弃! 因此甫一见到贾母,赖嬷嬷便瘫倒在地,对着贾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喊道:“小姐救我……” 李桂和赖大的事情昨晚贾母就知道了,贾宝玉到王夫人那里省定之后向她说的,后来探春等过来,她又问了问。 而对于这件事情,贾母是不想过问的,原因很多,一是她已经不再过问具体事情多年了;二是李桂现在已经独立门户,与荣国府的关系属于外戚,不好过问;第三在这件事上,她认为赖家做的不对。 诚然为了荣国府的名声、家风,贾母优待奴仆,但是在上下尊卑的等级观念却是排在她心头第一位的,她居然不会允许骑在主子的头上。 一句话她可以优待奴仆,但奴仆应知道感恩,她觉得赖家的行为有些过了。 而赖嬷嬷毕竟以前是她的贴身丫鬟,一个与她一起变老的人…… 而赖大家的这一声小姐,也把她带入到了往昔的青葱华年……看着赖嬷嬷满头的银发,故人多调零!这种时光无情的感慨蓦然在贾母心里产生。 因此待赖嬷嬷哭诉完,贾母长叹一声道:“你且起来吧!待政儿回来我跟他说一声……你也知道府里不比以前了,咱们也老了,戏文里不是说吗,人事有代谢,我说了他们也不一定听。” 贾母话里的意思是她可以帮,但到最后管不管用她不能打包票,不会因为她家而全力压制李桂,也就是说她可以让贾政再调和一下。 这并不是赖嬷嬷想要的结果,闻言赖嬷嬷愣了一愣,但转而一想,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李桂已是荣国府的女婿! 因此赖嬷嬷戚戚的回道:“多谢小姐。”随后在赖大家的搀扶下离去。 而赖大家的送回赖嬷嬷之后,立刻往王熙凤的三间大屋而去,叙礼后,赖大家的直接拿出了一千两银子银票…… 王熙凤是个爱财的人,为了银子甚至愿意犯法,因此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说和成功,但银子总要拿的,接过银票后,王熙凤笑道:“回头我去三丫头那里说一说,试试能不能成。唉,这要是结了婚倒好办了。” …… 正文 第一九二章:如封 而于此同时,赖大也来到了贾赦黑漆漆的大门旁,贾赦睡眼惺忪的接待了他…… 事情的结果和昨晚赖大所预测的一样,听到李桂和他搞起来,贾赦惺忪的睡眼猛然睁了一下,然后沉思了半天才说回头和贾政说说。 虽然和预测的一样,但赖大的心还是凉了一下,而他又不好用共贩私铁的事要挟贾赦,毕竟李桂不是贾赦的女婿,惹急了贾赦,贾赦也是什么龌蹉事都能办出来的人! 垂头丧气的从贾赦那里归来之后,赖大就看到赖嬷嬷和赖大家的怏怏的坐在中堂里…… 随后三人商议了一下,都觉得靠荣国府的这几位解决问题有些不太靠谱,于是赖大踹了银票直奔顺天府。 …… 而此时刘正德已经退朝回到了顺天府衙门。 而即使贾政拒绝和解,打破了他欲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图,但作为一名官场老油条,刘正德依然有着片叶不沾身的方法。 因此回到衙门之后,他就铺开了纸写起了奏折——为了自己不在泰宁帝跟前犯错误,为了不被士林攻击,他只好把这个皮球踢给泰宁帝了。 其实他有面见陈奏的权力,可以直接求见泰宁帝,把这事给泰宁帝说一说,听候泰宁帝指示,也可用密折直接上奏,但这样一来,却越过了宰辅赵文重,作为宰辅赵文重是天下士林的代表,也就是越过了士林,这样还是难以直接在士林面前推脱。 把这球在赵文重那里放一下,也既是让天下士林知道他的难处,也让赵文重分担他的为难,奇妙无穷…… 因此当接见了赖大之后,他就简单的讲了下贾政的态度……虽然已经知道了贾政的态度,但正因为这样的态度,赖大急忙再次奉上银票。 再次收了赖大的两千两银票后,刘正德说道:“你且回去等等,最近几天当有定夺。” 申请泰宁帝指示的事他是不会向赖大说的,一是赖大不够资格,第二他的那点小心思不足为外人道也。 总不能让人说他油滑吧!于他官声不利。 而这样的回答却让赖大感觉到了极大的不确定,出了顺天府之后,他就直奔阴伊的府邸,而在此时已经是中午十分了…… 此时太白楼上俞图、赵沐阳等正在一个包间凭窗临风,当李桂来到,略一叙礼,坐定后,俞图便问道:“后庭,你那事如何了?” “还没消息。”李桂如实答道。 “要不要我等去拜访一下刘府伊?上午素宣兄等人来我处谈及此事,都很义愤。” “不如再等等,我想刘府伊自会定夺。”李桂笑道。 他心里却明白,即使是等等,赖大也完了,因为等的时间越长,赖大的恶奴传的越广。 不论是表面的太子,还是暗地里的礼王爷,谁会为了一个恶奴而得罪整个士林群体!而实际上李桂认为即使是用人不淑的印象这两人只怕也不愿意留下。 而现在赖大的恶奴之名已经开始在士林里传来了…… “后庭所言也是,刘大人也是读书人,想来也不会袒护恶奴。”俞图说道。 说话时他的神态是一副理所当然。 …… 而和中午一样,中午时分,晴雯再次来到了荣国府,而还没到花房,迎头就遇到了入画,然后对晴雯说探春让她过去一趟…… 晴雯到后,简单的一叙礼,探春便道:“今天早上赖大家的找上老祖宗了……” 关于赖大在府里的事情探春总要向李桂说一下。 而正在交谈间,一道清丽且略带霸道的声音蓦然传了过来:“你们一家子谈什么呢?!” “嫂嫂怎么来了,不保养身子!” 只是听声音,探春就知道是王熙凤,一边回着话,一边站了起来,起身之际,只见王熙凤一身艳红洋撒花都百褶裙,头插飞凤金钗,璎珞步摇,额头裹着一块绣着牡丹的方帕。平儿一袭绿荷裙,紧随着。 “我最近好多了,也不能一直躺着,躺着难受。”王熙凤一边说着,一边回了礼,坐在了锦墩上。 “既然觉得难受,就常来说说话儿。”探春笑着回道。 “我还是不来了,耽误你们的事。”说着王熙凤‘咯咯’一笑,继续说道:“我今儿找你却是有事儿。” “这二嫂,口大舌长的毛病真是改不了,这还未过门,就一家人、一家人的,真是羞人……” 心中腹诽着,探春回道:“嫂嫂有话请说。” 呷了口茶,王熙凤笑道:“李桂和赖大的事你听说了吧,赖大家的求到我头上了……,他们和咱府里都有关系,闹起来府里也显的难堪,要我说呀,让她赔李桂些银子了事,你给李桂商议商议如何?” “快不得张口一家人,闭口‘我们’的,原来是想突显我和他的关系,想和稀泥,用我去压他,她却不知道李桂已经提醒我了……” 心中思忖着,探春笑道:“嫂嫂说哪里话,我还没出阁呢,怎么使唤的动他!再说了,即使出了门,这些外事,也不是我该过问的事,嫂嫂你说对不。” 女子不问外事这是封建规矩!因此探春这话不仅推脱,还暗指王熙凤多管闲事,有不守妇道之嫌。 “好个三丫头!真是牙尖嘴利!” 闻言王熙凤心里又赞又恼。而她过问此事实际上主要是走个过程,为了赖大家的那一千两银子,成了赖大家的自然会厚谢,不成那一千两银子是到手了! 至于打击赖大,会对她放印子钱有什么影响,她现在还没看出来,因为她没想到赖大回赎身。 赖大损失银子在她看来没什么,她都想从赖大身上扒拉银子,只要赖大在,他的印子钱就能顺顺当当的收上来。 因此闻言王熙凤笑道:“你这三丫头,我只是这么一说,你嘴巴就扒拉扒拉的,不同意就算了,就当我没说,我只是不想被人看笑话而已。” 说着王熙凤站了起来,继续说道:“我的人参养荣汤还没喝,先回去了。” “那,嫂嫂慢走,就不留你了。” “嗯……” 和晴雯一起把王熙凤送出了门槛,两人刚折回身,王熙凤都声音就传了过来:“还没过门呢,就护上了,真是女大不中留。” 感谢齐天大圣冠军候、耳火江南、GAFQB114、风沙、韦周桥、神书友的打赏,顺便说一下,赖大的剧情快过去了,哎,写的艰辛!!! 正文 第一九三章:似闭 声音拐里拐气,王熙凤毕竟心里有气。 而探春却听的心里一窒,须臾才轻轻喘了口气,心道:“他让我忍着……是不想节外生枝吗?哼,琏二哥真是太窝囊了,怎么不打她!” …… 东宫。 因“东”时属春,色属“青”,故又称“春宫”、“青宫”;国储所居,故又曰“储宫”。 东宫卷阿阁,又称清音阁,前临碧池,后靠假山,飞檐斗拱,素为太子忠仁王所喜,太子忠仁王大多数时间也在这里。 戊时阴伊一身暗褐色便服,微弓着身子,进了清音阁…… 清音阁里一个身着轻纱,身材曼妙的宫女正在翩翩起舞。忠礼王则面南背北的坐在一个四角雕螭的花梨木长案后,一身金黄的四爪蟒袍,手执白玉盏。 一眼看上去,这身行头就金贵非凡,不过此时他的样子却不合他高贵的身份相匹配,白玉冠下象征着地位和身份九旒冠帽下,白发如银丝一般参杂在没有光泽的黑发里,眼袋很是浮肿,鼻尖和脸色却有些潮红。 酒色已经损坏了他的身子。这也是他急于再上一层楼的原因,毕竟他已经四十五岁了,身体又渐渐哀老,他真怕熬不过泰宁帝! 而即使熬过了,人生已到末年,再做皇帝还能风光及时…… 歌舞蹁跹中,忠仁王举起白玉盏一口吞下…… 而在他身后左侧坐着一位玄色衣服的老者,老者身材瘦屑,面容也清瘦,而且往下凹着,但这种脸相却给人极为精明之色。 这人正是忠仁王的首席心腹幕僚胡明,侧目看到忠仁王这样烂饮,胡明花白的眉头微微奏了一下…… …… 阴伊到了清音阁大堂的门槛后并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等了好一阵子,直到歌舞停息,他才让守在门口的小太监通报。 进去行礼之后,阴伊弯腰躬身道:“殿下,下臣有事禀告。” “坐吧,什么事,说吧。”忠仁王说道。 因为阴伊的夫人是忠仁王奶娘的这层特殊的关系,他的态度很仁慈,但是可能是因为中气不足的缘故,他的声音给人以一种很虚浮,很飘散的感觉。 走到大案西侧的锦墩,半个屁股坐下后,阴伊半欠着身子,拱手说道:“回殿下,事情是这样的,今科举人李桂把荣国府的管家告了,赖大欲与李桂合解,李桂竟不许,听赖大说贾政也不同意,这不赖大送来了一万两银子,希望能说和说和。” 阴伊故意遗漏了前因,也把两千两银票遗漏在了袖子里,说着起身把银票递向了站在一侧的内待太监。 作为太子,东宫自然不缺银子,但东宫表面的银子来去都是明着的。暗中使用的银子,比如只身情报网、私兵死士、幕僚、私下的赏赐等等,这些银子忠礼王是没有着落的,而且缺口巨大,体现在《红楼梦》里就是阴伊在荣国府败落的情况下,依然一张口就是三万两! 而实际上几位皇子都有自己的情报网,自己的幕僚,自己的一套班底,也都需要私下的银子,只是获取银子的手段不同罢了。 而荣国府作为忠仁王的后备银库,实际上是两个,一个是荣国府,一个是赖大,这两大银库掐起来,要是一个倒下了,那么他就失去了一个银库,这忠礼王自然是不愿意看到的! 而他又隐隐约约听说过李桂这个名字……于是问道:“那李桂可是政公的女婿?” “回殿下,正是。”阴伊抱拳道。 ”那政公是站在他女婿这边了!”说着忠里王转头向胡明说道:“胡先生,你看?” 说话之时忠仁王本来惺忪的醉眼有了些清明。 对于荣国府的事情,忠礼王不敢大意。身在其中,宁国府被抄家之事中,泰宁帝的敲打之意,他是清楚的。不过泰宁帝的敲打在他身上所起的效果,与泰宁帝所期望的相反,这样的压制下他起了谋逆之心,不过在行动上却更加谨慎。 胡明闻言并没有立刻回答忠仁王的话,而是一捋下巴的山羊须,向阴伊问道:“阴大人,那李桂因何而告赖大,你可知道?赖大何故如此慌张?” 作为忠礼王的首席幕僚,胡明是合格的,他不仅老谋深算,而且明察秋毫,一个官司要赖大如此大动干戈,甚至求到忠仁王的头上,他立刻察觉出里面的不寻常。 “他在,还是实话实说吧!” 对于胡明的精明,阴伊是知道的,而且还知道胡明掌控着忠仁王的情报网,因此一边心中嘀咕着,一边如实说道:“这两人嫌隙其实由来已久,赖大这个人热衷搞银子,那李桂弄了个铺子……” 随后阴伊一五一十娓娓道来……而当听阴伊讲到李桂的状书把赖大描绘成恶奴时,胡明捋着胡须的老手停了一下,深凹的老眼里露出了谨慎之色…… 而后阴伊的声音继续响起:“……那李桂年纪虽然不大,但却异常奸滑,竟欲借士林之力对付赖大,说什么天下读书人岂可轻辱乎,然后狮子大张口,要什么受辱赔偿费,而且一张口就是三万两!这什么受辱赔偿费下官是什么名堂,下官可从来没听过,不过赖大却有点怕了,想把这事私了,少赔点银子,谁知那李桂居然不同意,还说动了贾大人……” “此子不简单啊!” 听到这里,胡明心里思忖着,老眼也不禁一缩——他明白李桂是运用两种力量去对付赖大,一种是上下尊卑的封建规则,所谓的恶奴实际是这条规则的对抗者!另一种是士林的力量。 而第一条规则,作为太子时应当维护,甚至为此战斗的;而第二种力量则是太子要运用的,现阶段要争取的。 因此待阴伊讲完,胡明立刻拱手向忠仁王说道:“殿下,我以为此事牵扯太深,殿下不适过问。” 久处于高位,胡明的话忠仁王是明白的,但一个人做出的选择往往与个人的胸襟与眼光有关。忠仁王的眼光是短浅的,要不然也不会为急于上台,而做出谋逆这样的事! 而要是直接向李桂施压,不仅有有失士林之心的危险,而且这样明显的以大欺小,也会让他名声有污。而直接向刘正德施压,这更是不妥,这样直接干涉案件,不仅有失太子风范,而且太子一般也不被允许干涉具体政务,何况刘正德绝对是泰宁帝的铁杆,不然泰宁帝怎会把脚下放心交于他! 因此沉思了一下,忠仁王说道:“暗中向贾政说说如何?” 长久的相处胡明已经隐隐感觉太子的格局不大,而且性格越来越变的刚愎自用,因此沉吟了一下,胡明说道:“暗中行事也可,但不可逼迫于他。不过我以为可以等等,此事刘正德或会上达。” “也好。”沉思了一下,忠仁王答道。 正文 第一九四章:上达 随后阴伊退下…… …… 紫禁城东部,紧靠紫禁城,是一个大院,大院的正中是三间青砖瓦房,左右两侧是十余间两排带走廊的厢房这里就是大虞朝的中枢之地——文渊阁。 宰辅赵文重,副宰周玄德都在这里办公,至于其余十几间厢房,则是副手的房间,负责奏折的整理、归类、传达等杂事。 来自全国各地的奏折很多,还有急报,因此直到第二天下午,刘正德的奏折才到了赵文重的案头。实际上这速度已经算是极快的了。 当赵文重翻到刘正德的奏折时,因为刘正德有面见陈奏的权力,完全没必要化简为繁,走这个正常程序,因此他心里不禁微微愣了一下。 随后他就打开了奏折…… 看完之后他对刘正德的心思尽收眼底……不过他并不认为这是小事,相反他认为这是大事,因为这背后牵扯的是规矩,是意识形态,因此看完之后,他倒有些赞赏刘正德的细敏了。 而对于李桂他自然是知道的,他甚至曾经为此赞扬过贾政,也听说了贾政把闺女许配给李桂的事。 至于对奏章中所提及的李桂所为,以赵文重宰辅的眼光与阅历,李桂的目的他自然尽收眼底,而对于那别开生面的提法,眼前一亮之后,他便有些赞叹李桂的机敏,至于李桂所言的天下读书人岂可轻辱之,观后他的老血居然有了些震动…… “存周迂腐,养虎为患,不过却做对了一件事……” 随后心中思忖着,微微感叹着世间的无常,提笔在奏折上写道:“恶奴之风不可长也!” 他并没有写赞成或反对李桂讨要银两的做法,他并不是有意要避开这个陷阱,而是因为他宰辅这个职务。 宰辅的作用铁肩担道义,道义实际上就是规则,在一些小事上,他只会按照儒家的道德行为规范,点出或画出大的规则,然后呈交给泰宁帝来断。 他是谋,不是断! 批阅完毕之后,赵文重把刘正德的奏折放在了单独检出的一堆奏折上。比较重要的或比较急的他都会单独放一起,让泰宁帝优先过目。 这份奏折的份量他是清楚的。而这时已经快到放衙的时间了,随即赵文重召了小黄门…… 小黄门抱着折子出去以后,赵文重也呷了口茶,大袖一甩,回府而去。 放衙既下班。这个时代对点卯、应卯,也就是点名、上班比较严格,违者不仅仅是克扣薪资的事,次数多了,严重了还会被打板子甚至流放。不过对于何时放衙以及这当中做了什么要求却比较宽松。 而当赵文重出了文渊阁时已经是夕阳晚照了…… 同样的夕阳也照在皮尔记里,给皮尔记披上了一层淡淡的、散漫的红光,很给人一种静谧的感觉。 不过皮尔记的后宅里,晴雯的声音划破了这股静谧:“以后你中午少喝点,这下午睡了,晚上睡不着,尽折腾,谁受的了!” “那以后下午不睡了。” “睡一小会就行……唉,对了,还真让你说中了,那赖大家的亲自早上三小姐了,不过被三小姐拒绝了,她当时都呆了,没想到她怕成那样。” “这种人就这样,拉大旗扯虎皮的人,你硬了,他就软了。” “嗯……你还出去吗?” “不出去了。哦……回头上前院吧,正好有些杂事和詹先生、卜先生谈谈。” …… 李桂一边洗着脸,一边和晴雯交谈着。 …… 夕阳渐渐隐退,万家灯火渐明…… 而在此时阴伊与赖大一起来到了荣国府的青石大狮子前。 忠礼王和胡明的意思虽然是等等看,但一来赖大苦苦哀求,二来阴伊揣摩忠礼王心里的意思,大致是要贾政帮赖大与李桂和解;三来他自己觉得上面的意思即使定了,要处罚赖大,但还是需要让贾政帮着赖大与李桂和解——这样做一是可以暗地里让李桂少收些银子;二是相逢一笑泯恩仇,正好脱了赖大的恶名。 这也是赖大苦苦哀求他的原因。 弹了弹衣袖,到了大门口,赖大对贾喜说道:“快去禀告二老爷,就说太子詹事阴伊阴大人来访。” 说话之时他心里有些奇怪,因为在以前贾喜见到他,早就屁颠屁颠的迎上来了。 而实际上贾喜昨晚得了伴鹤的传信,传信的内容是若阴伊来就说贾政不在,也就是闭门不见的意思。 这是李桂和贾政商议好了的,李桂的本意是阴伊若上门说和,贾政应直接拒绝,但贾政懒的见阴伊,因此说不如不见。 不见既可以展示贾政对此事的态度,也隐藏着脱离太子一列的成分,虽然很微弱,而且贾政也可能是无意识的,但李桂却认为很好,因此很是赞成。 而现在李桂要对付赖大,贾政也不待见赖大的消息早已传遍了荣国府,荣国府尽是势利眼,作为门子,贾喜更是眼头活的高手,在这个时候他可不想给赖大传递什么热情,因此两手一叠,随意的晃了一晃,淡淡的回道:“赖总管,二老爷不在府里。” 贾喜以前称呼赖大为赖爷爷的!而且这敷衍的态度!见此,赖大尖长脸一变。 而阴伊虽然不能确定贾政是不是在府里,但看贾喜的态度,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而扯着忠仁王的虎皮,在投奔太子的高官勋贵前,阴伊何尝被这样对待过,哪个不是大门中开,要么欢天喜地要么恭恭敬敬的把他迎进去! 下一刻阴伊脸色一寒,脱口而出:“哼,鼠目寸光,不识好歹!” 说罢锦袖一甩,径直往他的绿呢轿子而去…… …… 乾清宫,泰宁帝的寝宫兼日常办公的地方,平时泰宁帝也在这里就餐,今天也没有例外。 简单的吃了些,漱了龙口之后,泰宁帝斜窝在龙榻上,顺手拿起了奏折。 可能是年龄大了都缘故,此时的泰宁帝已经不入以前那么勤政,但此时对于轻重缓急理解的却更深,因此对于赵文重摘要出来的奏折他还是要看一看的。 正文 第一九五章:姿态 多枝白玉美人烛台上,银烛静静燃烧着…… 当轮到刘正德呈上的奏折时,和赵文重一样,泰宁帝也没想到刘正德会走这样正规的路子,毕竟刘正德不仅有面见陈奏的权力,他还给了他密折的权力! 随即带着些疑惑,泰宁帝打开了奏折…… 多年处在权力的中心点,也可以说是处在权力斗争的中心点,可以这么说,一眼之下,泰宁帝就对刘正德、赵文重以及李桂的意图与想法完全明了。 而对于刘正德的这份细敏他是赞赏的,赵文重的做法在他看来也是中规中矩。 至于李桂的提法则让他眼睛一睁,随即眉头一皱。 和刘正德所猜想的一样,对于李桂这个提法,泰宁帝是本能的反感的——他清楚这里面包含的是什么! 不过以他的阅历泰宁帝也明白李桂这样做的重心是对付赖大,至于提高士子、或者说落实士子在社会中的待遇,只是这种提法的溢出效应。 而历经人世春秋,泰宁帝从李桂的提法中也觉察出了无奈——能提出这种提法,借力士林,泰宁帝认为李桂是聪明的,而聪明的人不可能觉察不出这种提法为他不喜! 别的地方的读书人,泰宁帝不会想当然的认为他们能体会到,但他知道李桂是天子脚下,顺天府的生员,要是不知道,那就是奇怪了。 而他也知道秦可卿对李桂的情愫,毕竟把那红玉都送了…… 沉思了一下,泰宁帝在奏折下面披红道:银两酌情处理。 上下尊卑的关系他是必须维护的,士林地位的提高也是他不允许的,因此在这些大是大非面前,泰宁帝不会因为秦可卿而特意袒护李桂。 这就是帝王心肠! 但这对于李桂来讲已经够了,因为他肯定了一个因素——赖大是恶奴。 …… 泰宁帝批改奏章的时候,紫禁城东南角,礼王府,听涛阁里也是一片灯火通明,忠礼王、赵虎臣、夏秉忠正按主次坐在里面,高无忧手执拂尘,站在西侧。不过他们不是看歌舞,而是在议事。 “王爷,近期皇上那边没什么动静,到时太子那边有些动静?”坐在平椅上夏秉忠说道。 此时的夏秉忠已经暗中投靠了忠礼王,这是一个关键的人物,因他以及他手中的力量,忠礼王才对宫里的动向了如指掌。 “哦,什么动静?” 坐在大案的正中,忠礼王细长的眉尖微微的挑了挑,不过他的脸色却依然是淡淡的一动不动。 也因为这个特点,再加上行事铁面无情,被群臣背后称之为冷面王爷。 “回王爷,前天负责后花园的小刘子看到仁王爷半夜进了后花园。” 半夜进了后花园,这其中意味着什么,即使太监都知道! 而因为泰宁帝对忠仁王的敲打,忠礼王等几位皇子都看到了自己身登大宝的可趁之机的增大,几个都表面乐呵呵,背后嚯嚯嚯。 而这等破坏人伦、大逆不道之事…… 闻言忠礼王立刻眉头一挑,对夏秉忠说道:“你暗中把此事查清楚些……” 说罢,扭头向赵虎臣说道:“先生以为如何?” 赵虎臣虽然在礼王府备受尊崇,但实际上却是一个年约五旬,相貌普普通通的老头儿,扔在大街不起眼那种。 闻言他捋了下胡须,沉思了一下,才慢慢说道:“皇上重嗣又重孝悌,恐一击不成……不如透与他人。” 赵虎臣也是言简意赅,不过身在其中,他的意思忠礼王却听的明明白白,赵虎臣的意思是泰宁帝很重视亲情,用这个可能一下子击不倒忠礼王,反而在泰宁帝面前留下兄弟相杀的印象有这个印象,泰宁帝必然害怕他死后登大宝者对兄弟下手,身登大宝的希望就降低了,不如让忠礼王的其它兄弟出头。 这是老诚的谋略,忠礼王颔首道:“先生所言极是。” 而他话音刚落,一道略带压抑的清朗的声音传了过来:“卑职吴成求见王爷。” 吴成是忠礼王自己情报网的头目。闻言忠礼王立刻说道:“进来吧。” 当吴成行礼毕,忠礼王立刻说道:“何事?” 忠礼王实际上是一个性子比较急的人。 吴成也知道忠礼王这个性格特点,急忙抱拳回道:“回王爷,刚才属下来报,阴伊在荣国府门口被拒了回去。” 自从秦可卿之事后,忠礼王就开始暗中注视荣国府的动态,以此推测泰宁帝对忠仁王的态度以及走向。 而因为赖大与李桂之事的缘故,忠礼王对荣国府的关注又多了些。高无忧已把赖大所求告诉了忠礼王。 对于赖大与李桂之争,看在银子的份上,忠礼王自然站在赖大的一旁,不过还是那句话他此时正处于龙潜之时,是不会出头露面的。 而当听完高无忧转述完李桂的的状词后,沉默之余,不等赵虎臣提示,忠礼王就果断的放弃了赖大——他清楚不论是现在、还是以后他都不能绝对的站在那些人的反面! 至于上下尊卑的关系,表面上他更要维护。 当然在总体上忠礼王心里对李桂是有些小芥蒂的,毕竟李桂这样实际是断了他的财路——他也养着一帮子人,而他的财路和太子相比要窄的多! 只是荣国府对阴伊这态度……忠礼王可以明显的感觉到李桂在其中起了作用,而不管怎么说荣国府一系的势力以及李桂所显示出才能,都是他所需要的! 以他身份的高度,纵然心性苛刻、猜忌,也不会因为李桂无意识的触犯,他以为的无意识的触犯,而过度的记恨于心,过度无容人之量,他就不会招揽到人。 “能不能把他们拉过来?” 他并不知道李桂已是有心投靠他,心中思忖着,看向了赵虎臣。 和忠礼王相处久了,即使是忠礼王一个眼神,赵虎臣也能猜出其中的含义。 微微一思索,赵虎臣说道:“贾氏一族余波未熄,近来又多事,为众人所瞩而牵连又甚广,窃以为不可揽之……” 正文 第一九六章:四方 说道这里,微微思索了一下,继续说道:“李桂此人,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韬略,实乃人才!只是其人诗名太显,锋芒亦露,只可用之于明。” 赵虎臣的意思是李桂这样的名声、行为之下,一举一动为人注意,想招揽李桂,向他这样暗中出力,是不好办的,用这种人只能最后堂而皇之的利用。 这虽然给李桂留下了路,但实际上却是把李桂排除在了忠礼王的核心圈子之外。 忠礼王微微一沉思,点头说道:“先生所言极是,那李桂确实名声太盛,不好暗行。” …… 而于此同时荣国府赖家的废宅里灯光也亮着,赖大坐在太师椅子上一动不动,只是握着茶盏的手上暴起的青筋,以及沉默的脸上偶尔抽搐的眼角,显示了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可以这么说,到现在为止他已经调动了他所有可利用的关系,然而事情的发展的方向他明显的感觉到了不对劲,不论是高无忧的推脱,贾政的战队,还是刘正德那边的迟迟不见动静…… 他有一种冲动,一种用放印子钱和贩卖私铁的事要挟王熙凤与贾赦为他帮忙的想法。 但是理智告诉他,这是一把双刃剑,伤到王熙凤与贾赦的同时,也会伤到他! 而在这种情况下伤他更深!因为如果他这样做了,他就自己坐实了恶奴的名声! 而现在李桂虽然给他扣上了恶奴的帽子,但这里面还有一丝牵强——毕竟他赖大不是李桂的奴仆! “果然这些人只可以锦上添花,不可以雪中送炭!怎么办?”…… 耿耿长夜中,赖大静坐着,恍惚中他感觉黑夜犹如囚牢…… …… 第二天依然是个晴天,而且是个热晴天,太阳刚出来,燥热之气就随之而来…… 洗漱完毕,简单的喝了碗粥,李桂便进了书房——虽然经书已经翻烂,但因为来年二月就要春闱会试,所以李桂时常还是会温故而知新。 只是随意翻了一下书,山童就匆匆跑了过来:“老爷,裘少爷来了。”…… …… “后庭,听说你要和赖大打官司,怎么不和我说?” 李桂甫一到前院,裘安便兴匆匆的迎了上来。他毕竟还年轻,虽然在裘良的熏陶下变的老诚,但年轻人爱搞事情的性子,一时间是难以磨去的。 “你听谁说的?” “刘德水。刘德山的兄弟。” “哦……” 刘德山也是今科举人,平时和李桂多有来往。 “现在怎么样了?” …… 李桂与裘良交谈的时候,近水楼台先得月,刘正德的奏折也发到了顺天府,对于发来的奏折,刘正德自然不敢怠慢,送走送折子的小黄门后,他就急忙打开了折子,然后就看到了赵文重的建议与泰宁帝的批语。 赵文重的建议在刘正德意料之中,泰宁帝的批语刘正德也能有领会,这里面包含着两层意思,一是赞同赵文重的建议;二是不同意李桂提法的溢出效应,但是又不想伤士子之心。 所以才让他斟酌处理。 这其实是一个难题,少了士子那边过不去,多了泰宁帝那边过不去,然后他自己就过不去了。 还有审讯的方式要是暗审,刘正德估计最少是京师士林正盯着眼睛看着,暗审了没法向这些人交代;而要是大庭广众之下堂审,又怕罚的银子过低,士林哗然…… 但是暗审李桂是否会同意这也是个问题,毕竟诉讼的渠道现在一般有天、地、人三种,所谓天即告御状;所谓人就是的到他这里;所谓地,就是写份状书往地上一放,请人评理。要是李桂不同意暗审,把状子往地上一放,以他的身份这问题就大了! 这些都是难点,很考验个人的能力,看完折子之后,刘正德随着敲着书案,沉思了起来……俄而刘正德才抬起头喊道:“刘三,你进来。” 随着话音,门“吱”的一声开了,随即一个面目精明、身形瘦小干练的青年人走了进来,然后抱拳道:“大人有何吩咐?” “你去棋盘街皮尔记,把李桂请过来,就说我请的,我在后宅等他。” “是大人……” …… “他是一个人什么样的人,爱不爱财,我这个提议不知他能不能接受?年纪轻轻就有这般谋略,很是了不得,不过要是个爱财如命的人倒有些麻烦!也不知他顾不顾大局?”…… 衙役刘三走后,刘正德一边批阅着公文,一边想着,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往后宅而去。 皮尔记距离顺天府衙门不远也不近,不到一个时辰,中堂外响起了候三的声音:“大人,李老爷来了。” “请进。” 刘正德说着站了起来,向门外瞧去——他并不认识认识李桂,他原任应天府知府,一年前才调任顺天府知府。 而在他抬首之时,李桂已经走了进来,一身月白的儒服,头上束冠,笼着纱帽,星眸朗目,鼻梁挺直,步履轻捷,刘正德只感到一股温润清朗之气。 “竟一翩翩美少年!怪不得贾存周把女儿许配给他……”见此刘正德默默想道。 而此时李桂也正暗中观察着刘正德,见他身胖皮白,小眼鼠须,在加上一身白色便服,猛一看上去,竟然很像一只大白鼠。 在将就礼仪的年代,这副样子这么不合礼仪,而又攀上如此高位…… “这个人只怕不简单!” 心中思忖着,李桂抱拳行礼道:“学生李桂参见刘大人。” “哈哈,久闻后庭之名,案牍繁忙一直不得见也,来来,请坐。”刘正德回礼道。 “这人也是场面老手……” 心中思忖着,李桂回道:“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略微一寒暄,上茶后,刘正德便笑道:“实不相瞒,今日请后庭来,乃有事相商。” “大人请直说。” “还是为你告赖大一事,后庭果然文采翩翩,但却给本官出了个难题,你所提受辱赔偿费,本朝并无前例,且数额过于巨大,但此恶奴侮辱我读书人也确实可恶,不可不惩,所以本官想小罚他一下如何?” 正文 第一九七章:升堂 说罢刘正德暗暗观察着李桂,随即他就看到李桂唇边露出一抹轻笑,同时李桂清朗的声音就在他耳畔响起:“回大人,学生并非贪财好利之人,向那赖大讨要这么多银子,只是一时气愤,大人酌情处罚那恶奴就是,所罚银学生也全部不要,请大人转交府里养济院。” “哦……” 刘正德惊讶的并不是李桂不要这份银两,而是李桂处理这件事情中所包含的机敏以及对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 李桂这样做,罚银归公,不是归于士子个人,这不仅凸现了皇权在上,而且能防止以后恶讼、烂讼。 更难能可贵都是这样做虽然不能完全弥补此招对皇权的触犯,但却也最大限度府弥补了! “看来他此前已经想到了此招的利弊了,哦,以此弥补想的倒是周全细致!既然他能顾全大局,那下面的事情就好办了,和聪明人说话就是利索,此子以后……” 想着刘正德捋着稀疏的几根胡须笑道:“哈哈,后庭真是宅心仁厚,我代养济院老弱先谢你。哈哈,不瞒你说,我明日打算庭审此案,院内狭窄,后庭只带三五好友前来可好?” 和刘正德所猜想的一样,把银子转赠养济院正式李桂想出来的补济的方法。 而实际上为了名声着想,李桂也从没想过多要赖大的银子!他想的只是让赖大花费掉他的银子,做实他恶奴的名声,断了赖家升腾的机会,而现在这个目的已经是达到了——即使三五人,只要断了,已足以让赖大恶奴之名远扬矣! 这名声远扬了,赖大的后事就可以不考虑了…… 而李桂也清楚刘正德是想控制庭审规模,避免意外发生,既然三五人足以,他也不强求,于是笑道:“一切遵大人之命!” “哈哈,后庭痛快、明理,不愧是少年俊彦,明日辰时后庭可来。哈哈,后庭近来可有佳作?” 事情就这么轻松决绝,心情舒畅之下,刘正德拂须笑道。 “回大人,说来惭愧,近来杂事繁多,诗词荒废已久。” “确系如此,俱怀逸兴壮思飞,杂事缠身,逸兴难起,飞思也难生……” …… 又闲谈了一阵子,顺便敲定了堂审中的细节,比如罚银转交给养济院是由李桂来说,还是由刘正德宣布之类的。 之后李桂起身告辞,刘正德留客,只不过被李桂婉拒了。其实他们两个都懂得交往中交浅言深这个忌讳,因此,刘正德含笑送之。 此时裘安和卜世光、邓会一起在顺天府衙门后宅的青石道上闲聊着、等待着。 看到李桂出来裘安立刻迎了上去,头一探,问道:“定了,上车说。”说罢转头对卜世光说道:“去太白楼。” 路上李桂把与刘正德交谈的内容简单扼要的说了一遍,并请他明天一起出堂,对此裘安欣然应往。 到了太白楼之后,李桂又吩咐卜世光、邓会去请柳湘莲、俞图、赵沐阳等…… …… 李桂这边的事情暂且不提,而当送完李桂之后,刘正德也把刘三招了过来,细细吩咐起来。 吩咐的内容是怎么在堂上对付赖大的…… 看到泰宁帝朱批以及赵文重建语的时候,他就判定赖大完了,而且必须德完! 所以他不想赖大把送他银子的事情当堂说出来,要在赖大真的不识好歹,他要在他说的那一刻,当机立断,给他一顿板子,让他只会哎哟。 当然对于收赖大的银子他觉的没什么不妥,毕竟他是帮过赖大的,只是没帮成,但总是尽力了。不过这种事当堂说出来毕竟不美! …… 太白楼上,笙歌声罢,宴席散去之时,已经是将近酉时了,席间李桂并没有向告诉裘安那样,把真像完全告诉俞图他们,只是说明天出堂,请俞图、赵沐阳一起去,给他壮行。并说出了即使罚银也不会要,而是转赠养济院之类的话,此话一出,俞图、赵沐阳等赞声一片。 …… 带这些醉眼回到皮尔记门口时,晴雯立刻迎了上来,一边搀扶着李桂,一边薄嗔道:“怎么又何多了!怎么样了?” 说话之间,詹光、卜固修迎了上来…… “里面说。”回礼毕,李桂一边说着,一边往茶室走去…… 而于此同时刘三来到了赖大家黑漆漆的门口……见到赖大之后,刘三简单的说了句明天已时开堂,要赖大早些时候去,就要告辞,赖大还想从刘三口中掏出些东西,急忙留客,此时刘三当然拒绝,接了赖大的十两银子后,告辞而去。 刘三并不因为明天可能要对赖大有所动作,而不好意思接银子,相反他接的心安理得,毕竟跑腿也不能是白跑的。 而刘三的态度让赖大很是忐忑,刘三走后,他急忙拿出家里仅存的两千两现银,然后直奔顺天府后宅,求见刘正德。 此时刘正德当然不会见他,而且早有防备,递上拜访的帖子后,守门的门房便说刘正德出去了。 赖大闻言如立寒风中…… 随后他就想去找阴伊,然而却又觉得阴伊这个扯着虎皮的虎皮已经没用,而且刘正德也不会见他,毕竟刘正德‘不在’府里…… 想到这里,赖大的心好像一下子滑向了深渊…… 转身而去时,他的背弯了下来。 …… 第二天一早,还是在原来的时刻,借着些星光,刘正德走到了贾政的身边,拱手低语道:“存周这边说话……” …… 辰时三刻的时候李桂、俞图、赵沐阳、刘义山、裘安四人来到了顺天府衙门,刘正德穿着红锦孔雀补子的官服在衙门的一间偏堂接见了他们。 都是士子出身,之乎者也几句后,气氛便融洽起来,庙堂山野、京师边关,闲谈了一阵子之后,刘三来报:“老爷,都准备好了,时辰已到。” 大堂上挂着明镜高悬的牌匾,牌匾下方里侧是一张大案,案子上只有一个签桶以及一块惊堂木,签桶里的朱签倒是通红的。 正文 第一九八章:湮灭 此时大案的东上侧已经摆上了四个杌凳,大案的斜向东则是两个暗案上面摆好了笔墨,这是书办记录用的,两个素衣濮巾的书办己坐在那里。 而在大案的正下方,左右各六个黑衣绣红边,头戴插翅帽,手执水火双色棍的衙役也已经整齐的站立在两侧。 刘正德和李桂、俞图等从后侧门进入后,刘正德立刻把手向李桂等一伸,说道:“各位坐吧!” 而等李桂等人坐下后,刘正德立刻轻轻一拍惊堂木,说道:“把赖大带上来。” 随着他的话音,两边的衙役口中发出了威武之声。 这道威武之声实际上并不紧紧是显示官家的排场,最主要的作用在于加持官威,给人心里上的震慑作用——毕竟在这个官本位的时代,衙门本身就给人一种震慑力,再加持下,就更有利于审案。 此时赖大、赖升、赖大家的等人已经等在大堂外面,而因为忧思,赖大已经两夜没合眼了。 不过听到刘正德的声音,他还是看了眼赖升和他媳妇,然后缓步迈进了大堂。 光线陡暗……但这样反而让他看的清楚,李桂和俞图他们正坐在刘正德的下方。 坐着!而他马上就要跪着! 想这以前的李桂在他面前称呼着他伯伯,再看看现在他镇定自若的神态,一股屈辱与不妙的感觉在他心里陡然生起……“威武……”而就在这时两边都衙役一起发出了喊声,伴随着喊声的是风火双色棍敲击地面的‘梆梆'声,这些声音让赖大那颗本就不平静的心更加颤抖了,同时已有的后悔在他心里陡然壮大…… 而就在这时刘三在衙役的上方大喊里一声:“跪下。” 可以说以前的赖大还没这么跪过,他倒是时常让别人这么跪过,听别人在堂上无助的、也可奈何的哭嚎!因此闻声刚才的那股屈辱感再次在他心头飙升。 可是他还是跪下了。他清楚那命令的口气背后时什么力量,是他万万不可阻挡的。 而在他跪下之后,刘正德立刻一拍惊堂木说道:“下面可是赖大?” 刘正德问的好像不认识赖大似的,但这就是正规的庭审程序。 而这样的正规却直让赖大往肚子里冒凉气,但也只能无可奈何的答道:“正是小人。” “你可知道本府李举人告你敲诈勒所,谋他家业之事?” “回大人,小的知道。” “你可承认?” 这些罪名赖大一个都不想承认,因为他明白李桂已经把这些罪名和给他按的恶奴之名连在了一起,而顶着这个恶名的后果,活了这么大年纪赖大是一清二楚。 而这几天一来他自然想好了推辞,因此闻言急忙辩驳道:“大人,小人冤枉呢,这三件事中,晴雯那女子……” 赖大还想继续往下说,但多年的经验告诉刘正德,这样扯皮下去,后果最少是延长诉讼时间,而这时间一延长,这件事就会在士子中扩散,影响便的更大,这自然是泰宁帝不希望看到的,更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他绝对不能让泰宁帝对他的能力怀疑! 而他能爬到这个位置上自然有一分过段,他又知道内里的实情,以上之事赖大确实有之,因此,他一拍惊堂木说道:“在座几位道德高尚之士都知道你所行恶事,你还敢狡辩,来人啊,给我打二十大板。” 说着刘正德猛地抽出了签子,往堂中一掷。 虽然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妙,甚至感觉到他的说辞也没用,但赖大却还是没想到刘正德会说翻脸就翻脸,大惊之下,赖大半直起身子,双手虚晃,惊恐道:“大人,你,我还……” 这是要送说出送他银子的事!本能的直觉之下,刘正德急忙给刘三使了个眼色。 刘三会意,一个健步上前一手,捂住了赖大的嘴巴,一手揪着衣领,倒提着一甩,按在了地上,随即手臂一轮…… 在这个时代打板子是审讯的主要方式,两边的衙役早已练了千遍万遍…… 赖大的‘哎哟’之声里,李桂轻轻喘了口气,他清楚赖大、甚至赖家都完了,以后不会再对他产生威胁。 但这样搬到他,李桂自感也是不易。 …… “两位兄台,子平,走,太白楼。” 审讯完毕,顺天府衙门后,虽然离中午还有些时间,但李桂认为庆贺不在早晚。 而晴雯一直是放不下李桂的,也放不下这件事,李桂走后她就喊着詹光、牛大、长缨一起来到了顺天府衙门外等候着,看到李桂出来她急忙匆匆的喊了句:“老爷。” 李桂循声而望,见是晴雯等人,便笑着对俞图等人抱了抱拳,笑道:“诸位稍等。” 赵沐阳心直口快,抱拳笑道:“后庭老弟娇妻美妾,慕煞人也!” …… “怎样了?” 看着李桂从容不迫的神态,晴雯心里已经估计了个大概,但还是忍不住探着鹅颈问道。 “那恶奴已经被罚了,所欠银两不日会还。” “额……” 明眸倏亮,雪腮微绽,因为有人,晴雯无声的笑了。 “恭喜老爷,恭喜老爷,哈哈……”詹光却大笑了起来。 “詹先生请与我同饮。”李桂拱手笑道。随后又转头对晴雯道:“你回去请卜先生去太白楼,家中开宴。” 说话之间他已经想象到了詹光、卜固修谈笑间,俞图等人酩酊大醉的场面。 …… 李桂这边暂时不提,末时二刻,正当中午烈阳正炽之时,和往常一样,晴雯来到了荣国府…… “晴雯姑娘,怎么样了,李老爷那官司?” 刚下了马车,马娘子便迎上去匆匆问道。 李桂和赖大之事早已传遍了荣国府,成为上下一致的瞩目点只不过马娘子等给李桂做活的,理所当然的毕寻常仆役多关注了些,立场也理所当然的偏向了李桂这边。 “判了,让赖大赔银子了,不过李桂没要,都托刘知府送给养济院了。” 把银子送给养济院的事,李桂早已把这个意图说给了晴雯,现在即使探春也知道了。晴雯轻快的回答着,说话之间,说话之间,唇角不经意之间流露出一抹笑意。 正文 第一九九章:别枝 而闻言马娘子、刘婆子也是裂腮一笑,微悬着的心轻轻放下。 “我就说那赖大自不量力,还想讹李老爷,和李老爷斗,也不看看李老爷是谁,他可是文曲星下凡!”下一刻刘婆子粗豪的声音响了起来,引的门口的贾义一阵观望。 而这时马娘子也接话道:“讹人讹惯了呗,也财迷心窍了,也不看看额都时谁!” “那是,你说他赖大是不是玩了?” “我觉得得玩……让李老爷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他是个恶奴,你看看他那院子,没烧之前,比府里还好,老天有眼……你说二老爷还能容下他!” “嗯,他作的恶多着呢!” …… 进了园子之后,晴雯便直奔秋爽斋,这是探春特意交代晴雯的,当然这份喜悦晴雯也急于分享。 “怎么样了?”俄而探春清丽而又略带急促的声音就从秋爽斋的大堂里传了出来。 “小姐,赢了,咱们赢了,咯咯……” “呼……就这个!” “嗯,他没来的急给我细说,就和俞先生他们喝酒去了。” “又喝啊!” …… 而正谈论之间,侍月匆匆跑了进来,对着两人匆匆行了个礼,便笑意欲溢的说道:“小姐,晴雯姐,赖大被抬回来了。” 于此同时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在皮尔记响起…… …… 夕阳的静谧余红中,贾政一身黑色便服,头带儒巾,往贾母的两间小屋走去。 他已经知道了李桂与赖大官司的结果——探春刚才告诉他对。 而他虽然迂腐,但也知道这官司实际上做实了赖大恶奴的名声,为了荣国府的名声计,他自然不能让赖大再当荣国府的管家! 不过他为人迂孝,考虑到赖家,特别是赖嬷嬷特殊的感情,所以他要向贾母说一下。 此时正是晚省之时,贾母的屋子里贾宝玉、林黛玉、三春、邢夫人并鸳鸯、袭人等济济一堂。 同样的她们正在谈论李桂和赖大对事情——她们已经知道了事情都结果不论是从仆从,还是从探春处。 当然除了探春,很多人心里都有着微微的震动…… 而正谈论间,贾政的声音在屋外响了起来:“孩儿求见母亲大人。” 这一声却像是一生巨雷,突如其来的巨雷,把众人都震呆了,随即刑夫人、林黛玉、三春等往屏风后赶去。 她们倒不是避讳,这几个都是至亲,用不着避讳,而是要给贾政腾地方。 待众人到了屏风后之后,贾母才道:“我儿进来吧。” 贾政闻言而入,规规矩矩的向贾母叩头行了礼……待他坐定后,贾宝玉也战战兢兢的给贾政行了礼,贾政只是在鼻子里‘啍’了一声,算是回应。 “我儿何事?” 知道贾政在几乎众人都不自在,特别是自己的宝贝孙儿最不自在,贾宝玉行完礼后,贾母急忙问道。 贾政早已知道自己在这里不受欢迎……随即向贾母说道:“孩儿听说赖大被判了,此等恶奴孩儿也不能放在府里,我打算让他一家去庄子里,母亲大人,你看如何?” 因为李桂曾经说过不可放赖大出去的话,所以贾政才有了这样的决定,但李桂当时是怕赖大赎身后脱了恶奴的名声,现在名声既然做定了大可不必再把赖大留着了。不过贾政就是这样的迂腐不通之人。 而贾母其实刚才已经从探春处知道了结果……对于这个结果贾母其实是有喜也有忧,喜的是荣国府有个有能力的女婿;忧的是故人又要凋零——她比贾政更明白荣国府容不得有收留恶奴的名声。 不过贾政的建议倒是合了她的心意,叹了口气,贾母说道:“也好。” 闻言,屏风后众人心里突然有一种感觉,赖大或者赖家被李桂搬倒后,事情并没有完全了结,而是往下滑…… 在这里不得不说,她们的感觉是对的。 而同时她们也感觉到荣国府只怕要大修整了。 而这时贾政已说道:“如此,孩儿告辞。” 说罢,贾政站里起来。 贾母并没挽留,只是叹了一声。而在贾政离去的那一刻,这个消息也随之在荣国府散开,本来还有些愚顽不灵者还打算去探望下赖大的,听到这个消息后倒是‘灵’了一下。 …… 于此同时,阴伊也来到了清音阁前——之所以挑这个时候来,是因为他了解这个时候是太子比较有闲的时候。 而他来找忠仁王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昨晚被拒的事情。至于赖大的事情他也已经知道了,但知道了之后,他就决定与赖大一刀两段——他明白不能靠近有恶奴之名的人,白沙在涅,与之俱黑! 而向忠仁王告诉昨晚在荣国府被拒的事情,也不仅仅是他小肚鸡肠,睚眦必报,而是因为贾政或者说荣国府在拒绝他时展示的态度。 他不能确定荣国府改变了立场,因为赖大和李桂之争,从一定程度上来讲,是荣国府的家事,他插手是不对的,被拒也有一定的合理性。 但是他的身份毕竟是太子詹事,贾政这样做毕竟显示出了少许背离太子的立场或苗头。 而即使有这样的苗头,阴伊也是不想看到,因为有了第一个拒绝的,就会有第二个,那么他在外面,就无法借着忠礼王的名号狐假虎威。 更为严重的是这样太子的基本盘就有动摇的危险,这更不是阴伊想看到的,因为他已经和太子深度绑定了! 所以他必须向忠仁王说说。 当三个宫女提着装着残羹剩炙的提盒出来的时候,阴伊急忙在门口喊道:“殿下,下臣求见。” 因为关系的特殊以及任务的特别,忠礼王对胡明和阴伊的求见向来是有求必应的,并且也时常的召唤他,布置特殊任务,因此听到阴伊的声音,忠仁王便回道:“进来吧。” “什么事?” 待阴伊行礼后,忠仁王坐在带着暗香的黄花梨宽塌上随意问道。 之所以说是随意,并不是他对阴伊找他的事不重视,而是因为坐在他那个位置上几乎天天有事,习惯了有事,对于事情也就淡然了。 正文 第二百章:内令 他的态度虽然淡然,阴伊却不敢怠慢,也不敢因为稍微提前了些给赖大与贾政说合的时间而有所隐瞒,当然在拒绝这个前提之下,提不提前都无所谓了。 随后阴伊向忠礼王抱拳道:“殿下,昨晚赖大苦苦哀求,微臣不忍,随他去了趟荣国府,谁知却被贾存周拒之门外……另外,刘正德今天把赖大判了,让他赔银,并罚了他五百两银子,只是没入了官中。” “哦……” 身处在这个位置上,忠礼王对于人心的向背是极为敏感的,他立刻觉察出阴伊前半截话内藏的含义——贾政的做法里蕴藏着对他不满、甚至叛离的苗头。 这自然是他不允许的,因为她很清楚这个口子一来,对他影响会有多大! 但下一刻忠礼王眉头一皱,就想派人把贾政叫来敲打一下。但随即他就觉得不妥,他也觉得这事是荣国府的家事,自己的手好像伸的太长而且在上一次荣宁二府的事件中他也没出过力,要是再这么一敲打,没免不让其他人心寒。 而且他很清楚泰宁帝现在正盯着他呢,实在不适宜再在荣国府身上做文章。 而要是对付李桂……他隐约感到这件事里可能有李桂的影子,但还是那句话,李桂只是一个小小的举人,动真格的对付他,将军有剑,不斩苍蝇,动真格的不仅显的他以大欺小,对他名声不好,而且很明显传出去会引起士林的反感。 而忠仁王很清楚,不论他背后拉拢多少人,士林实际是他最大的基本盘这些人坚持着嫡长子继承制。 有些左右为难,随即他扭头向门口说道:“快去请胡先生。” 门口的小太监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只是过了一阵子门外就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行礼坐定之后,忠礼王简单的重复了一遍阴伊的话,然后便说道:“这事该怎么处理,还望先生教我。” 被贾政拒之门外,这里面都含义是什么,胡明当然很清楚。而且他还清楚这样做含有试探的意味,并且由此分析出这样的招式只怕不是贾政那样迂腐的人能想的出的! “好小子,他是什么意思,暗中投奔他人了吗,还想拐带……此风不可长也!” 胡明闻言捋着胡须,心里沉思着,拐子脸上,深凹的老眼里精光如豆,如此过了一会,胡明才说道:“殿下,此事也易尔,贾史王薛俱是金陵大族,姻亲之下,融为一体,只要固其一族其余必固,现王子腾为九省检点,隐为四家之首,听闻此人有幼女,待字闺中,殿下可结为姻亲……” “好,先生言之有理。”闻言忠仁王眼睛一亮说道,毕竟这确实是固本之策。 胡明闻言微微一笑,然后老眼眨了两下,捋了下胡须,继续说道:“然殿下之威不可犯也,此风更不可长也,贾存周如此隔山触犯殿下,我估计背后乃李桂小子指使,贾存周乃忠厚之人,如此殿下也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敲打李桂,警觉贾存周。” “只是李桂不过区区一举人,若传出去士林……”忠仁王说道。 胡明微微一笑道:“殿下所言极是,这直接敲打,确实有以大欺小之嫌,不过殿下可以以意代行,让他们去体会就行了。” “以意代行?” “恩,正是,赖大和那李桂之争不是因为李桂那铺子吗,殿下可以继续从此处入手,可以通过下人向外传播,就说李桂此人让殿下恼火,已经严令宫中上下入他铺子购买衣物,如此即可一箭双雕给贾存周和李桂警示;二来也显示了殿下的怒气,既让他人知道殿下不可触犯,但又有克制。 而殿下此内令流出后,以殿下为首者闻之必从矣,而不从者则可能去,殿下可暗中派人盯之。” 说话之时胡明的老眼里精光如芒,充满着狡狯,实际上这些计策不仅仅来自于他的学识,更来自于对世事人情的洞察。 “妙!先生真吾之子房也。”胡明刚说完,忠仁王就大赞道。 …… 梨花院落溶溶月,于此同时,渐盈的月光洒在了梨香院里,月光透过庭中梨树的树叶,在窗台洒下了斑驳的光点,再往里斑点则融入了烛光中。 烛光映照的地面上有两个曲线玲珑的女子的身影,隐约可见头上钏钗的样子。 这两个女子自然是薛宝钗和薛姨妈。平时她们母女俩就这样说些闲话,但今天却不是,她们在等待薛蟠。 等待薛蟠的原因也不是因为李桂和赖大的事情,这事和她们薛家相距很远,但是这期间有一件事情和她们薛家相距很近,那就是贾政拒见阴伊的事。 此时薛宝钗和薛姨妈母女俩谈论的就是这件事。她们是中午从莺儿口里听说这件事的。 而这件事中隐藏着什么样的意味,薛宝钗和薛姨妈心里是清楚而又不清楚,感觉贾政像是要改变立场,又像是单纯的在撩脸子。 而如果贾政是要改变立场,这样做是否会对她们薛家产生影响,这毋庸置疑的,道理很简单,贾史王薛四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虽然不知是贾政要改变立场还是忍不住向阴伊撩脸子,薛姨妈合薛宝钗都认为该让薛蟠去问问。 对牵扯身家后路的事谨慎些,这也是人之常情! 当然或许是因为灵慧的缘故,贾宝钗再潜意识里认为贾政可能要改变立场,或者说有改变立场的想法,而且肯定和李桂有关。 和李桂有关这很好猜测,因为贾政这个态度是在李桂与赖大的事件当中出现的。 薛宝钗的心里甚至有些抱怨,抱怨贾政应该和薛家说一下这个事情,但是随后薛宝钗就有些哀叹了——她自然的想到了贾政为什么不把这件事说给她们薛家都原因,薛蟠是不足以说与大事的人,而她和她母亲却只是一个女流之辈! “怎么还没来?这孩子!”沙漏声响,二更已过,薛蟠还没归来,薛姨妈有些焦躁,说着,白皙的手臂抡了下小小的团扇。 正文 第二零一章:渐近 薛蟠经常夜不归宿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特别是铺子里的生意变好之后,更是变本加厉,而他这样却越发让薛姨妈和薛宝钗担心,有时候薛宝钗甚至有些后悔用李桂的法子,这法子却是让薛蟠又有钱又有闲。 “娘,时候不早了,要不你先睡吧,哥哥要是明早不回来,就让来旺去找他。明儿个我也找三妹妹问问,看她知道不?”薛宝钗劝道。 不过她心里认为探春知道这事的可能也不大,毕竟这样的大事,在薛宝钗想来,以贾政的性子,是不会向女孩儿说的,探春也可能不在意这些,毕竟她上面最起码还有贾政和李桂顶着! 想到这里一股单薄感蓦然在薛宝钗心里升起,心境微微凉…… 而薛姨妈闻言犹豫了一下,说道:“也好,你也早些睡吧!” …… 当然比薛宝钗更觉心凉的是赖大一家,自从赖大被抬着回来之后,整个荣国府上下居然只有一家去看望他的,而且也是悄悄去的,这个人就是周瑞。 他平时与赖大的关系尚好,而且同是败于李桂之手,心中有同命相怜之感,因此人情与感情的双层趋势下,让周瑞踏月而来,同时也给赖大带来了一个让他心境更凉的消息——贾政已经决定把他们一家赶到下面村子里去。 周瑞刚说完这个消息,赖大家的就“噗!”的一下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而赖大剧烈的哆嗦了一下之后,两眼空洞的望向了房梁…… 周瑞告辞之后,过了很长时间,赖嬷嬷才抹了把泪,说道:“荣国府荣国府容不下咱们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明天我去求小姐,让她放了咱们吧!那银子你们赶紧筹集筹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赖大与赖大家的也明白荣国府是容不下他们了,强行留下,不过是受尽白眼而已! 而赖大更明白现在只有赖嬷嬷出面求荣国府许他赎身了……想想以前赎身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他心里的悔意更增…… 而赖大家的又小声哽咽了一下,带着哭腔说道:“现在哪里还有那么多银子,家里只剩下不足千两现银,府里借咱们铺子的又拿不出来,呜呜呜,只有等荣儿来了……” 败家的官司,自古如是!赖嬷嬷活了这么大年纪,对这个道理还是很懂的,但这样的窘迫落在她自己身上,她还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 月落星移…… 第二天早上探春到礼事堂吩咐杂事时,赖大家的并没有去,这也是人之常情,没人回主动去碰个灰头土脸,而探春则按照贾政的意思,直接宣布了林之孝为大总管。 吩咐完事,去贾母那里,一起吃了些早点,又随意说了几句话之后,探春才和迎春、惜春一起往大观园而去。 这个时节大观园里百花盛妍,可能是因为赖大之患除去的缘故,探春心情轻松,莲步也轻松,娟美的鸭蛋脸上笑意若隐若现。 不过和她不同的是惜春的小脸一直淡淡的冷着,眼前的盛夏繁花仿佛不入塌的眼中,很给人一种脱尘之感。 自从从西城大牢出来后她就变成众人这个样子,仿佛勘破了人世繁华。行走间,无意间看到惜春冷冷的小脸,探春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而才过了贾宝玉的怡红院,探春等就看到薛宝钗和莺儿迎面走来。 “宝姐姐哪里去?”探春招呼了声。 “正要找你呢,真巧!”薛宝钗绽颜一笑。 …… 到了秋爽斋前,惜春却告辞,径直去了蓼风轩,迎春看了眼探春,微微叹了口气,跟着去了。 “四妹妹这样……”薛宝钗也微微叹了口气。 “或许过段时间能好吧!”探春说着,雪腮上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神色。 …… “姐姐有什么事?”坐定,接过侍书端来的茶后,小呷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探春随意笑道。 天天见面、谈事,两人言谈之间已经没有了虚套。 因此薛宝钗一边接过侍书端来的茶盏,一边说道:“我听说前天晚上姨丈把太子詹事阴伊拒之门外了,可有此事?” “是有此事,姐姐你……” 说话间探春修眉一挑,她也有些奇怪贾政为什么会这么做,只是她不敢去问贾政! “三妹妹你可知道姨丈这样做是什么意思?”薛宝钗螓首抬起,紧追着问道。 以探春的心机自然明白薛宝钗为什么会这样紧张,因此她摇了摇头,郑重的说道:“我也奇怪着呢,但爹爹没给我说,我也没去问。你也别急,要是爹爹真的改变主意,我觉得他一定会和薛大哥说。” “我哥哥……唉,两天没回来了,他那性子,只怕姨丈也不回和他说事。” 想着薛蟠莽撞的性子,探春一下子哑然了,而薛宝钗脸颊上也立刻明光暗淡。 过了一会儿,薛宝钗才呐呐的说道:“三妹妹,我觉得李桂一定知道,你可不可以抽时间去问问他。” “额……” 四月十五这已经是案子断定后的第三天了,而这三天李桂几乎是在酒宴中度过的…… 而四月十五这天,一大早的天色就阴沉,闷热欲滴,遥遥的一声远雷传来之后,小雨便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在雨声中沉睡,是李桂的一大爱好,因为前世大致只有在下雨天才会清闲。而最近几天又有些疲乏…… 因此耳边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的时候,晴雯一压…… …… 李桂虽然可以贪睡,探春却是不能,和以前一样,一大早的就去礼事堂吩咐礼事,并把这两天与王熙凤一起合计,并禀告贾政,得到贾政首肯的管事调整名单在礼事堂上宣布了一下。 之后,撑着油纸伞,往贾母都两间小屋而去。 而到了贾母院里的鹦鹉架下,鸳鸯如厕,正从西侧走了出来,看到探春便迎了上去,随后一边行礼,一边笑道:“三小姐,大喜啊!” “额……鸳鸯姐姐,喜从何来?”鹅颈微微一耿,说道。 “刚才赖嬷嬷来了,说是她家在预期的时间内拿不出欠姑爷的三千五百两银子,想用她那宅子抵账,老祖宗耐不住她那张老脸,于是唤了二老爷,二老爷倒是同意了,已经派伴鹤去唤姑爷了……” 正文 第二零二章:小计 说着鸳鸯随意看了探春一眼,却发现一张红如榴花的娇颜,而欢悦的流光却如阳光下的涟漪,在唇角、眉角、眼角氤氲流动。 世上大多女儿都大致都是如此,不论自己的家如何,总想离自己的父母近些,此心古今一辙。 “三小姐这样子真是俊俏!” 心里嘀咕着,鸳鸯继续笑道:“刚才我们都说呢,三小姐是跑不了了,咯咯……大夫人还说那宅子虽然被烧了,但也值个万儿八千两……” 鸳鸯继续给探春算着经济帐,也算是投其所好,毕竟她是知道探春是对数字很敏感的,不过此时探春的一颗芳心“怦怦”跳着,鸳鸯后面的话她已经听不清了…… …… 而此时皮尔记后宅里,不过只是比往常多睡了一会儿,晴雯便挣扎起来了——她是利索的人,也是习惯,睡不得这样的懒觉。 起床洗漱后,刚刚喝了点粥,院子里就想起来山童的声音:“老爷,那个伴鹤又来了。” 闻言晴雯转首向李桂说道:“莫不是赖大要还银子了。” 刘正德都判词是赖大七日内还银。 不过李桂想的却多了些觉得有可能是王子腾或者史鼎那边对贾政的提议有消息了,也可能是休沐日闲的无聊,找他说说话,或者说一些杂事,因此回道:“有可能回头问问伴鹤。” “嗯,我也跟你一起去。” …… 撑着油纸扇到了前院,伴鹤已经在屋檐下一边观雨,一边和詹光、卜固修等随意闲谈着。 而看到李桂出来伴鹤冒着小雨就迎了上去。他的态度比以前更加恭谨了——李桂居然能把赖大搬倒,这让他感觉到了李桂的威力,也在他心里产生了威压。 当然感觉到李桂威压的也不仅仅是伴鹤一人! “你可知伯父找我何事?”行礼毕,李桂笑问道。 因为今天是贾政的休沐日,所以今天伴鹤也偷懒了些,贾政让他去请李桂的消息是小吉祥通知的,小吉祥通知完就匆匆的走了,因此,伴鹤笑着弯腰回道:“回姑爷,这个我却不知道,下雨天,老爷又休沐,我也放松了些。” 闻言李桂点了点头,随即上了卜固修新打造的马车——卜固修无聊闲时的作品。 不过卜固修手艺却是很好,马车上处处雕刻花鸟鱼虫,把一个马车弄的向花轿一样。 …… 当李桂、晴雯、邓会、卜世光来到荣国府的大门口时,雨却渐渐下的大了,天空阴晦不明,竟有连雨天的气象。 不过即使雨大了,门口的贾喜、贾禄看到李桂下车时,立刻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进入后宅后,晴雯和李桂道别去了秋爽斋,而李桂则和伴鹤一起去了王夫人都三间大屋,伴鹤通报后,贾政略带欢喜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后庭,快快进来。” 李桂跨步而入,却见中堂内已经摆了一个小四方桌,桌上菜肴也不多,只有六个,但李桂清楚世人的心里大概就是这样,越是对外人越讲究外在的排场,对于自己人讲究的却是实惠! “参见伯父。”心里一暖,李桂行礼道。 “免礼。坐吧!” …… “……前天赖老嬷嬷找上了我母亲,求我母亲放了她一家子,母亲心善,怜惜赖家老嬷嬷,也就同意了,后庭,此事没什么不妥吧?” 酒过三巡,李桂又劝了几杯酒,贾政开口说道。 还是那就话,李桂当初是为了预防赖大把恶奴的帽子划落掉,才做的这防备的一招,此时尘埃落定,留不留赖大已经无所谓了。 因此笑道:“回伯父,没什么不妥,把此人去了也好。” “然也,我一项也不喜此人……”闻言贾政拂须笑道。 但随后话锋一转:“我找你来还有一事……” “伯父请讲。”说着李桂给贾政满满斟了一杯。 贾政一饮而尽,意态休闲的再次拂了把胡须,然后微笑道:“是这样的,那赖大不是欠着你三千五百两银子吗,他现在却没有那么多银子了,求到母亲那里,说想用他那宅子抵你那三千五百两银子,母亲大人心慈,于是让我问问你话。” 贾政纵然迂腐不通世事,但经过修建大观园一事,也知道赖大那宅子绝对不值三五千两,因此说话之时再次拂须了一下,意态更加悠闲。 实际上李桂心里从来没想过要谋夺赖大的宅子…… “这不是离荣国府越来越近了吗!”闻言李桂有些呆愕。 然后他心里本能的想拒绝——不提荣国府的麻烦,反正已经陷进半条腿了,但是天下住在老丈人屋檐下舒适的能有几人…… 然而他又不好拒绝!他清楚这事在贾政眼里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对荣国府自然不用说了,自家都女儿住在家门口,好处自然多多;对于他来讲就是捡了个便宜。 甚至对赖大来说都是件好事,在他要赎身而去的前提下,这宅子卖出去自然是好事,但是他这宅子其实并不好卖,平常人家买不起,也不愿在荣国府屋檐下。富贵权势人家不愿意买,毕竟泰宁帝丢了脸子给荣国府,又接二连三的出事,没人愿意粘这份晦气。 “一只脚已经插进淤泥里了,再插一下又有何妨,唉,这‘拳拳’爱心……” 思索了一下,李桂勉强笑道;“这自然可以。” “呵呵……来,喝酒!” …… 而在此时三间大屋的东厢房、贾政的书房里,探春、王夫人、赵姨娘等正坐在屋里,端着茶盏,说着闲话,意态也很是休闲。 毕竟对于此事,她俩的态度和贾政的态度几乎是一样的,不仅赞成,还认为李桂这是捡了便宜。 当然探春的心理和她们也基本一致,只是比她们多了些紧张和期待。这也是她来此的原因,也是她让侍月在门口听着的原因——虽然她很想自己到门口去,但是理智告诉她,这不是大家闺秀的风范,王夫人一定不允许的。 因此在门外,侍月听到李桂肯定的回答后,细细的眉梢立刻扬起了笑意…… “夫人,小姐,姑爷他答应了。” 莲步飞动,裙裾蹁跹,跑到书房后,侍月便一边行礼,一边笑道。 “哦……” 正文 第二零三章:奇美 虽然预感李桂会答应,但听到侍月的这句话,探春还是有一种大石落地的感觉,轻轻喘了口气,唇角眉尖笑意暗暗浮起。 而这时赵姨娘已说道:“他能不答应吗,他又不傻!唉,要是没烧就好了,这还得花一大笔银子。” “是啊,唉,真可惜!”王夫人接话道。 …… 于此同时潇湘馆里,斜躺在林黛玉的床边,望着细雨里的葱茏翠竹,贾宝玉叹道:“没想到他离这里居然越来越近了,唉……” 说着,忽然间贾宝玉感觉窗外的密密麻麻的竹叶一下子被全部塞进了他的胸腔里,又湿又密,没有一点缝隙。 “造化弄人!” 闻言坐在锦墩上的林黛玉抬起了螓首,含烟带雾的眼睛与窗外的细雨连成了一色,俄而才说道:“你也不用如此,你毕竟是三妹妹的哥哥,何必再在心里和他过不去……” 贾宝玉沉默了。 …… 快到中午的时候李桂和贾政喝完了酒,其间贾政也提到了给王子腾去信的事,贾政告诉李桂王子腾还没有回信。 这在李桂想来也很正常,王子腾现在在南安州打仗,关山遥远,纵然是八百里加急来回也得近半月,而且贾政一定不会用八百里加急,这等大事,王子腾收到信后,一定会仔细斟酌。 而酒宴散尽的时候,虽然这时的酒度数很低,但却是存正的粮食酒,后劲很足,所以贾政已经醉态明显了。 而李桂却是有意控制着少饮,所以只是微醺,和贾政、王夫人、赵姨娘告辞后,李桂直向二门走去。 而这时水榭的抄手游廊边,侍月已经等了很久了,看到李桂出来,急忙撑着油纸扇迎了上去,然后微微曲膝,笑道:“姑爷,小姐找你有些事。” 从封建规则上来讲,探春这时候找李桂是有些于礼不合,探春心里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上两次找李桂说事,都是在路上简单的说几句。 但是今天下了雨,而且主要是因为薛宝钗要见李桂,就不好采取以前的见面方式了。 而实际上探春在这方面有些多虑,因为李桂的出身,不是外来客,又定了关系,所以两人见面说些事情其实不会引起多大的动静,甚至没有动静,只是探春心疑而已! 也因此闻言撑着伞的伴鹤眼睛一骨碌说道:“姑爷,我,我先回去了。” “回吧。”李桂摆了摆手。 …… 天地一色,迷离的细雨也笼罩着秋爽斋让探春闺房窗下的层菊也清翠欲滴。 而在闺房里,杌凳上,探春于薛宝钗一个一身淡紫,一个一身浅红,神秘与端庄相应,高贵与雍容对望。不过同样的明丽的少女的清辉,却像白炙的火焰,划破了雨天的阴沉。 脚步声响起的时候,红晕在两人的脸颊一闪而过——虽然有着少女的羞涩,但她们两个,一个明中管家,一个给家暗中掌舵,都不是寻常的少女! 而在这时,莺儿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小姐,李老爷和侍书姐姐过来了。” …… 李桂跨步而入,迎面是两个美丽的螓首,闻说江南高一尺,宫中争学牡丹头,两个都梳着新潮的牡丹头髻式,不同的是乌云流瀑上一个插着凤钗,一个挂着步摇。 “打扮的倒是精致!” 虽然和探春、薛宝钗都单独见过面,但李桂心里还是微微惊艳了一下。 当然两人这个新潮的髻式就是因为为见他而梳的,也不是有意,女为悦己者容,不来就是心里常态,而且雨天也无事。 “见过薛小姐、三小姐。”随即李桂行礼道。 行礼,坐定,侍月上茶之后,探春轻轻咳了一下,脸儿还是微微的红了下,随即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请你主要是宝姐姐有点事问你。” “这样子!像办公家事似的……” 想着前世情侣间的亲密无间,李桂心里正有些好笑,不过听了探春的话,心里却微微的愣了此时,“她找我干什么?”随后李桂随意想着,向薛宝钗抱拳问道:“薛小姐请讲。” 薛宝钗虽然大气,但不知为何,听到李桂的话脸上却不知不觉的飞上了两朵红晕,神态娇艳欲滴…… 微微停了一下,“嗯”的一声之后,才说道:“是这样的,前几日我听说姨丈把太子詹事阴伊拒之门外了,不知姨丈对太子是不是……你知道吗。” 而实际上李桂在向贾政建议时真的没考虑过薛家,原因一是当时他正全力对付赖大,当中的火候需要拿捏,心无旁骛。 另一方面则是心里的作用,怎么说呢,和薛宝钗所想象的那样,在他心里薛家已经是败落了,也找不到可供商议事的人,特别是这样的事! 不过薛宝钗这一问,却让他猛然警觉这事确实牵扯到薛家。 “见微知著,敏感聪颖的女子!” 闻言李桂暗暗赞了句,同时心里思索着,思索着该不该向薛宝钗说,该不该由他向薛宝钗说。 向薛宝钗说说李桂认为是应该的,毕竟薛家也在其中;而至于该不该由他说,李桂觉得他的身份有些不合适,薛宝钗的身份也不太合适,最合适的方式应该是由贾政向薛蟠说…… 想到这里,蓦然间李桂找到薛宝钗找他问这件事都原因了——薛蟠太不争气,这等大事贾政不会向薛蟠说,而以贾政迂腐的性格,相较与自己,自然找他比较方便。 而薛宝钗既然问了,薛家也应该知道这件事,而且薛宝钗是个妥当的人! “一母同胞,相差何其大也!” 心里微微感慨着,李桂说道:“薛小姐以为太子如何?” 此时薛宝钗与探春的明眸都暗中盯着李桂——探春也想知道内幕。 可她们两个都没想到李桂会反问这样的问题,她们根本没考虑过这样的问题,这里既有这个问题牵扯到皇家的原因,也有她们所受的大家闺秀教育的原因——男主外,女主内,女子不问外事。 因此闻言两人鹅颈一僵,容颜一滞,但是两人毕竟都是冰雪聪明的女子随即就反应了过来,李桂的反问中透着肯定,实际上已经回答了问题。 正文 第二零四章:何似 这样的回答方式,这样的结果,纵然她们两个隐约猜到了,可是这么大的事,这样改换门庭,两个还是互相望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的眸中的惊意! 而这时李桂继续说道:“此事重大你们心里有数就行了,伯父已经向王统制去信,商讨此事,这次只是恰逢其时,所以投石问路,看一看反应,伯父没向薛大哥说,可能是觉得还不是时候,额,薛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了……” 微微沉思了一下,薛宝钗继续说道:“多谢李……兄弟。” 这个称呼是她刚才沉思的结果,直呼其名不对,叫他李举人她又觉得过于生分。 而说话之时薛宝钗的脸色还是不由的暗了一下——李桂后面的话,薛宝钗还是听的懂的,是在替贾政周转,但是这却掩盖不了一个事实,一个她薛家无顶梁柱人物的事实。 而后她不由的想到了贾宝玉,这个她母亲一直努力撮合的人……她的心情却更加黯然了! 而这时李桂已拱手向探春说道:“三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此时的探春依然对这件事有些震惊,不过心里也有些温暖与骄傲,温暖的是贾政居然什么大事都和李桂商议,骄傲的是从一系列的事件中,她看出了李桂是可以做大事的人! 想到这里,不知为何她觉得心里热乎乎的,一股幸福感油然而生…… 因此听到李桂的话,她雪白的脸颊微微红了一下,说道:“我没有事,我送送你,对了那宅子的事,你打算怎么办?何时修缮?” 说话之间,探春站了起来。 因为雨水的缘故,在这个时代修建房子,一般在春、秋两个雨水较少的季节,“秋年吧!”抬头看了看屋外的丝雨,李桂回道。 “李兄弟,慢走。”在李桂和探春迈出门槛之际,薛宝钗停了下来,躬身行礼道。 李桂转身回了一礼。 随后李桂和探春各自撑着一把油纸没入了丝雨中,而看着两人亲密并行的样子,一股带着微微酸气的失落蓦然在薛宝钗的心里涌起……乱卷的风吹来了雨丝,落在了她的脸上,虽然只是微微,但她却感到了一股沁骨的薄寒! 而与薛宝钗相反,她还是第一次单独与男子并肩而行,又有些怕别人看到说闲话,但是又觉得没什么闲话可说…… 但是不管怎样她的一颗心‘怦怦’的踢的厉害,也因此走了一段路探春的心才平静下来,随即小声问道:“你说这件事你有几……你能肯定?” 探春说的是改变立场的事。虽然在闺中她也清楚这是关系到阖府、甚至阖族的大事,这种事情实际上也是容不得存在几率的事,因此她刚才‘几’后面的几层把握没说出来。 而这也是她送李桂出来的主要原因。刚才在屋里她就想问李桂来着但当时一来薛宝钗在场,二来又顾虑这事有些私密性,李桂可能不好说顾虑李桂的面子,所以她才没当场问。 李桂没在意探春送他的目的,至于内在都原因很现实,那就是一个男子可能会时时猜测陌生女子的心思,但对于自己都媳妇却不会! 李桂也是这个原因,对于这个跑不了的媳妇的心思,他有些微醺的脑袋也是懒的去猜! 细雨空濛中,大观园处处清翠欲滴,身边又有兰香暗来,李桂感觉正美妙,因此听到探春的话他不禁微微愣了一愣…… 而后他就思索该不该回答探春这个问题。事情与关系发展到这个地步,李桂觉得已经没有隐瞒探春的必要,只是在措辞上需要斟酌,总不能说太子一定完蛋,书里定下来的。 因此微微思索了一下,李桂说道:“这是一定的,太子德不配位,久之必丧人心,当中或有波折,但终究无望。” 李桂的话还是有些含糊,但历经秦可卿之变,以及铁鹞子派人抢掠之事,她对李桂已经极为信任,因此闻言轻轻的“哦”了一声。 然后她又不禁想到了那暗中之人,再想想现在之事,不由得谈道:“没想到府里那么多事,真是亏了你。” “亏什么,没有伯父提携,我还不过一小奴尔,哪有今天。”李桂随意回道。 而就在这时,“咳咳”一道声音从两人左侧传来,两人转头一看,却是贾环,正站在花径里,手撑着一把油纸伞,两眼骨碌碌的转着。 见此探春‘唰’的一下红了,也‘唰’的一下从李桂的身边离开了,紧接着便对贾环斥道:“你去哪里,怎么没去上学!” 贾环自小却是怕探春的,头一缩,急忙解释道:“今天休沐,我,我正要去二姐姐那里去玩呢……” 说着又大着胆子瞧了眼探春与李桂,然后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先去了,嘿嘿,你们说话,嘿嘿……”说着贾环转身慢慢去了。 “这小舅子以后只怕是个麻烦!” 想着贾环的为人,最后居然把自己的侄女都卖了,以后偏偏又离的很近,李桂微微有些头大。 而被贾环这么一搅和,探春也兴致全无,暗暗瞅了贾环一眼,转首对李桂微笑道:“我就想问这个事的,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先回去了,下雨你路上小心些。” 李桂点了点头…… …… 而在李桂出荣国府的时候,薛宝钗也在梨香院的走廊下收起了油纸伞…… 堂屋里薛姨妈正和香菱闲话,看到薛宝钗进来的时候,薛姨妈立刻站了起来,怜惜道:“我的儿,这下雨天的还过来干什么,这么冷……”随后便是一大堆絮叨。 对于子女,薛姨妈只有宠溺。 而此时薛宝钗心中的凉意依然未去,薛姨妈絮絮叨叨声里,薛宝钗接过香菱递来的棉巾,擦了擦头发,然后又结果了香菱递来的热茶,默默的坐了下来。 母女连心,薛宝钗的异常虽然细微,但是还是没瞒过薛姨妈的眼睛,“钗儿,你怎么了?”说着薛姨妈坐在了薛宝钗身边的杌凳上。 正文 第二零五章:影射 说着薛姨妈坐在了薛宝钗身边的杌凳上。 “娘,刚才李桂来了,我让三妹妹请了他,问了他那天的事情。”只是沉默了一下,薛宝钗便说道。 薛姨妈也一直忧心着这件事,闻言满头的钏钗往薛宝钗跟前一晃:“钗儿,他怎么说?” “姨丈果然有这个意思,已向舅舅去了信,商议此事,那天的事情就是试探……” 说到这里,薛宝钗感觉贾政有些操之过急了,最少也要等到王子腾的回信。但再想想李桂的话,只怕是贾政心里主义已定,只是还没挑明,因此沉默了一下,继续说道:“这事暂时还是不要告诉我哥哥。” 薛宝钗话里意思薛姨妈懂得,这事要是被薛蟠知道了,保不准喝醉了就宣扬出去了,但现在却不是宣扬的时候,也不是他们薛家可以宣扬的! 但不论如何,总而言之,还是薛蟠不成器,不能当事,因此薛姨妈闻言重重的“唉”了一声。 人往往就是这样,在遇到重大问题的时候才会清晰自己的不足。 也因此一声叹息之后,薛姨妈开始羡慕起她的姐姐起来…… …… 于此同时王熙凤的三间大屋里,王熙凤正躺在床上,额头上盖着一块纯白的面巾,俊俏的脸上怒气盈然。 她确实是生气了,生气的原因是赖大一家的赎身。毋庸置疑,这伤害了她的利益,因为不论是在外面放印子钱还是招揽诉讼,赖大都是她的助手。 当然这些事也并非赖大不可,只是再收拾起来毕竟麻烦,而谁又愿意麻烦! 而同时让她生气的对象也有很多,有李桂、有贾政、有贾母、甚至还有贾琏。 想到贾琏,秦可卿抬起螓首向站在床侧的平儿问道:“二爷去几天了?” 再强势的女子在不能解决的问题面前也会想到男子,这一点,王熙凤也不例外。 “快两个月了!”平儿回道 而后王熙凤银牙紧咬:“又不知去哪儿放荡去了。” …… 而此时李桂也和晴雯一起上了马车。收拾着油纸伞,晴雯便开始问道:“我听说你同意要那宅子了?” “是的,不同意能行吗。”往马车的靠背上一靠,李桂回道。 “还不想要,那么便宜!” “太近了,以后麻烦多。” “咯咯……” …… 回到皮尔记时,小雨依然丝丝缕缕,卜固修、詹光、山童、牛大、牛二几个人正齐齐的坐在门口的通道里观雨、闲聊。 看到李桂下车时,一起迎了上去,简单的行礼毕,卜固修便说道:“老爷,赵若华来了,送了些野味,又走了。” 说着,卜固修往屋檐下指了指,李桂顺势一看,只见大门东门边正摆着几只野鸡、野兔。 而这时詹光微笑道:“又不知盯上了谁,谁又要倒霉!”说着詹光眼里精光闪动,意味莫名。 但李桂心里却是清清楚楚,微微一笑道:“个人有个人的福分,求不来,也推不掉……这几个赶紧收拾下,好吃酒。” “嗯嗯……” 邓会、胡老实、牛大、牛二、卜世光几个几乎同时憨厚的答应着。 中午的皮尔记摆了两桌,李桂、詹光、卜固修、山童一桌,其余人一桌。 本来李桂也喊了邓会、牛大等,想一起热闹的,但几个人力辞,说不合规矩,但实际上是几个人心里有些害怕,这要是坐那里,听着听不明白的之乎者也,分明是煎熬,也是受罪。于是最后山童被卜固修叫了过来倒酒…… 而在李桂心里赖大的事情实际上已经了了,宅子的事也不叫事,有事也是以后的事,天上又下着雨,于是喝起了慢酒。 他还没想到忠仁王会把敲打贾政的棍子落在他身上,和忠礼王所想象的一样,他以为他不过是个小小的举人,忠礼王不会对他大动干戈,毕竟前面有贾政顶着…… …… 夜…… 烛光从礼王府临涛阁里散射了出来,照在丝丝缕缕的细雨上,细雨便成了明亮的丝线。 与外面雨夜的静谧不同,临涛阁里面青铜座多枝烛台上,细娟纸笼罩的蜡烛燃烧着,照的屋里一片明亮。 而此时高无忧正习惯性的微弯着腰、交叠着手,向忠礼王禀告着:“王爷,东宫那边又有了新动静,东宫的人说太子下了口令,严禁东宫之人去李桂铺子里买衣服。” 诸王的暗争各有手段,但也都有同一个手段,那就是彼此都在对方那里埋了眼线,而这件事在东宫内部又广而告之,要是不传到这里来,那就怪了。 以忠礼王的心术一眼就可以看出太子这招是敲山震虎,或者说是杀鸡骇猴,杀李桂这只鸡,震慑、威胁贾政,以及和贾政类似的对他起异心者。 这招在忠礼王眼里也属寻常,只是对东宫内部下令,这样利用太子之位的影射力,这其中包含的对权术的运用,让忠礼王感觉既巧妙又炉火纯青,他的细眉不由的挑了挑。 赵虎臣坐在东侧杌凳上,看在眼里,却笑道:“此必胡明老匹夫之策尔,胡明老匹夫虽然有车,但东宫刚愎,不一定去听他的,王爷勿忧,现在王爷只要吩咐府里不要去那小辈那里去即可。” 太子的脾性忠礼王是了解都,也认同赵虎臣的话,比如他已知道在女人方面,忠仁王就不会听胡明的。 因此闻言忠礼王点了点头,说道:“本王刚才多虑了,先生以为那李桂会如何?” 忠礼王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李桂接下来的反应实际上牵扯到了他的一些利益:面对太子的打压,如果李桂抗拒不了,那么太子的基本盘必然巩固,甚至扩大,而他的势力自然有缩减的可能,即使不缩减,业没了扩展的目标;反之,李桂如果坚持下来了,那么对他或多或少会有利。 这实际上是彼消此长的道理。 忠礼王话里内在的意思赵虎臣自然懂的,而对于李桂,赵虎臣知道李桂的诗名、韬略、甚至立场——从目前看最起码不是和太子一路的! 但是依靠这些并不能估算出李桂能不能在太子的暗击下坚持下来,因为估算这个要看任性与风骨,这种东西只有时间才能更好的让它体现出来。 因此赵虎臣回道:“这个只怕要等等看。” 忠礼王点了点头。 …… 而此时同样的一幕出现在忠义王府、忠信王府里,然后忠礼王、忠义王相比,忠信王也下达着府里上下严禁去李桂铺子得命令——在这个时刻,暗中捅刀子、挖墙根他们是乐意的,但明着和太子对干,他们都是不乐意的。 不过与忠礼王、忠义王不同的是,眼看又到端午节,他本来有意在李桂身上做做文章的,听到这个消息后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事情很明显,如果他再去请李桂,那就是和忠仁王作对;而如果把李桂推向他的对立面,这就好像他在附和忠仁王似的,他不想给人留下这样的印象,这不利于他培植自己的势力——如此有心投奔他的人会认为不如直接投奔太子。 于此同时,神武将军府里冯紫英和他对父亲也正交谈着。冯唐是太子的铁系,这不仅仅是因为冯唐和太子有姻亲关系,冯唐的女儿嫁给了太子的二儿子,更因为冯唐以前和太子就是旧识,他做过泰宁帝的近身侍卫,和忠仁王交往颇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和太子一起成长的。 也因此他清楚泰宁帝对忠仁王投入的心血与感情,所以纵然有传闻泰宁帝对太子不满,他也认为泰宁帝会罢黜忠礼王。他认为这是人之常情,比如他就对他儿子冯紫英有很多不满,但却从来没想过不要冯紫英这个儿子! 当然也因此在以后得知泰宁帝真的有罢黜忠礼王的心思后,因为捆绑的太深,他参与了忠礼王主持的谋逆。 这在《红楼梦》中有所体现,原文是冯紫英去城外办一件大事,然后冯紫英就没出现在书中了! 而和冯唐与忠仁王关系相似的还有王子腾。 “今天我正好遇到阴伊,他告诉我说太子对东宫内部下了令,让东宫上下不要去李桂的铺子……”坐在太师椅上,冯唐捋着胡须沉思着说道。 他虽然是将军,长相却没有武夫的粗豪,相反,他长的有些清秀,冯紫英就遗传了他的外貌。 而实际上冯紫英一直想找李桂的晦气,只是由于荣国府的庇护以及李桂的蒸腾日上,让他有些投鼠忌器,而现在荣国府既哀,李桂以及荣国府又为太子不喜,他感觉机会来了,眼睛一抬,兴奋的说道:“明天我就去找他晦气!” 冯紫英刚刚说完,冯唐便一拍椅帮,勃然大怒道:“混账!” “怎么?”…… 冯紫英眼皮惊的一跳,问道。 “太子怕人说闲话,对他都没直接动手,你这样明目张胆的去找他麻烦,都知道咱家与东宫的关系,岂不是扯东宫的后腿!” 表面发着怒,心里叹着气,冯唐循循教导着冯紫英。 正文 第二零六章:人去 而实际上李桂如何搬倒赖大的原因他早已知道了,对于李桂背后都士林,他虽然不怕,但也不想冯紫英冒然去捅那个马蜂窝。 捅必须要有正当的原因。 于此同时京师里,凡是得到这个消息的都暗中议论着…… 世界就是这样,大人物微小的动作都会引来格外的注意,太子,国之储君这个身份绝对不小,而这件事情也不算小! …… 雨不知在夜里什么时候停了,第二天却是一个大晴天,而直到朝霞万道之时,李桂才伸了个懒腰起了床,洗漱之际,雨后清新的空气,再加上心里认为赖大之事已了,放松之下,让他全身上下、内外都感觉特别的舒适。 简单的洗漱了一下,随意吃了点,李桂走进了书房…… 他并非只是想看书,更有想静静的心思,最近活动的实在太多,他有些心疲……但是在将近中午的时候柳湘莲以及赵沐阳先后来到…… 而到了下午,刚回到皮尔记,詹光便笑着迎里上来,说道:“老爷,中午赖大派人送来了宅子的地契、文书,这次我仔细看了,是真的。晴雯姑娘已经收起来了。” 即使假的李桂也不怕,假的顶多麻烦些,再打场官司就是。点了点头,李桂笑道:“麻烦先生了。”…… 而话刚说完,晴雯就从铺子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发黄的契书,美丽的瓜子脸微微侧了侧,向着李桂晃了一晃,一副娇俏得意、风流之态。 不知为何,李桂突然意动,微微笑着对晴雯招了下手,然后向后宅走去…… …… “小姐,你说赖家什么时候走?” 此时秋爽斋里,侍书一边向探春递着毛巾,一边笑意盈然的问道。 探春刚写完书,这是她的爱好。 而实际上探春的心比侍月还要急迫,急迫的想要赖大一家搬出去…… 毋庸置疑,封建社会的女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找一个好的夫婿,而抛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因素,探春对李桂也是极为满意的,也因此有着少女的美梦,希望能与李桂长相厮守,时时刻刻,月月年年。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要有自己的一个小窝,即使是一座破窑! “应该快了吧!赖尚荣也快来到了。” 接过毛巾,看着西南的方向,油然神往之际,雪腮蓦然荔红。 …… 第二天一早,李桂便吩咐卜世光去了崮山后——赖大的事情已定,那边都事情当然可以解除了,而这边的事情却需要山子野来处理,只有他胸中的大沟壑才能将园子搭理的美观又合乎规矩。 吩咐完之后,李桂再次进了书房…… …… 而此时与李桂的心情的闲适不同,也很多人都心境却有些纷乱,特别是与李桂有交往的人……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辉里,裘良和裘安兄弟二人来到了裘世安的府邸。他们兄弟二人是应裘世安之邀来此的,中午十分,裘世安派人传话,让他兄弟二人晚上过去一趟。 裘良与裘安兄弟二人到了中堂时,裘世安已经换了一身大红锦簇的便服等在那里,略微一寒暄,落座、上茶后,裘世安便直接向裘良开口道:“东宫的消息,贤侄可否知道?” “回世叔,小侄不知。”说话之时,裘良暗中注视着裘世安,他本能的感觉有关乎他的事发生,不然裘世安也不会传信让他兄弟俩过来。 “东宫对李桂出手了,下令严禁东宫上下去李桂的铺子,具体的原因相必你们知道了吧。”裘安直接说道。 “回世叔,知道。”裘安拱了下手回道,脸上确实一副思索之色。 而裘世安呷了一口茶,然后才沉思着说道:“两位贤侄,你们认为李桂此人如何,可不可信,可不可交。”说着,裘世安也暗中盯住了裘良与裘安。 而他这个问话,内在的实质却是站队问题! 他们几个实际上已经知道了李桂的立场了,因为李桂在他们帮助探监时,已经曲线向他们表达了东宫不行的意思。但是这事毕竟重大,虽然很欣赏李桂,在立场上他们还是采取了保守的态度! 但是现在东宫对李桂的打压,实际上在一顶程度上树立了一面反对他的旗帜,这面旗帜的旗手! 也因此作为李桂的好友他们面临三种选择,第一,站队李桂,无视东宫命令的影射力,第二和李桂决裂;第三,像现在这样,继续观望。 但第三种态度实际上有些行不通,因为现在已经差不多见真章的时候,如此观望,实际上是疏远了李桂,也就是靠近了东宫一系。 但是如果东宫真的不行……这实际上是一念花开一念花落的事! 抉择的关键是前途,但现在三人都感觉前方充满了迷雾,而在迷雾中前行,走错一步,就有可能是万丈深渊!哀荣只在一念之间,闻言裘安、裘良兄弟二人沉思了起来…… 而裘安毕竟年轻、和李桂交往又多,更佩服李桂的学识与机智,因此过来了一会儿,裘安抬起头,望着裘世安说道:“回世叔,小侄我觉得李桂可信,而且深谋远虑……世叔以为呢?” 裘世安把裘良与裘安兄弟俩找来商议这件事,其原因并不仅仅是对前途的忧虑,更有着现实的原因,泰宁帝现在对他越发冷落了,不仅将近一月没召他,而且给他领导的厂卫增加了一个副都督! 这个副都督意味着什么裘世安很清楚,因为他就是从副都督做起来的……也因此他清楚的认识到再这样下去,他早晚要玩,而且不会晚,只会早! “先过了眼前再说吧,过不了眼前也没什么长远了,人生无机变,富贵怎能全……” 心中思忖着,暗叹着,裘世安说道:“两位贤侄,实不相瞒,现在也只能佯装不知东宫禁令了……” …… 而在此时,傍晚的余晖中,皮尔记后宅,李桂正坐在桂花树下,身边一张小小的方桌,方桌上只有一壶,一杯。 正文 第二零七章:大势 在他的西南侧,晴雯、长缨正蹲在井边,山童正摇着轱辘,从井里取水…… 夏季的闷热总让人不由自主的从屋子里走到外面,而夏季衣物的浆洗也频繁了起来。但井边浆洗的女子向来都是一副灵动的画面。 “老爷,今天买衣服的人好像少了许多。”浆洗中晴雯蓦然转过了俏丽的瓜子脸。 虽然开了铺子,但具体的运营李桂一直没插手,也不会插手,不过生意嘛,李桂认为业绩的高低起伏很正常,因此随意摇着折扇,笑道:“明天就多了。” 而他话音刚落,玉娘端着菜盘走了进来,“去喊詹先生、卜先生。”李桂对山童说道。 不知何时,李桂觉得饮酒还是人多酣畅些。 …… 万家灯火之时,一辆马车来到了皮尔记的店铺门口,马车停下后,裘安一身轻便白袍从马车里走了下来。 “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这件事……他应该不知道,这种事当事人一般都是最后知道。也不知道他知道后会怎样?” 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由于种种原因,裘世安虽然有意站在太子的反面,以度过眼前这一关,但站在太子的对立面却不一定需要用与李桂交往来证明,如果李桂不抗压呢! 所以李桂面对此事的态度他们必须要探寻一下。 心中想着,裘安抬手拍了下大门上的兽首铜环…… …… 此时,皮尔记的后宅庭院中,桂花树上挂着两盏气死风的灯笼,桂花树下李桂、詹光、卜固修正随意闲话,喝着闲酒。但是偶尔的闲语却越发显的夜之寂静,也因此大门的响动立刻传到了众人的耳中。 “是谁这时候才来?柳湘莲?来的也算是时候。”听到响声,李桂心里思忖着。 而在这时胡老实快步走了过来,到了李桂身边,一抱拳,瓮声瓮气道:“老爷,裘公子来了。” 李桂知道胡老实口中的裘公子就是裘安。裘安虽然和他交往甚密,但还没晚上来皮尔记过,这令李桂感觉有些稀奇,一边说着:“快请他过来。”一边站了起来,迎了过去…… …… 略微一叙礼,再次分主宾坐下,三杯酒过后,李桂便笑着向裘安说道:“今天是什么风,怎么这么晚来了?” 而裘安闻言却脸色一整,说道:“东宫之事,后庭可知?” 裘安没有估计詹光、卜固修等人在场,因为胡明给忠仁王出的这一策,本来就是阳谋,要广而告之的,其余人知道只是早晚的事。 当然裘安也知道这事也有些像妻子给丈夫带绿帽子,对于这事李桂以及荣国府不能说是最后知道,但却一定不会很早知道,这也是他今天来的另一个原因。 夜晚寂静,裘安的话一下落入众人的耳中,即使正在门边做针线活的晴雯、长缨、长弓也不例外,她们本能的感觉到有事,裘安声落之际,三双美丽的眼睛都望向了裘安。 李桂也是如此,微微愣了一下,直接向裘安说道:“何事?子平直言就是。” 闻言裘安直视李桂,说道:“东宫下令,禁止东宫上下来后庭你这铺子。” 院子里除了山童、长缨、长弓三个年级小,不懂的这道命令的影射力与溢出效应,但詹光、卜固修以及晴雯却是懂的,而这又直接牵扯到他们的利益,闻言脸上的春风拂面顿时变成了肃杀秋风。而晴雯更是手一哆嗦,右手上捏着的绣花针一下子扎在了左手手心上…… 当然李桂却不是这样想的,他是知道这大宝之争的最后决胜者的,也因此他一直向表达出不站在太子阵营这一政治立场,但他也知道,因为身份和地位的关系,即使他站在大街上高喊他不是太子阵营的,在这件事上,只怕也没人相信他,甚至没人理他,因此他的政治立场是从属于荣国府的。 但现在不同了,忠仁王这条内令实际上是把他单独淋了出来,而且放在了他的对立面! 这实际上是李桂求而不得的! “高手啊!这神助攻!这杀鸡骇猴的招式使的真妙啊,只是雕虫小计终究难抵涛涛大大势……” 闻言李桂心头一阵狂喜,不过他股子喜悦他是不能流露出来的,只能强忍在心!不过心里也承认这招分寸拿捏的巧妙,和贾政对阴伊的拒而不见一样,态度隐含其中,但都含而不露! 而这时裘安继续紧张的盯着李桂问道:“后庭,你打算怎么办?” 此时李桂已经明白,裘安能在东宫的这道命令之下前来,虽然是暗夜而来,但已经说明景田候府要站在太子的另一侧了…… 具体原因是什么,李桂不及细想,但也隐约感到这背后可能有裘世安的因素。 而这样问话,李桂清楚实际上是裘安对自己的一次考验:他如果屈服于东宫,那么景田候府就会离他而去;他若坚持,景田候府以后必然和他患难与共。 也就是关系会更进一步! 而李桂当然不会屈服!也可以这么说斩断与忠仁王的联系,是他目前的主要任务,也是荣国府的主要任务。 因此斟酌了一下用词,李桂轻声道:“子平,一些话我曾对令兄说过,到现在我的判断依然没变,我坚持我的判断。” 闻言裘安轻轻的喘了一口气,微微的笑了,随即端起了酒杯,对着李桂一举,说道:“后庭兄,借花献佛,我敬你,只是以后你要受些颠簸了。” “不畏浮云遮望眼。” …… 月上中庭之时,裘安离去,但后宅的烛光却依然亮着…… “这铺子怎么办?”晴雯一边收拾着床铺,一边问道,说话时的语气有些愤懑。 她心里明白的很,忠仁王的这道命令一下,铺子都生意是一定不会好了,毕竟能买的起这铺子里的东西的都是权贵富豪之家这样都人家谁也不会和忠仁王过不去,至少现在表面上不会。 这个道理李桂也明白,但现在除了降低客人的档次将衣物贱卖,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而将衣物贱卖是否可行依然不知,因为一般的平民更是畏惧权贵,而太子可以说是顶尖的权贵,要是把这个命令继续下传,铺子还是没有生意。 不过虽然可以预知生意不好,但李桂心里却有一份笃定,因为按照他的估算,忠礼王两起两落的时间加起来不过是一两年而已,只要熬过这段时间,终将守得云开见月明。 想到这里,李桂说道:“衣服暂时别做了,铺子开着,能卖几件是几件,咱们还有多少银子?” “还有六千二百两。” 晴雯说着,叹了口气——她可以想象马娘子等人听到这个消息的反应。 正文 第二零八章:蛰伏 这些银子,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李桂觉得差不多能够支撑到忠仁王被罢黜了。 心中稍宽,也明白晴雯的难处,安慰道:“这也是没有法子之事,想来他们能够理解的,等过了这个坎,再拾起来就是。” 说着,想着早上还派卜世光去请山子野回来,顿觉世事无常。 ”嗯……以后要节俭些。” ……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点之后,李桂就进了书房…… 此刻他非常明白他要想过好,本质上取决于两个因素,一个是科考;一个是荣国府。 这两个因素实际是相辅相成的,科考是他腾飞的翅膀,荣国府则是坠在他脚下的铁块,不解除他会飞都费力,甚至给坠下来。 因此为了活好,这两方面的事他都要做,而现在荣国府的事在李桂看来,实际上已经有了些眉目,毕竟通过将阴伊拒之门外这件事,已经含而不露的表达了荣国府的立场。 而对于忠礼王是否会对他有下一步的动作,或者说是否会进一步迫害他,李桂认为近期并不会——他已经觉察到忠礼王对他施展这招的目的是杀鸡骇猴,目的根本不在他身上,一个举人,作为太子岂会放在眼里,他的目的是贾政,以及贾政这类人。 而既然杀鸡骇猴,一只惊叫的鸡当然要比一只死鸡的作用大! 因此进入书房之后,李桂的心情很平静。而实际上李桂也清楚他不平静也不行,在忠仁王这道命令之下,李桂觉得很多人都会对他退避三舍…… 不过李桂也认为如此正好烈火见真金! …… 中午十分晴雯照例去了荣国府—她必须让马娘子等人手里的活计停下来,趋势已经很明显了,一上午只不过来了两拨人,买了五六件衣服,不足以前的四分之一。 到了荣国府的偏门时,马娘子、刘婆子和以前一样,再门口等候着,看到晴雯的那一刻,两人立刻迎了上去。而晴雯是利索的人,从车厢里出来,看到两人,瓜子脸便呆着说道:“今天没活计。” 咋闻此言,马娘子和刘婆子也呆了呆,随即马娘子问道:“晴雯姑娘这是怎么了?” “东宫下令,严禁东宫上下到我那里买东西。”晴雯一边说,一边王里走——李桂纵然开解,但一些话还是不能说的,所以她心中依然郁闷,想去探春那里念叨念叨,与探春分享分享。 而荣国府上下几乎都是势利眼,也就是机灵之人,马娘子和刘婆子也不例外,同时因为处在荣国府这样的地方,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对于东宫的地位他们是比较了解的,也因此微微愣了一下之后,马娘子和刘婆子便明白了东宫这道命令内藏的含义…… 而此时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们的这些工钱已经在她们的收入与分配中占有者越来越重要的位置,也就是说这笔银子对他们越来越重要,因此一愣之后,马娘子和刘婆子顿时感觉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 而后两人几乎同时向晴雯追去,到了晴雯身边,刘婆子便急匆匆笑道“晴雯姑娘,这是怎么回事呀?这好好的……” “李桂没说……这上面的事岂是咱们能过问的。”心情懒懒的不想再言,晴雯一道规矩压下。 而在府里多年,马娘子、刘婆子很清楚什么事可以问、什么事不可以问,而这种事恰恰是最不该问的,因此闻言对望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里的些许惊慌之色…… ………… 和以前一样,吩咐完事情之后,回到秋爽宅后,探春拿出了账本……探春还不知道东宫的命令,而或许是憧憬的幸福已经近在眼前,纵然知道荣国府还有潜在的危险,纵然清楚荣国府的经济状况不佳,但她的心情还是不错,鹅蛋脸上透出着微微的红晕。 当晴雯的脚步声响起的时候,她已打算把整理好的账簿在交给王熙凤——此时王熙凤的旧疾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而她对晴雯的脚步声已经熟悉,在晴雯的脚步声响起的时候,她便合上了账簿,随即起身,但转身之际,却看到了晴雯呆呆的小脸。 “怎么了这是?他……欺负你了?”随即探春问道。 “没有……” 晴雯一边行礼,一边答道,起身之际继续说道:“小姐,你可知东宫之事?” “没有,什么事?坐吧。”探春也是微微一愣,随即说道。 “东宫下令,严谨东宫上下去咱那铺子买东西……”晴雯呆着俏脸说道。 还是那句话,探春是机敏的,晴雯话还没说完,她就立刻觉出了忠仁王这道命令所蕴含的影射力与溢出效应,也觉察出了忠仁王这道命令所蕴藏的杀鸡骇猴的目的,当然更直接的反应是宅子修不成了。而刚才她心中还充满着火热的憧憬,可转眼就凉凉…… 巨大的转折之下,探春禁不住樱唇微张,‘啊’的轻轻叫了一声。随即就问道:“他……他打算怎么办?” “他说没有过不去的坎。” …… 夕阳余红中,李桂乘车拉到了荣国府…… 他是应贾政之邀来的,贾政已经从梅知孚口中知道了这件事,把李桂喊来主要是想安慰他一番——家政虽然迂腐,但这是他身在其中,因此很清楚,这是忠仁王在敲山震虎,把板子打在李桂身上,来敲打他。 李桂到了荣国府之时,这件事已经在荣国府传的沸沸扬扬……在众仆看来得罪的东宫可是了不得的大事,贾政和李桂好像不应该这么做,但里面好像又有原因……不过不论如何,他们都觉得这事不是他们可以随意议论的,这个层次太高了!而现在李桂好像不仅参与了,而且好像还是主角,因此对李桂,众仆心里的敬畏又多了一分,看到李桂时无不恭恭敬敬,当然也有心里幸灾乐祸的。 李桂到时,贾政早已在王夫人的房间里等待,满满的一方桌菜肴…… 而与此同时,荣国府内眷谈论着这件事,不过只是暗中谈论,比如王熙凤和平儿。贾宝玉和林黛玉,薛宝钗和薛姨妈,这样小范围的谈论,之所以如此,一是因为这重时就不是她们公开议论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封建女子是不问外事的。 而对于这些事件中贾政与李桂暗含的抉择,他们也不好置喙,原因很简答,一是上次的事件让他们真实的感觉到了忠仁王的不可靠;二是泰宁帝现在的态度;另外一个就是,对于他们来说,前方就像迷途,他们无法看清。 李桂与贾政饮酒之时,潇湘馆里贾宝玉和林黛玉也在小声交谈着。 正文 第二零九章:帝极 “颦儿,你说爹爹会怎么做?” 坐在锦墩上,贾宝玉一边呷着茶,一边盯着林黛玉问道。 贾政把阴伊拒之门外所暗藏的态度,贾宝玉是能觉察出来的,而忠仁王命令的指向是谁,是什么,贾宝玉也能觉察出来,毕竟他是有点儿灵气的! 而虽然他不喜欢这些事,但是他也清楚荣国府的荣华富贵现在就在贾政的一念之间,这当然也牵扯到他,因此也不由的关注起来,并因为牵扯太深,他心里有些些微的风雨飘摇之感。 而同样的因为在此一巢之中,林黛玉也不能保持平时出尘的心态,手中的书本一合,抬起螓首说道:“舅舅为人颇有读书人的风骨,只怕越是给他压力,他越是不服气,而那李桂又是有主见的,舅舅这么做只怕也是因他而起。” 林黛玉的分析很清晰,毕竟她也有着一颗细敏的心,贾宝玉闻言也觉得有理,沉思了一下,继续问道:“你说他们这么做是对是错?” 林黛玉闻言沉思了一下,然后摇了摇螓首。 “你说爹爹和他能坚持住吗?”俄而贾宝玉又问了一句。 林黛玉想了想,再次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王熙凤的三间大屋里,王熙凤与平儿也谈论着这件事。而同样的王熙凤的想法其实和贾政的想法差不多,毕竟大把的银子是经过她的手送出去的,对于上次事件中忠礼王的不作为,她心里也是有牢骚的。 不过对于贾政、李桂这样做是否正确,她也无法判断,但是处于女子的本性她并不喜欢这样折腾,而且对于忠礼王搂草打兔子似的对李桂的打击,因为缺少了赖大这个帮手的缘故,她心里竟有着少许的幸灾乐祸! 而对于贾政和李桂,特别是李桂,面临着直接的打击,能否坚持住,在她们心里也是一个疑问。 而在他们谈论的时候,薛宝钗和薛姨妈也在谈论着这件事,她们的心思和贾宝玉、林黛玉基本相同,而与她们不同的是她们心里多了一层无助感,一种身在其中而又无法参与的无助感。 月上中庭之时,邓会依然在荣国府的大门口等待着,他黧黑的面孔已经和黑夜一色,而且脸色也沉重的像是夜幕——自从知道是李桂把他特意要过来的之后,他心里对李桂一直有一种慧眼识珠之感,而到皮尔记之后,李桂对他的重用,给他的待遇,更是让他感恩戴德,而现在他知道李桂遇到了麻烦事…… 虽然知道这种麻烦事不是他能解决的,但是他却已经不由自主的替李桂担心。 “也不知老爷会怎么办?他会不会挺住,能不能……” 心中可能是第一百遍思忖着这个问题,而就在这时他看到偏门处灯笼晃动,注目一看,却见李桂背负着双手,施施然走了出来。 “他样子好像挺轻松啊!遇到这样的事还这样……”心里念叨着,不知为何邓会的心也突然间轻松了起来,跳下车辕,解开了拴在柳树上的马缰绳…… …… 当李桂和邓会回到皮尔记时,皮尔记的前院依然灯火通明,马蹄声停下的时候,山童就打开了皮尔记的大门…… “回来了……二老爷唤你干什么?”晴雯性子急,门开之际,直接问道。 其实此时在晴雯心里有一个想法,这么晚贾政让李桂过去,会不会商议向忠礼王妥协。 而在心底深处,因为看不清前方,晴雯的内心是倾向于妥协的,她认为李桂这样做有些不值得。 同样的,詹光、卜固修、邓会、牛大、牛二等心里也有这个想法,因此晴雯问话之际,他们一边行礼,一边暗中注意着李桂。 “不过是安慰我两句罢了。”下一刻,李桂带着哈欠的困倦都声音响了起来…… ……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点之后,李桂便进了书房…… 而这时忠礼王命令的效果越来越明显了,一上午只来了一波客人,而到中午时分只有俞图一人派人给他下了帖子。 李桂估计这是俞图还不知道忠礼王的命令……不过他也拉俞图进入这个浑水里,因此对俞图的小厮推说身体不适,婉拒了。 而当开快到中午的时候,卜世光和山子野却回来了,之所以回来的那么晚,还是因为前日下雨的缘故,城外道路泥泞,卜世光是拔腿去的,然后两人拔腿回来的。 闻听山童的通报,李桂立刻接见了山子野,然后简单地把东宫之事向山子野说了一下。而赖大的园子压实出自山子野之手,一路上他还想着怎么改造那园子,以符合李桂现在的身份,同时留下改造的余地以匹配李桂未来的身份,可他没想到李桂哟遭此变故,而他本来是呐于言、敏于行的人,听了之后,立刻呆了,随即忧虑之色在脸上闪现…… 随后李桂吩咐在府中设宴……酒过三巡,具备之际,詹光突然说道:“老爷对我之恩重,吾此生未遇也,今老爷有难,然吾低微,无能为抱,愿老爷消减吾之月例,以尽绵薄之力。” 对于詹光、卜固修、单聘仁三人,可能是先入为主的缘故,虽然李桂认为他们有些个人与社会才能,但在品德上他还是心存疑虑的,原来接纳他们只是因为打算用其长。不过在随后的交往中他发现这几人品德并非那么差,只是喜欢赚些小便宜而已,比如詹光就借着采购之便,中途喝了不少酒,对此李桂只是装作看不见。而令李桂有些侧目的则是詹光与卜固修在赖大挖墙脚时的反应,不论两人这样抉择的原因是什么,他们这样的立场李桂是很欣赏的! 而如今詹光这句话则令李桂有些刮目相看了! 而詹光此言一出,卜固修与山子野微微一愣之后,也纷纷抱拳道:“正该如此,我等愿与老爷共度时艰。” “仗义每多屠狗辈,这就是古人的思想状况吗!看来人情自古长存,只是有的时代厚些,有的时代淡些,有的人身上厚些,有的人……” 思想决定着认得行为,透过行为也可以窥视人的思想,詹光、卜固修、山子野的纷纷声里,李固感觉自己对古人心理的了解又加深了一份,同时他心里却有一股热流滚滚…… 而实际上,詹光说完这些话之后,还是有些肉痛的,毕竟他的经济基础实在太差,又半生穷困潦倒,对银钱看的还是很重的,因此说完这话之后,心里就开始嘀咕起来:“他会不会答应,多半会答应,这铺子半天都没来一个客人了,他会减多少……” 其实山子野和卜固修的心态和他差不多,毕竟他们的出身差不多,附和完詹光的话之后,心里都有些肉痛,心里也都嘀咕着。 而就在这时李桂朗朗的声音传入了他们耳内:“诸位盛情后庭心领了,月例之银,后庭还是有的,千金散尽还复来,诸位勿替后庭为忧。” 随后四人大醉…… …… 时间入流,不知不觉间两天过去,时间到了四月二十二日,这期间东宫命令道的效果愈发明显了,四月二十一号那天居然一件衣服都没卖出去,而李桂也仅仅收到了俞图、李沐阳两个人的宴饮帖子! 至于柳湘莲,可能行踪不定的原因,也一直没有出现。 正文 第二一零章:踏月 如此皮尔记上下彻底清闲了下来。 不过面对这份清闲,众人的心态并不相同,李桂是知道忠仁王的结局的,清楚眼前不过是一时之难,因此心情最为淡定! 而且他觉得这一时之难对他来说也并非一件坏事,首先是他越是坚持,因为他与荣国府特殊原因的缘故,越能显示出荣国府对忠仁王远离的态度,风物长宜往远量,这对他以及荣国府都是有极大都好处的! 其次他觉得这样的时刻可以看清很多人,很多事。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李桂心里渐渐起了一丝隐忧,那就是坚持是会产生影响力的,虽然忠仁王的这道命令意在拍打贾政,但未必不包含着让他低头的意思,起初忠仁王可能不在意他的态度,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呢,见他始终不低头,看经济封锁不行,对他进行人身攻击…… 在后世这样的例子很多,漂亮国为达目的就是这样说,为达目的,选对对手经济封锁,经济封锁不行就武力攻击。 但是李桂又觉得这个问题他不应该多虑,因为往后的日子忠仁王会自顾不暇,而他会试一过,作为士子中的凤毛麟角者,忠仁王即使想对他动手,也要斟酌一下。 因此李桂的心情最终还是淡定了,不过这隐隐的担忧还是在心底! 而面对这份清闲,李桂外在的心情虽然淡然甚至是有些享受,但皮尔记其他人,甚至包括晴雯的心情就不一样了,纵然李桂对他们讲了熬一熬就过去的话,但他们却没有后眼,在心里并不能完全认同李桂话里的潜台词——忠礼王会倒台,也因此他们认为李桂在赌,赌错了以后极有可能是万丈深渊! 这是长远的!而眼见都却是天天颗粒无收,坐山吃空,又因为他们的利益,晴雯更是连人身都寄托在了李桂身上,所以不论是长远还是眼前都让他们感到焦虑。 当然门前的人丁冷落也让他们感觉到了不人心的薄凉。 而皮尔记众人中最焦虑的当然是晴雯了!她又是急性子,荣国府里还有些剩下的活计没完,因此她依旧天天往荣国府里跑,与探春一起共话衷肠,停留在荣国府的时间甚至比以前还长了…… …… 而每月的二月二十二、二十三号正是下弦月之时,也就是月牙紧是一弯细线,接近于无的两天。 也因此太阳落山没多久,夜幕就已是漆黑一片,星阴月微,但李桂可以秉烛游…… 当然不秉烛游夜没有法子,李桂可以猜测此时如果他邀请别人宴饮,只怕几乎都会推脱身体不适,而即使遇见他也会退避三舍。 这是人之常情,趋利避害。 因此李桂早就打消了外出消遣的心里,晚上又闷热,这么早又睡不着,因此他让山童在桂树上挂了红灯笼,摆上了象棋,喊来了卜固修…… 画面仕女的折扇轻摇之间,时间慢慢流淌……而李桂才和卜固修杀了三局,就听到了大门”铛铛”的相声。 “这是谁?这么晚来,有些不合礼数啊……” 这个时代拜访人是有讲究的,一般在白天,最好在早上到中午这段时间。而至于来人可能是买东西的,李桂想都没有想——这白天都没有人买,何况晚上! 而在他思忖之间,山童已经匆匆跑了过来,脆声声对李桂说道:“老爷,俞老爷求见。” “这个时候他居然敢来!他一定听到消息了……板荡见人心啊!此人可深交……” 闻言李桂‘唰’的一下站了起来,一边思忖着,一边往前院而去,心里已是有些感动。 …… 刚进入前院,李桂就看到俞图一身黑衫,手里提着个酒坛,站在门口处挂着的气死风灯笼旁。 黑衣夜行,李桂估计俞图还对东宫有所顾忌,但他毕竟来了,更说明他有心结交他。 至于俞图之所以敢来,按照李桂的理解,深层次的原因其实是士子一层与皇权的争斗,红楼世界也是如此,士子一层与皇权的关系既合作又斗争,一句话士子一层并不完全卖皇权的帐! 之所以如此,这背后其实是士子理念与皇权的分歧导致的,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儒家出世的思想,使他们对国家治理权有着很深的渴求,很希望皇帝是个傀儡,他们写个治理的章程,皇帝只管盖章;而皇帝则希望士子像个工具人,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而这种争夺也并非一天两天,为了控制士子,古往今来皇帝也采取了很多手段,最为明显的是党争于锦衣卫,党争实际上是皇帝有意让士子内部乱起来,至于锦衣卫则是皇帝依靠外力打击士子。 当然,敢这么做,需要有几根硬骨头,用儒家经典修炼出来的硬骨头,即使黑衣夜行,也说明俞图有几根这样的骨头! 而在这时,俞图已经一提酒坛,笑道:“明月皎皎,长夜漫漫,后庭可愿与我共饮否?” 看着近在眼底的黑窟窿洞,李桂抱拳笑道:“不意远达兄如此风骨!在此庭中可好?” “好极。” 闻言邓会急忙去搬桌凳,玉娘进了厨房,牛大去了柴房…… “远达兄可是听到了东宫的消息?” “正是如此,难容异言,小肚鸡肠,如此何以为人君。” “噤声。” “你做都做了,我还怕说么?”俞图笑道。 听俞图的话音,李桂便清楚俞图已经知道了贾政把阴伊拒之门外的事情,他不愿把这事往深处谈,这样有硬拉俞图站队之嫌——他清楚俞图来看他,儒者道义方面的因素居多,在立场上却不一定站在太子的对立面。 于是回道:“阴伊那厮手伸的也是太长,让人忍无可忍。” 而他话音刚落,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就从大门处传了过来,紧接着就听门鼻‘啪啪’作响,同时赵沐阳的大嗓门也了过来:“后庭,后庭可在?” 山童闻言急忙跑了过去,门开之际,李桂看到赵沐阳一身黑衣,手里提着一个酒坛子,见此,李桂不由的笑了。 而此时赵沐阳也看到了俞图,可能是没想到这么巧,他不禁微微一愣,随即便‘哈哈’笑道:“妙极,妙极,不意远达兄也在这里,正好共饮一大白,后庭快快上菜。” “哈哈,已吩咐了,来来,快坐。” “请。” “请。” …… 厨房都柴火熊熊燃起的时候,晴雯也走了过来,然后把酒盅、酒壶放在了托盘上,一起端了过去。 而实际上晴雯与其她女子一样,并不喜欢李桂呼朋唤友,只是在‘男主外,女主内’的思想束缚下,这个念头她只能藏在心里。 不过今天李桂与俞图、赵沐阳、山子野等人的谈笑风生并没有让他反感,相反这些声音落入她耳内竟让她心里产生了一股安稳的感觉,安稳中还有一股别样的煦暖! …… 君子和而不同,俞图、赵沐阳并没有因为心中的正统思想嫡长子制度,而劝说李桂改变他已经微微显露的想法,也可能是他们也觉得太子品行不行。 因此酒过三巡,对忠仁王抱怨了几句之后,所谈游恢复了士子的习性,哪里出了新人,谁谁写了新词,谁谁唱曲好听之类的风花雪月之事。 而因为端午节将近的缘故,俞图与赵沐阳自然而然的谈起了花魁大赛之事。 当然这类事情也是文人墨客最喜欢的事情。 正文 第二一一章:三种 两人先是兴致勃勃的谈论了一下各楼可能将要推出的花魁,翠云楼的秦红舞,凤歌楼的柳媚诗,嫣云楼的叶倩倩等各楼新近名声最亮的姑娘,评价谁谁可能胜出。 然后又闲谈起谁谁可能被请为评判,花魁大赛的规矩哪里不合理,谁谁可能再诗词上夺冠之类的事。 说到这里,赵沐阳叹道:“可惜后庭你性子隐逸,不然那南蛮子岂能夺冠!” 地域之争自古有之,在士子间更是激烈,而北方人读书大抵读不过南方人!往往造成北方人榜上无名或者名少,因此在朱元璋时的南北之争甚至引发朝堂动荡,因此为了照顾北方士子的面子,平息这会动摇国本的争斗,朱元璋采取了两个法子,一是配额制度,在会试中给北方士子保留一定名额;第二就是开设南北榜。 这里面其实有着朱元璋很深的考量,南北榜在配额制面前显的多余,后被撤销,但是士林的南北之争却因这些措施更加深入士子之心了,这种地域之争背后又带有地方经济因素,体现在朝堂上,也为朝堂的党争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而毕竟来自于后世,李桂心里其实没有地域之争的概念,倒是有时空之争的概念,因此对于俞图的惋惜、不甘,只能报以微笑。 而这时赵沐阳也叹道:“可惜后庭今年又去不成也……” 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忠仁往命令之下,谁会明目张胆的招惹忠仁王,最起码作为花魁大赛的最大主持人忠信王不会。 他不会,其他人更不会! 而这时俞图将身前的酒盅端起,一饮而尽,然后说道:“我听闻那甄宝玉不日将来。” 说话之间,俞图一捋微须略显隐忧。 “哼,欺我北方无人乎!”下一刻赵沐阳带着些怒气说道。 …… 二更天之后,俞图和赵沐阳带这些醉步,踉跄而去…… 送二人出门之际,见晴雯见李桂脚步虚浮,急忙迎了上去。李桂本来还能走,但晴雯如兰似麝的体香入鼻,他的身体却不由的软了。 “喝这么多!” 陡然加重的压力,让晴雯禁不住抱怨了一声,随即对近在身边的长缨招了招手。 而虽然身体变软,但李桂的一部分思维却依然清晰,他清楚甄宝玉来次可不是卖弄什么才鸣都,主要目的还是找靠山,换句话说泰宁帝要对江南甄家动手了。 也就是说泰宁帝在继续敲打太子,李桂知道这对他来讲是好事。但是他也清楚甄宝玉的到来其实却给荣国府带来了坏事——甄宝玉会把银两寄存在荣国府。 这种事不大,在荣国府立场正确的前提下,根本不是个事,但在报错大腿的情况下,在《红楼梦》原著中就成了窝脏,成了荣国府的罪名。 而现在能不能站对立场,从太子的泥潭中抽出来,李桂认为他是做到了,太子对他直接打压的助力,无形中就把他推到了太子的对立面虽然这个对立面是太子故意树立给其他人看的,但还是对立面! 不过李桂清楚荣国府现在还没从太子的泥潭里拔出来,因为通过把伊拒之门外这种表达立场的方式是含蓄的,是含而不宣,带有一定的模糊性。要不然忠仁王对贾政也不会只是敲打了,必然是寻机一招致命。 另外一方面则是王子腾,因为他的地位,王子腾的态度实际上决定着四大家族的走向。但现在这么长没回信,李桂可以看出王子腾的犹豫,并在心头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而在这种情况下,对于甄宝玉运来的银子,最好是拒之门外,但这种事又不能够先向贾政、或者探春说出来…… 总不能甄宝玉没来就知道了吧! 香气越来越浓,李桂的思维逐渐飘忽…… …… 俞图和赵沐阳像是惊鸿过客,其后的两天别说白天没有客人、访客,更是没有什么夜客。李桂彻底安静了下来,皮尔记也彻底安静了下来。 不过晴雯倒还是天天往荣国府跑,一是收拾残局;二是与向探春叙说担忧。 只不过这样共振之下,两人心中的担忧却更加深了…… 于此同时赖大的消息也通过晴雯传到了李桂的耳里——他终于走了,在赖尚荣的陪伴下默默而去,荣国府无一人想送…… …… 而李桂虽然除了知交者已经渐无人问,但是还是有些人惦记于他,比如胡明和忠仁王。 一个简单的道理是,当人面对外在的压力,当事人的反应一般有三种,一是立刻屈服;二是忍受一阵子再屈服或者反抗;第三是立刻反抗。 这个道理忠仁王很懂!而且对于通过李桂敲打贾政这件事,他最想要的结果是第一种,贾政与李桂对他伏低。他也觉的李桂越是坚持对他便越是不好。 因此这天傍晚,清音阁里,听完胡明汇报完诸王以及皇宫的动向之后,忠仁王随向阴伊问道:“李桂那小子有什么动向没有?” 在忠仁王想来,阴伊是他在外面的代表,此招之下,贾政或李桂可能暗中活动,通过阴伊向他表达改过之心。 阴伊闻言,急忙躬身答道:“回殿下,那小子没什么动静,听说一直窝在他那铺子里。” 闻言忠仁王明白事情的解决已经走向了第二种方式。他有办法改变这种方式,只是现在他已经把李桂推到风口浪尖上,再出手杀之或诬陷之,太明显,难以抵住天下悠悠众口。 更为关键的是他清楚现在泰宁帝正盯着他——藏在锦衣卫内部的内线,传信说,夏秉忠去了江南…… 忠仁王闻言,脸色一暗,随即“哼”了一声说道:“看这小子能坚持多久。” 胡明也明白其中的道理,闻言一捋胡须,说道:“此癣疥之疾也,且容他一时。” ……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间就到了五月,而这天虽然李桂如山中老僧般静坐在家,但因为端午的缘故,外面却热闹了起来,街道两旁的商铺不禁打扫一新,更是早早挂上了驱邪避毒的艾叶;铙钹锣鼓声里,舞龙舞狮、踩高跷的也开始在街道上出现;寺庙处更是充满了祈福攘灾的人流…… 李桂其实是很喜欢这样的热闹的,他认为这样充满了人气,但他也知道现在还不到最热闹都时候…… …… 月初的明月皎皎如银盘,月上柳梢的时候,合以前一样,饭后,李桂躺在山子野新做的躺椅上乘凉、悠哉。 晴雯端了一杯茶递给了他,随后一拉小木凳,坐在了李桂的身边,随即开口道:“老爷昨儿个江南甄家的人来了,听小红说来人是个公子哥儿,长的必宝玉还好,二奶奶当时就说把宝二爷比下去了,还有啊,小红说他还带来了三辆马车,车上都是银子,这江南甄家怎么这么有钱啊!” 正文 第二一二章:真真 “江南自古富足。” 闻言李桂随口回了句,原来的问题却再一次浮上心头…… 想了一想,他还是觉得这事他还是要问一问,也不存在什么心里负担,毕竟甄家来此藏银,已是包藏祸心在先! 于是斟酌着说道:“你明天去荣国府,就说是我的意思,如果甄宝玉还是把银子放在府里,最好是让他转移走。” 其时各大户为方便在异地用银,将银子放在世交好友那里已成惯例——虽然这时已有银票,但银票并不能完全代替现银。 而甄家在荣国府存银的事情晴雯也是耳闻过的,闻言不禁一愣,随即眨了眨美眸,问道:“为什么,怎么了这是?” “甄家的银车是不是比以往多。”李桂反问道。 “是啊,府里人都羡慕甄家富足呢!”晴雯点了点螓首回道。 “这么多银子有些不正常啊!”李桂故作沉思答道。 而他话音刚落,“啪啪啪”前院传来了敲门声。 “是谁?俞图还是赵沐阳……” 李桂很清楚这个时刻能来他这里的也不过以上了了几人,但这些人却都是他必须亲自迎接的人,思忖之间,站了起来。 而他刚过二门,就看到山童匆匆跑了过来,“是谁来了?”李桂随意问道。 “回老爷,是裘二爷。”山童回道。 “哦……” 随口应了声,李桂继续往门口走去,刚进前院就看到裘安一身黑色的儒衫,正站在庭中。 “今天怎么来了?”李桂随意的拱了拱手笑道。 “今日休沐,正好来看看你。”裘安也随意拱了拱手回道。 “吃了吗?” “吃过了。” …… 随后两人一边寒暄,一边在前院坐下。 裘安此来其实有再次查探李桂立场是否坚定的意思但简单的问候了李桂的近况,感知了李桂的坚定之后,裘安便岔开了这个话题,说道:“昨夜朱楼梦,今宵水国吟;岛云蒸大海,岚气接丛林;月本无今古,情缘自浅深;汉南春历历,焉的不关心。后庭兄觉得此诗如何?” 闻言李桂感觉此诗很是熟悉,微微一思索,突然想起这首诗曾经在《红楼梦》里出现过,书上写的是一个真真国的外国美人写的,书上还写这外国美人很是仰慕中原文化。 想到这里李桂说道:“这诗浅白了些,岛云蒸大海,倒是有些异趣。” 裘安当然知道这是外国美人写的!他也是故意拿这略带异域气息的诗来考较李桂的,没想到李桂能一语中的,他狠狠眨了眨眼,随即钦佩的笑道:“后庭兄真有你的,这诗正是异域之人所做,这人乃一女子,还是海外真真国公主,向来仰慕我中原文化,据说长相特殊,我与沐阳兄今日特意去了鸿胪寺,想去拜访,可惜不见,不过以后庭兄之诗名,若去求见,一定不会被拒之门外,说不定还会有一段佳话,后庭兄近来清闲,不如去试试。” 裘安一副搜异猎奇之态,但李桂清楚裘安的好奇点并不在于作诗的外国女子,而是这外国女子居然能作诗! 这是因为红楼世界的大虞朝和外界连联系还是很广的,这在《红楼梦》中多有体现,比如王熙凤的琉璃屏风,合林黛玉胃口的暹罗国的茶叶,琪官送给宝玉的茜香国的大红汗巾子等等。 而外国人在红楼世界里也是寻常见,比如红楼梦里戏园十二官中的艾官就是老外。 而且在这个时代的人的审美观念里,并不觉得西洋人美,后世的金发碧眼现在被称为黄毛绿眼。 李桂对这个时代的外国人也没兴趣,毕竟后世见的很多,遇到了看上两眼是可以的,刻意拜访就不用了。 因此李桂随意回道:“有机会再讲吧!我却不能像你那样去讨没趣。” 而晴雯早已站在廊下,与玉娘一起闲聊,听到裘安的话,她爆炭的性子复发,极想一脚把裘安踢出去,听到李桂的话后,倒是松了口气,但还是狠狠的瞅了裘安一眼。 裘安依然不觉,依然笑道“后庭兄此言差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如此风花雪月了一阵子,在晴雯讨厌的目光里,裘安踏月而去…… 送别裘安,转身之际,李桂就看到了晴雯亦嗔亦怒的俏脸。 “老爷你以后少和他来往!” “哦……” “这人不正经!” …… 人在孤寂时会做什么大概要看跟前有什么,李渊被尊为太上皇之后,给李世民生了一堆弟弟,李桂虽没有后宫三千,但是却有一个娇俏的晴雯…… 第二天诸多因素相加,李桂又起的晚了些,简单吃点,又进入了书房,而没过一会儿晴雯就进屋,给他倒了杯岔,然后说要去荣国府。 李桂点了点头。 …… “小姐老爷说最好让甄家把银子从府里移出去。” 当阳光里带着一丝燥热的时候,秋爽斋里传出了晴雯的丽音。 这个说法同样的让探春感到奇怪,锦墩上,鹅颈一探,探春问道:“为什么?以前甄家的银子不也放在这里,他以前在府里应该知道的。” “是我说甄家运来了三车银子,甄家真富足,他就说这么多银子运过来不正常。”晴雯回道。 探春现在掌家,自然知道甄宝玉这次运来的银子是有些多,而现在李桂又这么说,她不由的斟酌起来。 而女孩子的处事方式一般都比较保守,这一点上探春也不例外,因此思忖了一阵子之后,在世交的交情和李桂之间,她自然的站在了李桂的这一边,螓首点了点,说道:“这次甄家运来的银子确实多了些,还是听他的吧!” 口中说着,她心里已是想好了托词与推脱的方法,让林之孝去跟甄宝玉去说,就说荣国府可能被宵小盯上,前一阵子就招了寇,现在斟酌一下,感觉有些不放心。 晴雯闻言”“嗯”了一声,突然想起昨晚裘安之事,随口说道:“小姐,昨晚裘安来了……” 探春自然明白这个时候能来看李桂的,可以这么说,也是真心对待李桂的。而以前裘良的帮助她依然记在心头的,因此闻言对裘安的好评又给加了一分。 而这时晴雯已经继续说道:“那人真不是个东西,昨晚对老爷说,鸿胪寺来了一个能作诗外国女子,撺掇老爷去拜访,他自己已是先去了,撞了一头疙瘩。” 探春闻言,对裘安的印象立刻飞流直下,随即带着些薄怒道:“这人也真是的,自己寻花问柳也就罢了……他怎么说。” “好在老爷没答应,就怕以后他还会撺掇!” 探春闻言眼前立刻出现了一副画面,一副裘安推着李桂往下滑的画面,而她只能在旁边看着…… “他怎么结识了这样一个人!” …… 探春与晴雯闲话暂且不谈,而在此时忠信王一行来到了西山。 正文 第二一三章:昔夜 世上的事情往往是这样,它不因人的意志而产生,也不因人的意志而转移,有时也不因人的意志而消灭。 端午节大概就是这样的事情,虽然李桂不喜欢青艾的刺鼻的气息,不喜欢‘咚咚锵锵’的铙钹锣鼓的喧嚣,但是山子野一大早还是出城割了一捆的青艾,与卜固修、詹光、山童等一起挂在了大门、二门、后宅、厨门等等的门梁上,而铙钹锣鼓声也如潮汐般时远时近的一波波涌来。 李桂的心境还没修炼到陶渊明隐士式的心远地自偏的境界,他本就不是个隐士,他的灵魂毕竟是在红旗下生长的,培育的,他是一个有着积极的人生观的人…… 铙钹锣鼓声再次传来,李桂唤了晴雯、邓会,又带了山童、长缨、长弓,浩浩荡荡,出门而去…… 街道上人流熙熙,街道两旁摆满了小摊,小摊上摆着热腾腾粽子、金黄的糕点、纸剪的假花、金箔香烛……天桥上耍把戏的、变魔术的、说书的、卖大力丸的;相国寺前更是人山人海,喧哗之声李桂诸天神佛都已被惊动,而远处的高跷、舞狮舞龙队伍,像一把利剑把当街的人群一分为二…… …… 归来之时已是夕阳晚照,收获颇丰,邓会、山童山上琳琅满目,像个杂货摊。不过回到前院之后,李桂一下子就坐在了院子当中的木凳上,伸直了腿,心中重复着以前已经发过的誓言——以后再也不去凑什么热闹了! 但是这时耳边却想起了晴雯的欢快的声音:“玉娘,你今天没去,今天大相国寺可热闹了,明天带你去看看……哦,牛大哥,这几只野鸡你取剥了。” 而在一旁,长缨、长弓一边互相往头上插着绢花,一边嘀嘀咕咕着:“老爷为什么这么喜吃野味?” “野味便宜,老爷是节俭的人。” “老爷也大方。” “嗯……” …… 两个小丫头虽然随意而谈,但却道出了这个时代与后世的不通,在这个农耕的时代,一切是以粮食为标的的,野味不吃粮食所以便宜,而家畜要吃些粮食所以贵。 接过玉娘送来的热茶,李桂随意的听着,想着后世野味的天价,李桂淡淡的笑了…… 太阳落山之际,华灯初上之时,皮尔记的前院的方桌上摆满了酒菜——既然是节日就要庆祝一番。 而实际上以为太子命令导致的皮尔记的门前冷落,也让山子野、卜固修、詹光等人心情冷落,对饮酒不像以前那么兴趣盈然,但是对于李桂的这份心他们还是很感激的,同时暗叹李桂心大,面对这样的事情还有心情过节喝酒! 三巡过后,山子野举杯道:“多谢老爷盛情,我敬你一杯,先干为敬。”说罢,山子夜举起了酒杯,李桂也举起了举杯,一饮而尽。 而他刚刚放下酒杯,伸筷正想叨片热羊肉,而就在这时,就听大门外传来了马车轱辘‘咕咚咕咚’的声音,下一刻伴随着一声马嘶,‘咕咚’声嘎然而止。 “是谁来了?俞图、照沐阳,裘安……来的倒巧!” 李桂思忖之际,山童已经很自觉的跑了过去,门开之际,李桂一看,正中领头的却是沈正阳与周天演,俞图与赵沐阳像是两个保镖似的分裂左右,俞图与赵沐阳一身黑衫,而沈正阳与周天演则分别穿着寻常的白袍与暗红色的锦袍。 “先生。” 见此李桂一边迷糊的招呼了一声,一边匆匆迎了上去,同时心里有一股暖暖的暖流流动着…… 李桂之所以感动并不仅仅是因为沈正阳与周天演能在这个时候来看他,更为重要的是他明白这是对他的一种保护! 经过赖大的事情,或者说通过运用士子的力量打击赖大这件事,一个认知李桂心里越来越清晰,那就是他的基本盘是士林,这是他的立身之本,而他在士林中的名声越高,他也就越安全,以前想着走科举之路也是这个原因,只是不清晰,不明白如何运用士林的力量,或者说没认真考虑过。 至于原来投奔忠礼王的想法,经过最近对自己内心的深查,这种做法固然有效,但实际上却是一种政治上的投机取巧!而且现在因为荣国府这个底色的缘故,这个想法实施起来有些难了,总而言之,士林成了他最后的保障。 而现在沈正阳与周天演亲自来了…… “两位先生快请坐,两位先生怎么来了?”到了沈正阳与周天演跟前,李桂一边行礼,一边匆匆说道。 “智王亲邀,受人之请,不得不来也。”沈正阳笑着简单扼要的说了句。 而周天演则望着庭中的方桌,一捋胡须笑道:“秉烛夜宴,后庭好兴致,好心境,难得、难得。” 能在这种情况下坦然自得,这种心境周天演是很赞赏的,只是他不知道李桂已经预知了结果! “先生过奖了,人生蜉蝣,何必计较太多!”李桂微笑道,心里略感惭愧,他真不知道如果不是知道忠仁王的下场,他会以怎样的心境面对眼前的情况。 “呵呵,好一句,人生蜉蝣,何必计较太多,后庭真是洒脱!”闻言,沈正阳也禁不住赞了一句。 但随即游说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该计较还是得计较,我辈读书人岂能轻辱之!” 李桂:“……” 李桂没想到沈正阳会把他状纸上的话说了出来不知怎的,恍惚间他突然觉的沈正阳、周天演正是因为这句话而来看他的! 而这时山子野、卜固修、詹光等已经跟随着上来行礼了…… …… 从新落座,宴席重开,三盏过后,沈正阳捋须对李桂微笑道:“你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这次你做的很好,对那等恶奴就应该堂而皇之,让他丑迹现行,惜栽,刘正德狡诈如鼠!” “他的脾气里也很老辣啊!” 听着沈正阳对刘正德的评论,李桂心里暗暗思忖,口中却谦虚道:“多谢先生夸奖,先生请。”说着李桂抬起了沈正阳面前的酒杯。 随后李桂又抬起了周天演跟前都酒杯……互敬了一圈之后,李桂向俞图笑道:“你们是怎么和先生遇上的?” “我倒不是和先生遇上的,却是月初那天太白楼上遇到都,随后智王邀我一起去探望先生。”俞图笑道。 而沈正阳闻言叹道:“浮名害人!呵呵,也得罪人。” 沈正阳所说都得罪人是说他对评论对墨客骚人的伤害,闻言赵沐阳一边给沈正阳端酒,一边笑道:“先生学问高深,评论中肯中的,正指出我等后学之不足,我等怎会有怨言,当然心胸狭隘者不谈。” 正文 第二一四章:等闲 李桂一边给周天演端酒,一边说道:“正是如此,先生多思矣。” 如此,可能是文人的习性,推杯问盏之间,话题就自然而然的转移到了花魁大赛上,当然有沈正阳、周天演在,俞图与赵沐阳自然不会去评论花魁。 他们附和着沈正阳与周天演谈论着顺天府以及周围府县新出的才俊,以及新进都诗词之作。 如此边评边饮了一阵子,周天演一盅酒饮下,微村道:“以上诸生诗词虽别有小巧之处,但雕琢之痕显然,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总是少了那份自然。” 而沈正阳也微醺道:“正是如此,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得自然二字者稀矣,吾观诸生诗词,与后庭之舟夜书相差甚远。” “正是如此……” 周天演捋须应了一声,随即向李桂笑道:“后庭可有新作,拿来与老夫一赏。” 赵沐阳闻言,也斜着醉眼笑道:“后庭总是藏拙自赏,我不信你两年不做一诗,快快拿出来,让我等赏之,让两位先生点评下。” 而此时的李桂已经有些微醉了…… 实际上自从看到沈正阳、周天演、俞图、赵沐阳之时,他的一颗心就不再平静,高兴的有次额晕乎乎的轻飘。 这是因为他知道他们是雪中送炭的人,是支持他的人,是真正的知交好友! “彼待我以真,我怎可回之以假……” 闻言李桂的心跳跃着,而内心最深处的一丝清明也告诉他,不可以再低调了,以前的低调是为了迎合忠礼王潜伏的策略,好在跳出荣国府后去抱他的大腿,但现在又被拽回来了,因此现在必须高调,也必须扩大在士子中的名气,巩固与扩大他的基本盘,让忠仁王等人对他有所顾忌!同时也加持巩固他站在太子另一面的立场。 他以前虽有些诗名,但名声这东西会被时间磨消,淡出人的记忆,现在他需要再次刻绘。现在也正的其时…… “哈哈,不瞒两位先生,桂近来倒真填一词,请两位先生点评。” 说罢,李桂转首对晴雯笑道:“拿笔墨来。” 众人都知道李桂乃诗之高手,即使山童现在都已有耳闻,桌上的众人闻言,醉眼都是一睁,赵沐阳已手指连点,“哈哈”笑道:“后庭果然藏拙自赏,今日真是沾了两位先生的光。” “老爷又写诗了!” 闻言,晴雯莲步匆匆往内宅而去,一颗心却在瞬间变得清越飞扬——毕竟身在这种文化中,又认识了字,她已经能领略诗词的娟美。而在晴雯去后宅的同时,邓会已经搬来了一张方桌…… …… 芊芊素手微转之间,淡淡的墨香就被磨了出来。 “红袖伴读,后庭真是慕煞人也……” 见此,俞图醉眼朦胧的揶揄着,而当晴雯把墨锭从砚台里拿出来之时,他便匆匆催促道:“后庭,快快,让我等一饱眼福。” 随着他的话音一瞬间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李桂的身上,即使山童也是如此,挤在山子野与卜固修之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向李桂。 而时间和友情都会滋长醉意,和刚才相比李桂更醉了,但心中那一丝清明还在。 “借两位先生之口,此诗一定比寻常更快传遍大江南北,我在士子中名声将更响亮,惭愧……” 心中漫无目的的思忖着,手上却拿起狼毫毛笔,往砚台里一探,饱蘸了墨汁又在砚台边一抹,去了多余的墨汁,然后提笔竖写道:木兰花.决绝词拟古柬友。 然后左手一揽右手的袖子,继续写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纳兰容若的这首木兰花.拟古决绝词柬友,并不以白描见长,它应当属于哲理诗的范畴,但浓缩的、饱含人生哲理的诗句更能像一把巨锤直接的敲击人心,引人深思。 而这开篇两句正是全词的精华,道出了前人没道之言,众人观止,既感人生之无奈,却又有豁然之感,更感到词句之隽美,一时之间,都沈正阳、周天演、俞图、赵沐阳都醉醺醺呆了…… 而这时李桂继续写道: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而此时因为第一句的吸引,沈正阳、周天演两颗白发苍苍的老首已经不由自主的凑到了李桂的身边,而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这两句是越是有人生阅历的越容易被触动,两人土埋了半截,宦海浮沉间常见也曾经人世冷暖,所以这两句一出,所蕴含的人生哲理瞬间引起了沈正阳和周天演心底的共鸣。 “好词!好句!”“好词,好句!”他俩禁不往脱口而出,可能不知想到了什么,蓦然间两双老眼有泪花晶莹,然后顺着李桂的笔迹就在心里默读了下去。 而当李桂写完,沈正阳一抖袖子,如捧珍宝般把桌上的纸张拿了起来。 “人生若只如初见……” 信口念了一遍后,眯醉着一双老眼沈正阳叹道:“好词,好词,真是让人如饮醇浆!” “正是如此,当浮一大白。”周天演回应着,转身信手拿起了酒杯,递给了沈正阳。 而纳兰容若这首词,本意上是借‘闺怨’为假托,认为朋友之间的之间的友情相当像男女之间的感情一样,不应该受到小事都干扰,应当始终如一。 李桂用在这里,在他目前的状况下,却又反向说明沈正阳他们几个没受到干扰,充满着感激之心,可谓是正当此景。 而以沈正阳、周天演、俞图、赵沐阳的学问自然能看懂这里面的含义,毕竟这题目上还有个直白的‘柬友’! 因此递给沈正阳酒杯之后,周天又转身拿起了两杯酒,一杯递给李桂,一杯手持,醉笑道:“人生须臾,知己有几,岂可因等闲误了你我杯中之酒。”说罢自顾自的一饮而尽。 他这杯中之酒实际就是友情的意思,俞图、赵沐阳闻言,也转身拿了酒杯,随即俞图醉笑道:“先生言之有理,人生苦短,不如顺从本心。” “哈哈,正是如此,何必计较太多!” 赵沐阳大笑应着,一饮而尽,随即对李桂笑道:“这等佳作,后庭居然自珍,当真该罚。” “正是理当罚酒三杯,元亮作陪。” “哈哈……” …… 以沈正阳、周天演、俞图、赵沐阳的身份地位以及与李桂的交情,对李桂他们并没有明显的赞美,只是言谈神态间却明显的表达了对李桂的赞赏。 李桂的心更是热乎乎的,杯杯尽饮…… …… “两位先生什么时候走的?没在咱客房留宿?” 第二天早上,快日上三竿之时,回格窗前,李桂一边洗着脸,一便向晴雯问道。 前院铺子是有两间客房的! 正文 第二一五章:端午 “两位先生昨晚就走了,临走还交代你,有事可去找他,你还答应了,你这醉的,以后可不要说了!” 晴雯嗔怪着,纤细的腰肢一扭,拿起了铮亮的牛角梳…… ”嗯嗯……” 李桂随口应着, 心里却明白沈正阳最后都交代才是重点。至于为什么没有劝说他对忠礼王俯底,在李桂想来也很正常,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们两个和忠仁王都不对付,岂会再劝说他! 而这时晴雯一边给李桂束发,一边继续说道:“你拿手稿被赵老爷拿走了,我本来想要来着,可他口中却念叨着等闲变却故人心,我就没好意思。” “额……” 没想到这词还能被这样运用,有些自缚手脚,李桂微微愣了一下……而在镜中看到晴雯的俏脸上带着些惋惜之色,他不由的笑道:“要什么,你要喜欢我再写一张就是。” “那好,我就喜欢那词儿。” 晴雯的欢喜声从李桂背后穿了过来,镜中却是一副春兰乍放的娇颜。 而在这时铙钹锣鼓声远远的传了过来…… …… 束完发时,玉娘也端来了早点…… 其间晴雯想让李桂带她一起去游玩,毕竟是端午节,并且还说探春几个要去白衣庵上香祈福,还喊了她。 昨天几乎逛了一天,李桂的脚板还在发麻,本来就不想去,一听要去白衣庵,那么远的路,更不想去了,而且这媳妇只怕甩都甩不掉,于是力辞,说是有些头疼。 不过为了安全还是嘱咐晴雯带上邓会。 晴雯没有怀疑,嘱咐了李桂一阵子之后,带着长缨、长弓、邓会,兴致勃勃的去了。 …… 晴雯等人出门之时贾琏骑着高头大马进了正阳门,大马银鞍铜铃,中午的阳光里显得很是精神,但马上的贾琏面色却有些萎靡,不过此时却双眼冒光,神态有些生龙活虎。 …… 在贾琏入城的同时,林之孝一身褐衣仆帽正往甄府赶去。 作为江南氏族,富家大户,甄家在京师当然有宅子,只是京师里寸土寸金,又富贵豪绅如云,甄家也不敢招摇,又不常住,所以甄府只是一个两进的院子,平时由几个老仆打理着,实际上就是一个落脚点,也因此,为了安全计,甄家向来把银子放在贾府。 到了甄府后,林之孝向门房报上了姓名,说明了来意。那门房听到林之孝是荣国府总管,很是热情,直接直言相告甄宝玉一早就出去了,然后力邀林之孝入内喝茶。 不过了林之孝还是拒绝了门房的热情,然后请门房转达探春的话:府里可能被贼人盯上了,前一阵子还招了寇,银子是否还放在荣国府,请斟酌。 说完林之孝就告辞了,而且很笃定甄宝玉会很快把银子运走,毕竟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银子要是在荣国府出了事,荣国府不负责。 谁又愿意让自己的银子出事! 而与此同时,中午的骄阳里,三春和薛宝钗、林黛玉、贾宝玉以及袭人、莺儿、雪雁等也走出了荣国府的偏门,姹紫嫣红、千娇百媚,阳光都不在夺目。 这个时代大家闺秀也并非绝对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端午、元宵等节日还是可以出去的。 而这时晴雯和长缨、长弓已经等在大石狮子旁了。 世上的痴情的女子大抵总是这样,总是时时刻刻把心上人挂在心上,对于心上人的不凡之处,也总是喜欢到处宣扬…… 而晴雯又是个利索的性子,看到探春出来直接迎了上去,和众人行完礼,打完招呼后,直接随着探春进入了马车。并不是很宽敞的马车里坐了三春与晴雯之后顿时变得有些拥挤,而晴雯却全然不顾,挤在惜春身边,随即变向探春笑道:“三小姐,昨天铺子里来人了,老爷还做了一首词,他们都夸赞呢,我也觉的好听。” 众人都知道李桂诗词上天资卓然,对舟夜书都还记忆犹新,也因此心里也很希望李桂再有佳作,以一饱眼福,当然探春的想法和晴雯相同,总是希望夫君名声鼎鼎的,因此闻言螓首一探,匆匆说道:“是谁来了?什么词?” “是西山书院的沈先生和周先生。老爷做的词是这样的人生如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秋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木兰花一词,纳兰容若是假托闺怨而写友情,但其中的闺怨却是一场明显的,这缱绻缠绵、娟美入心的句子!作为闺阁中的女子,迎春、探春、惜春一下子痴了…… 须臾,探春才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他这一词真是……” 探春本来想说这一词真是洗耳赏心的,但却猛然警觉这样夸赞自己的夫君,有自夸自赞的意思,单独晴雯在身边倒还罢了,但迎春和惜春却在身边,她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戛然而止。 同时以探春的学识有知道此词未尽,于是嫣然一笑,改口道:“下面呢?” “这个下面的我没记住,下面的不好记。” “额……可有手稿?”楞了一下,探春问道。 “手稿被赵沐阳赵老爷拿走了。” “哦……”探春闻言轻轻叫了一声,俏颜上明显的露出了惋惜之色。 见此晴雯笑道:“老爷已答应我重新写一份,等回头我拿了给你。” “嗯……你为何不等等!” …… “别让二哥知道,不然他心里幽不舒服。” 俄而马车里传出了探春的担忧声。 担忧声里饱含着一股无奈,因为探春知道这词早晚回传到贾宝玉耳朵里的。 但是探春还是觉得能晚传会是一会。 …… 随意闲谈之间车队已经进入了棋盘街,摩肩接踵的人流;琳琅满目的小摊;飞扬飘展的酒旗;此起彼伏的吆喝;咣锵咣锵的锣鼓…… 人群喧嚣了时光……这样的时光很是短暂,也因此有人会尽力把它挽留。 白天的喧嚣过后,花巷、胭脂胡同、百顺胡同登烟花之地却亮如白昼,高高招展,随风摇曳的红灯就像是指路的明灯指引着风流的人士。 车马萧萧,人流如鲫,儒袍轻扇,尽显风流,不过令诸楼生嫉的是这人流大多去了翠云楼。 甄宝玉也在这如鲫的人流里,一袭月白儒扇,手摇仕女折扇,再加上皎好的相貌,很让人想起一个词——公子如玉。 在他身边也是两个锦袍的士子,三人随意交谈着,一口南方的软音,语调里都带着隐隐的兴奋。 其实这也是这一次花魁大赛与往年最大的不同之处,因为明年的二三月份的会试,全国的举人都陆续汇集到了京师。 之所以来这么早,是因为古代有游学一词,便游边学。 “此等盛会正是跃亭兄弟一展身手之时啊!” “哪里、哪里,不如介璞兄远矣。” “哈哈,跃亭过谦了,诗词上为自问不如跃亭远矣。跃亭可有准备?” 正文 第二一六章:花魁 “不瞒介璞兄,兄弟小做了准备。” “哈哈,我也是如此但自知不行,在此再次预祝跃亭旗开得胜,让北人心服口服。” “心服口服不可能,只要李后庭不出,他们不会心服,惜哉,此次又难见他。” 说着甄宝玉叹息了一声,只是他这一声带着少年的锐气——从同窗同年,故旧知交那里,他早已听闻过他人对他与李桂的比较。 而他也真想和李桂同台较一较,愿因无它,和李桂一样,在甄家有覆巢之威的情况下,他也想在士林里立些名声,捞些保命的资本。 而在诗词的较量中打败李桂无疑是最快、最大的捞取名声的方法。其他方法,纵然在花魁大赛诗词夺魁,但有李桂横隔中间,终究做不到最大化——不击倒李桂,北方的生员终究不服。 只是昨晚在冯紫英给他的接风洗尘时,他就听到了忠仁王对付李桂的手段……心中只能引为憾事! 于此同时翠云楼主楼二楼,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处,忠智王凭栏而望,看着鱼贯而入的士子,心里不由的默喜:“天下英才尽入吾彀中矣!” 而在这时一个小黄门颠着小步跑了过来,到了忠智王身边,尖着公鸭嗓子媚笑道:“王爷,沈先生和周先生来了。” 闻言忠智王抬脚就走——沈正阳曾经做过他的老师,他不敢怠慢。当然也是因为如此,他亲自去西山后,沈正阳抹不开面子,不得不下山。 翠云楼的正堂雕梁画栋,牛油巨烛的照射下,能容纳三五百人的大堂,宝光盈然,但是为了明月,忠人王还是把歌舞台搬到了外面,而且为了更好、更近距离的赏析美人,歌舞台搭的很矮。 至于正堂,门前一笼轻纱薄幔,成了诸楼美人彩排之地。 “见过王爷。” “见过王爷。” …… 众人行礼的纷纷声里,忠智王一边环抱着拳,一边快步走向到了沈正阳、周天演跟前,随即抱拳笑道:“两位先生能来,幸何如之。” “王爷客气。” “王爷客气。” 叙礼毕,忠智王把手往前台一伸,笑道:“两位先生请上座。” 世间的一个道理是越是压轴的人物出现在场合时往往是开始的标志,而沈正阳和周天演是忠智王专门请来的,沈正阳官至副宰,又讲学西山,隐隐是士子领袖,绝对称的上是压轴人物但是此时重要人物还没来,因此待沈正阳和周天演在前面第一排正中坐定后,忠智王便笑道:“两位先生请稍等,还有一位异客要来,这位异客却是来自海外,向来仰慕我中土文化,可能是听说了小王的诗会,昨天特意拜访了我……” 忠礼王刚说到这里,沈正阳和周天演突觉前面一静,扭头望去,只见前面水塘的东侧,一行奇装异形的人正在走来,奇装异形者有男有女,最为夺目的确实领头的一个女子。 高悬的灯笼之下,两人看的分明,这女子身材高挑,凸凹有致,一看就有生儿子的潜力,只是打着联垂的满头黄发,满头的珊瑚、宝石,似甲又似衣的露臂短袄,在沈正阳、周天演的眼里却是怎么看,怎么不正经。 “毕竟不是我中华之种!” 见此,虽然那女子异域风情实足,但沈正阳和周天演心里还是小小的鄙夷了一下。 不过当看到围观的众人伸长的脖子、谗言欲滴的眼神,心里却不由的动了气:“非礼勿视,真真是有辱斯文!” 思忖之间,那女子已经在众人目光的护送下来到了忠礼王跟前,学着大虞女子的礼节开口道:“真真国薇薇安公主,见过忠智王。” 薇薇娜得声音清脆如铃,但声调却很怪异,比如三声的‘国’字读成了四声的‘过’字,听起来古里古怪,但正是这些怪异引发了众人的寻奇探幽之心,望着薇薇安脸上的白纱,大多数人心里都不由的想道:“这番夷女子倒是别有一番风情,要是能共度一宿,倒是别样滋味……” 而在众人心思悱悱之际,忠智王已经回了礼,让了座,而在薇薇安落座之后,忠礼王咳嗽礼一声,朗声道:“人生苦短,如白驹过隙,韶华不可负也,本王长愿余生高朋、醇酒,美人相伴,今日佳节,幸何如之……” 随后忠智王介绍起沈正阳、周天演、水溶、许寿等嘉宾,等沈正阳等简单的说完几句开场白之后,忠智王拍了拍手,说道:“开始。” 随着他的话音,只是须臾,“砰砰砰…”漫天的烟花在空中绽开了,好像琉璃星辰,引得诸生以及周围的观望、预备传抄者引颈而望。 而就在这时“铮铮……”如同珠玉落盘的琵琶声响了起来,而在琵琶声响起的那一刻,轻纱帐幔掀起,翩然钗凤,心字罗衣,嫣红楼柳烟媚烟行媚视走了出来…… 可能是人本质上是一样的,因此各地造花魁大赛中对美人的标准也都差不多,要求美人人美、曲妙、舞翩翩,也就在要模样有模样,要才艺有才艺。 而实际上这些要求也很具体,不是一句空话,而是有一定的标准,比如在人美上,不禁要求美女面如凝脂,眸如点漆,发如乌瀑,而且很讲究神韵,步伐讲究身如弱柳,凌波轻盈,顾盼有神。 这些落在程序的上就是先要漏个脸儿。给大家个初印象,然后是才艺表演,最后由大家以及评判对美人评价。 当然这评价有要落在银钱上,举办者会先准备珠花,评价者若看上哪个美人,则可以买些珠花,投放在标有美人名字的花篮里,然后按珠花数量排出第一、第二、第三名。 这排名在后来越来越离奇,到民国时期分别被称为总统、总理、部长…… 而诸楼以及各楼美人也都是踊跃参加,因为一经点评,身价立涨十倍,因此后来当中参选的美人甚至有拉大户、找赞助、性贿赂的。 柳烟媚一出,也代表着美人舞艺比赛方面的开始。 正文 第二一七章:争锋 于此相异,烟花璀璨时,王夫人的东厢房里却是一片寂落的烛光,烛光里贾政独读那一片孤独。 在当前的情况下,忠信王当然不会无缘无故的公然和忠仁王作对,因此忠信王也没有给他下请帖。 不过贾政只是迂腐古板,不通时务,却不是闷骚之人,因此已在王夫人三间大堂的正堂中摆了方桌,派了伴鹤去请李桂。 “砰……” 烟花再次响起,却是来自大观园处,随意回首,透过后窗看着天空的烟花,贾政的眉头轻松一皱,但随即轻轻的“唉”了一声。 而就在这时门外响起刘婆子的声音:“老爷,贾福传话,说是梅大人和杨大人来了。” “哦……” 眉角一挑,贾政像方砖似的古板、肃穆的脸色瞬间崩塌,下一刻一丝笑意出现在眸中、嘴角,整个人变的清扬飞跃起来。然后他抬脚就往外走。 以梅知孚、杨侍郎的身份,平时都需要贾政亲自迎接的,何况在这个时候,“疾风识劲草啊!这两人不枉我与之相交一场……”行走间,贾政感慨万千。 …… 而在此时大观园、紫菱洲,迎春的院子里,红灯高悬,贾宝玉、贾环、三春、林黛玉、薛宝钗等俱在。节日本来就是欢聚的时候,又因为探春随和的性子,所以在贾母那里做了一阵子之后,众人自然而然的又聚集在了迎春这里。 贾环和莺儿、雪雁等丫鬟放着烟花,贾宝玉和林黛玉、三春、薛宝钗则坐在园中的长案边,一边乘凉,一边随意吃着些时鲜瓜果、小点心闲聊。 “你觉得那甄宝玉还能夺冠吗?”闲谈间林黛玉随意向贾宝玉问道。 贾宝玉和甄宝玉已经见过面,但专注经济文章的甄宝玉何贾宝玉已经是一体两面,贾宝玉对甄宝玉是说不出都讨厌,就像讨厌李桂一样。不过虽然很讨厌甄宝玉这个人,但甄宝玉的才华他心里倒是认可的,因此微微沉默了一下,故意淡淡的说道:“江南子弟多才俊,他又是其中翘首,应该能夺冠。” 三春做在他俩的旁边,闻言心里都暗暗的笑了…… 而在这时林黛玉已说道:“今晚他们一定竭尽所能的……伴鹤可去了?” “已去了。” …… 银釭高照中,各楼选出的美女彩袖翩翩,舞低杨柳…… 当胭脂楼的秦凤舞舞罢,忠智王再次站了起来,拱了下手,然后说道:“美人之舞,赏心悦目矣,然有舞无词,若人无魂,下面请各位不要吝啬,为心上美人写出点魂之笔。” 花魁大赛的规矩是诸生可以向意中美人献上新词,以供弹奏。当然花魁大赛中的美女不会什么献上来的词都弹奏,她们只弹奏点评过的、好的。 而再此时诸生跟前早已摆好了矮案,案上也早已备好笔墨纸砚,不过因为南北的关系,来此的诸生自然而然的分成了两拨,南方的士子在舞台的西侧,人数较少,约二十来人;北方的士子较多,在东侧,黑压压的不知多少人。至于冯紫英、卫若兰、陈也俊等人,则居中。 而因为湖广熟、天下足,大虞朝历代重视南方的缘故,冯紫英、陈也俊等和南方有着很深的关系,因此他们就站在了南方士子都一侧比如冯紫英就站在了甄宝玉的身边。 而听到忠智王的话,众生立刻拿起了墨锭…… 实际上对于新词众生都是早有准备,谁也没有那么傻,现场搜肠刮肚,而且快快交上,还能博的一个才思敏捷的美名。 因此须臾之间,只听‘唰唰’声响……俄而,便有士子向沈正阳、周天演、水溶、于文道、忠智王等人所在的长案走来。 沈正阳、周天演等是忠之王特地请来的评判,两人又在西山讲学,隐隐是士林领袖,因此来献文的自然而然的把文章都献在了两人的跟前。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沈正阳和周天演翻阅着…… 而有着昨晚李桂所写的那首木兰花打底,诸生的诗词怎会再入两人的法眼,两人越看越觉得满眼都是糟粕,不堪入目…… 但是以两人的心境、修养自然不会把这些心里话说出来,而是瘸子里拔将军,把相对较好的挑了出来,推给其他评判评论。 这是众审的环节,其余评判评出个一二三之后,再由沈正阳等主要人物评析、定夺。不过一张张这么多的糟粕还是影响了两人的心情,两人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而自从交上诗词之后,诸生的心就在忐忑之中——虽然为了夺冠,他们拼尽全力,但却也知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而遥望着沈正阳和周天演越来越不平摊的眉头,有意夺冠的诸生心的忐忑逐渐加剧。 而又因为对这次夺名怀着特殊的目的,上次由夺冠,很怕被别人赶上,可以这么说,在有意夺冠者心里他心里最为忐忑。 桐叶住,懒倚楼,独处夕阳,独处夕阳后;云隐月出暗暗瞅,一袭青衫,一袭青衫旧。 无声时,人已瘦,信手杏花,新手杏花酒;南山游尽未见君,难摘相思,难摘相思豆。 “哦……” 乍一看此词清新自然,情真意切,读了这么多糟粕,沈正阳感觉眼前一亮,但在心里和李桂所写的木兰花一比,不仅言辞上雕琢之痕显然,意境上更是显得单薄、小家子气,而在情感上更是不如木兰花深沉…… 越是对比,沈正阳越是觉得这词和李桂所写的相差甚远……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一篇远胜其它篇,于是推给了坐在他西侧的周天演,并点了点头。 周天演和沈正阳相处已久,心有默契,明白沈正阳点头的意思,是说这文章还可以,于是接过来之后,仔细敲了一眼…… 而对于此篇,他的心路历程自然和沈正阳一样看了这么多糟粕,乍看此篇,有点洗眼的感觉,但随后就在心里和木兰花比较,于是看了几眼之后,周天演把词推给了西侧的水溶。 和沈正阳和周天演一样,水溶也是看了和两人一样多的糟粕,而他既没有沈正阳和周天演的修养,肚子里也没有李桂的木兰花打底,此时满眼的风花雪月、假情杂感,正觉的味同嚼蜡,因此乍看此诗顿觉口舌一新,禁不住赞道:“好词,好词,桐叶住,好一句难摘相思,难摘相思豆,真是巧妙!好词!” 闻言甄宝玉无声的喘了一口气,轻轻的笑了。而他的这副神态立刻被他旁边的南方士子捕捉道,随即那士子小声问道:“刚才那词是否是跃亭兄所做?” “正是不才拙做。”甄宝玉拱手谦逊道。 “跃亭兄果然大才,小弟佩服,这次必夺冠矣。” 正文 第二一八章:影在 南方的学子纷纷向甄宝玉道贺,渐渐的好似众星捧月…… 而在东侧,乍闻‘难摘相思,难摘相思豆’此句,俞图、赵沐阳等几乎在第一时刻就感觉到这词出自南方士子之手,甚至隐约感觉到此词是出自甄宝玉之手,原因无它,这词里所蕴含的细腻北方的士子很难做出来。而抬眼见看到南方士子的动静,俞图与赵沐阳瞬间就明白了。 而两人都是今科中举的举人,正是持才傲物、锋芒毕露之时,心里又有李桂的木兰花打底,在南北之见的加持下,非常看不惯南方士子的所为,两人心里都鄙夷了一下。 至于薇薇安,她虽然仰慕中原文化,但对于中原的舞蹈她却不怎么欣赏,其原因,一是文化背景;第二是文化背景对舞蹈的影响。儒家文化要求的内敛与礼教的约束之下,大虞的舞蹈很是庄重,远不如海外的热烈奔放。 而当水溶读到难摘相思,难摘相思扣时,她虽然精通中原文化,但脑回路在那儿,反应终是慢了半拍,微微一思索,才理解其中的妙处,而她都性子又不似国人内敛,直接生硬的叫道:“妙啊,真是好词!” 她的声音怪异,但却清丽动听,一下子就几乎传遍了全场,而以甄宝玉等人的家世,虽然对海外之人不陌生,但被这样一个海外美人赞赏,想到能蜚声海外,甄宝玉的腰杆还是挺了挺,脸色原本谦虚、内敛的笑容渐露。 而男儿最不喜的大概就是丟面子,特别是在漂亮的女人面前丟面子,尤其是这个男子正值义气风发之时,闻声俞图和赵沐阳鼻子里几乎同时冷哼了一声。而其余北方士子面色都不由一沉。 须臾之后评定完毕,忠信王站里起来,朗声道:“佳词已出,可以悦耳矣,经评判,现六首词最为出色,第六首,摸鱼儿……” 忠信王从第六首念起,但实际上前五首乃是真正的瘸子里的将军,当中的捧场者只是象征性的赞扬几下。 随后在众人的期盼里,忠信王读道:“第一次名,点绛唇:桐叶住,懒倚楼,独处夕阳,独处夕阳后;云隐月出暗暗瞅,一袭青衫,一袭青衫旧。 无声时,人已瘦,信手杏花,新手杏花酒;南山游尽未见君,难摘相思,难摘相思豆。此词乃江南才子甄宝玉所做,巧妙玲珑,情意缠绵,众评为第一,真乃佳作。” ”恭喜跃亭,再次夺魁。” “跃亭真是集江南钟灵毓秀于一身矣!” “如此佳词,真是让人难忘其背。” …… 忠信王话音刚落,南方的士子便纷纷向甄宝玉祝贺,心事达成,祝贺声里,甄宝玉暗暗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副温良恭谦的神态,连连抱拳道:“承让,承让。” 而这时薇薇安也终于领略了此词的意趣,她的性子毕竟是海外的直爽,众目睽睽之下,起身直接走到甄宝玉身边,学着中原礼节,半曲着膝盖,行礼道:“公子真是才华横溢,这是我最近听到的最好的词了。” 南方士子见此,立刻想到了‘自荐枕席’这个词,脸上顿时都兴起兴奋的笑意。 甄宝玉闻言,心里更是心花怒放,“过奖,过奖。”他一边谦逊着,一边想道:“这番夷女子倒是别有异域风情,要是能颠鸾倒凤一番……”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最好的词!哼,浅薄不知!” ”若李后庭在此,汝等安得猖狂。” …… 甄宝玉还没想完,李沐阳、俞图以及裘安等人的嘲讽声就次第响起。 而这在南方士子眼里,分明就是北方士子在有意踩低他们,微微一静之后,便有人回击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李后庭舟夜书确实惊艳,但就不许别人有妙手!” “就是,妙手得之又非时时都有,李后庭舟夜书固然惊艳,但也不能说他篇篇俱佳,都能胜过此篇!” “然也!真是妒贤嫉能,如此肚量!呵呵!” …… 赵沐阳性烈,闻言被击的直接冒火,怒道:“嫉贤妒能,呵呵!我知李后庭有一绝篇,若拿出来汝等诗词皆如粪土!” “大言不惭,你就我等瞧瞧,什么样的诗词能让我等拙作犹如粪土。” “好。” 赵沐阳跨步而前,慷慨抱拳道:“请王爷恩准。” 忠信王没想到李桂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这里!因为太子内令的缘故,这次他是真心实意的没想让李桂来。 但不想让来,他越偏偏这样来了…… 而如果不答应,他就不好面对北方士子的熊熊怒火,还可能落下个偏袒的名声,在士子中声望大跌。 思忖了一下,感觉和李桂的个人小怨不值一提,还是在士子面前维持公正的正面形象比较重要,于是笑道:“李后庭何时又写了好词,本王怎么不知道,也罢你写来看看。” 他这话上半句实际是安慰甄宝玉,或者说是南方士子,意思是赵沐阳之言可能是子虚乌有,或者是简单的酬合之词。当然这也是他心里的真实想法,因为在他想来,李桂若再出佳词,早就应该传到他耳朵里了。 赵沐阳拿走了李桂的手稿,对木兰花已经可以倒背如流,闻言拿起笔,‘唰唰’就写了起来…… 几笔写完,赵沐阳便拿着手稿递给了沈正阳。 沈正阳早已看过此词……而以他的年纪自然清楚名声都重要性,知道名声足以保命,他自己就是例子,也清楚李桂现在的情况,名声还需要更上一层楼。 但是以他的身份与性格,初见这篇时他可能会大加赞扬,但此时早已看过哉赞扬的话他却觉的虚伪不真,又考虑这词又何须他特意赞扬,于是点了下头,说了句:“好词。”然后推给了周天演。 而他这平淡的一句,在甄宝玉等眼里却好像是敷衍,于是悬着的心放了不少。 而周天演也是看过这词的,他的心态也和沈正阳一样,点了下头,说了句好词,然后推给了旁边的水溶。 而甄宝玉见此却更加放心了。 水溶接过随意一看:“木兰花.决绝词柬友: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这娟美的词句,带着晨钟暮鼓的薄凉,只是看到这里水溶心里就蓦然有感,陷入那淡淡轻怨都语境中,一下子呆了。 而见水溶没什么动静,下面的项目还要进行,忠礼王禁不住问道:“水兄,怎么了?” 闻言,水溶才清醒了过来,不由的叹道:“天下居然有如此娟美的词章,李后庭不亏是惊才绝艳!” 正文 第二一九章:冠京 水溶是忠信王作为嘉宾请来的,又是知道他对李桂的态度的,这样的话表面上看来简直是在和他作对! 但忠信王知道水溶不会那么浅薄,这样忘乎所以…… “什么词能令静王神魂颠倒,本王看看。”诧异之下,忠信王说道。 闻言,水溶把手稿递给了忠信王。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 众人,特别是南方的士子应到水溶的话时,神态都是一变,甄宝玉脸色更是变都僵硬,但是这也更引起了众人的好奇之心,一时间都望向了忠智王。 俄而忠信王才从娟美的词句中清醒,只觉得唇齿留香……他有心不读,但立刻明白当前的情况下,他不读显得何其小气,而且并不会因他不读而不传。 微微思索了一下,忠信王朗声道:“此词确实冠绝,下面与君等共赏,木兰花.决绝词柬友。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随着忠信王的语声,整个场面的噪音顿去,整个翠云楼只回荡着忠智王的声音…… 忠信王念完之后,过了须臾,才有士子叹道:“此词不让东坡、稼轩,足以流传千古矣!” “毕竟李后庭!” “余味绕梁啊!” …… 此士子一开头,士子群顿时像是开了锅,而这时薇薇安略带崇拜与惊喜的声音蓦然想起:“李后庭是谁?能拜见一下吗?” “他没来,你若找他可去皮尔记。”下一刻裘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了起来…… …… 纷纷议论声里甄宝玉茫然呆立…… 而同样呆立的还有卫若兰……如果说众人里最不想李桂获得名声的,那自然非卫若兰莫属,原因无它,他是忠仁王的儿子! 以李桂现在对忠仁王的态度,他自然不希望李桂名声大增——这会消弱忠仁王的威望! “好小子,看你能风光几时,待父王登基……” 俄而卫若兰默默想到,同时心里决定以后多参加些应酬,再把忠仁王的内令再宣传一下。 而除了这两人呆立以外,在这一刻整个翠云楼却仿佛都活了:以它为中心,红红的气死风灯笼像走马灯似的往四处分散,特别是紫禁城东侧的路上,灯笼不断,散入高官豪门之家。 …… 于此同时,王夫人三间大屋的中堂里也是一片欢声笑语。梅知孚与杨侍郎的到来,像是一缕光,驱散了贾政心里的阴冷。 当然欢笑声并不紧紧是贾政心情高兴,而是因为李桂带来了卜固修和詹光,把贾政高兴的心情调节了出来。 伴鹤到皮尔记后,他立刻感觉到了贾政都苦闷。 “贾大人,来,不才敬你一杯,敬你铮铮风骨!”酒到互敬之后,詹光举杯笑道。 而就在这时,伴鹤却在外面喊道:“老爷,梅大人府上梅福求见。” 贾政闻言道:“让他进来就是。” 而梅知孚则捋须笑道:“翠云楼新作来矣,今年南北士子具有,看看有何佳作。” 闻言众人都明白这是梅知孚派了梅福去了翠云楼,抄录新作。 而梅知府话音刚落,梅福青衣仆帽走了进来,看到李桂,这镇压全场的主角,他的心立刻一阵悸动,双眼里冒处崇拜之光,带着明显都敬仰深深弯腰向李桂行了一礼说道:“恭喜李老爷,李老爷新词真是冠绝天下。” “哦…”“哦…”“哦…” 他这话一出,不仅贾政、梅知孚等任愣了,即使李桂也微微愣了一下。 “怎么回事?”随后梅知孚瞧了李桂一眼,问道。 “回老爷,事情是这样的,这次获胜者先是江南才子甄宝玉……”梅福扭身回道。 梅福的叙述声里,李桂已经猜出了原因…… 实际上木兰花一词写出时,他就知道这词会很快传播,只是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传播! 而对于这种传播方式,李桂心里是欢喜的…… 写这首词时,虽然有着友情的原因,但是更有着扬名以自保的目的,可以说是一半无意一半有意,但最终的落脚点还是扬名自保。 而这种方式,比他想象中的渐渐传播的方式自然要快的多,效果也好的多! “盛名之下,忠仁王应该束手束脚了吧?!他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如此可坐看他云起云落矣!回头真该再谢谢俞图、赵沐阳他们……如此时刻,我还是不主动的好!” 如此想着,隐忧尽去,心情瞬间变的轻松。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而在这时梅知孚也读完了梅福抄来的手稿,同样的,梅知孚话落之际,举桌皆静…… “后庭……” 俄而贾政温厚醇和的声音蓦然响起,声音里带着略微的愧疚——他可以想象,以李桂表现出来的才华,如果不得罪忠仁王,他会怎样都风光,会有怎样的前途。 让她得罪太子则是因为荣国府! “后庭此词必将传唱千古矣!”俄而杨侍郎一脸郑重的向李桂拱手道。 “惜哉!吾女已嫁。”…… …… 而此时紫菱洲里依旧灯火通红,只是探春在听说贾宝玉派茗烟去了翠云楼之后,她便推说有事,先回去了—贾宝玉毕竟是她的哥哥,她不忍看贾宝玉都失魂落魄。 贾宝玉、林黛玉等没有疑惑毕竟探春掌家,杂事繁多。 探春既去,惜春随之,迎春去无可去…… 俄而,茗烟跑了过来,行礼后,两眼闪烁如蹦豆,说道:“二爷,这次花魁大赛颇有起伏,极为精彩……” …… 荣国府之事暂且不提,于此同时胭脂胡同一处民宅内,贾琏和柳湘莲正在对饮,贾琏的身侧坐着尤二姐,柳湘莲都身侧则是尤三姐。 贾琏并没有先回荣国府,尤二姐这个女子具有着王熙凤所不具有的温柔,让他沉迷其中。 而柳湘莲在李桂的影响下,来拜访了尤丹姐几次,言谈间却漠然发现尤三姐是有礼有节都泼辣美人,竟是他梦中之人! “琏二哥辛苦,小弟敬你一杯。”席开之时,柳湘莲举杯笑道。 而他的心里却在嘀咕着:“他回来了,可别滋扰三姐,以后我也要多来些。” 世人大抵都是这样,因为关切而产生了担心。虽然尤三姐还是贾琏介绍给他的,但这并不影响柳湘莲的担心。 因为他知道贾琏是什么样的人! “兄弟客气。”贾琏踩着回道,暗中却轻轻一踩尤二娘的金莲。 “哈哈,琏二哥此行如何,孙绍祖那人怎样?”柳湘莲再次随口问道。 而贾琏这次去青浦探得的消息是,孙绍祖这人贪花好色,府中妇女将及淫遍! 而他虽然也是贪花好色,但她毕竟还是有些真性情的,迎春又是他的妹妹!因此闻言不由叹道:“不瞒兄弟,那人实在不怎么养,乃一色中恶鬼……” 正文 第二二零章:贴面 而在各家酒宴之时,木兰花却像是巨石投河,涟漪波动千万家…… 至于李桂心情轻松,再加上饮酒的缘故,回到皮尔记之后李桂睡的很香。而睡得香自然醒的早。睡眼惺忪睁开之际,眼前是透窗的淡淡的星辉,再一转首,却看到星辉下,晴雯上身红肚兜,下身薄娟裤,曲线玲珑处一片雪白微现…… “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嘿嘿……” …… 早上,晴雯的俏脸与晨曦相应成红……吃过早点之后,李桂就进入了书房……而铺子门前已经冷落,荣国府那里的尾货也已经收取过来,吩咐了长缨、长弓看守店铺之后,晴雯干脆搬出了针线箩筐,给李桂缝制起了鞋子。 而与此同时鸿胪寺少卿杜陆的房间里,薇薇安、艾迪马·默罕默德等正与杜陆交谈着——不可否认,作为精通汉学的外国人士,他们对李桂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而关于李桂的事情,杜陆也是知无不言——毕竟作为外来人士的管理者,他对这些人附有一定的责任。 “李桂此人颇为传奇,他原是荣国府一家奴,被政公提携,谁知其人天子不凡,科考上居然青云直上,现在已中了举人,政公一高兴,居然把他小女许给了他,啧啧……而李桂经济文章也俱佳,京师中富贵豪绅喜欢的衣服都出自他家店铺……” 杜陆向众人介绍着李桂,说到这里他自豪的拉了下腰带,略带显摆的说道:“我这布绦就出自他家铺子,他家的衣物就是方便。只是他近来恶了太子,为太子所不喜,下令东宫不要去他那铺子,嘿嘿,我觉得各位最好也别去。” 太子的内令既不是大虞律法,也不是甚至,其内令的效力实际上只能止于东宫,只是因为有了‘太子’这个特殊职位的加持,才衍生了向外的影射力,因为利益的缘故,使人特别是高官豪门不得不顺从,但其影射力其实影射不到这些外来人,因为他们在此没什么必须的利益。 不过作为一名官员,谨慎是必须的,所以杜陆才提醒了一下。 只是杜陆这么一说,薇薇安与艾迪玛.默罕默德等人对李桂更感兴趣了,原因无它,这些人大都具有灵敏的商业意识。来此大多数也都抱着商业的目的。 原因不再赘述,这其实与海外的环境有关,海外大多重商,而中原则一直重农抑商。 因此,当看到杜陆猛然弹起又猛然缩回的腰带时,艾迪玛.默罕默迪、薇薇安等人眼睛豆是一亮。 当然薇薇安的眼睛更亮,毕竟她是欣赏中原文化的! 也因此,当杜陆说完之后,艾迪玛.默罕默迪立刻走到了杜陆的身边,双手一摊,恭敬的说道:“尊敬的大人,能让我看看你的腰带吗?” 艾迪玛.默罕默德的语调生硬,而且古古怪怪,不过作为鸿胪寺少卿,他已经习惯了海外的奇强怪调,但是听了艾迪玛.默罕默德的请求,他还是微微愣了愣。 …… 与此同时荣国府东边,贾赦的院子里,贾琏也正和贾赦谈着话…… “父亲,我去青浦打听了,那孙绍祖为人实在不行,贪花好色,家中妇女将及淫遍,二妹妹嫁给他,只怕如入火坑,不如退婚。”贾琏说道。 他在贾赦面前还是会直言的,《红楼梦》里就有例证,在贾赦谋夺石呆子的古扇时,他就在贾赦跟前说这样害的人家破人亡,也不算什么本事,然后贾赦赏了他一顿板子…… 而贾赦是收了孙绍祖三千两银子的,实际上是把迎春给卖了,因此,贾琏的话又引发了他相同的情绪。 “混账!这都到什么时候了,人岂可言而无信!再胡言乱语,小心板子,这么多天才回来,也不知去哪里胡混,还不给我滚!”下一刻贾赦怒道。 贾琏闻言禁不住打了个哆嗦……不过贾琏回到他的三间大房时,王熙凤和平儿、丰儿已在院中翘首而望…… …… 李桂最近没有习文,原因是诸事太多,不过今天他的心终于静了下来。而习文之际,深查内心,他终于清晰其实他名声大震的意义,不仅在与束缚忠仁王的手脚,更长远的意义在于这样爷间接宣扬了忠仁王对他的内令,也就是说进一步把他推到了忠仁王的对立面。 李桂清楚这一点很重要,在以后会很重要,这保证了以后都忠礼王可以不对他特别对待。 因此想通了这点之后,李桂心里,昨晚那股闲看花开花落的悠闲感更加浓郁了。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一篇习文写完,李桂伸了伸,端起来茶盏。听到李桂的动静,晴雯把针线箩筐,抬脚望门口的炭炉而去——她想提砂壶去给李桂添水。 而她刚刚迈出门槛,山童就匆匆跑了进来,看到晴雯,立刻匆匆说道:“晴雯姐,外面来了一群人,要见老爷,那些人黄头发、绿眼睛的,好奇怪!” 近来皮尔记门可罗雀,几乎没人来,现在一来来了好几个,而且是海外之人,因此说话之时,山童手指着大门,神色很是好奇与激动。 “一群外国人找我?” 李桂心里一动,走了出来,晴雯也好奇,紧跟着李桂去了前院。 此时前院内薇薇安、艾迪玛.默罕默德等六,人正站在院中,山子野、卜固修、詹光等或在廊下、或者门口、或在他们旁边。他们都暗暗注视着薇薇安等人,眼神怪异。 而薇薇安等人则暗中注意着东墙通往后宅的青砖道,这当中薇薇安最是注意——她毕竟仰慕中原文化,并有研究,因此她极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写出了这样的绝世名篇! 而当李桂当先走出的时候,几乎是直觉,薇薇安就感到眼前的月白衣袍的男子就是木兰花的作者。 而中外审美观点虽然不同,但因为仰慕中原文化,也就自然而然的受到了中原审美熏陶。 因此她没想到写出这样词作的居然是这样年轻英俊的男子!而她的本性又是热烈奔放的,再加上仰慕之心的作用…… “你好,我是薇薇安,你的词写的真好!” 如同后世的粉丝见到偶像一般,薇薇安有些忘乎所以,她热烈的迎了上去,热烈的说着,到了李桂跟前很自然的头一探,给了李桂一个热烈的贴面礼。 两辈子了,还没和外籍人士这么亲密接触过,李桂不仅微微一愣。 而山子野、詹光等却是不由一愣,随即心里就想到:“老爷艳福真是不浅!只是这番禺女子也太……” 正文 第二二一章:翻云 在男女之防胜于防川的大虞朝,薇薇安的这个礼节虽然纯属自然,但是在山子野、卜固修等人眼里,这实在是于礼不和。 而敢动自己的奶酪,晴雯的爆炭脾气,她直接怒了,柳眉一竖……但随后她就想起了这个时代女子的规矩——女子不能妒。 这个不妒,在这个时代不仅是女子修养的体现,也是男子休妻的理由“七弃”之一,其余分别是不孝、无子、淫、多嘴多舌等。 因此到嘴边的话晴雯强行忍住,但晴雯毕竟是晴雯,琼鼻里还是“哼”了一声,莲步微微一抬,身体微微前倾,半挡在了李桂对前面。 此时薇薇安的热情依然没减,头一探,又伸出了另半边俏脸。 对于这半张俏脸,李桂认为再贴一下也无妨,反正刚才已经贴了一下。但晴雯的哼声此时也传入了他的耳内,他本能的微微后扯了一下。 这个动作倒把薇薇安惊醒,她这才想起这里不是她的故乡,但她也没感觉尴尬,反而“咯咯咯”的洒下一片银铃似的笑声。 随后李桂招呼众人进入了茶室。 …… 小小的茶室并没有多大的空间,招呼众人进屋之后,茶室显都拥挤起来,这使李桂感到拥有一个大的中堂的必要。 晴雯上茶之后,薇薇安立刻说道:“没想到先生居然如此年轻!先生的词作真是绝响,能见到先生真是荣幸。” 而后艾迪玛.默罕默德丰也是这样大致的意思对李桂恭维了一番。 乱哄哄的寒暄完毕之后,艾迪玛.默罕默德站了起来,把手往胸前一横,一边行礼,一边操者生硬的语调说道:“尊贵的老爷,听说你这里有神奇的衣服,能不能给我这远方的客人看看。” 李桂现在正门前冷落呢! 虽然有六千余两余银,按照他的计算,应该能撑到忠仁王被罢黜,但总有些紧张。 “这人倒是及时雨!这是要做国际贸易吗……” 心中想着,李桂说了句可以,然后向晴雯点了点头。 晴雯也是伶俐的,知道这是大客户上门……而和李桂相比,她既不能肯定忠仁王会倒台,也不能确定忠仁王何时会倒台,这样只进不出,她是真的心慌,因此听到这里眉间喜悦顿时跳跃,莲步轻台,风一般进了店铺,转眼间拿了三四件内衣、内裤、腰带,递给了艾迪玛·默罕默德。 而艾迪玛·默罕默德接过之后,薇薇安等人也凑了过去,然后拉着皮筋条试着弹力,甚至扒开了针脚,往里面探究着。 俄而艾迪玛·默罕默德拿着衣服,指着露出的皮筋条说道:“这真是神奇的东西,尊贵的老爷,这里面这个东西卖不卖,我用这个东西给你换。” 说着艾迪玛·默罕默德伸手往还礼一探,拿出一个玻璃珠,说道:“尊贵的老爷,我这里有珍贵的琉璃珠,我用这个给老爷你交换怎样?” 说着艾迪玛·默罕默德深处两个手指,捏着玻璃珠高高抬起,一副珍贵而又骄傲的样子。而薇薇安等人看着玻璃珠也是一副痴迷的神色。 “居然用玻璃珠子跟我换?!”李桂有些发呆。 但旋即他就明白了,这个时代的玻璃珠子实际上是挺珍贵的,原因主要是这琉璃珠子现在只是产自阿拉伯世界,而即使在阿拉伯世界,因为火焰的温度很多时候达不到要求的缘故,产生的纯粹透明的琉璃珠也不多,即使是玻璃片,做成花镜后,都要一二百良银子。 但是生产玻璃珠对李桂来说根本不成什么问题,当时做皮筋条时就先想到了它,只是限于时间和场地等因素,以及世间的一个道理——财富应和身份相匹配。他才没搞。 “这东西我就不稀罕了!以后缺银子了,地位高了,我也弄弄,弄多点,卖到阿拉伯去……” 强忍着心中笑意,李桂摇了摇头笑道:“尊贵的客人,我对此等玩物丧志之物却没什么兴趣,只是需要些银子。” 而在此时玻璃珠绝对是好东西,畅销货,王熙凤一个玻璃屏风都跟宝贝似的,贾蓉都专门借去会客显摆,王熙凤还特别交代要小心,因此所与人都没想到李桂会这样回答。 茶室里顿时静了一下。 而对于艾迪玛·默罕默德来讲,他认为他的玻璃珠根本不愁销路,在广东事就有人要买,只是他想到京师里卖个高价,因此一愣之后,艾迪玛·默罕默德手一横,再次行礼道:“尊贵的老爷,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有志气的人,真是让我钦佩,你看这样如何,你等我几天,等我出了琉璃珠,咱们再来商谈怎样?” “也好。”李桂点了点头回道。 “李老爷你真是与众不同!”李桂话音刚落,薇薇安饱含热情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过奖。”李桂含笑应了一声。 “李老爷,我也想买一些。你也等我一等。”随即薇薇安再次说道。 “好。” “李老爷这个东西叫什么,什么价格?”这是另一个同来者问道。 君子耻言利,虽然李桂觉得讲价还价没什么,但他更清楚他现在的身份已经不同,具体过问这样的事情,传了出去,必然有人说他满身铜臭,对他名声不好,因此说道:“诸位稍等,具体事物有人来根你们谈。” 说着李桂抱了抱拳,走了出去,看到詹光、卜固修、山子野等正站在廊下观望,于是走了过去,然后对当先迎上来的詹光笑道:“那些海外之人想买皮筋条,你去和他们谈谈,此物稀少,最低五两于是银子一根。” 而和晴雯一样,詹光、卜固修、山子野也是既不能肯定忠人王会不会被罢黜,也不清楚忠仁王何时会被罢黜,他们的利益现在又和李桂绑的很紧,现在只出不进,他们也是异常焦灼的,因此闻言三人心里都感觉有一股凉风倘过…… “嗯,我这就过去,老爷放心。”说话之间,詹光露出了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 …… 而在此时,卫若兰、冯子英、陈也俊等也来到了鸿胪寺前,花街柳巷、斗鸡走马、争奇猎艳本里就是他们的日常,昨晚薇薇安的异域风情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而当杜陆听到衙役的传报后立刻迎了出来——这几个人的身份,或者说这几个人的背后,让他不敢怠慢。 出了鸿胪寺的大门,略微一寒暄,冯紫英便笑道:“杜大人,那真真国公主在否,我等想拜访一下。” 杜陆是知道薇薇安等人去李桂那里的,他本不想多事,但对这几人,特别是卫若兰,他又不敢隐瞒,因此笑道:“你们来的不巧,真真国公主却是去了李后庭那里了。” 正文 第二二二章:因故 随后李桂和晴雯径直往后宅去了。 “老爷那番夷女子香吗?” 晴雯毕竟是晴雯,还是憋不住问了出来。 李桂愕然转首,却见晴雯俏脸紧绷着,俏脸上红霞蒸蔚,一双明眸却水波粼粼,这亦嗔亦娇的样子,李桂真恨不得把她就地正法! 忍了下蒸腾的火焰,李桂微笑道:“水面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这娟美的句子!晴雯微微的呆了,但对于这具体的意思,她却朦朦胧胧着,于是侧了下螓首,问道:“老爷这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的意思是水里的月亮看上去很美很近,但实际上却远在天边,眼前的美人儿才是真的!” 李桂侧着头,眼睛似笑非笑的答道,下一刻他就看到晴雯垂下了螓首,红晕铺满了鹅颈。 “女孩子果然都喜欢这个调调,以后多说说……”心中略带着得意,李桂思忖着。 而在这时晴雯却抬起了荔红的脸蛋,眸中清波粼粼的说道:“那要是月亮掉下来了呢!” 李桂:“……” 李桂微怒,瞪了晴雯一眼,晴雯却樱唇一抿,‘咯咯’的笑了起来…… ……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薇薇安等人告辞,好在这次薇薇安没有送上香腮…… “老爷给他们的价格是五两六钱银子一条,啧啧,这些番人倒也不傻,想的也周到,要求皮筋条保持铺子里的粗度,还要求有两尺长,他们几个先预定了一千二百条。说是货物脱手后再讲。”送走薇薇安之后,詹光迎上来说道。 这毕竟是笔大买卖,也意味着有更大的进项,说话之时,詹光的脸上是真正的和和煦春风。当然围过来的山子野、卜固修等也是如此。 李桂也轻松的笑了,随即一边在山童搬来的小板凳上坐下,一边笑道:“番偶之人向来重商,从商经验总体上要比我们丰富,咱们不能大意。” 说着,想到一副镜片就要卖一二百两,一个珠子甚至四五百两,突然之间李桂觉得皮筋条五两六钱一根的价格似乎有些低了。 而在这时,山童眨着眼问道:“老爷他们为何重商?” 随手接过晴雯递过来的茶,呷了一口,李桂随意说道:“番偶之地产粮少,甚至不产粮,所以必须行商交换,好满足衣食。” 而对于番人为何重商这样的问题,山子野、卜固修等人都没有想过,山童问出之后,山子野就感觉这问题有些艰深。在他看来李桂毕竟没去过海外,也没听他以前接触过番人,这样的问题李桂怎么回答的出来。 因此山童的提问之后,怕李桂下不了台,山子野就想呵斥山童,谁知李桂漫不经心的就给出了答案。 而且山子野也想也有理,在往深处想一想,李桂是怎么知道的……随后山子野不仅赞道:“人道读书人不出门即知天下事,老爷真是博览群书!” 这个答案实际是后世的,李桂闻言一愣,随即感觉是他说走嘴了,心中暗自谨慎,也不正面回应,随即笑道:“今天倒是个欢喜的日子……” 说着转头对依在廊柱边的晴雯和玉娘说道:“你们去弄点好酒好菜,今天咱们庆祝一下。” “是老爷。”“是老爷。”晴雯和玉娘分别答应着。随后晴雯掏出了一块碎银子,递给了山童,同时嘱咐道:“快去打酒……” 而晴雯话刚说到这里,“后庭兄……”随着话音,柳湘莲一身白衫,英姿勃勃的走了进来…… …… 未时三刻,太阳的光芒依然炙热,但裘世安却颠着小步伐,一路小跑的王御书房而去,此时他不仅不觉得热,相反他很激动——泰宁帝终于召见他了! 求见行礼后,裘世安乖乖的站在了龙案的西侧,同时暗中观察着泰宁帝的动静,见他脸色平静,这一刻裘世安终于感觉到了御书房四角冰盆散发的凉气, 把手上奏章看完,泰宁帝抬起头来,向裘世安问道:“昨晚智王那里可出好词?” 泰宁帝其实也很喜欢诗词,对于李桂他也早有耳闻,知道舟夜书,只是他深韵帝王之道,清楚帝王之恩宠不能轻发,所以才没有召见李桂,其实自唐以后就很少有帝王因个人爱好而召见个人了。 但是这并不能代表他不注意这些事。 “皇上终于用我了,看来我这么做是对的……” 想着最近的冷板凳,裘世安心里很不平静……而他手下也是掌握着一些厂卫的,智王府的事情他早已了然于兄,因此谁后他表面平静的说道:“回皇上,昨晚智王爷那里出了篇绝世好词。” “哦……说说。” “是皇上,绝世好词是木兰花·决绝词柬友。全词是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这词真是……” 泰宁帝是情路丰富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有秦可卿,而这词里饱含的人生的感悟,心中的缠绵,恍惚之间,泰宁帝感到秦可卿的母亲来到了他的身边,罗袖轻衫,喃喃细语,薄薄轻怨…… “啊……”泰宁帝轻轻的叫了一声。 过了一阵子,泰宁帝才微探着螓首,向裘世安问道:“好词,真是绝世好词,此词是谁之作?” “回皇上,此词乃是李后庭所作。” “是他!怪不得!他也去了?” 泰宁帝惊叹了一句,但对于李桂能做出这样的词他并不惊叹,毕竟有舟夜书在前!他惊叹的是词本身。 而至于李桂运用士林力量所引起的他心里微小的不快,在这一刻也烟消云散了——他已经知道了罚银的事情,刘正德原原本本的上了折子。 而对于近期李桂的事情他当然更知道,毕竟因为李桂与赖大的事情,折子都上到了他的案头,甚至贾政对阴伊的做法,李桂在此事中的作用,以及忠仁王的内令他都知道,所以才问了那句他也去了,他估计忠智王不会请李桂去的。 而现在裘世安已经和站在一个队里,并且听过战队李桂向泰宁帝表达的的态度又起了效果,见泰宁帝对李桂感兴趣,他当然欣喜,而且要迎合,但表面上还是平静的说道:“回皇上,李后庭没去,他词之所以传出,也是一件巧事,应天府举人俞图、赵沐阳与李后庭交好……” 裘世安的娓娓声里,泰宁帝却一边听,一边思忖着:“此词真是绝妙,怪不得可卿把红玉给她,这孩子命真苦,也是朕之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正话反说,他这是牢骚满腹啊,也是被那逆子打压的急了……也不能再容那逆子猖狂,也给贤德妃个面子!” 思忖之际,裘世安已经讲完,泰宁帝又想到近期吏部官员的调整。 正文 第二二四章:落 探春默然不语,气氛低沉了一下,随即晴雯笑道:“不过还有一个好事儿。” “哦,什么好事儿?” “那些番人要买咱家的皮筋条,已经预定了两千余条。” “哦……” 探春的螓首蓦然抬了起来,唇角不自觉得露出一丝笑意,眼前却出现一座华美的府邸,然后又出现了几个活泼可爱的娃儿…… “昨晚我对他说,有了银子得把宅子修一修,要不然不合他的身份。” “他怎么说?” “他说这事倒也不急。” “这人,怎么能不急呢,这明年就是会试!” 灯花跳跃…… …… 与此同时贾政升迁工部侍郎的消息也传到了东宫、义王府、礼王府、信王府…… 身在其中,忠仁王很是明白泰宁帝这道圣旨意指向何处!本来李桂的木兰花一词,不仅让他感觉束手束脚,更让他恼怒——李桂通过木兰花一词扩大了他被打击的透明度,同样的也更产生了影响力,对他不利的影响力。 而现在泰宁帝的这道圣旨简直就是直接敲打他了! 但是忠仁王现在的心态就像是叛逆的孩子,虽然他明白泰宁帝对他的敲打,但是越是敲打他越是不耐烦,越是向反抗。 因此当胡明向他汇报完圣旨的事情之后,忠仁王浮肿的眼袋里立刻一道怒气闪过。 胡明此时已经非常了解忠仁王的性格,见此,急忙劝阻道:“殿下,小不忍则乱大谋,皇上年岁也不小了,听说近来时常发热……” 对于胡明的一些话,忠仁王还是能听进去的,闻言深吸了一口气,愤愤道:“先生言之有理,看尔等能猖狂到几时!” …… “先生以为如何?”此时听涛阁里,忠礼王也向赵虎臣问道。 赵虎臣明白忠礼王话里的含义,如果把泰宁帝和忠仁王的关系比作一个蛋,现在的情况是所有人都看到这个蛋的缝隙有些大了,有心者想趁此机会撬一撬,包括忠礼王。 但是这件事在赵虎臣看来,现在泰宁帝对忠仁王的态度还属于敲打教育的程度,远没有达到反目的程度,当然忠礼王有让泰宁帝和忠仁王反目的招数,比如把掌握的忠仁王私进后花园的事捅给泰宁帝,但这事后泰宁帝最后会对忠仁王怎样并不可测,而且会在泰宁帝心里留下“争”的印象,甚至是不折手段争的印象。 而透过泰宁帝对忠仁王的敲打,胡明认为现在泰宁帝最讨厌的就是这个,毕竟忠仁王的动作实质是也是争! 因此赵虎臣摇了摇头,说道:“欲速则不达,属下认为此时宜静不宜动。” 忠礼王对赵虎臣也是言听计从的,闻言点了点头,说道:“多谢先生教诲……哎,先生以为李后庭那词如何?” “绝世之作也,此子以后定为儒林领袖,王爷以后可用之以正。” “先生言之有理。” …… 第二天早上,李桂从宿醉中醒来,窗外却是下了雨,于是李桂就多睡了一会儿,而洗漱,吃过早点之后,李桂刚想进书房,山童却冒着雨跑了过来:“老爷,那个海外美人又来了,说要见你。” 居然称番夷女子为美人,晴雯狠狠的瞪了山童一眼,而这时李桂已经迈步往外走去…… …… 此时薇薇安正和两个侍女在门口等待着,看到李桂过来立刻迎了上来,这次她倒是按照大虞朝女子的礼节,曲了下身子,向李桂行了个礼。 “请。”李桂拱了下手,随即向茶室一伸…… 落座,晴雯上茶之后,薇薇安站在李桂身后的晴雯一眼,然后说道:“李老爷读过海外的诗篇吗?” 李桂在后世读过很多的外国诗歌名篇,但现在他只能淡定的摇了摇头。 对于李桂没有读过外国的诗篇,薇薇安并不奇怪,如碧潭般的眸子只是轻轻一转,然后就说道:“李老爷,不瞒不说,贵国的诗词虽然瑰丽多姿,但是我觉得我国的诗篇更可我心,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话题实际上是诗歌的性质的问题,对于这个问题李桂曾经学过,也认为说出来一些也无妨。 沉思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语言,李桂简单扼要的说道:“诗歌这个东西具有民族性,每一个民族都有自己的审美观,实际上每个民族的名篇必然符合本民族的审美观。” 薇薇安还是第一次听到审美观这个词,她不仅微微愣了一下,而她实际上又是比较好学的一个人,要不然也不会对中土文化感兴趣,还千里迢迢的跑过来。 因此她紧接着她头一探,匆匆问道:“审美观是什么?” “审美观简单来讲就是看什么好看归国,比如有人以白为美,有人以红为美。” “哦…那贵国的审美观有何不同?” “审美观的不同,主要来自于一个民族的山川地理、历史文化。山川地理是一个民族的根,它的面貌影响着一个民族最基本的审美……” 李桂侃侃而谈,薇薇安虽然好学,但还从没想过诗词的背后还牵扯这么多,简直是闻所未闻!一时间竟有听到真经的感觉,不由的痴了…… 至于晴雯,她更是没有听过,“老爷真是学究天人……”思忖之际,晴雯明眸里星光闪烁。 …… 而在此时,卫若兰、冯紫英、陈也俊、甄宝玉等再次来到了鸿胪寺的大门口,这次他们比较笃定,因为昨天他们已请杜陆向薇薇安传信,把他们今天将来拜访的信息传给薇薇安。 俄而杜陆从鸿胪寺的大门口走了出来,行礼后,略带着苦笑,对卫若兰等抱拳说道:“各位来的不巧,她又出去了。” 寻常杜陆并不能限制使团的自由。 没想到薇薇安这么不给面子,卫若兰等微微一愣,随即暗怒。随即卫若兰问道:“杜大人她去哪里了?你可知道。” “她说和李后庭有邀。” “哼!” 闻言卫若兰不由得怒哼了一声,随即就要上马,而这时杜陆说道:“小王爷且慢。” “什么事?” “回小王爷,事情是这样的,波斯国使臣带来了几颗琉璃珠,想出手,不知小王爷感不“感兴趣,那琉璃珠剔透无暇,真的是好东西。”” 杜陆热情的介绍着。 其实这是他来外快的项目,给这些海外使团做中介,往往会得到不菲的回报。 金丝鸟、银毛猴,珊瑚枝上把富斗!卫若兰、陈也俊等王孙公子本来就喜欢奇珍异宝,而且现在还有用的着杜陆的地方。 男人大概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想得到,因此考虑到下次拜访薇薇安,还要用上杜陆。同时又想着明珠送美人,要是琉璃珠真的剔透无暇,买了送与薇薇安…… 正文 第二二五章:所托 一直快到中午,薇薇安才离去,而其间所谈已经并不限于诗词,到最后所谈的更是海外的风土人情。 这其实是李桂接见薇薇安的主要目的。 毋庸置疑,作为一个穿越者,李桂是没有什么忠君思想的,狡兔三窟,李桂想着给自己留条后路,如果大虞朝混不下去了,他就跑海外去。 当然李桂也清楚海外也并不好混,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很有可能被别人一锅端了,或者做二等人,所以跑海外去,只能是最后的选择。 送走薇薇安之后,转身李桂就看到了晴雯微微翘起的红唇…… ……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薇薇安与艾迪玛.默罕默德等人再次上门,然后下了定金,总共以五两六钱的价格要了四千余条,只是时间上要求快些,要十天内备好货物,十天后他们将返回广东。 此时铺子里的余货并不多,李桂便想着亲自去赵围子村一趟,但想了一想,他感觉自己一举一动可能被人暗中盯梢,单聘仁的位置不适暴露,于是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转而派卜世光去了,并让卜世光传达传达他的话——让单聘仁注意下安全,特别是外来之人。 卜世光领命而去,下午的时候,李桂终于空闲了下来,午间小睡了一会之后,进了书房。 而在李桂进入书房之时,卫若兰、冯紫英、甄宝玉等也终于见到了薇薇安。然后卫若兰便向薇薇安送上了见面礼——两颗琉璃珠。 不过薇薇安拒绝了——昨天中午薇薇安曾经问过李桂这个问题,为什么李桂不喜欢琉璃珠,李桂自然不能说琉璃珠后世不值一文,一点保值的作用都没有,他给的答案是琉璃珠太过通透.,反而显的没有灵气。 此时的薇薇安已经被李桂的才华折伏,闻言深以为然。 “公主你为什么不喜欢这么漂亮的琉璃珠?”看到卫若兰脸色有些尴尬,冯紫英救场道。 “哦,李后庭你们应当听说过,他说这琉璃珠没有灵气,不好看,我也这么认为。” 薇薇安并不了解卫若兰等与李桂的恩怨,她的性格又是海外的直爽,因此直言道。 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卫若兰、冯紫英等都呆了一呆。 “好小子,你等着,等我父王登基……” 一腔心意与银子都用在了水里,卫若兰内心欲狂。 当然冯紫英、陈也俊、甄宝玉也很郁闷——他们有种预感,以李桂现在的影响力,琉璃珠没有灵气这话要是传出去,只怕他们手里的琉璃珠要贬值了。 …… 到了晚上,和以往一样,李桂在院中和卜固修对弈,乘凉,晴雯在他背后摇着团扇。 和以往不同的是,因为和艾迪玛.默罕默德等人生意的敲成,众人心里的焦虑稍解,但也只是稍解,最大的焦虑,李桂对太子的态度是对是错依然深藏在山子野、卜固修等人的心底。 但是还是可以稍微轻松一下……月亮渐渐上升,直到月上中庭之时,李桂才觉得有些疲倦,打了个哈欠。 见此,卜固修笑道:“老爷,天晚了,今天就到这里如何?” “也好。” 闻言李桂站了起来,而就在这时“咣咣咣”大门被拍打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深更半夜的!李桂微微一愣,而看门的胡老师也很警觉,探着头,隔着大门谨慎的问道:“是谁?” “是我,柳湘莲。”下一刻柳湘莲的声音传了过来。 午夜寂静,声音随之也传到了李桂的耳中。现在在李桂心中柳湘莲是被他当做兄弟的人,可以托以后背的人。这午夜而来,李桂本能的感觉到有事,闻声,匆匆往前院敢去。 而才进前院,李桂便看到柳湘莲和一个女子正站在红濛濛的灯笼边,柳湘莲还是那副样子一身月白轻衫,腰悬配剑,英姿勃勃:那女子却有些吸睛,虽然因为灯光灰暗,看不清面色,但却可以看到一身淡红的百褶裙,和挑起百褶裙的高挑的身材,一记头上火红的头帕,很是给人一种英姿飒爽的感觉。 “这女子是谁?难道是……怎么带她来了?” 心中想着,到了跟前,李桂才发现,这女子雪腮琼鼻,一双稍显笔直的黛眉,眼睛却是玲珑的凤眼,很是有一股泼辣之气,此时那双玲珑的凤眼正大大方方的瞧着她。 “这肯定是尤三姐了。柳兄带她来干什么?这样瞧我怪不好意思的……” 心中思忖着,李桂上前抱拳,直接问道:“湘莲兄,你这是?” 以他们的关系,现在已经用不着客气,柳湘莲也是如此,直接抱拳对李桂说道:“这是三姐,我有事找你。” “果然是她。” 心中思忖着,李桂对尤三姐抱了下拳,说道:“见过三……嫂嫂,屋里坐。” 李桂本来想称呼尤三姐叫三姐的,但又感觉有些不妥,直呼其名好像有些不尊重,叫小姐、姑娘之类的吧,考虑和柳湘莲的关系,又感觉比较生分,因此微微思索了一下,干脆以‘嫂嫂’称之。 而尤三姐闻李桂大名也是久矣,看着李桂儒雅俊俏的样子,心中正想着:“盛名之下,此人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当听到李桂称呼她‘嫂嫂’时,毕竟没过门,尤三姐的脸微微的红了,不过心里却甜蜜蜜的,因此含羞带嗔的暗暗瞅了李桂一眼,心道:“这人有些轻浮,我得防备些。” 说话之间,茶室的烛台已经亮了…… 落座以后,李桂再次问答:“湘莲兄,发生了什么事?” 柳湘莲闻言也直接回道:“我把薛文龙打了,有点重……” “哦……” 柳湘莲痛打薛蟠,因而出走,这在《红楼梦》里重点写过,后来薛蟠无颜呆在京城,出去躲了几天脸,还弄回个媳妇,而在后来薛蟠经商被贼人抢掠,却恰巧被柳湘莲所救,这场风波才算过去。 但是这事在办到赖大之后,李桂心里就认为不可能发生了,因为柳湘莲痛打薛蟠是在赖大的府里,赖尚荣为赖大祝寿时发生的,柳湘莲当时还考虑赖家的面子没有当场发作,宴席散去后,把薛蟠引到芦苇沼泽处,胖揍了一顿。 但现在还是发生了…… 而这是柳湘莲已继续说道:“今日定城候府谢鲲纳妾,宴席之中薛文龙那厮竟敢辱我,被我引到小清河芦苇滩处,薛家必然眼不下这口气,我且躲避几日,另外贾琏从青浦归来,我去后却不放心三姐,想请你代为照看他们一下,你观你东院有闲房,不置可否?” 居然是这事,怕贾琏对尤三姐不轨! 但考虑贾琏贪花好色的性格,李桂又认为柳湘莲有这样的考虑也在情理之中,而柳湘莲把尤三姐一家托付给他也在情理之中,这不仅仅他们两人关系好,更是因为他的身份特殊,他可以说是贾琏的妹夫,在他这里贾琏也不敢胡来。 只是这事对他却没什么好处,别的不说,柳湘莲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尤三姐一家子都要搬过来,那么问题来了,以后贾琏和尤二姐有私情的是被发现之后,王熙凤会怎样,会对他怎样,要是王熙凤把尤二姐接过去,他该支持还是反对?! 正文 第二二六章:儿戏 但是现在柳湘莲既然求他了,以两人现在的关系,以后的麻烦现在就不能考虑了,因此李桂若无其事的水道:“有何不可,湘莲兄放心就是。湘莲兄打算去哪里?” “我打算去投军,博一场富贵,后庭以为如何?”说着,柳湘莲看了尤三姐一眼,眼神坚定而温柔。 《红楼梦》原著中柳湘莲的结局,好像是因为尤三姐自杀而勘破了人世,最后出家去了,现在这个结局李桂认为比原来的要好的多。 因此李桂赞道:“好男儿自当如此!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取身前身后名,湘莲兄请放心,明早我就派家人把嫂嫂她们接过来。” 说吧,转头对晴雯说道:“你去拿二百两银子,与湘莲兄作路资。” “这人好大方,怪不得柳郎时常提起他。”闻言尤三姐一双泼辣的凤眼瞧着李桂,心里默默想到。 而柳湘莲只是郑重的抱了抱拳。 …… 送走柳湘莲之后,想着柳湘莲与尤三姐变好可能还有他的功劳,再想想以后可能的麻烦,恍惚之间,李桂突然心中有感,世上的麻烦有时只是在不意之间,有时也是自找的…… 行走间,看李桂低头不语,好像有什么心事,晴雯不由的问道:“怎么了这是?” “麻烦啊。”李桂随口说道。 “哦,什么麻烦?” “那尤二姐好像被琏二哥包养了。”李桂直接说道。 不直接也没法子,毕竟尤三姐一家子过来,贾琏必然闻风而来。 而女子天生对这种事情敏感,晴雯又是个伶俐的,李桂话刚说完,她就想到了王熙凤,想到了王熙凤知道这事后的反应,大概会认为李桂帮着贾琏在外养小。 “这个……这该怎么办?” 晴雯眼睛眨了眨,不知为何,眼前却浮现出李桂被王熙凤骂的狗血喷头的场面。 “不知道,明天你把那屋子收拾收拾,在派人去胭脂胡同把她们一家结果过来吧,把那边的门钥匙也给她们,哦,这事就先不要给三小姐说了。”李桂回道。 说话间他有些中气不足——可以这么说活了两辈子他都没处理过这样的事情。 至于不让晴雯告诉探春,则是纯粹不想让她为难而已——以她的身份,知道了按正理应当告诉王熙凤,但告诉了王熙凤,就会显的他和贾琏挺难看的,所以不如不知道。 “这事弄的!” …… 一夜无话…… 第二天将近中午的时候,晴雯和卜世光将尤三姐一家接了过来。 而后尤夫人带着尤二娘和尤三姐求见了李桂,李桂当时正在书房习文,当晴雯带她们三个进来时,就在后宅接见了他们,这时他才看到尤二娘,长的杏面桃腮,乌发婵娟,身材婀娜,总而言之看上去像是一个风流温婉的女子。 而尤夫人则是老版的尤二娘,从外貌上看,性子也应该是温婉的。 随后李桂说了些暂且住在这里,有需直接招呼,不必见外之类的礼节性的客套话。然后三人便被晴雯带着去了东院的后宅。 …… 到了下午的时候,薇薇安却又来了,李桂也不好退却,也没什么事情,于是就陪着薇薇安聊了一聊,而实际上薇薇安已经被李桂广博的知识,以及新颖的观点吸引了——李桂的主要学识主要来自于后世,虽然有意隐瞒,但即使是他觉得无碍的、纯粹的学术性的观点在薇薇安眼里也是及其新颖的! 当然闲谈中也谈及了一些闲事,比如卫若兰、冯紫英、甄宝玉等人的拜访,以及卫若兰送给她的琉璃珠。 看薇薇安眉飞色舞的样子,李桂可以猜测卫若兰等人的尴尬,以及他们心中的期盼,大抵是要他以后好看。 但李桂清楚以后事情的发展肯定是让他们失望了,当中会有一次起伏,但终究是失望。 而在此时,晴雯却正和尤三姐说着闲话,她俩的脾气有些相似,都有着爽利的一面,又都很空闲…… …… 如此又是一日匆匆而过,但是皮尔记的生意却不见任何起色。傍晚的时候,乘凉之际,晴雯在李桂身边念叨着怎么没人来之类的话。 李桂明白晴雯为什么会这么说,大抵是泰宁帝给贾政升了官,态度这么明显了,这些人应当不再附和忠仁王的内令才是。 但李桂明白这些人不是傻子,相反都是老谋深算、眼光长远之辈,泰宁帝给贾政升官,也让这些人看出了泰宁帝与忠仁王父子之间裂痕的加深,在这种情况下他这里就成了危地,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而且这些人也都有着长远的目光,此时忠仁王一派大抵都认为泰宁帝与忠仁王之间只是嫌隙,还不会影响忠仁王身登大宝,所以不回来,其余的观望,也不回来。 总而言之,李桂认为皮尔记生意要想气色,只有等忠仁王完全下台了。 “你也不用急,该好的时候自然会好。” 当晴雯再一次唠叨的时候,躺在卜固修亲自做的躺椅上,李桂悠哉悠哉的劝道。 “你说的轻巧,这一大家子,只出不进的,这又来了三个……”白了李桂一眼,晴雯说道。 而就在这时山童跑了过来,施了一礼,对李桂说道:“老爷,有人求见,说他叫贾琏。” “这么快就找来了。”晴雯脱口而出。 说话之间李桂已经站了起来——不论如何,大舅哥莅临,得热情。 “兄弟,叨扰了。” 当李桂进入前院的时候,贾琏抱拳笑道。他的神色里有些郑重。回来后听说李桂居然扳倒了赖大,让他感觉很是不可思议。 “二哥客气了,屋里请。”李桂含笑道。 …… 这样的关系说话其实极为无聊,顾忌太多,既不能胡吹海侃,又不能风花雪月,因此简单几句话之后,贾琏便请李桂去东院一起饮酒,说已让店家送来了酒菜。 李桂当然力辞,请他自便,真正的自便。对于这事李桂的为难之处,贾琏也很明白,抛了句兄弟你掩饰一二,然后去了东院。 …… 如此时间平淡而过,到了五月二十二号的时候,薇薇安上门辞行,临行前送给李桂一把短铳,说是以兹留念,李桂不好拒绝,收下,然后亲手写了木兰花送给了薇薇安。 薇薇安临行之际说她还会回来的,晴雯听了,脸都绿了…… 而在二十二号的晚上,伴鹤再次到来,贾政相召,酒过三巡之后,贾政告诉李桂,王子腾不同意改弦易辙,说泰宁帝此举,犹如严父训斥顽子,却非是把顽子赶出家门,还说他小女已经和忠仁王六子定婚。 王子腾的迟迟没回信,他的态度李桂已经有所感,而且他也看出了贾政的动摇。 正文 第二二七章:七夕 他不能否认,在由姻亲造成的关系上,王子腾与贾政的关系要比他与假证的关系近一些。原因很明显,女婿可以选择,但是儿女的舅舅在女儿诞生的那一刻就固定了。 而在心里的分量上,李桂清楚自己也不如王子腾,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话的分量往往和说话人的年龄、身份有关,在这方面李桂自然比不了王子腾。 而现在贾政对忠仁王的态度实际上依然是有模糊的一面,李桂自然不想贾政再转过头去,不过诋毁王子腾的话既不能说,说了也没用,好在可以用泰宁帝说话,因此李桂只能劝说贾政要顾忌上意,现在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新升了官,这句话贾政倒是听进去了,不过李桂心里依然不踏实,因为他清楚贾政是面糊子耳朵,说不定王子腾给些压力就变了…… 而后李桂自问现在对于荣国府的救赎也只能做到这儿,至于能不能救的了,李桂清楚剩下的事情已经不是他能掌控的了。又考虑到面对以后的是事情自身强硬才是硬道理,因此和贾政喝完这次酒以后,李桂小楼一闭成一统,潜心读书习文去了。 当然因为皮尔记的情况并没改变,再加上不能确定李桂这对忠仁王倔强的对错,随着时间的流逝,晴雯、山子野、卜固修甚至是探春心里的那点与薇薇安等人做成生意的宽松感逐渐消失殆尽,重新又变得焦躁起来。 …… 时间一晃眼,转眼就到了七月初六,七夕的风俗是点香烛、拜七姐、讨巧、求姻缘。而晴雯虽然对姻缘不在苛求什么,已打算在李桂身边当一辈子丫鬟,但还是却买了香烛、针线…… 不过李桂依然读书习文。 李桂虽然平静如常,但此时的忠义王府却颇不平静,下午时分忠义王的密室里,忠义王一边踱着步,一边匆匆的问向跪着的一个小黄门:“你探清楚了?” “回王爷,是小的亲眼所见太子和郑贵人在后花园鼓楼私会。” “好,下去领赏吧!” 说着忠义王挥了挥手袖子,兴奋地已是两眼冒光——可以这么说泰宁帝除太子忠仁王外,其余五子,顺、义、礼、智、信,其中忠义王对太子之位最为迫切,因为在他看来,他距离太子之位太近了,除了忠仁王就轮到他了! 忠顺王不能算,因为忠顺王虽然是长子,但是却不是嫡子。 小黄门走后,忠义王又兴奋的转了几个圈子,然后望了下窗外阴霾的天空,又转了几步,皱了下眉头,然后提取了笔,唰唰几下写完之后,从案下拿出一个朱漆黄铜锁的长方形小盒子。 他也有专折密奏之权。他还算冷静,知道这种事当着泰宁帝的面说不好。 …… 七夕的时候正是汛期,南方有蕉下乞巧的习俗,北方虽然没有芭蕉,但却时常有雨。 这个七夕也是如此,说是巧也不是巧,一整天淅淅沥沥的下着毛毛雨,御书房中,毛毛细雨声里,泰宁帝猛的抬起了龙首,如果这时有人观察会看到泰宁帝龙目里震惊与怒火混合着,一闪而逝。 但是谁也不敢这样观察泰宁帝,特别是宫里的太监,站在泰宁帝龙案的西侧,裘世安更是苟着身子,微弯着腰,犹如母鸡一般。不过他的内心却不是母鸡,相反他的内心活泛的很——他站的这个位置以前专属于裘世安。 他知道自己这步棋走对了,至于以后,他现在终于清楚人有时也不能目光长远,因为脚下的路并不是笔直的,只看远方,必然磕碰,所以最好的选择是机变。 “裘世安,朕老了吗?”俄而泰宁帝的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 而这个问题同样的突兀,即使裘世安在宫里见惯了风雨,已经基本达到了处惊不变的境界,但是听到泰宁帝这句话,裘世安处惊不变的心还是不由的跳了一下,因为,他清楚所有的皇帝比寻常人还要怕老、怕死! 随后他已经耷拉的眼皮狠狠的眨了两下,然后躬着身子,带着自然的媚笑,说道:“皇上没老,皇上千秋万载。” 实际上这句话倒真是裘世安的心里话,他倒是真希望泰宁帝能够千秋万载,要老也要老在他之后。 而泰宁帝闻言却是久久的无语,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裘世安的心正绷的快要到极致之时,泰宁帝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现在几时了?” 闻言,裘世安快速的扭头,看了看墙角的西洋钟,然后又快速的回道:“回皇上现在是戌时三刻。” “跟我去后花园走走。”说着泰宁帝站了起来。 秉烛夜游,这种事自从进宫那天起裘世安就不曾听说泰宁帝有过这样的事,而且现在还下着毛毛细雨…… 裘世安不仅愣了一下,再联想到刚才泰宁帝没头没脑的问话,他本能的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寻常,他一边恭恭敬敬的应了声是,一边向守在门口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撑着雨伞,打着灯笼,毛毛细雨中,泰宁帝直奔后花园的鼓楼处…… 此时鼓楼上方的房间里,漆黑的夜色,潮湿的空气,掩不住一片春色,地面上是散乱的裙裾,雪白在黑色里更显的雪白,潮湿在呼吸间更加潮湿。忠仁王将郑贵人抵在鼓楼的墙角边,两人抵死缠绵着…… 七夕的夜,含情的夜……俄而郑贵人的嗓子里发出了欲抑难抑的声响。 而就在这时侧首间角门出一团亮光蓦然出现在郑贵人的眼里,郑贵人心里一紧,然后瞩目一望,赫然看到的是泰宁帝昂起的脸…… …… 汛期的雨往往就是这样,丝丝缕缕、不紧不慢的下着,让人看不到边,也沉静了世界,特别是在午夜的时候,不过亥时三科左右,宰辅赵文重、副宰李易山,五城兵马司都督左良栋、锦衣卫副指挥使赵全等官员的门几乎同时响了。 废黜太子并不是一件小事! …… 寅时三刻,毛毛细雨,依然安静的下着,而紫禁城外众官员依然在外面等着,不过今日贾政有些不习惯,不习惯是因为他没看到赵文重,没法蹭灯。 这黑漆漆的雨夜天,万一滑进小清河…… “老头怎么还没来?会不会……呜呼哀哉了?” 升官愉快,又想到赵文重那一大把年纪,贾政的心思也活泛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紫禁城的大门“轰隆隆”的开了,众官员刚要抬腿,那小黄门却说道:“皇上口谕,今日不朝。” 泰宁帝向来勤勉,只是有疾、或者重大事项时才不早朝,而且混到这个地步的,多少都有些政治敏感性,因此小黄门话音刚落,众官员就“嗡嗡嘤嘤”的议论起来。 正文 第二二八章:浮沉 毛毛细雨一直下着,雨声往往让人留恋床第,滴滴答答的屋檐的落水声,让卫若兰懒懒的不想起身。 而近期卫若兰的心情也不错,前一阵子褒奖了他,说他有君子之风。卫若兰清楚忠仁王这么褒奖他是因为他在士子里给赢得了名声。而他也更愿意沿着这条路走下去,等着忠仁王登基后封王,或者循时而动…… 总儿言之,最近他的心情不错,除了李桂让他感觉糟心,不过对于李桂他认为他可以躺赢,时间会让李桂后悔。 “那史家小姐真是漂亮啊!也不知父王何时与我完婚?” 想着今年春日郊游时所见,卫若兰心里突然一片柔情……随后他一边在丫鬟的侍候下穿衣,一边想着:“昨夜七夕,不知她会不会想到我?” 而不知为何,想到这里,他又想到了李桂和探春的婚事,想到好像他和李桂有了八竿子能打着的亲戚关系,顿时感觉一阵糟心。 而就在这时“咚咚咚”的脚步声响起…… “怎么回事?” 东宫一项肃静,卫若兰还没在这里听到过这么大的动静,他不由的愣了愣。 而就在这时“咚咚”“咣!”听声音卫若兰感觉他的小月门像是很粗暴的被踹开了。 “这是怎么回事?” 卫若兰眉头一皱,再次自问了一声,刚想出去,而就在这时“咣”他的屋门被踹开了,一个锦衣卫走了进来。 那锦衣卫可能认识卫若兰,瞧了卫若兰一眼,按着刀把冷冷的说道:“太子不孝,已被皇上捉拿,在下奉旨查抄,所有人到院中听候发落,小王爷请吧。” “啊……” 于此同时同样的一幕发生在东宫东南侧,太子养士之地,“竖子不足与谋。”当听到锦衣卫同样的话后,胡明心里长长的哀叹了一声。 他已经大致猜出了所谓的不孝是什么事情,毕竟除了私事,忠仁王什么事情都会和他商议。 …… 于此同时一对锦衣卫也进入了神武将军冯唐的府邸。神武将军冯唐乃是五军营都督,又是忠仁王死党,又在京师近郊,这个时候泰宁帝当然要控制。 当然泰宁帝要对付的也不会只是冯唐一人!也不可能只是冯唐一人。 …… 锦衣卫的动静太大,而太子又是一国之储君,而群臣又有心,因此这样的动静简直就像是一枚巨大的炸开的炸弹,冲击波瞬间就冲击到了京师的千万户达官贵人…… 作为花间的老手,筵席的常客,贾琏和薛蟠中午就知道了太子的事情,原因很直接,太白楼关门了,然后在四海楼就听到了太子被拿的消息。 想到王熙凤前几日与他所说的李桂在贾政与忠仁王之间的挑拨离间,再想到贾政的升值与今日太子的倒台,中午回去后,丰儿侍候洗脸之际,贾琏禁不住对王熙凤叹道:“李桂这小子,真是个机灵鬼儿。” 王熙凤正和平儿说着往西城侯府送礼事儿,她现在又掌家了,原因一是她身体好了;第二是贾琏回来了,再交给她,府里内外的事情好协调。 “怎么回事儿?”王熙凤随口问了句。其实她现在对于李桂有些反感,毕竟李桂绊倒了赖大,给她添了些麻烦。 “太子出事了,听说被关了,其他几家子,慌慌着呢,多亏这小子,机灵!” 贾琏感慨着,脸上却不由得露出了庆幸的神色。 而王熙凤闻言却是一下子愣了,原因无它,前一阵子王子腾刚刚把她的小堂妹许配给了忠仁王六子……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这个道理,王熙凤虽然没读过书,但还是懂得的。而在古代的婚姻关系中,娘家向来是已嫁女的底气和靠山,现在底气要瘪,靠山要塌…… “我得去王府……我先去夫人那里,你见到王仁了吗?”说着王熙凤唰的一下站了起来。 “没有。”贾琏回了一声。 王熙凤闻言不敢耽搁,抬步往王夫人的三间大房而去。 …… 太子出事,这样的事情绝对是个大瓜,如此通过平儿、丰儿、银钏等之口,忠仁王的事情像风一样,瞬间传遍了荣国府的角角落落…… …… 此时秋爽宅里探春和薛宝钗正在闲聊——闺中的少女本来就没有多少事情,更何况是炎热的雨后。 “这两天二姐姐好像心情不太好。”薛宝钗说道。 “嗯,我看她偷偷哭过……唉,谁有那种夫婿谁都高兴不起来。”探春叹了口气说道。 薛宝钗闻言也叹了口气,俄而才说道:“要说姐妹们,你的命倒是最好……” 薛宝钗话还没说完,环佩响处,莺儿慌着双丫蹦蹦哒哒的跑了进来,随后便一边向薛宝钗、探春行礼,一边说道:“小姐、三小姐,你们知道吗,太子出事了,被皇上抓起来了。” 即使女子不问外事,但这样的事情还是让探春和薛宝钗吃了一惊,不由得互相对视了一眼。 而此时探春是一直把李桂挂在心上的,当然这也是深闺的缘故,不挂在心上也没什么事做,而对于李桂和忠仁王对立,是否正确,即使泰宁帝给贾政升了官,探春的心依然忐忑,原因还是那就话,风物长宜放眼量,泰宁帝毕竟老了,只要忠仁王还在台上,那么江山还会是他的! 而现在忠仁王被抓了,这对李桂意味着什么,探春当然清楚,但是因为关心,探春反而有些不相信,螓首一探,匆匆说道:“你听谁说的?可别乱说。” “三小姐,我可没乱说,我听雪雁说的,雪雁说是听银钏姐说的。现在府里都传遍了。”莺二匆匆回道。 而这时探春也理性回归,知道这事就不是乱说的事!一时间心头忐忑尽去,眼角唇边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意。 而薛宝钗也不由得而说到:“后庭真是机灵的!妹妹真是好福气!” 这话探春不好回答,抿嘴一笑之后,才谦虚的回道:“他不过是误打误撞。” 话虽这么说,而在她心里却不由得对李桂更加有信心了。而同时一个精致的府邸不由自主的出现在她眼前。 因为晴雯,她早已知道了李桂从海外客商赚了些银子的事情,只是前一阵子,因为太子的内令,她觉得不宜有所动作,但现在太子的内令已经不攻自破了! “该不该去告诉他呢?一定有人告诉他了,晴雯这丫头最近怎么没来,哼,卿卿我我的把我忘了吧,明儿再不来,让侍书去喊她……” …… 但是探春却想错了,忠仁王被捕的消息虽然在京师疯传,但因为皮儿记所处偏僻,李桂又小楼一闭,山子野、卜固修等其实又都上了些年纪,性格稳重,在当前的形势下,恐外出生事,又多呆在铺子里,做些木工活打发时间,所以李桂并没有那么快知道这个消息。 正文 第二二九章:今来 傍晚时分,雨虽然停了,但阳光烤炙后的大地,因为雨水的缘故,又热又闷,反而让人难受了。 而对于这样的闷热,实际上李桂毫无抵抗力,而整个皮尔记最凉快的地方非大门莫属,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那里透风而又吸风,因此李桂午睡后,一下午时间几乎都呆在大门处,与詹光、卜固修等下棋、喝茶、闲聊。 “将军。”李桂逮到机会,一子重重落下,而就在这时“哒哒哒”,东边马蹄声响起,李桂等随意抬头,却发现赵沐阳与俞图正骑马而来。 见此,李桂起身迎上,下马之际见两人脸上笑意盈然,随意抱拳问道:“怎么了这事,有什么喜事儿。” 赵沐阳性子直爽,一拱手,“哈哈”笑道:“不是我们的喜事儿,是你的喜事儿,太子不孝,被皇上拿了,不过这也算我们的喜事儿……” “守得云开见月明,后庭,你真有未卦先知之明。”俞图接话道,说着向李桂深深一抱拳,脸上露出了一片轻松愉悦之色。 实际上他和赵沐阳两人坚守着士子的节操,在忠仁王的内令下坚持和李桂继续交往,内心也是忐忑的,而现在……他们的感觉是大风吹来,雾霾散尽,心中朗朗晴空万里。 而听到赵木阳和俞图的话,晴雯、山子野、卜固修、詹光等都薇薇愣了一下,但随即笑容变蓦然出现在眉梢、脸上……还是那句话,他们不想李桂知道事情的走向,李桂的利益又和他们息息相关,因此他们心中的压力倒比李桂还重些,但这一刻都随风而去了! 而这样的结果其实李桂早就知道了,而且还知道这中间忠仁王还会被短暂的再次被扶起,因此在他的感觉中也没那么快乐,不过他清楚他现在不快乐就是不正常,因此拱手笑道:“远达兄过奖了,非是小弟未卜先知,而是斯人所为令人心中不平尔。请。” “还是后庭你能洞察先机!为兄是佩服的。哈哈,前些时候后庭可曾担忧否?”俞图一边往里走着,一边继续笑道。 “也没什么可担忧的,雕虫小技抵不过自己作死。”李桂笑道。 而就在这时“哒哒”的马蹄声再次响起,于此同时裘安的声音也远远的传了过来:“后庭兄,远达兄……” 李桂转头一看,只见裘安正骑马狂奔而来,衣衫猎猎…… “后庭兄你们可是知道了?”下马之后,把缰绳往胡老实手上一塞,裘安便一边深深一抱拳,同时说道。说话之时他眉飞色舞,喜悦之色溢于言表。 他毕竟还年轻,而且他和俞图与赵沐阳不同,他裘家现在是完全站在忠仁王对立面的,这个消息对他们一家来说真是喜大普奔。 至于深深一躬,确实感谢李桂当初给他们的建议。 “听说了,屋里说话。”李桂笑道。 “神武将军冯唐也被控制了,你们知道吗?” “哦……” “这事可能要搞很大,现在京师太子那帮人人人自危。” “你们知道太子烦了什么事吗?” “不该知道的千万别打听。” “后庭兄言之有理。” …… “今日之事当祝贺一下。” “太白楼怎样?” “太白楼中午就关门了。” “四海楼。” “翠云楼吧,听说又出了个清馆人,嘿嘿……”裘安贼笑道。 晴雯闻言立刻大怒,站在李桂背后,明眸向裘安暗中投刀。而这时李桂也笑道:“也好,山先生、卜先生、詹先生语文一起去。” 说罢起身,又转头对晴雯说道:“你让玉娘多弄些酒菜,也祝贺一下。” “嗯。”晴雯应道。 当众人鱼贯而出之后,晴雯拉了下李桂的袖子,待他停下,樱唇凑到他耳边,呵气如兰,小声说道:“别喝多了,今晚随意你摆弄。” 李桂闻言,心中一荡…… 而此时喧哗声早已惊到了东院的尤二姐与尤三姐,她们也在庭中乘凉。而自从来到这里,她们就没听到过皮尔记有什么大的动静,至于原因,她们也是一清二楚的。 “今天是怎么了,那院好像挺热闹的?”一身素白轻衫,手摇团扇,尤二姐随意向尤三姐说道,声音柔柔的。 因为性格的原因,尤二姐这人没什么主见,一般什么事情都会问尤三姐一下,而尤氏也是这样的脾气,因此母女三人,尤三姐虽小,但却是这一家三口的主心骨。 “谁知道呢,回头问问晴雯。”尤三姐也是手摇着团扇,俏脸上露出了珍重的神色。 这是必然的,现在寄人篱下,人家要是有什么喜事,当然要祝贺一下。 而另一方面尤三姐现在对李桂印象甚好。原因不仅仅是李桂的诗名以及事迹,更是因为来了这么长时间,李桂居然一趟没到她们这里来过! 这使尤三姐明白李桂不是寻花问柳之人,而是真正的君子。 而于此同时伴鹤正匆匆赶来——这种事情,贾政当然要喊着李桂以及他以前的清客小饮几杯。 只是伴鹤扑了个空。 …… 翠云楼还是那座翠云楼,信王的翠云楼,风流士子、富贵子弟聚集之地,李桂一项少来,也可以说最近没来过。 但是前年的那首舟夜书已让人记住了他的容貌,而楼中大堂里的寻花者,当中很多是曾和李桂把酒言欢过的士子,更是记得李桂的容貌,这些人在前些日子,其实在心里都视李桂为危物,暗中决定割席的,而现在风水易转,因此见到李桂脸上无不讪讪,刘德山更是推到人后,然后悄悄离去。 而这也使的喧嚣的大堂一静……秦红舞正在二楼换装,准备歌舞,感觉异样,不仅螓首一探,却发现楼下众人目光所聚者乃是三个白衣如流的士子。 秦红舞乃是翠云楼的头牌,但却是今年才推出的新馆人,却不认识李桂,因此看三人在众人中犹如凤毛麟角,特别是三人中当中一人,全身上下儒雅清朗之气,不仅转头向身边的伴舞者问道:“那人是谁?好奇怪的气势。” 而那年长的伴舞者深深看了李桂一眼,然后说道:“中间那人就是李后庭,你之歌舞若能得他点评一下,身价恐立涨百倍。” “啊……” 秦红舞的樱唇不知觉的张开了…… …… 李桂也没想到会在翠云楼遇到这么多故人!但转而一想也就明白了,太白楼关门了,但这些人还在…… 他自然也觉出了这些人的尴尬,但是他心里对这些人也没什么意见,毕竟这些人和他没什么实际的瓜葛,就是少买两件衣服而已,而趋利避害又是人的本能,于是他便捡了一个偏僻处坐下。 正文 第二三零章:补偿 点了些酒菜之后,几人便一边闲谈着,一边等着台中央的歌舞——这是翠云楼的特色,大堂正中沿着楼梯处,有一个木台,客人可一边观舞,一边饮酒,若是看中哪位姑娘,便可出银相邀,由姑娘单独歌舞。 至于想春宵一度,那就要看姑娘的意思了。但这里是比较高档的场合,一般只止于单独的歌舞。 三杯两盏之后,一行五六个身着轻纱的女子走了出来,领头的一个螓首蛾眉、美目琼鼻,行如凌波,顾盼生辉。 “秦红舞!” “秦红舞怎么出来了?” “是啊,她向来不是压轴吗?” …… 秦红舞款款而行之间,整个大堂却躁动了起来……其实秦红舞本想像以前一样最后出场的,但又怕李桂离去,患得患失之后干脆先出来了。 而骚动只是短暂,稍顷,大堂里就平静了下来——秦红舞毕竟是一代佳人,又经过训练,抬手举足,莫不勾魂摄魄。 而山子野、卜固修、詹光和众人有所不同,他们的感觉是眼花缭乱。他们还没来过翠云楼,他们的经济基础与朋友圈都不允许他们来此,因此他们的表现就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的……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下一刻大珠小珠落玉盘之声里,秦红舞广袖一挥,轻歌曼舞起来。 她身形婀娜,声音曼妙,即使山子野、卜固修等人的目光也不由的专注在了她的身上。但是广袖罗衫,情歌曼舞之间,秦红舞却暗中瞧着李桂,牛油巨烛之下,秦红舞看的分明,只见李桂喝酒叨菜、神色清朗平静,完全不似他人那般如此如醉,简直是众人皆醉我独醒…… “难道我没入他的法眼,可叹我自诩美貌……我的歌舞也没入他的法眼?可我歌舞在京师虽不敢说第一,但还没人能与我比拟,这人眼光真高!什么样的美人歌舞才能吸引他的眼睛?” 秦红舞思忖着……越是思忖心里感觉越是哇凉,也越是好奇。 她当然不会知道李桂是绝对不会对她以及他的歌舞灵验想看的,毕竟他每天对着晴雯那等美人,未婚妻又是美人,即使邻居都是美人! 至于歌舞,后世的港澳的、英美的、摇滚的、乡村的、拉丁、肚皮之类的无时无刻的充斥着他的眼睛,现在这舒缓的节奏,怎能让他心草澎湃、热血迸发! 一曲木兰花罢,稍停,众人才从如此如醉的状态中清醒过来,随即掌声如潮。掌声如潮中,一士子直立而起道:“秦姑娘,在下原出百金与姑娘西窗共话,姑娘以为如何?” 而他话刚说完,一个身穿红锦衣,头插红月季的胖子站了起来,先是扭头对那士子“嗤”了一声,然后说道:“秦姑娘,在下刘达,家父乃是西坞候,在下愿出二百斤,与姑娘共话桑麻。姑娘意下如何?” 看他那近二百斤的体重,众人怎么看他都不像是话桑麻的人……但二百两银子已经不是小数目,众人一时无语。 而这时秦红舞莲步微抬,从木台上走了下来,看秦红舞行走的方向,众人顿感糟心,心里不由的默念:“这等美人,居然被猪拱了,惜哉!” 而那刘达见秦红舞向他走来,顿时腰肢一挺,一副睥睨之态……只是下一刻他和其他人都微微一呆,因为秦红舞只是从他身边轻轻而过…… 走到李桂身边,秦红舞深曲一膝,贝齿轻启道:“见过李举人。” 李桂没想到秦红舞回来找他,其实其他人也都没想到,因为看李桂选择的偏僻的位置,在看他们一群人,他们就知道李桂他们只是想饮酒观乐。 而同样的俞图。赵目阳、裘安、山子野等也没想到,裘安毕竟念经,京师有名的美人近在眼前,他呼吸不由得急促了起来。 而李桂微微一愣之后,起身回礼道:“见过姑娘,姑娘找李某何事?” 闻言秦红舞眸中清波一转,微笑道:“一词木兰花,红舞仰慕已久,不知李举人能否入内小叙一下。” 这是自荐枕席! 青楼里有这样的规矩,青楼的姑娘遇到可心的人儿,会单独留下,然后…… 而纵然知道有这样的规矩,闻言众人一愣之后,眼里还是喷出了嫉妒的火焰,想把李桂烧成灰烬。即使裘安也是如此。 李桂也知道秦红舞这话的意思,看着眼前映日荷花般楚落的美人,他心中不仅一荡,正要答应,但不知为何耳畔却响起了晴雯的话…… “尘世间有万紫千红,我区区一人焉能采尽,能有几朵,芬芳我身,人生足矣!” 犹豫了一下,李桂默默想道。又想着直接拒绝好像有伤秦红舞的颜面,也好像显的他很怂,微微想了一下,李桂抱拳笑道:“多谢姑娘盛情,只是今晚另有佳人有约。” 还有别的佳人! 而那别的佳人能让李桂拒绝秦红舞,那容貌才艺……众人闻言真是很不得把李桂踩扁、碾碎! 而秦红舞没想到李桂会给出这个答案,但想到他才子风流,有这样的事情也是情理之中,于是行礼道:“是红舞孟浪了。” 说罢,一屈膝,行礼后,转身离去。 “啧啧,这等美人儿,后庭你真是狠心!” “后庭,你瞧瞧对我说是哪家小姐有你暗通取款?” …… 秦红舞离开后,裘安、赵沐阳、俞图便开始对李桂轰炸起来,即使山子野、卜固修、詹光也感觉有些奇怪。 “此不能往外道也。”半晌,李桂才悠然说道。 …… “后庭,春宵一刻值千金,我等就不叨扰了。” 月上将上中庭之时,众人才散席,在翠云楼的大门口俞图笑道,随即众人拱手而别。 “也不知老爷要去哪里?”随后马车上,山子野、卜固修、詹光三个在心里疑惑了一路,最后和李桂一起进了皮尔记的大门。 …… 一夜的云雨让李桂睡意很足,早上依然沉睡,但晴雯却是神采奕奕,而又因为预感到生意可能要变好,因此一觉醒来后就悉悉索索起来。李桂无奈起身…… 洗漱,简单的点心了一下之后,起身之际,李桂对晴雯说道:“回头若是有人来买衣服,你十五两一件出售。” “额……” 一下子涨这么多!现在在晴雯心里能有人来就不错了,因此闻言晴雯不仅错愕了一下,而后说道:“这……这样提会有人买?” “会的。”李桂笑道。 “为什么?” “因为他们要展示自己已站在东宫的另一面。”李桂解释道。 他清楚忠仁王阵营里的投机钻营、见风使舵者一定会这么做! 虽然没什么卵用,但这事实际和拜菩萨差不多,求的就是个心里安慰。 正文 第二三二章:曲直 斜躺在贵妃榻上,王熙凤抱怨着。 像所有的妻子对丈夫的异样敏感一样,王熙凤也对贾琏的异样敏感。 而平儿闻言心里却是一跳——她已经发现了贾琏的端倪,而且发现了好几天了,那换洗衣物上胭脂的香味,衣物上残留的长发,最为明显的是天天的披星而去,月落而归…… 但是她还不能断定贾琏在外面包养了人,“回头我暗暗问问他。”心中想着,平儿摇了下头,说道:“他没对我说,二奶奶,有事他应该对你说来着。” “哼哼,可别说什么对我说,你当我不知道,你俩暗里里好着呢,哼哼,他的私囊都在你那里吧,这倒好磨着圈儿在我这里要银子,却要放到你那里。” 说道这里,王熙凤也觉得有些好笑,禁不住嗤了一声。 不过她也清楚这把私囊银子放在小妾那里,乃是荣国府的常态,贾赦、贾政俱是如此,她在娘家时他的父兄也是如此,也可以说这是大虞国男子的常态。 因此,说话之际,见平儿面红耳赤,王熙凤话锋一转,说道:“我也不是惦记他那几两银子,只是想让你别由着他的性子,都花在了别的女人身上。” 实际上在《红楼梦》里,王熙凤正是通过审问平儿,知道了贾琏在外面偷娶了尤二姐。 平儿闻言红着脸称是。 …… “三小姐说了,让我问你什么时候修宅子?她说你一直住在那儿也不是个事儿。” 月上中庭的时候,马车里,晴雯笑靥如花的向李桂说道。 其实李桂也清楚以后他住在皮尔记不合适,原因是等级分明的社会制度,在这个制度里什么样的身份就要有什么样的门第,甚至什么样的大门,门槛的高低都有规定。 当然你可以低,但不可以高,高了就是逾规。而在这里还有一个职业高低的问题,商在这个社会的地位是低下的,他住在那商业区里,在世人眼里,有自甘下贱之嫌。 这也是要不得的! 因此虽然李桂感觉来这里远不如在皮尔记肃静,但也明白这宅子是非修不可的,而且虽然还不知何时与探春完婚,她上面还有迎春和贾宝玉,但总归不能在皮尔记迎娶探春。 “明天让山先生过来看看……” 说道这里,感觉着空气中的热风,李桂继续笑道:“看看山先生能不能设计个凉屋。” “凉屋?” “嗯,我听说往屋顶泼水好降温,建成了咱俩就住在那里不出来。” “你……” 虽然已经人事,但听到这话,蓦然间,晴雯俏白的脸儿还是升起了红晕,随即狠狠的瞅了李桂一眼,但明亮如刀锋的目光里底色已变成了如水的风情。 …… 而在此时可能要重新做活的消息已经在荣国府的仆役圈传来了,可以这么说,原来做活的,闻者无不雀跃。 …… 月隐星移,耿耿长夜,红烛晚灭…… …… 第二天一早,吃过饭之后,李桂便去了前院,然后就在院中把修建园子的事向山子野、卜固修、詹光说了一下。 赖大的院子也是山子野建造的,成竹在胸,但他不知道损坏的情况,于是请李桂一起过去看一下,毕竟这里面还有个去留改进的问题,李桂认为很有道理,于是一起去了。 …… 以后李桂就将改建园子的事交给了山子野,而他也并没有因忠仁王的被圈禁而忘形,继续闭门读书习文,在傍晚时分偶尔弹弹琴,但《燕无歇》还是被弹的腻了,于是改弹了《游山恋》。 而于此同时铺子的生意也好了起来,甚至比以前还好,晴雯又像一只蝴蝶似的,在皮尔记和荣国府之间翩翩来去。 而通过她、俞图、赵沐阳、裘安等,李桂虽然安居在皮尔记,但荣国府与外界的消息还是很快的传到了他的耳中,比如江南甄家被抄,甄宝玉被下狱,大将军冯唐被降爵、史家被治罪,史湘云到来之类的。 李桂明白这都是忠仁王被圈禁之后的连带反应……有时候李桂甚至会想自己是否可以另扶他人,但仔细考虑了一下,以他的身份与地位几乎是不可能的,他荣国府女婿的身份就注定了其他诸王并不会完全信任他。 考虑到了这一层李桂继续静看花开花落……而探春听到甄府被抄,甄宝玉被捕之事后,立刻想到了李桂建议拒绝甄宝玉放银之事,悚然心惊。 而在十日之后,早上,白鹤滩,九省统制大营里,忠仁王被圈禁的邸报被摆在了王子腾的案前。 王子腾今年四十多岁,正直壮年,不过他并不是像戏文里所演的那样,他并不是一个满面胡须、杀气腾腾的人,相反他白面微须,相貌儒雅,不过军旅生涯还是严重影响了他,他的眼睛里闪烁的不是儒者雅淡的光芒,而是带着锋芒的机诈与算计。 当然他若不如此,也登不上如此高位。 吃了早点,洗了手之后,王子腾打开了邸报,而毕竟他才把小女儿许配给忠仁王,看了邸报上的消息,他顿时感觉犹如被人当心一锤…… 窝心了半天,他才把邸报递给了帐下右上首一个五短身材的老者,然后说道:“先生,你怎么看?” 那老者乃是王子腾的首席幕僚,名叫巩维汉,也是王子腾的心腹。闻言结果邸报,一眼之下,老眼立刻一缩,而后便慢慢捋起了胡须…… 巩维汉明白这一刻王子腾可能起了谋逆之心,毕竟王子腾一项就是太子党,而且最近又和太子结为亲家,在这种情况下,不受到牵连的机率很小。 但谋逆能否成功,巩维汉心里有着很大的问号,毕竟如果真的谋逆不仅言不正,名不顺,而且王子腾手里也没有占绝对优势的兵力! 而他也对诸王之争很是了解,因此想了想,巩维汉直接说道:“大人,老朽认为此事可以曲为直。” “哦,怎样以曲为直,先生说来听听?”王子腾头一探,急忙问道。 巩维汉再次捋了下胡须,沉思着说道:“现在大人可八百里加急密奏,支持皇上决定,同时密奏军情,下一步计划。听闻皇上对太子很是下了一番心血的,必有不舍之心,如此待皇上心气消去之时,大人可密奏皇上,可言仁王如此可能是收他人蛊惑。” 巩维汉这话实际上很是面面俱到,前面的密奏实际是对泰宁帝的试探,如果泰宁帝不支持他的军事计划,那么他就可以随意了,毕竟军权在握。 而如果批准了,那至少可以推测出泰宁帝对他还是有些忌惮的,也可能是信任,那么下一步为太子求情差不多就可以水道渠成。 而还是那句话,和冯唐一样,王子腾是知道泰宁帝为仁王付出的心血的。 到现在王子腾还不相信,泰宁帝会把多年心血轻一掷! 正文 第二三三章:三姐 而且王子腾还感觉这事有些蹊跷,因为按照他所了解的泰宁帝的性格,谋而后动的性格,要是真的想废黜忠仁王,应该早就夺了他的兵权才是! “此中必有隐情,也不知太子做了什么,我且观望一下。” 心中想着,王子腾眸中机诈之光闪烁着,对巩维汉拱了下手,说道:“先生肺腑良言也,还请先生代笔。” 当然采取迂回观望策略的,在忠仁王阵营中也不仅仅是王子腾一人,不过有的是不得意而为之。 …… 随后的时间里由忠仁王引发的风暴依旧,但这些和李桂已经无关了,当然李桂的背后还是出了一些小事,衣服的提价让其他人背后很是非议了一下,但也无关紧要。 不过李桂虽然想闹中取静,坐看云起云涌,但世上的事情往往如此,会在让人意想不到的角度发生…… 阴历八月六号,秋风渐来,早上晴雯给李桂换上了厚些的长袍…… 到了中午时分,晴雯便匆匆往荣国府而去——虽然忠仁王出了事,但生活仍在继续,因为中秋将至的缘故,皮尔记的生意比以前又好了些。 同时因为宅子在建的缘故,晴雯的赚银子的劲头又比以前大了些,因此最近一段时间里,她去荣国府不仅次数多了,而且逗留的时间长了。 当然探春和她有着同样的心情,开始主见过问衣服缝制的事情,她甚至好几次登上缀锦楼查看工程的进度。 …… “老爷,府里今天出大事了。” 斜阳之下,晴雯刚到后宅,便一边提着砂壶,一边匆匆说道。 听到晴雯的脚步声,李桂已经停止了弹琴,闻言,心一咯噔,随即问道:“什么事?” “琏二爷的事暴露了,二奶奶醋翻了天,和琏二爷哭闹,琏二爷喝酒盖了脸,拿鞭子要抽她,都闹到老祖宗那里去了,老爷你说,二奶奶要是知道她在这里,会不会怨到你。” 说着,晴雯往东院瞧了一眼。 帮贾琏养小老婆,李桂是真没有这么做,也没想这么做,但尤二姐现在住在这里实际上相当于黄泥掉在裤裆里,王熙凤知道了只怕抱怨都是轻的。 而对于王熙凤是否会知道尤二姐在这里,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李桂丝毫不怀疑…… 同时他还清楚他极有可能面临一个更为棘手的问题,那就是如果王熙凤派人来接尤二姐入府,他是阻止还是不阻止? 如果不阻止,《红楼梦》里已经给了尤二姐结局,孩子流产,尤二姐吞金,而且柳湘莲临走前实际上是把这一家子托付给了他。 这不仅仅是一尸两命的问题,而且也有违柳湘莲的嘱托。 但要是阻止了,王熙凤那边……探春估计也不好过。 脑仁疼,李桂想到这里,只能无可奈何的对晴雯说道:“无愧于心就行了,谁能管住别人的心。” “嗯……那要不要先给三小姐说说。” “说说吧,别让她被二奶奶找麻烦了,还糊里糊涂的。”李桂答道。 “这真是的,这弄的什么事。”晴雯抱怨着,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她的感觉和李桂一样,这事不大,却烦人。 …… 第二天中午,和往常一样,到了荣国府,在花房吩咐完活计之后,晴雯往秋爽斋而去。 见了探春,随意行礼之后,晴雯便说道:“小姐,给你说个事儿。” “什么事?”探春随意回道。 “小姐咱们铺子的东边,原来东府大夫人的娘家……”晴雯娓娓道来。 而随着晴雯的叙述,探春的樱唇不自觉的张开了——他真的没想到贾琏在外面养了二房,而且还被放在李桂那里! 直到晴雯讲完,她才默默的想到:“这事看来是捂不住了,我若解释不知道,只怕她也不信,只怕还会说我们兄妹合起伙来欺负她,以她的性子肯定会这么说,哼,我也不去看她的脸子,这几天我就在老祖宗跟前呆着,不给她机会。唉,柳大哥那么豪爽的人,倒是会送麻烦……” 随即探春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这几天你避着她点儿,最好别和她碰面,免得她再发疯。” “嗯嗯。”晴雯急忙点头。 她很清楚这种事情是最容易令女人发疯的事情,并且王熙凤已经因此发了一次疯! 随后晴雯又担心的说道:“小姐,你看二奶奶会不会不让马娘子她们做工?” “不会,府里的月例到现在还没发呢!”探春斩钉截铁道。 …… 这次谈话晴雯和探春敲定了避让王熙凤的策略,而这时王熙凤也开始了动作…… 三天后,王熙凤肚里的怒火被强行压了下去,和贾琏之间僵硬的关系,也在她的刻意温柔之下,已经圆过来了,八月初十的早上,侍候贾琏洗漱之际,王熙凤温存的说道:“老爷,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嘿嘿,凤儿你说就是,怎么客气了!”没想到前几日一顿猛虎抄作,换来如水温柔,贾琏心里极为自得,言语间不由的又轻薄了几分。 “让你暂时得意,回头让你看老娘的手段!” 心中思忖着,略带风情的瞟了贾琏一眼,王熙凤说道:“老爷,我想说的是你那新人在外面也不是个事,这样外人说我妒妇罢了,可这样还坏了府里的名声,显得咱荣国府没有教养,老祖宗、爹爹、叔叔那里都不好看,我看那不如把二姐接过来,你说对不对,平儿,你认为如何?” 王熙凤认为只要把尤二姐接近府里,那么以后尤二姐就凭她揉捏了,她这倒没有妄自菲薄,平儿、丰儿两个被她拿捏的一年也不过和贾琏做个一两次。 而至于她向平儿问话对不对,却是想向平儿借力,平儿被她拿捏惯了,哪敢不从,闻言急忙笑道:“二奶奶说的是,哪有把妾室放在外面的,外人不免说府里不大度,而且女人终究要个名分,这没见过老祖宗他们,算什么。” 贾琏偷娶尤二姐,一方面是耽于尤二姐的美色;另一方面则是为子嗣着想——毕竟现在不论是王熙凤,还是丰儿、平儿,都没给他生下儿子。 《红楼梦》里尤二姐先是被贾珍保养,贾琏私会尤二姐,被发现后,跪着对贾珍说以后就是绝后也不到尤二姐这里来了,可见子嗣的问题一直横隔在贾琏的心头。 而贾琏子嗣的问题也并不是仅仅他一人放在心头,贾母、贾赦也是如此,尤二姐进了荣国府之后,贾母接见尤二姐时,让尤二姐脱脚看看,这是因为孕期的女子一般肿脚。 而贾赦的做法则更绝,儿子在外面娶小老婆了,他不但不训斥,反而夸奖贾琏中用,然后巴巴的送给了贾琏二百两银子,外加一个叫秋桐的小妾! 这阵势只差明摆着告诉贾琏,只要你能让女人生下来,老子银子、女人都给你! 正文 第二三四章:意见 当然娶了的女子需要名分,这样子嗣才是荣国府名正言顺的子孙。 又考虑到尤二姐已有身孕……因此闻言贾琏有心把尤二姐接进府来,但他也听说过孕妇不宜动作,需静心养胎之类的事,现在对尤二姐又宝贝的很,因此觉得这事该和尤二姐说下。 “也好,回头我问问她。”贾琏笑道。 “还要问问她!” 王熙凤闻言差点气炸,但也只能强忍怒气,平儿的脸也变的僵硬了些…… …… 贾琏吃过早点之后,锦绣一甩,嘴里哼着小曲施施然而去,而他刚出了门槛,王熙凤和平儿的脸色就“唰”的一下不见了。 俄而王熙凤向平儿问道:“你问过吴超吗,他把那狐媚子藏在哪儿了?” 吴超是贾琏的长随。 王熙凤觉得贾琏的回答充满着不确定性,但今天她已经想通还是把尤二姐接进府里来比较好,她觉得所以她想查问下贾琏的行踪,要是尤二姐不同意或者迟疑,那么她就派人去接,或者亲自去。 实际上《红楼梦》里尤二姐就是这样被王熙凤哄进荣国府的,但是现在与原著不同的是尤三姐没死! 平儿摇了摇头,随即说道:“这事只怕老爷已经交代了,别说问了,就是打了,只怕他也不会说。” 王熙凤闻言深感有理,沉默了一会,说道:“让吴成暗中跟着去,他是个机灵鬼儿。” “嗯,我让刘婆子去叫他。不知道还能不能赶上二爷?” …… 第二天八月十二,由于接近十五的缘故,再加上这个时代的人重视节日,京师里已经充满了节日的气氛,这不仅体现在街面上变的热闹,甚至空气也因节日而改变了,不时响起的炮竹声里,空气似乎也热络了。 热络的声音有时是一种噪音,不过李桂宁愿忍受这种噪音,也不愿像以前一样融入噪音,前车之鉴太深! 因此吃过早点之后,李桂照例进了书房……谁知才刚刚磨完墨,就听院里传来了脚步声,李桂没有在意,谁知下一刻就听晴雯说道:“老爷,三姐姐来了。” 三姐姐是晴雯对尤三姐的称呼,也是尤三姐要求晴雯这么称呼的,这些晴雯向李桂说过。 而对于尤三姐,这种烈女,在内心深处李桂是很钦佩的,也是很尊重的,闻声李桂急忙站了起来,同时隐约猜到了尤三姐来此的目的。 进入中堂,李桂便看到尤三姐正站在门口,一身榴红的百褶裙,头裹青色头帕,斜插一根飞凤簪,凤目含煞。 “这样子倒和王熙凤有的一比。” 心中思忖着,李桂随着晴雯的称呼,一抱拳,说道:“三姐姐,屋里做。” “这人倒真是勤奋,这个时候还能坐的住,怪不得年纪轻轻就高中……” 此时尤三姐心里也在思忖着,闻言一边屈膝行了个礼,一边说道:“打扰叔叔了。” 这句话确实从柳湘莲订婚妻子的角度说的,在这个场合倒也合适。 寒暄、落座、晴雯上茶后,因为男女有别这个封建规则不知觉之间放在心头的缘故,尤三姐直接说道:“好教叔叔知道,奴家来此,是有一事想向叔叔请教?” 尤三姐想向李桂请教的问题其实就是尤二姐是否应该进入荣国府的问题。 昨天晚上贾琏已向尤二姐说了这事,但尤二姐本身是个没有主见的人,又从贾琏口中得知王熙凤刁悍的吃人,所以她虽然有心进入荣国府,但也踌躇,对贾琏说考虑一下,和尤三姐商议一下。 而贾琏对于尤三姐是否进入荣国府其实是无所谓的,要不然在《红楼梦》里也不会是王熙凤把尤二姐哄进荣国府了。甚至想着被王熙凤管制着一年和平儿、丰儿一年不过能做一两回,他甚至觉得尤二姐在外面要比到府里好,因此,对于尤二姐的回答他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 到了早上和尤二姐和尤三姐商议时,尤三姐虽然泼辣,但对这事她也有些犹豫——女人毕竟是要有一个归宿的,而这对于尤二姐来讲乃是一个正式融入荣国府的机会。 但是她也怕尤二姐到府里受气,何况现在又有孕在身。 举棋不定的情况下,尤三姐却想起了柳湘莲临行前交到她的话——凡有事需与后庭商量。 “三姐姐请讲。”李桂回道。 “是这样的,昨日琏二哥要把我姐姐接入府里去,你以为如何?”随后尤三姐说道,说话之间因为泼辣的性格,她的一双凤目火辣辣的瞧了李桂一眼。 李桂早已估计到尤三姐说的可能是这个事! 而对于这件事他该持什么态度,他已经想清楚了,这可是一人两命的事!而纵使尤三姐也跟着进去,那么以王熙凤的性格,肯定会和尤三姐怼上,后果不知会是什么,但不论是什么,总儿言之,肯定是辜负柳湘莲的托付了。 这就有些对不起人了!而且劝阻之后,得罪王熙凤李桂觉得好像也没什么,不过是吃几口闲气而已! 因此李桂闻言直接说道:“我以为不合适,府里的情况想必你已知道,韶华易逝,美人易老,能够让二姐以后安身立命者不过腹中婴儿矣,何必将彼置于险地。” 李桂这话说的直白无比,直指核心,而且很明显的指出了尤二姐有坠胎之危!这一点是尤三姐没有想到的!或者说估计不足的,毕竟现在看贾琏的样子,尤二姐不应有这危险。 但李桂的提醒让尤三姐不由的想到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而尤二姐腹中胎儿的对尤二姐重要性,尤三姐自然是很清楚的,因此闻言之下,禁不住轻轻“啊”了一声,随即起身对深深屈膝对李桂郑重施礼道:“多谢李兄弟提醒,不然险些酿成大祸。” 尤三姐改变了对李桂的称呼——她也是一个机灵的女子,深知李桂这样的话乃是肺腑之言,这样的话也是亲近之人才能说的。 “柳郎倒是有识人之能,交了一个可交之人。”行礼之际,尤三姐思忖着、感动着。 “三姐姐不必多礼,我与柳兄情同兄弟,此乃应有之谊!”李桂笑道。 …… 随后尤三姐告辞而去,而晴雯送尤三姐回来后,看着李桂轻轻叹了口气,但随即却蓦然笑了。 …… 傍晚时分,听到刘婆子转达吴成的求见后,王熙凤带着平儿去了礼事堂。 行礼、落座之后,王熙凤立刻问道:“二爷今儿都去哪里了,你可看清了?” 吴成也没想到贾琏出了府,买了些东西,居然去了皮尔记的东侧! 而作为一个机灵的人,他还暗中打探了一下,这皮尔记东侧的院落早已被皮尔记买下! 正文 第二三五章:蛊惑 这种现象的本质是什么,吴成很清楚,这是妹夫帮着大舅子在外面养外室! 吴成长这么大,又身处京城,信息相对灵通,听说过很多离奇的事情,但还没听说过这种事情! 他清楚事情有点大,但是他又不敢不实话实说,王熙凤的板子并不会怜悯他的屁股,因此听到王熙凤的问话,他以往的伶俐劲儿瞬间不见了,瘦屑如猴的身子一苟,磕磕巴巴的说道:“回……回二奶奶,小……小的探清楚了,二爷买了些酒菜后去了皮尔记……皮尔记的东侧。” 这一点吴成有所隐瞒,但就这事情而言,皮尔记的东侧和皮尔记有什么区别! “皮尔记的东侧?” 王熙凤也有一颗灵敏的心,疑惑之间,自以为已经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两道凤眉渐渐立了起来,樱唇也慢慢抿起,最后咬牙切齿的说道:“混蛋!” 这种事情对于女人来讲本来就是不可以接受的!更何况她还感觉到一股很浓厚的欺骗的感觉! 闻言,吴成很怕她怒气迁移,瘦屑的身子不由的暗暗的打了个哆嗦,而在这时他赫然看到王熙凤扬起的红袖…… 如蒙大赦。 …… 吴成出去之后,王熙凤心里怒气更炽,“混账,这杀才!”怒咤声里,她豁的站起,信手一扫就扫落了高几上的茶盏,然后举步就往外走——本能之下,她现在就想去找李桂的麻烦,骂他个狗血喷头,啐他一脸。 但没走几步她就感觉么做很不妥当,不仅有失风范,而且不会立法。但是因为恼怒,直接找李桂的麻烦不成之下,她的脑子依然像沸腾的浆糊,各种带着浓浓酸气的想法“咕咚、咕咚”的往外冒着…… 她首先想到找贾政说道说道,但又想到贾政很偏袒李桂;然后她又想到到贾母那里去,但随即又想到贾母对这事的定性——像偷吃腥的猫似的,这不论是贾母偏袒贾琏,还是贾母不在意,总之贾母没放在心上,这样去找,估计贾母会认为是没完没了,会嫌弃。 然后她就想到了王夫人,但转而一想,她实际上是个没用的人,特别是在贾政面前。 然后她就想到了探春…… “这三丫头一定知道!好啊,倒底是自己哥哥,这样替他瞒着我……” 心绪难平,想到这里王熙凤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直奔秋爽斋。 “这混账,以后别落在我的手里!”路上王熙凤心里对李桂咬牙切齿着。 世上的事情往往会出现一些充满魔法的变化,王熙凤不会想到这句话很快会一语成畿,只是那时是谁落在谁的手里,王熙凤会心生惘然…… 探春当然不在秋爽斋! 实际上探春也想过给王熙凤解释的,解释她不知道这件事,但转而一想,在这样的事情面前,解释了只怕王熙凤也不会相信。 换作是他,她也不会相信…… 而王熙凤毕竟是有些能力的,走了这一阵子路,怒火烧头之后,她也冷静了下来。 “这三丫头也不知死哪去了,难道是躲我,哼,躲的了吗,自家的庙门就在这里。”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嫉妒,毕竟现在荣国府入不敷出,她每天为银子发愁,而现在李桂居然修上了宅子! 不过她终究是冷静下来了,知道李桂、探春等不是重点…… …… 第二天早上,因为老襄阳伯西去,贾琏拿了银子奔丧。而在贾琏走后,王熙凤带着平儿、丰儿、王善保家的、吴成等人,浩浩汤汤的直奔皮尔记而去。 把尤二姐哄过来这种事情是非她亲自去不可的,因为她认为只有她在尤二姐面前展示出良好的态度,尤二姐才有可能跟她回来,这是人之常情。 至于带去这么多人,一是显示她重视的态度,给足尤二姐面子,第二则是用人情排场控制住尤二姐,让她不好意思反对。 这其实是《红楼梦》原著中王熙凤的想法,但现在王熙凤又多了个想法,那就是到李桂跟前撂撂脸子! …… 吴成引路,不一会儿,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皮尔记的街道,而此时胡老实、卜世光、山童、詹光等正在门口闲坐,而因为皮尔记街道偏僻的缘故,他们很少看到这样多、一起来的人,这立刻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而詹光是认识荣国府很多人的,看着前面引路的吴成,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柳湘莲托付尤氏一家的事情,以及贾琏包养尤二姐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 当然这些事就摆在他眼皮底下,他也不可能不知道,当然也这事也不仅仅他知道,实际情况是皮尔记所有人都知道,原因还是那句话,毕竟这些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也因此随即詹光立刻往铺子走里,见到晴雯,匆匆对着晴雯说道:“晴雯姑娘,府里来人了,来了很多人……” 晴雯对所有的事情都是一清二楚的!闻言不等詹光说完,就匆匆往后宅而去,见到李桂匆匆说道:“府里来了很多人,可能是二奶奶来了!” 李桂自然知道王熙凤的泼辣性格,也知道在他这件事上,他搪塞王熙凤的理由并不充分,他可以向王熙凤解释尤氏一家三口住在这里是柳湘莲所托,但贾琏包养尤二姐的事他总该向她说说吧! 总儿言之解释不解释,李桂觉得王熙凤都会认为他没把她放在眼里。而且现在又使了暗劲…… 因此,纵然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闻言李桂还是头皮微麻,随即就觉得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他估计王熙凤会来找他,但他和一个女人纠缠什么。 只是这个念头一兴起他就觉得不对劲——要是尤三姐对付不了王熙凤呢,或者闹起来了呢! 而且李桂也觉得就王熙凤要找他晦气而言,好像他躲的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因此,微微一愣神之后,李桂对晴雯说道:“快让邓会他们几个到东院去,维持维持场面。” 而这时在吴成的指引下,王熙凤已经在皮尔记东院的大门口停下。 正文 第二三六章:相逢 虽然臭骂李桂一顿在王熙凤此行的目的之中,但轻重缓急王熙凤还是能拎得清的,认为先把尤二姐哄回去才是此行的重点。 而这时吴成已经敲了门……须臾大门开了,尤三姐一身红装出现在了大门口。 因为尤氏的缘故,王熙凤是见过尤二姐与尤三姐的,看尤三姐出来,王熙凤强抑着满腔怒气,俏脸上涌出一团春风,上前笑道:“见过三姐。” 尤三姐没想到王熙凤会亲自来,更没想到王熙凤会笑! 她不仅微微愣了一下……而综合最近发生的事情,随即她就隐约猜到了王熙凤来此的用意,一瞬间她就想将王熙凤拒之门外,但又感觉不妥,毕竟她姐姐以后还是需要个名分,不可把路堵死了,因此随即也笑着回道:“见过二奶奶……里面请。” 众人鱼贯而入……而此时她们已经知道这是谁的宅子,虽然感觉这种妹夫帮着大舅哥养小老婆的事情很离奇,但是除王熙凤外,其余人心里都怀着一丝谨慎。 原因无它,李桂在这里,不提以前周瑞家的事情,就是近在眼前的赖家的事情就够她们心惊,因此行进之间,纵然王善保家的等有头有脸的婆子也都是谨言慎行。 …… “老夫人在否?可安康” …… “令姐在否?我早欲拜访矣。” …… 一路浅谈,到了正堂之后,尤三姐喊来了尤老夫人,以及尤二姐已经在堂中,看着尤二姐温婉如水的样子,以及微微凸起的小腹,王熙凤心里醋坛子翻了天…… 寒暄、行礼、落座之后,王熙凤摇了摇风骚的身子,对着尤二姐“咯咯”笑道:“妹妹风采更盛往昔了,啧啧,这脸盘、这身段,怪不得二爷金室藏娇。” “是啊,怪不得呢!”王善保家的立刻含笑附和。 而就贾琏偷娶尤二姐之事而言,毕竟是尤二姐挖了王熙凤的墙角,这一点尤二姐是心知肚明的,因此尤三姐刚才喊她之时,她心里方寸已经有些乱了,而对于王熙凤这意味不明的话,她更是不知道该怎么接,性格施然,她低下了头。 不过尤三姐却是爽利的,不愿低了气势,在旁说道:“有什么事,还请二奶奶直言。” “这丫头却是个厉害的!” 听出尤三姐话音里有刚硬之声,王熙凤心里微微一惊,随即继续满面含笑道:“既然这样,那我就直说了,我来此呢,是想求二妹妹不要让我落下善嫉之名,跟我回府,不知二妹妹意下如何?这在外面总不是事对不,而且这对府里名声也不好,二妹妹你说对不?” 这句话里王熙凤主打了道德牌、哀情牌,而现在尤二姐本身是心里有亏的,王熙凤又怎样哀求,她又是个没有主见的人,要是尤三姐不在这里,尤二姐肯定会被王熙凤轻轻拿下。 “是啊!这在外面总不是个事儿,以后日子长着呢,还是……”王善保家的继续帮腔。 而尤三姐是伶俐的,听王熙凤的话音本能的感觉到王熙凤是站在道德高地上说话,她是心高气傲之人,也不是可随意被别人揉捏之人,怎能容得了这个,并且对于此事她心里早已有了计较! 因此不等王善保家的说完,尤三姐就冷着一张俏脸说道:“多谢二奶奶了,家姐是不会去的,家姐不慎,受了那贪花好色之徒的骗,焉能在继续往那泥沼里陷。” 把尤二姐挖墙脚说成被骗,这不仅把王熙凤推下了道德高地,同时也翻转占据了道德高地! 而在此之下,什么道德牌、哀情牌、长远牌也就失去了树立的跟脚! 而尤三姐这么说也有成立的理由,毕竟在男女关系上,在这个时代中,女子向来都是弱势的一方,说骗也不为过! 只是王熙凤、平儿、丰儿、王善保家的等没想到尤三姐会这么说,会这么犀利!一时间众人被堵的哑口无言,屋子里顿时变的一片死静。 而实际上王熙凤的这些话都是琢磨好了的,而在她的感觉中尤三姐的话简直像是倒打一耙,偏偏却又不好反驳! 随即她就感觉自己好像热脸贴了冷屁股!她是何等泼辣的性子,微微一堵之后,柳眉倒竖,“唰”的一下站了起来,手一指尤三姐,怒道:“不要脸的狐媚子,勾引人家男人,倒说人家欺骗,世上居然还有这么厚颜无耻之人!” 而尤三姐的性子却也是一点也不平和,而且还带着些飒爽,闻言立刻“啪”一下一拍椅帮,站了起来,随即怒喝道:“哪来的泼妇,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给我滚!” 说话之间,尤三姐捋了捋红袖,露出了如雪似的皓腕。 王熙凤虽然泼辣,但从没想过动手动脚,她的身份与地位决定了她不会有市井之风,也是因为不需要,打别人板子她就是动动嘴的事,因此对于这近在眼前的气势汹汹她不由的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 而此时平儿、丰儿、王善保家的清楚,事情谈到这个地步,已经崩了,而在泼辣上王熙凤又比不过尤三姐,同时她们又知道这里是李桂的地盘,打心眼里不敢把事情闹大,因此见此王善保家的上前一步,搀住王熙凤,同时说道:“二奶奶咱们先回去吧!别和这等人计较,没得丢了身份。”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王熙凤,以她的身份是不能如泼妇骂街一般的……狠狠的吸了口气,王熙凤转身就走,而在跨步的那一刻她心里突然兴起一股把尤二姐抢走的念头,但又想到了尤三姐那泼辣的样子,而这时她已来到了门口,却看到邓会、牛大、牛二、胡老实、卜世光几个正虎视眈眈…… 见此情景,直觉中,王熙凤更感觉把尤二姐抢走行不通,不过这也让她心中怒火更炽。 “哼……这混账!” 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王熙凤莲步如风直奔西侧皮尔记。 此时山童、长缨、长弓、晴雯等都站在门口观看,王熙凤一身华贵锦缎,头插钏钗、步摇,再加上满脸的怒气,直如生气的神妃仙子,看的山童、长缨、长弓心惊神摇! 正文 第二三七章:如法 而看到晴雯,王熙凤心里的怒气却再也忍不住了——在这件事上,她自然的认为晴雯对她也是隐瞒不说,把晴雯记恨上了。 因此,随即她就伸手向着晴雯一点,阴阳怪气的怒道:“好啊!一个个的翅膀硬了,连我都敢糊弄了,还知道自己出身哪里不,一个个没良心的,胳膊肘子往外拐,还不把李桂那混账给我叫出来。” 而对于晴雯来讲,虽然到了李桂的身边,但王熙凤的余威犹在,而且这事确实有些对不住王熙凤的地方,因此,闻言晴雯的俏脸立刻红一块、白一块的,但还是匆匆往后宅跑去。但刚进后宅晴雯就看到李桂正在院中引颈而望。 “老爷,二奶奶要见你。”晴雯沉着俏脸说道。 李桂点了点头,往前宅而去,他的步伐有些缓慢,心情也有些沉重——他已经预感到要发生什么,但活了两辈子了,他还没和女子争吵过。 一句话他没对付这种事情的经验,虽然前世作为教导主任,做过女生的思想工作,但却没做过女人的思想工作。 茫然无绪…… 而此时王熙凤已经气势汹汹的站在院子,李桂甫一从后宅出来,她,便左手叉腰,右手一指,怒道:“好你个李桂,你个混账东西,你给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说着她莲步急动,“蹭蹭蹭”的就走到了李桂的面前。 香风袭面……愤怒的御姐犹如怒火红莲! 但李桂却没有欣赏怒火红莲的闲情逸致,实际上此时他心情极为忐忑,因为前世和今世的社会习俗都告诉他,不要和愤怒的女人讲道理,和愤怒的女人讲道理基本上是秀才遇到兵。 但是此情此景,李桂觉得还是要解释一下的好,后推了一步,拱手匆匆解释道:“二嫂,你听我说,她们在这里是柳湘莲柳兄摆脱我照顾的,你可能不知道柳兄和三姐已经定了婚……” 而王熙凤何等聪明老辣的人儿,不等李桂说完,就抢白道:“你这混账,你糊弄谁呢,托你照顾和这是一码事吗,这两个不要脸的东西在你这里男盗女娼,你为啥不告诉我……” “这个、这个……” 王熙凤这句话却是问到了点上,李桂总不能说,对你说了,你肯定会找事,有负柳湘莲托付,这样说分明还是把她放在下面,因此,李桂支支吾吾无言以对,心中唯恨世事难以两全! 而王熙凤见此却是更怒了,雪腮暴红,莲步一跨,风骚的身子汹涌澎湃直接向李桂直直涌去,同时皓腕一扬,葱白的手指只差一寸就能到李桂的额头:“你说呀,你怎么不告诉我,你这没良心,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初要不是我怜悯你,把你放在宝玉身边,你能有今天!你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呆着呢,现在翅膀硬了,倒糊弄起我了,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势如疾风暴雨,李桂节节败退…… 而山子野、詹光、卜固修、山童等还没见过这等泼辣的女人,也没见过李桂这等狼狈的样子,都不由的呆了。 而平儿、丰儿、王善保家的等跟着王熙凤来皮尔记时她们心里是比较打怵的,毕竟李桂刚刚对付了赖大! 因此见王熙凤这个样子,李桂那个样子,心里直呼王熙凤厉害,但同时心里多了份隐忧,李桂对王熙凤会不会有后继的动作……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李桂会不会迁怒于她们! 特别是王善保家的,心里已是一万个后悔跟王熙凤来趟这趟浑水。 而李桂更是心急如焚,活了两辈子他都没直面过这么泼辣的女人,更没有与这样的女人这样交流的经验。 “二嫂你别,嘿嘿,别生气,我这不是……” 李桂支支吾吾着,做着最后的尝试,希望王熙凤能冷静下来。 “你这不是什么!你就是没把我放在眼里,你这个黑了心肝的……” 王熙凤继续对李桂狗血喷头,不过她还是说在来点子上,李桂倒是真的没怎么把她放在眼里,不过现在却被骂的有些急眼,心里不由自主的思忖着怎么摆脱王熙凤,但脑子里转了几个圈子,却没想到什么法子,好像只能任凭王熙凤咒骂…… 而就在李桂恍恍无计之时,可能是因为王熙凤的声音太过尖锐,西侧马厩里拉车的两匹红马“希律律”的叫了起来。 不知为何,听到马鸣声,李桂突然想起了《红楼梦》里的一段剧情,因为焦大醉后胡吣,王熙凤让人往焦大嘴里塞了一嘴的马粪,然后焦大就不胡吣了。 李桂清楚往王熙凤的红唇里塞些马粪只怕不好操作,但是马粪的气味或许能让王熙凤说不出话,进而冷静一下,要是气味不够,他完全可以把马粪往王熙凤跟前抖落一下…… 想到这里,李桂脚步一扭,暗暗向马厩退去。 而见李桂退避,王熙凤雌威更盛,把以往的怒气一块儿也发作出来了:“你这混账,亏你还是个读书人,居然做出这等事,帮着内兄养女人,你还知道个礼义廉耻不……” 正气昂息畅之际,王熙凤突然感觉一股难闻的刺激的气味,她不由的一顿,这时她才注意到李桂居然跑到了马厩,而自己也跟着到了马厩。 再想一想刚才呼吸的那口味道,王熙凤顿是胃肠一阵干呕,“哇”的一下,吐了一口。 稍顷之后,王熙凤才顺了口气,抬首间却看到李桂正在马槽旁气定神闲、满面含笑。 “这个混账,一定是故意的!” 王熙凤恍然大悟,随即涨红着脸说道:“你个混账,你居然……” 说话之间,越发觉得气味呛鼻,急忙掩着鼻子,往后退了几步,然后才继续怒气匆匆的说道:“你个杀才,你给我出来。” 李桂闻言,默默拿起挑粪的叉子,往马粪堆里一叉。 这个动作却把王熙凤吓了一跳——她以为李桂恼了,要往她身上泼粪呢! 这要是被泼了粪,以她的身份,那真是一点脸儿都没有了! “你,你,你要干什么?” 随后一愣之下,王熙凤猝然后退。李桂不言,只是拿着粪叉子慢慢走出来。 这下王熙凤有些慌了,“你这混蛋,用这下三滥的手段,你以为我会怕你!”见此,王熙凤依然强硬着,不过后退的速度却加快了。 王善保家的、平儿、丰儿等一直站在一旁,她们都没想到李桂回用这个法子阻止王熙凤的疯狂…… 但看王熙凤有些进退失据的样子,她们也只得硬着头皮迎了上去,护在了王熙凤两侧,同时平儿说道:“二奶奶,咱们先回去吧,再骂只怕他要恼了,咱们先回去吧!” 正文 第二三八章:兴衰 王熙凤并不知道尤三姐的态度有着李桂的加持,她只是不愤李桂瞒着她这事而已,另外就是李桂放倒赖大给她带来的麻烦,以及最近从贾琏那里窝的气和刚才从尤三姐那里受得的气的总爆发而已! 而以她的精明的劲儿,也知道事情应当适可而止,不然过犹不及,要是李桂真弄她一身马粪,那就难堪了! 而平儿这话实际是给了她一个台阶下。因此,随即她嫩葱似的手指:“你等着,咱们没完!” 说着,在平儿、丰儿的簇拥下出门而去。 …… 而在王熙凤出门之后,李桂顿觉如释重负,“噗……”他吐了口气,把粪叉子扔到了马厩边。然后看着晴雯、山子野等人尴尬笑道:“我就没讲过这么泼辣的婆娘,怪不得琏二哥这样。” 对于刚才的事情,本质上是闹家包子,而因为身份的关系,晴雯与山子野、卜固修、詹光等人既不好插嘴,也不好插手,但却心有惜惜,纷纷点头称是。 “人言琏二奶奶厉害,今天算是见识了!” “是啊,也是老爷你能想出这法子,不然不知她要闹到几时?” …… 随后众人就在院中议论了起来,脸上都露着重压过后的轻松。李桂也是如此,他清楚这件奇奇怪怪的事情到此基本就算是结束了,虽然他受了些委屈,但在他想来还是值得的,毕竟没辜负柳湘莲所托。 闲谈之间,李桂对玉娘说道:“今晚多弄几个菜,庆祝一下,提前过下十五。” 李桂虽然认为事情已经过去了,但是有些事往往是自以为…… …… 云汉一轮玉盘托出之时,夜空里出现了散乱的烟花,庭中李桂与山子野、卜固修等才邀月几杯,大门就蓦然响了起来。 山童急忙跑出开门,大门响处,李桂扭头一看,却见是贾琏,后面跟着尤二姐。李桂还以为是裘安或者俞图呢,见此急忙起身…… 而不等李桂到得跟前,贾琏已经对这李桂遥遥一拜道:“多谢兄弟。” 他昨天就已经从尤二姐口中得知李桂建议不去荣国府是为他子嗣着想,而刚才又从尤二姐口中得知了刚才的事情,特别是王熙凤在这里的闹腾,更让他感到尤二姐回荣国府不安全,又认为李桂受了池鱼之殃,他实际上是个性情中人,因此此刻对李桂感激的是一塌糊涂。 “二哥快快请起,自家人客气什么!二哥里面坐。”李桂急忙说道。 “没想到因我之事让兄弟受如此委屈,待我回去……哼哼!”贾琏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 闻言,虽然李桂很想贾琏锤王熙凤一顿,但此时也只能佯装大方道:“此乃小事,何足挂齿。” 说话之间,山子野、卜固修、詹光已上前行礼。 重新落坐后,酒过三巡,贾琏举杯道:“兄弟果然深明大义,怪不得二叔看中你,哥哥我借花献佛,敬你一杯……” “二哥客气了,二哥请。” …… 而于此同时,王熙凤也在王夫人处唠叨着,说的还是刚才发生的事,不过在她嘴里所有的错误都是李桂的,她到李桂那里大闹也是因为李桂做错了事。 之所以如此,一是王夫人是她的姑姑,这事总体上让她难受,她本能想找人说道说道,王夫人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另外一个原因,也是主要原因,就是她知道贾政很喜欢李桂,怕贾政知道这事后,派王夫人去训词她,所以干脆先告状。 而王夫人本来就是个没多大才能的人,这种事的是非曲直她哪里拎得清,何况她更知道贾政喜欢李桂,因此只是浅浅的安慰了王熙凤几句。 随后王夫人又把这事向贾政说了下,不过事情的程度已由王熙凤口中的小闹变成了小吵,贾政本是个不喜俗事的人,听事情不大,便选择性的不过问了。 不过尤二姐怀孕的事情,还是很快在荣国府传来了,贾赦听闻事情的始末后,立刻给了贾琏二百两银子,赏赐了他一个小妾——秋桐,同时拍了两个丫鬟到尤二姐跟前侍候。 而贾母知道后却派了鸳鸯与琉璃悄悄去看了尤二姐一趟,然后鸳鸯又嘱咐了晴雯一通,要她小心看着,有什么处理不了的事,赶紧回府里,还说这是老祖宗的意思。 晴雯听了都有些羡慕尤二姐了! 而这些事最后还是被王熙凤知道了,王熙凤知道后内心恨欲狂,破例几天没到贾母跟前讨巧卖乖,更是和贾琏冷战了一阵子。 不过她这样做适得其反,反而更让贾琏迷恋尤二姐温柔的怀抱。 而于此同时,可能是因为李桂态度与做法深得了尤二姐和尤三姐的认同,尤二姐和尤三姐倒是经常来李桂的铺面了,忙时尤三姐帮下忙,闲时和晴雯说些话,偶尔的贾琏也到皮尔记坐坐。 不过李桂依然如故,埋头读书,只是外界的动静依然通过晴雯、裘安、俞图、赵沐阳甚至是贾琏传到了李桂的耳中。 这些消息主要有今天忠信王今年中秋诗会没开,另外就是江南甄家、史家被抄,甄宝玉之父甄体嘉被流放安南,甄宝玉被削了学籍,陪刑而去,而近处就是神武将军一家被撤职等消息。 对于这些消息,李桂认为都在情理之中,毕竟泰宁帝正生着气呢,忠信王焉敢诗词歌赋、笙歌燕舞!至于甄家、冯家,覆巢之下,不摔破几个蛋,那叫什么覆巢! 而对于这些事,李桂总体的态度也只是听听而已——这些与他相离太远。 …… 如此时光匆匆而过,到了十月下旬的时候王子腾白河滩大捷的消息传到了京师,也传到了李桂的耳中…… 而到了十一月份,一场大雪过后,天地白装素裹。 “老爷,那宅子中堂与后宅的屋子已经修好了,要住也是可以住了,剩下的可以慢慢修缮,大门、中堂不如等老爷会试之后再定规制,老爷要不要先过去看看?” 十一月初四的中午,茶室里,山子野向李桂笑道。因为有原来的基础,资金又充沛,所以修补的很快。 对于搬到新宅,李桂心里其实不急,甚至有些不想去,但却觉得有必要去看一看,于是笑道:“好,等天暖和了我过去看看。” 而他话刚说完,门口传来了俞图的声音:“后庭。” 李桂急忙起身……让座、上茶之后,俞图就直接说道:“后庭,我听闻文渊阁大学士孔士杰、九省统制王子腾昨日上了奏折,请求皇上赦免忠仁王,还请皇上重新立忠仁王为太子。” 说着俞图忧心忡忡的望向了李桂。 他之所以忧心忡忡是因为孔士杰的身份……实际上自从忠仁王被圈禁之后,明里暗里,因为各种心思,为他求情的声音就一直不绝,其中甚至有忠礼王。 正文 第二三九章:淘沙 但是孔士杰、王子腾与其他人不同,作为文渊阁大学士,孔士杰实际上是宰辅的人选,也是天下士子的代表之一,他既然上书,他的意见,泰宁帝不可能不考虑。 而王子腾代表的则是军中一派,九省统制,统制九省兵马,力量不可小觑。 这一文一武上书,份量不可谓不大!更为关键的是王子腾最近在白河滩一站中大胜,歼敌万余人,收白河、玉屏、翠桥三地,可以说是自朝廷西南用兵一来最大的一场胜利,据传泰宁帝得知这这消息后欣喜若狂! 李桂明白俞图话里这两个人的含义,也明白俞图的担忧——忠仁王之事有可能反转,他可能将处于险地,甚至俞图、赵沐阳等都有。 只是忠仁王的这次起落李桂早已知道了,而且知道因为这次圈禁,忠仁王如惊弓之鸟,急于摆脱泰宁帝的控制,也就是急于上位,因此没过多长时间又再次被罢黜。 也就是说在这个时间内,忠仁王根本没时间考虑他们这些蝼蚁,大事他都做不完呢,而且也不会有这个心情去考虑他们。 但是这些事情是没法向俞图名言的,因此,李桂故作沉思了一下,随即叹道:“盈虚之变,我辈凡人焉能尽知,桂不才,仅能谨守本心耳。” 这话的意思其实就是立场不变,以俞图的学识自然能听得出来,只是闻言他还是微微思索了一下,然后才叹道:“大象万千,我辈之人怎能勘透,也罢,我且学你固守本心。” 而他话音刚落,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传来,下一刻赵沐阳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后庭,后庭……” …… 老曲重弹一阵子之后,时到中午,李桂留客四海楼。 …… 到了傍晚时分,如同李桂所猜测的一样,裘安过来了,所谈也是忠仁王可能东山再起的事情。不过和俞图与赵沐阳不同的是,裘安并不怕太子的打压,毕竟裘世安现在抱着泰宁帝的大腿,忠仁王有一点脑子就不敢,而他,或者说景田侯府所虑着在于长远——万一忠仁王以后真的身登大宝…… 而对此李桂只是把上午的话重新对裘安讲了一遍,而因为景田侯府的地位和现在的立场,和俞图、赵沐阳相比,在以后如何对待忠仁王这件事上,裘安更是没有什么腾挪的空间,因此听了李桂的话后,裘安,以及以后的裘良、裘世安内心俱是大定,铁了心的站在了忠仁王的反面。 和裘安说了阵子之后,李桂留客,吩咐卜世光去请俞图与赵沐阳,相聚四海楼。 …… 李桂、俞图等人四海楼小饮之际,紫禁城、御书房中,泰宁帝一身轻裘坐在龙案后,龙案上摆着三份奏折。 这三份奏折分别是孔士杰、王子腾与忠礼王的,孔士杰的折子上说国之大事在祭在祀,庙堂香火一日不可断,其意昭然。王子腾的折子说往事犹在眼前,惜乎他多年心血;忠礼王的折子上说,忠礼王以前温敦尔雅,今如此乖僻,或为身边小人蛊惑。 这三个折子概括了家国、人伦、手足三个方面…… 而实际上对于忠仁王,即使把忠仁王圈禁,最终如何处置忠仁王,泰宁帝的心也是游移的,原因其实就包含在孔士杰和王子腾的折子中,太子乃国之储备君,意义重大,也因此泰宁帝对忠仁王是花了一番心血的,而如果把忠仁王圈禁到老,对泰宁帝而言,就是一腔心血白费。 同时泰宁帝好大喜功,但如果没立对储君对他而言就是他帝王生涯的一大败笔,而到了他这个年纪,心里是本能的拒绝这个败笔的! 但是忠仁王所为却让他那口气依然咽不下……泰宁帝慢慢在龙案前踱着步,心里踯躅着,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再给他一次机会,看他能不能改过……” 泰宁帝相对而言还是比较理智的,终于,对完美帝王生涯的追求,不愿心血白流的念头在他心里站了上风。 随即他说道:“拟旨,忠仁王乖僻无行,着回东宫自省,王子腾升九省点检,加太子太保,授齐国公,回京受爵,另裘世安你去彻查仁王身边善于蛊惑之人。” 泰宁帝最后一段话有着两层有意,一是总要为忠仁王开脱罪行总要找一个理由,受身边人蛊惑就是一个很好的理由,另一方面也是斩断忠仁王的手足。 说道这里突然间他更看中忠礼王了,毕竟他这几个儿子里只有忠礼王这么看中兄弟之情,其余几个都恨不得他立刻赐死忠仁王,而他却不愿自己死后忠仁王他们兄弟残杀,以致他子嗣凋零。 而对于裘世安来讲,忠仁王复出是他绝对不愿意看到的方法,不过从泰宁帝的话里他也听出了泰宁帝欲弱化忠仁王的意思。 这倒是他极为愿意的,而且他知道只要弱化了忠仁王,那么一切就变的可能,所以弱化是关键。 “老奴遵命。”泰宁帝说完,裘世安恭恭敬敬的回道。同时脑海里已经开始翻腾些名字、阴伊、胡明等等,这些人他觉得不可留。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原太子忠仁王乖僻无行,丧尽东宫之德,但顾念其为储君多年,丧无大错,故……” 第二天一早,阴冷的禁宫里就传来了戴权尖锐的公鸭嗓。 而在空旷的禁宫院里,忠仁王为首,紧跟着是他的妻妾、子女,卫若兰等人,跪在地上聆听着圣旨。可能是对未来感觉莫测,也可能是冬天寒冷的缘故,忠仁王花白的头颅微微颤抖着。 是的,虽然只是四五个月,但从一人之下的储君沦落到如牲口般的被圈禁,这其中的落差太大,再加上这期间的忧思,已足以让他白头。 而同样的,因为不知道圣旨的内容,忠仁王的妻妾子女也如秋风中的雏鸡,栗栗发抖者,卫若兰也是如此。 不过当听到“但”字的时候,忠仁王以及他的妻妾子女都猛的抬起了头……而当听到“着回东宫”之时,地上顿时响起了一片哭声,否极泰来的哭声,喜极而泣的哭声…… 而这等大事,随后没过多久便传到了三省六部,京师上下…… 而泰宁帝这番做派,也给众人留下这样一个错觉——忠仁王不可替代,在泰宁帝心里极为重要。 因此泰宁帝此举之下,在众人心里,忠仁王地位得到了巩固,当晚东宫大门人流如织。 而在当晚贾政也把李桂叫了过去,向他叙说了这件事,言谈间询问李桂是不是该和忠仁王舒缓一下关系,去忠仁王那里一趟。 正文 第二四零章:分裂 李桂清楚贾政这话包含着对他的关心,怕忠仁王重起之后对他有所动作,但是同时李桂也看出了贾政对待忠仁王立场的松动。 李桂知道这也是正常现象,泰宁帝这样做很能给人这样的错觉——太子之位非忠仁王莫属! 而对忠仁王是否会对他有所动作,李桂是不在意的,因为他知道忠仁王重为太子之后,内心却成惊弓之鸟,为求内心安宁,急于做大事,登大宝,而且以他现在的名声,忠仁王也应有所顾忌。 他担心的倒是贾政、或者说荣国府,看不透这团迷障,那么这次的下场就会和书上一样,荣国府被夺爵、抄家,然后是牢狱、流放之灾因此他再次像贾政重申了自己的立场——忠仁王所作所为非,绝非天子之像。并劝贾政不要随波逐流,去忠仁王那里贺喜,以借机与忠仁王和好。 同时李桂直言,如这么做恐为泰宁帝不喜。 贾政听后默然。 …… 而李桂认为他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毕竟他只是荣国府的女婿,而不是荣国府的当家人! 不过想着荣国府如果真的改变了立场,破落之后,他避免不了的麻烦…… 而且看样子荣国府真的有可能,毕竟即使贾政同意了,还有贾赦,两人都同意了,还有王子腾…… 因此与贾政告别,迈出月门之际,遥看满天霜华,无限涌来,李桂突然感觉涛涛大势难以抵挡,他不由的叹了一口气。“你怎么了?”下一刻背后传来了一道清丽的女声。 李桂转头一看,月华之下看的分明只见晴雯、探春、薛宝钗正从北侧小道里走来,莺儿在旁提着灯笼。说话的却是探春。 “没什么。” 这种事情李桂觉得对不对探春说也无所谓,于是随便敷衍了一句,同时对薛宝钗随意拱了拱手:“见过宝姐姐。”心里却有些奇怪,薛宝钗怎么跟来了。 而实际上因为荣国府里人多嘴杂,忠礼王复出这样的大事早已通过各种渠道进入荣国府后宅了。 而在这样的大势之下,薛宝钗自然的想到了一个问题——李桂会怎么做? 如果李桂改弦易撤,那她还还说,随波逐流就是。而如果李桂坚持己见,那对她来说就是一场考验。 这是因为现在王子腾站在忠仁王的一边,这可是她的亲舅舅,那么她该相信谁! 而这种事情,她虽在深闺,也是知道如果一着不慎,就会满盘皆输的。 而输了的代价,她薛家会怎样,她心知肚明。 更为现实的意义是这个立场问题牵扯着下一步的具体操作——她家是皇商,在户部挂着名,也就是说每到逢年过节她家都要往宫里、户部打点一下。 而这打点的学问就大了,打点几个、多少都是问题,但最关键的是要打点对人,要是打点的人站错了队,那么薛家自然的也就随之东西了。 所以考虑到具体的环节,薛宝钗也必须探一探李桂的态度,然后定下打点的取舍选择。 这种事本来该薛蟠做的,但薛蟠哪里有这个脑子,所以薛姨妈才会说薛家多亏了薛宝钗。 “李兄弟不必多礼。”薛宝钗屈膝认真还了一下礼。 而这时探春已向李桂问道:“可是为了太子之事,你可是担心太子会对你不利?” 这个问题实际上暗含着探询李桂态度的意思,当然这其中也包含着探春的一点希望,希望李桂能与忠仁王的关系变好,或者说有变好的可能——此时探春当然希望李桂能够安然无事。 而薛宝钗自然也明白探春话里所蕴含的意思,探春说话之际,薛宝钗不由的暗暗瞧着李桂。 看着月光下探春的俏颜,明丽而忐忑,这样的关心,李桂心里有些感动,随即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担心我自己,我倒是担心府里,你……” 李桂本来想说让探春多劝劝贾政的,但突然想到在贾政面前探春远远不如他得力,也可以说根本说不上话,于是下面的话嘎然而止。 不过这话里他的意思已经分明了,而李桂的这个立场是薛宝钗最不愿意听到的,当然探春也不愿意——她不愿意李桂与荣国府有任何分歧! 因此听到李桂这话两人不由得呆了。 而此时李桂也没有什么心情再说话,看着月下的两张俏脸,李桂抱了下拳,然后扭头对晴雯说道:“咱们回去吧!” …… “老爷,咱们是不是又该把铺子的活计停了。”路上晴雯问道。 李桂很想回答只停一阵子就可以的,但一想这句话结合他现在的态度,好像断定忠仁王不会长久似的,虽然忠仁王这次上台是真的不长久,但他没必要招摇,传到忠仁王哪里去,惹事上身。 于是“嗯”了一声。 而在第二天皮尔记的生意果然一落千丈,詹光早上外出采购时听到了这个消息,说给山子野与卜固修听后等人听后,众人又不由得重归担忧。 早点之后,山子野、卜固修、詹光就求见了李桂,探问李桂的态度,李桂对他们说他心不变,并让他们毋须担忧。 至此他们几个对李桂是很有几分信心的,但再此大势之下,担忧他们却是避免不了的。 …… 如此,李桂与皮尔记复归平静,只是在士林与勋贵之中,李桂多了个目光短浅、有眼无珠的名声。 当然这时勋贵圈又想起了十五两一件的衣物,心里都不由得大骂李桂心黑。 同时这些人也想着看李桂的难堪:李桂是站在忠仁王的对立面的,而王子腾却是忠仁王的鼎力支持者,如此王子腾对李桂必有动作! …… 时间犹如指缝的细沙,不知不觉间漏过,而在八天之后,八百里加急的圣旨到了白河滩,接完圣旨之后王子腾腰杆不由的挺了挺,喜上眉梢——泰宁帝的这道圣旨让他看到了他位极人臣的希望,同时泰宁帝的复位忠仁王的说法更给他增添了信心,对时局把握掌控的信心! 富贵若不还乡,如锦衣夜行,不过在次情景之下,王子腾却不用那么急,在接受下属祝贺,大宴之后,才不疾不徐的往京师而去。 …… 就这样时间一晃,就到了十二月十五,皮尔记一如既往的平静如水,不过这当中也有几件事传到了李桂的耳中,分别是薛蟠归来,订婚;十二月十二尤二姐生子,贾母派鸳鸯、邢夫人等,欢天喜地的把尤二姐一家接了过去。 这次李桂没有阻拦,一是他已没有阻拦的理由;第二是他觉得没有必要阻拦。 还有一个消息就是孙绍祖年后将过来迎娶迎春。 正文 第二四一章:果断 而到了十二月十六,王子腾归来,泰宁帝命忠仁王率诸大臣出城相迎,一时间王子腾与忠仁王风水相生,气势无双。 而后几天王府车水马龙,门庭若市,来拜访者络绎不绝。 当然李桂并没有去锦上添花,原因也不是他想故意与王子腾作对,以再次固化他的立场,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 他之所以没去,一是他与王子腾的关系还没到位,他现在与探春只是订婚,还没完婚,而且王子腾只是探春名义上的舅舅,第二是他的身份,虽然有着诗名,但这是虚名,他在大虞朝实际的地位现在还是一举人。 而最重要的是,李桂清楚这个时候去了,在外人看来,会以为他是在向忠仁王妥协。这是他绝对不允许的,既如此又何必腆颜求见呢! 当然这个时候,王熙凤却去王府去的更勤了,虽然王子腾没时间也没必要理她,但她五天之内就去了王府三次,期间除了问候王子腾之外,与王夫人的闲谈中说尽了贾琏与李桂的坏话——现在她一看到贾赦与贾母对尤二姐的照顾,心情就烂如糟虾。 而她讲的这些事,也通过枕头风吹到了王子腾的耳里。 而对于李桂,听过家书王子腾已经有所听闻,也知道李桂成全了贾政的美名,以及贾政把探春许配给李桂的事情。 而在古代舅舅这个身份对于外甥是有着很大的权利的,谚语“外甥结婚,舅舅最大”“舅舅大似天,外甥做上边”等无不显示了舅舅对外甥的权利。 究其原因在于在男尊女卑的封建时代,舅舅实际上是母亲的腰杆子、说话人,这也是民间“长舅如母”说法的由来。 因此从封建姻亲伦理的规则上来讲,王子腾对于探春的婚姻有着很大的权利! 而对于探春的这桩婚姻,因为李桂的出身,虽然知道李桂有些才华,但他还是不怎么满意的,不过因为探春毕竟是庶女,他只是名义上的舅舅,所以最初时他也就没放在心上。 但是现在他却不得不放在心上了,因为这几日,往来宾客谈论之际,每每提到李桂,这些人中有冯唐、有忠信王、有水溶……甚至忠仁王在他跟前都叹气说不知何处得罪了贾政。 而王子腾本身就不赞成贾政的立场,认为他义气用事,而再次情况下,对贾政的认知不由的又低了一层,直接认为他愚蠢了。 但是这样的关系,他觉得必须得拉贾政一把,而在与忠仁王、冯唐、忠信王等人交谈中,他你感到了李桂立场的顽固,也感觉到了忠仁王等人对李桂的厌恶,因此他决定拉贾政一把的方法很简单,那就是让贾政解除李桂与探春的婚姻。 同时他也认为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也是可以不用多考虑的事,毕竟李桂的身份与他相比实在是太低了,而探春也只不过是一个庶女! 因此王熙凤的这些话王子腾虽然没有亲耳听到,但却既让他知道了王熙凤对李桂的看法,也加持了他解散探春和李桂婚姻的想法。 不过这事他不急,毕竟这在他看来只是小事,在他看来等贾政来见他时,他顺便说一下这就可以了。 …… 十二月二十三日,北风一夜怒吼,透过纸糊的纱窗,隐约可以看到窗外一片苍白。窥一斑而知全豹也,这样的天气李桂本来不想早起的,但这是“砰”前院传来了鞭炮声。 于是李桂不得不起…… 而在李桂起床的同时,薛宝钗一身淡红百褶裙,头裹红帕,披着一件白貂皮的大氅,走出了梨香院。 她是去找李桂的,原因无它,是为了年节打点的事儿。 薛家因为做着皇家的生意,这就决定了被打点之人的立场决定了薛家生意的浮沉,一定程度上掌控了薛家的兴衰。 所以再年节的打点上薛家向来谨慎,打点人员的范围、多寡、时间,这些都要考虑,而这些事自行薛宝钗的父亲去后,一项就由薛宝钗幕后操作,原因无它,薛蟠没有这个脑子。 薛家以前主要打点户部以及皇宫,主要人员是户部尚书与皇宫内相,原因很简单,打点户部好从户部结账,打点内相好把东西送进皇宫,并稳定皇商地位。 所以户部尚书张九立,内相戴权一向是薛家打点的重点。而其中戴权或者说内相之职又是薛家打点的重中之重。 如果按照现在表面的景象,以及王子腾的立场下面的事情,其实薛宝钗很容易做,按照往年惯例就是。 但是不知为何,把李桂与王子腾的立场对比,薛宝钗在内心深处觉得李桂靠谱,她心里宁愿相信李桂。 那么由此就产生了下一个问题,宫里该向谁打点。而现在已经是二十三了,再过几天就过年了! 而她本来想喊着探春一起去的,但是不知为何又觉得拉着探春可能会有些不方便,踌躇了一阵子,还是独自去了。 “该像谁打点他能不能知道?他应该知道的,这人鬼精灵似的,又和裘家往来甚密。他会不会对我说,他要是不对我说怎么办?” 宝马香车里,薛宝钗思绪如潮…… …… 当薛宝钗到达皮尔记时,李桂和晴雯刚刚吃完小包子。听到山童的传话,晴雯一边麻利的帮玉娘收拾着碗碟,一边随意向山童问道:“她自己来的?小姐来了没。” “没有,就她一人。”山童脆声声的回道。 闻言,李桂和晴雯愣了愣,对视了一眼,然后往前宅而去。 …… 行礼、寒暄,在茶室坐定后,上茶之际,晴雯笑道:“薛姑娘怎么来了,这大冷的天,有什么事,你派个人说声就是。” 晴雯的声音里带着随意,毕竟她和薛宝钗熟的已经烂了。 李桂也很随意,一边端着茶盏,一边随意笑看着薛宝钗,毕竟他已经见过薛宝钗多次了。不过看着薛宝钗雪莹的肌肤,雍容华贵的俏脸,他还是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薛宝钗的婚姻。 “这等美人儿,也不知命运改变了没有,花落谁家?” 李桂心里随意思忖着,他清楚的知道自从他到来后,很多人的命运好像发生了改变,晴雯的、金钏的、探春的…… 他很好奇薛宝钗的会不会改变! 而这时薛宝钗已经撩了下额间的发丝,然后微笑道:“我是有事想向李兄弟请教。” “宝姐姐请说?”茶盏一放,李桂说道,心里却有些好奇薛宝钗要问他什么。 而闻言薛宝钗再次微微一笑道:“既如此,我就不瞒李兄弟了,李兄弟可能不知,我家逢年过节都要向宫里打点些,那天听李兄弟的意思……以后好像有变,李兄弟认为宫里该向谁打点好些?” 正文 第二四二章:门庭 这样的问题不仅牵扯到皇权,而且还牵扯到站队问题,在这个时代可以说是最具私密性的,也可以说是非至亲不谈的地步。 薛宝钗自然明白这一点,也清楚她们薛家和李桂的关系还没到这样一个地步,但是这样的问题却实实在在的牵扯到了薛家的兴衰,所以她只能冒然想问,也因此说话之际,一双美眸暗中瞧着李桂的下颌,眸中明光闪烁,显示她心里忐忑之极。 李桂没想到薛宝钗来是问这个问题……这个问题的禁忌之处他心里清楚的很,而要是回答了也好像他对宫廷内部之事什么都知道似的,这就有暴露的危险。 而实际上李桂也觉得自己和薛家的关系比较远,薛宝钗虽然雍容华贵,美丽倾城,但他知道,在封建关系之下,在和探春订婚之后,他和薛宝钗实际上已经没有了什么关系,而且他已经过了会被美色迷惑的年龄。 因此虽然感觉到薛宝钗对他的信任,微微一愣之后,李桂还是笑道:“宝姐姐,说笑了,宫里的事我哪里会知道!” 来时薛宝钗就预料到李桂会拒绝,也因此为了避免在探春面前难堪,也是避免让探春为难所以她才没请探春一起来。 不过纵然预知了结果,但毕竟她心里还是存在一丝侥幸的,可李桂的话却直接把她的这份侥幸打破…… 呆了一呆,薛宝钗拿出了第二方案,起身缓缓像李桂行礼道:“奴家知道李兄弟聪明慧达,见识超人,此之事牵扯到薛家阖族上下,望李兄弟怜我族中无人,指点奴家一二。” 说着,可能是真的感觉到了薛家无人,说到最后声音已带着一丝凄楚。 李桂没想到薛宝钗回给他来示弱这一出!在《红楼梦》里他读到的是一个坚强、聪慧的女孩子! “看来也不能尽信书啊!” 心里思忖着,伸手虚扶,口中急匆匆说道:“宝姐姐快快请起。有话好说。” “多谢李兄弟。”再次拜了一下,薛宝钗才起身回座,一双美眸却暗暗盯着李桂不放。 李桂摸着光秃秃的下巴思索着……他有心不说,薛家并不是他拯救的目标,而且说了也没什么好处,薛文龙并不能给他什么助力!但又觉得不说显得他有些不近人情,不讲亲戚——不论怎么说薛家也可以说是他的亲戚。 不过说了,只要薛宝钗保密工作做的好,也没有什么坏处,想到这里抬眼看了一下薛宝钗,却发现薛宝钗美眸如清潭一般,正紧紧盯着他,里面好像晃动着不尽的怜楚。 “应当是个坚强的姑娘啊!怎么变成了小女子?唉……” 心中叹息了一下,李桂缓缓说道:“宝姐姐,有些话只能留在这屋里,你可愿意?” “我……知道,我……愿意。” 闻言,薛宝钗忙不迭的答道,俏脸上的凄容也如风卷残云,瞬间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春光明辉,慑人容光。 “多谢宝姐姐对我信任,既如此我就直说了,相比宝姐姐你也知道,宫内大统领有四,但周公公已经年迈,而戴权已处巅峰,但人事代谢,他必下沉矣,故在下认为宝姐姐可在夏公公与裘公公身上暗暗使些银子。” 其实对于这几个大太监的下场《红楼梦》里是有暗示的,戴权与裘世安都是昙花一现,而夏秉忠却在荣国府最后一次被抄家时出现,现在变化的只有裘世安。 如果裘世安没有变化,那么只要往夏秉忠一人身上施银子就可以了,但多一个人,李桂以为对薛家的财力而言是无所谓的。 他也知道薛家现在生意蒸蒸日上。 而以薛宝钗的聪慧,一下子就想到了李桂话里“暗暗”的意思,那是说给这两个人打点不可惊动了戴权,而且银子数量要多。 而这些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李桂对宫里人事、立场的了解,这让薛宝钗觉得李桂坚持他的立场并非书生意气,同时也让薛宝钗越来越觉得李桂可能是对的。 “多谢李兄弟!以后定当后报!” 说着,薛宝钗再次起身,深深一曲膝。 “这句话她以前好像说过……” 心里思忖着,李桂笑道:“自家人,宝姐姐不必客气。” 说着,无意间看到薛宝钗如雪的丰腴,不知为何却突然间想到了贾宝玉把薛宝钗比做杨妃的话来。 如此想着李桂一本正经的站了起来,给薛宝钗送行…… “如果他是对的,那舅舅怎么办?我去劝劝……舅舅一定不会听我的,表姐去了都没见着!” 如此想着,上车之际,薛宝钗心里已是忧喜交加。 香车远去之后,晴雯禁不住对李桂说道:“她居然来问你?” 在这方面女子都是敏感的,这样敏感私密的话题,晴雯也认为薛宝钗不应该来问李桂,毕竟关系不到位。但是薛宝钗这样冒然来问李桂这样私密的事又让晴雯觉得李桂在薛宝钗心中位置极高,她心里又有一股自豪感,不过还是感觉不对劲的地方居多,因此用了疑问的语气。 李桂一听这话就知道晴雯起了疑心,以为他与薛宝钗有私情,然后探春必然起疑,这不仅是他蒙受不白之冤的事,也影响和睦,于是解释道:“他们薛家哪有运筹帷幄之男。一个女子这样奔跑也不容易。” 想着薛蟠那副憨猛的样子,晴雯不由的点了点头,也对薛宝钗心生怜惜。但在回后宅的路上,却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天下男子多了,薛宝钗为何但要求李桂一个? 但是随后她又觉得薛宝钗这样做情有可原,天下如李桂者有几! 可是晴雯又觉得不对…… “回头我得跟三小姐说说。”给李桂倒茶之际,晴雯心中思忖着。 …… 而在当天下午,贾政也施施然来到了王府的大门。 之所以这么晚才来,原因很多,有现实方面的,也有心理方面的。 现实方面的是,贾政清楚王子腾初回时根本不会有时间见他,这一点贾政是有自知之明的。另外王夫人早早就去了,他晚去会也就没什么了。 而心理方面的则是贾政心理对王子腾这个大舅子打怵。这个是自然现象,毕竟大舅哥、小舅哥的从来都是妻子的靠山、打手,这一点古往今来从来没变,在一定程度上成为夫妻关系的稳定器。 当然贾政的情况还有些特殊,随着王子腾地位的节节升高,他对于贾政这个迂腐的妹夫是越来越看不顺眼了,也因此贾政每次见到王子腾挨训的时候居多。 这是委婉的说法,实际情况是近几年以来,凡是遇到王子腾,贾政就没有不挨训的时候,或轻或重而已。 也因此贾政也不想见王子腾,只是现在挨到了时候。 正文 第二四三章:烈 听到门子传报,这时王子腾已有了些空闲,送走在座的客人后,王子腾立刻接见了贾政。 在中堂寒暄、落座、上茶之后,贾政正想说些兄长鞍马劳顿、颇见清减的场面话,而王子腾却直接说道:“你来的正好,我正要找你。” 一听王子腾这口气,贾政心里就有一种不妙的感觉,心里“咯噔”了一下,抱拳道:“大哥请讲。” “东宫那里你去了没有?” 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用拐弯抹角,而王子腾虽然长的像个奸诈的书生,但毕竟一直领军,言谈举止也不知不觉间沾染了军中令行禁止的直爽,因此直接问道。 而他这句话的意思实际上是问贾政是否去向忠仁王请罪、和好。 而贾政因为受了李桂的影响,又没有主见,偏偏性子中还有耿介的一面,拉不下脸,因此在忠仁王如此强势复出的大背景之下,他虽然心动,但却还一直没有付出行动。 同时贾政也是清楚的知道王子腾是站在忠仁王一边的,而且是忠仁王的柱石!因此闻言心里再次一“咯噔”,强硬着头皮,呐呐的说道:“回大哥,还没。” 这句“还没”实际上还是没站到忠仁王一侧,也是没和王子腾站在一起…… 长久的高位也让王子腾的性格中有了倨傲暴躁的一面,而他对贾政也不需要什么掩饰,贾政敢不听,他就可以抡锤! 因此闻言王子腾立刻把脸一拉,带着些怒气说道:“你!糊涂啊!我听说了你是受李桂那小儿挑拨,那小儿能有什么见识……” 说道这里,王子腾呷了一口茶继续说道:“你如此不知变通,别说我妹妹跟着你受苦,你贾氏一族以后也会受牵连,你以为然否?” “这……”贾政囫囵不感言。 看贾政这样迂腐不觉的样子,王子腾心里就来气,狠狠瞅了贾政一眼,王子腾继续说道:“你之事我已经想好了,为显你在仁王面前悔过之心,你和那小子关系绝了吧,探春与他的婚事也散了吧!”王子腾轻描淡写的说道。 实际上探春与李桂的婚事在他就不叫什么事,而这样做,说成是李桂挑拨,也可以成为贾政为以前态度开脱的理由。 但是李桂在贾政心里却不像王子腾虽想的那么轻,相反,这两年以来,他是真把李桂当子侄儿看待的,要不然也不会把探春许配给李桂! “这这……这怎么可以?”贾政大惊失色,说话之间贾政突然感觉心里好像什么东西被掏走了。 而见贾政还是如此犹豫,立场不明,王子腾也怒了,沉声问道:“怎么不可以,我知道你是为了你那些名声,但你要想想,若仁王身登大宝,你若顾惜这些名声,你会怎样,贾氏一族会怎样,糊涂!” 这句话直接讽刺贾政只顾自己,不顾亲族,而且还见事不明,贾政被说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但又觉得王子腾说的有道理,可心里对李桂又很是不舍,半晌才怅然道:“那子深得我心,又多年情谊,况且又是我亲口将探春许配于他,如此让我怎么说的出口。” 王子腾自然知道贾政遇事不决的性子,而且知道的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他就很恼怒贾政这一点,闻言心里怒着,想了一下说道:“你既不便说,明早你把他叫过去,我与他说,正好我也要拜见一下老夫人。” 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拒婚这种事情说话能算数的,除了贾政,王夫人,也只有他勉强可以,而他这样做也是为了在忠仁王年前展示——多年政坛的经验告诉他,现在对忠仁王做的越多,以后得到的赏赐也就越多。 当然去问候一下贾母也是必须的,贾母的身份辈分在那里,他长久不回,现在归来,若对贾母视而不见,旁人不说,他觉得四王八公一系的人肯定会说他的。 目无尊长这样的名声不合孝道这一治国的传统,王子腾一点也不想要。 在此情况下,在忠仁王如此大势之下,贾政不可避免的感觉王子腾是对的,但心中毕竟意难平,闻言暗暗的长叹了一声,随后王子腾留客…… …… 这场酒贾政喝的颇不是滋味,而到了荣国府,依然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见此,换衣之际,赵姨娘禁不住问道:“老爷,你怎么了?” 王子腾要退婚这件事没有隐瞒的必要,而且赵姨娘是探春的生母,因此闻言贾政叹道:“我那内兄不同意探春和李桂的婚事,明天要来给她俩退婚。” 而对于李桂,赵姨娘毕竟没什么见识,不知道什么大势,见李桂科举上青云直上,又年少多金,实际上她是挺满意的。 因此闻言不禁诧异道:“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而贾政此时心烦意乱,哪有什么心情跟她解释,一瞪眼,愠怒道:“妇人家家的,多问什么!” 说罢,贾政一甩袖子进了书房。全然没有注意到小吉祥、小如意两双张如圆珠的眼睛…… …… 第二天,十二月二十四。 早上零星的炮竹声却让雪后的世界更加安逸。而因为年节,又加上雪封的缘故,闺中的女儿更加清闲。 探春也是如此,早上从贾母处归来后,便和史湘云、薛宝琴、侍月几个缩在秋爽斋里。 而在探春、史湘云、薛宝琴面前各有一个针线箩筐,针线箩筐里都放着红色的锦缎——她们都在缝着各自的嫁衣。 不知是什么缘故,可能是红红的锦缎引起的遐思,也可能是炭炉太旺的缘故,她们三个脸上都带着红扑扑的潮红。 而她们的心情在此时也可能柔化了,偶尔谈论阵脚时,声音也是柔柔的。 “湘云姐,你看着点该怎么绣?”过了一阵子,薛宝琴拿着红帕向史湘云问道。 而就在这时门“呼”的一声开了……众人急忙抬头,却见小红正跨进门槛。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见此,探春问道。 她的声音里没有责备,因为前一阵子和晴雯一起处理针线活的缘故,她也和小红走的比较近,又都是伶俐的女孩子,关系也逐渐变的比较好。 而小红闻言,迟疑了一下,随即说道:“三小姐你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探春愕然了一下问道。 “我刚才听小吉祥说,王家的舅爷不同意你和李老爷的婚事,现在老爷已派了伴鹤去叫李老爷。” “啊!” 小红刚说完,探春就身子不由的一抖,大惊失色的叫了一声,细细的绣花针插进了拇指肚却全然不知。 正文 第二四四章:堂上 当伴鹤乘着马车到达皮尔记时,李桂刚刚吃过早点。听到山童传报后,便去了前院,见到伴鹤后,便随意问道:“伯父找我何事?” 伴鹤此时还不知道王子腾要拆散李桂与探春婚姻的事,王子腾与贾政的谈话,是在王府,他连偷听的机会都没有,而贾政又不会对他说,今天一大早的又就被派了过来,因此伴鹤笑道:“这个我却不知道,我才刚起来,刘婆子就传话说老爷让我去喊你。” 李桂闻言点了点头,吩咐伴鹤先回去,然后又让詹光买些酒水、糕点之类的之后,才带着詹光、卜固修一起去了荣国府。 在他想来,年节将近,又是休沐之时,贾政喊他喝闲酒、说闲话的可能性较大。至于王子腾的方面,李桂只是闲暇时微微考虑了些,但感觉他距离自己比较远,所以也没多考虑。 这时已经太阳高照了。 而一行人来到荣国府的大门口,下了马车之后,贾福立刻匆匆迎了上来,一边对着李桂鞠躬行礼,一边一本正经的说道:“李老爷,你……唉,真是棒打鸳鸯!” 此时王子腾要拆散李桂与探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荣国府,贾福以为李桂知道了,所以才这么说。 而至于他语气里的惋惜之色则是因为李桂铺子所带来的针线活,给他带来了直接的好处——他娘子便做着针线活。 但是这事李桂并不知道! 闻言不禁一愣,随即诧然问道:“什么棒打鸳鸯?” 闻言贾福才知道李桂并不知道这件事,一哈腰,再次抱拳道:“李老爷,你可能还不知道,府里现在都传开了,王家的大舅爷不同意你和三小姐的婚事,现在已在中堂等你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李桂没想到传说中的退婚居然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只是与寻常退婚不同的是,寻常的退婚一般是因为看不起对方,而他却是因为双方的立场。 而对于退婚这件事,在李桂心里他是很赞同的,因为他清楚他一切烦心事的来源几乎都是这场他无法推却的婚姻。而现在贾政如果主动退婚,那么就相当于套在他脖子上的枷锁自行打开了,这枷锁包括道德上的,人情上的、世事上的…… 至于探春,探春固然美貌聪慧,可以说是红楼里的顶尖美女之一,但是李桂却已过了见色心开的年龄,再加上内心深处的爱情观依然是前世的,讲究情投意合、水到渠成,而他与探春接触的也并不多,因此可以这么说,此时的探春还没有完全走进他的心里,在他心里的位置还没有晴雯重要。 而他当初接受这段婚姻不过是没有拒绝的理由,在感情方面想的是婚后慢慢培养,也只能这样,在这个封建环境中,李桂清楚想来一场恋爱,那简直就是扯蛋,特别是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来一场恋爱,那是纯粹的扯蛋! 当然他也清楚,因为封建世俗的原因,探春现在应该是一心一意对他的,至于这当中感情具体有多深,仅仅见过几次面,李桂也不晓得。 但总而言之,李桂清楚探春为他应当是付出了一些感情的。 “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不过她怎么想的好像不重要,她会不会喊我去私奔,好像我们之间的感情还没到这个程度……” 心里有一种卸下重担的感觉,又对探春带着一丝愧疚,李桂心里思绪翻腾,同时对詹光与卜固修说道:“两位先生且在此处稍带。” 事情既然是这样,詹光和卜固修就没有进去的必要了。 詹光和卜固修闻言点了点头,脸上却流露出了一丝惋惜之色——他们也见过探春几次,对探春的印象挺好的。 随后李桂往荣国府走去…… …… 而在此时王子腾已经拜见过了贾母,正在瑞萱堂里与贾政、贾赦说话。他这等身份到来,可以说是让荣国府蓬荜生辉,贾赦当然得陪着。 当然在他们谈话的时候王熙凤、王夫人、贾宝玉、林黛玉等也在贾母的房间里谈论着给探春退婚的事情。 而因为王子腾的到来,王熙凤的腰杆子自感腰杆子粗了不少,再加上因为尤二姐都事情,让他对李桂极有意见,因此眉飞色舞、趾高气昂的说了很多李桂的坏话,比如毕竟出身低贱,没有见识;狡诈圆滑,糊弄了贾政;配不上探春,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等等等等。 而对于这事,在忠仁王这等复出的形势下,在王子腾的加官进爵中,贾母、王夫人等所有人也被迷惑了,也很肯定王子腾甩锅的做法,因此对于王熙凤的这些牙尖嘴长的话,贾母、王夫人等心里突然深以为然。 至于贾宝玉,近来他对李桂的心态已经是条咸鱼了,而听到这个消息,感到李桂终于要和荣国府一刀两断,他咸鱼的心突然有了点活气。 …… 而就在荣国府上下谈论之时,李桂也来到了瑞轩堂,此时伴鹤正在门口侍候着,看到李桂急忙进去,向贾政禀告道:“老爷,李老爷来了。” “让他进来吧。”贾政说了句,语气低沉,显示出他心绪不佳。 而闻言王子腾却瞧向了门口,随即他就看到一个眉清目秀,容颜清朗的青年走了进来,一身白裘,趁的整个人英姿不凡。 “怪不得存周把探春许配于他,只是可惜……” 见此,王子腾心里嘀咕着。当然他心里并没有因此改变主意——立场的问题在他心里才是最大的问题。 “这可能就是王子腾了!倒像个白面书生,不过眼神倒是犀利……” 心中思忖想着,先对贾政拱手行礼道:“见过伯父。” “免礼,这位是……九省统制王大人,你来见过。” …… 就在李桂在瑞萱堂里与贾政、王子腾、贾赦寒暄的时候,探春和侍书也瞧瞧的来到了瑞萱堂的窗棂下。 之所以来此,即是因为她想亲眼所见,也是因为她心里还有一丝幻想,一丝峰回路转的幻想。 …… 寒暄完毕,李桂再次抱拳,向贾政笑道:“不知伯父召小侄来有何事,还请伯父吩咐?” 闻声窗外探春的心一下子绷紧了。而王子腾知道拒婚的话贾政是说不出来的,要不然也不用他出面了,因此闻言一捋胡须,眼神闪烁如刀光,揽过话说道:“你却是不知,不是存周找你有事,而是我找你有事。” “哦,大人请讲。”李桂拱手道。 “既如此,我就直言了,我听说你与仁王之间有些龌蹉,我愿居中为你调解,你看如何?” 正文 第二四五章:入心 王子腾实际上是知道李桂立场的强硬的,从与忠仁王与冯唐的谈话中,他已感到了李桂立场的坚定。 他之所以这么说,一是心里存在着万一的想法,万一要是李桂答应了呢,那在忠仁王年前肯定更为风光。而他这么说另一个目的还在于引出下面的话题。 而对于王子腾,李桂知道他现在可以说是四王八公一系执牛耳者,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李桂都有过这样的想法——如果王子腾站对队伍会怎样? 答案是很明显的,以王子腾的地位和在军中的影响力,只要他站对了队伍,最起码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的荣华富贵是丢不掉的! 但是现在的局势下,李桂也清楚并没有什么力量能改变王子腾的立场,不过也可以微微一点,最后报答贾政的知遇之恩。 想到这里,李桂抱拳道:“多谢王大人关心,但世间之事,如雾花水月,谁能看尽,虚实之变,皆在人心,王大人以为然否?” 王子腾没料到李桂居然会暗说他眼光不行,忠仁王之事还会有变,这倒是在劝说他改变立场了。 而压中泰宁帝会复立忠仁王实际上是他的得意之举!而他久居高位性子也早已刚愎自用,哪里会听得进李桂的话。 “黄口小儿,胡言乱语,是你知道皇上与仁王的父子之情,还是老夫知道。” 心中冷笑着,话不投机,也没了和李桂说话的心情,直接说道:“李举人见识高觉,老夫不及也,呵呵,既如此道不同,不相为谋,老夫自觉三外甥女配不上李举人,以前婚约作罢如何?” 王子腾虽然用的是商量的语气,但谁都知道这只是说辞上的委婉,以他的地位,这样的话说出来,实际上没有一点回环的余地。 这一点探春清楚的很!虽然它心里早有准备,但这一丝侥幸破灭了,突然间探春有一股眩晕的感觉。 “你先在这守着,看他们谈什么,我先回去。”随即探春对侍月说道。 侍月扭头看了一下,见探春面色苍白,急忙点了点头,说道:“小姐,你小心点。” 探春点了点头…… 而拆散与李桂的婚姻,这意味着什么,以探春的机敏她时一清二楚的,不论是宁国府的被抄,还是近期甄宝玉的事发,都清楚的向探春传达了这样一个信息——李桂的预测性是对的,李桂的立场也是对的。 而现在荣国府居然要站在李桂立场的反面……后果是什么,探春一清二楚——宁国府的下场就在眼前。 而且探春认为荣国府的下场可能比荣国府还要惨,原因无它,她相信李桂的话,推论也证明了李桂的话——背后有人要搞荣国府! 更让探春感觉心寒的是,她知道她的婚事已经广为人知,而荣国府这样悔婚,在从一而终的婚姻思想作用下,让她感觉颜面尽失。 而作为一个庶女,偏偏才情过人,所以探春心高气傲,很好面子! “若不跟他在一起……还有什么活头,有什么意思呢……” 一路行去,这个念头在她脑海里越来越深。 …… 而王子腾会说这话,李桂已经知道了,或者说荣国府本来就没想瞒这个消息,因此听了王子腾的话,李桂心里毫无波动,只是淡淡的对王子腾说了句:“王大人高抬学生了。” 随即转头向贾政说道:“伯父以为如何?” 李桂也清楚在这种情况下,不管贾政极有可能已经同意了这件事,但他还是要贾政把这话说出来,因为说出来之后,他和贾政、和荣国府之间就恩仇减少了。 至于两清,李桂现在已经清楚是不可能的,因为他现在已经看清,他和荣国府的缘分起于他未到之时,而要灭,则要人为灰灰之后! 而对于贾政来讲,直到此时他依然不愿拆散李桂与探春的婚事,李桂的话在他听来,又请求的成分,他本身又是一个犹豫不决的人,因此,闻言贾政眼角斗动着,说不出话来。 如此沉默了一阵子依然如此,王子腾最讨厌贾政这歌样子,等的有些不耐烦,“哼”了一声说道:“李举人不必再多言,这是我与存周商议好的,请。” 说着王子腾端起了茶盏。 这都端茶送客了,见此李桂知道没什么好说的了,站起身来,默不作声,只是对着贾政弯腰深施了一礼,然后转身而出。 跨出门槛之际,朗朗万里晴空之中,白云蚰蜒不绝,刹那之间李桂只觉得心胸也随之空阔,但其中还是有犹如连绵不绝白云般的轻绪…… “唉……” 轻轻叹了一口气,李桂拾阶而下,而在这时伴鹤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李老爷……慢走,这真是!” 李桂回头一看,只见李桂正探着头,看着他,眼中似乎有忐忑愤懑之意。 微微一思索,李桂就明白了,伴鹤这是相信他的立场,预测未来,有宁国府的下场在前,他这才忐忑;而又因为他的忐忑没用,纯粹是皇上不急太监急,所以才愤懑。 但李桂清楚伴鹤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对他的信任!对着伴鹤重重一抱拳,李桂跨步而去。 而李桂才刚刚走了约三四十步,“啊……”一道凄厉而尖锐的女声隐约传了过来,随后就听到“快来人啊!”“快快。”“呜呜”之类的杂乱的声音。 闻声,不知为何,李桂对心蓦的一沉,有心想去看看,但是却又感觉已经没有了回头的理由。 正犹豫之间,“李老爷、李老爷……”侍书的声音急促的传了过来。 李桂急忙转身,却见侍书正从西月门处匆匆赶来,可能因为太急,头上的银钗摇摇欲坠。 “什么事?” 心里一沉,李桂一边迎了上去,一边问道。 “三小姐投水了,可能要不行了!你,你是否去看看?”侍书匆匆说道。 可能女孩子都有颗水做的心,说话之时侍书眸中泫然欲滴,而她匆匆赶来也是这个缘故——他清楚探春对李桂的情意,在这种情况下,她想让李桂见探春最后一面。 李桂没想到探春居然会投水! 对于拆散婚姻后探春的反应,李桂是考虑过的,在他想来,探春的反应大概有两种,一是被迫服从,这个可能比较大,因为在《红楼梦》中探春就是被迫服从,嫁了蛮王。 第二种反应是抗争,李桂认为探春对他用情很深的话,可能会抗争,喊着他一起私奔之类的。这个方式其实李桂自感会很为难,但同时李桂觉得这种方式的可能性不大。 但是李桂没想到探春会用这种方式抗争! 这种方式是最决绝的抗争,而且是不连累他的! “她居然这样对我!” 这一刻李桂的心突然间变的像柔软的沙滩,忐忑纷乱的像狂风中颤栗的树叶。 这一刻探春也终于完全走进了他的心里。 正文 第二四六章:花好 “不知还能不能救活?”…… 随后他不及回答,就匆匆往后宅奔去,奔跑间突然自己原来的想法实在是太薄凉,一瞬间心里又充满了浓浓的愧疚。 …… 李桂跑进内宅之时,探春早已被刘婆子、马娘子等几个粗壮婆子、丫鬟抬到了秋爽斋的长榻上,探春全身湿漉漉的,腹部膨胀如鼓,而又因为是冬天的缘故,寒气乍入皮表,面部发青,嘴唇更是青的发乌。 而与此同时迎春、探春、林黛玉、贾宝玉、薛宝钗、王熙凤、王夫人、邢夫人、赵姨娘、周姨娘、贾环、贾母、鸳鸯等走马灯似的向秋爽斋汇聚而去。 赵姨娘进了秋爽斋,看到探春这副样子,“我的儿!”大叫了一声,便软瘫在地。贾宝玉毕竟是男儿,还镇定一些,到了之后,立刻喊道:“叫大夫,叫大夫。” 周姨娘一边掐着探春的仁中,一边回道:“快快,好像已经没气了。” “哇!!”赵姨娘闻言又是大叫一声。 “快快!” 贾母爷敲着手杖催促着,她的声音里带着些悲凉,她很清楚探春这个样子估计是救不回来了,当然其他人也都这么想。 也因此李桂到来时,屋子里乱糟糟的,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他,而心情焦虑之下,李桂也顾不得什么忌讳与繁冗礼节,直接挤到了探春的身边。 而看着探春的样子,焦虑忐忑中一股怜惜蓦然涌上李桂的心头,“也不知能不能救的活,苍天保佑……”心中祈祷着,李桂直接拨开周姨娘,然后直接双掌压下。 这个动作在这个男女之防甚于防川的年代,实在是太吸睛了,刹那之间,屋子里的人静了下来,一双双眼睛盯向了李桂。 “你,你干什么?”贾宝玉近在跟前,他是男子,相比以他人冷静些,皱着眉头问道。 李桂此时全神贯注,虽然贾宝玉的声音近在他身边,他却没有听到。 而王熙凤近来一直讨厌李桂,见此,微微一愣,随即怒道:“你这混账,在做什么,还不赶紧把他拉开!” 李桂的这个急求方法,在后世虽属于平常,但在此时人的眼里却既不合理,也不雅观,周围的几个粗壮婆子听到王熙凤的喝使,急忙走到了李桂的身边…… 而贾宝玉毕竟是有些灵气的,又杂学旁收,懂得些医术的皮毛,在《红楼梦》第五十一会,晴雯病重,胡看到胡庸医的药房方时,他曾说过该死该死,凭他有什么内滞,这枳实、麻黄如何禁的! 因此见几个婆子欲拉李桂,急忙一伸手,说道:“且慢!” 而在他伸手之间,探春的樱唇里清水已如小溪流了出来…… “啊……”赵姨娘一下子扑到了探春的身边,王熙凤本来还想再说两句的,见此猛地合上了嘴巴。 快速的按压几下后,见探春唇边清水不见,李桂急忙伸手试向了探春的鼻端,感觉没有呼吸的气息,他猛然吸了一口气,同时捏开了探春的嘴巴,凑了过去。 这个动作太不符合此时的道德规范了,而且在大庭广众之下,一时间林黛玉、薛宝钗、迎春、惜春、薛宝琴、史湘云鸳鸯、等未经人世的小姐、丫鬟面红耳赤,而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妈、王熙凤等已经人事者虽然不害臊,却不由的愣了! “混账东西,怎可如此无礼!”下一刻王熙凤带着些害臊的怒声响起。 在此时的封建道德礼节规范之下,几个婆子也有些看不下去了,手一伸,再次欲拉,而这时贾宝玉则再次喝道:“且慢。” “宝兄弟,这,这成何体统!”闻言王熙凤不满的说道。 “且慢!”贾宝玉再次坚定的说了句。 “老祖宗……”王熙凤瞅了贾宝玉一眼,看向了贾母。 这两人争执的核心实际上是礼法与性命孰轻孰重的问题,贾母当然是看中礼法的,不过她却懂得变通,实际上这也与年龄有关系,谚语云老如顽童,也就是说人老了,礼法、人情等世俗的东西反而会不知不觉的看淡了,心性上返璞归真,因此贾母一边注视着探春,一边说道:“先看看。” 而此时李桂却像鸡叨米似的一口接着一口……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大约过了两分钟,“噗!”探春身子猛然收缩了一下,一口水喷在了李桂的脸上。 这一道声音却像是一块石块,投进了李桂沉寂、紧绷的心湖,涟漪起处,他的整个心都活泛了起来,禁不住笑着大声叫道:“活了,好了,快,快给她喝开水。” 听到声音,探春不由的睁开了眼睛,却看到一张灿如春光的笑脸,带着晶莹的水珠,近在她的眼前。 少女本能的羞涩让探春别过了螓首……而看着探春惨白的脸上病弱的嫣红,嫣红处渗漏的羞涩,犹如不堪一滴露珠重压的一片草叶,“这辈子就是她了!”一瞬间李桂心里柔肠千转。 而众人一直盯着探春的,这一声“噗”,在她们心里也像是一声爆竹——毕竟谁也不希望有这样的事发生。 “啊!好了。” “菩萨保佑。” “还真让他救活了。” …… 谈论声里,津津笑意悄然跃于脸上。 这其中也包括贾宝玉,毕竟探春是他的妹妹,而且是从小一起长到大都妹妹,探春醒来的那一刻,笑意霎那间也跃上了他的眉尖、眼角,一探头,看了眼探春,随即欢笑道:“白开水怎么行,他受了这等大寒,快去烧碗姜汤,加些人参,再找张太医开个驱寒的方子。” 说话之时,贾宝玉突然间找到了李桂不如自己的地方,那就是在医术上一清二白,不禁新生得意:“他虽然读书习词好,但也不过是个禄蠹罢了,阴阳五行,其余墨子百家只怕他一点也不会。” 而在此时,他耳边却响起了李桂欢快的声音:“二哥说的对,快快。” 而不知为何,听到两人的对话,虚弱中探春却感觉好安心。 “他还叫二哥,不是拒婚了嘛?”闻声惜春小声向迎春说道。 “这还怎么拒,他们都……都有肌肤之亲了。”薛宝琴大咧咧的抢过了话。 “刚才真真是羞死人了。” “是啊!不过这法儿也神奇!” “毕竟是李桂,懂得多!” …… 随着贾宝玉的声音,小声的议论自然的升起。 “痴女情男,此非天意乎。” 见此,贾母心里叹息了一句,扭头对李桂以及贾宝玉等人说道:“你们几个都出去吧!二丫头和四丫头留下来就行了,张大夫来了让赶快进来,侍书快拿身干净衣服来。” 正文 第二四七章:别道 探春的屋子里炭火熊熊,温暖如春,并不寒冷,但探春的衣服却是要换的。 闻言李桂一边抹了把脸,趁着袖子遮拦之际,低首小声说道:“我先出去了,以后且不可如此,有事和我商量。” 李桂还没和探春说过这样知心的话,作为常住闺中的女儿,她也从没,也没机会听到男子这样可心的话,闻言刹那之间她的心像是一块通红的热炭,燃烧升腾的火苗瞬间燃遍了她的全身,而与此同时她的心田间“剥”的一声,仿佛什么东西被打开了。 “嗯……”她轻轻的应了一声、随即雪腮荔红。 而李桂的声音虽小,但奈何贾宝玉近在身旁,李桂的话却是一字不落的落在了他的耳里,“这人……对三妹妹倒是真不错!”随即贾宝玉心里想道。 随后举步往屋外走去,李桂紧随…… 而薛宝钗、迎春、林黛玉等也或远或近的围在探春的身边,李桂的小动作实际上只是掩耳盗铃,并不能遮挡住她们的眼睛,更何况他们都有着一颗细敏的心灵! 只是对于李桂的动作各人心里的反应有所不同。 “世上是否能有人对我如此!”见此,薛宝钗、迎春如是想着,心情一瞬间寂落之极。 而李桂的心情却与众人都不同,作为一个穿越者,他从内心深处接纳了探春,也就是接纳了探春的一切,这一切包括她的亲人、她的环境、她的时代…… 因此出门之际,雪映晴空,突然之间李桂感觉他和这片天地的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消除了,这片天地可亲之极。 这其中的道理其实很浅显,就像是你到了外地,对一所房子肯定有陌生感,但当知道这房子是你未婚妻的,那瞬间就会变得可亲,有时甚至可亲到想到最后分一杯羹! 随即他大袖尽展,然后一合,对着贾宝玉深鞠一躬,说道:“二哥,就此别过,三小姐处还请二哥多加看护。” 说罢,弯腰后推两步,转身离去。 而这个动作却让贾宝玉以及林黛玉、薛宝钗等人一愣,因为这个动作很郑重,话语也很亲密……按照她们心中所想的两人的关系,以往的龌蹉,李桂不该如此。 而其实李桂如此正是因为李桂在心里完全接纳了探春的原故,爱吾之爱人然后爱爱人之所爱,这话有些矫情,但李桂清楚,贾宝玉终是探春的二哥,他甩不了的亲戚,既如此又何必非往僵硬的路上走呢——这不是智者所为! 至于与探春的婚姻是否还算数,李桂根本不用多想,在探春被他就醒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所谓的拒婚一定会成为过眼云烟! 原因有探春的以死相争,有他刚才急救的动作,他们只能一俊遮百仇。当然还有贾政对他的偏爱,以及世俗礼法的约束——这种情况下,王子腾再不放弃,道德上就有所亏欠了,也会被士林那批卫道者的吐沫星子砸死! …… 而此时贾政早已辞别了王子腾,来到了秋爽斋的院外,不过因为封建礼法的缘故,或者说封建礼法对他思想束缚太深的缘故,他停在了外面等候,而当探春被救过来,屋里发出欢喜声的时候,他甚至想去到里面看看,好在这时平儿去给探春拿人参,看到贾政,自然知道他为何在此,急忙行了个礼,说道:“探春已经好了,被李老爷酒过来了,我这去给三小姐拿人参补气,真是谢天谢地!” 闻言贾政松了口气,对平儿说道:“你且去吧。” 说罢,他转身欲走,而就在这时李桂已经从探春的院子走了出来。听到脚步声,侧首看到李桂,贾政便停了下来。 李桂见此,估计贾政要有话对他说,快步迎了上去,然后一抱拳,说道:“伯父。” 贾政微微颔了颔首,古板的脸上出现了思索之色,但随即僵硬了起来,然后对李桂说道:“以后对她好些。” 说罢,叹了口气,转身往瑞萱堂而去。 他之所以会做出这个决定,原因其实很简单,他一直是中意李桂的,而作为一个迂腐的老夫子,探春的投水其实其实极合了他内心的封建道德规范,符合了他心中烈女的形象,所以两者相加之下,他最终还是决定玉成李桂和探春。 至于最后那声叹息,则是因为王子腾还在瑞萱堂里,还要他直面…… 这一切倒在李桂意料之中,他恭敬的称了声是。然后踏步而去。 此时詹光、卜固修并没有回去,而是等在了大门口的狮子旁,他们也不知道探春投河的事,而对于退婚这件事,实际上现在在他们眼里无足轻重——他们以为以李桂现在的名声、才学、地位以及未来的潜力,以后娶一个达官贵人的女儿易如反掌,只是少了与贾政之间的一对翁婿佳话。 因此当李桂出来后,卜固修一边迎上去,一边随意问道:“老爷,怎么样了?” 在他想来,既然王子腾都出门了,这事肯定黄了。 “三小姐不同意,投水了,差点没救过来。”李桂简单的回道。 这样的天投水!面对王子腾这样身份的人,李桂的话虽然简单,但以卜固修与詹光的人世练达,都能觉出这背后探春的烈性与忠贞。 愕然愣了一下,卜固修才叹道:“三小姐真烈女也!” 詹光随即说道:“恭喜老爷,复得佳妻。” 李桂微笑而应,随后一边上车一边说道:“卜先生,你懂医理,何物最是祛寒?” “祛寒之物多矣,但万物相生相克,北地之物,祛寒效果最佳……” …… 李桂与卜固修、詹光谈笑风生的时候,瑞萱堂里王子腾却脸沉如铁。探春这样做不仅仅是一巴掌打在他脸上的事,更是对他的名声会产生极大的影响——毕竟舅舅逼死了外甥女这样的事,在一定程度上违背了人伦! 而此时的王子腾还想借此一战之势,再加拥立之功,在仕途上再上一步,要是在私德上有亏…… 因此当贾政跨步而入的时候,王子腾立刻沉声问道:“怎么样了?” 此时在他心里也是极希望探春能够活过来的,虽然他感觉希望渺茫。 贾政闻言,倒是痛快的回道:“已经救过来了……” “哦……”王子腾闻言,眉头一挑,掠过一抹喜色。 而这时贾政已经继续说道:“此女如此,大兄,我看此事就算了吧。” 王子腾在军中说一不二,是跋扈惯了的人……但是他也清楚若是再继续坚持,探春要是再寻死,如此两次,穿了出去,他的名声必然雪崩! 而且事情做到了这个地步对忠仁王也算有了交代! 因此闻言“哼”了一声,不置可否,转而问道:“东宫那里怎么办?” 贾政明白王子腾的意思,是要他到忠仁王那里赔礼道歉,但他本质上是迂腐耿介之人,这样的作为,这样机巧的事,他却是拉不下脸去做,因此闻言沉默不言。 正文 第二四八章:公然 王子腾的人生做派很是崇尚曹操,讲究的是人生无机变,富贵怎能全,也因此他是最讨厌贾政这副古板、拘泥不化、要假脸的做派了。 因此看贾政这副样子,要不是他年纪大了,身份不同,贾赦又在这里,他可能直接呵斥贾政,甚至给贾政一脚,但即使如此,他还是重重的“哼”了一声。 不过贾赦却有一颗攀附富贵权势的心,也被现在忠仁王的如日中天谜了眼,又见情景尴尬,于是干笑道:“王兄,你看我随你去仁王府一趟如何?” 贾赦虽然袭着爵位,但他只会胡闹,没有实职,实际上影响力还不如贾政,但是因为袭了爵,倒是更有代表性,因此闻言王子腾点了点头说道:“恩侯能去,那自然是好,我现在正欲去东宫,恩侯不如现在与我同行。” “好,让王兄劳心了。” …… 而在王子腾与贾赦走出荣国府之时,李桂与卜固修、詹光也回到了皮尔记。 其实晴雯等正在院中玩雪,堆雪人……晴雯本来还以为几人要喝到下午呢,没想到这么早回来,迎上去之时,禁不住问道:“今天怎么?” “今天真是一波三折,原来喊我过去是王家舅公不同意王与三小姐的婚事,谁知三小姐居然以死抗争,投了河……” “啊……” 晴雯和探春的关系是很好的,又常常在一起,这样的天气投河,她不仅惊骇的叫了声。山子野、牛大、牛二等脸上也露出惊骇之色。 而这时李桂已经继续说道:“好在我会些急救的小术,把她救了过来。那个玉娘你多弄些酒菜,多温几壶酒,我与几位先生喝几杯。” 说到这里,李桂转头又对卜固修笑道:“你那祛寒补气的食方也一并写下来,让玉娘她们一起买来。” “好。”…… …… 傍晚时分,晴雯提着食盒来到了荣国府,食盒里装着的是按照卜固修食方熬的乌鸡牛腩虫草汤——探春出了这样的事,亲朋知道了都会看望一下,这是人之常情。 不过此时李桂让晴雯送这祛寒补气的汤,倒不是因为什么人之常情,而是因为他知道探春终究会是他孩子的妈,不想探春留下什么病根。 其实他本想亲自来探望一下的,但又知道这于礼节不符,所以便没有莽撞。 而当晴雯提着食盒进入二门的时候,脚步声早已惊动了刘婆子,探头看到晴雯,刘婆子立刻迎了出去,一边行礼,一边笑道:“晴雯姑娘你这是?” 刘婆子自然知道晴雯提的是食盒,只是荣国府现在还没到吃不起饭的地步,所以才有此一问。 以晴雯的伶俐自然明白刘婆子话里的意思,也笑道:“这是李老爷专门给三小姐煮的祛寒补气汤,让我送来的。” 李桂的这种做法在后世很寻常,但现在是男尊女卑的时代,向来都是女子照顾男子的!即使男子顾惜女子,那也只是在自己家中,李桂这样做派…… “额……” 刘婆子肥眼一睁,随即说道:“那赶快去吧,别凉了,李老爷对三小姐真是……咯咯咯咯……” 最后刘婆子洒下了一串轻快而莫名的笑声。 …… 与此同时探春的房子里却挤满了人,迎春、惜春、林黛玉、薛宝钗、王熙凤等都在,她们也是来看望惜春的,闺中本来就无事,又是年节时分,所以留下来闲谈。 不过探春屋里的来人却像是走马灯似的,以前给李桂做活的婆子、丫鬟也陆续的来看探春了,或者两包糖,或者一根老参,或者一些果子之类的,但奈何人多,逐渐屋子里堆的像小山似的。 这些东西并不贵重,但是却代表了探春在府里的人气,王熙凤本来就对探春有气——以她的伶俐自然能够看清,探春此举是打了王子腾的脸。因此看到这些东西,想着自己病时,只是几个有头有脸的管事来探望她,一对比之下,其余人好像都希望她死,心里的嫉气不由得又加深了几分。 但此情此景她只能藏在心里。 而当晴雯提着食盒进来时,鸳鸯正站倚着内门而立,见此她也不由得问道:“晴雯,你这是?” “这是祛寒补气汤,我家老爷专门煮给三小姐的。”晴雯直爽的笑道。 说罢,却不仅掩唇一笑,实际上她也觉得李桂的这种做法好像有些不合规矩,但是从某些方面讲好像又能说的过去。 而众人没想到李桂居然公然做出这种小儿女之事,知冷知热的给送来了煲汤,这样公开自己的心中的柔情蜜意,闻言都不禁愣了愣。 而后王熙凤却想到了自己,贾琏别说给他送汤了,平时见到他的影子都费劲,而现在自从尤二姐来后,她明显的感到贾琏对她的嫌弃,一时之间她心中都嫉气再也忍受不住,风骚的身子轻轻一晃,牙尖嘴利道:“哟,这还没完婚呢,就疼上了,啧啧,这要是完了婚,岂不得盖个什么金屋……” “金屋藏娇。”说着惜春暗暗瞅了王熙凤一眼。 此时的探春羞涩的即使鹅颈也布满了红晕,不过对于王熙凤的话她倒没怎么在意,相反她心里像灌了蜜似的,并且还有些得意。 而贾宝玉最是擅长在女孩儿面前伏低做小的,“没想到他也懂女儿心……”见此他心中感慨着,随即圆场,笑道:“忽然是他一片心意,三妹妹赶快喝了吧,凡是这食方都是热了效果才好。” 晴雯闻言,急忙打开了食盒。 而林黛玉则在贾宝玉身边小声笑道:“你能如此为……不顾人言否?” 贾宝玉闻言转首,却见林黛玉如画玉颜上,两双清潭似的眼睛正水波粼粼……刹那之间,贾宝玉怜香惜玉的心再次柔化,轻轻点了点头。 至于其她人,闻言笑意顿时氤氲在脸上,笑意莫名但甜蜜。 当然也有例外者,薛宝钗与迎春见此心中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如立中宵。 随后李桂给探春送汤的事情竟然与他的奇怪的救命法门一起在荣国府传来了,而且随波荡漾,与王子腾退婚的事情一起像外传去。 …… 这是后话,而在当天的晚上,裘世安派厂卫包抄了阴伊的府邸…… 对于裘世安来讲,因为立场的问题,对于忠仁王他其实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尽最大努力把太子搞下台。 至于后路,在泰宁帝的眼皮子底下,想着以前的冷板凳,甚至是性命之威,他是不敢再留什么后路了。 也因此在掌握了一些阴伊贪墨的证据后,他毫不犹豫的动了手。 当然他很清楚这是泰宁帝喜欢的! 正文 第二四九章:三十 在亥时三科左右的时候,也就是晚上十点左右的时候,阴伊被抓的消息就传到了东宫。 其时忠仁王还没有睡。 实际上自从被放出来之后,忠仁王就睡的很晚,而且午夜常常自梦中惊醒。这是因为他被圈禁的缘故,有生以来他还没受过这样的罪,这生死徘徊间的忐忑担心,给了他太大的刺激! 而阴伊又掌握着他很多的秘密,因此乍闻此事,他的头好像被紧箍咒狠狠的锢了一下,又紧又痛,而在此时,因为年节,胡明又回老家去了,因此忠仁王急忙派人去召王子腾与冯唐等。 而王子腾与冯唐对此事并不以为意,因为他们认为泰宁帝既然让忠仁王复出了,那岂会再揪着忠仁王以往过错不放! 至于阴伊之事,他们以为是阴伊自身的缘故,要么就是其余诸王暗中动作的缘故。随后王子腾应诺去找裘世安,捞取阴伊。 如此分析,忠仁王才稍稍放心,不过心中的惊弓之感,却是更加的重了。 而在忠仁王与王子腾议事的时候,向往常一样,御书房里,夏秉忠向泰宁帝递上了一份名单,一份每日出入东宫的名单。 而只是看到那长长的名单,泰宁帝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忠仁王的表现和他希望的不一样,在泰宁帝想来,经此一事,忠仁王应该警心、低调,即使有人求见也该避而不见…… 当然泰宁帝也明白忠仁王如此高调的原因,这里有他自己的功劳,他的圣旨给了众臣以及忠仁王未来之君舍他其谁的感觉,另一个原因是王子腾。 想到王子腾,泰宁帝老眼中目光一凝,一抹锋芒划过——虽然王子腾是他的近臣,但他还不想王子腾成为权臣,特别是手握兵权的权臣!以史为鉴,他清楚握了这两种东西,实际上就是握了皇家的命脉,他可不想皇权被他人左右,甚至落入他家。 可以这么说,王子腾最近的得意忘形,最近的高调做派,无意间已经很深的触碰到了泰宁帝心中的那道忌讳! 而当泰宁帝看到名单上的贾赦时,想着最近给贾政的加官,泰宁帝心里被欺骗的感觉,一股怒气在他脸上一掠而过,随即问道:“贾侍郎去了没有?” “回皇上,贾侍郎没去,荣国府今日还发生了一件事。”夏秉忠毕恭毕敬的回道。 他有心报道荣国府上午发生的事情,主要原因倒不是探春投河,而是因为这其中牵扯到了王子腾——揣摩上意,他清楚泰宁帝最近对王子腾很上心。 “哦……说说”泰宁帝说道。 “回皇上,今天齐国公去了荣国府,本意是想解散李桂李举人与荣国府三小姐的婚事,然后打算带着贾侍郎一起去东宫的,谁知那三小姐却拒绝退婚,然后投水了。”夏秉忠言简意赅的说道。 这样的时节投水!面对王子腾这样身份的人!泰宁帝可以感觉出当时探春的必死之心,眉头不禁一挑,说道:“倒是个节烈的女子!后来呢?” 说话之际泰宁帝不由的思忖:“贾存周迂腐无能,倒生了两个好女子!” 而夏秉忠从泰宁帝对探春的赞语里敏锐的捕捉到了泰宁帝对贾政的态度,因此回道:“后来被李举人给救活了,他知道些急救的法门。齐国公闻此,只好作罢,然后邀请贾侍郎同去东宫,贾侍郎没去,一等将军贾赦倒是求着去了。” 泰宁帝闻言眉头再次一皱,随即对夏秉忠挥了下手…… 泰宁帝不知道的是这份名单忠礼王也有! …… 而在此时李桂与俞图、赵沐阳却登上了西山——他们是去给沈正阳、周天演送年礼的。 第二天李桂又买了些好酒、羔羊,满满一车,送到了荣国府。只是贾政却被梅知孚邀去了,不过贾琏却在府里,招代了李桂——自从有了儿子后,贾琏留在府里的时间倒是多了。 而归时,听晴雯说探春已经好了,李桂也就放下心来。 而到了晚上赵沐阳请宴四海楼。 如此越近年关李桂倒是越忙了起来,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大年三十。 大年三十的规矩是守夜,天还只是刚刚黑,爆竹声便不间断的响了起来,而玉娘早已做好了两桌子菜,一桌在茶室,一桌在厨里……红泥火盆的炭火熊熊燃烧着,李桂向山子野、詹光、卜固修举起了酒杯…… …… 此时万家灯火一如是,梨香院,中堂里也是炭火熊熊,薛姨妈、薛蟠、薛宝钗、薛宝琴、薛蝌团团围了一桌,香菱、莺儿等几个大小丫头侍候着,一家人叙说着来年的打算,特别是薛蟠与夏金桂的婚事,场面也是其乐融融。 不过薛宝钗、薛宝琴倒底是女孩子,下半夜时却是困倦了,随后薛宝钗和莺儿一起回了蘅芜院。 三十的月华溶溶,照的一切清晰……而当经过缀锦楼时,隐约的、压抑的、“嘤嘤”的哭声从假山后的凉亭里传了过来。 “迎春?怎么回事?这大过节的?” 声音有些熟悉,薛宝钗悄悄放轻了脚步,到了假山旁悄悄一探首,溶溶月光下看的分明,只见迎春正披着一身灰狐皮的大氅,坐在凉亭里的长凳上小声哭泣着,司棋正蹲在她跟前手捧着手帕。 薛宝钗是了解迎春心事的,知道她是为婚事悲伤,见此她本能的迈出一步,想去劝说。 然而一步之后,不知怎的却突然想起了自身,刹那之间,无尽萧瑟涌上了她的心头,她茫然呆立了一下,然后悄悄的退回了脚步…… 回到蘅芜院之后,即使躺在床上,薛宝钗却没了睡意——迎春的哭泣所引发的她的心事一直在她心里徘徊。 这心事既有她自身的,更有薛家的。 而这个心事里最大的心事却是由李桂引起的,不知为何,在立场与站队这个问题上,她本能的觉的李桂是对的,所以她听从了李桂的话,暗暗派薛蝌去了夏秉忠和裘世安那里。 但是随后一个问题就摆在了她的眼前——王子腾会怎样? 薛宝钗不是一般的深闺女子,她是薛家暗中掌舵的人,也是一个很懂得人情世事的人,她清楚即使在夏秉忠和裘世安那里压对了宝,但夏秉忠或裘世安并不能成为她家的靠山,原因很简单,因利而交者,因利而散,如果有人送大批的银子给夏秉忠或裘世安呢……而且这个社会,这个封建宗族姻亲的社会,是帮理不帮亲的,如果这两家有亲戚想谋夺她家的生意呢! 因此她清楚王子腾作为她的娘舅才是她薛家真正的靠山,但现在她却明显的感到王子腾处在危险之中,特别是王子腾来给李桂退婚之后,薛宝钗的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舅舅会怎样?如果……那该怎么办?” 星隐月移,薛宝钗辗转反侧,脑海里始终缠绕着这样一个问题,不知不觉中,新年的炮竹声想成了一片…… …… 而过完年之后,李桂却更忙了,忙的内容不外乎宴饮,与裘安、裘良的、与俞图、赵沐阳的,初三贾琏又派仆人昭儿唤了他,还喊了薛蟠作陪,初四又和俞图、赵沐阳去了西山。 时间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初六,而早上李桂刚刚起来,山童就跑了过来,说道:“老爷,三小姐和薛小姐来了。” 正文 第二五零章:吹去 她们一起来了,按照以前的惯例,李桂估计又是探春来找他有事。 不知为何,现在想到探春,李桂心里有一种温馨自在的感觉,轻松惬意的起了身…… 刚到前院,李桂就看到探春穿着一身雪白的白狐大氅,鹅卵髻上一只凤钗,一只步摇,和薛宝钗并立在院中,犹如两株雪莲。 而听到脚步声,探春也扭转了一下螓首,看到李桂后,禁不住抿唇微微一笑,然后腮上微现羞红。 李桂也报以浅笑,不知为何心里却有一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感觉。 “你们怎么来了?” 到了两人身边,李桂看着探春,却对着薛宝钗行了个礼说道。 “来找你有些事儿。”探春直接答道。 她早于知道了李桂是用什么方式救她的了,也因此她的心境对李桂是完全放开了,也因此在面对李桂时多了些坦然,少了些羞涩,多了分灵犀,言语上也变的直接。 “屋里说吧。”李桂再次对探春笑道。 而在他与探春谈笑之间,一股多余的灯泡的感觉在薛宝钗心底悠然升起。 …… 到了后宅,落座,上茶之后,李桂又问候了一下贾母、贾政、王夫人、薛姨妈之后,才问道:“你们有什么事儿?” 探春之所以来此,是应薛宝钗的游说来问王子腾会怎样这个问题的。 这其实是薛宝钗的聪明的地方,她本想自己来的,来李桂这里她也没多大的心里障碍,毕竟来了很多次了,但是她清楚李桂与王子腾之间刚刚龌蹉过,她自感她自己来用处不大,于是她就想到了探春…… 不得不说她的游说很成功! 探春虽然着恼王子腾插手她的婚事,但是探春毕竟是掌过家的,本身又大气、明理,胸中的格局不是寻常女子能比,她也深知王子腾现在是荣国府的靠山。 而在贾赦跟随王子腾去了荣国府这个前提之下,她心里甚至比薛宝钗还担心,而且还多了一份纠结! 原因很简单,如果王子腾是对的,那么李桂就是错的,这让她担心;而如果李桂是错的,王子腾是对的,那么她又为荣国府担心。 因此实际上因为多了李桂这个因素,实际上探春近来比薛宝钗还不好过,也因此薛宝钗一游说,两人一拍即合。 也因此闻言探春再一次直接说道:“我和宝姐姐来,是想问你舅舅会怎样?那日我伯父跟着舅舅去了东宫,爹爹跟你说了没?” 贾赦跟着王子腾去来东宫这件事,在年前去荣国府送节礼时,贾政已经告诉李桂了。 而贾赦这样做的后果李桂一清二楚,他当时就有些感叹,这世上的事真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虽然暗中替荣国府谋划了大方向,但却抵不过天意! 他所庆幸者只有贾政没去! 而至于王子腾会怎样,按照《红楼梦》里的结局他应该活不过这个正月,在正月十七,他会在加升内阁大学士之后,述职九省点检然后出城二百里坠马,“庸医”一副汤药要了他的命。 而李桂也明白探春和薛宝钗的心思,大概还是不想王子腾出事! 两人这么做,能从大局出发李桂是赞赏的……而他也没有那么小气,对于王子腾他气恼归气恼,但他并没有因为王子腾的拒婚而记恨于心,因为他清楚王子腾这么做的主要原因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而已,并不存在什么刻意的贬低,当然以他现在的诗名、才名,王子腾想刻意贬低也做不到! 而对于王子腾的问题,李桂以前就想过,如果王子腾站对队伍,不死,荣国府会怎样,答案是很明显的…… 但以前他身份太低,操作太难,又想着跳出荣国府,所以对待荣国府的事情上,本质上他的态度是消极的,所以他虽想过,但却从没想去做过。 而现在因为探春对他的情意,对待荣国府的事情的态度在主观上不知不觉中已经变的主动、积极,把荣国府的事当成自己的事去办了。 可是现在王子腾和东宫已经深度嵌合,而他和王子腾关系又滑倒了低谷,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在王子腾的面前,他依然位卑,位卑则言轻,他和王子腾也说不上话。 总儿言之,时过事迁,他再想让王子腾改弦易辙却比以前变的更加困难了,甚至在李桂心里已经是绝无可能的了! 因此闻言李桂手中把玩着茶盏,默默不言——毕竟这事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而在对待荣国府倒台后会如何,这个问题上,薛宝钗内心里是比探春要焦躁的,原因无它,因为她觉得探春有李桂,荣国府有李桂,荣国府要是有事,李桂一定会拼尽全力帮着运筹谋划的,而她薛家…… 因此随着李桂沉默无言,王子腾的结局在薛宝钗和探春的脑海里逐渐清晰,而薛宝钗最先忍不住了,藏在雪白狐裘里的螓首一探,轻声说道:“还望李兄弟不要生舅舅都气,以后毕竟是自家人,还请李兄弟想个法子?” 说话之际,不知为何,可能是面临的压力太大,而她纵然聪明大肚,可毕竟是女儿身,一股似欲依附于人的娇弱从薛宝钗的身上自然流露。 而还是那就话,李桂清楚王子腾事情的层次,特别是立场的层次,实际上是属于最上层的争斗,并不是他现在区区举人的身份所能憾动的。 也就是说他现在只是在地上跑,而王子腾他们却是在天上争,他只能根据上一世的经验仰望而已,而他们那些人也不会注意到他。 因此李桂摆了摆手,说道:“宝姐姐,误会了,桂并非不知轻重之人……” 而说到这里,李桂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让薛宝钗去劝说王子腾如何?薛宝钗毕竟是王子腾的亲外甥女,感情上要比其他人亲近的多!” 不过随即李桂就否定了,原因无它,薛宝钗再是王子腾的亲外甥女,但薛宝钗是个女子,以这个时代对女子的认知,以王子腾高高在上的地位,王子腾怎会听一个小女儿家家的逆耳之言! 但是随即李桂又感觉这里面还有一丝生机,因为事情很明显,王子腾的死乃是有预谋的,他的坠马,他的用药都是有预谋的,也就是说他的坠马并不是无缘无故的,而是在之前就被下了药,导致坠马,而庸医的那副药只是让毒性大发而已。 而如果要是让王子腾在坠马之前警觉到有人要对他用毒…… 当然,李桂清楚他去说是不行的,在这种情况下,说不定王子腾会以为他在咒他! 但亲情可用,如果薛宝钗去提醒…… 正文 第二五一章:覆巢 当然李桂清楚这样做,即使王子腾警觉了,但能否保命、能否保位也只能是在两可之中,原因很简单,这样做并没有过泰宁帝那一关,顶多或许只是得到了残喘而已——毕竟每一位皇帝对于手握军权的重臣内心里都是忌讳的! 这也就是说不论怎么做,王子腾都不会有好结果,也因此以后成不了了薛家、贾家的靠山,救他的意义不大。 而且王子腾现在一定是在被监视之中,纵然提醒也有些风险…… 想到这里,李桂下面的话没再继续往下说,而探春和薛宝钗一直暗中盯着李桂…… 她们两个虽然比一般都女子聪慧,但是也没考虑透王子腾的必然结局,毕竟王子腾的必然结局来自于深深的帝王之心,这个帝王之心在这个时代是禁忌的话题,也是禁区,是她们想都不会去想的!她们还以为只要王子腾转变立场,就能风光如昔,为荣国府与薛家遮风挡雨。 因此见李桂沉默不语,探春禁不住螓首一探,轻声说道:“没有法子了吗?” 李桂自然不能把救王子腾意义不大,救不如不救,这样的话明着说出来,他可以对太无情无义,但却无法阻止薛宝钗对王子腾的血脉亲情! 而要是直接说没有法子,李桂知道以他以往的行事,探春肯定不太相信,会以为他是对王子腾记恨在心!这样想也没什么,只是李桂觉得这样会在探春心里形成一个疙瘩,影响以后的感情。 现在他心里对探春柔情似蜜,还想着和她一起和和美美过一生呢! “不如把救他的艰难摆一摆,让她们知难而退。” 心里想着,李桂说道:“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也许只能保王大人都性命,同时十分凶险,不做也罢。” 和李桂所想都保全王子腾,薛宝钗和探春都感觉极难,只是两人都知道李桂能出奇策,所以来时心里都抱着些希望的,因此李桂刚才的沉默不语让两人心里都有些发凉。 不过听到李桂的有一线生机时,薛宝钗和探春都不由的愣了愣,随即心里惊喜与忐忑交加。 只是后面的话却又让两个心里一咯噔,微微沉吟之后,薛宝钗谨慎着说道:“李兄弟有话直说,我们琢磨琢磨。” “你说说看。”探春说道。 看她们的样子李桂清楚他要是不把法子说出来,她俩是不会罢休了!“算了,给她们说说吧,我只要提醒到位就行了,薛宝钗要是有法子……” 心中想着李桂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这事很明显,如果我是对的,那么王大人一定在厂卫的监视中,也就是处在危险中,那么厂卫一定会对王大人暗中下手……” 而薛宝钗和探春都是聪慧灵敏的女孩子,一下子就听出了李桂的话里之话,两人几乎同时骇然道:“哦……你是说?” “你是说?” 两人只差把“投毒”说出口。 而李桂点了点头,珍重的说道:“这是我的推测,你们切勿外传。因此要救王大人一定要提醒王大人让他知道这一点,但在城里处处有厂卫监视,提醒王大人势必被厂卫警觉,而一旦被发现,不仅王大人有事,连带着宝姐姐也会有事,甚至是我也会……” 说到这里李桂停了下来,因为他清楚按照薛宝钗的性子即使被发现,应该也不会把他供出来。 而薛宝钗没想到李桂对意思居然是让她出面,这种事情李桂又说的那么那么难办,不仅脱口而出道:“我?” 但随即就感到她可能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李桂点了点头。 而这其中的利害之处,探春和薛宝钗自然懂的,随后她们都感觉后背有些发凉。 俄而,薛宝钗抿了下樱唇,带着些坚毅,说道:“如此该如何提醒,李兄弟可有想法?可告诉我,让我琢磨琢磨。” 闻言李桂估计薛宝钗还是想救一下王子腾……这也是人之常情,王子腾毕竟是薛宝钗的亲母舅,但凡有些法子,薛宝钗一定会想知道。 不过对于如何提醒王子腾,他是有心不说的,却又怕薛宝钗冒然……再次想了一下,李桂说道:“在城中并无机会,但在王大人上任送行时可委婉提醒下注意饮食,只是提醒的一定要自然,不让厂卫注意到,又要让王大人感觉到,这个却难。” 薛宝钗闻言再次沉默,俄而薛宝钗才忧虑着说道:“可是这样也不一定能能救的了舅舅……” 李桂知道薛宝钗这话的意思,即使这样做,王子腾意识到了也并没真正解除危险,只不过是躲过一次暗杀而已! 但后面的事情却不是他能算计的了的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李桂回道。 听此探春和薛宝钗都沉默了下来…… 而她们两个终究不方便在外面多呆,随后在默默中告辞。 “薛宝钗会不会去做?王子腾察觉后会怎样?”送走两人后,李桂随意沉思了一下。 但随即他就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探春和薛宝钗。 他心里清楚不论是任何时候,古代还是现代,探春和薛宝钗所做的事情,只要在家中有男子的情况下,都应该是男子去做的,而现在贾政、贾琏、贾宝玉、薛蟠…… 之所以如此李桂也清楚,这是要么分析不出来,如薛文龙,要么不感兴趣,如贾宝玉,要么迟钝、推诿如贾琏,如此在风云变幻的局势中,他们的败落是避免不了的。 “冷子兴却是说错了,荣国府并不是没有能运筹谋划之人,只是这能够运筹谋划的乃是女儿身……” 心中感慨着,李桂端起了茶盏。 而后的时间里,虽然礼部还没下达会试的具体时间,但到达京师的生员却与日俱增,又因为花木兰一词,上门的访客也日益增多,客来客往的,李桂却是有些烦了,又知道会试在即,干脆闭门谢客。 至于荣国府以后会怎么样,李桂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这事简在帝心,他也没什么法子,只能想着事后谋划。 …… 如此匆匆到了正月十五,当天泰宁帝的圣旨下达到了王府,王子腾加衔内阁大学士,即日赴任。 听闻这个消息后,第二天一早,王夫人、王熙凤、薛姨妈、薛宝钗等女眷,以及贾政、贾宝玉、薛蟠等一大早就去了王府…… 而在王子腾上马将行之际,薛宝钗突然从大门后抢了出来,对着王子腾泪如雨下,同时细说道:“舅舅,你天寒地滑,你路上小心些,饮食上更要注意。” 说着声音哀切,充满伤感。 薛宝钗以前并没有对王子腾这么亲切过,这让王子腾既感觉欣慰,也感觉古里古怪,同时,心里还有一股毛乎乎的感觉。 当然薛宝钗的这个动作也让为、薛两家其余人感觉微微突兀,只是当时情景,一家人只能将问号埋在心里。 而对于在暗中盯着的厂卫来讲,他们在远处,送行的场面又乱糟糟的,他们根本听不清薛宝钗的话,又不知道薛宝钗的性格,只当是薛宝钗情感丰沛,倒没觉得什么异常。 而出了城门,灞桥之上,忠仁王早已率人等候…… 辞行之后,王子腾一行二百余人,浩浩荡荡顺着驿路南去。 到了中午,行了有三四十里路的时候,到了黄庄驿,一行人停下,修整。 而当驿站的站长亲自端着托盘端来酒菜的时候,不知怎的薛宝钗的异常突然闪现在王子腾的脑海里…… 而王子腾也是机敏灵通之人!这是必然的,因为他是勋贵出身,走的是攀龙之路,而勋贵子弟多矣,他能脱颖而出,并位极人臣,心机若不通透敏达,根本就不可能。 因此,随后王子腾心里一动,拔出银簪往菜肴里试了试,而当试到牛肉汤时,他提起来一看,银簪赫然变黑了! 而见此,饶是王子腾久经沙场,见惯厮杀,但此时也赫然色变,随即他就自然的想到是谁要杀他,难道薛宝钗知道,为何不名言,薛宝钗怎么知道的? 而后以王子腾的敏锐心机就想到了泰宁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 但他毕竟身居高位,掌军多年,即使面对这样的事情,他还是有一丝镇定,初始的慌乱之后,他立刻召来了亲兵首领钱虎,赵通,下令钱虎全面控制驿站,驿站人员只进不出,然后换了便服,只带着赵通直奔京师。 到了傍晚时分,赶在城门关闭之前,王子腾和赵通进了城,然后也不会王府,直奔梨香院…… 此时梨香院东厢房,也就是薛宝钗的账房,薛蟠的书房,薛宝钗正在翻阅着账本,夕阳的余光透过纱窗给她的雪腮涂上了一层嫣红,让她看上去静谧犹如一朵红烛,只是它的眼皮却红的更加厉害,好像涂了厚厚的胭脂。 正文 第二五二章:以情 眼皮之所以这么红,是因为眼睛被姜块擦了的缘故,姜汁的刺激让薛宝钗多揉了几下眼睛,然后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而之所以用姜块擦眼睛,乃是薛宝钗怕见到王子腾世流不下眼泪来——她毕竟不是开了脸的媳妇,感情控制自如,要哭就哭。 当然这也没什么,只是盯着账簿久了,眼皮会有些沉重。 “莺儿,你用毛巾沾些热水,我捂捂眼睛。” 再次感觉着眼睛的酸涩,薛宝钗一边揉了下眼,一边吩咐道。 而就在这时“啪啪啪”的敲门声想起……薛宝钗当是薛蟠回来了,没有在意,谁知只是须臾,旺财就跑了过来,在门外匆匆说道:“小姐,王家大舅爷来了,要见你。” “啊!” 没想到王子腾这么快就警觉了,可由此也知道李桂推论的基点,王子腾要出事,是对的了,薛宝钗轻轻叫了一声,然后“唰”的一下站了起来,雪腮上已是惊喜交加,快步而出…… 而看到薛宝钗到来,不等薛宝钗行礼,王子腾变匆匆问道:“宝钗,你是如何知道?”…… 此时薛宝钗已经感觉到了事情的紧急,不等王子腾说完,便一边匆匆行礼,一边急急说道:“是李桂。” “李桂?!” 王子腾闻言,微微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一丝羞愧,但随即就匆匆说道:“好孩子!你切随我去他那里。” 说罢,转首对赶来的薛姨妈、香菱等说道:“我来之事,且不可外传。” …… 此时皮尔记茶室里,炭火熹红,和节日里的其它日子一样,李桂正和山子野、卜固修、詹光等饮酒,中间随意谈论些木料、家具的事情。 而对于王子腾的事情,李桂其实没有多想,这是因为他自感王子腾的事情危险重重,即使过了毒药这一关,还有泰宁帝那一关,而泰宁帝这一关其实变数更大,有可能再杀王子腾,也有可能留他性命,但活罪难逃,总而言之李桂认为即使王子腾能在泰宁帝手下活命,但权势肯定不会有了,毕竟泰宁帝是要借他敲打忠仁王的,也因此对荣国府暂时不会有什么保护作用。 而要是有作用,除非东山再起,但这需要时机,时机有没有,何时有这都不好说。 酒才过了一巡,李桂再次举起了酒杯,而就在这时大门“砰砰砰”的响了。这个时候类似敲门者一般是俞图、赵沐阳或者裘安,闻声李桂站了起来。 而他刚跨出门,胡老实就匆匆跑了过来,行礼道:“老爷,薛家小姐来了,还带着一个人。” 李桂闻言心里一怔,随即往门口走去。 而此时王子腾已经走到了院里,看到李桂,立即大步迎上,随即一弯身,一抱拳,说道:“贤侄不计前嫌,令人惭愧,还望贤侄救我。” 说话之时,王子腾一脸的愧疚与慌张之色——在路上薛宝钗早已向他叙说,为他她和探春来此的事情。 王子腾回来这么快!这令李桂有些佩服王子腾的机智与利落。 而至于王子腾察觉中毒之后该怎么办,李桂也曾经想过,办法很简单,解铃还须系铃人,王子腾既然逃不出泰宁帝的手掌心,干脆痛痛快快的求饶就是。 而且这个动作一定要快,模样要惨! 想到这里,李桂一抱拳说道:“王大人言重了,以桂之能,却是没法救王大人,唯一能救王大人的在宫中,王大人需速去。” 其实这一点以王子腾的智力与智力平常应当能想到,只是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大恐怖让人大惶恐、大失常,而在这个前提下,追查疑点的过程,又让他产生了依附心里,所以他才会一时没事情的本质,而来求李桂。 当然另一个因素是他可能在潜意识里觉察到了,但这样做自感生死两不知,求生的本能让他追求最佳方案,也因此没有看透生死两不知已是他的最佳方案! 因此闻言王子腾顿时有一股醍醐灌顶的感觉!但随即脸色青白两色迅速变幻了起来——毕竟这样做有可能生,但更有可能死! 如此稍顷,王子腾猛地一咬牙,再次对李桂抱拳道:“多谢贤侄提醒,如我不死,定当后报。” 说话之间,面露凄然之色,然后再次一抱拳,转身离去。 李桂没有挽留,因为他清楚王子腾进宫越早越能在泰宁帝面前显示他的悔过之心,他活命的机率就能大一点儿。 “舅舅。”女孩子总是心软的,见此薛宝钗不由的叫了省,跟了上去。 “好孩子,你不用去了。”马蹄声里,王子腾的声音传了过来。 …… “我舅舅会怎样?”俄而,薛宝钗忐忑的看向了李桂。 李桂摇了摇头,半晌才说道:“今夜当有消息。” …… 送走薛宝钗之后,李桂再次回到了茶室,只是饮酒之际,却不由的思索,如果泰宁帝杀了王子腾,会不会还会牵连其他人…… 山子野、卜固修、詹光也感觉出了李桂的魂不守舍,于是酒宴早早收场。 而只是刚到戌时,李桂正与晴雯闲谈着刚才的事情,院子里脚步声响了起来,随即胡老实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老爷,门外来了个人,说是王府的家人,让我转告老爷,说是王大人突染恶疾,难以起身,说老爷方便时可去王府闲谈,那家人说完就走了。” 王子腾这个结果倒在李桂的意料之中,至于恶疾既是泰宁帝剥除王子腾兵权的由头,也是王子腾从忠仁王一伙中抽身的借口。 而至于让他方便时去看他,只是王子腾告诉他不能来他这里的原因而已,他需要装病,而且还要装的像,要瞒过所有人,特别是忠仁王一伙! 不过李桂却放下心里,泰宁帝既然放过了王子腾,那么一定不会迁怒到荣国府了。 “哦,我知道了。” 李桂闻言应了一声,然后轻轻的喘了一口气。 “老爷是不是没事了?” 对于王子腾的事情她是知道的,而王子腾的重要性她更加知道,因此说话时,晴雯眨着一双美目,带着些轻松的笑意。 “没有大事了,但可能还会有些小事。”李桂回道。 “还有?”晴雯向着李桂一探螓首,疑惑而又不甘的说道。 现在的情况李桂清楚,泰宁帝只是饶了王子腾的性命而已,而王子腾除了性命,却是什么都没有了,一句话,王子腾实际上已经倒台了。 那么在王子腾这颗大树扑倒的前提下,趁火打劫、落井下石者必然出现。 而这些才是对荣国府致命的!这就像被人砍了一刀,这一刀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刀口的细菌感染,这才是致命的! 因此李桂回道:“大树一倾,魑魅魍魉必出。” 正文 第二五三章:变心 “啊……那?” 听李桂的话音后面的事情还有不少,晴雯吃惊而又忐忑的再次看向了李桂。 “不用怕,兵来将挡,水来土埋。”李桂随意的回了句。 而晴雯对李桂是足够的信心的,闻言“嗯”了一声,然后转过身去,悉悉索索的收拾起床铺来。 李桂则随意抽了本书,拿在了手里,不过他的心思却并没有放在心上,《红楼梦》书上的情节以及背后的事情在他的脑海里浮现了出来,贾雨村、水溶、西平郡王太妃,甚至是孙绍祖。 正是这些人落井下石,让荣国府失去靠山后,江河日下…… 这其中最为很辣,也最为反复的乃是贾雨村!这人先是依靠着贾政与王子腾重新起复,谋了官职,然后王子腾死后,荣国府败落之际,又告发贾赦走私生铁以及王熙凤放印子钱之事,借此升任至刑部侍郎,然后趁着薛蟠犯事之际,又把薛宝钗纳为小妾。 可以这么说,对于荣国府而言,贾雨村就是一头喂不饱的狼,踏着荣国府的累累骨血爬上高位。 当然这些事情以及贾雨村本人和李桂相距有些远,要是按照李桂以前对待荣国府的心态,他可能只是在探春找他时,他才可能敷衍了事。 不过现在因为探春的缘故,对于荣国府,他的心态变了!而且他也深知贾雨村以后也有可能会对他使暗招。 原因无它,既然贾雨村拿荣国府当阶梯,对荣国府里对他有威胁的人,他当然会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这是人之常情! 而贾雨村会不会因为他的缘故,不密告贾赦、王熙凤,李桂认为不可能,毕竟诗名、才名有些虚幻,而贾雨村的利禄之心又太重。 更何况他的手段是暗告! “既然知道你要出手,对于这种人,我就先谋划谋划吧!”李桂默默想道。 …… 而在此时荣国府、梨香院却乱成了一团糟。贾赦、贾政、王夫人、王熙凤、贾宝玉、薛姨妈、薛蟠等乱蜂一般向了王府……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见到王子腾,实际上能够见到王子腾的只有忠仁王、冯唐、贾政等或高位、或近亲了了几人。 而看到王子腾下半身不能动弹的样子,忠仁王如失臂膀,大吃一惊之后,头皮都不仅发麻。 而至于其余人看到、或者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心里都明白了一个现实,王家只怕是要败落了。 而基于这个断定,有人怅然若失,有人如临山崩…… 也因此回去的路上,王熙凤禁不住抽抽嗒嗒起来。 而近来因为尤二姐的缘故,贾琏和王熙凤的关系变的极差——最近贾琏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尤二姐度过的,这也是人之常情,在贾琏想来,尤二姐既然能生儿子,自然就能生第二个儿子,因此平时在尤二姐身上很是下了一番功夫,也因此极度冷落了王熙凤。 而以王熙凤强势的性格,自然不知在贾琏说了多少风凉话,背地里给尤二姐穿了多少小鞋,只是这样却是越发的把贾琏往尤二姐身边推了…… 如此恶性循环着,但因为王家势大的缘故,贾琏肚子里的气只能积攒着,也已经不知积攒了多少,现在距离发作只是缺少一个时机而已! 而现在王子腾倒台了……因此王熙凤的抽答声落入贾琏的耳里,让他莫名的不耐烦,因此他禁不住皱了皱眉头,说道:“聒噪!” 王熙凤强势惯了,现在又是心烦意乱之时,禁不住怒道:“我怎的聒噪了,以前你怎么不说我聒噪,是不是以为我王家不行了,我王家就是再不行,也比你贾家强……” “泼妇!” 听到王熙凤话里有暗指他势利的意思,贾琏大怒,爆喝了一声。 而这句话却测底把王熙凤引爆了:“我怎么泼了,我一直就是这个样子,哦,是了,我自然比不上那狐媚子……” ”停车!” 难以忍受王熙凤的滔滔不绝,贾琏大喝了一声。 …… 一夜的颠鸾倒凤,第二天起来时晴雯的俏脸白里透红,犹如被露水浸染的红花骨朵,李桂也感觉全身舒泰。 吃过了早点之后,李桂便让晴雯把詹光叫了过来,简单的一行礼,李桂笑道:“詹先生有一件事情,我想请你去办。” “老爷尽管吩咐。”詹光拱手道。 “回头你拿三千银子,送去东宫,以贾雨村的名义。”李桂说道。 詹光自然是知道李桂与忠仁王的关系的,听到上半句,还以为李桂要与忠仁王和解呢,他不禁愣了一下。而当听到李桂的下半句,他则更加迷惑了——这世上哪有花自己银子,替别人送礼的道理。 “这?”…… 他不仅脱口而出。但随即联想到李桂的立场,刹那间詹光隐约明白了李桂这么做的目的,但却又不明白李桂为什么要这样针对贾雨村——他曾经见过贾雨村,与之谈笑甚欢。 晴雯在旁更是如此,一双美眸疑惑的瞧着李桂,同时在心里心疼着银子——三千两银子并不是一个小数目。 李桂自然清楚詹光眼里的疑惑是什么,实际上他这样做并不能阻止贾雨村对荣国府,甚至是对荣国府暗下黑手,但是这最起码能阻止贾雨村以后的飞黄腾达。 但这就够了! 而实际上李桂估计按照忠信王的性格,知道这件事,在他登基以后,会给贾雨村治罪也有可能。 而至于贾赦和王熙凤的事情,李桂是没有什么法子的,道理很简单,他俩所做的事情已经发生,而此时他也按不住贾雨村的蠢蠢欲动之心。 以上这些实际上包含了李桂心态变化之后的处事方法: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他无能为力,对于正在发生的事情,因为身份、地位等因素,他也力拙,但对于未来要发生的事情现在觉得可以使些力。 但这些事还没发生,不好向詹光解释,以他的身份也不需向詹光细致解释,因此李桂含糊的说道:“此反复小人尔,我需未雨绸缭。” “哦……” “先生去那里,可用南方口音。”李桂交代道。 这其实是李桂让詹光去办这事的真正原因,詹光不仅人情练达,做事练达,而且以前在金陵做过清客,学了一口的江南话。而现在贾雨村授了应天府 “是。老爷考虑周到。” 詹光去后,李桂进入了书房,一边看着书,一边想着南安郡王、北境王以及背后欲对荣国府之人。 对于南安郡王府,李桂觉得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因为南安郡王府对荣国府的趁火打劫,只是把探春认作孙女然后远嫁给了蛮王,但那是在探春没有夫家的情况下! 当然南安郡王府对荣国府可能还有其他想法,但李桂清楚,只能以后见招拆招。 而对于北静王也是只能如此,北静王送了帕子给贾宝玉,贾宝玉又送给过林黛玉……这些现象的结果都还没有发生,或者说正要发生…… 而在李桂随意思忖的时候,王子腾突染恶疾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朝堂。 正文 第二五四章:构陷 以他的身份,出现这样的事,立刻朝野震动,然后出现在朝廷的邸报上……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到了中午都时候,詹光回来了,向李桂禀告说,忠仁王的属官收下了银子。李桂闻言一颗心轻轻落地。 到了傍晚的时候,裘安、俞图、赵沐阳来访,见到李桂时,三个脸上都是笑意盈然,随后李桂宴会四海楼。 而在李桂与裘安三个举杯邀月、传杯送盏之际,一份名单也到了忠礼王的案头,这份名单是今日进出东宫的名单,这份名单中贾雨村赫然排在第一名,后面用朱笔标识着纹银三千两。 看到这个数字,忠礼王一项平静如水的眉头猛然一皱。 …… 如此一切都在积蓄,等待爆发。 而在一月二十的时候,礼部发了告示,今年会试定于三月初八进行。从俞图处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李桂真的是小楼一闭成一统了。 而在此时贾雨村也收到了邸报,收到了有王子腾突染恶疾的邸报…… 而在一月二十二号的晚上,清音阁忠仁王、冯唐、镇国公牛清之孙现袭一等伯牛继宗,理国公柳彪之孙现袭一等子柳芳,齐国公陈翼之孙世袭三品威镇将军陈瑞文,治国公马魁之孙世袭三品威远将军马尚等人秘密交谈着。卫若兰与冯紫英忝立末位。 而商谈的内容乃是下一步该怎么办! 这些人都是军中之人,自从王子腾这个靠山倒后,他们都收到了明显的打压,特别是冯唐直觉被泰宁帝撸了官职,这些人当然不甘! 实际上忠仁王已经代表了很多人的利益,也因此一些事情会收到胁迫,就谋逆而言,这里面既有忠仁王心惊的原因,也有部分杯胁迫的原因。 商议完毕之后,卫若兰对冯紫英说道:“冯兄,我觉得李桂那厮可一块办了,你以为如何?” 对于李桂,因为立场以及以前的事情卫若兰一直是如鲠在喉的,只是当时想着等到忠仁王登基之后再办李桂,这样一劳永逸。可是忠仁王起伏之事,王子腾染疾之事,让他突然感觉世上的事情充满了变数,一些事情还是要趁早! 而现在办理李桂的事情时机也可,一是忠仁王已经复出;二是会试在即;此时办理李桂既没有太大的难处,又可以阻断李桂的科举之路。 而冯紫英因为李桂落了个愚蠢的名声,早就想找李桂的事情,之所以忍住,主要是不得其时,另外就是李桂平时遵规守矩,没有破绽。因此闻言立刻眉头一挑,说道:“正和我意,小王爷请说。只是这人……” 背地里卫若兰与冯紫英不知道议论了李桂多少回,明白冯紫英话里的意思,闻言冷冷而又带着些自负,说道:“他行事虽如完璧,让人难找瑕疵,但近日我却想到了一个。” “哦,小王爷请说。” “我们可去刑部高发他私交外蛮,意图不轨。”卫若兰说道。 在闭关锁国的年代,结交外蛮,确实是受到限制的,这种限制一分为两种,一种是严禁,比如战争时期,这里面有防止间谍,支敌的因素;一种时驰禁,就是管理的比较松泛,但也不是不管,这里面主要是从教化方面考虑的,当权者恐怕外来的思想祸乱了本朝。用官方话讲叫做民俗易嚣,必致滋事! 但是现在是驰期,这种可有可无的罪名,冯紫英估计这样做并不能对李桂造成致命的伤害,因此,他不禁疑惑的说道:“这?” 还是那句话,卫若兰能够听出冯紫英所想,淡淡说道:“盈虚之变,谁能看尽,不如且顾眼前,距离会试不过月余矣,如此最起码能斩断彼青云之路,也能解你我心头恶气。” 在封建时代大概还没有比科举更为重要的事情,冯紫英闻言笑道:“杀人不如诛心,小王爷此招高明!我明日就去刑部。” “一切拜托冯兄。” “小王爷客气,我早欲如此耳?” …… 而在此时应天府里,贾雨村正在奋笔疾书…… …… 第二天,一月二十三日,和以往一样,李桂早起吃了些点心之后,便进入了书房。 晴雯也知会试即将开始,不敢打搅李桂,再和玉娘一起收拾了碗筷,给李桂泡了一杯茶之后,便去了前院。 时间悄悄流过,不知不觉间到了中午,感觉手酸眼苦,李桂站了起来,而就在这时大门“咣当”了一声,声音很大,“怎么回事?”李桂心里不禁疑惑了一下。 “你,你们要干什么?”而在下一刻晴雯清丽的声音尖锐的响了起来。 “出了什么事?” 李桂心里蓦然一慌,抬步往前院而去。“你,你们干什么?”下一刻晴雯慌乱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闻声李桂加快了脚步,走到前院一看,却见四个穿着皂色布衣窄袖长袍,头带插翅纱网帽,腰缠红布织带的皂隶正向他走来。 “老爷,你……”见李桂出来,晴雯花容失色。 而这时一个长满略腮胡子的、好像是头目的衙役走了出来,到了李桂面前,拱手道:“李老爷是吧,小吏张兴,有人把你告了,说你私通外蛮,图谋不轨,意图谋逆,李老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这事有些猝然,李桂闻言一愣。而这句话张兴刚才已经给晴雯、詹光等讲过一遍了,但再次听到这话晴雯、詹光等依然激动,纷乱着说道:“这是诬告,老爷绝不会图谋不轨。” “老爷断断不会做这等事!” …… 李桂却是清楚诬告构陷在封建社会乃是常事,也清楚晴雯他们与这些衙役争论没用,于是对着晴雯等人摆了摆手,然后问道:“这位官爷,你可知是谁诬告了李某。” 说着李桂掏出一小锭约五两银子递给了张兴。 是谁告的这个问题,在张兴心里既不具有保密性,也不重要,毕竟李桂早晚要知道,而银子在张兴心里却是既实在又重要的,因此闻言张兴立刻一哈腰,接过银子,同时笑道:“不瞒李老爷,告你的乃是原神武将军之子冯紫英,嘿嘿,还望李老爷做些准备。” 闻言李桂瞬间明白了…… 同时李桂更清楚冯紫英他们这么做,只是临死反噬而已——王子腾的下台其实和《红楼梦》里的王子腾死亡的效果一样,引起了忠仁王等人的警觉与担忧,然后加快了谋逆的步伐。 因此对这件案子,他只要坚持就可。唯一的担忧在于《红楼梦》里忠仁王谋逆被捕的时间不太详细,可能耽误会试,以及取消会试资格,其余的他没有什么好担忧的,静看他们灭亡就是。 因此稍微思索了一下,李桂对晴雯、詹光等说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们们不用慌张。詹先生,回头你去转告俞图,让他注意礼部的动静。” 正文 第二五五章:狱吏 随后李桂对张兴说道:“咱们走吧。” 张兴做差役多年,凡他到处所见都是慌乱,像李桂这样平静如水都倒是不多见,而李桂有这么年顷,因此闻言不禁愣了愣,随即挑了挑大拇指,说道:“真李举人也,非浪的虚名之辈!” 而李桂的平静也让晴雯、詹光等平静了下来。 …… 刑部的大牢在刑部的西侧,俗称西狱,高墙巨石,风格粗犷又颇显阴森。 不过在这个等级社会,处处都显示着等级的设计,即使大牢也不例外。在西狱的东北角,与女牢相连处,有七八间高等牢房。李桂到后就被分到了最东边的一件牢房里。 高级牢房与普通牢房的区别在于单间、干净、能见到阳光。当然也有很多遗憾,比如没有炉火,被褥单薄,陈设简单,只有一床、一桌、一椅、一桶。 而还没到中午,李桂就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探头一看,却见贾政为首,身后贾琏、探春、薛宝钗、晴雯、邓会紧随。邓会提着一个大筐子,里面堆满了杂物。 李桂没想到薛宝钗会来,也没想到贾琏会来,但最令他没想到的是贾政居然带着探春一起来了!这有些不合封建礼法! 但转而一想李桂就清楚了,这是贾政自感他没有亲人,探春若不来,会让他心感世间寒冷……想着李桂再一次的感觉到了贾政对他的诚挚与偏爱。 “见过伯父。见过二哥。”随即李桂对着贾政与贾琏行了个礼。 而这时牢头已经打开了牢门。李桂注意到那牢透打开大门时,脸上一副卑恭与欢喜交加的样子,估计收了不少好处。 而贾政闻言,深深叹了口气,然后皱者眉头,说道:“后庭,这可如何是好,这会试将近。唉……” 说话之时,贾政都神态烦乱之极,这也是很正常的,毕竟前脚大舅哥刚出了大事,后面女婿又跟着出了事,只怕不论是谁,心情都不会好。 这一点李桂是明白的,李桂清楚贾政是俗事中的老婴,既不善于处理这些事情,也看不透这些事情,因此反而安慰他道:“伯父勿要烦恼,此乃小事儿,小侄心里有数。” 其实李桂想说的是这是黎明前的黑暗,曙光已经不远了,但在这个社会,那牢头又在一旁,而且贾琏性子并不严谨,因此他只好这样隐晦的劝慰。 贾政、探春、薛宝钗对李桂都是极具信心的,见李桂平静如常,又是这等说法,于是一颗忐忑之心也就平静了下来。 随后便嘱咐李桂如有急需,可听过牢头钱通传递。而谈话之间晴雯和探春已经给李桂从新铺设了床铺。 薛宝钗本来想帮忙的,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雪腮微红着缩回了手,随后从筐子里拿出了炭盆、火折、松皮、手炉、木炭等东西,装填好炭盆之后,薛宝钗轻轻一晃,火折子燃了起来。 如此谈了一会儿,贾政等人才离去。李桂目送,蓦然间晴雯和探春两个美丽的螓首转了过来,美眸中尽是言语……李桂微笑着摆了摆手。 而就在晴雯和探春螓首再次扭回的那一刻,薛宝钗的螓首也突然转了过来,李桂却看的一愣,因为他从薛宝钗闪烁的美眸里他好像看到了同样的东西。 “难道她喜欢我?算了,不可能之事,别自做多情了……” …… 而在贾政等人离开不久,俞图、赵沐阳、裘安等却又来了,对于这三人,在支开钱通后,俞图立刻叹道:“不想会出现这样的事情?这样构陷你,那冯紫英真乃卑鄙小人!” 这个时候李桂倒是可以直言了,摆了摆手说道:“不过是临死反噬而已,不足为虑,俞兄,礼部那里如何?” “这个我倒是打听清楚了,吏部没有判词,礼部是不会除名的,怕就怕吏部,张瑞之张尚书已为他所用……”俞图说道,话音里带着丝担忧。 俞图的意思是张瑞之可能投靠了忠仁王,然后对他下重手,但李桂认为能混到吏部尚书这个层次一定是有些政治敏感性的,他所表现的政治立场就明摆在那里,王子腾新近又出事,关键是李桂清楚现在泰宁帝更加紧盯忠仁王,他不会让他这个风向标倒下的,因此听完这话后反而松了一口气,小声笑道:“此不足虑也!俞兄,拜托你回头传话晴雯,让她明日送些书来。” 这在狱中还要看书! 俞图、赵沐阳、裘安等不禁一愣,随即赵沐阳叹道:“后庭真非常人也!这心境!” …… 而到了晚上的时候,裘良、裘安、裘世安联袂而来…… 裘世安见到李桂,立刻一拱手,郑重说道:“见过李举人,闻名久矣,一项忙碌,今终见尊颜。” “公公客气,学生也早欲见公公,只是一项不得其时。”李桂回礼道。 “哈哈,李举人客气,以后还望多加走动。” “哈哈,我正欲如此。” …… 裘世安本来就对李桂极为欣赏,毕竟不论李桂的立场是否正确,毕竟能从纷乱如麻的局势中能有自己的立场,这一点在裘世安看来就很了不起,因为这是需要对全局的掌控的,一般人就很难办到! 更何况他裘世安以及景田侯府已经从这个立场上得到了切实的实惠! 而今见李桂在狱中依然平静如流,不减儒雅温文,心中更是赞赏,也更加有了深交之心。 因此随后笑道:“李举人,杂家知你与吾家侄儿交厚,托大叫你一声贤侄如何?” “固所愿尔,不敢请耳。” “哈哈,贤侄在此可有不便?” …… 而李桂与裘世安谈话之际,钱通则在远处远远的听着。他也是并非有意,只是职责所在,并且因为裘世安的身份,他已经远远的避开了,但奈何裘世安的公鸭嗓太尖,不由自主的进入了他的耳中。 而这一刻钱通的心里是震撼的…… 诚然钱通是听说过李桂的,特别是李桂的诗名,但作为一名小吏,为了生计,奔波于世俗之间,风花雪月与他无关,因此对于李桂他也只是听听而已,并且他也看守过很多大官,也为他们行过方便,捞过银子,因此初时他并没感觉到李桂有什么不同。 但是现在裘世安来了,在这个场合他是知道裘世安的份量的——宫里四大太监之一,掌控一部分厂卫,经常派人到这里提人。 可以这么说裘世安的身份对他来说,只能是高山仰止,因此裘世安来后,钱通本能的感觉到李桂真的是与众不同。 而当钱通听到裘世安问候李桂是否习惯时,它的心立刻“咚”了一下,提到了喉咙眼——他真的没想到裘世安居然连李桂这么小的事都过问了,而且口气好像还有些巴结! “这位爷我得好生侍候着呀!别无意间得罪了,吃不了兜着走!” 正文 第二五七章:作用 因此闻言李桂看着探春,含糊的说道:“你别慌,你也知道的,春华秋实、月出日隐,万物更替轮回,乃是自然之理,只要人在,一切都在。现在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水来土掩。” 李桂的话里充满着人世兴亡更迭,而探春对荣国府的积弊知之甚深,《红楼梦》里她还这样说过荣国府——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总要自己抄自己才亡的快些,因此闻言对李桂的话深有同感。 但是在她的内心深处总是不甘心荣国府没落!不过听李桂的话,荣国府好像还有好的时候,因此心情悲绪与曙光混杂,许久才看着李桂“嗯”了一声。 随后晴雯又随意谈了些皮尔记的事情,得知山子野、单聘仁、詹光、卜固修等也在狱外,只是人太多,没让进来…… 而狱中也非久谈之地,简单的说了两句之后,晴雯收拾了一下,然后留下了王夫人给王熙凤收拾的包裹,又给李桂留下了五十两散银用于打点,然后才依依不舍而去。 探春和晴雯走后,到了下午,趁着钱通过来巡检的时候,李桂对钱通招了招手,大声说道:“钱头,过来说话。” 因为刘正德与裘世安的关系,钱通心里已经把李桂当作祖宗看待,这话倒不是做伪,因为钱通不过是小吏,刘正德在一定程度上掌控着他的去留。 因此闻言,钱挺快步走到李桂面前,一哈腰,一抱拳,谀笑道:“李老爷,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李桂拱手笑道:“不瞒钱头大火,我一故人,名曰王熙凤者,正在女监……” 说着李桂把手从袖中一伸,拿出十两银子,往钱捅手里一递,继续笑道:“实不相瞒,与我却是有些亲戚,不知钱头能否通融下,让她把这些被褥拿走?” 其实李桂也可以请钱通把被褥给送过去,但却又觉得这样做显得有些不近人情,毕竟出现了这样的事能问候一下情况还是要问候一下,不然传了出去可能会影响名声。 至于以前王熙凤到皮尔记那里撒泼之事,在李桂心里此不过是妇人之事也,实际上李桂根本没怎么放在心上。 而因为李桂的特殊性,钱通对李桂是陪着万分小心的……他甚至打听到了李桂与王熙凤的瓜葛,因此闻言右手接过银子,左手把大拇指一竖,说道:“李老爷真是大人大量,这事就交给我,我且去女监王婆子那里活动一下。” 钱通把话说的很满,原因无它,刘正德曾经吩咐过他,要他好好侍候李桂,而因此他完全可以拉大旗扯虎皮,拿着鸡毛当令箭!更何况还有银子! 也因此在路上钱通不由得想道:“听说这李老爷曾经受过那婆娘的侮辱……只怕他心里不平,我要是让那婆娘来侍候他……说不定李老爷又回给些银子。哼,就这么试试,老子每天也做的烦了……只是还有给王婆子些好处。” 每天给李桂做些提马桶、擦桌子之类的杂活,钱通是真的烦了,因此想到这样做既能免了自己的肮脏、繁杂之苦,又能让李桂出气,顺便得些银子,钱通再一次感觉自己真是机灵,同时也干劲满满。 而实际上狱吏就是靠‘人情’这东西搞钱!而对于王熙凤,现阶段刑部为查找证据,防止串联而按照惯例禁止外人探监,当然这也是探春身份不够的缘故,但这也无疑堵住了狱吏的发财之路,不过好在狱吏们懂得变通,李桂现在不是外人,而是内人! 也因此只是过了两刻钟,李桂就听到‘叮叮当当’的响声。李桂循声一看,只见王熙凤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囚衣,身上身下,脚镣手铐,头发蓬乱,脸上泪痕依然,身上还有皮鞭的鞭印,肩膀拘束着,整个人看起来像一朵残荷,一朵被风摧霜打的残荷。 想着以前所见王熙凤恍恍如神妃仙子的样子,李桂不由得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而在王熙凤的后面,右侧,则是一个腰如水桶,满脸横肉的婆子,那婆子面现男相,行动神态也如男子,行走间雄赳赳、气昂昂手里拿着一个鞭子。 李桂估计这婆子就是钱通口中的王婆子,她居然跟来了?李桂稍微一思索就明白了…… 而此时王熙凤也看到了李桂…… 而对于王熙凤来讲,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有入狱的这一天,从高高在上的神妃仙子一下子跌落到森森牢狱的囚犯,这个过程对于王熙凤来讲一切都是第一次,一切都是新鲜的,在其中包括被带上脚镣手铐,被剥去锦衣钏钗,换上囚衣,更包括入狱后的下马威——王婆子按照惯例给了她十鞭子。 这还不算这段时间她在女监里的所见所闻! 因此可以这么说她此时心已如惊鸟,而且是嫉妒受伤的惊鸟,也因此再见到李桂的那一刻,虽然李桂只是她的故人、亲戚,但却让她有一种见到亲人的感觉,双手抱着肩头,凄楚的叫了声:“李桂。” 但随即往日的嫌隙,特别是前一阵子的皮尔记之行却用上了她的心头…… 李桂没有应他的话,只是再次从袖中掏出了十两银子,一边递给王婆子,一边说道:“麻烦嬷嬷通融,这厢谢过。” 王婆子来此就是为了银子!而且她在这里的所作所为也是为了银子,没想到李桂这么识相,甚至不需要点拨,而且一给就是一大锭,当即欢喜道:“李老爷客气了,这价值什么,你尽管支使,咯咯,你们说话,老身就不打扰了。” 说话之间,王婆子打开了王熙凤身上的脚镣手铐,同时钱通也打开了牢门,然后王婆子把王熙凤往牢房里一推,紧接着钱通再次把牢门锁上,然后对着李桂一抱拳,就转身匆匆跟着王婆子到外面分银子去了——这件事对他来讲才是最紧要的事! 而此时王熙凤依然惊魂未定,双手抱肩紧缩,好像此处无容身之地似得,见此,李桂对着王熙凤一抱拳叹道:“天下何处不相逢!二嫂,他们已经去了,你可放下心来,这边坐吧。” 说着李桂把手往唯一的一张椅子上一引,谁知下一刻王熙凤却猛然往下一蹲,肩膀一耸一耸的哭了起来,声如杜鹃滴血。 而即使活了两辈子,李桂还没有这样直面过女子的梨花之泪! 王熙凤耸动的肩头让他不由的心生怜惜,可想到王熙凤以前的做派,特别是以前对他的做派,不可否认,李桂心里又有些些微的快意,因此感情复杂着,李桂劝道:“二嫂莫要哭了,事已至此……” 他很想说”事已至此,哭也没用”,可是又感觉的这话实在时实在了,但却不像劝人的话,于是嘎然而止。 而以王熙凤的心有七窍之心,却是能听出李桂的后半截话的!她本心如惊弓,李桂这话却是让她更害怕了,因此闻言立刻“哇”的一声提高了嗓门。 正文 第二五八章:反差 李桂挠了挠头,想再次劝说两句,可是又自感以他的身份,这劝说的话说深也不是,说浅也不是,倒不如不说。 于是李桂不再说话,直到王熙凤哭声变小,李桂才指着墙角边的被褥,说道:“那是夫人给你带来的被褥、衣物,三小姐想给你送过去,那牢头却不许。你回头拿过去。” 王熙凤闻言口中“嗯嗯嘤嘤”的哽咽不断,背对着李桂,没有回答李桂的话。 如此过了一阵子,天夕阳渐落,不过因为牢房只有一个小小的窗户与外面连接,倒是一下子黑了,见此,李桂拿出火折子,点上了油灯,然后打开了食盒…… 而就在这时,牢房外脚步声响起,李桂扭头一看,却见王婆子和钱通正走过来。 而王婆子已经把王熙凤的任务给王熙凤说了,就是侍候饮食兼倒马桶等杂事,实际上就是相当于个粗使丫鬟。 而其实即使是这个活在女监里已经算是特殊照顾了,因为如果在女监里,普通女囚所遭受的可不仅仅是毒打,还有凌辱!而在这个特别讲究贞洁的时代,一旦贞洁没了,人也就完了!也就是说凡是进入女监的以后几乎都没什么好下场,这也是王婆子之流可以恣意妄为的原因——不需要太顾虑后果。 同时对于犯人,牢头有一个最基本的要求,那就是听话,不然她们不好管理,因此见王熙凤一动不动,这样不识抬举,王婆子立刻大怒道:“怎么给你说的,到这里了还装什么太太。” 说话之间,隔着铁栅栏,顺着铁栅栏的缝隙,王婆子“唰”的一鞭子抽在了王熙凤的肩膀上,“啊!”王熙凤痛的肩头一缩,痛的大叫了一声,随后出于女性的本能,王熙凤拘束着身子往李桂身边靠去。 而这时钱通已经打开了牢门,那王婆子阔步一迈,嘴里骂骂咧咧着:“没脸皮的娼妇,到这里还敢摆架子!”说着手里的鞭子又举了起来。 而王婆子只是刚抬手,王熙凤便身子一侧,对着鞭子的肩头耸立了起来,同时预先“啊”的大叫了一声。 这样的花容失色,李桂心里叹了声,口中却急忙说道:“且慢!这个,是我没让她这么做的!” 王婆子闻言一愣,随即肥脸上横肉抖着,笑道:“李老爷还真是怜香惜玉,不过到了这里你大可不必,你尽管支使就是,即使出去了,她们连个屁也不敢放……” 王婆子这句话实际上是抓住了这个时代的女性心里,发生在女监里的事几乎都是损害女子名节的事,出去后,掩饰都还掩饰不过来,谁还会到处宣扬,自显奇丑! 而说道这里,王婆子把手里的鞭子再次一甩,对着王熙凤喝道:“还不快去侍候李老爷。” 说完,转头对着李桂“咯咯”一笑,小声说道:“李老爷,你若嫌孤寂,晚上可以把她留在这里,嘿嘿……” 这其实是往婆子这个时候来的主要目的,行行有道,这些人总要尽力从囚犯身上捞银子。而李桂如果不同意,时间也到了,正好把王熙凤带回去。 而这种事可以说是王熙凤到这里后最怕的事情之一,而她虽然泼辣,但在这方面又及其保守,闻言整个人一下子僵了! “我去!” 李桂没想到王婆子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下一刻他双手挥动如狂风中的荷叶,连连说道:“不可,不可,此事万万不可……” 说到这里,李桂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手一伸,再次从袖中掏出十两银子,一边送给王婆子,一边说道:“这是我家嫂嫂,那边还望嬷嬷多加照顾。” 还是那句话,王婆子所为都是为了银子,而现在李桂接二连三的对她使银子,这对王婆子来讲简直是想什么来什么! 因此闻言王婆子伸手把银子一接,欢天喜地的说道:“值什么,此小事儿!” 说着又对王熙凤一瞪眼:“还不快给李老爷热酒、热菜。” 王熙凤当时虽然被逼着答应了,而后却没去做这些杂事,主要是因为初来乍到的原因,身份一时间还没转变过来,还没适应去做侍候人的活,毕竟由被人侍候变成娶侍候人,这其间落差也太大。 但此时她却被王婆子震慑住了,或者说被王婆子粗暴的动作震慑住了,闻言手伸向了食盒…… 王婆子见此,对李桂屈膝行了个礼,笑道:“李老爷,你慢用,我稍后再来。” 说完王婆子再次欢天喜地的和钱通一起分银子去了。 见两人出去,李桂把桌子往床边一拉,径直坐了上去,待酒菜热好后,李桂指着唯一的那张椅子对王熙凤说道:“二嫂请坐。” 说完李桂倒了一盏酒推到了王熙凤的面前,然后他自己用饭碗倒了一些。 而自从早上到现在王熙凤还没进食。女监倒给了她食物,但那食物在她眼里简直比猪狗食都不如,让她如何咽下,而晴雯和探春给送来的事物自然精致…… 全程王熙凤低头无话,而李桂也感觉与王熙凤没什么好说的……不过饮酒间李桂却在做莫钱通与王婆子让王熙凤侍候他之事——他现在已经明白了王婆子所说的尽管支使是什么意思。 同样的对于钱通与王婆之所以这么做,钱通是想避开琐事,同时讨好他,也是为了银子,王婆子则是纯粹为了银子。 这种事王熙凤看样子是一定不愿意做的,而他更不愿意,原因无它,传出去可能会损害他的名声,虽然钱通和王婆子为了银子会把这样的事捂的紧紧的,但也有传出去的可能。 因此吃过饭,趁着王熙凤收拾碗碟之际,李桂说道:“二嫂勿要烦忧,回头我给他们说说,不要你做这些事就是!” 钱通和王婆子的事情很好解决,多给些银子就是。 而此时王熙凤的心里却有些踯躅,原因无它,侍候李桂,给李桂当粗使丫鬟,甚至是暖床,她当然不愿意,不过女监的条件也太差了,吃的是猪狗食不说,还时刻面临者威胁,而且这威胁不仅仅是牢头的,还有女监里女囚的…… 一句话李桂这里的环境,如果去掉了李桂,在王熙凤心里就像是天堂!也因此难以取舍之下,王熙凤蓦然了。 王熙凤收拾完碗碟之后,李桂随意拿起了《春秋》。他和王熙凤之间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而可能是吃饱了的缘故,王熙凤恢复了些精神,在李桂看书的时候,她坐在炭盆边,加了炭之后,便不时的看向李桂,嘴里诺诺着,一副想说话又说不出口的样子。 正文 第二五九章:甘心 王熙凤其实想问李桂的是她这事该怎么办,李桂有没有办法。经过赖大特别是周兴之事,她对李桂的机灵是很清楚的,只是想到李桂自身还在狱中,在这里让他想办法,王熙凤觉得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这句话她实在说不出口。 而另外一个原因则在于,她做法自弊,想到皮尔记之事,她也不好意思开口。 随后心里就默默的想着:“都在这里了,他居然还有心情看书……” …… 而于此同时,李桂的牢间外响起了“咚咚”的脚步声…… 待王婆子将王熙凤带走之后,李桂立刻对正在锁着牢门的钱通笑道:“钱头,我想求你件事儿?” 而现在李桂在钱通心里,不仅是必须要好好服侍的对象,更是一个财神爷,闻言立刻一拍胸脯,昂然道:“李老爷你尽管吩咐,只要小的能办到的。” “这个,不瞒钱头你说,让她服侍我有些不习惯,明儿个你就不要再让她过来了。”李桂回道,说着手一伸,递过了五两纹银。 其实钱通是想让王熙凤过来侍候李桂的!但是看在银子的份上,不过还是心有不甘,一边接过银子,一边说道:“此小事儿!其实不瞒李老爷你说,小的是听说那婆娘与你有过节,所以才特地让她来,好让你出些气,嘿嘿,这嫂嫂侍候叔叔也没什么的!” “这人倒真是有心连这事也打探到了!” 闻言,李桂心中思忖着,口中说道:“些许小事,不足挂齿,还望钱头行个方便。” ”李老爷真是大人大量!小的就听李老爷的,明儿个不让她来了。” 说罢,钱通点头哈腰的退下,然后急匆匆去找王婆子去了——他和王婆子刚才还想着怎么讨好李桂,从李桂这里多弄些银子呢!现在李桂都不让王熙凤过去了,他自然要对王婆子说说,让王婆子明早不要把王熙凤提出来了,也别再和他提分银子的事了。 王婆子体肥行慢,还没到女监门口,钱通就赶上了,随即当着王熙凤的面把李桂不让王熙凤再过去的事说了一遍。 “他倒是个正人君子!” 闻言,纵然此情此景,王熙凤的心还是松了一下——她明白此李桂真想对她用强,她是毫无反抗之力的。 而因为李桂的缘故,王婆子还打算放长线,钓大鱼,多从李桂身上搞些银子呢,也因此打算照顾下王熙凤,没想到居然是一锤子买卖!因此听了钱通的话后,登时没了照顾王熙凤的兴致,进入牢房后,那王熙凤往牢房里一推,然后甩给了王熙凤一鞭子…… 她甚至想立刻让王熙凤吃些苦头,这其实是她们葱囚犯身上捞银子的一种手段——只有犯人们吃了苦头,才会让她们“照顾”! 不过现在是她吃酒的时间……到了女监门口,王婆子把王熙凤狠狠一拥,随即原来熟悉的场景又映入了王熙凤的眼帘:幽暗的地道,忽闪、带着潮湿味道的火把,铁锈味的铁笼子,笼子里披头散发的女人,红红的炭火,架子上被绑着的女人……王熙凤再一次心惊了起来…… 而王熙凤所住的牢房自然不可能是单间,二是七八个人住在一起,也没有床,只有一片发霉的烂草,不过这烂草的霉味和门口马桶散发的味道相比,又算不了什么了…… …… 第二天,将近中午十分和往常一样,探春和晴雯提着食盒联袂而来,进来后,探春随意瞧了眼,见昨晚给王熙凤带来的行囊已经不见了,于是对李桂说道:“你把被褥给送过去了?” “她来拿的。”李桂随意回道。 “还是你面子大。二嫂她怎么样?”想到自己花银子也投不到门路,探春不由得叹了句。 探春这话倒也说在了点子上,她之所以没见到王熙凤主要是因为她是一个女子,面子不够大的缘故。还有另一点则是银子。 不过这些话说出来没意思,因此闻言李桂只是微微一笑,说道:“我看她受了些苦,里面那些狱吏对她使了些手段,打了她……”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其实王婆子、钱通他们把王熙凤送来给他当粗使丫鬟其实也是对王熙凤的手段,不过这个手段有些私密性,他有心不说,但又觉得探春、晴雯都是一心一意对他之人,这种事就不应该对她俩瞒着,仿佛他心里有鬼似的! 因此,微微沉思了一下,李桂继续说道:“说来好笑,那牢头钱通,王婆子为了从我这搞银子,居然要把二嫂派我这边当粗使丫鬟,提马桶、装炭的,想想当时的事,我真想答应的。” “额……”“额……” 探春和晴雯没想到事情居然会这样,想想王熙凤提马桶都样子,再想想她以前趾高气昂的样子,再想到以前躲避她三分的窘迫,探春和晴雯既觉得此事离奇,又觉得有些解气,最后又有些叹息。 而李桂最后的话却令两人既好笑又不满,两个都斜着眼睛瞟了他一眼。 “你再给我些银子。”李桂没注意到,随后说道。 此时李桂已经清楚,在这里面,他虽然不能行,但没有银子真的是什么都难行! 晴雯自然能够猜到李桂是为王熙凤而花了银子,要是平时,以王熙凤以前的行事,晴雯的脾气,晴雯肯定要说两句的,但现在…… “唉……”晴雯微微叹息了一声,从袖中又拿出了五十两闻言。 随后闲谈了几句,说了些贾琏的动静,探春和晴雯一起离去。 而到了晚上俞图与赵沐阳、裘安等一起来了,谈了些时局与会试之事。但狱中并不适宜久留,小谈了一会儿,留下两坛酒离去。 …… 第二天一如既往,时近中午十分,探春和晴雯再次联袂而来,进入牢房之后,晴雯习惯的打理床铺、收拾炉火,而探春则一边拿出给李桂换洗的衣服,一边说道:“琏二哥现在走动了,今天上午去了北静王那里,听说有些不顺利……” 而正说话之间,只挺“叮叮当当”的铁镣由远而近,同时伴随着“咚咚”的脚步声。 谈话被打断,三人不由得循声望去…… 而这时王熙凤与钱通、王婆子已经走了过来,王熙凤蓬头丐面,已看不到容颜,囚衣上丝缕加破洞,双肩紧缩到耳际,说不出的落魄寒酸,要不是李桂、探春与晴雯对她熟悉,简直不会认出来! 而探春与晴雯还是第一次看到王熙凤落魄的样子,纵然以前对王熙凤很是不满,可是王熙凤着前后的变化实在太大,女儿家又都是一颗水做的心,人世的无常像一枚冷箭瞬间伤了她们的心。 “二嫂。”“二奶奶。” 探春与晴雯几乎同时叫了一声,探春的嗓音到最后已是带着哽咽。 而探春与李桂、晴雯不同,在王熙凤心里,探春可以说是真正的亲人,因此见到探春,这两日的惊吓、苦楚,让她再也忍受不住,“哇!”的一声,掩面痛哭了起来。 正文 第二六零章:如是 “二嫂莫哭。”“二奶奶莫哭。”随后,探春和晴雯哽咽着劝慰着,当钱通打开牢门后,两人立刻迎了上去,搀扶着王熙凤在那唯一的一张旧椅子上坐了下来。 而李桂不想探春和晴雯这么感性,他有些疑惑为什么钱通和王婆子又把王熙凤弄了过来——他明明对钱通说过不要王熙凤再过来的! “出了什么事了吗?” 心中思忖着,李桂抬眼扫向了钱通与王婆子,疑惑的说道:“这是?” 闻言王婆子上前,肥壮的身子一曲,行了个肥礼,然后伸手像王熙凤一指,接着用她那吆喝女囚,练出来的粗暴嗓门,粗豪的笑道:“回李老爷话,她在我哪里受不了,自己要到你这儿来的。” 说着王婆子眼巴巴的瞧着李桂,眼中银光滚滚。 “额……” 李桂完全没想到王熙凤居然会自愿到他这儿来,不由得一下子愣了。探春与晴雯也没想到王熙凤会如此……可能是女子的本能,她俩脸上的怜惜一下子不见了,莲步更是不自觉的都从王熙凤身边外撤了一步。 而王熙凤之所以做出这样的选择,原因其实很简单,先不提女监里环境的脏乱差,饮食是猪狗食,现在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同监里女囚的欺辱! 这种欺辱最直接的就是王夫人送她的被褥已经被抢去了,她用冷硬如铁的薄衾挨了两夜,这样的天气,她平时娇养的身子,她哪里受得了这个,她已经发烧了。 而实际上王熙凤的结局就是这样在狱中被折磨而死的,而王熙凤也会让你清楚这一点…… 因此在生存与羞耻之间,王熙凤很容易做出选择。而实际上在这两天里王熙凤已经瞬间把李桂当成了救命稻草,也因此诚如王婆子所言,苦苦哀求着王婆子,许诺给王婆子银子,让王婆子把她送到李桂这边来。 为了银子王婆子当然愿意这么做! 只是王熙凤没想到探春与晴雯在这个时候来了,而且王婆子还把这种际丢人又不和情理的事当众嚷嚷出来了! 当然她也知道这事王婆子向李桂说说是必须的,可在这个时候……羞臊之下,王熙凤捂着脸,“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心中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这时王婆子已经“嘿嘿”着继续说道:“不瞒李老爷你说,我那里地方不太好,你嫂子也太娇贵,昨早就病了,嘿嘿,在这里病了可不得了,老身认识回春堂的张大夫,那可是能医死人、生白骨的,我和他是老关系了……” 有病可是很大的事情!而且王熙凤身体不好,经常调理身子,这些探春和晴雯都是知道的,探春对此更是知之甚伸,她时常掌家就是这个缘故。 也因此闻言探春和晴雯隐约理解了王熙凤不顾礼节、廉耻的初衷,所既探春伸出手在王熙凤额头上试了一下,只觉得烫人。 这种事探春居然知道了她就不能不管,随后她轻轻对李桂点了点头。 李桂也知道这种事他也不能视而不见……而这时王婆子正说道:“要是老身去,看在老身的面子上,他价格能公道些……” “望闻问切,这药能不看看病人救随便抓吗!” 闻言李桂心里感叹着。 他也明白王婆子话里的意思,大概是想讨几个跑腿费。几两银子他不在乎,不过让她跑腿他却不放心——要是王婆子贪墨药银,胡乱抓药呢! 而如果王熙凤胡乱吃了药,躺在了这里,李桂想想都是个麻烦! 不过李桂又不好直接拒绝王婆子的这个提议,微微一思索,李桂掏出了五两小银,一边递给王婆子一边说道:“我嫂嫂有宿疾,劳烦婆婆请个更好的大夫来看看如何?” 王婆子絮絮叨叨了半天,目的就是银子,至于是抓药还是请大夫都是次要的,因此,闻言欢天喜地的接了银子,又欢天喜地的去了。 随后,李桂又给了钱通五两银子,让他行些方便,让晴雯和探春在这里多呆一会儿。 钱通自然同意。 而当钱通走后,王熙凤立刻向晴雯问道:“三妹妹,你二哥这两天走动了没?” 这是王熙凤最牵挂之事! 说话时她的声音很弱,而且沙哑,同时她的头抬了起来,甩开的乱发后是一张潮红的、带着长长挠痕的、病怏怏、脏兮兮的脸蛋。 “呀!”想着王熙凤以前油光粉面的样子,晴雯不由得再次轻轻叫了一声,随后便急忙去烧水了。 而探春也是愣了一下,随即说道:“二哥正在走动,应该快有眉目了,二嫂莫慌。” 探春实际上是在劝慰王熙凤——贾琏走动是走动了,但是却没有眉目。 王熙凤闻言沉默了,但随即把脸一捂,“呜呜”的说道:“三妹妹莫怪,我并非不知廉耻之人,呜呜……只是要再在那里,只怕命也没了!” 探春知道王熙凤这话说的是她要到李桂这儿来之事……这样不合礼节,她内心是极为反对都,但这种情况下,要是反对,她心又不忍…… 踌躇了一下,探春才长长叹了口气,说道:“事急从午安,嫂嫂且在这里吧!回头把被褥拿过来即是,这地儿倒也宽敞。” 探春同意是同意,但却不能同意王熙凤钻到李桂的被窝里。而下一刻王熙凤抽抽搭搭的回道:“哪里还有什么被褥,送去那天就被人抢去了……” ”啊……这……” 探春还没经过牢狱的阴暗,这么冷的天,王熙凤本来就不好的身子!闻言不由得吃惊了一下,同时也更深刻的明白了王熙凤生病的原因。 “那……二嫂这几天你怎么过来的?” “有一张旧被子,我缩在烂草里……” 闻言,探春沉默了……而王熙凤却很想把这两天的受到的苦楚倾诉:“三妹妹,你不知道,这还不是更糟糕的……” 因为探春是亲人的缘故,随后王熙凤沙哑的尽情倾吐着,直到晴雯烧开水,然后帮她洗了头面…… 而只是刚刚梳洗完毕,王婆子就带来了一个头发发白,满身草药味的老中医,随后老中医一搭王熙凤的脉,眉头便渐渐皱了起来,诊完右手诊左手,最后慢吞吞说道:“溢脉上亢,脾虚肝盛,木弱火旺,又感惊风,你这病不轻啊需大治。” 说吧,老中医趴在桌子上拿起毛笔,“刷刷”的写了起来,只是药品就开了两张纸,李桂估计最起码有五六十种…… 李桂感觉这老中医是来骗钱的,但现在也没的选择,送走老中医之后,晴雯和探春便分别行动,晴雯去抓药,而探春则回府重新拿了被褥,回来时平儿也跟了过来。 正文 第二六一章:日常 如此闹哄哄的,一直到傍晚,在王熙凤吃完饭、喝完药,晴雯、平儿两个在墙角给王熙凤铺好地铺,探春和平儿又嘱咐了王熙凤一阵子,让多喝水,之后,在钱通的无行催促下,众人才离去。 李桂本来想让王熙凤睡在他床上,他睡地铺的,但王熙凤说什么也不同意,说是怕被钱通、王婆子等找茬。而且也不合规矩。 男尊女卑的社会,女子确实低下,听了王熙凤的话之后,李桂便没再坚持。 而临行前探春小声对李桂说道:“你多注意下,只是麻烦你了。” 说话之时,探春眸中幽光一闪…… 只是灰暗中李桂没有看到,郑重的点了点头,说道:“自己人,谈什么麻烦,路上小心点。” 这句话倒暖了探春的心,轻轻的“嗯”了一声。 …… 探春和晴雯、平儿走后,牢房里只剩下了李桂和王熙凤,碍于王熙凤都身份,李桂突然感觉有些不自在起来。王熙凤也是如此,木头桩子一般,坐在地铺上,囚衣的袖口被绞成了麻花,倒像个小女子,完全不见了平素在荣国府里大气恢宏。 “二嫂你且随意,要是累了你先歇息吧!” 过了一小会,李桂说道。然后打开了食盒。 他并没有喊王熙凤过来一起吃,因为医嘱是那药要饭后服用…… 因为发烧的缘故,王熙凤此时脑袋瓜子正晕晕的,李桂的话正好卸下了她心里那一份莫名的坚持,闻言,也不脱衣,直接钻入了被子里。 而她毕竟两天没睡好觉了,又在病中,又吃了药,因此只是须臾王熙凤便酣然睡去…… …… 油灯如豆,左右无事,李桂于灯下浅饮慢酌。当然他的却并非像他表面那么平淡……他真的没想到自己会有与王熙凤同处一室的一天,深感世事无常!而事情发展的经过也让他深感世间的奇妙…… “这也不只是她来侍候我,还是让我时候她。” 最后饮食完毕,李桂把酒杯、碗筷王桌子当中一放,然后抽出了《朱子集注》……“小心火烛,防火防盗。”桑更得梆子声与更夫的吆喝声隐约传来的时候,李桂合上了书本,仰床之际,明月入钩。 “忠仁王也该行动了吧?”心中思忖着,李桂也合衣睡下,然而毕竟年轻气盛,心中想着晴雯玲珑白皙的身子,又想道王熙凤依然风骚的身姿,“要是她爬上我的床该怎么办?”最后怀抱着这个美妙而纠结的幻想,李桂慢慢睡去。 月隐星移……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朦胧中李桂突然听到“嗤嗤嗤嗤”的声音,声音好像是破车胎漏了气,又好像水管漏了水。 “怎么了这是?” 李桂猛然惊觉抬身想起,而不知何年何月的木床的榫卯处立刻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动,紧接着李桂就听到了王熙凤的声音:“别起、别看!” 声音很低,可以听出是被刻意压制,更能听出里面隐藏的羞涩与窘迫。李桂微微一愣,旋即就明白了,王熙凤喝了药,又喝了那么多水,不起解才怪。 倒头睡下,‘嗤嗤嗤嗤’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第二天一早,李桂还没起床,就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抬头一看,却见王熙凤正在桌子边收拾着碗筷,不知何时头面已经收拾的干净了,虽然一身青灰的囚衣,但配上风骚的身子,和以前的华贵相比,突然间李桂想起了一个词——洗尽铅华。 “二嫂怎么起这么早,这些我来做就行了。好些了吗?”李桂一边起身,一边随意说了句。 闻言,王熙凤瞧了李桂一眼,铅华洗尽犹如素莲一般的脸蛋蓦然飞来两朵酡红,随即螓首一低,说道:“好多了……你一个老爷,怎么做的这个活,而且他们让我来就是做这个的,要是让他们发现是你做的,免不了……” 说话之时心里却不由得思忖:“也不知昨晚他偷看了没有?真是臊死个人了!他应该没看,他要是想非礼我,何用偷看……” 而王熙凤平素自负美貌,想到这里,想着李桂连偷看她都不偷看,不知为何,在心底深处又微微有些愤愤,随即就想到姑奶奶哪里不如晴雯、三丫头。 不过虽然有些愤愤,她心里却清楚在李桂这里她到后安全的。 而在思忖之间,牢门‘咣当’了一声…… 钱通过来之后,照例是向李桂阿谀了一番,然后便喝使着王熙凤去倒马桶。这是每天的例常,王熙凤现在已经非常明白自己的处境,知道这些狱吏都是心狠手辣之辈,心态也因此转变过来了,因此屏住呼吸,乖乖的去了。 李桂以前也从没想过王熙凤会有倒马桶的一天,而且是给他倒马桶,不知为何心里有些窃窃的欢喜,又深感世事无常。 …… 早点依然是食盒里的,一夜过后已经凉的透了,不过李桂没有动手去热,而是等着王熙凤去做。 这倒不是他故意为难王熙凤,其原因在于,君子远庖厨,这些事在这个时代是下贱之事,这也是刘正德让钱通照顾李桂的原因——以李桂的十名,他不能让李桂去做这些下贱之事,以免辱没了读书人的身份,同样的李桂也要自顾身份,要显示他的贵气,如此才能震慑这些狱吏,自保并护住王熙凤。 而以王熙凤的出身和层次,特别是她丰富的社会经验,放高利贷、招揽诉讼之类的,这个道理她是懂得的。 同时在封建社会这样男尊女卑的环境,即使王熙凤也要侍候贾琏,因此这也让王熙凤很容易接手这些工作。只是热菜时“滋滋”的声音,不知为何,让王熙凤想起了她小解的声音。 …… 早餐只是一点心……收拾完毕后,王熙凤就拿起药壶,不声不吭的熬起了药,李桂则再次抽出了《朱子集注》。 “怪不得这小子能高中!他心也真够大的,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看书……” 见此蹲在炭炉边,王熙凤默默想到,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事,然后又想到了李桂的聪明伶俐,但随即又再次想到李桂现在自己还在狱中,纵然有翻天的本事,还是被锁着。 不过王熙凤随即又想到以李桂的聪颖或许可以预测一下她事情的发展——这其实是人之常情,人在困境中总是不由自主的寻求安慰,现实中的例子就是求神拜佛,还有算卦。 只是在这个环境中,又想到以往的嫌隙,王熙凤却不好意思开口,话到嘴边,几次都吞了下去。 而如此过了一阵子,药还没熬好,探春和晴雯以及平儿三个却来了。 她们三个来的比以往要些早 正文 第二六二章:流去 “二嫂可好了些?你怎么不等我们来!” 随后探春问候了王熙凤一声,却笑吟吟的瞧了李桂一眼,好像很满意李桂不动手的做派。 李桂报以微微一笑。 王熙凤信口回道:“我在这也没什么事情。让三妹妹辛苦了。你二哥可有什么消息。” 闻声平儿接话道:“二奶奶,今早王大爷来了,可能事情有些眉目了。” 平儿口中的王大爷乃是王子腾的儿子王仁,但王熙凤清楚王仁不过是一纨绔子弟,平日人模人样,仰仗的乃是王子腾的光芒,忧虑之下,王熙凤蓦然呆了。 探春见此,急忙劝道:“二嫂莫慌,想来二哥是有办法的。” “二爷现在正折腾银子,想来是有法子了。”随之平儿也急忙劝道。 王熙凤闻言,许久才深深叹了口气。 如此平儿侍候王熙凤喝完药,放了换洗的衣裳,又劝慰了王熙凤一番,让她不要多思,且安心之后,四人才离去。 离去之后,王熙凤默默的在地铺上做了一阵子,又忽然站起,对李桂说道:“你且转过身去。” “哦……” 看王熙凤雪腮绯红的样子,李桂瞬间就明白了,随即拿着书本,面向了墙壁。同时心里思忖着:“真是不方便啊!” 当然对于两人而言,不方便的不仅仅是这个,还有穿衣换衣,甚至行为举止…… 而人对自己的未来赶到好奇,即使平时都是,何况实在这个时候,因此到了晚上的,吃过晚饭,收拾完毕,坐在地铺上发了一阵子呆之后,王熙凤纵欲忍不住了,诺诺的说道:“李兄弟,多谢你照顾,以前是嫂嫂得罪了,你别往心里去。” “小事儿,我已忘了。”拿着《朱子集注》,李桂随意回了句,心里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当时的窘迫——毕竟那种事情他两辈子才经历了一次。 “兄弟大人大量……” 闻声王熙凤敷衍了一句,顿了一下,螓首一抬,然后继续问道:“李兄弟,我是个聪明人我想问你个事儿,你说我这事会怎样?” 王熙凤的事情其实很明了,现在就是放印子钱的事,这个事是可以用银子摆平的,因此《红楼梦》中王熙凤的结局是贾琏把她捞了出来,但是贾琏毕竟难以忍受王熙凤入狱这个污名,再加上因为尤二姐之事,感情破裂,王家又倒台,所以把王熙凤给休了,最后惨死。而曹公的本意是王熙凤直接惨死狱中! 但李桂清楚王熙凤的事情现在已经出现了很多变化,首先他在这里,王熙凤惨死狱中的可能性已经不大。其次王子腾虽然倒台,但却没像《红楼梦》里那样死去,人在人情在,他多少还有一些影响力,最起码对贾琏有影响力,现在听平儿话音,王仁已经出动,这显然是逼迫贾琏活动的,当然让自己的女人出去也是男人面子的问题,贾琏现在还是会尽力,因此王熙凤出去是必然的。 至于以后,贾琏会怎么对她那就不好说了,这是因为这里面也有了很多变数,首先是尤二姐有了孩子;其次是贾赦虽然平庸,但王子腾出这样的事他一定会有惊心之感,极有可能能警觉到自己被王子腾带入了沟中,恼怒之下…… 但不论如何,王熙凤是能出去的,因此李桂微笑着回道:“二嫂勿忧,你之事不过银钱之事尔,二哥应会尽力。” 闻言,王熙凤心情平静了一下,回道:“多谢兄弟吉言。你这事会怎样?何时能出去?” 李桂清楚他的事情在性质上要比王熙凤严重的多,毕竟不轨、谋逆的历来是帝王最厌恶的事情。当然这里面的真假瞒不了刘正德,但这事其实是处在忠仁王势下的事,也是处在泰宁帝势下的事,以刘正德的性子一定会察行观势之后而后动。 也就是说他这事不会很快,因此李桂随意说道:“只怕还要等些时日。” 王熙凤闻言不再言语。 …… 如此虽然有诸多不便与尴尬,但在这特殊的环境与特殊的条件下,李桂与王熙凤不得不挤在了一起。 而在第二天贾琏与王仁一起来探望王熙凤,不过王婆子却没让他们进来,而是把王熙凤领了出去……然后又领了会来,回来后素面上有了些笑意。 见此李桂估计王熙凤的事情可能有了些眉目。 而可能是人的适应力是强悍的,又过了三天,如此相处,李桂与王熙凤倒也习惯了,而王熙凤的病也早好了,只是她依然坚持要把剩下的几副药喝完,当然这也是没事做的缘故…… 匆匆两天又过,时间已到了二月初六,这天将近中午之时,探春、晴雯和平儿再次联袂而来,把食盒放下后,几个像往常一样,随意谈了几句话,王熙凤便向平儿询问起她事情的进展来,平儿回说贾琏最近跑动的挺紧,应该快了。 而或许是心中有感,平儿回完王熙凤的话之后,探春轻轻的叹了声:“一事未了,一事又起,真是多事之秋!” ”怎么了?”闻言,李桂心里一动,抬头向探春问道。 “孙家来人了,二姐哭了一夜。”探春回道,说着蛾眉皱了起来。 而王熙凤与李桂单独相处时,几乎是不说话的,这倒不是因为她不喜欢说话,而是因为李桂不喜欢说话,因此她所有的话几乎都是在探春等人来后再说。 而可能是女子天生对好色之徒反感,王熙凤更是反感,还因此害了贾瑞!因此闻言王熙凤直接接口道:“这也怨不得二丫头,那孙绍祖实在不是个东西,唉,你二哥有心不同意这门心事,却被爹爹给了一顿棒子……” 说道这里,像是想起什么事情似的,”唉!”了一声,风骚的身子向李桂处挺了一挺,然后继续说道:“李兄弟,你足智多谋,你看有没有法子把这婚给退了?” 这句话本质上王熙凤只是拉家常似的,闲着无话随口一说。 不过这句话却是探春想问李桂的,只是顾虑李桂身在狱中,行动不便,请他去做这事实在是勉为其难,因此没说出来。 同样的因为知道李桂身在狱中,行动不便,对于王熙凤的话,探春也没太在意,只是随意的看向了李桂。 而李桂虽然还没见过孙绍祖,但前世《红楼梦》中那句话却记在心里——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也清楚迎春的下场,婚后一年变被孙绍祖折磨致死! 一个大家闺秀被这么辣手摧花,李桂并非镔铁之人,心里会同情。但同情归同情,要是按照他以前对待荣国府的心态,他时不会管这件事的,毕竟这事距离他太远,而世间无情与无奈之事又何其多也! 正文 第二六三章:用势 不过经历探春投水一事之后,他的心态已经变化了,这种心态的改变也自然的影响到了他来世界的目标! 而在以前,不论是想逃脱荣国府,还是后来因为与探春的婚姻无奈的与荣国府虚与委蛇,其实这都潜藏着他来这个世界的目标,这个目标很普通,那就是在这个世界中活好。 而现在这一点依然没变,只是在这个目标里他主动加上了探春、晴雯,现在他是真心想和探春、晴雯圆圆满满、欢欢乐乐过一生,花好月圆,子孙绕膝。 也因此从心底里他不愿意这些魑魅魍魉围在探春以及荣国府的周围。因为他知道这些会让探春不快乐,而探春不快乐,他以后只怕也不好快乐。 而且孙绍祖中山狼的性格,也让李桂有些提防……总而言之李桂认为对于孙绍祖这种品性的人,最好是让他离荣国府远远的。 当然再内心深处李桂也惋惜迎春到结局——他虽然平时很冷静,但却不是一个灭情绝欲的人! 因此微微一思,李桂说道:“我倒是有一个法子,或许能让孙家主动退婚。” 探春和王熙凤说这个事情也只是随口一说,顶多是有一竿、没一竿的戳一竿,而且在她们想来这事的主动权应该在贾赦手里,她们没想到李桂的目标居然是孙绍祖! 而王熙凤更是清楚孙绍祖为了迎春是花了三千两银子的,以贾赦对银子的态度,进了他肚子里的银子是绝对不会再吐出来,而且现在荣国府这样的多事之秋,花银子的地方巨多,贾赦更是不会吐出来。 那么问题来了,孙绍祖能舍得?! 因此闻言王熙凤的凤目不由得一张……于此同时探春已经微微歪了下螓首,好奇的问道:“什么法子?” 按照李桂以前的行事风格,他讲究的是事成于密而败于泄,面对探春的疑问,他极有可能含混而应。但现在他却不想对探春、晴雯隐瞒什么。 只是还顾虑王熙凤与平儿,但微微一思索,他就知道在这件事上王熙凤和平儿的立场是和探春一样的,因此,随后李桂笑道:“方法很简单,找个有分量的人和他讲讲牛李党争的事情。” 这个方法李桂是根据后世《红楼梦》中孙绍祖的性格和立场想到的。 很明显孙绍祖是一个为了权势,而投机取巧、攀附权贵之人,而他区区一年便把迎春凌辱致死,也并不仅仅是他贪花好色,而是因为他已站在了忠礼王的队伍里,在忠仁王下台,荣国府败落的情况下,为了权势,他才辣手摧花,杀妻明志,也因此他以后才会得志。 也就是说他现在的立场是骑墙的,并且因为王子腾的倒台,他不可避免的向忠礼王靠近了,而这时如果把他这骑墙的坏处向他说一说,特别是说这个话的人还有一定的分量,那么以孙绍祖的权欲之心,差不多就要主动向贾赦退婚了。 毕竟他是为权势投机之人,这婚姻的利弊他会因此想的很清。 而王熙凤虽然美貌,但却大字不识几个,对于“牛李党争”完全不熟悉,因此闻言不禁“额”了一声,疑惑的看了看探春,又看了看李桂。平儿也是如此。 而晴雯虽然识字,但历史知识确相当匮乏,因此也疑惑的看向了探春。 而对于“牛李党争”这个典故,探春却是知道的,她的性子又机敏,闻言黛眉立刻一挑,望着李桂,说道:“你是说他早已另投……” “我估计是,由以前此人攀附伯父就可以看出此人定是机诈取巧之人,怎会吊在一棵树上。”李桂回道。 探春闻言,俏丽的鸭蛋脸呆了一呆,随即沉思着说道:“你说的对,我以前救听说过他对伯父以及舅舅多方讨好……” 说道这里,她突然绽言一笑道:“这法子行,或许真的能让他主动退婚,只是要请谁去?” 而因为不明白“牛李党争”的意思,李桂与探春的对话,走私王熙凤、平儿、晴雯三个听来,简直是一头雾水! 因为身份与性格的缘故,晴雯与平儿还能忍着,王熙凤却不用这么顾忌,红唇微微一翘,王熙凤截断了探春的话:“三妹妹,什么牛啊马啊的,你给我说说,我怎么没听懂你们的话!” 而探春对于李桂与王熙凤同居一室,虽然知道情况特殊,但其实是心存芥蒂的,并以一颗敏锐之心,每来时必然暗暗寻找李桂与王熙凤之间的细微变化……而此时见王熙凤询问她,却没向李桂询问,语气还是像以前一样的自然的泼辣,知道两人尚没暗中偷越雷池,也因此并没有因王熙凤的插话而暗恼,倒是暗暗高兴,笑道:“嫂嫂,这牛李党争是唐朝时候的事,说的是大诗人李商隐,当时朝廷上分牛党和李党,李商隐出身牛党,却娶了李党王茂元子女,结果牛党说他背叛,李党说他轻薄无操,以至于一生不得志。” 探春解释的很简单,但王熙凤也是心机玲珑之人,联想到刚才李桂说的话,微微一思索,便愤然道:“原来那混账脚踏两条船,不和咱们一条心!” 而后便风骚的身子一晃,微笑道:“李兄弟这法子倒真是攻心,或许能把他吓唬住,啧啧,李兄弟真是个机灵……人!” 王熙凤本想说是个机灵鬼儿的,但话道嘴边却感觉这样说有些亲近,急忙那个改了口。 她改的快,探春没有察觉,扭转螓首,接着上面的话,向李桂问道:“那应该请谁去?” “请裘良去即可。”李桂回道。 在他心里裘良是最合适的人选,这一是因为景田候府的立场,现在景田候站在太子的对立面,这一立场已经明了,去给孙绍祖讲故事正合适——总不能让忠仁王一系的人去讲吧! 荣国府现在还算是忠仁王一系的,最起码贾赦是,让忠仁王一系的人去讲别掺和到忠仁王一系的人里面去,这显然不和常理。 另外裘良的身份、军职也极为合适。 说完李桂扭头对晴雯笑道:“回头你让邓会去景田候府,让他对裘安说,我找他。” 晴雯听着笑着点了点头。 而这时王熙凤却突然掩唇轻笑道:“这么一来,你们的婚事又不知得到什么时候了!” 李桂和探春闻言不由的一愣,随即就感觉很有道理,但几乎是同时两人都想到了贾宝玉,想到孙绍祖要是真的主动退了婚,迎春婚事延迟,那最急的应该是贾宝玉才是,想到这里李桂不仅一笑,看了眼探春,却发现探春眉角已是笑意嫣然…… “上面还有二哥呢!”随即探春笑道。 王熙凤自然也能听懂探春话里的意思,“你这三丫头!”,说着她也不由得笑了。 但随即又说道:“也不知那孙绍祖舍不舍得银子?” 正文 第二六四章:云开 如此闲谈了一小阵子,还是那句话,狱里并不适合久留,随即探春等人离去。 而当探春等人离去后,王熙凤没了脂粉的清水芙蓉面立刻往李桂方向一凑,眼巴巴说道:“李兄弟,你是个机灵的,你说说我何时能出去,这都好几天了,也没个音信儿?” 等待总是让人焦虑,王熙凤这样问也是人之常情。而她说话时的神态也很自然,不像初来时那么拘谨,这其实也是人之常情——人的适应力是可怕的,当尴尬成为常态时,它也就变成了正常。 当然另一个原因是经过几个日日夜夜,她终于清楚李桂是一个正人君子,一个人畜无害的正人君子,她可以大胆些…… “应该快了!吃饭吧!”李桂随意回了句。 …… 而在当天晚上,裘安就过来了……因为这个时代内宅的女眷并不常抛头露面,而虽然以往景田候府也是四王八公一系,但以为内不是一路人,裘安和贾琏接触的也不多,因此并没见过王熙凤。 因此进来后,看到王熙凤妖娆风骚的身子,清水芙蓉的面容,不仅‘啧啧’赞道:“后庭,真有你的,在这里你也能红袖添香!” 李桂自然不能把王熙凤的真实身份告诉裘安,因此直接不接这个话茬,随意一笑道:“子平,我找你有事相商?” 闻言裘安这才恋恋不舍的把眼睛从王熙凤身上挪开,说道:“后庭兄何事?” 而他说话之时,王熙凤赤红着脸,凤目狠狠剜了裘安几刀。 “是这样的,你认识孙绍祖否?”李桂直接说道。 “我听家兄说过,家兄认识。我听说他不是来迎娶荣国府二小姐了吗?” “这是为了此事,此人贪花好色,二姐并不满意,日夜啼哭,昨日三小姐找了我,想让孙绍祖退了这婚事……” “他!这都来了,他怎会主动退婚?!”裘安有些惊讶,向李桂探了探头。 “我是这么想的、此人乃一钻营禄蠹尔,风闻此人骑墙,我琢磨着可从此处下手……” 以裘安的经历,还没见过有人如此用势,随着李桂的声音,他的眼睛慢慢睁大了…… “此小事儿,我回头就与家兄说。”待李桂说完后,裘安回道,随即扫了扫黑乎乎的牢壁,叹道:“后庭兄还真是运筹于帷幄之中!” 而这样的因势利导,晚上景田候府里,裘良听完裘安的转述后,也不由得赞道:“真乃巧妙之策也!” 同时心里更是庆幸和李桂走在了一道。 第二天上午,裘良便宴请孙绍祖于四海楼,按照裘良现在的立场,四王八公一系的人,在这个时候,为了避嫌,自然是不会去的,但孙绍祖是骑墙派,实际上偏重于忠礼王,因此从立场上说都是暗暗站在了忠仁王的对立面,天然的可亲。 而在席间,趁着如厕的功夫,裘良佯醉对孙绍祖密语道:“孙兄婚事我已经风闻矣!你我故交旧人,我窃以为此事不妥?” 以为内王子腾倒台,此时孙绍祖正为婚事烦恼,闻言心里一惊,说道:“子静兄还请直言?” “人有冲天之志,非运不能腾达。大丈夫应顺势而为,此势之下,孙兄还如此,岂不闻李商隐乎。” 孙绍祖虽是武官,但是也是读过书的,闻言,微微一思索,脸色突变。 …… 二月初八,也就是裘良与孙绍祖宴饮的第二天,将近中午时分,探春和晴雯、平儿再次联袂而来。 而甫一进入,再向王熙凤款款行了个礼后,探春便望着李桂笑道:“你那法子可真行,昨儿下午孙家去退婚了……” 这倒在李桂意料之中,当然他也感觉到了裘家兄弟是把他的事当急事去办了,“这两人倒真是可教……”心中思忖着,李桂笑道:“那孙绍祖可是个机灵人!” 而王熙凤却没想到事情居然这么利索的就办完了,再她向来这种事很麻烦的,因此她不由得呆了一呆,然后笑道:“李兄弟尽出巧法子!那爹爹同意了?银子给他了?” “听说大伯先发了火,大骂孙绍祖乃势力下人,可能因此他就没提银子的事。”探春笑道。 而王熙凤闻言却道:“这到怨不得爹爹!哼,看来在他心里咱荣国府是不行了!还好退了婚,要不然这种人,二木头过去,不知要受多少气!” 听到‘二木头’这个词,探春的敏感之心立刻感到王熙凤可能背后不知也说了她什么坏话,不由得暗暗瞅了王熙凤一眼。 而李桂听到贾赦大骂孙绍祖乃势利小人后却不仅心灵一动,感到贾赦应当是觉察到他被王子腾待到沟里了,或者说有被带到沟里的可能。 而这时平儿接话道:“二奶奶说的是啊,亏着退了婚。”说着平儿深深的看了李桂一眼。 “二姐说要好好谢谢你呢!”随后探春对李桂笑道。 这样的话李桂记得薛宝钗曾经对他说过两次,也没见她有什么谢谢,因此清楚在这个时代里,这样的话从女子口里说出,大概只能是口惠而实不至,随意笑道:“举手之劳,自己人谢什么。” 探春甜蜜一笑。闲谈了几句之后,留下食盒、换洗的衣服离去。 …… 而到了第二天,牢门‘咣当’一声,随即王婆子特有的沉重的脚步声‘咚咚’的传了过来,王熙凤对王婆子的脚步声印象是深刻的,闻声她不由得身子一僵,随即‘唰’的一下站了起来,本来有些红润的脸蛋也在瞬间变白。 而王婆子到了李桂的牢门旁之后,先是点头哈腰的对李桂行了个礼,然后一边开着牢门,一边看着王熙凤说道:“收拾收拾,你可以出去了!” 王熙凤千盼万盼的就是这句话,闻言,“啊”的一声,一下子呆了,随后她才回首峨眉,面如春风芙蓉,对着李桂绽然一笑,然后说道:“李兄弟,我,你说的真准,你,你有什么需要……” 高兴的过了头,王熙凤有些语无伦次了。 “恭喜二嫂。”李桂摇着头,笑道。心里却轻轻地松了口气。 不能否认,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已经习惯这种相处方式,但内心深处还是感觉有些不方便。 “咯咯,那,那我先出去了。” 说到这里,不知为何,两团红晕蓦然在她的素面上升起,随即她小声说道:“李兄弟,这里的事你出去后,可别往外说。” “二嫂放心。” 而在说话之间,脚步声再次响起,探春、晴雯、平儿三个走了过来,三张俏脸上笑嫣如花…… 正文 第二六五章:见月 王熙凤、探春等离开之后,牢房里静了下来。而不知为何,可能是受到了王熙凤离去的影响,虽然清楚他的事情大概要等到忠仁王事发之后,但是李桂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些焦虑…… …… 而后的几天,和以往一样探春和晴雯天天按时而来,稍顷而去…… 如此不知不觉间七天已过,时间到了二月十五,此时已是仲春,寒潮终去,牢房外不时响起飞鸟的迅鸣声,而透过窗户射进来的阳光也带着些了暖意,明亮如热芒的阳光下,李桂把《朱子集注》放在了阳光里…… 而在将近中午十分,大牢的门和往常一样“咣当”了一声。估计是探春和晴雯来了,李桂放下了《朱子集注》。 只是转首之间,李桂便看到探春和晴雯走了过来,探春身穿一身石榴红的百褶裙,高贵大气;晴雯则是一袭素裙,上面套着绿色的、薄薄的小夹袄,轻灵而婀娜。 恍惚之间,不知怎的,或许是两人身上带来的春的气息,李桂突然间感觉阴暗的牢房都明媚了起来。 起身迎了上去……只是近了才发现探春的鸭蛋脸少了以前浅浅的笑意,晴雯则是明眸闪烁,一副欲吐未吐的样子。 “怎么了?”待钱通离开后,李桂好奇的问道。 “老爷,琏二爷把琏二奶奶休了,说她无出。”晴雯性急,立刻接话道。 “额……” 王熙凤的这个结局早在李桂意料之中,也知道这是必然的结局,只是这么快倒令他感到惊诧,他不由得愣了一下。 但随即他就隐约明白了,这可能是贾赦的缘故,贾赦最初应该是阻碍贾琏休妻的力量,但最后被贾琏攻破了。而现在因为贾赦既然觉得自己可能被王子腾带进了沟里,自然会迁怒于王熙凤,也就是说他有可能由阻碍力量变成了推进力量,最起码也是袖手不管…… 而这时探春轻轻叹道:“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人的离合总是会引发莫名的伤感,但这事李桂却不好评论,只能报以一声轻轻的叹息…… 俄而探春才又轻轻叹道:“留下来一堆烂摊子。” 说着黛眉皱了起来——王熙凤既去,她别无选择的担起了掌家的重任。 李桂明白探春的难处,荣国府的大窟窿可是让他都感到为难的事情,但面对探春,也只能强硬着头皮说道:“有什么难处,你跟我说。” “嗯。” 闻言,探春轻轻应了一声,黛眉微舒。 …… 如此又过了三天,二月十八的傍晚,冯紫英、卫若兰骑马往城外京西大营而去,他们是去召唤冯唐的旧部,也因此冯紫英一去不返,在《红楼梦》中自此没了声息,而卫若兰则先是被禁,后被贬为庶人,再后来被毒死。 …… 而在当晚,东宫再次被炒,厂卫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京师上下震动……第二天早朝不朝,但泰宁帝让裘世安传旨,让众大臣于殿外等候,辰时三刻,也就是将近十一点的时候,泰宁帝昭告天下,忠仁王大逆不道,意图谋逆,永久圈禁。 当贾政于殿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先是一阵狂喜,然后对李桂的洞察先机佩服的无以加复,同时庆幸自己当时没去东宫并羞愧自己当时的游移,而到最后他却是呆了——他想到了贾赦。 但是因为李桂,他心中还是欢喜多于忧虑。随即他就派伴鹤回府,让他把这个消息告诉探春,让她准备车马把李桂接回来。 这事很明显冯紫英告李桂的谋逆乃是忠仁王他们支使的现在他们先谋逆上了,李桂的这个罪名自然是被诬告的了,在这种形势下,刑部自然不会再关押李桂——再关押岂不是故意犯错。都察院知道了会参他们一本的! 伴鹤听了吩咐后,匆匆而去……当伴鹤匆匆感到荣国府后,此时探春和晴雯却给李桂送饭还没有归来,不过伴鹤却先把这个消息传了出去。 而听到这个消息,荣国府里大多数人虽然倾佩李桂的洞察先机,但大多数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是忧喜交加原因很简单,很明显,贾政侥幸站对了队,而贾赦却没有! 当然也有单纯的只有忧愁者,比如贾赦,听闻这个消息后,一屁股坐在太师椅子上,头上冷汗直冒,久久没有起来。 而在伴鹤在荣国府里传递消息的同时,这个消息也如狂风巨浪,以紫禁城为中心向四周扩散,而闻者反应不一,如忠礼王、忠信王、裘世安、夏秉忠、甚至是俞图、赵沐阳等明里、暗里站在忠仁王对立面的自然是欢喜欲狂,而与忠礼王一道的则如刀兵加身。 …… 而当探春刚刚从刑部归来,才下了马车,门房贾福、贾禄便一溜小跑,几乎同时跑到了探春的身边,贾福伶俐,抢先说道:“三小姐,大喜啊,大喜啊,刚才二老爷派伴鹤来传话了,说是东宫出事了,让你派车去接李老爷。” 贾福说话之时一副毕恭毕敬之态,贾禄在旁也是弯着腰陪着笑脸,两人都是一副恭敬之态,原因很简单,荣国府的仆役都是机灵之辈,心里都有一杆秤——探春现在不仅是荣国府的执事者,更是代表了荣国府的希望! 而对于探春来讲,对于前景她虽然相信李桂的判断,特别是经过王子腾一事,但是前景着东西毕竟是将要发生的事情,她的心底多少还是有些迷雾的。 而如今…… “哦……” 听了贾福的话,大家闺秀的教养让她不会忘形,可是她还是忍不住轻轻叫了语声,同时唇角、眼角、香腮、眉尖更是忍不住涌出笑意,而一双美目更是瞬间升辉,纤尘不染! “快去把伴鹤叫过来。”随即探春匆匆说道,而后兴奋的在原地转起了小圈圈。 须臾,伴鹤来到……然后探春也不回府,直奔皮尔记……由于她最近常来,而她最近的举动也受到了皮尔记上下都尊重,也因此在她下马车的那一刻,坐在门口的胡老实、卜世光、詹光、山童就立刻迎了上去,同时心里奇怪着:“这不刚和晴雯姑娘一起回来吗,怎么又回来了。” 而还没到探春跟前,探春的声音在他们的耳畔响了起来:“快去叫晴雯,你们老爷要出来了,我们去接他。” 而对于皮尔记众人来讲,李桂命运的未卜很大程度上相当于他们命运的未卜,因为李桂如有不测,在这个社会环境中,作为底层的一员,他们实不知命运将向何方,而李桂在,他们则可以随波逐流。 而且有等了这么久,因此闻言,山童立刻“啊”的大叫了一声。 正文 第二六六章:圆缺 随即山童就转身往皮尔记里面跑去,同时口中大呼小叫着:“晴雯姑姑、晴雯姑姑,老爷要出来了……” “啊!”下一刻后宅里响起了晴雯蓦然惊喜的丽声。 …… 而后探春、晴雯、山子野、卜固修等驾车而去……而三骑红尘去后,胡老实“噗噗”向手心吐了两口吐沫,然后抓起了扫把…… …… 时光回溯,就在探春和晴雯离开刑部大牢不久,刑部大牢再次‘咣当’了一声。这个时刻一般是安静的时刻,李桂正想打开食盒,小饮几杯,闻声不由抬头望去……须臾,他就看到了刘正德和钱涌。 没想到来的居然是刘正德!李桂心里不由得微微一愣,随即起身向刘正德一拱手,行礼道:“见过刘大人。” 此时刘正德对李桂的洞察力也是极为钦佩的,又看到了桌子角上的那一堆厚厚的书籍,再想到这里李桂的处境,随即一边拱手还礼,一边说道:“免礼。穷困不坠青云之志,刀剑加身不该初心,后庭实乃我被读书人楷模。” “大人过奖了。”李桂回道。 说话之间,钱涌已经开了牢门,刘正德迈步而进后笑道:“后庭,守的云见月明,仁王爷谋逆,已被捉了,你可以出去了,近来吃些苦,莫怪。” 说着刘正德拱了拱手,眼睛却看向李桂…… 在刘正德心里,倏见天光,李桂极有可能忘形与色。但这个时候如此是不对的,因为忠仁王虽然被圈禁,但这事实际上是撕裂了天家的血脉之情,泰宁帝不可能不震怒,伤心,此时怎能喜而忘形!他对李桂印象不错,又觉得他人才风流,进退有据,想提醒一下他。 但是李桂已经预知了结果,在他进来的那一刻更是直接感觉一切都结束了,因此心里虽然欣喜,但是却没有刘正德所想象的那么大,因此只是一拱手笑道:“大人过滤了,哈哈,这里倒是个读书的好地方。” 刘正德没想到李桂居然如此云淡风轻!想想他以前承重不乱,释重不狂,不由得叹道:“后庭好心境。以后多来往。” 此时刘正德对李桂已经起了很浓的结交之心。 “故所愿尔,不敢求尔。” “哈哈……”刘正德摆了摆手,随后笑道:“后庭如此刻苦,此考必然高中。” “多谢大人吉言。” …… 随后两人闲谈了一些士林之事,钱涌收拾完毕,刘正德送出。 习惯了阴暗的眼睛并不能一下子适应明亮的阳光,直到走出刑部大牢的大门,李桂依然感觉眼前白茫茫一片,而这时詹光早已打听完毕,众人知道李桂将要被放出,正在路边等候。 因此在刑部大牢门开的那一刻,李桂出来的瞬间,“老爷!”晴雯便大叫了一声,笑嫣如花般向李桂奔去,探春这一刻也失去了平时的理智,紧随着晴雯急步走了过去。 而突获自由,虽然李桂在刘正德面前能沉的住气,但在晴雯以及探春面前他认为不需要克制,当然他也没想过要克制,看着两张纯净如昙花的真情笑嫣,李桂也快步而上,一把把晴雯拥在了怀里,然后簇拥着晴雯迎向了探春。 探春还没见过这样的动作,身体不由一僵,而下一刻已被李桂拉入了怀中。 这倒让探春惊醒了过来,身子一下子僵硬成了木头,随即一边小声说道:“这么多人看着呢!”一边轻轻一挣。 李桂闻言知道自己有些忘形,也清楚探春所受的教育不允许他这么做,于是”哈哈”一笑,松开里双臂。左顾右盼之际,才发现探春和晴雯两个雪腮已成红布。 而这时山子野、卜固修、詹光、卜世光满面笑意的走了过来。对于李桂的动作他们没感觉什么不妥,反而认为是人之常情。 随后“哒哒哒哒”的马蹄声响彻了聪刑部到皮尔记的路。 而当李桂一行人回到皮尔记时,皮尔记的里里外外已经干净的像块镜子,而当李桂下车之后,玉娘、长缨、长弓、山童立刻迎了上来…… 行礼后,山童就摸向了靠在墙上的竹竿,竹竿上已经缠好了长长的炮竹,李桂见此,急忙说道:“不可鸣炮。” 众人不解,疑惑的看向了李桂,李桂只得解释道:“此等事我等虽乐,但天家不一定乐,或为取祸之道。我等只在此处小饮一番即可,牛大、玉娘,你们和世光一起去买酒菜,弄好点,开两桌。” 众人闻言恍然大悟……而酒菜还没做好,俞图、赵沐阳、裘良三个先后到来…… 他们本想喊着李桂去四海楼庆祝的,李桂只好重复了刚才的话,而经过忠仁王的起起落落三个和其他人一样,对李桂洞察先机的能力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而今又见李桂如此细敏,更是深觉李桂的洞察之螚这么厉害,是由来由的! 玉娘酒菜上来之时,杯中酒水已被詹光斟满…… …… 夕阳漫道中,李桂和探春一起去了荣国府,探春一直在皮尔记没走,贾政又是让探春去刑部大牢接他,他当然要去一趟。 “最近辛苦你了。”上了马车,李桂笑道。 “辛苦什么,只要你好好的!”探春微笑道,只是雪腮有些绯红——这还是她第一次、靠这么近和李桂单独说话儿。 而从她这句话里,李桂听到都却是浓浓的柔情蜜意,想再向她说什么,却又觉得既生分又多余。 轻轻拉起探春的手,探春只是身子一僵,却没有挣扎…… …… 而当李桂和探春下了马车之后,贾福和贾禄立刻一溜烟的跑了过来,然后贾福恭敬的笑道:“姑爷,二老爷传话说了,你若来了,可直接去瑞萱堂。” 以李桂的身份去内宅王夫人大屋即可,以前贾政也是这么招待他的,因此闻言不禁李桂微微一愣,即使探春也是如此,随即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些许的疑惑。 而后李桂点了点头,与探春一起从二门进了荣国府。路上仆役看到李桂与探春纷纷上前行礼。而贾禄则一路小跑着往内宅而去…… 而到了瑞萱堂之后,探春与李桂告别,径直去了内宅。 瑞萱堂里灯火通明,但只有四个丫鬟在里面守候,不过李桂刚接过印象中叫“绿玉”的丫鬟递来的茶,瑞萱堂外就想起了匆匆的脚步声,李桂扭头一看,却见贾琏穿着一身红锦袍,正要迈过门槛。 “见过二哥。”李桂急忙起身行礼。 “免礼、免礼,才知兄弟出来,没去迎接,还望海涵。”贾琏人情练达,一边回礼一边笑道。 正文 第二六七章:取舍 “自己人,不用那么客气。”李桂笑道。 而他话音才落,门外脚步声再次想起,李桂回头一看,只见贾政和贾赦已经出现在了门口,贾政打扮的和寻常一样,一身沉重的暗褐色便服,脸上的样子却很奇怪,眉头微微锁着,看向他的眼睛里却满是笑意。 至于贾赦,则是一身艳红的锦服,不过与他脸上的光鲜不同的是,他眉头紧缩,多皱的面皮里仿佛藏着无尽的愁云。 “见过两位伯父。”见此李桂急忙转身行礼,同时心里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贾政之所以在瑞萱堂设宴的原因。 “贤侄免礼。”“贤侄免礼。” …… 落座之后,酒菜就流水般的涌了上来,酒杯斟满之后,贾赦抬杯说了祝酒词:“此一杯为祝贤侄脱离牢狱之灾。” “多谢伯父。” …… 如此三杯过后,贾赦长叹一声,对着李桂说道:“不瞒贤侄,我今来乃是有事相询。” 在贾赦出现的那一刻李桂就隐约感觉到了贾赦为何而来,因此闻言心里嘀咕了一声:“来了。”同时口中说道:“伯父请尽管说。” 贾赦闻声“咳”了一声,然后捻着老山羊胡说道:“贤侄,那老夫就直说了,我之事你应当知道,如此势下,我会如何?” 李桂早已猜到了贾赦会问这个问题,在忠仁王再次倒台这个形势下,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被带进了沟里,也不可能不想一想进沟的后果。 同时他的问题也不仅仅是他自己的问题,还是荣国府的问题,也可以说是荣国府最大的问题! 因此现在李桂不可能像以前一样推脱! 而贾赦该如何,在当前形势,在贾雨村在背后虎视眈眈都情况下,最好的办法是主动向泰宁帝请罪,为表诚信,请求罚薪、夺爵。 这样对待自己虽然狠了些,但是如果不这么做,其结果则是贾赦不仅被削了爵,而且还被治罪、流放南安州,比这样做还悲惨。 而以上的建议,要是面对贾政,李桂会好不犹豫的和盘托出,并强烈建议贾政这么去做!但是他和贾赦的关系毕竟隔着一层皮,说虽然必须说,但要考虑贾赦的接受程度,毕竟这样做直接的结果是贾赦变得一无所有! 而看李桂沉吟不言,贾赦、贾政、贾琏本能的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脸色都僵了下来,贾赦更是眼角乱跳。 俄而,贾政轻轻咳了一声说道:“贤侄直说就是,这里没有外人。” 闻声李桂向贾赦拱了拱手,说道:“如此小侄就直说了,小侄认为伯父应有破缶沉舟之心,主动向皇上请罪,请求皇上夺爵、罚薪。” 这是李桂委婉的说法,如果面对都是贾政,李桂会说伯父需以破缶沉舟之心…… 而李桂对说法虽然委婉,但却改变不了这样做法一个可能的后果,贾赦变为庶人,荣国府变成寻常小官宦人家! 骤然之间,贾赦、贾政、贾琏很难接受这样的结果,闻言,“啊!”“啊!”“啊!”三个都禁不住轻轻叫了一声,贾赦更是被惊的下巴都忘了合上。 俄而,贾政才皱着眉头,向李桂说道:“事情会这么严重吗,还有没有其他的法子?” 李桂明白贾政话里的意思,毕竟他没有掺和进去,而且元春还是贤德妃,荣国府不应因此事沦落到被削爵的地步。 但是李桂清楚元春对于荣国府病没有起到保护作用,泰宁帝根本不是允许內宫干政的人! 而最为关键的,在忠仁王这颗大树已倒的形势下,还有贾雨村这个急于取卵者。 而贾雨村这个急于取卵者,他又不能说出来,因为贾雨村是暗中行事,说出来直接出现一个问题——他是怎么知道的,他又不是刑部官员。 因此说出来,虽然不可能暴露他是穿越者这个身份,他们不会想到,但却也解释不清楚,这样反而会杯贾赦他们认为他是胡编乱造,对这个建议起到相反都作用。 另外说出来也没有用,一是贾政、贾赦可能不信;第二是在现在的条件下,说出来也不能阻止贾雨村的行动。 或者说贾政、贾赦可以拿贾雨村乱判葫芦一案做要挟,但贾雨村乃投机之人,懂得大势,一定不会在意的,这是因为他肯定会明白在忠仁王大势一去的前提下,对于他的话,贾政或贾赦都话,泰宁帝只会用他的,因为他的话是刀子,刺向忠仁王余孽的刀子,在如此形势下,泰宁帝不可能不用,泰宁帝不可能逆自己的潮流! 而至于其它的法子李桂也确实没有,因为这件事本质上手属于已经发生的事,他所有的办法只是收拾残局而已,因此李桂摇了摇头,说道:“小侄愚昧,没有什么其它的法子,以上建议还请两位伯父斟酌。” 李桂只能请他们斟酌,因为对于这件事他只有这么施展影响力。 至于贾赦这样做都结果,李桂认为是很好的,因为压现在终于感到荣国府都败落最现实的根源在于现在荣国府男子里没有人才,欲带王冠,必承其重,荣国府现在并没有可以承受住“王冠”重量的人,硬要戴着,不免还会出事,如此比如退一步,破而后立,以待新发! 而实际上李桂也清楚无论贾赦这样做或者不这样做,都不会影响荣国府以后该破而后立之路——贾赦这么做了,荣国府被夺爵,是破;贾赦不这么做,荣国府被削爵,也是破。 其中最大都区别只是还有没有贾赦这个人而已!而有没有这个人对以后都荣国府影响也不大,因为如果贾赦这么做了,夺爵后就成了庶人,而贾政是官;而如果贾赦被削爵,流放南安州,那么这个人就消失了! 也因此李桂说这句话时心情很是平静。 而不论是贾赦,还是贾政、贾琏没有一人认为李桂愚昧,因此李桂说完之后,贾赦、贾政、贾琏沉默了下来,贾赦眼角青筋抖动,显然内心很不平静。 察言观色,李桂清楚现在并不是喝酒的时候,向贾赦、贾政、贾琏敬了一圈酒之后,李桂起身告辞——他要把时间留给他们爷仨讨论。 贾琏送行。 临初大门之际,李桂再次提醒道:“琏二哥,如果你相信我,就让伯父这么做,而且要快。” 贾琏微微沉思了一下,点了点头。 而从贾琏微微的沉思里,李桂感觉到了他的迟疑,不知为何,他直觉的感到贾赦要糟! 但他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毕竟这事的决策权最终是在贾赦自己手里! 正文 第二六九章:悲喜 随波逐流,李桂慢慢挤了过去,都到跟前,车窗里却露出两张丽如明媚春光的笑脸…… “考的怎么样?爹爹让我来问问你。”到了车里,刚刚坐下,探春便笑盈盈的问道。 “这样的老丈人!” 想着贾政所做的事情,有他感动的,有他恼火的,有他无奈都,李桂心中感慨万千,随即笑道:“不瞒你们说,我觉得王应该能考上。” “呀!” 下一刻是两张明媚生辉的笑嫣…… 马车驰去……到了皮尔记时,天已经黑了,不过皮尔记大门前却是灯火通明,大门两旁两个大红灯笼高高挂着,濛濛红光里,山子野、卜固修、詹光等挤在了一起。 远远的听到马蹄声,山童迎了上去。 …… 毕竟年轻,一夜都酣睡让李桂精神焕发,而才吃过早点,俞图和赵沐阳便上了门,邀他去西山踏青,顺便去看望一下沈正阳与周天演。 昔日龌蹉不足夸,一夜看尽长安花,李桂清楚这踏青实际是俞图与周天演科考之后的压力释放,而他也觉得有必要如此…… …… 而当傍晚时分从西山归来之后,李桂还是带了些酒水,去了荣国府……这次贾政倒是在王夫人的大房里招待了他。 席间贾政照例又询问了一下李桂考试的情况,李桂简单而谦逊的回了几句,随后礼节性的询问了一下贾赦的情况,而最近以来为了贾赦的事情宫里宫外、亲朋至交,贾政、贾琏、贾宝玉其实已经跑了个遍,但所应皆是推诿,梅知孚、杨侍郎更是直言贾政动不如静。 至此贾政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简在帝心,什么叫徒劳无功,而在李桂要贾赦主动请罪这件事上其实他犹豫不决的老毛病又犯了,并没有督促贾赦尽快行事,因此闻言他采取了和贾赦一样的动作,一边歪头,一边“唉”了声,然后叹道:“悔不该不听贤侄多言。” …… 如此贾赦的事情只能信天由命,而因为贾赦的为人,实际上李桂连过问一下的兴趣都没有了,同时他也彻底解放了自己,因为放榜还要六天,李桂每日里便带着邓会、有时也带着山童,或与俞图、赵沐阳等,留连于勾栏瓦弄、教坊酒楼。 之所以如此忘形,还是因为以前李桂把自己拘禁的太过严重的缘故…… 现在可以说虽然他并没走出荣国府这个圈子,但是现在他却成长起来了,巢现在虽然还是要破,至少没有以前所担忧覆巢之危了。 而与以前所不同者在于这破巢看起来需要他收拾,需要他未雨绸缪,不然以后还是会给他带来麻烦,让他过的不舒适,不论怎样,就他本人的情况而言,压力那是小多了…… …… 不过因为忠仁王倒台的缘故,皮尔记的生意确陡然变好了,晴雯以及马娘子、刘婆子等忙碌了起来,这些带着活力的忙碌,倒像是一股生机注入了荣国府的愁云惨淡之中。 而这其间李桂也和山子野一起去了趟新宅——可能是因为预感到李桂能够高中,山子野加快了修缮的进度,而对于新宅李桂本来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的,只是看到后花园的那一潭活水,李桂不由得想到了游泳池,这么大的游泳池,在上一世就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在想一想这里没有空调、风扇的酷暑,于是李桂把他的想法向山子野说了说。 这对山子野来说并不能也就是让工匠搬几块石头,建个石梯的事! …… 如此时间匆匆,李桂感觉只是一瞬间,时间就到了三月十五,当天下午晴雯就让山童买了烟花爆竹,还给长缨、长弓买了绢花…… 第二天一早,天还只是朦朦黑,李桂还在酣睡中,晴雯就早早的起来了,先是添了炭火,然后梳了头面,画了黛眉,点了绛唇,扑了胭脂。 重新换了清水,晴雯便把李桂拉了起来,然后又是梳洗,又是换衣,又是佩玉……还没折腾玩,玉娘便端着刻绘竹节,寓意节节高升的托盘走了进来。 稍微吃了点,又拜了掌管官禄的文吉菩萨之后,李桂才和晴雯一起往前院而去。而在前院邓会腿上已经紧紧扎了千层鳞的绑腿,身上穿了崭新的直褂…… …… 而在稍晚时候,贾政也唤了伴鹤…… …… 大虞朝的会试榜单和大明类似,只不过少了个中,分南北两榜,李桂的北榜在贡院大门的西侧张发,每次两榜总共收率二三百人不等。 当李桂一行人到达时,贡院的门口大多数已是人山人海…… 而榜单发放的程序和院试、并无二致,辰时二刻,贡院里面”咚”的一声,传出了一道响亮的锣声……然后是“噼里啪啦”的响亮的鞭炮声…… …… 飞红漫天之时,工部衙门里,贾政不由得从案牍前抬起了身子,然后呷了杯茶——和前两次相比,他现在的心境显的平静。 原因无他,他有一种直觉,以李桂的才华必然高中,而且名次会很高! 但饶是如此,第三遍鞭炮声响起之时,他还是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在案牍前来回踯躅着,并且随这时间的推移,他来回都步伐明显的加快了。 而当伴鹤的脚步声从屋外传来的时候,贾政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老爷……” 当伴鹤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的时候,贾政立刻说了声进来,而当伴鹤才一只脚跨过门槛,贾政立刻问道:“他怎样?考虑第几名?” 说完贾政才注意到伴鹤满脸的笑意……而这时伴鹤已经满面含笑的说道:“回老爷,姑爷这次考了甲榜第三名,可巧小的遇到姑爷了,他说忙完这几天就来见老爷。” 伴鹤虽然说的清楚,但他后面的话贾政根本没听到,在听到“第三名”的那一刻,贾政的思维就暂停在了那里…… 而须臾停留,他直接想到的是有这样的成绩打底,殿试最低也能弄个进士出身,外放当官,光耀门停。 紧接着又为自己得意,为探春感到高兴,但旋即又想到了探春婚事还没着落,宝玉婚事也让他为难,探春喝李桂对婚事还不知要到几时! 而后由迎春婚事他又想到了贾赦之事……一时之间她心中喜忧参半,却是呆了。 俄而才对伴鹤说道:“你……” 贾政本想让伴鹤回府,把这个消息告诉王夫人、探春她们,让她们庆祝庆祝,但话到嘴边之时,他再一次想到了贾赦,深感此时庆祝不当其时,于是轻轻一叹气,挥了挥手。 这时门外一道声音响起:“生死苦荣,世之常理也,存周该高兴还是要高兴。” 贾政循声一看,却见梅知孚政站在门外…… 正文 第二七零章:毕竟 而李桂之所以要稍后再去拜访贾政,乃是因为中帮之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到吏部报备,到礼部注名以备学礼,拜见座师,以及参加谢师宴之类的,当然还有随时随地的同年宴请、邀请之类的。 而实际上当天李桂去吏部报备时变被一个叫做吴成三、柳图意等同年盛情相邀了!而在第二天去拜座师都察院左都御史张忠礼时又是大醉一场;第三天去礼部注名时,却又被一个叫做金济源的同年相邀到了府里。 如此过了五天李桂才稍稍有空闲,而在去金济源府里之后,李桂立刻吩咐晴雯准备搬家,原因无它,这个社会对商家的鄙视是摆在明面上的,这几天他受邀所见,没有一人府前有个铺子。 也因此三月二十一日一早,以吴成为首,荣国府的三辆马车来到了皮尔记的门口……不过搬家这种事李桂是不会动手的,当然即使他想动手其余人也不会让他动手,因此在吩咐以后皮尔记由詹光管理,卜固修管理账目之后,他便去了俞图府里…… 俞图与李沐阳也中榜了,一个甲榜第七名;一个乙榜第三名,今日俞图宴请同年……这其实也是李桂急于搬家都另一个原因——在自家府里宴请其实是有表示亲近之意,李桂总不能不这么回请吧!礼尚往来不能只往不来吧! …… 李桂去荣国府里暂且不提,时光回溯,会试在封建时代毕竟是件大事,也因此虽然王子腾再后院深宅装病不出,但是第二天这件事便由王子腾的妇人传到王子腾的耳朵里。 而还是那句话,王子腾现在对李桂是特别欣赏的,认为他有洞察之能、细敏之心,现在有听闻李桂会试高中第三名,两者叠加,直觉中王子腾就感觉李桂前途无量!而不可否认的是王子腾现在还有再起之心,而且再起之心很浓——毕竟他是尝过大权在握滋味的人! 因此王子腾闻言又直接的感觉到李桂对他有大用处,最起码可以提醒他,随之一股浓浓的要与李桂深交之心在王子腾心里升起,而在封建社会里婚姻关系,相对而言,可以构成比较稳定的同盟关系。 而探春虽然已被贾政许给李桂为妻,但以王子腾的人生阅历看来,这样他与李桂的关系还是隔了的一层皮! 当然另一方面是他也不愿意王熙凤年纪轻轻就守活寡,王熙凤现在不过二十余岁,被贾琏休后现在王府,她也只能在王府。 因此沉思了一下,王子腾向他妇人说道:“我欲把凤儿嫁给李桂做妾,你去问问她意下如何?” 王子腾夫人已经知道了李桂对王子腾相帮之事,她来此本来是想问一下该如何向李桂祝贺的,这等恩情与这等关系该如何送贺礼她有些拿不准。 只是她没想到王子腾要把王熙凤当做礼物送给李桂!而实际上在她心里自然是希望王熙凤从王府里出去的,越早越好,因此随之她就感觉王子腾实在高明,既甩掉了个累赘,又还了人情,深交了李桂。 “回头我就去说说,女人家的总要有个归宿。” 就这样王子腾和他妇人达成了默契,而两人也没觉的这有什么不妥,毕竟在这样男尊女卑的社会里,庶女送给地位高的人作妾乃是常事,姐妹二人嫁与一人,一为妻,一为妾之事也常有之。而王熙凤虽然是嫡女,但在他们心里毕竟已是妇人。 随后王子腾妇人便去找王熙凤,而王熙凤此时独居在王府后宅一座两间的小屋里,和以前相比,洗却了铅华,褪去了红妆,清减已如一朵素荷…… 行礼坐定后,王熙凤陪着小心,说道:“婶婶今日何来?”此时王熙凤已感到了在王府里的不自在。 王夫人则随意说道:“是这么回事,凤儿,你可知道李桂吗?他现在会试高中了甲榜第三名,你叔叔与把你许与他为妾,你意下如何?” 王熙凤万万没想到王子腾竟然要把她许给李桂做妾,这倒不是因为她听出王子腾以及王子腾妇人对她的驱赶之一,而是妾室这个身份! 李桂毕竟是喊过她二奶奶的!探春毕竟是喊过她二嫂嫂的,这巨大的转变……因此闻言她的凤腮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见此王子腾妇人劝道:“怎么,凤儿,你不同意,这人应当是好的了,才华惊艳,青云可期,而且还懂经济,你过去了,虽为妾室,但三丫头敢压你,这样岂不比嫁给寻常人家强!” 而对于李桂,虽然王熙凤以前从没有喜欢李桂的想法,但经过王子腾夫人这么一说,狱中与相处一室的经历的经历却涌上了心头……随即黯然回道:“回婶婶,并非凤儿不愿意,只是这人乃彬彬君子也。” “哦……怎么说?” “不瞒婶婶,凤儿在狱中时,为得他庇护,曾与他同居一室多日,但此人始终彬彬有礼,对凤儿无半分亵渎。” 王子腾妇人没想到王熙凤与李桂之间还有这样的一段经历,闻言不仅‘额’愣了一下,但随即拍膝笑道:“原来早住一块了,你早说呀,我去给你叔叔说说,问问他怎么办。” 说着王子腾夫人笑着站了起来,转身而去,留下的王熙凤一脸囧红。 …… 一直到傍晚,李桂才回到了新宅,新宅的大门已经焕然一新,样式是寻常官宦人家的金柱大门,这正和李桂的身份。门口的两根红漆木柱上描金着一副对联:一帘梅雨紫烟外,十里松风碧峰连。 这对联正是李桂写的,以他的名头自然不需要去请别人,至于来处,却是前世偶的。 过了大门便是山水影壁,转过影壁则是左右厢房,然后是处事待人的中堂,穿过中堂东角的莲花门这才到后宅,而才到后宅,李桂便听到为结婚准备的三件大房里充满着莺莺燕燕之声。 到了门槛旁李桂便看到迎春、探春、惜春、薛宝钗正坐在中堂的平椅上,周围则是晴雯、司棋、侍书、入画、莺儿几个。 “做什么呢?”李桂笑着跨进了门槛。 正文 第二七一章:见底 闻声,探春、薛宝钗、晴雯等才反应了过来,而这几人除了迎春、司棋,其余的几个与李桂都很熟,因此只是随意行了礼。 其实迎春在心理上和李桂也没什么生疏感,毕竟在她们眼里,李桂是自小在府里长大的,又听他讲了那么多天的故事。 随后探春就笑道:“我们正琢磨怎么安排人呢?对了,刚才爹爹派伴鹤来了,问你回来了没有?” “哦,我这就过去。”李桂拱了拱手。然后沿着后花园往荣国府内宅而去。 后花园与荣国府相连的后门敞开着…… …… 贾政召李桂过去,此时只是想说几句贺喜的话,也没有让贾琏过来,毕竟现在让他来贺喜有些强人所难! 随后贾政又向李桂随意谈了些朝堂之事……当李桂从王夫人的三间大房离开时,月亮已上中庭。 还是从后门而入,当李桂来到他的三间大房时,轻语声随着红彤彤的烛光,透过桂树的嫩叶传了过来。 李桂到门口,往里一瞧,赫然看到中堂里已摆了一张方桌,探春、晴雯、侍书正围在小方桌旁,探春正执笔写着什么。 李桂没想到这么晚了探春还没回去,一点也不顾忌贾政了,但转而一想,其实贾政对探春与他之间的距离其实在他入狱时已经放松了。 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一股难以言喻的温馨的感觉在李桂心里升起,“写什么呢?”李桂含笑而入。 见李桂来了,探春三哥起身所以曲了下膝,随即探春笑道:“刚才晴雯说你有意请同年家宴,我琢磨着这事也不能拖着,我想着先从府里调几个过来,他们都是老人,使唤着应心应手的,要比新买的好使唤的多,你意下如何?” 这些杂事李桂以前当副校长时过问的实在太多,这其实也就造成了他的另一种对待小事的心里,那就是对于小事他能不管则不管。 而且他也觉得探春说的不错,只是感觉似乎有些挖荣国府的墙角,但随后又觉得好像又没什么。 因此沉思了一下,李桂笑道:“这样做自然是好的,只是你这样往这里扒拉人……”说着李桂似笑非笑的瞧了探春一眼。 以探春的玲珑心机自然明白李桂话里的意思,是说她着样做有“假公济私”之嫌,会不会引起邢夫人、王夫人等人不快。 而在内心深处,探春倒真有些这又是那个的想法,以后使唤这好放心、趁手,因此闻言白皙的鸭蛋脸微微一红,随即说道:“也不过过来几天罢了再说府里现在人浮于事。” “如此,随你。”闻言,李桂笑道。 “那你打算宴请几人?”随即探春问道。 其实探春这么积极,是不想李桂救这么冷冷落落的搬过来,少女对未来总是一颗充满憧憬的圆满之心。 “大约二三十人。也可能三四十人。”扒拉了一阵子李桂说道。 …… 又细细谈了一阵子,探春和侍书才一起离去。 …… 而在第二天探春要借用荣国府人员到李桂那里的消息就在荣国府传来了,毕竟这事是不需隐瞒的事。 而荣国府都仆役大多都有一颗机灵之心,因此 在他们心里只要过去那就是跟随探春陪嫁了过去,再回去一说纯属子虚乌有。 这样他们心里自认为面临着一个选择,那就是跟随探春过去,还是留在原地。而这些仆役大多都是有些眼光的,都能够看清李桂现在是蒸蒸日上,而荣国府现在却有覆巢之危,最起码也是江河日下——这都快月末了,上月的月例银子还没发! 因此荣国府的仆役很容易做出选择,又知道李桂那里去不了几个人,因此随后到探春那里表忠心的,说情的络绎不绝。 探春自然明白着其中的缘故,这看的起夫家看不起娘家,她心中亦喜亦怒…… 如此又过了四天已到了月底在当天一个叫做温文翁的宴请时李桂趁机做了邀请,当天下午又让卜世光給同年姜叔同、赵庆余等下了帖子。 其时通过俞图、赵沐阳这些同年已经知道了李桂搬家之事,这些人现在心中兴奋正欲发作,又不在乎这点小银子,李桂诗名、名次俱高,这些同年都是早就嚷嚷着要给李桂贺乔迁之喜了。 也因此第二天,四月初一,从辰时起李桂的府里来客就络绎不绝,中堂并不能坐下,好在李桂已在庭中摆了两桌,一般在中堂小叙几句,这些同年便识趣的去了外面桌上,彼此高弹阔论去了。 而到了辰时三刻,李桂看人差不多到齐,正想吩咐詹光通知后厨上菜,而就在这时“哒哒哒哒”的马蹄声从荣国府的大门处传了过来。听马蹄声好像有很多人,李桂闻声愣了下,随即对身后的晴雯吩咐道:“你去府里看看。” 晴雯这时也听到了……闻声匆匆而去。 而俞图、赵沐阳等士子和荣国府没什么关系,对这些事自然也不放在心上,见此李桂只能吩咐上菜……说了祝酒辞,共饮了三杯之后,李桂就看到晴雯在东厢房屋角向他招手,见此李桂向俞图低语了了几句,让他代为招呼客人,然后对众同年说了声少陪,这才向晴雯走去。 席中有事也是常事,众同年也没在意。而李桂还没到晴雯跟前,晴雯便迎了上去,匆匆说道:“你猜的还真准,刚才来圣旨了,大老爷被削爵了,流放南安州,他们正哭着呢。” 这个结果和《红楼梦》里一模一样,和《红楼梦》的区别只在于这次没有抄家,只抄了贾赦一人,之所以由这样的结果,自然是因为贾政的立场,泰宁帝区别对待的缘故。 因此对这个结果李桂毫无波澜,只是感觉着圣旨来的不是时候……随即李桂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向桌前笑道:“诸位同年,且请尽饮,我伯父那里有些小事,去去就来。”说罢一拱手。 众同年现在几乎彼此都同饮了好几回,熟稔之极,李桂在不在此倒也无所谓,闻声俱笑道:“后庭且去,我等随意尔。” 李桂再一抱拳,随后和晴雯一起往荣国府荣国府瑞萱堂而去。 两人匆匆而行,都不出声,但李桂心里却思绪如潮,他明白荣国府现在政治上的问题差不多已经了了,也是被刀捅到底了。 如果按照曹公的思路,荣国府剩下的问题其实就是刀口被细菌感染,慢慢凋零的问题,这些细菌有的是人事,有的是经济,有的是国家政策…… 这些问题以后的荣国府抖没有弄好……但李桂现在却要弄一弄,原因还是那句话,他现在已经明显的感觉到如果不弄一弄,细菌肯定会蔓延到他身上。 几个例子,这些人穷困潦倒时,他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这样做,只怕是里子、面子都过不去! 正文 第二七二章:举措 而且现在李桂认为时机也快到了,毕竟荣国府都动荡现在可以说已经见底了! …… 李桂来到瑞萱堂时,瑞萱堂却一是空无一人,只是隐隐听到哭声从内宅传来李桂只好往内宅而去…… 沿途仆役见到李桂,纷纷上前行礼,而且态度相比以前越发恭敬,这其中的道理浅显的很,很明显荣国府被夺了爵位,是败落了,但李桂却是青云直上,有成大树之姿…… …… 而到了二门,王婆子看到李桂时,本来耷拉的脸一下子来了精神,而且她也是个伶俐的人物,很了解此时李桂来此都目的,凑到李桂跟前,行了个礼,说道:“李老爷,二老爷随赵姨娘去了。” 贾政和赵姨娘的感情很特殊,有着青梅竹马的味道,毕竟赵姨娘自小就侍候着贾政。不过这次去赵姨娘那里,却是更衣,也就是换去官。李桂和晴雯到了赵姨娘的两间小屋时,贾政小恒换了一身便服从赵姨娘的小院里出来——他还要去贾母那里商议贾赦后续的事情。 李桂正好和他迎头撞上,“伯父。”李桂远远的叫了声。 而此时贾政的心情依然很糟,毕竟在这个时代失去爵位也就失去了高高在上的资格!而看到李桂,贾政不由自主的又想到了李桂原来都建议…… 不听的结果是不仅失去了爵位,而且失去了人,更让家门蒙尘。 因此听到李桂的喊声,“唉!”贾政只是重重的叹了声,声音里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晦气。不过李桂能这么早赶来,这又让他心中甚慰。 而见此李桂安慰道:“多事之秋,还望伯父珍重,不过四季有轮回,人是有兴衰,伯父也不必过于介怀。” 经过诸次事件,贾政现在对李桂的话是极为相信的,听他的话音,荣国府或者说贾府还有希望重兴,心里的愁绪顿时减轻了不少,而他又知道李桂今日宴请同年,因此说道:“但愿如贤侄所言,事已至此……哎,你先回去待客吧,回头我再与你商议。” “嗯……好。” …… 第二天上午,李桂才刚刚起来,探春和侍书就上门了,简单的一行礼之后,探春便说道:“今天琏二哥和伯父要去南安州,我父亲和二哥都去给他送行,你看……” 贾琏也去南安州,实际上是封建刑法和儒家伦理交汇的结果,封建的流刑一般都要求家属陪伴,这样路上使银子方便,另外一个家属跟去也有利于罪犯安心服刑,至于贾琏去则是儒家伦理中孝道的缘故,这也让贾琏不得不去,不去即为不孝,于此世无立足之地矣。 而对于李桂来讲,去看看也没什么,因此回道:“我一会随伯父一起过去。” 探春闻言本来寂落的脸颊上露出了些许笑意,但转瞬即逝,螓首一抬,有些拘谨的再次说道:“老祖宗病了……” 这话的意思浅显易懂,“靠的近果然事多!哦,可能她就是这个不好意思的吧!”心中思忖着,不知怎的突然想起荣国府现在已经穷迫的府里连根像样的人参都没有了!于是说道:“我回来就去探望……这个,送她颗老参怎样?” “嗯,好!我先回去了,你快些,马上就要走了。”说着探春绽颜笑了——府里的情况她自然清楚,现在配药只能用些根须了! “林黛玉会死吗?” 探春离开之后,李桂却若有所思,因为他知道下面的剧情乃是贾母因家事连番打击,在加上年事已高,病重,贾政为了冲喜,让贾宝玉与薛宝钗完婚,林黛玉在贾宝玉大婚之夜死去。 但现在情况已经与所改变,首先迎春还没有完婚;其次荣国府并没有像《红楼梦》里那样被抄家,只是逮捕了贾赦,林黛玉并没有受到惊吓。 到现在李桂还没有听到林黛玉生病的消息,当然也有可能是还没生病!不过李桂还是感觉这事含有很多不确定性。 当然李桂也只是随意想了想…… 诚然由于前世的影响,他对林黛玉抱有很大的同情之心,但很清楚他对这事更是无能为力——即使他告诉了林黛玉,贾宝玉会与薛宝钗结婚那又怎样,在这个时代李桂觉得林黛玉毫无办法,大概会去的更早。 这是因为要解决这个问题,只有贾宝玉的宁死不从,而贾宝玉显然是屈服了的,在《红楼梦》里他与薛宝钗结了婚,而且是在他事先知道了的情况下——他曾在梦中怒言,什么金玉良缘,我只当木石孽缘。 由此可见他是事先知道要与薛宝钗结婚的,只是反抗是在梦中! …… 随后李桂先是给贾赦送了行,回去了路上,却又想起往昔贾母对他的打赏,让他度过了那段艰难的岁月,于是在回春堂两株上好的长白山百年老参。 而贾母也确实病重,李桂去看时已发烧烧的昏沉,可能是因为医嘱,身前也只有鸳鸯和琉璃两人侍候。于是李桂把人参递给了鸳鸯。 而从贾母的两间小屋离开时,经过鹦鹉架,却迎头碰到了探春和侍书,随即探春就问道:“去过了?怎样?” “正睡着,你也别去打扰了。”李桂简单的回了句。 探春点了点头,随即又说道:“我爹爹找你。” …… 随后李桂跟随探春、侍书一起往王夫人的大屋而去,贾政早已在书房里等候,行礼毕,银钏上茶后,贾政叹了口气,说道:“不瞒贤侄,我心已乱,不知贤侄下一步该如何?” 贾政之所以这么问,乃是因为他本来就没有什么管家的能力,面对现在这种局面,,他本能的感觉应该做些事情,可他又不知从何处抓起。 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因为李桂昨天的话让他有了些希望。 荣国府现在该如何,或者说该如何破而后立,最近以来李桂心里已经有个大致的谱了,因此闻言李桂微微一沉思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回伯父,小侄认为现在伯父首先应当重铸门庭,该荣国府为贾府,消除府里有僭越之处,以免被小人落井下石。” 正文 第二七三章:前后 僭越这种事情对个人的影响其实是分情况的,主要与势有关,总而言之不论你是宠臣,还是权臣、功臣,你得势之时,你住的房子大些,用的地方多些,东西精致些,这些都不是事。 但如果你失势了,这也是最容易给你按上的一个罪名! 李桂之所以如此首先向贾政建议这个,主要是从政治上面考虑的,当然也是因为这个好操作。 而现在贾赦之事才刚不圆满的了结,贾政深知被人落井下石的滋味……,因此闻言连连点头,同时说道:“贤侄说的不错,今日非比往日了!唉……” 说到这里贾政黯然了一声,然后继续说道:“那下一步呢?” “下一步应该裁人。”李桂回道。 探春一直在门边听着……而她对荣国府的积弊知之甚详,而且早就有改革的想法,只是一直以来既不得其时,也不得势……她没想到现在李桂居然提出来了!她一下支起了耳朵…… 同时她心里也一下子热乎乎的——她是很清楚裁人的难处的,也是知道裁人是极为得罪人的,因此她清楚李桂这是把荣国府的事当成自己的事办了。 而李桂之所以提出裁人,主要是从经济方面考虑的,但贾政却依然是从“僭越”这个角度考虑,不过从这个角度出发,贾政也觉得势在必行! 但他素来不喜这些俗事,又知道荣国府里面的人际关系横七竖八,因此说道:“贤侄说的是,嗯……具体事宜回头你和探春先商议商议。” 李桂一听就知道贾政又要当甩手掌柜了……但他清楚贾政就是这样的人!因此咽了口吐沫,说道:“是。” “贤侄,还要做什么吗?”随即贾政呷了口茶,说道。 其实在李桂想来,荣国府最重要的事情还没做,那就是解决荣国府的经济问题——荣国府为了元春省亲,大兴土木,可是在户部借了二百万两银子的! 而实际上荣国府的情况曹公是以自家为背景的,由于欠银数额太大,再加上后来施行的士绅一体化纳粮和摊丁入亩,让曹家的收入减少,以至于曹家子孙一直没还上欠银,最后还是下一位登基者给减免了事,而这时曹公已经混到了举家食粥酒常赊的地步! 而至于解决荣国府经济问题的方法,李桂心里也已有了一个初步的轮廓,如果把大观园改成商业园,吃喝玩乐一条龙,或者类似迪尼斯之类的那种。 有着前世的经验,又浏览过今世的勾栏瓦弄,再加上身边有山子野、卜固修这样的技术人员,再加上荣国府的绝佳的地理位置——整整站了一条街!李桂有一种很强的直觉,这样做一定行! 但是要这样做却还有着几个难题,首先就是大观园是为元春探亲而建,这样做有僭越之嫌;第二就是这么一搞,有为了铜臭而不择手段之意,李桂有种直感,以贾政的那颗迂腐清高之心,肯定一下子难以接受。 但上面这两个问题也不难解决,只是需要时机,需要贾政对拮据的深刻理解。 同时李桂感觉这个时机快要到了,首先是贾宝玉可能要为了冲喜而结婚,再加上每月的月例,这都需要银子,而且贾琏与王熙凤的离去,实际上使荣国府少了腾挪银子的空间。 而退一万步讲,现在泰宁帝已到了晚年,国家财政空虚,也马上就要追讨欠银了! 因此闻言李桂说道:“回伯父,小侄暂时没有了,小侄回去再想想。” 探春在门口还以为贾政会问李桂怎么裁人呢,没想到居然被贾政轻轻滑过…… 而贾政对李桂的回答却极为满意,捋须微笑道:“如此甚好。” 而他话音刚落,伴鹤就跑了过来,然后在门外说道:“老爷,史家大老爷来了。” …… “那你说该如何裁人?” 李桂请辞后,探春和侍书却跟了上来,笑吟吟的问道,唇齿之间李桂闻到了一股甜香。 李桂心中柔情忽起,轻轻一拉探春的手,说道:“我是这么想的……” 而这么被李桂一拉,探春的螓首却在瞬间左右看了一下,然后截下李桂的话,嫣红着脸,匆匆道:“快放下,让人看到,笑话。” “这都到什么时候了,还怕人……” 心中思忖着,无奈放了手,继续说道:“我的打算是先让他们分级自赎,然后看人员去留多少在做定夺。” 李桂之所以让他们自赎,没像以往荣国府厚待下人那样放走,乃是因为此一时彼一时也,首先他知道荣国府现在缺银子,也需要用银子。其次在此情况下,李桂觉得想走的一定是那些大大小小的管事。他们在荣国府里已经拿的盆满钵满的,在荣国府被削爵、失势、穷困潦倒的情况下,李桂认为他们没有以富家之身去侍候一个穷汉。 至于分级,大管事与小管事赎身的银子自然不能相同! 这其中的妙处,以探春的智商与管家的经验自然是懂得的,当然这对她来说也是雪中送炭的,因为现在荣国府的库银已经完全用完了,而且不仅如此,实际上还借了债,贾琏上月就从薛蟠那里拿了三千两银子,本来想发放月例的,但先是王熙凤,后是贾赦,接连出事,现在不但银子没够用,贾琏临行前反而又从薛蟠出拿了五百两银子。 因此,闻言探春笑道:“我这正却银子挪用呢,这倒是个法子,那你认为让他们出多少银子自赎好?” “我就是知道你缺银子才给你想的这个法子。” 李桂心中暗笑,口中却说道:“我认为应该先换门庭,你以为呢?” “哦……” 探春毕竟是细敏的,闻言微微愣了一下,但随即雪腮绽开,整个脸颊充满了明媚的丽光,同时轻轻的抽了李桂一眼,却又“噗嗤”笑了。 李桂明白探春为何瞅他,是说他这主意有些馊,因此笑道:“他们一个个吃的脑满肠肥的,现在也该为府里做做贡献了。” 探春自然知道这些仆役却是从府里明里暗里的捞取着好处,闻言轻轻一叹,但随即说道:“这法子虽好,但也不是一个长久的法子。” “你也莫要忧愁,我倒有个长远的想法,只是觉得时机还不到。”李桂直接说道。 之所以现在吐露出来,一是看探春忧愁;二是这法子迟早要对探春说;三是给探春说出来,或许探春能够暗中助力。 为了荣国府的生产运作,或者说为了银子的事,探春现在其实正在焦头烂额,而她又知道李桂之能,因此闻言明眸一下子睁大了,脚步也停了下来。 随即就匆匆向李桂说道:“什么长远的想法,快说说。” 正文 第二七四章:冲喜 “路上说。” 李桂笑道,然后继续说道:“我是想着能不能把后花园改成瓦弄厂,里面开些铺子、酒肆,搞些游玩的东西……” 而李桂虽说的这些,在那个时代都属于贱业,这要是把自家的府邸这么改,很明显是自甘下流。因此闻言探春立刻黛眉一皱,深感不妥。 “果然还是放不下高高在上的架子,过不了自己思想上的这一关,她尚如此,何况贾政!” 见此,李桂心中感叹着,随即轻轻叹道:“我知道这些法子掉架子,但你想想,修建这园子花了多少银子,我听说还从户部借来了很多银子,这银子虽然是为皇家而花,但借却是府里借的,要是万一户部催讨借银呢,而且府里不比以前了,而且现在皇上年纪大了,要是新皇上来,会不会宽容也不好说。” 因为掌家,探春对荣国府的情况是一清二楚的,而面对从户部借来的这笔巨款,荣国府上下之所以笃定,乃是因为这银子实质上是为皇帝所花的,他们自认为不会催要。 但是经过李桂这么一提醒,再想到宁国府的覆灭与贾赦的出事,探春心里已经深感世事无常…… 而要是真的催要,以探春知道的荣国府的收入,她感觉大概要贾家人还个三四辈子,而且经过李桂这么一分析,再想到荣国府现在江河日下的局面,很难保证没有人再来踩荣国府一脚…… 想到这里,温暖初夏的阳光里,探春却突然感到一股乍骨的薄凉……同时李桂能这么深远的为荣国府考虑,又让她莫名的欣慰,心里莫名的热乎着…… 冷热交替中,探春久久的无言,须臾才看着李桂说道:“只怕爹爹……” “我也担忧……”李桂笑道。 “咯……” 探春掩唇一笑,随即笑津津的问道:“那该怎么办?” 说话之间,已是到了李桂的后宅,李桂迈步而入,晴雯却不在府里,去了皮尔记,见此侍书给李桂倒了水。 李桂接过,呷了一口,笑道:“伯父这人,满口的经济文章,其实却不喜经济,因此我觉得你该多向他叙说些府里的难处。” “我!” 听了李桂的话,想到贾政的古板严厉,探春简直下了一跳。 “你在夫人和姨娘跟前说说也行,让她们去吹枕头风。”李桂回道。 探春听到‘枕头风’俏脸一红,但随即点了点头。而见侍书再次给李桂添水,这才想到李桂身边除了晴雯,还没有其她人! 而在探春心里晴雯已经是李桂的妾室,她侍候李桂可以,但平时身边也是需要有个丫鬟支使的。 因此随后说道:“你这跟前也该有个人守候着光,你现在身份不同了,总不能让晴雯跟着你抛头露面,你看府里哪个可以,我给调过来,要不然去人牙子那里,但不如府里的知根知底。” 探春说这句话,并不是探春不嫉,而是封建时代的内在需要,不仅是生活上的,还有排场上的——要是来了客人,没个丫鬟支使,自己去做,那该多掉价! 总而言之,有了下人,才能凸现出上人,才能体现出等级。 李桂现在已经感觉到有添置人员的必要,听探春这么一说,他却感觉更有添置的必要了,只是又觉得没有去人牙子那里的必要,毕竟荣国府里正要裁人,于是说道:“你看着从府里调两个过来吧,以后她们的月例也从这里出。” 侍书闻言立刻悄悄瞅了探春一眼。 月例从哪里出,探春倒无所谓,觉得从荣国府里出也可以……因此随意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还有一个事,王家大哥初八纳妾,你去吗?” 探春用的是试探的语气,因为这事李桂去亦可,不去亦可,毕竟李桂还没和她完婚,而在心底深处,因为王子腾曾欲拆散她与李桂的婚姻,她心里甚至是不想让李桂过去的。 而对于李桂来讲,他清楚王子腾虽然被缴了兵权,成了没牙的老虎,现在又低调,应该已经不为泰宁帝之所忌,但是他总觉得那里是是非之地,因此说道:“我就不去了。” “也好。”探春回道。 …… 随后探春起身离去,然后招来了林之孝,吩咐了他该王府大门为平常官宦广亮大门的事。这件事一传出去,立刻再荣国府掀起了轩然大波,荣国府上下终于清楚贾政认清了现实,认清了荣国府现在已经今不如昔,江河日下的现实! 当然这件事也迅速在京师里传播了起来……其实到现在为止不论是勋贵圈还是士林圈以及市井间都清楚贾家已经不行了,因此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有人说贾政终于认清了形势,也有人说荣国府终于明白了一回。 而到了初四这天,探春就把荣国府要裁剪人员的消息放了出去,同时也放出去了可以自赎的消息,这消息顺势而为,也顺理成章,但却也立刻在荣国府仆役中引起了振动,因为这个消息里暗藏着一个信息,那就是你如果不自赎,那有可能被卖给人牙子! 那些身价丰厚的自然不愿意再被卖出去,好好的老爷不做,去做侍候老爷的,这不是自甘堕落吗,也不是人之常情,因此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周瑞家的、王善保家的、吴新登家的,钱华家的、余信家的、戴良家的等等都奔向了探春这里。 吴新登是荣国府银库总管,钱华是荣国府买办,余信管着荣国府各庙月例、戴良乃荣国府库粮总管,都是损主自肥的主,探春很明白这一点,也是被银子逼的急了,听从李桂的建议,开口两千两银子。 这些人自然不愿意掏这么多银子,下去后各找各的大腿,纷纷托请,一时间荣国府下面暗流涌动…… 而这其间,李桂的生活一如既往,只是在初四这礼部贴出了告示,殿试将在八月初八举行,六月众贡士去礼部学礼。 如此表面上李桂彻底清闲了下来。 而到了初五这天,贾母终于清醒了过来,但似乎是回光返照,见此王夫人建议贾宝玉结婚冲喜。 这实际上饶过了迎春,不合礼数,但是如果以孝的名义进行的话,一切又合情合理。 而贾政又是个大孝子,这立刻得到了他的同意,随即吩咐探春具体操办此事。 结婚这种事实际上就是花银子的事情,而冲喜这种事情又急,所以贾政吩咐完毕之后,探春立刻和王夫人商议起来。而和所有的父母一样,几乎每一个父母都想给自己的儿子风光大婚,王夫人也是如此,诚然她也是有些私房银子的,但距离结婚所用的银子却还有些差距。 而探春又想到了李桂的话,于是扒拉了一上午之后,把需来人员,用度等写了一张纸,准备晚上递给贾政。 正文 第二七五章:邀请 至于王夫人,则欢天喜地的跑到了梨香院,给薛宝钗下了婚书。 而到了傍晚,贾政回来后,看到王夫人递来的用度详表,看着所差的三千多两银子,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而现在荣国府荣国府的情况是想借银已经无处可借——这么大一笔银子并不是没落的四王八公一系的亲朋好友能够有的,而且贾政估计在荣国府这种形式下也借不来。 当然还有王家和薛家,但薛家、王家已经多次张口,而且王仁最近纳妾,薛宝钗又要出嫁。 想来想去,贾政只得让伴鹤把李桂叫了过来,说出用银之事。 李桂先前已经听探春说过裁人的事情因为各种托请,进展迟缓。这进展迟缓意味着银子没弄到手,因此对贾政开口向他借银,他在心里已经有些准备。 同时在他心里认为可以借此把改变大观园用途之事,向贾政透透口风,同意更好,不同意随着以后的拮据自然也会同意。 因此在满口答应之后,李桂向贾政拱手笑道:“伯父,有一事,小侄不知当讲不当讲。” 银钱事了,贾政心中快乐,捋须笑道:“你我何须客气。” “既如此,小侄就直说了。” 李桂拱了下手,继续说道:“据小侄所知,府里经济颇为紧张,小侄认为此事还需谨慎对待,不然以后必受窘迫。” 实际上最近一段时间以来,荣国府大事频发,贾政一直都是或典或当,东挪西借的,已经深深的感觉到了拮据与窘迫,而他又是不喜俗事之人,可以说是心情也因此糟糕之极,因此闻言一探身,匆匆道:“贤侄直言就是。” 李桂闻言继续说道:“回伯父,小侄的想法是大观园既已建成,花费甚巨,景色优美,伯父何不改成瓦弄游玩场,收些银子,以解府里缺银之厄。” 贾政万万没想到李桂居然提议把大观园改成瓦弄场! 和探春一样,更是有甚之探春,他认为这是自甘下流的做法。 而这个说法要是不是由李桂说出来,而是由贾宝玉等说出来,他早就赏一顿板子了!但饶是如此他还是皱了皱眉,说道:“此事我且琢磨琢磨。” 李桂清楚贾政这是不同意,不过他也没多劝说,因为他清楚朝廷收缴欠银的风马上就要放出来了,而实际上在泰宁帝最后两年时光里,忠礼王一直做的就是这个事,而在这个的巨大压力下,李桂估计但凡有一点弄银子的办法,贾政都会去做。 因此,随后李桂说道:“如此也好,我先去拿银。”说着李桂站了起来。 而探春和王夫人一直在门边听着,当听到李桂爽快的答应借银时,王夫人心中一块大石落下,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意。 而探春却早已预知李桂会借银,但是她心里却感觉很有趣,有趣点在于她和李桂这样配合——现在李桂抛出了他的想法,相当于敲鼓,而她这样做相当于敲边鼓。 这样对付自己的老爹……探春的雪腮不由得露出了莫名的笑意。 而出了贾政书房,见王夫人和探春正倚门而立,李桂急忙向王夫人行了个礼,随即说道:“三小姐且随我过去一趟。” …… 听着李桂和探春远去,贾政心中感慨万分,他并不因为李桂的想法而着恼,他清楚李桂这是为他着想。他所感慨者在于他没想到荣国府居然会败落至此,居然有向李桂借银的那一天。 …… “他们仗着老脸,有跟脚庇护,不肯出银怎么办?”路上探春问道。 探春所谓的跟脚乃是王夫人、邢夫人等人,但李桂觉得探春并没有把事情看透,这些人在这种情况下,一定不会在乎情面,而只会在乎银子,也就是说根本不用在意王夫人、邢夫人等人的态度。 因此李桂笑道:“你放心去做就是,现在她们也都想着银子,不会太在乎面子,嗯,今天初五,你可以传下话去,初七晚上不交银者,初八卖给人牙子。那天王大哥纳妾,夫人等一定回去,他们想临时抱佛脚都抱不了。” “咯……”探春闻言无言的笑了。 随即又说道:“二哥的婚期定了,就在初十,这几天会忙些,你,你尽量别外出,有事好找你帮忙。” 李桂知道结婚这种事就是个麻烦事,也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点了点头。 “找丫头的事我琢磨着还是等裁完人,忙完这阵子,你看如何?也不知她们哪个想走,哪个想留?”随即探春又说道。 这里面其实牵扯的是忠诚问题,人家想走了,你硬留着当丫鬟,用着也不放心。 “你所言极是!” …… “你说我爹爹会同意你的法子吗!” “我觉得会,你不妨多给他些难为。” “咯咯……哦,对了,我忘了问你了,如果真把园子改了,能赚回来吗?” 二百万两,在探春心里真的是个巨额数字,她所想不多,能赚回本钱来,她就谢天谢地了。 这个问题实际是投资与回报的问题,从理论上说投资越多,回报越多,但本钱一下子就回来李桂也觉得不可能,毕竟这需要时间。 因此李桂笑道:“回本是一定的,只是可能要几年,不过以后获利也一定长远、丰厚。” “哦……” 闻言探春的明眸倏然亮了一下。 …… 第二天初六,因为探春的嘱咐,李桂破例没有出去,吃过早点,便进了书房,随意弹了一曲,然后随意拿起了《朱子集注》,新调来的门房贾义跑了过来,说是王仁、薛蟠来访。 而实际上不论是王仁还是薛蟠,还有贾琏等,李桂根本和他们不是一路人,再加上有贾政庇护,这些人也不想和李桂亲近,因此李桂和王仁并没有什么交往。而对于薛蟠,李桂更是避之不及。 但毕竟是亲戚,虽然有点远,可拒而不见,终是失礼…… 随后李桂往中堂而去,跨过门槛就看到薛蟠一身红锦袍、头上还插了朵红花,大刺刺的坐在平椅上,在他的上方。 而在薛蟠的上方也做着一个穿红色锦衣的男子,男子的身材面貌和薛蟠有几分相似,只是面部不像薛蟠那么肥胖、豪横。坐姿也不像薛蟠那么随意,而是四平八稳,李桂估计这人就是王仁。 看到薛蟠,李桂心里就有一股秀才遇到兵的感觉,心里不太自在,但跨门而入后,还是抱拳笑道:“让两位久等了。” 寒暄、落座、贾义倒茶后,李桂笑道:“不知两位兄长找桂有什么事。” 闻言王仁拱手笑道:“不瞒后庭,此来一是为为兄纳妾之事;二来是家父想与兄弟一谈。” 正文 第二七七章:机关 而没过一会儿,李桂就看到王仁匆匆走了过来…… “让后庭兄弟久等了,里面请。” …… 随即李桂随着王仁往里面走去……沿途明眼处贴着红红的喜字,中堂前摆着三五张桌子,薛蟠已经大刺刺的坐在那儿了。 这个场面显然很小……不过王仁却领着李桂直接往内宅而去。途中王仁说道:“听闻后庭老弟高中贡士,我本欲前往祝贺,但我爹爹说我去不异于给兄弟蒙尘,所以我就没去。” 李桂明白这蒙尘的意思,以王家人现在的处境是自带晦气的,除了知交至亲,大概谁都不想见他们,所以他才会说蒙尘。 事实情况也是如此,但李桂不能直接说出口,因此随意道:“王伯伯多心了。” 说话之间到了一栋三间大房前,却见王夫人、薛姨妈等人正站在门廊下,与一帮女子说这话,而恰在这时,听到脚步声,王夫人、薛姨妈等随意的转过了头。 见此,李桂随意一弯腰,一抱拳……随后跟随着王仁继续往后走去。 穿朱阁、低倚户,没过一会儿便来到一个清竹葱葱的小院,随后王仁拍门喊道:“父亲大人,后庭来了。” 而王仁话音刚落,院子里脚步声就响了起来,随即门“吱呀”一声,王子腾与王子京兄弟二人出现在了门旁。 “后庭能来,性何如之!”随即王子腾抱拳笑道。 “伯父过奖了。”李桂回礼道。 “里面请。” “请。” “后庭能来蓬荜生辉啊!” …… 王子腾所居十分雅致,周围挂满了字画,古董架上摆放着青铜器皿,给人一种低调的奢华的感觉。 而酒菜早已在房间中间摆好,菜肴雕工精细,所刻栩栩如生,这让李桂明显的感到王子腾是用了心了的。 再次寒暄,分主宾坐定之后,旁边的一个侍女到了酒,那酒酒色色绿中泛黄,好像竹叶青,颜色很是漂亮,与市面上的寻常酒水很是不同。 李桂没做他想,毕竟荣国府做道茄盒都需要十八道工序,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本来就是权势富贵人家的标配。 而那侍女退开以后,王子腾举杯道:“此一杯先为后庭高中贺,老夫因故不能前往,还望后庭莫怪,请。” 说完,王子腾举起酒杯,把碧色的酒水一饮而尽。 李桂从心里就没有对酒水提防,因为他清楚王子腾不会害他,只是对大约有半两的酒盅有些不满,认为有些大了,但他又知道军中一般抖善银,王子腾这套酒具只怕还是照顾他的。 “伯父言重了,多谢伯父美意。”李桂说着一饮而尽。 而待李桂放下酒杯,王子京便嚷嚷着让李桂叨菜……随后王子腾再次举起了酒杯,说道:“此一杯预祝贤侄再登新高,京报连登黄甲。”说着,王子腾再次举杯一饮而尽。 “多谢伯父吉言。”李桂说着也一杯而尽。 而在王子京再次相让后,王子腾再次举杯道:“贤侄文采风流,敏锐持重,已有大鹏欲展之姿,我在此预祝贤侄以后仕途通达,封侯拜相。”说着王子腾再次举杯,一饮而尽。 “多谢伯父吉言。”李桂再次说了句,然后再次一饮而尽。 而后王子京也再次重复了王子腾的话,李桂再饮三杯。 随后在侍女倒酒之际,王子腾叹道:“不意贤侄如此大才,我之子侄若能有贤侄万一……唉!” “伯父过奖了。” “贤侄,你我已非外人,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老夫就直言了,在此势下,贤侄认为谁可为继大宝者?”说着,王子腾暗暗瞧向了李桂。 李桂来时就隐约猜到了王子腾会询问他这个问题,这也不是急躁不急躁的问题,而是因为人处在某个位置就如逆水行舟,也就是说这个问题会变成生存问题。 但李桂知道,只要泰宁帝还在,不论是哪位王爷都不会接纳他,李桂估计王子腾也知道这一点,只是人都想知道未来,并为此未雨绸缭。 不过考虑到距离泰宁帝殡天,至少还有两年的时间,王子腾完全没必要操之过急!操之过急,为泰宁帝所察觉,反而是取祸之道! 因此想了想,李桂笑道:“不瞒伯父说,这个问题小侄也确实考虑过,只是现在还没看到端倪,不过小侄认为,以伯父身份不必太在意。” 现在距离忠仁王下台的时间却是不长,王子腾甚至估计泰宁帝现在可能还没有立储的想法,因此李桂这种从实际出发,不妄言的做法倒令王子腾觉得他老诚持重,同时李桂后面的说法却让他心里不由一动,随即问道:“贤侄这是为何?” 李桂笑道:“如今四夷未平,伯父多年征战,战功赫赫,武功显著,窃以为伯父只需留此身,待时机再报国就行了。”说到这里,李桂突然感觉小腹微微发热、发涨…… 以王子腾的机智自然能听出李桂的话外之音……其实他现在真的是想再次崛起,只是崛起的方法放在了再次去抱大腿上!而李桂的方法则是待时,也暗暗的告诉他不要想着去抱大腿。 这也就是告诉他只怕以他的身份抱不上大腿!王子腾想了想觉得事情只怕也是如此,还不如待时来的妥当,心中再一次的感受到了李桂的老诚持重,不由叹道:“贤侄所言极是,是老夫急躁了,老夫军旅多年,心静竟不如你,咱们干一杯。” 说着王子腾举起了身前杯,一饮而尽。 “伯父谬赞了,小侄并非心境高,只是不在其境,可以冷静旁观尔。”李桂笑道,同时举起了酒杯。 “哈哈,贤侄直爽,贤侄可知西南之事?”随后王子腾笑道。 西南之事即改土归流之事,也一直是国之大事,与诸生闲谈间,早于耳熟能详,因此李桂也不好说不知道,因此随口道:“略知一二。” “贤侄以为西南之事该如何平复?” …… 说完了正事,王子腾与李桂随意交谈着,对于一些事情的观点,李桂自然来自于后世,虽然可能不是很新鲜,但因为经过后世的分析,却很条理、全面。 也因此越是与李桂交谈,王子腾倒是越变的欣赏。 …… 而在李桂与王子腾随意而谈的时候,王熙凤一身淡红的百褶裙,头上只有一根金钗横插在乌黑的发髻上,坐在梳妆抬前。 与以前钏钗、步摇满头的样子相比,王熙凤变的简约,简约往往意味着宁静,但是此时王熙凤的心情却并不平静…… 毋庸置疑,对于王子腾把她送给李桂做妾这件事,在她内心深处她是同意的。 正文 第二七八章:云水 至于原因,最基础的一点,还是那句话,在这个时代女人毕竟是要找一个男子做为依靠的! 而与贾琏相比,诚然现在在王熙凤心里,李桂又是各方面都优于贾琏的,不论是外貌、年龄、才华与前途。 而对于妾室这个身份,在内心深处她也不反对。她毕竟是掌过家,有些眼界的人,知道在王子腾倒台的情况下,以她的残柳之姿再嫁与好人家无异于天方夜谭…… 也因此她才对王夫人说出了李桂彬彬有礼,这样欲拒还迎的话。 但是她依然还是感觉很羞臊,这种羞臊不仅仅是因为身份上的改变,更是因为下一步接近李桂的方式…… 时间慢慢流逝,看着窗外的日影渐渐西斜,王熙凤渐渐紧张。 而这其间李桂曾欲告辞过一次,只是王子腾直言多日已经未曾痛饮,今日听了他的话有拨云见日之感。又言前事,若非他提醒薛宝钗,今他已为尘土矣,所以要李桂给他个面子,回报一下,再次请李桂尽欢,不醉不归。 王子腾言真意切,又摆出了老脸,而且在名义上又是长辈,面对这份盛情,李桂不好推迟。 而那时的酒虽薄,可以长饮,但毕竟还是有些度数的,渐渐的李桂喝的多了,而且小腹处越来越热…… 眼看屋里灯光渐暗,此时李桂头脑里还残存着一丝清醒,起身告辞,然后就隐隐约约间听到王子腾说:“贤侄已醉,不如先到客房休息,稍顷酒醒再归。” 李桂感觉也可以,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 随后两个丫鬟搀扶着李桂直奔王熙凤的两间小屋…… 听到脚步声,坐在妆台前,王熙凤的身子不由的一僵……但听到外面丫鬟的喊声,王熙凤还是起了身,而在起身之际,凤颜上胭脂榴红。 心情忐忑的开了门,却看到李桂已经是醉态可掬,一颗心顿时轻轻放下。 随后王熙凤和两个丫鬟一起把李桂放在了床上……而在两个丫鬟初去以后,王熙凤端过烛台,瞧了言李桂,见他已沉沉入睡,她不由得轻轻喘了口气,不知为何,倏忽之间,稍微退却的红潮却又再一次席卷了她的脸颊、脖颈…… 终于定了定神之后,王熙凤脱去了李桂的外套、鞋袜。而王熙凤处事虽然泼辣,但内心毕竟是保守的,做这些事时不仅雪腮、脖颈鹅脂荔红,就是眼睛也已经羞涩的像一汪春水。 而又因为她的保守,她也不好意思上床,因此只是放下了红纱帐,然后静静的坐在了梳妆台前,不过与刚才相比,她脸上的神态却有了诸多的变化,一会儿轻轻一叹,似满怀惆怅;一下子又银牙微咬,看向床铺;突然间凤颜上又红晕密布…… …… 这些李桂自然不知道……昏昏沉沉之间,他感觉口渴,浅意识里说道:“水。” 这一声倒把王熙凤惊醒……好在这时是夏天,砂壶里有现成的凉茶水,于是倒了一杯,递到了李桂的身边,李桂晕晕沉沉的张开了嘴…… 而不知怎的这解渴的水喝过之后,李桂却像是喝了油一般,不仅小腹燥热难受,而且连心里也难受,好像有一股热热的岩浆在涌动…… 于此同时,一股如兰似麝的清香传到了李桂的鼻中,这香味依稀像是晴雯身上的,潜意识里想到晴雯,李桂小腹那股热流立刻像是被油泼的油火,“蓬”的一下燃了起来…… 然后他漫无目的的一揽手臂,立刻感觉揽到了一个闻香的躯体…… 此时王熙凤才刚刚把砂壶放在床头的柜子上,当李桂手臂揽过来的那一刻她的身子一下子僵了,但是李桂的动作却没有停留,手臂微微一用力,把王熙凤揽到了身边,然后翻身压下,双手胡乱的摸索起来。 王熙凤本能的想拒绝,但双手欲推之际,却猛然惊醒,这岂不正是她所要做! 强行放下了手……而王熙凤毕竟是成熟的身子,又多日没沾雨露,被李桂这么胡乱摸着,身子也不由的燥热了起来…… 一声“哼”响之后,李桂身子头一趴,沉沉睡去……良久王熙凤才慢慢推开了李桂,收拾起来,此时她全身上下都弥漫着薄薄的粉红…… …… 夜半时分李桂从宿醉中朦朦胧胧的醒来,可能是经过一夜的积累,下腹却是比原来更温热了,随意翻动了一下身子,却看到一座玲珑的雪山覆盖在淡红的轻纱帐下…… “晴雯是越来越成熟了……” 心中随意思忖着,一个翻身又压了上去…… 而只是几下,李桂就直觉的感到不对劲,晴雯不会这么僵硬,他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撩开了王熙凤覆面的青丝,月光虽然朦胧,但距离实在太近,因此他看得分明! “二……” 下一刻李桂脱口而出,同时身子像弹簧一般弹射而起,落在了床下。 “这这这……我我我……” 李桂实在没想到王熙凤居然爬上了他的床!他本能的想到王熙凤与荣国府的关系,一瞬间他脑袋里乱七八糟的,语无伦次。 而这时微风吹过,蓦然间他感觉遍体生津……急忙从床上拿了衣服,胡乱的穿了起来。 而还是那就话,王熙凤在这方面是保守的,此情此景之下,她早已羞的说不出话来,也只是匆忙的穿衣。 穿上内衣之时,李桂才清醒过来,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诚然大户人家有让侍女侍寝的习俗,但王熙凤可不是侍女,王子腾这么做分明是把王熙凤送给了他! 在这一刻他也明白王子腾这么做的用意,既是报答他,又是拉拢他。 可这样做探春怎么想!贾政怎么想!一瞬间李桂又觉得王子腾这么做简直是胡闹,但随即想到他这是以现代人的思维考虑问题,在男尊女卑的社会,女子不过为玩物,王子腾这么做大概没谁会特别在意,毕竟娥皇女英都自古有之…… 越想李桂越是觉得烦乱。而这时王熙凤终于鼓起了勇气,身子微微一曲,螓首低垂着说道:“还望老爷不要相弃。” 这句话让李桂心情定了定,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办,随即他就再次想到了探春和贾政,拍拍屁股走人这个想法一下子从他脑海里蹦了出来…… 可是随后又想到这样做实在不男人!而且好像也跑不掉…… 心里再次混乱了一下,李桂清楚这王熙凤只怕是难以推却的了……可这事总要对探春、晴雯说一下。 再次沉吟了一下,李桂说道:“二奶……” 王熙凤这时也沉静了下来,一听李桂话音王熙凤就知道李桂要喊她二奶奶,这个名字让她羞臊,而沉静后,她的泼辣之气不觉间恢复了些。 正文 第二七九章:此梦 于是王熙凤急忙截下话,说道:“老爷,贱妾闺名凤姐……” 王熙凤本来想让李桂称呼她凤姐的,但说到这里,却突然感觉这么说有托大的成分,于是又改口说道:“老爷若不嫌弃,就叫贱妾凤儿吧。” 虽然有了夫妻之实,但李桂心里和王熙凤还是有些距离,而且王熙凤的年龄要比他大,因此,微微沉吟了一下,李桂说道:“我还是叫你凤姐吧!不知王伯伯是何意?我过两天再接你过去可好?” 李桂认为他必须和探春说,毕竟这事瞒不住,所以他要有缓冲的时间,择机把这事向探春说一说。 以王熙凤的经历与伶俐,隐约也能猜出来,李桂需要缓冲的时间,最起码在安置上就需要。 因此回道:“我婶婶曾对我说过,如果老爷不弃,以后凤儿单凭老爷处置。” “果然如此,原来王子腾早就有把王熙凤许配给我的心思了!这什么单凭处置,分明是处置不了了……” 心中思忖着,李桂点了点头,说道:“既如此,我过几天来接你。” 说罢,李桂推开了门,却见天上乌压压的黑。 “这时候走动静似乎太大了吧!” 看着天色,李桂微微一踌躇,而王熙凤何等灵透的心,见此说道:“这三更半夜的,不如再等一个时辰,喝杯水,府里就采买了。” 半夜三更回去确实不正常,也不过就是再等一个时辰的事,李桂闻言再次犹豫了一下,说道:“也好。” 闻言,王熙凤转身倒了一杯水递给了李桂,接水之际,见王熙凤乌发婵娟,黛眉凤目,琼鼻高挺,羞红粉面中隐含雌威,一袭薄裙在淡淡的烛光里,更显的朦胧而风骚。 这御姐的神韵!不知为何李桂的下腹再次一热。同时心中不由得想道:“真反正都这样了,不如破罐子破摔……这不太好!好像也没什么……” …… 李桂最终还是破罐子破摔了一回,到了卯辰之交都时候,在王熙凤的服侍下,穿好衣服,出门而去。至于和王子腾告别什么都的,李桂想了想,还是免了。 …… 李桂和贾义回到宅邸时,天已经凉了,可能是昨晚的舒适,再加上晨风的缘故,李桂身体感觉很舒适,但心里却感觉为难,不知该怎么向探春和晴雯开口。 一路心思沉沉,往后宅而去,其间他终于决定先向晴雯说一说,然后再请晴雯向探春说一说…… 而才进后宅,听到脚步声,晴雯就匆匆的迎了出来,翠绿褶裙,青葱如竹,说不出的高挑轻灵。 “怎么喝了这么多的酒!”随后晴雯笑着抱怨道。 “怎么?”李桂愕然一愣。 而晴雯毕竟是爽利的,闻言笑道:“昨天你天黑没来,我等的急了,正好三小姐来找你,我们就一起去了王府,王府说你喝的多了,已在客房休息,我们就回来了。” 李桂听了心中愈发愧疚,接话问道:“三小姐找我干什么?” “三小姐是想告诉你,他们几个已乖乖交了银子,她想问你下一步怎么办,那些个没多少银子的?” 这样的结果倒在李桂意料之中,只是他现在却没什么心情说这些事,闻言沉默了下来。 而晴雯和他在一起久了,心意和他相通,递茶之际,见李桂神色有异,不由的螓首一探,明眸一闪,问道:“你……你怎么了?” “我,我想给你说个事?”早说也得说,晚说也得说,李桂满面含笑,放低姿态道。 “什么事?”还没见过李桂这种姿态,女子的敏感让晴雯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晴雯忽闪着眼睛,谨慎的说道。 “这个,昨晚我不是在王府喝多了吗,谁知王府让二奶奶服侍了我。”一咬牙,李桂笑道。 在这样的时代,大户人家用侍女给身份尊贵的人侍寝也是常有,晴雯也是听闻过的,但是晴雯没想到给李桂侍寝的居然是王熙凤! 以她的灵敏心机一下子就想到了这意味着什么!而她的反应又快,因此下一刻就睁大着眼睛,说道:“这、这……你,你……” 她本能的想问问李桂怎么办,怎么对待王熙凤——她已经想到了以王熙凤的身份,侍寝后,李桂不可能像对待寻常侍女那样拍拍屁股走人! 也因此她瞬间又感到自己的话多余了! 而对于李桂纳妾这种事,从内心上讲晴雯并不是不能接受,因为这个时代就这样,她满眼所见稍微有些脸面的,甚至荣国府的小管事,都会有两三个小妾! 只是王熙凤来做妾,想到她以前所作所为,晴雯立刻压力山大,遍体生寒。 晴雯的反应在李桂的意料之中!而他和晴雯心意相通,倒是明白晴雯“这这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满面含笑,再次说道:“虽说王家说随我处置,但我琢磨着总不能让她做个丫头,所以我想着让她做个妾室,这个,嘿嘿,回头你和三小姐说说。” “我才不去说呢!要说你自己去说。” 虽然晴雯心里能够接受李桂纳妾这种事,但这并不意味着晴雯心里好受,她又是爆炭的脾气,所以直接发作了出来。 李桂知道晴雯刀子嘴,豆腐心,话虽然这么说,但不一定这么做,嘻嘻一笑,正想安慰她一下,谁知就在这时屋外脚步声起,须臾,探春和侍书出现在了门口。 抬眼之际,李桂注意到探春的鸭蛋脸脸色紧绷,表情很是凝重,心里不由得一咯噔,心里思忖道:“难道她知道了,不会这么快吧!” 而探春当然不会这么快就知道,她之所以来是因为贾宝玉,贾宝玉昨晚没归来,王夫人派人去门房问了一下,贾福说贾宝玉昨天下午乘着吴成的车出去了,他听说是去铁槛寺了。 但是今早贾母呼唤林黛玉时,探春却猛然想起好像昨晚就没看到林黛玉! 当然这也是正常的,她平时都和贾宝玉、林黛玉保持距离,不愿意做电灯泡,现在又忙的昏天黑地的! 但是在这个时刻她就觉得不正常了!想想可能,她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于是一边吩咐林之孝去铁槛寺查看,一边就本能的跑到这里,找李桂分析,更是寻找安慰。 因此甫一看到李桂,探春便一边曲膝,一边匆匆说道:“我想告诉你点事。” “什么事?”李桂心再次咯噔了一下。 “我二哥昨晚出城未回,那个黛玉姐姐也不见了,你看……”下一刻探春急匆匆说道。 “私奔!” 李桂没想到《红楼梦》里的软蛋居然做出了这等背逆之事,没想到贾宝玉所做的比他经历的还要离谱!不由得脱口而出。 正文 第二八零章:判道 贾宝玉和林黛玉私奔了!这是探春心里已有,但不愿面对的想法。 因为她不知道这个消息属实的话,知道这个消息后,贾母、王夫人会怎样,毕竟贾宝玉是她俩的心头肉;贾政会怎样,毕竟这种行为实在是离经叛道,而贾政却是实实在在的卫道者,实际上在心里还有着很高的期许;薛宝钗、薛家会怎样,因为这对她们来说是一种侮辱,伤及灵魂的侮辱! 而如今李桂的这声惊讶却扯下来她心头欲盖弥彰的面纱! “那该怎么办?” 下一刻探春再次急匆匆说道,而因为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她的声音里已经带着些哭音。 “你别急,先坐下,我想想,那个,你先派人让伯父回来……” 在李桂想来,这个事情先告诉贾政责无旁贷,说到这里,李桂已经想到了这个事情的影响面,于是继续说道:“这件事情暂时封锁,任何人不要外传,更不要传到老祖宗那里,还有不要提林家小姐和宝二哥一起失踪的事,另外招呼下人,准备沿驿路追赶。” 李桂之所以不让传到贾母那里,是怕贾母听到后一不小心升天了,那荣国府可就真的乱了套了! 而至于不让提及林黛玉与贾宝玉一起失踪,则是纯粹为了贾政的面子着想,因为私奔这种事情在这个时代实在是见丑事,而且这里面贾政还要担一个教子无方的恶名,那样贾政就恐怕无法见人了。 而如果改私奔为失踪,这样就无妨了!或许别人不信,但总能在表面上遮遮脸儿,不至于让贾政无颜上朝。 还是那句话,探春是机敏的,立刻明白了李桂话里的意思,一边起身,一边匆匆说道:“还是你想的周到,我这就去安排他们。” 说着探春起身就往外走。 “我跟你一块过去。”说着,李桂跟了上去——他很清楚这个时候他不能坐在这里。 “嗯,好。”探春边行边强颜一笑,随即形色匆匆,不再说话。 而闷行之际,李桂却不由得想到:“要是找不回来,他俩会怎样?” 随后李桂就想到了贾宝玉的结局,做了和尚,而这次却带了个美女…… “他为什么会有如此改变?”随即李桂又想到,却摸不着头绪。 到了二门之后,探春和侍书一起去了礼事堂,而李桂却去了瑞萱堂,等候贾政。随后吩咐瑞萱堂的丫鬟去大门传话贾福,让贾福在贾政归来时转告贾政,说他已在瑞萱堂等待。 而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贾政匆匆赶来,脸色沉重——他很清楚这个时候府里派人喊他,那一定又是出大事了! 不过看到李桂后,他心稍安,待李桂行完礼,坐定后,贾政便问道:“后庭,府里出了何事?” 李桂很清楚这件事对贾政来讲,不仅仅是失子之痛,更为严重的是心灵上的打击——他是一个封建卫道者,而贾宝玉这样做实际是离经叛道! 但这件事不如实对贾政说也不行,因此为了防止对贾政的打击太突然,李桂迂回着说道:“回伯父,是有些事,伯父听了别激动,这事小侄已做了善后处理。” “什么事,后庭你直说?” 听李桂这么说,贾政心里更是没底了,说话之际,本来很僵硬的眼睛狠狠的眨了几下。 “回伯父,三小姐刚才对我说彻夜没归,已经派人去找,不过林小姐也不见了。”李桂迂回着说道。 林小姐这句话很关键! 贾政纵然迂腐,可他年纪在那里,一瞬间他就想到了发生什么事情。 而对于贾宝玉,贾政本质上是极为疼爱的,之所以对他严厉,那是爱之深,责之切。同时如同李桂所想的一样,作为一名卫道者,贾宝玉这样叛经离道,直像是在他心口插了一刀。 “孽障!” 随即贾政大叫了一声,随后他心头一阵揪心的疼痛,他不由得头一侧,一揪心口,一缕鲜血缺从嘴里留了出来。 “啊……” 李桂已经预想了贾政会受到打击,可没想到他会被打击的那么激烈,他不由得愣了愣,随即大喊道:“来人,快来人!找郎中” 闻声,伴鹤与林之孝立刻出现在门口,随即三人慌乱着往后宅而去,而才到二门就迎面碰到了探春。 “爹爹!” 看着贾政昏迷的样子,探春不由得惊恐的叫了声。 “你别慌,伯父只是急火攻心。你赶紧把仆役派出去,让他们沿驿路寻找。”随后李桂匆匆说道。 这些事情他本来想着让贾政定夺的,毕竟他的身份还不适合在荣国府里发号施令,谁知一句话,贾政直接喷血了! 现在这特殊时期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听李桂这么一说,探春心境稍安,带着侍书,噙着眼泪,匆匆往礼事堂而去。 而后路途中王夫人、赵姨娘、周姨娘听到动静感了过来,立刻哭声一片…… 谁知路上的颠簸,却让贾政缓过起来,也可能是哭声把他唤醒,而他的思维依然停留在前一刻,意识清醒后,他立刻在伴鹤的背上,再次大叫了一声孽子,说话时鲜血喷出。见此王夫人、赵姨娘、周姨娘又高兴又害怕。 而再王夫人处安置好贾政之后,张太医就被请了过来,把脉后说贾政只是急火攻心,伤了心脉,无甚大碍,只需静养。如此众人才放下心来。 而后,探春却又匆匆赶了过来,对李桂耳语道:“贾礼回来了,二哥哥没去铁槛寺。” 这几乎是一定的事情,李桂点了点头,也小声问道:“人派出去了吗?” “已派出去了。” …… 事情至此,众人只能等待,而后王夫人把探春叫到了书房,问她怎么回事,探春清楚自家人的事是瞒不住的,期期艾艾的把事情说了。 “我的儿!” 探春刚说完,王夫人便大叫了一声,软瘫在地。 …… 而虽然探春对下人严禁了口风,不让外传,但是这么大的事,这么大的动静在荣国府内部却是瞒不住的。 正文 第二八一章:多发 哭声把梨香院惊动…… 而薛姨妈自然不会冒失,自己去看发生了什么情况,特别是在将要嫁女的时候,她本能的变的谨慎小心,因此她只是把香菱派了过去。 香菱过去时,王夫人依然掩面长泪,悲怄的死去活来,邢夫人、赵姨娘、周姨娘等把他为了一个圈。 而香菱与平儿交好,两人性子相似,见她正围在门口,便轻轻一拉她的衣袖。待平儿转头之际,便小声问道问道:“太太怎么了这是?” 平儿也是个伶俐的,见是香菱,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事对薛家的影响,有心不说,但转而一想,这事是绝对瞒不过薛家的,毕竟要是结婚当日不能不见贾宝玉吧! 而且她清楚,那只是理想状态,按照她了解的荣国府的情况,她不说也只不过可能拖延个一时半刻而已! “这边来。”小声说了一句,平儿往拐角走去,随后才小声对香菱说道:“听说是宝二爷和林家表小姐走了,你慢慢……” “呀!” 香菱也是个伶俐的,心儿本能的向着薛家,平时和宝钗关系又极好,只在一瞬间就想到了这事对薛宝钗的恶劣影响,不等平儿的话说完,便樱唇一张,轻轻叫出了声。 随即她就对平儿说道:“我省的。我先去了。” …… 而当香菱回到梨香院时,薛姨妈和薛宝钗正在屋里商议着关于婚事的杂事,薛宝钗正执笔写着需要事物的单子,听到香菱的脚步声,看香菱进来,不等香菱开口,王夫人便问道:“前面出了什么事?” 香菱明白平儿话里的意思,是让她慢慢向薛姨妈、薛宝钗说,可是薛姨妈既然问了,她感觉怎么都难慢起来,因此,微微沉吟了一下,香菱螓首微微一垂,说道:“回夫人,刚才我问了平儿姐,她说,她说宝二爷不见了,那个林家表小姐也,也不见了!” 这句话内含的意思是什么,实在是太明显,而薛姨妈和薛宝钗毕竟是当事人,她们万万没想到婚事临头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刹那之间大脑一片空白,薛宝钗手中的笔更是“啪”的一下桌上。 稍顷,薛宝钗才反应了过来……而对于薛宝钗来讲,她虽然在心底深处不同意与贾宝玉的婚事,但同样的她是一个很要颜面的人,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要不然她也不会为了薛家而委曲求全! 因此随后一股浓重犹如实质的被羞辱的感觉袭上了她的心头,霎那间她本来雪白的脸颊红如酱紫。 而后她茫然呆了一下,然后急步奔向了她的闺房,随后“蓬”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而关门声也把薛姨妈惊醒……薛姨妈本质上和王夫人一样,也是个没用的妇人,更何况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当然这种情况在这个出现的本来就廖若星辰,因此清醒之后,薛姨妈恼火的直欲摔头,但又毫无办法,只是“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香菱与莺儿在旁,但这种事她们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只能默默站着。而薛姨妈哭了一阵子,才想起薛蟠,随即一边捏着手帕,插着眼泪,一边对香菱说道:“你快派人把蟠儿找回来。” 说到这里突然想到薛蟠今天一大早是下喜帖去了,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发了多少,而回头还要收回,要不然这些人上门来贺喜…… 随即又想到即使收回薛宝钗这被弃的名声也是传出去了,薛家背后被人耻笑不说,薛宝钗的名声也是毁了,年纪又不小了,这上哪找个般配的人家! 想到这里,薛姨妈又急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 而来旺找到薛蟠时已经是晚上了,正好是王仁在四海楼宴请随了礼,昨日不得闲没去的朋旧。当来旺把薛蟠请出,悄悄把事情告诉薛蟠后,作为一个妹宝男,薛蟠当急怒目圆睁,声如惊雷道:“奶奶个球,居然害我妹妹,大家一起完逑吧!” 说罢抬腿就走。 声音把众人惊动,也把王仁惊动,他知道薛蟠行事孟浪,听声音又像是发生了大事,急忙起身追了上去…… “文龙怎么了?”随即王仁问道。 “宝玉那小子,跑了!待我抓住,看我宰了他。”薛蟠剁脚道。 “啊!” 这种事也让王仁很是吃了一惊。而这件事出在他两个亲姑姑家里,他不能不去,于是匆匆和宾友简单说了下情况,随薛蟠去了。 …… 掌灯时分,王仁从荣国府离去。回到王府后,他自然要把这件事情向王子腾说一说。 王子腾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而面对这种事情作为宝玉、宝钗的亲母舅,他总是要过问一下的,于是赶紧把他夫人派了过去,去安慰王夫人与薛姨妈,同时吩咐王仁派出家丁,与荣国府的家丁一起外出寻找。 而至于李桂与王熙凤之事,虽然已经从王熙凤处得知李桂将在安顿好之后,把王熙凤接过去,但王子腾却另有打算,他本想着最近把这事向贾政说一说的,以他的年纪不可能做事不着调。 但是他没想到这当中宝玉会横插这么一档子事! 虽然他很清楚这种事情对两人来讲都不叫什么事,但是考虑到此时贾政的境况、心情,他还是决定缓一缓再说。 至于这当中李桂是否会把王熙凤接走,在他看来,这其时是与他把这事与贾政说一下是两回事! 而在这期间,一直到天黑,李桂搬了个椅子,一直在王夫人的大房前,守候着,他这样做虽然对事情没起什么作用,但是缺起了安稳人心的作用。 到了晚上,李桂就在荣国府里随意吃了些,而后东、西、南、北四方驿站次第有人传来消息,都说没看到贾宝玉与林黛玉的马车。问是否继续搜索。 听闻这些消息,李桂和探春都意思贾宝玉并没有走官道。以贾宝玉的才智应当会想到摆脱荣国府追捕的法子,也因此李桂和探春都明白追只怕是不管用了,原因是小道太多。 但是放弃也是不行,于是李桂和探春商议了一下,传下话去,让他们该循小路打听,每人补贴五两银子。 …… 而在梨香院里,一直到亥时,王子腾的夫人才离去,然后薛姨妈才想起薛宝钗至此滴水未进,急忙亲自拍了薛宝钗闺房的门,同时轻声喊道:“我的儿……” 薛姨妈对子女向来是十分溺爱的,呼喊之际不由得再次想到了此事对薛宝钗的毒害,禁不住再次哭了起来。 额而薛宝钗的闺房门开了,头上髻簪纷乱,眼睛红若熟桃,神态麻木,手里却拿着那份合了八字的婚书。 正文 第二八二章:必然 随即薛宝钗把婚书向薛姨妈一递,淡淡的说道:“娘,这婚书咱们退回去吧!” 婚事变成这个样子,很明显,即使贾宝玉回来,这婚事也办不成了,而退回婚书多多少少可以挽回一些被辱的颜面! 这一点薛姨妈是明白的,而且还是那句话,她对子女也是溺爱的,因此闻言薛姨妈接过婚书,然后往香菱手上一递,带着些恨意说道:“香菱,回头你给送回去。” 而说话之际,看到薛宝钗雨打梨花的憔悴模样,薛姨妈禁不住哭道:“我的儿,都是为娘害了你,你可别多想。” ”嗯……”薛宝钗轻轻的应了声。 …… 一直到亥时三刻,一直没什么动静,见此李桂又安慰了贾政一阵子,才和晴雯一起离去。而这样闹腾了一整天,不论是李桂和晴雯都是疲惫不堪,简单的梳洗了一下,便沉沉睡去。 …… 第二天一早,起身后,李桂简单的洗刷了一下,就往荣国府后宅而去,到了王夫人大房时,却见贾政正站在书房的门口,背负双手,脸色苍白,无语问天。 “伯父怎么起来了,不如多休息休息?”随即李桂一边行礼,一边问道。 “我没事。” 贾政摆了摆手,随即深深的叹息了一声,继续说道:“后庭,让你费心了,唉,屋里说话吧。”说罢,贾政转身进了书房。 不知为何,或许是错觉,蓦然间,李桂从贾政身上看到一股疲老之态! “后庭你说还能找得到吗?”坐定,银钏上茶后,良久,贾政黯然向李桂问道。 这句话李桂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但是由这句话可知贾政心里是在乎贾宝玉的,想了一想,李桂答道:“回伯父,在小侄想来,各驿路既然不见宝二哥踪影,想必宝二哥行的是小路,此不欲为我等知也,小侄和三小姐已让人去各路打听了,但至今没什么消息,想来宝二哥没什么事,身边又有吴成、茗烟,伯父不必过于担忧。” 贾政确实在在担忧贾宝玉的安危,李桂这句话却是说到了他的心里,他心里稍宽,俄而才又叹道:“如此让我有何面目见人!” ”伯父勿忧,昨日我已让三小姐传下话去,只说是宝二哥不见了,不提林家表姐之事。”李桂急忙说道。 这失踪和私奔是绝对不同的两种概念,这点贾政是明白的,他也明白李桂这样做并不能长久的掩饰真相,但是不论怎样让他有了块遮羞布! 因此闻言心里顿宽,随即又想到李桂能这样全面、细微的为他着想……感谢的话以他们现在的关系他不想说,因此点了点了,说道:“后庭细致,你吃饭了没?” “还没?”李桂说道。 “上酒菜。”随即贾政就像外喊道。 而贾政从昨天中午至此还没进食,只是喝了两碗中药,刚才赵姨娘与周姨娘劝他,却被他一瞪眼,吓了个无言。 因此闻言王夫人因在悲伤中,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但赵姨娘却欢快的“嗯”的应了一声。 而饭菜还没上来,探春、贾环、李纨、贾兰晨省来到……他们没想到李桂来的那么早,不由得愣了愣。 陪贾政吃过早点之后,李桂嘱咐了一下贾政,让他静心修养,随后便告辞了——事情到这个地步,谁都明白,这事只能尽人事而听天命了! 临回宅子前,李桂嘱咐探春,他只在前宅,并不出行,有事可派人找他。 探春闻言点了点头,随即又把裁人之事向李桂说了一下,现在那几个大头目已经全部交了银子了,问下面的应该怎么办,让他们交多少自赎。 来自前世的经验告诉李桂,大树之下一般再无大树,因为大树已经差不多吸收了所在地盘的影响,再收个三瓜俩枣的,反而坏了名声,因此建议不再收银,余者可自去,但十二伶官以及厨子需留下。 探春知道李桂的意思,留下这些人大概是为改造大观园做准备,颔首答应。 李桂与探春谈话之时,透过书房的纱窗,贾政可以看到李桂和探春嘀嘀咕咕的身影,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贾政想到的不是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而是老怀大慰。 因此随即他就想到了李桂与探春的婚事,继而又想到了迎春的婚事,贾宝玉的事情,在他心里这些都是李桂与探春婚事的障碍,心里又添一层烦乱。 和探春商议了一阵子之后,李桂才往前宅而去,回到前宅,晴雯正在等他早点,他说了句在后面吃了,然后就进了书房。 往板凳上一坐,想到这两天的事情,王熙凤的、贾宝玉的,他感觉真是太乱了,不由得轻轻叹了声。 而李桂这阵子跑来跑去的,晴雯是看在眼里的,虽然王熙凤的事情让她心里不自在,但疼爱李桂之心却是丝毫没减,闻声不由说道:“事都这个样了,你少去一趟两趟也没什么的。嗯,二……她那个事我还给三小姐说吗?” 晴雯也觉得现在不是向探春说这些事的时候。 “等两天吧!”李桂回道,心里又觉得添了些烦乱。 说话之间晴雯给李桂端了茶,而就在这时侍书匆匆跑了过来,一边行礼,一边说道:“老祖宗刚才知道这事了,吐了血,三小姐说你是不是过去一趟?” “我去,这事搞的……” 李桂有些无语,匆匆起身,与晴雯、侍书一起往荣国府奔去。 “她怎么知道的?我不是说要瞒着她的吗?”路上李桂匆匆问道。 “这哪里瞒的住,老祖宗是最疼爱他两个的了,这早晚没见到他们,就起疑了,问了鸳鸯姐姐,鸳鸯姐姐没法,只好说了。”侍书匆匆回道。 而当李桂和晴雯、侍书来到贾母的两间小屋时,只见小屋里三层、外三层的,连个插脚的空都没有! 李桂自感也不方便进入,就和晴雯、侍书咱在了外面,俄而张太医来到,诊完脉之后却道了喜,说是贾母心脉淤塞尽通…… …… 李桂没想到会是这样,他还以为贾母会受不住了,因此待贾政出来后,给贾政倒了喜,然后才再次离去。其后的时间又有同年送贴,宴饮,李桂婉拒。 一直到傍晚,林之孝、邓会等派人传话,还是没找到贾宝玉……如此一天又过去。 …… 悲喜交加中,一整天可以说整个荣国府都是闹腾腾的,但是梨香院却是静悄悄的。但是暗流的表面向来也是寂静的…… …… 世间有一种屈辱犹如慢性毒药,让人越想越感觉屈辱,越想越恼。 薛宝钗此刻的心情就是这样! 正文 第二八三章:故技 当然被弃这种事情,不论是对男子,还是对女子都是一种屈辱,对女子尤甚! 这当中自尊往往决定着未来的选择,而薛宝钗是个自尊心比较重的人,同时她也是一个比较稳重的人,但事物往往都具有两面性,稳重的人做事比较稳妥,但往往一但下了决定,就不会更改! 缺月挂梧桐,夜深人静后,薛宝钗悄悄打开了闺房的门。她的动作很轻,没有惊动莺儿,而莺儿也没有察觉,原因在于莺儿太困了。 薛姨妈毕竟是溺爱子女的,在这种情况下怕薛宝钗想不开,因此叮嘱莺儿好好看着薛宝钗,莺儿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毕竟两天了,谁都有打盹的时候,而这个时间也是人最容易发困的时候。 “只是不知道我娘会怎样?但如此又何必苟活呢……人生须臾,真是艰辛……好恨啊!此生不能爱我之所爱……” 树影婆娑中,薛宝钗一边随意走着,一边随意想着,不知不觉来到了林黛玉与史湘云连诗的池塘,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就出现在这里。此时月华朦胧,照在水面上氤氲如雾、如梦…… “但愿来世有缘……”又踯躅了一会儿,薛宝钗纵身一跃…… …… 而莺儿虽然睡去,但是她心里毕竟是装着薛姨妈的话的,睡得并不踏实,薛宝钗去后大约两刻钟,她迷迷糊糊的向薛宝钗的架子床少了一眼,没看到薛宝钗,莺儿立刻一激灵,再次向床上望去,莺儿的心顿时慌了。 随后估计薛宝钗也可能是出去小解去了,莺儿匆匆打开了门…… “快来人啊,小姐不见了!快来人!”只是须臾莺儿的惊恐声就在梨香院响了起来,尖锐的女声直刺长空。 声音立刻把薛姨妈、薛蟠、香菱、来旺等惊动,“我得儿。”只是闻声薛姨妈就大哭了起来。 而薛蟠虽然要了一天的请帖,疲惫不堪,但他毕竟是个妹宝男,“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心头惶恐着,凌乱的穿着衣,然后不急束带,就匆匆跑了下来。 而莺儿看到薛蟠立刻像看到了主心骨,大哭道:“小姐不见了。” “还不快找!我去找人!”薛蟠爆吼了一声,随即匆匆往赵姨娘的两间小屋方向奔去。 这时候他的脑袋倒是灵光了,知道大观园太大,寻人非得找人不可,而找贾政最好调动人员。 而大观园虽大,但薛姨妈的声音太过凄厉,又是夜晚,探春、迎春等与她们较近,已经听到了;王夫人、邢夫人、赵姨娘等也隐隐约约的听到了,他们次第被惊醒。 声音也传到了李桂处,只是距离远了,声音很细微,李桂和晴雯都没有听到。 …… 也因此只是一刻功夫,薛宝钗不见的消息就几乎传遍了荣国府,而贾政与王夫人听到此事后呆若木鸡! 随后大观园里灯影幢幢,大约二刻钟后,小红眼尖,发现了池塘里漂浮的薛宝钗,急忙大叫:“她在那里,薛小姐在那里?” 几个婆子把薛宝钗捞上来之时,薛姨妈与薛蟠已匆匆赶了过来,灯火通明中,薛姨妈见薛宝钗肚大如鼓,“我的儿!”薛姨妈立刻以起前百倍的声调大叫了一声。 小孩儿记性好,莺儿看薛宝钗的样子,惶恐之中不知怎的突然想起探春那天的样子,急忙说道:“夫人别急,李老爷一定有法子,我这就去请他。”说着莺儿便欲走。 而莺儿这么一说,众人立刻想起李桂来……而薛蟠是一个妹宝男,闻声迈开大步就跑了起来,赶上莺儿时才说了句:“我去。” 说着肥胖的身子就然快如野猪一般。 而此时由于薛姨妈那一声太过高亢,一下子把李桂和晴雯惊醒。而因为荣国府现在处在不正常之时,李桂又特别警心,“什么声音?”随后李桂随意的像晴雯问了声,同时侧耳细听。 隐隐约约的哭声传了过来……估计又出了事,李桂急忙起身。 “唉,没个消停的时候了!”晴雯叹了声,也起身穿衣。 而晴雯还没给李桂系好腰带,门就“啪啪”响了起来,同时传来了薛蟠急匆匆的声音:“后庭、后庭,快开门!” 李桂没想到是薛蟠找他,而且是在这个时候,心头微微一惊,而这时晴雯已经系好了腰带,“来了。”他应了声,跨步开了门。 而薛蟠毕竟是鲁莽的,门开之际,薛蟠也不说话,一把抓过李桂,扭身就往外扯。 “文龙兄,你这是?”李桂大惊,踉跄着脚步匆匆问道。 “我妹妹投水了,你快去救她。”薛蟠匆匆说着,手上劲道,脚上步伐却是一点不见迟缓。 “啊……” 听到这话李桂与晴雯都暗暗吃了一惊。 而在这样的时刻,前世人命第一的思想在不自觉中支配了李桂的行动,他不由的加快了脚步。 只是在半道上他才想道:“只是不知道有多长时间了,还救不救的活……” 李桂的急救方法其实只是半吊子,在学校演练急救时学的,但却也知道这救人有个时间限制。 …… 一路被薛蟠拖着……而当三人来到池塘边时,池塘边早于灯火通明,众丫鬟、婆子以及贾环、贾兰围在外面,中间是迎春、探春、惜春,再往里则是王夫人、薛姨妈、邢夫人等人。 看到薛蟠、李桂众人杂乱的喊道:“来了,来了……”说着众人闪开了一条道。 而看到探春,李桂却猛然省悟这救薛宝钗和救探春根本不是一回事,那样救探春,毕竟已经有了婚约,总体上那些行为可以称之为不雅。 但薛宝钗和他却是毫无关系,这样做不仅不合礼节,而且还污人青白。 李桂不由的一踌躇,却被薛蟠匆匆拉走,而到了薛宝钗身边后,看着薛宝钗肚大如鼓,面色苍白如雪的样子,心疼与急躁之下,薛蟠禁不住带着哭腔匆匆喊道:“快快快!你要是救不活我妹妹,我就砍了你!” 李桂也知道救人要紧,以他现代人的思维,在生命与礼节之间他很容易做出选择,此刻也不在意他的胡言乱语了,随即双手重叠,救要压下,可是心中毕竟在意探春,下压之前,不由的看向了探春。 探春更是一直注意着李桂,李桂抬眼之际,以她的细敏之心,她立刻明白为什么看她,而她又心思机敏,又是一颗女孩儿的心以前与薛宝钗关系又好,心中既不忍薛宝钗就此死去,更清楚此时不应阻挡,因此很果断的点了点头。 当然促使她这么做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那就是对贾政、对贾家的影响,这因婚逼死了自己的姨侄女,传出去对贾政、对贾家影响太大! 正文 第二八四章:欲静 而荣国府接连的事故也让探春心里本能的寻求宁静。 见此李桂心里顿定,心中思忖着:“既然你们不在乎,那我也不在乎了!”想着李桂双手压下。 而他说的你们其实是薛蟠、薛姨妈他们,在他看来,既然薛蟠、薛姨妈让他救薛宝钗,那就是在礼数与薛宝钗的生命之间做出了选择。 一按之下,清水立刻从薛宝钗的口中流出……随后李桂加快了动作,清水渐渐成流,而这期间薛姨妈与薛蟠趴在薛宝钗身边眼巴眼望着,大气也不敢出。 眼见薛宝钗口中不再有清水流出,李桂急忙伸出两根手指,在薛宝钗鼻端一探,立刻却是没有翻到一丝气息的流动。 “怎么样?”此时薛蟠禁不住问了句。 李桂摇了摇头,随即对薛姨妈说道:“夫人你看着。” 说罢李桂深吸一口气,然后吐出,对薛姨妈说道:“夫人,你就这样往你姐姐口中渡气。快些。” 李桂这么做实际上是最大限度的为薛宝钗的名节考虑,但是薛姨妈本就是个无用之人,而这样生死关天的事情,人都是本能的找好郎中,薛姨妈怎敢请试,哭道:“后庭还是你来,我不敢。” 而薛蟠也怒道:“婆婆妈妈干什么!还不快些,要是我妹妹死了,看我能饶过哪个!” “这莽撞东西!” 李桂闻声暗气,但也清楚这时不是置气的时候,深深的洗了一口气……然后狠狠的压下胸膛。 薛宝钗溺水的时间却是要比上次探春溺水的时间要长一些,吸气、渡气、按压,李桂也不知道重复做了几次这样的动作,终于薛宝钗“噗”的一声,活了过来。 明眸乍裂之际,她就看到了李桂带着欢喜的脸,而这时薛蟠犹如爆雷似的,猛然一跳,大叫道:“活了,活了,后庭,真有你的。” 而薛姨妈则一下拥住了薛宝钗,同时哭泣道:“我的儿,你可别这么想不开!” “谢天谢地,菩萨保佑!” “快回屋吧!别着了凉。” …… 随后王夫人、邢夫人等杂乱的劝慰着,然后一起搀扶着薛宝钗往梨香院而去,探春、迎春等也跟了过去。 而薛蟠则对李桂郑重一抱拳,说道:“好兄弟,今日多谢你,以后有什么支使尽管说。” 李桂知道薛蟠虽然莽撞,但是却是个讲义气的……不过也是个麻烦,因此只是抱拳回道:“文龙兄客气了……府里多事,你先回吧。” 薛蟠确实有很多事,首先的事情就是他不想再住在荣国府了!因此再次郑重的对李桂一抱拳! 薛蟠去后,李桂与晴雯也转身回去了,踏着月下的琳琅碎影,才走几步,“唉……”晴雯突然轻轻叹了一声。 “怎么了?”李桂问道。 “你这样,薛小姐……” 晴雯的意思是李桂这样实际上败坏了薛宝钗的名节,后面该怎么办,而后她又想到了王熙凤的事情还没完,所以她的心情很是烦乱,完全没有了上次李桂这样救探春时打趣的心情,问他探春红唇香否。 晴雯虽然说的不全,也不清楚,但李桂是可以感觉到晴雯的心情的!而在他想来,他刚才那么做虽然有损薛宝钗的名节,但却是薛家硬求着他的…… 因此,思索了一下,李桂叹道:“怎么都投水!薛家姐姐乃明理之人应当不会怪罪于我。” 晴雯闻言,鹅颈微抬,想了一想,感觉李桂这话很有道理,但又好像有些没有道理,这当中细微的差别在哪里,此刻晴雯心烦意乱,却又想不清楚,只能轻轻的“嗯”了一声。 李桂可以体会到晴雯的心情,轻轻拉过晴雯的手…… …… 而在李桂与晴雯回到宅子不久,赵姨娘和小吉祥也回到了她们的两间小屋。小屋里灯火通明,贾政却正立于院中,昂首向天,眉头紧皱…… 诚如探春所思,贾政是在担心,担心薛宝钗因此死去,他可以预想到这事对荣国府的影响。 因此听到赵姨娘的脚步声,他立刻扭过了脸,在赵姨娘步入月牙门的那一刻,他立刻问道:“怎么样了?” “回老爷,找到了,救活了,多亏了李桂,你说这都投什么水呀!三更半夜的!”赵姨娘抱怨着说道。 在贾政面前他很能放的开! 听话听音,贾政自然明白多亏了李桂是什么意思,而在这个社会中虽然男女之妨甚深,但本质上却又是不在乎女子的,要不然贾政也不会随意把晴雯赏给了李桂。 因此闻言贾政深深的松了口气。 …… 更深夜静,众人离去之后,薛宝钗虽然躺在床上却依然不能合眼,她隐约感觉到唇间残留着李桂的温热…… 但是她是理智的,她非常清楚她现在的处境,“离去”这个念头自然的盘旋在她的脑海里,她清楚这是一种最明智的选择,也是她可以最大限度保留尊严的选择,可是不知为何,心头却徒增了一分不舍。 …… 而在第二天依然没有贾宝玉和林黛玉的消息,贾政心中隐约认清了一个现实,那就是贾宝玉和林黛玉是故意隐瞒了行踪,不想让他找到的! 不过从李桂的分析方式中,他也可以推知贾宝玉应该没事。因此虽然他心中虽然担心,但却并不怎么浓重。 而到了中午十分薛蟠便来向贾政告辞——他虽然暂时还没买到宅子,但是以他的性子却是一刻也不想在荣国府呆了,特别是经过昨晚一事后,早上他和薛姨妈商议了一下,决定暂时先搬到铺子里去。 这一次贾政没有挽留…… 如此又过了三天,依然没有贾宝玉与林黛玉的消息,贾政估计着贾宝玉早就飞远了,黯然撤回了家丁,然后听从李桂的建议,请了画师,大致花了贾宝玉的画像,派人沿城张贴,同时写了“定有后报”的字样。 就这样贾宝玉和林黛玉的事情不了了之。 而在第二天,也就是四月二十日,薛宝钗带着莺儿、香菱并几个奴仆来到了运河的曹滩渡口,送行的人员只有薛姨妈与薛蟠。 在薛姨妈与薛蟠一番淳淳叮嘱之后,薛宝钗、香菱、莺儿等上了船,扬帆之后,船去人小,遥望粼粼清波,薛宝钗黯然涕下。 …… 而在第二天晚上,王子腾派人把贾政叫倒了王府,先是询问了贾宝玉之事,然后顺口提了薛宝钗离去之事。 最后王子腾才向贾政说了要把王熙凤许给李桂为妾之事。 之所以最后说,倒不是因为这事重大,而是因为相比贾宝玉之事,在王子腾眼里这事不大。 而还是那句话,在这个时代女子实际上是被看清的,而且王熙凤还是荣国府弃府,从一定程度上说是荣国府对不起王子腾,因此贾政虽然感觉别扭,倒也没什么意见。 毕竟只是一妾而已。 正文 第二八五章:话语 归来后贾政就把这些消息说给了王夫人,王夫人听到薛宝钗离去后唏嘘不已,至于听到王子腾把王熙凤许给李桂作妾这个消息,王夫人倒是有些高兴了——王熙凤毕竟是她的亲内侄女,这要是一直没有个着落,她也是个心事。 而这样的消息,稍微带着些爆炸性,当夜就由银钏、小吉祥等传了出去。 当然由于贾政归来时已是夜晚,这就限制了消息的传播速度,所以这个消息在当夜并没有广为流传。不过因为薛宝钗往日在荣国府人员很好,所以听到她离去的消息,闻者唏嘘之后,又有些赞叹。 而至于听到王熙凤要给李桂做妾的消息,闻着无不啧舌,特别是给李桂做工者。 而在第二天晌午,晴雯和以前一样往花房走去——现在皮尔记的生意又变得好了,而且比以前还好,而这些做活的丫鬟仆妇为了银子又护着活,所以晴雯不得不指导与催促。 途中正好遇到小红也往花房赶去,行礼后小红就问道:“晴雯姐听说二奶奶被许给李老爷做妾的,是也不是?” 这事晴雯并没传出去,闻言不禁一愣,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小吉祥说的,听说是二老爷说的。”小红回道。 晴雯微微一想,隐约感觉到了是怎么回事,随即她就感觉这是向探春说这件事的时候了——她也感到探春可能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但是她再去说说也并不是多此一举,首先他去说说代表着李桂的心意,五次也能探探探春的态度。 而小红和晴雯的关系又是极好的,从晴雯的反问中得到肯定后,立刻提醒晴雯道:“那你大还是她大,你可要小心些,这人要强又手紧,你可别让她压在你头上,不然一辈子有的你受了。” 想想王熙凤以前的为人与手段,晴雯的心情立刻不好了,也不知怎么回答,半天才“嗯”了一声。 而这时小红又说道:“薛家小姐走了,你知道吗?” “哦……走了?”晴雯微微一愣。 “走了,听说是回金陵了。” “哦……” 晴雯闻言轻轻的应了一声,不知为何她心里蓦然感到轻松,但随即就感觉离去或许是薛宝钗最好的选择。 …… 在花房里简单的交代了几句之后,晴雯便匆匆往秋爽斋而去…… “唉,晴雯以后麻烦了!” “是啊,二奶奶那个人。” “三小姐应该向着她吧!” “应该向着,她俩关系好。” …… 晴雯走后马娘子、刘婆子等人叽叽喳喳起来。 “你们说李老爷以后会不会让二奶奶管着铺子?” 而后不知谁高瞻远瞩了一句,但这事却是有可能的,而且很有可能,比如如果以后晴雯、探春有孕……而后众人不由的想到王熙凤的严厉与克扣劲,心里顿时钻进了一股凉气,场面冷静了下来。 …… 而此时探春刚刚从礼事堂回来……而最近几天探春也没到李桂那里去,原因一是贾宝玉的事已算是尘埃落定,她没什么难办的事要找李桂。二是自从贾宝玉走后她却是更忙了,因为她不仅要做大致和薛蟠一样的事。而且她还要处理荣国府其它杂事,比如人员的辞退。 当然这些只是表面上的原因,深层次的原因在于她心里不痛快——她虽然同意李桂那么做,但这并不代表她心里高兴李桂那么做。 不过今天她心里倒是有些高兴,因为刚才去贾母那里时,琉璃告诉她薛宝钗离去了。 不过琉璃却没告诉她王熙凤的事,原因很简单,和丈夫被人待了绿帽子,却往往总是最后一个知道,是一个道理。 到了秋爽斋,行礼完毕后,晴雯便说道:“三小姐,二奶奶的事你知道了吗?” 在探春心里王熙凤已经早已不是荣国府的人了,换句话说王熙凤已经不用去关注了,因此闻言禁不住微微一愣,说道:“怎么了,什么事?” 见探春还不知道,晴雯犹豫了一下,但她毕竟是直爽的爆炭性子,然后就直觉说道:“小姐,王家舅舅把二奶奶许给老爷做妾了。” 而实际上就探春而言,由于这个时代男尊女卑的观念,以及平常所见,不管是她父亲、还是她伯父、兄长,个个都至少有两个妾室,甚至妻妾成群,所以对于纳妾这种事情探春在内心深处并不抵触,这也是她和晴雯能好好相处的原因之一。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王熙凤居然被王子腾许给李桂做了妾,潜意识里想到王熙凤以前和荣国府的关系,她不禁“啊”了一声,随即才感觉到这好像有些乱。 俄而呆了一呆,探春才再次向晴雯问道:“他怎么说?就这么答应了?!” 在她想来李桂是可以拒绝的,但现在李桂显然没有! 晴雯闻言说道:“老爷说,王家舅爷可能早就有这个打算了,他说那天他喝醉了,王家舅爷让二奶奶侍了寝,他还说半夜里还以为是我呢。他早就让我跟你说一说,但当天宝二爷事发,所以我就没说。” 侍寝之事以前也有之,因此闻言,探春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心里立刻暗怒王子腾这个舅舅做事实在不地道!但也知道这件事在王子腾心里实在是无足轻重,甚至大多数女子的婚姻在父母心里都不太重要,她伯父就三千两银子把她堂姐买了…… 想到这里,探春心里涌起了身为女子的悲哀,但李桂的做法又让她可以明显的感到李桂是在乎她的,心里又升起了一点慰籍。 但是毕竟身为女儿身,对这事不可能不生气,她心思又细敏,随后就愤愤道:“什么侍寝,我估计是假话,说不定早就暗通曲款了呢,你看在狱中,对她多照顾。” 暗通曲款的背后是有些个感情基础,想到路上小红说的话,晴雯心里倒是有些慌张了,不由得说道:“三小姐说的是,真有可能。三小姐,你的婚期定了没,二奶奶那样的人,我怕……” 探春闻言鸭蛋脸一红……而她对王熙凤的厉害更是深有感触,不说以前小小的龌蹉,就是尤二姐之事,她被逼的何等窘迫! 因此随后说道:“你也别怕,要是她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 探春自感在李桂心里还是有些份量的,从李桂对待她的态度她能够感觉出来,当然这不是主要原因,原因在于贾政,她能够感觉出贾政在李桂心里巨大的份量。 这是她的份量的源泉! 而对于纳妾之事,也就这么不了了之,其实在这件事上,在这个社会环境中探春没丁点儿话语权。 正文 第二八七章:三人 而王熙凤得知李桂留下之后,急忙吩咐春兰去烧热水…… 明月登枝之时,酒宴才罢,而王熙凤早于倚门,凤颜嫣红。 吹灭红红的烛火,月光却散射了进来,隐约可见玉山横斜…… …… 而于此同时秋爽斋里烛火依旧,烛光火影里探春和晴雯小声交谈着,谈话的目标自然是王熙凤。 ”你只要抓住了这个,她就得老老实实的!”烛影摇红中,探春交代着。 不可否认,由于掌家多时,对于一些问题的看法,探春要比晴雯深刻。 …… 而李桂自然不是贾琏那等留连花丛的银样镴枪头可以比拟的,一夜的狂风骤雨,王熙凤被侍候的舒舒服服,浇灌的娇艳欲滴,也因此到了早上的时候,王熙凤温柔体贴的侍候着李桂洗漱。 而在李桂洗漱之际,晴雯也来到了皮尔记,詹光与卜固修急忙上前行礼,他们现在早已摸清晴雯的脾性,刀子嘴豆腐心,因此在心里都对晴雯很尊重,心也很贴着她,行礼后,詹光就叹道:“老爷怎么!唉!” 晴雯闻言说道:“我正为这事而来,以后皮尔记的事情你们不要让她插手,特别是银、帐上的事情,三小姐也是这个意思!” 而这其实也是詹光、卜固修心里隐忧之所在,詹光正好管着账目,此时心里正担忧主子多了不好侍候,听晴雯这么一说,心中既明朗又坚定,急忙回道:“你且放心,这银两、账目她休想动一下。” 晴雯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往皮尔记的后宅而去。 此时王熙凤已给李桂梳洗完毕,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见是晴雯,微微一沉思,便迎了出去,笑道:“妹妹来的好早。” 说着屈膝行了个礼。 王熙凤之所以示弱,其实这是王熙凤的聪明之处,她是知道晴雯在李桂心里的地位的!当然另一方面是历经牢狱、被休两件事,她的锐气已经消磨殆尽。 实际上晴雯此来就是按照探春的意思来争个大小的,因此听到王熙凤那句妹妹,她心里很是不满,但随后却又见王熙凤行礼,又想着王熙凤确实比她大,她本性上也不是那种欺负人的性子,因此肚子里刚刚升起的气,顿时消了,随即行了个礼,说道:“也不早,每天都这样,要送些衣物来。” “哦……妹妹吃了吗?” “还没。” 而李桂却不知道探春、晴雯与王熙凤的矛盾在王熙凤到来时的那一刻就已经种下。一夜没见晴雯,想到晴雯独守空床,他有些愧疚,又有些欢喜,因此闻声李桂笑道:“快进来吧,正热乎呢!府里没事吧!” …… 如此一切似乎都消停了下来,李桂隔三差五的去皮尔记一趟,可能是此身已定,又无外事牵挂,也可能是狱中那老郎中真有两把刷子,王熙凤的身子逐渐好了起来,脸色不施粉黛,也白里透红,明艳嫣红如娇花。 随后随着五月端午的到来,邀请李桂参加诗社的帖子逐渐多了起来,青云诗社的、西山诗社的、东瓯诗社的等等等等,倒是没有忠信王的帖子。 李桂现在已经知道士林是他的倚仗,西山又是他的学习之处,因此在五月端午那天李桂去了西山开社的庆云楼,不过他没写什么诗词,与沈正阳谈笑间,以最近事多搪塞过去了,而这时贾宝玉、以及荣国府改门、裁人的事情已经成为京师上下的谈资了,以沈正阳、周天演等的人生阅历,可以估出对李桂的话倒是没有起疑,反而对李桂能来极为满意。 随后时间就到了五月八日,礼部学礼开始,而这一科会试仅取二百四十二人,因此进入贡院之后,满眼所见,将近一般都是旧识。 而所谓学礼,主要就是学习在各种情况下觐见皇帝的礼节,以及各种祭祀活动的礼节。 祭祀极为重要,《左传》有云: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祭祀在这里面其实起的是动员与统一思想的作用,所以为历代王朝所重视。 不过礼节的学习其实十分简单,所虑者为怕忘记尔,因此礼部的方法是在时间上做功夫,天天练习两遍,剩下的时间就在酒宴中度过。 李桂这样的生活方式其实让探春、晴雯、王熙凤都不满,特别是王熙凤,火热的身子往往等来个醉汉,但是此时她又不能多言。 而在与众同年、教习的交往中,李桂渐渐知道,酒宴居然是京官最常见的交流方式,在京城里做京官不累,但是牵扯者乱麻似的人际关系的宴饮却让官员很累,而能幸免酒场之累者整个朝堂也不过了了几人! 如此时光匆匆而过,这期间还是一直没有贾宝玉的消息,而偶尔之间李桂有些疑惑以贾宝玉这等公子哥在外面是怎么生活的,他有些想不通,只能感叹人的潜力的巨大,以及爱情的伟大。而这期间贾母忽然逐渐好转了…… 而至于改建大观园之事,因为裁人得了万余银,让荣国府得到了喘息,所以李桂识趣的未在贾政面前再次提起。 但是他知道大观园的改建这事还是要做的,因为不做的后果从曹雪芹身上已经看的很清楚了——子孙凋零,全家喝粥。 李桂还不想荣国府零落到那个地步,因为那样他也不会好过! 而面对贾政的态度,李桂有时也想过用后世的方法赚银子来处理那二百万两银子的巨款,但想一想实际上运作很难。 首先是能产生二百万两银子利润的生意,在这个时代规模一定不回小,而做那么大的生意,他感觉以他的身份只怕还难以承受,承受不了,则会变成召灾取祸了! 其次他的身份注定了他不能做世人眼中的贱业。 再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要搞这么多的银子,李桂觉得会很必然的用到后世的科技,而封建朝代对于科技的态度实际上是十分保守的,不仅蔑称为雕虫小计,而且对在感觉中能威胁到封建黄泉的要么斩草除根,要么严加控制。 这并非虚言,来自后世李桂就知道清代戴梓,连发枪的发明者,在呈上发明之后立刻被乾隆杀了,而且还诛杀了他的三族,并将凡是接触到那连发枪的官员、工匠一律斩首。 这是特例,而康熙更能表现封建帝王对科技的态度,他精通外语,了解外国情况,但却将外国进贡的时代先进的东西锁了起来,比如短铳等。 而盐铁专卖中的铁其实也体现了封建王朝对能威胁到皇权事物的谨慎与忧虑。 也因此李桂故意把皮筋条的生产一直控制在很小的规模。 而运用大观园赚银子却不存在,也因此李桂认为通过大观园赚银子,相比而言,是比较稳妥的办法,也是高效的办法。 毕竟大观园已经建成了!而且是因皇家事务而建。 正文 第二八八章:朝政 当然李桂认为贾政也会改变,毕竟二百万两银子是一笔巨款,一座大山,足以压碎他的尊严,更何况他的建议实际上实在他顽固如铁的心灵上扎了个小缝……而且来自于后世他很清楚朝廷催缴借银的人选、过程、力度。 李桂甚至想过实在不行,把大观园的项目弄的高级些,但这有些妨碍他围绕大观园制定的下一步的预案! …… 入伏之后,礼部学礼结束,殿事定在了八月初八。实际上科考的时间一般都选在这样的月份,主要是因为气候的缘故,这个时节不冷不热的,很适合人考试的。 不过入伏之后要么酷热难耐,要么大雨连绵,李桂倒是有了些清闲。只是因为殿试,习惯让李桂空闲时看起了书,偶尔弹一下琴。 …… 六月二十日,一早太阳就亮的犹如火镜,因此简单的喝了点稀粥,李桂便到了池水的树荫下…… 荣国府也有冰库,但实际上用冰降温并不怎么舒服,因为空气的不流动,水汽的蒸发,会让人身上有一股黏黏的不舒适感。所以这个时代消暑还是以找凉快的地方为主。 池塘边特意种下的樟树浓荫遮天,树下有一个矮凳,一张摇椅,两个粗笨的小杌凳。 往躺椅上随便一趟之后,李桂随意拿起了书,同时心中不由的想起了空调、风扇,不知为何想到了风扇他心里一动,想起了前世小说里所说的马拉火车来,想到这里他突然感觉马转风扇也应当可行——那个扇叶完全可以木制,而且在皇帝等人的眼里也应该不是什么威胁皇权的东西…… 正想着小婵儿端着茶盘走了过来……探春最终还是把她的侍女小蝉儿调了过来,供李桂与晴雯使唤。 “你去把山先生喊过来。”放下茶盘之际,李桂对小婵儿说道。 “是。” 小婵儿应了一声,转身离去,而她才刚走两步,探春的声音就从假山后传了过来:“请山先生干什么呢?” 还是那句话,最近因为荣国府稍微平静,再加上不论怎么着,对于纳王熙凤之事,探春心里别扭,所以来找李桂的时候少了。 自己的夫人还是要尊重的,闻声李桂站了起来,抬眼望去,却见探春和晴雯正从假山后出来,各自收拿着画着花卉的团扇。 “天太热了,我在想着能不能让山先生做一个能吹风的东西。”随即李桂笑道 “哦……” 探春也是知道山子野乃是当世有名的能工巧匠,闻言美目不仅一亮,说道:“要是能做出来那就好了。” “应该能。”李桂笑道。 说话之间她们两个已在李桂跟前的杌凳上做了下来,轻摇了几下团扇后,探春突然轻轻叹了一声。 李桂早已从晴雯口中知道了探春对他纳王熙凤为妾之事心里有些疙瘩,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感情的加深,李桂心里倒是越来越在乎探春,因此闻声立刻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 闻声,探春撩了一下额际的发丝,再次轻轻一叹说道:“也没什么,只是二姐要去翠栊庵去住。” 翠栊庵乃是荣国府的家庙,所谓去翠栊庵去住只是出家或者带发修行的婉转的说法。 而迎春的这个选择在《红楼梦》里是没有的,青灯古佛《红楼梦》里是惜春的归宿! 但转而一想,李桂觉得迎春这样的选择也在情理之中……自从孙绍祖退婚之后,他就听晴雯说荣国府里贾母、邢夫人等为迎春的事情发愁,因为探春退婚后,并无上门来提亲者。 李桂想来这其实也正常毕竟最近荣国府太过动荡,别人并不想掺和这里的浑水,王子腾倒台后,贾赦又出事,不论哪一派,谁会上门提亲! 而现在另一方面他和探春又订婚多时,迎春又是看在眼里的! 因此这实际上是迎春心灰意冷又想成人之美的选择! 美女长伴青灯古佛,曼妙华年付与孤月,在李桂心里这实在乃是一件惨事,但这种事情他却没有办法,总不能随便抓个人,让他与迎春成婚吧,着既不可行,也不可能。 当然从探春的语气里他也清楚探春不是让他想办法的,因此闻声李桂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惜哉!如玉年华……” 说到这里李桂突然感觉这样的话,不是他一个妹夫可以说的话,好像有些轻薄,急忙住了口。 但探春何等机敏,纵然李桂住了口,她还是听出了李桂无意中露出的轻薄之意,轻轻瞅了李桂一眼。 李桂当作没看见,继续说道:“伯父怎么说?” “爹爹还不知道。唉!” 而正说着,脚步声响起,随即山子野出现在她们面前,探春和晴雯和山子野都有过交往,因此也没有躲避。 行礼后,山子野开口问道:“老爷你找我什么事?” “我想找你弄个吹风的东西,天太热了。”李桂说道。 这时后人的避暑方式有限,最常见的就是找个有风的地方,或者摇摇扇子,能吹风的东西还没有,因此闻言山子野“额”了一声,然后说道:“吹风的东西?” 此时李桂心里早于想好了托词,笑道:“是这样的,我是想着纸剪的小风车转起来都有风感,能不能把那风车变大,转快。” 而作为一代能工巧匠,山子野慢慢思索了一下,然后眼睛突然亮了一下,随即说道:“我去试试。” 李桂点了点头。 而在山子野走后,晴雯立刻眼睛亮晶晶的问道:“老爷,那个吹风的东西能卖吗?” 李桂知道这个能吹风的东西即使做出来也不好买,即使买也买不上价,因为这里面没什么独有的技术,别人完全可以模仿,因此摇了要送头,说道:“只是为了消暑而已。” “哦。” 晴雯闻言,俏脸上掠过一层失望之色。 …… 而在李桂与探春、晴雯闲谈之时,户部尚书丁贯九也来到了御书房前,请求见驾。 户部掌管天下钱粮,泰宁帝自然接见,“爱卿何事?”待丁贯九行礼后,泰宁帝立刻问道。 丁贯九闻言立刻弯腰回道:“回皇上,军饷之事,臣有事禀报。” 正文 第二八九章:度暑 “爱卿尽管说。” “回皇上,今下半年军费预算臣已计出,西南需一百万两,朔北需用银六十万两……” 丁贯九一项项说出,说完军费后又说其它用度,说完其它用度又说国库存银,最后说出重点,下半年银两空缺达三百万两。 三百万两对诺大的大虞王朝来说,不是什么大数目,但这预示了朝廷的危机,也成了必须解决的问题——没钱寸步难行,对个人是如此,对国家也是一样。 听完丁贯九的话之后,泰宁帝的脸色沉了下来,随即微微一思索,说道:“宣赵文重、余陶、忠义王、忠礼王。” …… 就这样泰宁帝后期的最大的一件事追缴官员借银拉开了序幕。 而国库的银两之所以外借,内在的原因是泰宁帝对臣下以宽,喜欢文恬武嬉,以示天下大治。 另一个原因则是忠义王的原因,忠义王掌管着户部,为登大宝,也假公济私。 而实际上官员借银的借口繁多,有的为私事,有的为公事,有的半公半私,有的不知道有多少是公,多少是私,比如荣国府就是。因此追缴库银麻烦之极,有的最终都没有收缴完毕。 不过现在风吹起来了——这个御前会议不仅定了调子,还有吹风的作用,吹风就是要把消息扩散,还让众臣有心里准备,然后再定办事人员,订办事章程。 当然这样的风泰宁帝是会让吹一阵子的……不过作为工部侍郎,近水楼台先得月,第二天中午晌午风就通过杨侍郎吹到了贾政的耳朵里。 “存周你听到了吗?”将近上午时分,杨侍郎敲开贾政官衙里房间的门,说道。 在这个时间他们一般会约个地点,或者接受别人的宴请,然后小饮一番。 “杨兄,何事?”贾政抱拳道。他并没有感到诧异,毕竟朝堂乃是消息汇急之地,各种风经常刮。 “刚才我听柳大人说国库紧张,皇上有意追缴国库借银。”杨侍郎说道。 贾政乃是迂腐枳实之人,听到这个消息,直接感觉他马上要还那二百万两借银! 而他虽然不喜俗事,但荣国府里喜欢俗事的、能够当家的已经走了,他现在不得不注意府里的俗事,因此他很清楚荣国府现在的家底子,比如两百万两,就是两万两、一万两也拿不出来——前两天刚被史家借了一千两急用。 因此闻言直如晴空打了个霹雳,“啊”的一声,他被震呆了。 而作为好友,杨侍郎是知道荣国府借银这件事的,因此劝慰道:“存周不要急,借银的又不是你一个,而且这借出的银子各家有各家的说法,还不知怎么办呢,你且骑毛驴看戏本,走着瞧就行了。” 贾政闻言,心神稍定。不过也只是稍定,因为他感觉骑毛驴并没有解决问题。因此随后李桂的提议就崩上了他的心头…… 不过他毕竟是个犹豫不决之人,行动力不强,李桂的提议又让他不喜,所以他还是决定再骑会驴。 …… 朝廷的上这样的消息并不会很快传到下层。再加上天热走动少,即使朋友的往来也变的减少,所以李桂起初并没知道这件事情,直到过了五六天之后,俞图夜宴,李桂这才知道。 不过他对大虞朝收缴借银的情况是很清楚的,估计现在贾政只是感觉到了一点压力,还不足以让他恐慌,因此李桂并没有主动出击,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觉得主动出击效果不会太好。 而随着天气的越来越热,李桂懒的动弹,连去王熙凤那里的兴致都被热没了,大多数时间都是躺在树荫下,或者喝茶、或者喝茶。当然早晚他也去西厢房处看一看,山子野、邓会、牛大等住在那里,他去主要是看风扇的进度,当然这期间李桂也故作随意指点了扇叶的制作,主要是形状方面的。 而于此同时探春夜传来了荣国府里面的一些消息,主要是迎春的。虽然出家显示了人出尘的心静,但将韶华付青灯,在贾政心里终是不美,因此一再让邢夫人、王夫人、赵姨娘还有探春劝解。 其余倒是没什么大事。 时间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六月二十,这已是中伏天,一大早太阳就像个红蛋虾,好像蕴藏着无限热力的红蛋虾,这倒让李桂对于风扇更加渴望了,于是洗刷完毕之后,也没吃早点,对晴雯说了声之后,李桂便往洗厢房而去。 进入西厢房,一转头就看到庑廊下半米长的木扇叶,后面是一个比扇叶还要大两圈的木齿轮,其实在大齿轮的后面卡着的是小齿轮,这其实是山子野想到的风扇传动原理,大齿轮转一圈,小齿轮不知道转多少圈,风扇也就跟着不知转多少圈。 大齿轮的后面又是一个小齿轮,小齿轮卡在一个转轴里,最后经过一个几自行的设计是一个圆盘,圆盘上插着一根棍子,棍子用来套马或驴。 这部分其实是传动装置与动力装置,这一套加起来几乎有寻常人家的一个小院子那么大。看到这里恍惚之间李桂明白了最初的计算机为什么要装三间房子了。 不过李桂不以为意,只要凉快就行,后花园这点地方还是有的。 而就在他观察之时,山子野、邓会、牛大已经迎了上来,行礼后,李桂问道:“可是好了?” 山子野笑道:“差不多了,我再往它们外面裹上铁皮,应该就行了。” 而他话音刚落,邓会就笑道:“老爷你这想法真好,是真的凉快,你站在那里试试。” 说着邓会捡起木棍上的绳子,使劲一拉,“咯咯吱吱”声里,扇叶转了起来。 “咯咯吱吱”声里,李桂突然想起了以前的年代,想起了那摇摇欲散的、怎么也转不快的电扇。 但不论如何还是有些风的…… …… “……凡所有相,皆是虚幻,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李桂与山子野等人谈论风扇之时,藕香榭里,惜春一身青色素衣,手拿《金刚经》,临窗而坐,略为已有些形容的小脸上一片淡泊。 幼逢变故,宁国府一夜兴衰,早已在惜春幼小的心灵里印下来世事无常的种子,而经过荣国府的一系列变故,这颗种子终于开始生根发芽。 …… 六月二十一日,吃过早点,一大早李桂便来到了后花园的池塘边,同随的还有山子野、邓会、牛大、贾义等,他们肩上都扛着扇叶、齿轮之类的东西。 没过一会儿,晴雯和小婵儿就过来了,晴雯手里提着一个大砂壶,然后兴致勃勃的观看起来。 正文 第二九零章:伤 对于这个能吃风乘凉的东西,她们也是很感兴趣。 不过在这个时代装配这东西实际上也很花费时间,一上午居然没装配完,随后李桂就在后花园招代了他们…… 而到傍晚时分,探春和侍书却走了过来,看到这场面,探春也不由好奇的问道:“这是干什么呢。” “这是吹风凉快的东西。”晴雯性子利落,立刻笑着回道。 ”哦……” 探春闻言,仔细瞧了瞧,然后蓦然对李桂一笑,说道:“你可真有想法。” 李桂微微一笑,心里却想:“我要是想不出这个,那真是穿越穿的糊涂了!” 随即对探春说道:“你且坐。” 探春“嗯”了一声,在杌凳上坐了下来,然后手托香腮,神情渐渐变的落寞。 “怎么了?”李桂心里一动问道。 闻声探春转过脸来,看着李桂,轻轻一叹,说道:“四丫头也要去翠栊庵。” 四丫头是探春平时对惜春的称呼,这个称呼实际上带着亲昵宠溺的意味。 李桂自然知道探春口中的四丫头乃是惜春,也知道惜春的结局是青灯伴古佛…… 但这是后来的事! 而现在居然挤在一块去了!或者说有挤到一块的趋势! 虽然李桂清楚惜春这样做可能是受了迎春的影响,但这两人一起出家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聚在一起更不是什么好事!外人会怎么看荣国府!怎么看贾政! 在外人眼里这一定隐藏着诸多的密事,众口铄金,积损毁骨。 甚至他也不可避免的受到影响,外人会在背后说他大姨子、小姨子都出家了! “这……” 闻言李桂心头一震,虽然探春没开口让他想法子,但是他却不由自主的开动了脑筋,但是考虑来一下,感觉在这样的环境中,以他的身份确实也没有什么好法子。 因此过了一小会,李桂叹了一声,举起茶盏,一饮而尽之后,说道:“你尽量劝劝她们,多陪陪她们。” 探春闻言轻轻的“嗯”了一声,随即也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又说了些闲话,带着侍书离去。 看着她们的背影,晴雯也叹了口气。 …… 直到第二天快到晌午的时候,这原始的风扇才装配完毕,装配完之后,山子野就套上了马,随着马的拉动,齿轮的咯吱咯吱声里,木制的扇叶呼呼的转了起来。 虽然精度不够,各连接处缝隙较大,扇叶摇摇晃晃,传动处不规则振动,但那扇叶也确实到来了风。 “真的有风,真的有风,好凉快!”沐浴在风里晴雯喜笑颜开,明眸生电,要不是有外人,她肯定会亲李桂一口。 “真凉快!真凉快!”小婵儿也张开手臂,大呼小叫着。 山子野则露出了得意而又钦佩的笑容。他得意的是他的手艺,钦佩的是李桂的创意。但是他却不知道李桂心里的感叹。 李桂虽然在心里认为这风扇只是勉强,但晴雯已经兴奋的说道:“我去喊三小姐去,让她也来凉快凉快。” 而李桂责往躺椅上一趟,咯吱咯吱声里,感觉也十分受用。而后山子野、邓会等夜来到了他的身后。 随后山子野对李桂笑道:“老爷,这真是个取凉的好法子,不过这样浪费牲口,不如买两头驴子,驴子耐力好,我再搭个凉棚。你看如何?” 李桂点了点头。 而这时邓会说道:“驴子确实好,不仅耐力好,吃的少,而且把它的眼睛一蒙,它就会自动转圈圈。” 而正谈话之间探春、晴雯,贾环、贾兰以及侍书、小吉祥等一群人联袂而来。 看到李桂,众人杂乱着行礼后,贾环便嚷嚷道:“好凉快!好凉快!姐夫好享受!” “好凉快、好凉快!” “真好!” …… 一直到天黑众人才离去,而李桂所幸在此处招代了山子野等人…… 而在第二天山子野做了个能消暑的东西的消息就在荣国府传来了,而这时因为李桂、晴雯都寻常见,探春与李桂又没完婚,所以李桂的内宅在众人眼里并不像是真正的内宅,而且内宅与荣国府相连的后门又洞开着,所以第二天来看新鲜的人络绎不绝,到下午十分,不知怎么的,探春又过来了,对李桂说想让山子野在贾母处建一个。 李桂自然应允。 …… 如此,虽然这风扇过于粗笨,而且费驴,但却让李桂有了喘息之处,也因此在随后的时间里,李桂也不出去了,只是在月底时,春兰找他,说王熙凤有事,他才出了一趟门。 王熙凤找他其实没什么事,但在古代也可以说是大事…… 而在六月三十的傍晚,李桂照例在池塘边悠哉悠哉的吹着风扇,贾环也在他旁边悠哉悠哉的陪着,正当李桂拿起一块西瓜之时,伴鹤却跑了过来,随后行礼道:“姑爷,老爷找你。” 说着伴鹤对着风扇抖了抖长衫。 “知道是什么事吗?”李桂闻言心里一动,估计有可能是追缴借银的事。 伴鹤却笑道:“这个却是不知,老爷没说。” 闻言,李桂点了点头,随后跟着伴鹤往荣国府后宅而去。 …… 贾政依然是在王夫人的三间大房里接待了李桂,行礼完毕之后,抬头望去,李桂蓦然发现贾政面色凄迷,眼中隐有泪色。 实际上贾政确实刚刚哭过,原因是王夫人刚刚告诉他迎春与惜春执意要出家。 当然贾政之所以落泪,并不仅仅是这个,而是由迎春与惜春要出家让他感到了后嗣的凋零:贾珠已去,贾琏生死不知,贾宝玉不闻踪讯,妹妹唯一的后嗣也不见了,而今迎春与惜春居然还要出家,这让他如何不感慨! “伯父何事伤心?” 这样的关系,又历经这么多事,对于贾政,李桂已不需要客套,坐定后直接问道。 贾政也早已不再对李桂虚套,闻言直接说道:“你可听说了,迎春与惜春都要出家,这可如何是好?你可有良策?” 李桂闻言立刻清楚贾政已经清楚了迎春与惜春同时出家对荣国府、特别是对贾政个人的影响。 其实这对于贾政影响极重,如果迎春与探春真的出了家,那最起码别人必然会说贾政心性薄凉,对自家侄女不管不问,如此贾政以前宅心仁厚的形象就轰然倒塌了。 这还是最表面的,背后还不知会说些什么。 而且李桂清楚贾政找他来商议这件事,也说明邢夫人、王夫人、探春等对迎春与惜春的劝说无效。 当然从贾政的性格也可以推知这一点,以贾政不喜俗事的性格,要不是火炭马上就要落在他脚上,他是不会行动的。 但迎春与惜春这个问题其实是个思想的问题,以他的身份去和迎春与惜春谈思想?成不成先放在一边,实际上这行都很难行。 正文 第二九一章:重叠 当然李桂也清楚贾政绝对不是要他与迎春、惜春促膝长谈,而是要他令想办法。 但这办法他还没有想出在现行条件下可行的办法……也不能拒绝,可也不敢肯定,因此沉思了一下,李桂回道:“伯父,待小侄回去想想。” 贾政点了点头,随即说道:“殿试在即,贤侄可准备好了?” “差不多了。” …… 说话之间,银钏摆上了方桌……李桂没有客气,陪着贾政小饮了起来,中间谈了些朝堂之事,人事变动之类的,对于催缴借银之事,贾政却没有提。 一直到月上中庭之时,李桂才带着些微微的熏意回到了前宅。 此时晴雯依然没睡,正摇着团扇,和小婵儿一起在院中乘凉,见李桂过来,李桂迎了上去,同时问道:“现在睡否?” “先凉快凉快。”李桂摇了摇头,然后随意在院中的躺椅上躺了下来,随后晴雯一边递茶,一边随意问道:“二老爷找你这么事?” “还不是二小姐和四小姐的事,这两个都要去翠栊庵……唉,问我有什么办法?”说着李桂端起了茶盏。 “那,你有什么办法吗?”晴雯眨了眨眼,问道。 李桂摇了摇头。 见此晴雯叹息道:“要是还是以前多好,个个无忧无虑的,还一起讨论你讲的故事,现在年龄大了……” 而听到这里,李桂举起的茶盏蓦然一停,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李桂的异常立卡把晴雯惊动,随即他就轻声向李桂问道:“你怎么了?” ”你还想听故事吗?”李桂笑道。 “怎么不想!”闻言晴雯俏脸上明光一闪,露出了惊喜的笑容,但随即暗淡道:“你都一个大老爷了,怎么还能讲故事!” 晴雯的意思是说讲故事现在已经不是李桂现在的身份允许做的事了。 李桂闻言微微笑道:“我只讲给你们几个听,或许能让二小姐、四小姐改变想法。” “哦……” 晴雯闻言这才明白李桂的用意,但随即又好奇起来,问道:“什么故事能让二小姐、四小姐改变想法?” “鬼故事,特别好听的鬼故事。”李桂笑道。 在李桂想来,这样的故事是可以对迎春、惜春以毒攻毒的,因为她们既然想出家,那么心中必然有神佛,而神佛的另一面就是妖魔鬼怪,那么她们心中也必然会有这些,更会比常人信其有,要是用鬼怪故事吓一下她们,以魔破佛,或许她们就会眷念人间的烟火。 如果吓不住,也没什么,毕竟这只是一试! 不过李桂认为应该能吓住他们,毕竟在后世的无神世界里,成年人都被鬼怪会吓得心惊胆寒,上个厕所要人陪伴,女生吓得直接往男生怀里钻! 更何况现在是神佛满天飞的世界,迎春与惜春年龄都不大,他不信迎春与探春听了这类故事还能远离人间! “鬼故事?!” 闻言晴雯微微一愣,明眸一缩,而小婵儿则向假山的阴影里看了一下,小小的肩头缩了缩。 李桂没有在意这些,只是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只是试一试。你回头告诉三小姐,待我准备好之后,让她把二小姐或四小姐请来。” 李桂之所以要准备,是因为他现在心里对讲什么故事已经有个谱了,那就是《鬼吹灯》,但《鬼吹灯》虽然是传统灵异,可年代明显与现在不服,语言也不符合,所以要改。 而他这样做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为了大观园的改建,李桂隐隐约约到时机到了,贾政必然松口,而大观园也必须有几个独有的项目,李桂认为这《鬼吹灯》可以算一个,毕竟现在《鬼吹灯》在这个时代实在是太新鲜了! 而至于说在二小姐与四小姐之间加个或,是因为李桂感觉迎春有不来的可能,毕竟她是姐姐,可能会自持身份,但惜春就不能不来了。而只要破解了一个,在事实上两人一起出家所造成的影响就能消弭无形了。 说罢,李桂转头嘱咐小婵儿说道:“此事不要外传。” “是,老爷。”闻言,小婵儿小小的螓首如同鸡叨米一般。 …… 一直到深夜,气温变凉时,李桂才洗了一洗,进了屋。 …… 第二天早上,清早起来后,稍微点心了一下,趁着凉快,李桂便进了书房,稍微沉思了一下之后,便拿起了笔。 晴雯给李桂端上一杯茶之后,便喊着邓会,装了货物,然后去了皮尔记。 晴雯现在已经改了去皮尔记送货的时间,在古代人都是这样春种秋收、夏隐冬藏,循时而动。 到了皮尔记,下车之后,晴雯照例去詹光那里看当天的收支,而邓会卸了货之后,却再次与卜世光、牛二等大谈起李桂那个驴拉的风扇起来,把它吹嘘的天上少有,地上没有没有。 而其实王熙凤和春兰正在二门前拐角处乘凉,李桂的风扇她已经听了三四遍了,最近几天李桂又没来,心里有些淡,而且她又无事,只是调理着身子,因此听着听着不由得意动了起来,随后回到屋里细细的画了眉,涂了胭脂。 …… 晴雯之所以早来就是想找回,而在和詹光谈了一阵子之后,知道王熙凤还没有染指皮尔记的举动,也就更加放了心。 其实在这一点上探春与晴雯都是有些小瞧王熙凤了,王熙凤喜欢银子,喜欢管事不假,但经历了一系列事情之后,她已经清楚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她确实想过接手皮尔记的管理,但随即就想到这才过来没几天,李桂只怕不会答应。 因此从过来人的角度上讲,王熙凤并不急于去做这件事,她清楚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应该是什么,那就是有个孩子! 不论是出身,还是管家的经历,都让她看清,作为一个妾室,有孩子与没孩子的区别,她也明白有了孩子才会有资本、盼头! …… 看完支出后,晴雯正欲上车,王熙凤就迎了上取,一边曲膝行礼,一边笑道:“妹妹,我听说老爷做了个吹风的东西,什么样的,我跟你去看看。” 在内心深处晴雯已把新宅当成自己的地盘,是不想王熙凤过去的,但王熙凤只是过去一趟,而且这个季节,这样的要求…… “姐姐请。”微微愣了一下,晴雯笑道。 …… 一路上晴雯与王熙凤谈论着风扇的神器……而当她们来到新宅之后,李桂早已去了风扇下消暑去了。 而听到脚步声李桂蓦然转头,随后他就愣了一下……而这时王熙凤已经一边看着“咯吱咯吱”的风叶,一边款款走了过来,特意的打扮,优雅的洋砂百褶裙,让她艳光四射! 正文 第二九二章:消遣 而当经过扇叶的投风范围时,在这样的大热天之下,王熙凤只觉得清风涌来,遍体生津,那真是比吃个井水拔的西瓜还要舒服。 “好凉快!好东西!”王熙凤禁不住叫了一声。 而她毕竟也是个心思快的人,想到李桂做了个这么个新鲜玩意,和晴雯在一起享受,却把自己抛在一边,这区别对待也太大也! 而且她的性子本来就泼辣,现在身份不同,虽然收敛了许多,但本性如此,因此说着禁不住轻轻瞅了李桂一眼,然后挖苦道:“老爷你们倒真是享受。” 只是她这轻轻的一瞅,配合着她成熟的身子,看在李桂眼里却是成熟少妇无尽的妩媚涌来,心神微微摇荡之下,以至于他没有细品王熙凤话里的意思,只是洋洋得意的说道:“风儿你怎么来了?你看这个怎么样?” 李桂原本称呼王熙凤为凤姐的,只是经过几次床第之事后,耳鬓厮磨之间不知觉的就变成了更为亲密的凤儿。 不过晴雯倒是听出来了,心中得意之间,俏脸上露出了难抑的笑意。 说话之间王熙凤曲膝向李桂行了里,在李桂身边的杌登上做了下来,然后顺手接过李桂递来的西瓜,不过这其间她的一双凤目却一直好戏的瞧着这木制的风扇——纵然她见多识广,可是这样的风扇他真的没见过,特别是那特殊的扇叶。 而晴雯接过李桂的西瓜后,轻轻咬了两口,然后就笑道:“我这就去跟三小姐说嘛,今晚能讲吗?” 李桂现在已经理清了调理,调整了时间背景线,讲个一章两章是没什么问题的,因此微微思索了一下,说道:“可以,她们要听下午就可以来。” 晴雯闻言站了起来,说道:“那行,我这就和三小姐说去。” 说罢,晴雯风风火火的走了。 而晴雯刚走,王熙凤就睁着凤目疑惑的问道:“老爷,你们要做什么,讲什么?” 她的语气里带着微微的不满。这也是人的正常心里,她认为李桂与晴雯好像有什么事瞒着她,或者说绕过了她,而现在她认为李桂不应该绕过她。 李桂这时倒是觉察出了王熙凤的不满,不过不知为何,这样的不满却让他心里有些高兴,也有些得意,笑道:“不过是给她们讲个故事罢了。” “讲故事干什么?你这样的身份!”随后王熙凤诧异道。 “事情是这样的,二姐和四妹两个都要去翠栊庵,怎么劝都不听,伯父都愁哭了,找了我,所以我想着试着用故事启迪一下她们。”李桂简要的说道。 而王熙凤毕竟是掌过荣国府的,很清楚迎春与惜春这样做的影响,闻言不禁呆了一呆,不由自主的说道:“这两个丫头,太不知轻重了!” 随即又感觉李桂居然要用故事改变她俩的注意,简直是亦非所思,不由得再次问道:“你要讲什么故事,能让她俩改变主意。” “我打算讲讲鬼故事。” “鬼故事?” “嗯,用鬼故事吓吓她们,她们不是向坲吗,我先替佛祖考验她们一下。” 王熙凤还以为李桂是要用故事启迪迎春、惜春呢,没想到是她想多了! 但是这样的法子虽然深刻,但是在王熙凤心头却有一种别样的感觉,而王熙凤毕竟是泼辣的,愕然了一下,禁不住笑道:“老爷,你可真坏!” 李桂也知道这法子虽然攻心,但有些不咋地,但也没什么其他好法子,因此只是微微一笑。 不过看到王熙凤亦嗔亦笑的神妃仙子的样子,李桂心里一荡,不由调笑道:“凤儿,我哪里坏了?” 李桂虽然调笑,王熙凤也能听出李桂话里的意思,王熙凤在这种事情上也有需要,想要个孩子,但是她却不会放荡形骸的勾引,因此闻言倒是狠狠的给了李桂一个白眼。 但是少妇的一喜一怒,一动一静都是带着无形的味道的!李桂心中一动,一伸手,把王熙凤拉在了身上。 “要死了!” 王熙凤慌慌张张,惊叫一声,面红耳赤。 …… 李桂与王熙凤与风扇下戏耍暂且不提,此时晴雯也到了秋爽斋里,与探春行礼之后,女子心性施然,晴雯先向探春叙说了王熙凤到来之事。 王熙凤是打着来看风扇的名号而来的,探春也不能说什么,见探春默不作声,晴雯才说了李桂想给迎春与惜春讲讲鬼故事,让她们改变主意的事。 “这……能吗?” 以探春的学识并没有看出李桂这样做实际上是世界观层面的斗争,因此和晴雯一样,对于李桂的做法是否能凑效,探春很是怀疑,甚至比晴雯还怀疑,毕竟迎春和惜春的实际情况她比晴雯要清楚的多,现在邢夫人、王夫人、包括她自己都已经不知劝了多少回,劝她俩打消这个念头,但明显难以撼动她俩的决心! “老爷说总要试一试。”晴雯说道。 探春也知道劝人回心转意这种事谁也没有绝对的把握,因此点了点头,说道:“也好,他说什么时候讲了吗?” “老爷说傍晚乘凉时就可以。” 探春闻言,微微思索了一下,说道:“那不如下午再去喊她们,省的中间改变主意。” 而她话刚说到这里,“三姐、晴雯姐,你们谈什么呢?”随着话音,帘子“哗啦”一声,贾环走了进来,一身红色锦服,头上束冠,笑容满面。 自从贾宝玉走后,贾环就一直这个样子了,而且和探春走的更近,当然也和李桂渐渐走进,最近时常到风扇下,与李桂一起躺一躺,消消暑,他甚至想与李桂走的更近些,想从李桂那里捣鼓两个银子花花,只是想到李桂与贾政的关系实在太亲密,这才让他怯步,不过他打算再一步试探。 看到贾环,探春立刻就知道他又来向她磨两个小钱了,小钱她倒不在乎,只是怕贾环到外不务正业,因此心头一闷,说道:“正谈你李大哥呢,他闲来无事,说傍晚要给我们几个讲故事,你去不去?” 对于讲故事,别说贾环,就是这个时代的人能有抵抗力的都不多,实际上李桂讲故事那时贾环一场不拉的都听完了,因此闻言立刻两眼一瞪道:“姐姐,当真。” 探春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你可别乱跑了,回头和我一块喊你二姐、四姐一块去,另外别外说,你李大哥身份不同了,只讲与我们几个听。” “嗯嗯。”贾环忙不迭的答应着。 …… 而于此同时,王熙凤气喘吁吁的推开了李桂——还是那句话,她虽然想要个孩子,但性格施然,却不容李桂亵玩。 正文 第二九三章:害怕 看着钏横钗斜的王熙凤,李桂心中心痒不已…… 王熙凤也是喜欢听故事的,当初她就张罗的紧,另外大概女子就是这样,只要有了心仪的男子,便时时刻刻想在男子的身边,被李桂这么一嬉闹,更是不想走,因此中午就和李桂、晴雯一起在池塘边吃了,稍微的饮了些酒。 春困秋乏夏打盹,吃过饭之后,躺在躺椅上,迎着风扇,望着碧波,随意闲谈了几句,三个不知不觉的就打盹了,直到拉棍的驴发出了抗议之声…… 醒来之后,三个才发现日影已经西斜,晴雯还有很多事情,收拢、检查、整叠衣服之类的,还答应了探春一起去请迎春和惜春,因此三人回到大屋之后,晴雯先是洗涮了一下,梳了头,然后对李桂说了句我有事,去后面了,就走了。剩下王熙凤侍候李桂。 “你今晚就留这儿吧!” “不留,碍眼。” “哈哈,你也是小心眼!那听完故事再走!” “嗯……你今天不过去吗?” “过去干什么?” “你……” …… 两人一边梳洗,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说道这里王熙凤不仅再次嗔怒了一下。 而李桂现在已经明白王熙凤的意思,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 于是在王熙凤的轻嗔薄怒间,李桂一下把王熙凤抱起…… 再屋里王熙凤倒能接受,两人大汗淋漓的做了一回,最后王熙凤凤眸迷蒙,樱唇微张,在李桂身边细语道:“老爷,我要给你有个孩子。” 这一下子又激发了李桂的男儿本性。 …… 两人如此胡搞了一阵子,再次洗了洗之后,气氛正浓,外面脚步声起,晴雯走了过来…… “怎么样了,她俩来吗。”随即李桂笑着问道,不知为何,看着两人,一个妖娆,一个青葱,却不由的想起韦小宝大被同眠的情节来。 “太邪恶了!”随即李桂鄙视了一下自己,同时也觉得不可能,毕竟王熙凤和晴雯的性子在那里。 念头一闪而过。而这时晴雯已说道:“四小姐答应了,二小姐不一定,她只是笑笑。” 李桂清楚迎春这是在自持身份,不过来一个也可以,因此笑道:“也好。” …… 到了傍晚时分,吃过晚饭之后,夕阳的余晖里探春和侍书走了过来,见了王熙凤之后,探春和王熙凤略显尴尬,但随即探春就一边行礼一边笑道:“见过姐姐。” 探春现在还没过门,而且从封建关系上来说,王熙凤毕竟是她的表姐,因此她应该先行礼。 而在探春向王熙凤行礼的那一刻,王熙凤立刻想起了以前的事情,而且她也是知道探春的厉害的,因此急忙一侧身,一边避让,一边回礼道:“妹妹客气了……” 她还想再说一些话,以前的一些话,但却又觉得再说什么已经多余。 而探春对王熙凤这样避让的态度却十分满意,随即微微一笑对李桂说道:“二姐也来了,都在那里等着了,你这过去吗?” 李桂抬头看了看窗外,见天还没完全黑,效果可能会差些,他又不急,因此笑道:“再等一会儿,二姐不是说不来吗,怎么又来了。” “三弟喊的。”探春简捷了当的说了句。 李桂这才想起贾环以前就经常去迎春那里玩,两人感情很好的。 而这时侍书笑道:“还是三爷,咯咯,生拉硬拽的!” “那我先去让他们等等,说你随后就来,你看怎样?”随后探春说道。 “嗯,好,端盘西瓜去,别让他们闲着。” …… 今天在阴历正好是二十六,下弦月才过了三天,月牙只是一办,夜影飘荡之时,天地于是朦胧不清,不过池塘的四角已经挂了气死风的灯笼,这是晴雯防止夜里李桂跌进水里的。 见天黑了,侍书拿出了火折子,依次把灯笼点燃,灯笼的灯光并不能及远,但红扑扑的灯光能照清水面。 而此时贾环已吃的肚圆,更等的心焦,正要起身去喊李桂,而在这时假山丛里灯火摇晃,随即脚步声传来…… 简单的一叙礼,众人便重新坐下,而在惜春行礼之际,李桂觉察到惜春已非原来的形容未足,而是琼鼻雪腮,形容将出,只是脸色轻寒,一副冷冷淡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迎春也是如此,原来荔红的脸蛋变得苍白…… 而不只是王熙凤余危犹在,还是别扭,落座之后,众人立刻鸦鹊无声。 而坐在迎春与惜春身边,看着迎春与惜春一本正经的、甚至带着些希冀的俏脸,再想一想李桂给她们讲故事的目的,而在实际上她又是同伙、协从,这样对待自己的姐妹,虽然知道是无奈之举,但探春心里还是暗暗有些愧疚。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讲故事”这种方式对人的作用是无差别的…… 而见此李桂轻轻咳了一声,“呷”了一口差,然后笑道:“今天我给你们讲个故事,绝对与众不同,你们注意听……” 听到李桂这话,众人的好奇心立刻提了起来,纵然是探春、晴雯也不例外。 而这时李桂已经继续说道:“这个故事叫《鬼吹灯》,讲的是唐朝末年的事……” “鬼吹灯”这三个字自带恐怖气氛,因此李桂这三个字一出,立刻先声夺人,众人立刻眼神一缩,都感觉皮肤有股细微的凉风吹过。 “唐朝末年江陵一代有一个大乡绅叫胡国华,胡国华祖上异常富有,良田万顷,江陵城中一大半的铺子都是他家的,但富不过三代…… 人要是穷疯了,廉耻道德这些东西就不要了,胡国华没钱花,就想骗他舅舅弄些钱,骗他说要娶媳妇,见外甥要过正经日子,舅舅老泪纵横,不仅给了五十两银子,还要去看看外甥媳妇。 胡国华一听急了,但他机灵,知道他老舅眼睛不好,于是请扎纸的给扎了个纸人,然后放在了炕上。 等他舅舅来时,他只是打开门缝,说是媳妇病了,死活不让进去看,谁知这时,门帘撩开了,一个女子走了出来,长的白白净净的,美目如画……” 《鬼吹灯》的叙述方式娓娓道来,给人极度真实的感觉,李桂虽然用自己的语言,但叙述的方式是一致的。 而不可否认的是封建往往与迷信连在一起,时人在心里都是相信鬼神一说的,同时胡家的败落又与荣国府的相同,也更能契合迎春、探春、惜春的心里。 而这几个可以说是都是聪慧灵透的女子,讲到这里都意识到了下面将要发生什么,眼神都是一缩,心里更是悚然一惊。 正文 第二九四章:种鬼 而惜春毕竟年幼,听到这里,不仅轻轻的“啊”了一声,然后本能的向探春靠了靠。 之所以说是本能,乃是因为她以前和探春关系极好,心里本能的把探春当做依靠。 而贾环却是猛的一站,却又坐了下来,至于原因,乃是因为他吃了一肚子的瓜果,有些尿急,可站起来后看着周围,顿觉阴气森森,特别是气死风灯笼处,那发出的暗暗红光,后面仿佛隐隐藏着鬼魅…… 而这时李桂已经继续讲道:“送走舅舅后,胡国华心中害怕,拿出火折子,就想烧了那纸人,谁知这时那纸人开口说道……” “啊!”“呜!”“呀!” 众人越听越害怕,但却越听越是想听,但是毕竟害怕,慢慢的几个女孩子挪动着小杌登,抱着纤臂挤在了一块,还不时的抬头互相观望一眼,从对方的存在里寻求安全感。 只是之人却苦了贾环,他他和李桂一样坐在躺椅上,却不像李桂那样周围有王熙凤与晴雯环绕…… 而实际上,毕竟是第一次听这么具体、形象的恐怖灵异小说,王熙凤与晴雯的玉手已经一左一右深深抓住李桂的手臂! 而李桂是始终注意迎春与惜春的,看她们的神色,惊恐如寒冬之夜鸟,既没有不动如山的禅定,也没有清风拂岗的随意,心中明白迎春与惜春只怕还没有佛道的心境,还抵挡不了他这个外魔! 也就是说他的这个计策有很大的成功的概率! …… 又讲了一阵子,一章讲完,感觉时间差不多了,李桂笑道:“今天差不多了,等明日再讲吧!” 众人闻言都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仿佛要把心头恐惧吐出,但是这种东西属于心灵的范畴哪会轻易被丢掉。 随后迎春、探春、惜春、贾环等与李桂辞行,而因为后花园中枝影婆娑,假山又怪石嶙峋,这一切都不由得让他们想起了白纸人…… “凡所有相,皆是虚相……” 为了驱散心中恐惧,迎春与惜春不由的在心里念起了《金刚经》。 而须臾,一只夜鸟在树枝上扑棱了一声,而这时她们几个心里已经紧揪着如惊弓,惜春年幼,不仅“啊”的大叫了一声,紧紧拉住了探春的衣袖。心中的佛经也一瞬间不知被抛到哪里去了! 众人也都觉得头顶似有凉风吹过…… 贾环独行在后,再也忍不住说道:“三姐,姐夫讲的什么故事,你还说好听,真是吓死个人了!” 探春知道李桂要讲的故事吓人,但没想到这么吓人!她也吓到了。 但是这时探春与李桂的感情极好,好到已经本能的维护李桂,不允许别人说他的坏话了,自己兄弟也不行,因此闻言立刻反驳道:“不好听吗,好,明天你别来了。” 而这种故事的特点就是既让人害怕,又让人想继续听,“我,我……”贾环闻言,一边向四周看着,一边嘴里窝憋着。 而惜春本来也想顺着贾环的话抱怨几句的,见此只好憋在了心里,但心里却道:“这人真是太……坏了,三姐还护着她……” 随后一路惊心中,众人各自回到各自的小窝,但此时她们的小窝冰没有像以前那样给她们带来舒适感、安全感,特别是惜春,她居住的藕香榭,本来就孤立水边,现在因为府里裁人,身边又只剩下入画,她们的年龄又小,因此风声、水声、甚至窗外树枝的飘动都让她俩心惊,因此躺了一会儿,两人起身,踏着月光,怀着惊魂,去了缀锦楼。 而此时探春和侍书又何尝不是如此…… 至于迎春则去了稻香村。 …… 三春各自抱团去恐暂时不谈。送走三春之后,时间其实还早,李桂便重新做上躺椅,而谁知他的屁股才刚刚沾上椅子,王熙凤却在旁说道:“老爷,我先回去了。” 其实在李桂心里王熙凤现在在这里住下已经没什么了,毕竟刚才她已经和探春见过面,算是去了尴尬,而且现在又是夜里了,因此李桂说道:“回去干什么,留在这就是。” 王熙凤现在吃饱喝足,却不想留在这里,于是说道:“这里都没什么收拾,我还是回去吧。” “要什么收拾,一起睡就是。”没有外人,李桂信口开河道。 说着心里不禁一荡。 而她话音刚落,晴雯和王熙凤便立刻雪腮绯红,一起瞅了他一眼,随即王熙凤说道:“没人便没了正行。” 李桂“哈哈”一笑,随即拥着王熙凤与晴雯一起往前宅而去。 到了前宅,看王熙凤上了邓会的马车后,这才和晴雯一起回了内宅。 “我才不和她一起侍候你呢!”路上晴雯瞅了李桂一眼说道。 其实双妾侍寝在大户人家时而有之,甚至还有比这更荒唐的,有的大户人家干脆盖个小楼,把七八个小妾聚在一起,当然还有比这更荒唐的…… 不过这其时只是李桂突然的想法,又觉得晴雯与王熙凤都是自己人,才口无遮拦的说出来,因此闻言李桂笑道:“我也只是说说,以后连心里话都不能向你们说了。” “可是你这心里话也太羞人了!”晴雯继续说道。 “那……我以后不说了。” “不行!你得说。” 李桂:“……” …… 回到后宅,夜色还早,屋里依然闷热,于是李桂和晴雯便在庭中做了下来,随后小婵儿端来了茶水。而晴雯则端来了铜盆…… “老爷,你那故事可真吓人!”随后晴雯一边拧着棉巾一边说道。 “就是要吓人才能有效果。” “你是说二小姐、四小姐她们会被吓住?” “应该差不多,我觉得听了这个故事她们还敢离群索居。” “嗯……一个人呆在庙里吓也吓死了……” …… 对着月光,李桂与晴雯随意而谈,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夜露渐生,气温下降,变得舒适,李桂正想洗刷一下睡觉,而就在这时,前面传来了脚步声,随即红光乱晃。 李桂扭头看去,灯光里看的分明,来人却是王熙凤和小丫头春兰。 “你怎么?”李桂脱口而出。 “我害怕。” 正文 第二九五章:破佛 “额……” 李桂知道《鬼吹灯》是吓人的,这也是刚才他挽留王熙凤的原因之一,只是王熙凤执意要走,他以为王熙凤年龄大些,不害怕,没想到兜个圈子又回来了! 而李桂其实并不知晓晴雯、探春与王熙凤之间已经早于有了女人天然的嫌隙,只是没吃过猪肉,但却看过猪跑,从平时晴雯诸如“老爷,你今天还去她那里吗?老爷是我还看,还是她好看”之类的闲语中,李桂感觉到他的后宅其实并不怎么和谐,因此他倒想起韦小宝的做派来,大被一盖之后,其乐融融。也因此在第二次请王熙凤留下来之时,他已经是别有用心。 而现在机会就在眼前! 因此一愣之后,李桂哈哈笑道:“回来的正好!大家一起睡吧!” “你,真真是胡闹!” “不行,不行。” 而他话音刚落,王熙凤与晴雯就脱口而出。晴雯毕竟年轻些,羞涩犹存,说话之间,玉手已经摆的犹如狂风中的细柳,舞出一片幻影。两人相同的是面色都如红布。 随即晴雯就对王熙凤说道:“姐姐在东厢屈就一晚如何?” “好。”王熙凤急忙颔首。 “我去给你拿被褥。” “麻烦妹妹了,我与你一起去。” …… 洗过澡之后,李桂往堂屋走去,谁知晴雯却亦嗔亦怒的瞅着李桂说道:“她都来了,你还不过去,要不然她人说我多善嫉呢。”说着将李桂推了出去。 李桂本来是细沙南瓜休息下的……但此时也只好去了东厢房,此时王熙凤还没睡下,但中午做了两回,两人也没什么兴趣,便躺在床上,摇着扇子,随意说着闲话…… 而正当困意渐声之时,“砰砰”的轻微的敲门声想起,随即春兰就在门口处问道:“谁呀。” “是我。”下一刻晴雯的声音传了过来。 “怎么回事?” 毕竟晴雯在李桂心中有着极重的份量,闻声急忙起床,而他刚起来,门已经开了,晴雯一身轻薄的走了进来,看到李桂后,紧缩者肩膀,带着些可怜兮兮,说道:“我,我也害怕。” 李桂闻言一愣,但随即笑了,然后拦腰把晴雯抱起,扔在了床上,王熙凤一边往床里缩着,一边“啊”了一声…… …… 第二天一早王熙凤与晴雯几乎同时睁开了眼睛,起身之际,互看了一眼,两个顿时都是雪腮荔红,然后几乎同时狠狠地瞅了李桂一眼。而李桂正呼呼大睡,茫然不觉。 王熙凤和晴雯倒没打搅他,一直到空气中带这些热气,李桂才醒来…… 吃过早点之后,李桂便进了书房,任由王熙凤与晴雯收拾残局。 收拾完,王熙凤给李桂端了杯水之后,便要回去,想着最晚的情景,李桂却不想让她回去,于是笑道:“回去干什么,又没什么事,今晚还会讲故事,就别回去了。” 最后李桂的口气里已经有了些命令的意味,王熙凤现在本心当然是想留在李桂身边,李桂这样命令的口气却又让她感觉到李桂的在乎,心里甜滋滋的,于是便“嗯”了一声。 晴雯也没说什么。不论怎样昨晚之事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些,而且昨晚的独自一人的惊恐她是认真体会到的。 而实际上李桂也没有料到讲个鬼故事会有这样的效果!王熙凤与晴雯会害怕的这么厉害!由此李桂想到他这是低估了世界观对人的影响…… …… 而李桂刚刚想到这里,探春和侍书就走了进来,看到王熙凤,没想到王熙凤没走,探春不禁微微一愣,王熙凤何等伶俐的人儿,立刻一边行礼,一边红着脸说道:“老爷那故事太吓人了,我又回来了。” 昨晚故事的吓人探春是深有体会的,回去后,睡觉时她也是疑神疑鬼,声影皆想到鬼魅,好在惜春及时赶到…… 不过探春毕竟是细敏的,想到这里,立刻想到了什么,“那故事确实吓人!”随后她一边回礼,一边说了句,眼睛却向书房瞅了一眼,脸色暗红。 “怎么样?有效果没?”这时李桂扭身问道。 “嗯……应该是有效果吧,四丫头昨晚害怕,都跑我那里去了。” 探春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书房随意向李桂行了个礼。 “这都跑家人怀里了,还出个什么家!” 闻言李桂心里暗笑,同时回道:“应该是有效果了,晚上我再加把火,二姐那里呢。” “她也害怕,昨晚去了大嫂那里……” 探春答道,随即看着书桌上的纸,问道:“你写什么呢?这大热的天!” 说着歪着看了看,却看到了《鬼吹灯》三个字。 ”咦,你这是?” 李桂以前并没有把射雕整理成册,现在却要整理《鬼吹灯》,因此探春小小的疑惑了一下。 而面对探春、晴雯、王熙凤三人,这种小事李桂认为不需要隐瞒,因此呷了一口茶,笑道:“在我想来,改造大观园之事实在必行,我想着如果想让大观园以后热闹兴隆些,必须得有几个拿手的东西,我觉得这个就可以,整理成册后,再大观园里面弄个说书场,先免费,后付费。” 这样为荣国府谋划! 实际上探春还没见过这样长远为荣国府谋划的人,因为荣国府缺的就是这种人! 探春心里热乎乎的,抬头了李桂一眼,想说些什么,但却不知该说什么好,俄而才轻轻叹道:“怪不得爹爹……” 在这一刻,由王熙凤在此,所想到的李桂的乱行,引发的心中的小小不满,瞬间烟消云散了。 而王熙凤则好奇的问道:“怎么,大观园要改建?” “姐姐你也知道,府里现在不行了……” 随后几个闲谈起来,待李桂放下笔之后,便一起去了水塘边,这时天气已经热了…… …… 如此李桂就这样消暑着,随着故事都进行,惜春白天都不敢独自一人了,又像以前一样,附在了探春身边。 之所以如此,也是因为迷信,这个时代的人认为,像李桂这样的都是文曲星下凡,有神佛保佑,阳气充沛,不惧鬼魂,而探春常在李桂身边自然沾染了些。 惜春这样,迎春也是如此,只是她自持身份,到李纨那里去罢了。当然贾环也不敢独自一人了,而是专门找人多的地方钻!李桂这里却是来的更勤了。 而邢夫人与王夫人等更是直接感觉到了迎春与惜春的变化,毕竟她们是主要负责迎春与惜春的劝说工作的!王夫人询问探春了一番后,把事情告诉了贾政,贾政闻后捋须欣慰不已。 随即嘱咐王夫人注意给迎春找婆家。 正文 第二九六章:猛急 当然这事对李桂也有意外的收获,在夜夜鬼魅中,晴雯与王熙凤总于接受了在一起的现实…… 当然这本质上只是在对待李桂方面变得和谐,其它方面其实没什么变化。 …… 如此时间匆匆到了七月,而在七月初一这天,经过近一个月的吹风,泰宁帝终于下旨,由忠礼王催缴借银。此道圣旨一下,顿时朝堂震动,朝堂大臣的目光都转向了忠礼王! 贾政也是如此,实际上因为他迂腐方正的性子,再加上荣国府内囊已空,在他想象中他没有底子,所以对这道圣旨,和别的官员相比,他比较揪心。 不过此时还没到见真章的时候,他性格中迟疑不决的方面依然起主导作用,因此晚上回来的时候,他并没有召唤李桂商议此事,只是在书房里独自思索、叹息。 而就在贾政在书房里独自长嘘短叹之时,忠礼王府听涛阁里也是灯火通明,牛油巨烛高燃着,忠礼王、赵虎臣、夏秉忠三个分上下而坐。 ”两位以为父皇此举何意?”忠礼王沉声问道。 他这么问是有原因的,自从忠仁王倒台后,忠礼王明显的感觉到了泰宁帝的亲近之意,不仅在四月到了他这里游园,还把他儿子带进了宫里。 但是现在却把这个活计甩给了他!毋庸置疑,这催缴借银本质上是得罪大臣的事,因此,如果泰宁帝中意于他,好像不应该让他来做这事,因此忠仁王有些疑惑。 而忠礼王这样问,其实也是向夏秉忠打探泰宁帝的风声,是否有对他不满的言语举动,这一点夏秉忠倒是能听的出来,闻声急忙拱手回道:“回王爷,小的在宫中并没听到什么异常。” 闻言,赵虎臣捋着胡须沉思了一下,然后才谨慎的说道:“回王爷,此事在下认为是皇上对王爷的考验。” “哦……先生说说!”忠礼王眉头一挑,说道。 赵虎臣闻言拱手回道:“回王爷,银钱者自古朝廷之基也,万代之所依,国之大事也,此理皇上不可能不知,而国库空虚如此,皇上也不可能不急,故而此任重大,所以皇上让王爷担当辞任,天心已显矣。” 闻言,一抹喜色不知觉的从忠礼王脸上掠过,随即他就匆匆说道:“如此,本王该如何?先生教我。” 忠仁王也是知道大臣借银背后复杂的情况的。 而赵虎臣闻言却笑道:“回王爷,在下认为王爷先上来可如此……” 说着赵虎臣挥袖,手作刀状,轻轻一划。 忠礼王倒是明白赵虎臣的意思,这是让他一刀切!可是这借银背后的情况复杂,若不从实际出发,这样囫囵,必然解决不了问题! 因此见此,忠仁王不由得愕然了一下。 而这时赵虎臣已经笑道:“此举只为向皇上表达王爷必治此事只决心尔。” 闻言忠礼王恍然大悟,银钱者毕竟是国之基也,皇家百代之事,他有如此决心,定然会在泰宁帝心里加分,而他如果从实际情况出发,反而显的犹豫不决,如此必然动摇泰宁帝传他皇位的决心。 想到此处,忠仁王不仅笑道:“先生真吾之子房也!” “不敢,不敢。” “哈哈,先生认为该如何?”说着忠仁王信手一挥。 “这个倒是简单……” …… 第二天早朝之后,忠礼王就召来了丁贯九,直接命令他把借银名单弄出来,然后张贴出去。限期两月内还银。 借银子的不仅有有头有脸的大臣,而且还有王爷,并且借银的因由复杂,很多并不是私吞,比如信王爷所借的十万两,是因为招募文人,编撰前朝历史,再比如东平王所借四十万两,乃是因为军费不足,后继没到,他先借写急用…… 丁贯九没想到忠礼王这么用猛药,这么莽撞!不仅大吃一惊,“这个、这个,王爷这里面情况复杂,王爷是否……”随后丁贯九小心翼翼的建议道。 而此时忠礼王腹内早于有了计较,哪里还会听丁贯九的,他又是又冷又急的性子,因此不容丁贯九说完,他就一摆手,说道:“照办吧!” 见忠仁王决心已下,丁贯九见此,也不在言语,退了下去,到了下午便把借银榜单在户部门墙上贴了出来,第一名赫然是贾政,第二名是忠信王,第三名是忠义王…… 总儿言之前几名要么是皇族,要么是皇亲国戚,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也在清理之中! 随后这消息就像风一样传遍了整个朝堂,而六部相距较近,听闻户部处传来的嘈杂声,贾政也走了过去…… 贾政万万没想到借银这种事会被张贴出来,而且他还被排在了第一名!这让他脸上火辣辣的。 当然他从张贴榜单这件事上,他直觉的感到朝廷收缴借银之事势在必行,他是迂腐方正之人,不懂的转弯迂回,想到一下子要交这么多银子,只怕把整个荣国府买了都不够,因此随即他就呆了,吓呆了! …… 到了傍晚,一路心事沉重如铁似的回到荣国府,到了王夫人的三间大房,还没换便服,贾政便匆匆吩咐伴鹤去叫李桂。 李桂其实正在池塘边扇着风扇,右边晴雯,左边王熙凤,不亦乐乎。听完伴鹤来意后,李桂笑道:“晚上故事不讲了,你们自去饮酒吧。” …… 到了王夫人的三间大房时,小方桌已经摆好了,凉菜也上来了,简单的一叙礼,两人便上了桌。 而简单的招呼了一下,饮了一杯酒之后,贾政便叹道:“贤侄,今天户部把借银名单贴出来了,惭愧,我以二百万两窃居第一名,礼王爷让两月内还清银两,贤侄,你那法子可否能在两月内……” 说到这里贾政停了下来,他自己也认为二月内赚依靠大观园赚二百万两有些天方夜谭。而王夫人在一旁听闻此言,却直接吓呆了。 “果然如此!”李桂心里暗道了一句。 而李桂清楚荣国府的借银再后来实际变成了分期付款的模式,但直到最后都没换上,最后后人破败,连酒钱都没有。 因此他才想着改建大观园,最起码能把每年分期的银子还上,生意好了,也许几年就还上了。 当然来自后世李桂也清楚其实利用大观园也有快速收拢资金的法子,那就是把大观园当做一个企业,分若干股,然后把股买出。比如大观园花二百多万两银子建成,那就可以分二三百股,然后卖出去。 当然李桂清楚这样做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大观园的生意必须红火,让人看到买股有钱可赚。 至于有钱人李桂却是不愁,京师要是没有有钱人,那就成笑话了! 正文 第二九七章:文章 当然李桂还想在这方面稍微做做文章,虽然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结为利往,因利而和者因利而散,但只要利在,便不会散,如此还能给荣国府、甚至他自己编织一个防护网。 这个防护网对于根本性的大事没有,但是一些小事情足矣! 因此闻言李桂沉思了一下,说道:“不瞒伯父,想必伯父是知道的,小侄对此事早有想法,二月内或许不能凑够二百万两银子,但小侄认为弄些银子还是可以做到的,如此,如果不够伯父也可先交一部分,显真诚之心,余下可协调慢慢还就是。” 李桂虽然没把话说满,但却让贾政看到了希望,这时他也没什么法子了,因此叹了口气,说道:“事已至此,此事放手做就是。” 李桂闻言点了点头,然后笑道:“只是还要请伯父上书将此事告知皇上。” “上奏皇上?” 这种事在贾政想来属于家事,完全没有上奏的必要,因此闻言不禁愣了一愣。 而李桂闻言笑道:“大观园为闲德妃探亲所建,实乃皇上照顾骨肉亲情人伦,皇上对臣下如此仁心,作为臣下怎可不感恩宣之,所以伯父才改建大观园,以示皇上重孝之心,爱民、与民同乐之心,天地人伦之重。” 李桂这是把改进大观园的目的改成为了宣扬泰宁帝仁孝之心,之所以如此,一是因为大观园本身就是因为泰宁帝的仁孝之心而建,泰宁帝因感天伦之乐、子女孝道不可因皇家体制而废,故而允许众妃省亲,这才有了探春省亲这事。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样做好处多多,一是顾全了皇家与荣国府的面子——改建大观园实际上是有伤荣国府与皇家的面子的,但这么一说,就翻了个个儿! 另外一方面就是这样做也能得到泰宁帝的支持,“孝”实际上是一种上下的秩序,而且是天生的秩序,历来为历代皇上所重视,这样做肯定能得到泰宁帝的支持,有了泰宁帝的支持,就没人来来敢找麻烦了,另外也就不存在什么僭越之处了! 其实李桂现在已经知道大观园虽为迎元春而建,但改建大观园并无僭越之处,道理很简单,这就像你装修了房子迎接客人,但不能说所有权就成了客人的了,使用权也没有了,不能动一动了。 但是僭越这种事情,李桂明白,历史上因此定罪者多矣! 而贾政虽然迂腐,但毕竟在官场上混迹了多年,而且又觉得改建大观园有伤颜面,因此闻言立刻明白了李桂这个说辞的妙处,连连称赞道:“贤侄所言极是,贤侄所言极是,回头我这就上书。” “你这倒是快了!”李桂闻言心头暗笑。 其实这种说辞他早就想好了,之所以以前没对贾政说,是因为他太了解贾政了,如果没有他承受不了的压力,以他迂腐方正的性格,李桂敢肯定他懒的去做,也懒的写这些阿谀之词。 “伯父最好向皇上求张墨宝。” “嗯……那求何字?” “大观园即可。” …… “贤侄还有何需我之事?” “只是人员上要调整。” “此事你和探春去办就是,呵呵,尽管去办,无需回我。” “是伯父。” …… 事情终于有了美目,贾政本来板着的脸放松了下来,而他毕竟不喜欢这些杂事,随后便与李桂谈论起了户部的借银名单…… 王夫人与探春、惜春却在屋外摇着团扇,乘凉着,探春早已来了,只是见贾政与李桂谈话,所以才没有进去给贾政省定。至于惜春,因为害怕,一到晚上几乎在探春身边形影不离。 “父亲还是顺着他来了……该如何入手呢?嗯,他一定有想法……”探春随意而散漫的想着,心里却是甜蜜蜜的舒坦之极。 …… 从王夫人的三间大房里出来时已经快要月上中庭,此时探春和惜春已经回去了,当李桂回到前宅时,却发现晴雯和小婵儿正站在门口。 “在外站着干什么?”李桂远远的随意笑道。 “等你呢,我……你不在我们害怕。”晴雯带着些怯意说道。 “凤儿呢?这么多人还害怕!” “她回去了,说是回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 “你自然不想让她回去。” “嘿嘿……” 说话之间李桂在庭中坐下,此时时间尚早,屋里还是有些热的,说话之间,小婵儿端来了瓜果。 “老爷找你干什么?” “催缴借银的事,朝廷要二月内把官员的借银收回去。” “啊……” 晴雯虽然不清楚荣国府倒底借了国库多少银子,李桂也没曾明晰告诉过她,但是她也是知道很多的,因此闻言不禁吃了一惊。 “那你能?”随即晴雯疑惑的问道。 而她话音刚落,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透过朦胧的窗纱,两人依稀看到王熙凤的样子。 ”我……我还是害怕。”门开之际,王熙凤微微囧红着脸说道。 “来来回回的干什么!”李桂笑道。 …… 第二天一早,李桂刚刚起身,探春和惜春、侍书、入画就过来了。一起吃了早点之后,李桂吩咐小婵儿去请山子野、詹光、卜固修几人。小婵儿去后探春便问道:“这事该从何做起呢?” “先改门面。”李桂答道。 荣宁二府占据了一整体条街,后花园更是占据一条街,都可改为店铺,当然这是后面的操作。 “那做什么项目?” “我觉得可以做个综合类的,集宴饮、游玩与一体。”李桂笑道。 其实大观园的作用本来就是这个,只不过只是为元春一人服务的罢了。 而要改建大观园,也不需要什么准备,《红楼梦》里有一张为大观园采购的单子,妆蟒绣堆、刻丝弹墨各色绸绫大小慢一百二十架;帘子二百挂;猩猩毡毯二百挂;金丝藤红漆竹帘二百;黑漆竹帘二百挂;五彩线络盘花帘二百挂;各色椅、桌围、床裙、桌每份一千二百件。 这一组数据说明了很多东西,它说明了大观园里房屋之多,占地之广,装饰之华美,物件之全面。 总儿言之,李桂认为大观园就是一个。修建好的五星级酒店加五星级园林,他现在所需要做的仅仅是把他想法加入到里面,并健全管理而以。 他甚至觉得不需要什么名堂去吸引人,因为“省亲的园子”现在就是块招牌。当然为了长远的留住顾客,还是需要些法子的。 而刚谈到这里,脚步声响起,随即山子野的声音响了起来:“老爷你找我。” 正文 第二九八章:奔腾 山子野到来之后,李桂便又喊了林之孝和山子野一起往大观园走去,一路走着,李桂一路说着自己的想法:在大观园与荣国府之间拉一道墙,后墙往里缩,改建成铺子,沿路放几块青石,以备歇脚。 正殿即元春手书匾名“顾恩思义”者,大殿宽广,殿前也开阔,可改为剧场,白天唱戏,晚上说书。 正殿两侧的侧房可改为客栈,游园累了,或者听故事吓着了正好休息。稻香村可改为高级饭店,怡红院邻水可改为澡堂,潇湘馆清幽可改为茶室,蘅芜院奇险可改为冒险屋之类的…… …… 当然李桂清楚心急吃不成大胖子,澡堂、茶室以及修建沿街的铺子之类的可稍稍放后,现在关键是修墙、建大门,然后开剧场,书场,先把人气搞起来,以备后招。 两人边走边谈,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中午,于是回去……而当李桂和山子野、林之孝回到前宅时詹光和卜固修已经等候多时了,随后李桂就在中堂设了宴,席间吩咐詹光取找一个说书人。 到了下午,李桂又和探春、林之孝、山子野、卜固修商议预算、进料、人员等等杂事,好在现在急需只是一面墙以及一个大门,花费不多。 商议完这些之后,山子野与卜固修自去寻找工人,林之孝到商家进料,而李桂并没闲着,按照脑中规划,商议起以后的人员配备。别人酒楼的掌柜、厨师、小二,大观园的护院、各处接待等等。 这期间晴雯、王熙凤等偶尔插一句嘴,帮忙合计着,这期间惜春一直跟着,而可能是受了这种尽力做事的气氛的影响,最后惜春夜残余了进来。 一直到天黑事情都没有搞完,也到了晨昏省定之时,随后探春和惜春离去。 “李大哥,今晚你还讲故事吗?”临行前惜春问道。 其实这时惜春都心里后人后人看恐怖小说一样,既怕的要死,又想看的要命。 而李桂认为目前通过讲故事的方式阻止惜春、迎春出家的效果已经巩固了,再讲下去之时徒费口舌而已,要不是照顾探春,为了王熙凤、晴雯的和谐他早就不讲了! 而现在各方面效果可以说已经达到,因此闻言李桂故意疲倦的摆了摆手,说道:“最近太忙,以后再讲吧!” 而探春也怜惜李桂,紧跟着说道:“你李大哥还要想事情,以后再听吧!” “又是这样,搞得人家不上不下的!三姐也帮着他……”随后惜春点了点头,肚子里却腹诽者。 …… 与此同时,探春离开之时,义王府、信王府里,忠义王、忠信王也正与各自的幕僚商谈着此事,不过与贾政相比,他们就淡定多了。 这一是因为他们家资雄厚,没像荣国府那样败落,关键时候这些银子他们是能拿出来的。 其次他们上头还有贾政,贾政要是拿不出银子,他们自然也就拿不出银子! 而在内心深处,他们清楚的知道贾政是拿不出这笔巨款的,也因此他们几个都存着用贾政作枪,给忠礼王使绊子的想法——自己兄弟,在这个时候,该踩还是要踩的! …… 月上柳梢之时,泰宁帝坐在了龙安上,开始批阅奏折,然后他就看到了靖国侯杨安道的申辩折子,说是所借银两俱为暂借之军费,请求延期…… 诚如赵虎臣所言,泰宁帝让忠礼王催缴借银存在着对忠礼王的考量之心——作为帝王,他更知道银两乃是朝堂运作的基础,存在的保障。 而对于忠礼王这种看是武断的做法,泰宁帝在心里却是很认可的,这是因为从忠礼王的这个做法中,他看到了忠礼王对此事的认识程度,这种程度符合帝王的程度。 另一方面从中他也隐约看到了忠礼王的权谋之术,这一个炸弹下去,以后是紧是驰就全在忠礼王掌控中了,也就是说对此事完全掌握了主动权与控制权。 这个也符合对帝王的要求! 而泰宁帝也想看一看忠礼王这一剂猛药下去,众臣的反应,也想维护一下忠礼王,于是把杨道安的折子放在了一边。 然后泰宁帝继续往下看去,很多折子都是为催缴借银,理由各种各样……当泰宁帝拿到贾政的折子时,对于这个第一名,他几乎不用猜就感觉折子里是各种借口。 有心不看,但为了全面掌握情况——这是寻常帝王的通病,泰宁帝还是打开了贾政的奏折…… 泰宁帝没想到贾政居然是要宣扬他的仁孝之心的!用贾政的话说是大开方便之门,让天下感陛下仁孝之心。 但是贾政的做法实际上瞒不过泰宁帝的眼睛,他可以看出贾政的用意是在大开方便之门。但是在这个时候…… “难道开了园子,区区两月就能搞到二百万两银子?” 心中思忖着,随即泰宁帝沉思起来。 而实际上泰宁帝自然清楚贾政这二百万两银子是因他而花,也知道荣国府确实拮据拿不出来二百万两银子,也知道开园子有些损失皇家颜面,但是作为一代帝王他的思维要开阔许多,随即他就想到的是如果荣国府食不果腹,只怕更丢皇家颜面,而他如果周济,这个口子一开,只怕后患无穷。 而且贾政这样做也确实能宣扬他的仁孝之心,毕竟大观园就是因他的仁孝之心而生,京师皆知。 “这样的注意贾存周那等迂腐之人……只怕时李桂此子的注意,朕倒要看看你有何能?若能……” 心中想着,泰宁帝信手拿过一章宣纸,顺手写了大观园三个字,盖了玉玺,然后对裘世安说道:“把这个给贾侍郎送去。” “看来皇上对贾家恩宠如故啊!这里面一定有李桂的操作,此子真乃吾之福星也……” 裘世安一边接过,一边思忖着,心里恨不得自己亲自送过去,然后与李桂长谈一番,但是他还要侍候泰宁帝,只得召了个小黄门…… …… 于此同时,改建大观园的事情也在荣国府里传来了,因为这是贾政的决定,所以没有人有异议,但是对于从仆役中抽调人选的事,众仆役却并不热情,甚至有些抵触。 原因无它,留下来的仆役虽然都是相对老实人,但在荣国府里却是清闲惯了,听说改建的大观园要做酒楼、戏场之类的,谁想取干那些活! 而在戌时二刻,贾政正在赵姨娘院中乘凉之时,刘婆子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见到贾政一边行礼,一边笑道:“老爷,宫里来人了,要见你。” “是谁来了?”因为最近一段时间宫里来的几乎都是坏事,贾政一惊,从椅子上猛然站起。 “两个小黄门。” 正文 第二九九章:繁花 贾政真的没有想到泰宁帝会真的给他提名!他欣喜若狂…… 当然他不知道泰宁帝给他提名,一是她的政治态度正确,另外就是以可怜他的成分居多…… 当贾政如捧珍宝般的捧着泰宁帝的手书回道内宅,向王夫人、赵姨娘、以及闻讯而来的探春、惜春、鸳鸯等叙说完之后,众人都清楚这是什么,这是皇上心里依然有着贾家……像是冰冷的冰壶中掉进了一大块岩浆,荣国府上下瞬间沸腾了! 同时他们更没想到泰宁帝会支持荣国府这么做,因此对于荣国府的改建陡然间增加了兴趣——其实他们当中很多人,特别是丫鬟、仆役对于改建荣国府是不敢什么兴趣的,毕竟这有可能让她们出力,而且以后少了游玩的地方。 而贾政更是激动地难以自抑,也不管时间已晚,随后便让伴鹤把李桂喊了过来,然后笑吟吟的把泰宁帝的手书递了过去,同时笑吟吟的说道:“贤侄,还真的行了,这园子你打算怎么改?” 因为泰宁帝的支持,虽然一项不喜俗事,这次贾政却关心起来。 在李桂的估计中泰宁帝会允许,因为这事打的名号比较好,蛋挞也没想到泰宁帝会这么爽快——这可绝对是快金字招牌,真正的传家之宝! 因此接过后李桂急忙说道:“恭喜伯父,贺喜伯父,有此可解伯父百年之忧矣,小侄和三小姐商议了一下,打算……” “哈哈……上菜,贤侄咱们慢慢说。”不等李桂说完,贾政已‘哈哈’笑道。 …… 直到月上中天,李桂才蹒跚而回,看着李桂醉醺醺的样子,晴雯与王熙凤心里都有些不高兴。 第二天一早,正吃早点间探春就过来了,随即两人商议了一下代办的事情,泰宁帝手书的篆刻、大观园里人员的搬迁、来料、来人的进出等等。而正商议间,山子野、林之孝、詹光、卜固修求见。随后李桂便到了中堂,把这些事吩咐了下去。 同时李桂让探春、詹光、山子野等往下传风,大观园以后将对所有人免费开放,随意进出。 这一点其实极为重要,李桂甚至想宣传一下,但又觉得没这个必要。因为这妃子省亲之地本身就是个招牌,而这样免费,只要传出去,在这个时代就是个炸弹! 吩咐完之后,李桂就再次进入了书房……以上这些事情,只是需要他动动嘴巴就有人去办,但是写书这种事情却没法找人替他。 …… 如此大观园改建的事情有条不絮的进行着,第二天詹光找来了一个说书人,年纪大约四五十岁,黑黄脸,中等身材,一身青布衣,名字叫柳三硕。见到李桂时缩肩垂手,满身的拘谨,李桂让他坐,他却连称不敢。 见此李桂清楚这是一个懂得社会规矩的底层人,这样的人也好掌控,于是便不在强求,而是笑道:“具体的事情相比詹先生已经和你说好了,我这里心写了一个评书,还没写完,但已可说,你先慢慢记着,我随后再写,不过需半月内把这几张记完。” 李桂所说的讲好了,实际上具体薪资之类的事情,这些事情李桂是不会和他谈的,谈了有失他的身份。 而以前在酒楼说书,柳三硕收入全靠赏钱,有时一月三四两、有时十来两,收入几乎全靠大爷的心情,因此对于章光每月六两的薪资是十分满意的。 而走位一个说书人,毕竟和读书是沾点边的,也是知道李桂的诗名的,但是对李桂写评书他到不感觉稀奇,因为诗词、戏曲等文艺的东西本来就是文人所写,因此随后他一边恭敬的接过厉鬼递来的稿纸,一边想道:“李贡士才名远播,不知写的评书怎么样?” 接过后随意往稿纸上搭了一眼,‘鬼吹灯’三个字立刻映入了他的眼帘,瞬间柳三硕汗毛乍竖! 而回去之后,柳三硕对《鬼吹灯》更是又惊又喜,惊的是剧情的离奇诡异,洗的是凭借多年说书的经验他有一种直觉,这书说出来一定爆棚!这对于柳三硕来说,虽然詹光给他定的是死薪资,但他却明白他这是又多了一项技能,以后从大观园离开后,又多了一条发财之道! 柳三硕欣喜若狂,只是他现在还不知道的,随着李桂关于薪资配套措施的施行,他却是生恐被赶走了! …… 三天后,早上,李桂正想着如何调动十二龄官以及柳三硕的积极性,毕竟他是要把这里连个项目要当做重点来搞,而且现在的打算是免费的,但这样不免会使十二龄官以及柳三硕消极怠工。 推而广之的是大观园人员的激励制度,办法还是很多的…… 李桂正在沉思之间,外面脚步声响了起来,随即就听到晴雯和王熙凤的声音:“讲过三姐姐。”“见过妹妹。” “见过姐姐。” …… 估计探春有事,李桂从书房走了出来,行礼之后,探春便笑道:“这几天太忙,倒是忘了一个事。” “什么事?”李桂呷了口茶随意笑道。 “翠栊庵的事,你应该是知道的,府里请了一个故交住在那里,现在要改建,她是不是也要搬出去。”探春说道。 李桂闻言知道这是妙玉的事情,他也知道妙玉的事情其实挺独特,妙玉的家族和贾家是故交,又是贾家请来的,也就是说在这种情况下是不好撵走妙玉的,除非妙玉自动请辞。 不过在李桂想来,这事并不是什么难事,因为对于翠栊庵他并没有什么改造的想法,庙宇本来就是吸引有人香客的,回头只在那里摆一个功德香就是,任由信女去求神拜佛就是,也可以在翠栊庵一侧安置一个粗壮的婆子,买些香烛之类的,同时阻挡善男。 想到这里,李桂笑道:“翠栊庵我没打算改做它徒,只是打算可以让女子进去礼佛,因此那故交去留可以随意。” 探春闻言笑道:“如此最好,嗯,我还是去和她说说,不然显得无礼。” 说着探春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单子,又继续说道:“这是以后去大观园的名单,俱是老成之人,你看看有什么不妥?” “老实人也是不想干活的,我正在想些激励他们的法子……”李桂一边接过名单一边说道。 “哦……什么法子?”探春明眸一睁问道。 “只是在银子上说话罢了,我认为可以把他们的收入和盈利挂钩,从利润中拿出一些分给他们,利润多则多给些,利润少则少给些。另外剧场可以分档次,设立包间,鼓励打赏,赏银可按一定比例分给龄官一些……” 正文 第三零零章:开场 而话音刚落,贾义就跑了过来,说道:“老爷,俞老爷、赵老爷、裘老爷来了。” “我这就过去。”李桂闻言笑道。 …… 李桂去了中堂之后,探春也和晴雯、王熙凤告辞,随即便往栊翠庵而去。 栊翠庵的位置比较特别,是在大观园的最西侧,将近大观园的尽头,在这里建庵,其实当时有备元春游玩是歇脚的用意,因此栊翠庵修建的十分鸭子,笼罩在一片青竹之中,门前则是两株老梅。庵内也分前后两进,前面是佛堂,供着南海观音菩萨,后面则是一成排的小房,妙玉以及她的两个仆妇住在那里。 探春和侍书到了栊翠庵附近后,便听到梵音袅袅……此时妙玉正在弹琴,听到仆妇传报后,便迎了出来,一番寒暄在禅房坐定后,妙玉用绿玉斗给探春倒了茶,随后笑道:“三小姐,一项忙碌,今天怎么有空。” 因为改建院子的事探春确实有很多事要做,因此闻言也不虚套,闻言轻轻抿了一口茶,笑道:“不瞒你说,我近日来是找你有事。” “哦,什么事?” “这改建园子的事想必姐姐已经知道了,我来此是想告诉姐姐一声,姐姐不必多心,这庵并不做改动,姐姐如不嫌弃,尽管住在这里便是。” 妙玉自从被贾母派人请来后便一直住在栊翠庵里,期间荣宁二府大事频发,她之所以没走,其中的一个因素在于,她们金陵张氏一族和贾家乃是世交,那些时候走,显得她张家不义,所以才没走。当然另一个因素在于她也仅仅只是住在这里,吃喝用度都是她自己的,并不拖累荣国府什么。而就她的用度而言,荣国府可能也供养不起,这一点《红楼梦》终有暗示,她的绿玉斗连贾宝玉都觉得珍贵,而刘姥姥用了一个之后,她居然要摔了! 而最近她已经听说了李桂要改建大观园的事,她本来是想辞别的,但昨天她听说了荣国府欠银二百万两的事情,以她的灵透,立刻把这两件事情联系了起来,而联系起来之后,对李桂如何运用大观园解决眼前的问题,她倒有些好奇了。 她出身江南大族,家族生意巨多,也因此知道一下子赚二百万辆殊为不易! 当然她心里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也因此妙玉笑道:“多谢妹妹来此告知,实话实说,我现在还没打算离去。” “那好,倒是我多心了。”探春微微一笑说道。随即起身告辞。 …… 探春回去之后,直接就去了十二龄官平时排练的梨园,然后把李桂的激励机制说给了她们,当然具体的绩效没说,只是含糊都说唱的好了会有奖励,而且打赏的银子也会给她们一半。 但是对于十二龄官来讲,大观园生意好不好,来的人多不多,打赏的多不多现在一切还都在梦里,还都是镜花水月,因此探春的话并没有引起她们特别的激动。 当然对于抽调到大观园劳务的仆役来说也是如此。 …… 而在探春与十二龄官叙说激励机制之时,李桂也正和俞图、赵沐阳、裘安随意闲谈着。 他们几个找李桂并没有什么事,只是许久不见了,过来坐坐,然后喝喝酒。 当然他们也听说了贾政被催缴借银之事,也听到了大观园将开放的消息,他们几个也都是灵透之人,闲谈之中就问起了这事,问李桂是否时微借银之事而改建荣国府。 李桂倒没隐瞒,直接说正是如此,但后面需要他们鼎力相助的话他却没说,因为现在还不是时候。 短时间内要聚拢这么多银子!俞图等闻言都不由咋舌,都觉得紧靠一个园子很难办到,但也不愿打消李桂的积极性…… 然后又知道李桂行事向来稳妥,不由得好奇了起来,细细询问起李桂要用园子做什么。李桂一一回答,说了开剧场、酒楼、澡堂、旅社之类的。 听了李桂的介绍,俞图他们依然觉得困难,特别是剧场还不要钱,但还是不愿打消李桂的积极性,只是说了些有需要的地方说一声之类的客套话。 闲话之间时近中午,裘安宴请翠云楼。 他们却不知道李桂实际上已经在打他们的主意,当然这个主意从根本上讲对他们并不是坏事,而是共赢。 …… 如此大观园的改建继续进行着…… 这期间泰宁帝为大观园题词的消息也传了出去,而后众人又打听到了泰宁帝为贾政提名的原因——贾政欲宣扬泰宁帝“仁孝”之心,让天下广而知之。 虽然清楚贾政此举不过是盖盖面子,但是泰宁帝的做法在此,却让众大臣不得不多想佬了些——既然是泰宁帝支持的事情,而且是这样的事情,他们必须支持,至少在表面上支持! 这些人包括诸位王爷。 当然他们也很好奇李桂怎么依靠大观园在短时间内弄到二百万两银子! …… 到了七月十六的时候,大观园与荣国府的内墙以及大门终于改建完毕。大门作牌坊状,上面鎏金着泰宁帝手书的“大观园”三个大字,以及玉玺印章。 大门左右是一副朱漆对联:忠孝乃大道;仁义天下情。 而随着大观园改建完毕,贾政的热情也被激发了出来,早早请了钦天监的张天师算了黄道吉日,开业日期定在了七月二十二。 十六日晚上,又把李桂喊了过去,也把探春叫了过来,破例让探春坐在了一旁,商议起下帖之事。 需要下帖的自然是荣国府故交旧友,只是大多凋零。而李桂的友人虽有几个,但因为还没和探春成婚,所以李桂便没有向他们下帖。 剩下的日子就是各种准备,各种食材、杂物的采购,这些自然不需要李桂去做,至此李桂算是清闲了下来,只是每日写写书稿。 如此时间一晃就到了七月二十二日,一大早天还只是朦胧黑,李桂便起来了,随后在王熙凤与晴雯的服侍下洗刷了一下…… 而才刚刚洗刷完毕,伴鹤就跑了过来。 …… 正文 第三零一章:红火 巳时,李桂和贾政、林之孝、詹光、卜固修并新提拔的管事马扇、侯喜等一行人衣着光鲜的来到了新建的大门前,詹光和林之孝负责门口接客,卜固修、马扇负责记账、收账,侯喜并几个仆役负责摆放、转运礼物。 而贾政和李桂则在元春手书“感恩怀义”的大殿前等待。 至于宽敞的大殿内部早已布置一新,里面安等级排放着不同的椅子,最前面是最高级的贪墨刻画太师椅,每两把太师椅之间放了一个高脚茶几;再往后则是平椅,而且平椅与太师椅之间有一条宽道间隔。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李桂清楚这毕竟是等级社会,必须突出上等人待遇的与众不同,而正因为如此上等人才会来,才会来这里显示与别人的与众不同,满足这个条件的前提下,这些人才会打赏,才会进一步用这种方式显示高人一等。 而在大殿最前方,戏台早已搭好…… 而在大殿的左侧偏房里,探春、惜春以及几个管事婆子则坐在屋里等待着,等待着可能发生的杂事。 大殿前面的左侧的排房里、稻香村,怡红院等等各等杂役也都准备到位。大殿前的排房,原来元春随从人员、车马的落脚处,李桂改成了中低档的小吃、小餐馆。至于稻香村定位则是高档。 至于邢夫人、王夫人、赵姨娘、尤二娘、迎春等,她们虽然对大观园没什么用,但是她们也知道贾家的兴衰在此一举,这可是对她们牵扯因此即使她们没用,却不耽搁她们心中的忐忑、期盼与激动! 实际上她们隐约感到这是荣国府涅槃重生的机会。 当然也有很多好奇观望者,比如妙玉、尤三姐,以及府里大多数没被抽调的丫头,比如鸳鸯、琥珀等等。 …… 而贾政和李桂刚在大殿右侧的偏房坐定,王仁与薛蟠便一身红锦的过来了,薛蟠的脸色并不好,可以看出很多迫不得已,而王仁却很是高兴。 而只是闲谈了两句,梅知孚与杨侍郎来到……然后是贾政的同僚,再然后是各部的同僚…… 至此贾政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贺,恍惚间他有一种他人员很好的感觉! 而这些人并不在李桂与贾政商议的名单中……微微一思索李桂便瞧出了这其中的端倪,这既是众官员在表明自己对仁孝这种大德的支持,也表明他们对泰宁帝的追随,他们也不敢不支持! “不亏是京官,好高的政治敏感性!”见此李桂心中感叹。 随后他就派了小婵儿去探春那里,让探春注意食材——在原来的估计中,李桂和贾政也想到了会有些意外之客,但是真的没想到意外会那么多! 而随后裘世安、夏秉忠等宫里人物送来了贺礼,而大人物总是在最后出场,随后六部尚书也送来了牌匾之类的,再然后赵文重、余姚分别送来了“谦孝生平”“移孝做忠”的手书牌匾。 而李桂明白这些东西虽然不是金银,但却比金银要值钱的多,他打算事后就在大殿前修个前世广告栏之类的东西,把这些东西镶进去,供人观摩。 …… 而在此时大观园门口人来人往,真正的门庭若市,而且大门外的路上更是人山人海,市井之人围的水泄不通…… 嘈杂声、马嘶声源源不断的传进了栊翠庵,传进了后宅,传到了李桂的宅子,妙玉、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晴雯等都知道这是繁华之声。 而这种声音在荣国府或者贾府许久不见矣!她们很想去观摩观摩,但却碍于身份! 而或许是这声音太持久,贾母已如枯井的心渐渐起了波澜,“鸳鸯,努看看去。”最后贾母含糊的说道。 …… 而在贾母说话之时,一个仆役正匆匆对贾政说道:“老爷,忠义王来了。” 其实房间里正高朋满座,谈笑风生,但众人谁都没想到忠义王回亲自来!一愣之后,便呼啦啦的随着贾政往外迎去。 而李桂明白这是政治作秀,从这点可以看出忠义王的对皇位的争夺之心,而侯李桂猜测,忠信王也极有可能回来,而忠礼王则一定不回来,但他一定会送个牌匾之类的。 而事情果然和李桂缩猜测的一样,不过他所没猜到的是随后忠智王居然和忠信王一起来了! 不过李桂认为忠智王来此要么是恰逢其会,要么是纯粹的看热闹。李桂之所以这么认为,是因为天下人都知道忠智王身有残疾,无缘大宝。 当然从忠智王和忠信王一起来这件是上,李桂看出对于皇位的争夺现在暗地里应该已经分成了三派,忠信王应该拉上了忠智王。 …… 午时初刻,十二挂一千响的炮竹漫天的响了起来,而在漫天飞红中,贾政来到了稻香村,尊贵的客人都被安排在了这里,随后美酒佳肴就被端了上来。 这里不得不说,荣国府的厨子胜任酒楼的厨师绰绰有余…… 酒宴罢,已到末时,也就是三点左右,这时大观园里早已游人如织…… 李桂清楚凡事到稻香村的家里几乎都有园子,肯定也听过大戏,甚至向贾母一样,连续听过一个月的大戏,甚至自己的府里都有戏班子比荣国府的还好。 而李桂早就想把这些人发展成为大观园的粉丝,因此也就早做了安排。众人起身之时,李桂便向众人拱手笑道:“诸位且随我来,后面有大惊喜。” 随后李桂领着忠义王等人来到了正殿,然后把忠义王等安排在了前排。 而其余人也都是经过场面,看过大戏的自然的按照自己的身份,找个位置做了。 其实李桂的布置和其他戏台的布置并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唯一大的区别在于他把戏台放在了室内。 而在众人坐定之后,李桂对着旁边侍候的小厮点了点头,随后小厮把厚厚的窗帘拉上,在窗帘都拉上的时候,大殿的大门也“吱吱”的关上了。 在布满铜钉大门关上的那一刻,整个大殿里顿时漆黑一片,人在黑暗中本能的惊恐,心里都不由得思忖李桂再搞什么名堂,包括正在陪客的贾政。 而就在这时,一点烛光突然在前台亮起,微弱的烛光照亮了红台,好像流血一般,这更让众人心里没由来的惊恐。 而就在这时台上左侧猩红的帐幔被掀了起来,一个全是漆黑衣着的人走了过来。 柳三硕走到案边,轻轻的敲了下醒堂木,然后一抱拳,说道:“诸位大人,今天我给诸位大人讲一个故事,名叫《鬼吹灯》……” 正文 第三零三章:蒸腾 “这都几点了,我和凤姐姐赖看看。”随后晴雯笑道。 惜春依然呆在探春的身边,因为王熙凤特殊的身份——王夫人的内侄女。说话之际她与探春一起向王熙凤曲了下膝,同时心中腹诽:“好色之徒!” 然而随后她心里就想着以后怎么到后台去偷听流三硕讲故事去。 …… 因为有惜春这个电灯泡在,回去的路上众人并没有多言,直到出了荣国府的二门,王熙凤才扭转螓首对李桂叹道:“老爷你对姑丈也是尽心尽力了,妾大河边当时掌家时你为何……” 王熙凤想说的是她当时掌家时李桂为何不把这些说给她,但转而一想,这些已成过眼云烟,再说这些已经没什么意思。 李桂能听出王熙凤话里的意思,也能听出王熙凤话里的嗔怪之意,随后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一些事情需要人的位置,我当时位卑……” …… 三人随意闲谈着,从一大早到大半夜忙过了一整天,回到屋里,困倦自生,也没了调笑王熙凤与晴雯的心情,随后简单的洗刷了一下,谁去。 …… 而李桂睡去不过一个多时辰,林之孝便起了床…… 作为荣国府的老人,管家,昨晚大观园的盛况是很让林之孝激动的,这其中根本的原因在于他一辈子生活在荣国府,性子又老实,再内心深处早已与荣国府休戚与共。 另一个原因则是他看到了希望,看到了荣国府重回盛况的希望——作为荣国府的总管他对荣国府的窘况! 起身,稍微洗刷之后,林之孝便往采买处而去,见到荣国府新提拔的买办钟良后细细交代了一番,随后林之孝便往大观园而去,一路走,一路借着星光,用一双已经有些花的老眼检查着卫生的情况——这是李桂特别交代他的,卫生必须搞好。 当然这个要求实际上是李桂前世管理学校的习惯要求。 一路走,一路看,到了杂役处之后,林之孝立刻喊醒了杂役头目李林,把紧要处细细交代了一番。 然后林之孝带着两个仆役王大门而去,到了大门口,用崭新的棉巾蘸了水,然后亲自檫起了“大观园”这鎏金的招牌…… 看到东边有一抹亮光之时,林之孝又匆匆往礼事房而去,准备迎接探春的安排…… …… 辰时二刻,太阳黑丝带着初生的残红时,大观园的大门就开了,随后就有好奇者走了进来。 而在此时正殿西侧,原来元春探春安顿车马处,戏台子已经搭好了,五六个仆役正在摆着椅子,艾官、文官、芳官等十二官正调嗓子的调嗓子,压腿的压腿…… 柳三硕得到巨赏,并直接給分了银子的事最晚就在大观园众人中传开了,毕竟这样都银子着实让人眼馋! 当然这也极大的鼓舞了十二官的积极性,毕竟这对她们来说是一笔额外收入,而且可能不小! 而且她们也没损失什么,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及时不在戏台上演,她们也要在台下练。 当然被调动的还有被抽调到大观园的仆役,从探春直接把赏银分给柳三硕的举措中,他们隐隐感觉以后每月奖金的事可能是真的,而且还可能不小,如此他们就是赚个月例了! …… 而到了辰时三刻李桂也和山子野、詹光、卜固修来到了大观园正殿,其实大观园里已经三三两两的有了游客。 其实李桂有时觉得自己不用多费心思,大观园的生意也会慢慢好起来。 原因无它,大观园占据了天时、地利,这天时主要是指的是天家,这里是元春省亲处,又有泰宁帝的御书,自然的引起市民的观摩、憧憬之心。 地利指的是在京师里,这样闹中取静、又雅致美轮美奂,开放的地方并不多! 因此李桂认为随着时间的推移,来大观园里游玩、住宿、饮食的会越来越多,然后做小生意的也会渐渐在外聚集,再把铺子慢慢开起来,如此这里慢慢就会成了集游玩、住宿、购物于一体的所在。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李桂还是觉得有必要让大观园尽快繁华起来。 随后李桂把镶嵌赵文重等人牌匾的方式、地点给山子野说了一下。又到了剧场,说了下放置风扇的地点——这个时节中午还是热的。而随后即使用不着,也可做个噱头,吸引人来看,而人来了就有可能消费。 布置完这些,李桂才往探春所慌在的偏房而去——对于大观园,他自感还没完全走上正轨,还不能完全放手。 而到了偏房一看,不仅探春在,王熙凤也在…… “你怎么来了?” “闲的慌,来转转。”王熙凤笑道。 “晴雯呢?” “去皮尔记送衣服去了。” …… 而就在李桂与探春、王熙凤闲谈之时,正殿西侧的剧场里已经围的是人山人海,本来设计的长排联座位已经座完,而且后面周围站的也是水泄不通。 这是自然的,在这个贾母能够连续看一个月大戏的年代,精神产品是极度缺乏的!更何况是免费! “我去看看。”闻声李桂笑道。 …… 而李桂才转过来一个弯就回来了,因为他看到的是满眼的人,戏台上只能看到不知道什么官在刷着花枪,不过锣鼓丝弦之声倒是清清楚楚——可能是戏曲太吸引人,这么多人竟无杂声。 “这下酒楼的生意应该好了!” …… 如此大观园戏曲免费看的事情测底在京师传来了,来游玩的逐渐多了起来,而人多自然又吸引了一些小商小贩,这其间因为詹光的宣扬,天桥处玩杂耍的也逐渐过来了,晚上的大观园也逐渐热闹了起来,而热闹本身又吸引人,大观园的生意就像滚雪球一般,蒸蒸日上。 当然荣国府里也是气象一新!一扫以前的颓势!只是想到大观园里的仆役却是越来越多了,探春被找的不胜烦恼。 荣国府气象一新,而气象最为更新的还是贾环,只要一有闲,他便像是浑江龙一般混在大观园里,一般情景是如此,先在自家的饭庄吃些早点,然后听戏,再吃点,然后泡澡,去茶室喝茶,晚上听故事。 …… 如此时光匆匆,时间不知不觉就带了八月初七。这天晚上,贾政把李桂唤了过去。 三杯小酒过后,贾政叹道:“这阵子贤侄辛苦了,来喝酒。” 贾政的语气里带着欣喜、带着感慨,大观园居然便的繁华若市,他是没想到的,而每天将近两千两银子的利润,更让他感慨欣慰,心境安然。 诚然虽然大观园还是不能一下子赚到二百万两银子,但贾政已经听说了借银的官员上书要分期付款的说辞,这倒让他那颗迂腐之心开了窍,也因此大观园的盛况也让他有了底气。 正文 第三零四章:殿试 “伯父客气了。”李桂端起了酒杯。 “明日殿试贤侄准备的怎样了?” “还好!” “那就好。” 贾政闻言欣慰的笑了。其实这句话才是他今天召唤李桂过来的目的。 …… 随后两人边喝边谈,直到月上中庭,李桂才离去。 …… 第二天,天还只是朦胧黑,晴雯和王熙凤就起来了,帮着李桂洗漱完毕,吃了些早点之后,两个又帮着李桂换上了皂色的长跑,黑色千层底的靴子,最后带上了纱帽。 这身衣服时礼部,也就是朝廷专门发放的,已显示与众不同,穿上这身衣服之后,李桂更是显的玉树临风,看的王熙凤心动不已。 随后照例晴雯拉着李桂败了文吉菩萨…… 虽然说是殿试,但考试的地点却是在贡院,开始的流程和乡试、院试差不多,相差在于这次考试已经不用考房,就露天在贡院的院子里,每人一个矮案,一个蒲团,并笔墨纸砚之物,另一个不同点在于这次考试之前皇上要过来。 …… 到了辰时,泰宁帝和赵文重等一众大臣出现在了贡院的正殿上,远远望去,李桂看到泰宁帝一身金黄龙袍,带着天子冠,华贵异常,不过已经明显的呈现老态。 三呼万岁之后,泰宁帝简短的讲理几句,不过是勉励众人以腹忠所学,为国尽忠,为民谋福利的官话。 泰宁帝讲话时声音颇为苍老,李桂估计他时日已经不多…… 泰宁帝讲完话之后,考试正式开始,殿试考试只考一题,而且题目是皇帝所出,以显示以后高中者为天子门生。 填完姓名、籍贯、考号之后,李桂打开试题一看,仓廪实而知礼节赫然入目。 这个题目破题有三个方向,一是如何让仓廪实;二是仓廪实与礼节的关系;第三是礼节的重要性。 第三点很有迷惑性,因为礼本来就是一种封建秩序,考生可能在这上面投上所好。其基本逻辑是粮仓满了才知道礼节,可见礼是在温饱之上的东西。 但是联系催缴借银这个现状,李桂认为此时泰宁帝出这个题目的真意在于如何让仓廪实。 而如何让国家的仓廪实,来自于后世,李桂认为根本上有三种方法,一是科技,科技是生产力;二是抢掠;第三是贸易。 之所以这么说,是以为一个国家在固定模式下收入就只有那么多,而要想收入多,当然要靠外力。 这就好比你家只有一亩地,只产那么点粮食,而且要好几口人吃,因此要想吃得饱、吃的好,解决办法就是要么抢别人的土地,要么多施肥,要么高价卖,低价买。 但是李桂也清楚这三种方式,在这个时代,写出去他也就完了,再联想到后面忠礼王的改革,乡绅一体纳粮,摊丁入亩,特别是摊丁入亩李桂觉得可以在这方面做做文章,只是稍稍吐露,分析出按照人头纳税的弊端,不给出具体的策略就行。 思索了一阵子,李桂提起了笔…… …… 时近晌午之时,众人才交了卷子,礼部宴会,期间众人就考题议论纷纷,有谈论破题方向的,有说没有发挥好的,当然还有拍马屁的,说泰宁帝出的题目泱泱有大气。 这都快要揭不开锅了,泰宁帝才出这样的题目求策,还谈什么泱泱大气,李桂听了直想笑。 …… 而殿试的成绩要在三日后在金銮殿宣布,并有拜孔、游街、跳魁星舞、皇家后花园赐宴,宴会中还会有向皇上献诗献词等活动。 因此,宴罢,李桂与俞图、赵沐阳一起去了大观园,赵沐阳说要洗兰香汤,以庆祝解脱多年寒窗之苦。 当然去大观园的也不仅仅是赵沐阳、俞图两个,实际上大观园雅致优美的景色,闹中取静的位置,名目繁多的服务项目深受士子雅士的喜爱,已经成为士子生员最常去消遣的地方。 他们两个去,李桂自然相陪,泡完兰浴稻花村,稻花村完听故事,全程免费,一直到晚上,两人踩带着一身鸡皮疙瘩、头脑清醒的一起离去,临行前还扬言明日再来。 送走两人,李桂踏着轻松的脚步往探春所在的偏房而去,到了正殿前,红朦朦的气死风灯笼下,李桂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伯父!”李桂脱口而出,心中却有些奇怪——贾政确实是不喜欢理这些俗事的,平时基本不来。 “后庭,殿试如何?”下一刻贾政的声音响了起来,声音里带着温煦。 “回伯父,小侄觉得还可以,这次皇上出的题目是仓廪实而知礼节,小侄估摸着……” 李桂清楚贾政肯定是专门来此询问他的!心中感动,破例没像以前那样糊弄,而是很细节的说了他的想法,当然这也是水到渠成的结果。 说话之间到了屋里,李桂给贾政倒了杯茶。 …… 当李桂和探春、惜春、王熙凤、晴雯一起回去时天上已经是满天星斗了,一路无话,进了前宅,李桂再也忍耐不住,凑到晴雯的香腮“啪”的一下,然后又迅速再王熙凤的香腮上“啪”的一下。 虽然这种事对晴雯与王熙凤来讲已经是寻常事,但是这种亲密的动作只是在闺中,这再外面! 虽然在黑夜里,但晴雯与王熙凤都感觉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因此两人螓首快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四周看了一圈,然后几乎同时嗔怪道:“老爷,你,你干什么!” “嘿嘿,这敲门砖终于可以扔掉了,晴雯、凤儿,今天晚上咱们是不是该庆祝庆祝。”李桂笑道。 十年寒窗之苦,晴雯与王熙凤虽然没经历过,但是没吃过猪肉,却见过猪跑,特别是晴雯,对于李桂读书的辛苦更是知之甚详,闻言心中一瞬间对李桂充满了怜惜…… 而王熙凤虽没经历过李桂的苦读,但她年龄毕竟大些,知道李桂这是长久重压下的释放,而不可否认的事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对某些方面是越来越喜欢,也越来越坦然…… 而且她很清楚在这方面李桂其实根本不需要征求她的意见——她以为李桂这样委婉是对她的怜惜,她不会想到她所面对的是来自后世的灵魂。也因此王熙凤心中也是柔情万千,随后红着脸,小声说道:“今晚就随老爷摆弄。” …… “噗!” 红烛吹灭,“嘤咛”声里,薄衾翻浪…… …… 第二天早朝后,回到衙门,礼部尚书周文博就打开了考官送上来的殿试试卷。 虽然是殿试但皇上是不会每份抖亲自批阅的,他只会看前十。同样的周文博夜不会,他只会看下属×上来的认为教好的,然后和其他两位副主考定夺初步的名次,然后请皇上定夺。 正文 第三零五章:探花 呷了一口茶之后,周文博打开了属官递上来的卷子。其实这些卷子主要分两类,一是属官认为比较好的,第二是属官拿不定主意的。 而摊丁入亩、乡绅一体化纳粮等政策实际上是忠礼王上台之后的事,因此李桂的观点只是领先了一点点,或者说并不领先,但只是存在于当世杰出之人的脑海中。 也因此李桂的文章成了属官拿不定主意的文章……也因此被压在了后面,直到下午十分周文博才看到。 而作为礼部尚书,周文博的学识是渊博的,也是有着政治敏感性的,不然不会爬到如此高位! 因此看到李桂所云:天下人口多变,故赋税多变,而天下疆土恒定,故可以改多变以不变…… 隐隐之间,他感觉这文字里藏着风暴雷鸣! 但是这篇文章他夜不敢定夺……第二天早上,他又和两个副考官商议了一下,然而两个副考官也不敢定名次! “李后庭真名士也!” 周文博只能如此感叹,然后决定把这文章呈现给泰宁帝,让他定夺。 其实如果不是李桂诗名在外,这份试卷可能还有另一个下场——淹没。 …… 到了下午的时候,周文博和两个副考官讨论了一下,初步定了名次,第一名,南榜杜集美;第二名俞图;第三名南榜林之远,然后并李桂等几个他们拿不定注意的,一起呈向了泰宁帝。 泰宁帝其时正在和赵文重、余姚、忠礼王一起议事。现在泰宁帝已经经事常召见忠礼王,以让他积累政事经验。 而定名次这种事是堂而皇之的事情,而且赵文重、余姚都是大学士,还可以就名次给予参考意见,因此泰宁帝接过周文博的呈章之后,并没有让赵文重、余姚、忠礼王离去。 而题目既然是泰宁帝所出,泰宁帝自然明白自己的心意……杜集美与俞图文章的重心都立在礼上,文章四平八稳,文词优美,但却不合泰宁帝所思。林之远的文章则是论述仓廪实与礼节的关系表层意思。 这三篇没有一篇符合泰宁帝意思的,要是以前,杜集美与余姚的拍马之文可能会让他龙心大悦,然而现在锅里都快没米了…… 泰宁帝的龙眉不知觉的皱了皱,然后继续往下翻——当皇帝这么多年,他当然清楚这后面的卷子是什么。 其实就他本人而言,他还是很喜欢看这些让考官都拿不定主意的,原因无它,人皆有好奇之心。 “……然天下人口多变,故赋税多变,而天下疆土恒定,故可以改多变以不变……” 当泰宁帝读到这句话里,他龙眉蓦然一扬,蓦然呆了! 作为一代帝王,李桂虽然说的隐晦,但泰宁帝管理国家的经验,一下子就想到了从土地上收税……而自古以来国家收税都是按人头计算,要是改人头税为从土地上收税,这是千古未有之事! 而这条策略的好处,以泰宁帝的帝王之心看来,好处巨大,最大的好处就是财基稳定,财基稳定则朝政稳定可期,为天下治理打下基础。 第二则是扩大了税收。如此国库可丰。 而如果这么做了,这绝对是帝王的文治武功中的文治,可以青史留名! 而这可能是绝大多数帝王最在意的东西,想到这里,泰宁帝的一颗帝王之心顿时潮起潮涌…… 但随之泰宁帝也想到了当中的难处,那就是动了天下士绅、甚至是皇家的口袋。天下士绅可是他统治的基础,若要施行此策这当中之艰难,需要对火候拿捏之准确…… 想到这里一股无力感在他心里陡然产生…… “是谁如此大才!何不早生二十载!” 心中震动着,无力着,感慨着,泰宁帝撕开了,已经被好看掀开一角的卷面封条,李桂的名字瞬间映入了他的眼帘…… 对于李桂,泰宁帝当然熟悉,而且在心里是十分欣赏的,这不仅仅是李桂的诗名,对秦可卿有过帮助,更是因为李桂的立场。 而他最近因为大观园之事,对李桂的注意力又增加了些。而从夏秉忠的汇报以及大臣的密报里他已经知道了大观园的盛况,也知道了李桂的举措。 这些举措又让泰宁帝特别欣赏,特别是李桂将赵文重、余姚等大臣的宣扬孝道的牌匾做成了路标似的东西,最让他欣赏。 当然从大观园的盛况中,泰宁帝也感觉到了李桂确实有经济之能,只是他没想到李桂的经济之能会如此之大,格局很如此之大,眼界如此之深远…… 再次看了一遍,泰宁帝把李桂的卷子递给了忠礼王,此时泰宁帝的异样早已被忠礼王、赵文重、余姚察觉。 “什么文章,父皇居然让我看?”忠礼王心里疑惑着。 他心思缜密而冷静,接过卷子后,先是在卷边上扫了一眼,然后他就看到了“李桂”两个字。 对于李桂,虽然李桂破坏了他的一些财路,但忠礼王岂会看中财物,实际上因为李桂和忠仁王对立之事,他对李桂很有好感,认为他有风骨、有计策、有见识,甚至生出过招揽之意,只是当时李桂诗名太盛,不符合他的隐忍之道,赵虎臣又劝解他李桂应用之于明。 “不知他写了什么生花妙笔?!” 心中思忖着,忠礼王往下看去…… 而以忠礼王以前一直在朝廷上做事,绝对不是高墙内不知世事的王爷,实际上他世事洞明,很少有事情能瞒过他的眼睛,他正值盛年,思维又敏捷,因此当看到李桂上面的那句话时,和泰宁帝一样,他敏锐的感觉到此策绝对开历代之先河,甚至是强国之良方,因此他心头也不由得猛然一震…… 然后他的心就像盛开在暗夜的鲜花一样独自芬芳了,因为他想到泰宁帝居然把这样强国的方子给他看…… 不过他心头冷静,泰宁帝又没有让他发表意见,因此看完之后,他默默的将卷子递向了裘世安,而这时泰宁帝说道:“给赵大人、余大人看看。” 忠礼王闻言,转手将卷子递给了赵文重。而赵文重身为宰辅多年,自然理解李桂话里的含义,理解此策的意义,看的老眉不由的抖动。 而这时泰宁帝问道:“赵大人,如何?” 闻言赵文重一边将卷子递给余姚,一边捋了捋雪白的胡须,叹道:“此子……国士也,大虞能有此人,大虞之福也。” 而这时余姚也看到了李桂的话,心里也是巨震,不由的叹道:“江山代有才人出,果系如此!以此子之论,微臣认为可为状元。” 正文 第三零六章:夸街 “老臣也认为理该如此。”赵文重也说道。 这句话他是必须的说的,因为很明显李桂上面的策略在大义上无可厚非,但要真实行起来就会动士绅的奶酪,而赵文重作为天下士之表率,泰宁帝当然要他说说他的立场,这也是泰宁帝问话赵文重隐藏的含义,而这话里之话,赵文重当然能够听的出来。 而对李桂赞伤实际上就是对大策的肯定,因此闻言泰宁帝微微的笑了,随即沉思了一下,说道:“此子太过年轻,少年高位,以后不免轻狂……嗯,不如取为探花,两位爱卿意下如何?” 名次这样都事情,在赵文重与余姚心里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因此随后赵文重说道:“皇上拳拳爱护之心,当真令老臣感动。” 闻言泰宁帝微微一笑,随即对周文博说道:“此事不要外传。” 这种国策性的东西在没决定实施前,自然不螚乱传,周文博心领神会,施礼道:“微臣遵命。” 随后泰宁帝对周文博挥了下手,周文博躬身退下,自去交代下属。 …… 八月十号,开榜之日,还是和以前一样,晴雯和王熙凤早早的起来了,然后帮着李桂梳洗了一番,吃过早点之后,又帮着李桂穿上了礼部发的衣服,左看右看,纤尘不染之后,才和李桂一起出了门。 随后李桂和邓会一起往礼部而去——所有参加殿试的贡士将在礼部集合,然后由周文博引领去拜见皇上,然后就是宣布名次,张榜、拜孔,换服、中间御街夸街,跳魁星舞,宴会等等活动。 李桂到礼部时许多同年已经在礼部等候…… 辰时,裘世安传来了圣旨,皇上穿诸位进士觐见,李桂随众而入。 而每三年一次的殿试,历来为历代帝皇所重视,也因此此时金銮殿里文武大臣济济一堂,贾政也在其中,此时他的心情倒是比李桂还要激动,脑子里一直徘徊着一个问题,李桂能得第几名。 三呼万岁之后,泰宁帝简短的讲了几句众人为人中俊杰,国志栋梁,当为民尽忠之类的话。 随后裘世安开始宣布名次,其实昨天裘世安很想把李桂的名次告诉李桂的,但这等事他又怕走露了风声,泰宁帝追责。 “……本科状元金陵杜集美。” 杜集美闻言立刻按要求,出列谢恩。 “本科榜眼,顺天府俞图。” “本科探花,顺天府李桂。” …… 探花是前三甲,按照惯例是直接授正七品,入翰林院当编修的,而编修只是职务名,实际上做的不仅仅是修史写文,更的是更承担着帮助皇帝处理军机大事,撰写奏章,为皇室成员侍读等等重任,更可以获得接近结交帝王宗室和重臣显贵的机会。 这些贾政虽然迂腐,但却也是很清楚的,因此听到这个声音,贾政的心猛的一跳,嘴巴也猛的一张,随即一合,但脸上的笑意却从眉角直到眼角,双眼更是似有光芒闪动,仿佛看到了李桂光明的仕途。 而在贾政心潮澎湃之时,泰宁帝也正观察着李桂……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李桂,见李桂年纪轻轻,气宇轩昂,又一派儒雅风流之态,不由默默想道:“果然好人物,真国士也!我大虞之幸也!怪不得可卿看中他,也不知她俩还有没有缘……” 对于秦可卿与李桂之事,作为一代帝王,泰宁帝当时不会不顾及人言,所以把秦可卿送走。 但是他毕竟怜惜秦可卿,曾命人寄言她,若是她与李桂有缘,自会想见。 这句话包含着以后允许秦可卿和李桂在一起的意思,但当时只是安慰秦可卿,不过现在看到李桂,泰宁帝的心突然动了一下。 而在泰宁帝观察李桂的同时,忠礼王、忠义王、忠智王、忠信王、赵文重、余姚等也在观察着李桂。 只不过他们的心静并不相同…… …… 在裘世安宣布圣旨的时候,贡院的门口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贡院门口正是张榜之地,贡院也是后面的拜孔之地,前面的道路也是夸街之街。 而这期间,趁着拜孔回来的空档,权贵豪绅之家正可问新晋进士可有家势否…… 而在此时探春、晴雯、王熙凤、惜春也在这里,只不过是在马车里。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此时为李桂真正的鱼跃龙门之时,关心之下,她们三个根本静不下来,当然这样的时刻,就连不想干的人都亢奋着,何况她们! “快该出榜了吧!” “应该快了?” “小姐你说老爷能得什么名次,会不会中前三?” “这个可不好说!得个进士出身应该没问题。” 进士也是分等级的,前三称为进士及第、进士出身,同进士出身。 而她们三个刚说道这里,一道锣声突然穿了过来。 “来了!” 晴雯闻言惊喜的叫了一声,而探春和王熙凤急忙撩帘而望,触目所及,只见人群如潮水一般正向贡院门口涌去…… 锣鼓之声之后,就是鞭炮之声,须臾,官员的唱名之声响了起来,但几个距离的太远,根本听不清,这一刻探春、晴雯、王熙凤都希望自己是虎背熊腰! 不过只是须臾,牛大就快步流星的敢了过来,不等行礼,远远的就兴匆匆的喊道:“老爷中了,中了探花!” “啊!”“啊!”“啊!” 刹那之间,探春、晴雯、王熙凤的樱唇都不由的微微张开了,但下一刻便紧紧一抿,但笑意却从微凹的唇角陡然飞起,明眸也在这一刻亮起,不意的风华倾泻而出。 “老爷真……”随后晴雯喃喃着。 而在这时惜春担忧的说道:“你们说李大哥会不会被人捉走,戏文里……” “呸呸,小丫头胡说什么!” “小妹别胡说!” 这一刻王熙凤恢复了以前的霸道,探春端出了长姐的架子,晴雯无可奈何的瞅了惜春一眼。 惜春:“……我只是担心。” …… 而虽然榜单出来了,但是探春、晴雯、王熙凤、都没有离开的意思。 她们都想看李桂夸街的样子,此刻,天下的女子可能都会如此…… 正文 第三零七章:歌舞 锣鼓喧天之中,礼服与吏部的官员引路,吏部的官员捧着圣旨,三班衙役披红挂绿,李桂、杜集美、俞图骑着披红的大红马、一身红色官袍、头带插翅帽走了过来…… 富贵惹人宴,此时街道的两旁早已挤满了人,三人凡到之处,街人议论纷纷。 虽然人声嘈杂,但骑在马上,从两旁街道众人的拘谨的笑意、后撤的步伐、弯腰行礼的弧度里,李桂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路人的羡慕、恭敬、甚至是害怕,对官身的害怕!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夜看尽长安花。不知为何,见此情景,李桂的心渐渐的雀跃了起来,脑海中孟郊的诗油然而生…… “老爷、老爷……” 而在这时熟悉的声音蓦然在李桂耳边想起,循声望去,却见前方晴雯、王熙凤正斜侧着身子,正向他招手,雪腮娇颜上洋溢着慢慢的笑意,容光盛放犹如晨光下都露珠。 “上街干什么!” 李桂一愣,又心系她们安全,使劲的向她俩摆了摆手,目光所及,却看到探春在车窗处探着螓首…… …… 夸街之后,便是拜恐,然后跳魁星舞,如此忙了一统之后,便是酒宴。 酒宴在皇家后花园举行,因为这个时节菊花盛开,所以宴会的场地便放在了菊园,李桂等新科进士在裘世安的引领下到达菊园时,菊园周围的桂树、蔷薇等小灌木树枝上已经挂满了宫灯,二百张长案还放在花道的两旁,花道的尽头则是一个长长的、三尺来高的台子,台子三面挂满黄锦帷幔,显然这里是歌台兼泰宁帝的座位。 此时历经种种活动,李桂等新科进士实际上是又疲又饿,很想坐下休息一会儿,但是却是不能,只能按照学礼时的要求,按照名次,站在花道两侧,案子旁边,垂手等候。 好在只是一会儿,一道清音响起,紧接着泰宁帝带着吴贵妃、元春迤逦而来,后面众大臣紧随。凡过之处,李桂等新科进士纷纷行礼。 而泰宁帝登上台子,坐定之后,便笑道:“诸位爱卿,今日辛苦,金榜题名,世人有几,此人生之大快也,今时且尽欢。” 众人谢恩之后,宫女便穿梭如花碟,美酒佳肴向流水一般的涌了上来,泰宁帝三杯祝酒词之后,众大臣和新科进士之间便开始了互敬模式,一时之间人去人来,筹觥交错…… 如此大致过了一轮,裘世安轻轻拍掌之间,怀抱琵琶,瑶琴,手拿箫、笛等乐器的宫女,以及彩衣翩翩的舞女蹁跹而至。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影风…… 此时经过一巡互敬,再加上腹中空虚,很多人已经微醺了,美色在前,不免又多饮了几杯。 如此一曲歌舞之后,泰宁帝请咳一声说道:“一曲新词酒一杯,旧调重弹无新意,诸位爱卿,可有佳词,让朕耳目一新。” 其实历代帝王都对音乐有些造诣,唐明皇甚至被尊为梨园鼻祖,最起码也是有很高的欣赏水平的,原因无它,有这个条件。 而让新科进士献词其实也是每刻进士的常规项目,因此泰宁帝话音刚落之后,众人比什么纷纷起身行礼到:“臣等斗胆为止。” 说话之间,宫女穿花似的端上了笔墨纸砚,而侯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明里暗里瞧向了李桂——毕竟李桂的《舟夜书》以及《木兰词》已经传遍大江南北。 当然众新科状元从李桂身上感觉到的是压力,实际上很多新科进士此时有弃笔的想法。 甚至泰宁帝也注视着李桂,并遥遥一指李桂,对元春说道:“此爱妃娘家人也!” 元春对贾政慧眼识珠之事早有而闻,也听说过李桂的诗名,而虽然女子不得干政,但从泰宁帝只言片语,特别是以前贾政与忠仁王对立的传闻中,她隐约感觉到李桂的作用。 而虽然她知道李桂,但以前两人身份差距太大,她对李桂并不熟悉,也可以说她脑海里根本没有李桂的印象…… 而作为家姐,她更想看一看自己的妹夫是什么样子,因此闻言她立刻顺着泰宁帝的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见李桂面容英俊爽朗,虽然坐着,但却不掩青葱勃发之气,不由的想道:“倒真是一个俊俏儿郎,三妹妹倒是有福的,爹爹是真偏心!” 而在泰宁帝手指李桂的时候,他身边的吴贵妃也顺着手指瞧了过去,看李桂年轻俊朗的样子,心中也不由的想道:“这大才子好俊俏,要是能与他做过一回……” 想到这里,吴贵妃心里一荡。 …… 而此时李桂已经拿起了笔,“刷刷”在宣纸上写道:“长相思.山一程、水一程……” 而见李桂拾笔,俞图却放下了笔,杜集美在俞图左上,见此小声问道:“俞兄何故防笔?” 俞图也小声回道:“李后庭既书,我等何须再书。” 杜集美自然知道李桂的诗名,也知道俞图所言为实,一时之间不仅心生惘然。 …… 因为李桂在,众进士此时的心态大都是眼前有景道不的,有诗崔颢在上头。对于写诗词也不过是囫囵应景而已,其实他们的这种心态早就有了。 而其实泰宁帝也在注意着李桂……待李桂放下毛笔之时,他立刻以目示意裘世安,裘世安立刻走到了李桂的面前,然后拿起李桂面前的宣纸,呈了上去。 因为李桂以前的诗名,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将口目光集中在了李桂书写的宣纸上,大多数都是期待着上面脍炙人口的名句,有的则希望不是什么脍炙人口的名句。 甚至有的人人希望李桂当众出丑,比如忠信王! 忠信王对李桂的厌烦,不仅仅是以前屡次请李桂而李桂不至,也不是李桂虽然不至却搅了他的场子,更为实际的原因在于李桂动了他的奶酪! 自行大观园开放后,他翠云楼的生意就明显下滑,而且现在还越来越下滑…… 其实这是必然的,去翠云楼的人,表面上是去寻欢作乐的,但能去的起翠云楼都哪个没有娇妻美妾,说到底去翠云楼的还是去新鲜刺激的! 而翠云楼的新鲜刺激,要是《鬼吹灯》相比肯定是不行的,而且翠云楼的硬件环境,服务项目都比不上大观园。 …… 泰宁帝示意裘世安去取李桂的诗词,本就是想着先睹为快……接过裘世安呈上来的宣纸,他立刻扫了过去,只见上面写道:“长相思.山一程。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 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正文 第三零八章:新调 此词洗练如画,信手拈来,不显雕琢,格调清淡朴素,虽没有木兰辞的哲理,但是却风格婉约,笔调缠绵。 泰宁帝读后,只觉得无尽相思如春风细雨般潜来…… 在泰宁帝看词的时候,元春、郑贵妃、以及诸位大臣正翘首以盼,虽然只是短短的时间,但众人却有慢如长夜之感! 好在泰宁帝冰没有让众人多待,“长相思,山一程,水一程……”这等洗目佳词,泰宁帝忍不住念了出来。 “好词,好词,此词直抒胸臆,却又婉约清丽,真是好词!” “是也,此词一改边塞沉郁顿挫,小儿女之缠绵倒也很有新意。” “以平常事物入手,如此自然,实乃大手笔。” …… 众大臣以及新晋进士虽然自觉写不出比李桂好的词,但在对诗词的欣赏方面却不会自认为比李桂低下多少,一时之间议论纷纷。 ”他果然才华横溢,三妹妹果然是有福的……” 议论声里,元春美目涟涟。 而郑贵妃一双妙目也是紧盯着李桂,心中不由的想着:“看此词,才子多情,果然如是!要是与他做上一回……” 而这时泰宁帝已经“呵呵”笑道:“真真是好词,盛名之下,绝非虚言。诸位可还有好诗词,拿来与朕一观。” 此时诸位进士有写完的,还有正在搜肠刮肚的,当然也有放弃的,可李桂此此一出,个个哪还去会献丑,随即杜集美出列道:“回皇上,臣等虽有诗词,但自感与李后庭差只远矣,不敢污皇上龙目。” 杜集美三十四五岁,年纪稍大,说话时一副儒雅稳重之态,很给人好感,而这份坦然的气度,更让泰宁帝欣赏。 “给他个状元倒也合适!” 心中思忖着泰宁帝笑道:“既如此也罢!如此佳词,来人,赏!” “多谢皇上。”李桂赶紧出列谢恩。 而这时泰宁帝对元春笑道:“你们亲戚倒是第一次见面,你也给些见面礼。” 元春微笑这点了点头。 …… 李桂退出以后酒宴再起,向李桂贺喜得赏者蜂涌,李桂招架,渐有醉意。 如此过了一阵子,一个身姿婀娜的宫女怀抱着琵琶走了进来,嘈嘈叼叼的弹了两下,随即唱道:“山一程,水一程……” 那歌女嗓音曼妙,又是新词,众人听着顿觉耳目一新,此时大多又有些醉了,又存着讨好泰宁帝的心思,一时间称好之声此起彼伏。 当然这其中忠信王心情是十分不爽的,也因此待那歌女唱完下去之后,忠信王出列,对着李桂,佯醉道:“李探花此词虽好,但调却是旧调,李探花才华横溢,想必深通乐理,此时众乐之际,李探花何不唱一曲,以谢皇恩,以与众同乐尔。” 礼乐自古一体,故而士子的基本修养里有“琴”一项,忠信王说李桂通“乐”是说的过去的,甚至李桂都不能自谦不懂。 但是让李桂唱曲却是带有侮辱性的!这是因为在读书人的心中诗赋词曲是有高下之分的,吟诗、做赋、填词、唱曲,其中诗歌地位最高,赋次之,词再次之,至于曲,因此来自民间,用字随意,又多粗俗,实际上在士子心中地位极低,写曲的不多。 而现在忠信王居然把士子之“乐”,与民间之曲,混为一谈,请李桂去唱曲,这分明是一种羞辱! 也因此众大臣即士子闻言都不由的微微一愣,然后一会儿看看泰宁帝,一回儿看看李桂。 泰宁帝对忠信王与李桂之间的嫌隙是很清楚的,以前的事情夏秉忠早已告诉了他,因此他很清楚,这是借机泄愤,让李桂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 他有心喝退忠信王,可忠信王毕竟是他的儿子,而且在他心中皇家就是要高人一等,忠仁王这么做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同时在心里泰宁帝也确实想试一试李桂有没有新调,是什么样的新调——毕竟宫廷的调子来来回回就那么几种,他听都听腻了。 而他又担心李桂没有新调,同时也明白李桂心中所忌,因此糊弄着说道:“大俗即大雅,《诗三百》多来自于民矣,李爱卿如有新调,不妨一唱。” 其实泰宁帝很擅长糊弄,这其实是帝王平衡之术的表现。 其实李桂心中正在两难:不唱,按照忠信王的说法,就是不愿与众人同乐,李桂深知他的基本盘还在士子间,因此他不愿生硬的拒绝。 而唱了却是做歌女伶人之事…… 不过当听到泰宁帝的话后,他下了决心,原因无它,因为泰宁帝的话实际上是消除了士子唱曲是低贱之事的常识——《诗三百》即《诗经》,大多数都是民间所唱之词,现在科考都考,因此士子唱曲怎会低贱! …… 而此时众大臣与新晋进士也都听出了泰宁帝话里的维护之意,但是他们依然暗暗盯着李桂,想看看李桂的选择,而如果李桂不唱,在泰宁帝如此维护之下,那就不仅仅是丢人了。 而就在这时李桂长身而起,出列,对着泰宁帝深施一礼道:“皇上见识高深,大俗却是大雅,曲虽俗,但也可雅致,微臣不才以前闲余倒谱的一曲,愿与诸位同乐。” 雅致的散曲泰宁帝与诸大臣还是听过一些的,比如马致远的天净沙,枯藤老树昏鸦。 但这已经是老调了!新调,用词又雅致的他们已经许久没听过了,因此闻言泰宁帝说:“哦,爱卿快快唱来。” 李桂闻言行了个礼,然后走向弹琴的宫女边,那宫女识趣离开,李桂做了下来,“咚咚”试了几下,然后便弹便唱道:“我醉提酒游寒山霜华满天。一吸寒气冷风翻,酒洒河山……” 这是后世的古风流行歌曲,调子自然绝对是新调,而用词也雅致。 而流行歌曲的特点是旋律简短优美,瞬间让人如痴如醉,跟着想唱。 泰宁帝以及众大臣和新晋的进士何尝听过这样的歌声,这来自后世千年的歌声,一时间个个都听的如痴如醉,整个后花园居然鸦鹊无声。 须臾李桂唱完之后,起身离开之际,众人才反应了过来。 “好曲!” “真是好曲!” “真是新曲!”“此声洗心悦目啊!” “是啊!余韵绕梁啊!” “李后庭真是大才!吾服矣!” …… 随后议论之声潮起,而就在这时不知谁大喊了一声:“再来一遍。” 此声一出,立刻得到了响应,“后庭,真真好听,不如再唱一遍。”随即俞图笑道。 “这个,嗓子疼。”李桂推辞。 “后庭何必骗我等。”杜集美故作愠怒。 正文 第三零九章:荣归 “后庭勿装。” “此大家之所求尔!” …… 流行歌曲的魅力即使后人都难以抵挡,何况这些旧调听百年的古人,众人纷纷符合。 …… 而泰宁帝自然也是第一次听这前年之后的歌曲,他也不能够免俗,心中绕梁之感的驱使下,泰宁帝轻轻一咳,然后叹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赏!” 泰宁帝所说的赏并不是空白无物,以帝皇之尊自然不会说赏银多少多少,赏什么什么之类的话,他说的赏实际上都是有例有制的。 而吴贵妃自然也是听的如痴如醉,美目涟涟在李桂身上晃动不已,而众人的请求声夜早已传入她的耳内,她又深得泰宁帝宠爱,因此泰宁帝刚说完,她便侧首,在泰宁帝耳畔呵气如兰道:“皇上,这曲子真是好听,臣妾还想再听一遍。” 泰宁帝心里也早有此意,闻言点了下龙首,继续说道:“此曲让人如饮甘醇,让人欲罢不能,李爱卿何妨再来一次。” ”皇上英明!” “皇上英明!” …… 泰宁帝话音刚落,众人纷纷符合。 李桂无法,只好再次长身而起……一曲罢,泰宁帝啧了啧嘴巴,叹道:“此曲百听不厌夜,来人,赐酒。” 随后众大臣以及新晋进士也纷纷向李桂举杯…… …… “你说老爷会不会喝醉?” “不会吧,老爷行事很谨慎!” “老爷夸街的样子真好看啊!” “嗯,他们三个一起确实还是老爷好看!” …… 泰宁帝赐酒之时,李桂的后宅里,探春、晴雯、王熙凤也在叽叽喳喳着,红红的烛光照射下,可以清晰的看到她们玉颜上的兴奋之色。 其实这一整天她们的心里抖像有一颗热耗子在到处钻动…… 而坐在探春身侧,惜春听的暗暗翻着白眼,同时心里嘀咕着:“二哥哥说女子没结婚前是清水做的骨肉,婚后变成浊物了,看她们的样子,确是如此,三姐姐也是……以后我万不可如此!” 人间的情爱,惜春还只是懵懂…… 月上中庭之时,清脆的马蹄声蓦然在前面响起,探春、晴雯、王熙凤闻言娇躯都是一震,“老爷来了。”“老爷来了。”随即晴雯与王熙凤几乎异口同声说道。 而在她俩说话之时,探春也跟着站里起来,随后众人意气望外走去,而刚出了前宅,就听到了匆匆的脚步声,探春、晴雯、王熙凤等循声而望,只见贾义正举着灯笼在前,邓会在后,邓会背上是探春、晴雯、王熙凤熟悉的红锦衣,李桂骑马夸街时穿的红锦衣…… “这怎么?”晴雯脱口说道。 ”老爷喝多了。”邓会瓮声瓮气的回道。 “额……”“额……”“额……” 没想到李桂会醉的犹如一团烂泥,探春、晴雯、王熙凤深感惊愕。 而这时惜春“噗嗤”了一声,说道:“凤姐姐,你不是说李大哥一项谨慎的吗!” 王熙凤没有理会惜春,只是不经意的瞅了惜春一眼,然后便和晴雯一起接过了李桂。 而这时邓会已对探春说道:“三小姐,外面还有辆宫车,拉了一车子东西,说是皇上、贤德妃赏赐的东西。” ”额……”“额……”“额……”“额……” 邓会此言一出探春、晴雯、王熙凤、惜春都愣了一下,隐隐感觉这里有什么事情发生。 但众人此时也不及多想,随后探春匆匆对晴雯和王熙凤说道:“你们且去服侍他,我去外面看看,给他们赏银。” 事情紧急,探春这时却是顾不得自己还没过门了,只能从权。 …… “这是老爷的官服!” “真好看!” “这是徽墨。” “这是蜀锦!” “金银锞子各六对。” …… “老爷做了什么?” …… 服侍李桂睡下之后,探春、晴雯、王熙凤、惜春,以及侍书、小婵儿几个丫头再次叽叽喳喳了起来…… 而就在探春、晴雯几个激动不已之时,忠信王却是一脸怒气的回到了信王府…… 当然,世上玲珑的人往往会从现象中挖掘本质,有的甚至触类旁通,很显然裘世安就是这样的人。 对于他来讲,他一直想知道以后身登大宝之人是谁,而且迫切的想知道,而现在因为酒宴上李桂对忠信王的态度,他现在直接把忠信王排除了,现在在他心目中,能够身登大宝者只剩下了两个。 当然这样的判断是建立在对李桂的绝对信任之上! 已是半夜十分,裘世安的府邸里却依然灯火通明,裘世安向裘安、裘良叙述着酒宴之事,感叹着李桂的才华,分析着未来的趋势。 同时商议着给李桂送什么礼物…… …… 而于此同时,贾政今天难得的留在了王夫人的房里,洗漱之际就向王夫人问起了迎春的婚事——对于李桂高中状元之事,他也是兴奋的,甚至比探春、晴雯、王熙凤等还要兴奋,毕竟在贾政心里李桂是他慧眼所识之珠。 不过同时他心里也有着小小的遗憾。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在他心里他是很想让李桂双喜临门的,只是迎春……。 而实际上他对迎春之婚事也不愿意将就,原因无他,贾赦既去,他这个做叔叔的,对迎春的婚事就负有全者,他不愿浮皮潦草,落人诟病。 三更天起床早朝之时,贾政对王夫人说道:“回头探春来时,让她去对后庭说赶紧把大门换了。” 状元及第这样的荣耀是要刻与门庭,并传之后世子孙百代的,此时这在李桂心里乃是头等大事! “是,老爷。”王夫人温顺的答道。 因为宿醉的缘故,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李桂才醒来,抬眼之际,看到的是两个曲线玲珑的背影,随之是犹如面含春风芙蓉的明眸皓齿…… “老爷你做了什么?怎么得了那么多赏赐。”晴雯性急,帮着李桂洗刷之际,就匆匆问道。 “嗯,我做了首词,还唱了首曲。”李桂一边搽脸,一边笑道。 “什么词?” “长相思。回头我写给你。” “哦……那曲呢?” “就是我弹的。” “啊!那还能唱。” “能的。” “老爷,你唱给我听听。” “我提醉酒游寒山……” 此事李桂清楚没有对晴雯与王熙凤隐瞒的必要,而且也隐瞒不住,以流行音乐的流行力,他估计过一段时间就井水边尽唱此词了! “这,真是好听!”李桂刚刚茶杯狗完,一道略带雏嫩的女声蓦然在窗外想起,随即探春和惜春出现在了中堂。 和晴雯与王熙凤一样,此时探春的明眸亮晶晶的,恍惚之间,李桂仿佛看到了后世明星的粉丝。 正文 第三一零章:编修 而在这时惜春眨了眨眼,说道:“李大哥你再唱一遍,我三姐想听。” 李桂:“……” 而探春却只是微笑着瞟了惜春一眼,然后微笑着看向李桂。 虽然惜春刷了心机,但李桂认为这个心机却是可喜的,因为这个心机属于人间!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何妨高歌,随后李桂微笑着走向了瑶琴…… 一曲罢,探春、惜春、晴雯、王熙凤几个如痴如醉,俄而,探春才想起贾政交代的事,随后咳了一声,说道:“对了,爹爹说你那大门要改改,刻上状元及第的牌匾。” 贾政向来是不喜俗事的,现在居然想到这个细节,李桂感慨着点了点头,而就在这时惜春又说道:“李大哥,你把歌词抄给我。” …… 李桂点了点头,惜春急忙望砚台里倒了水…… 而李桂刚刚写完,贾义就跑了过来,说是一个叫杜集美的和俞图来访…… 两人来访是为了拜座师之事……随后的时间里贺客、访客如潮,李桂倒是比以前更忙了。 …… 如此各种迎送酒宴之中,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八月十五,而这期间,随着时间的流逝,再加上李桂探花的名头,或许还有歌曲的作用,大观园的各项生意蒸蒸日上,不仅各色艺人进驻,甚至夜市都有了规模,而越是靠近十五,游客更是越多,当然收入也更高。 十五的晚上,按照计划,李桂在大观园燃放了烟花,火树银花之中,李桂与探春、晴雯、王熙凤、站在高台上观望着,下面是熙熙攘攘的看客…… 无尽的星空之中,烟花瞬间绽放,又瞬间湮灭,枯荣之间李桂心绪也随之明灭…… 他隐约感到荣国府的经济问题差不多应该解决了,这是根本问题,其余的问题都建立在这个问题之上,比如发展的问题。 而至于荣国府外部的忧患,那暗中的黑手,李桂认为只要荣国府好起来,那就更不成问题了,因为那人只敢暗中下手,虽然令人害怕,但也说明那黑手实力不强! 而以后该干什么,虽然不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有穷者独善其身,达则兼及天下的说法,但可能是因为面对的是一个异时空的缘故,李桂虽然现在可以说是达,但心里那份兼及天下的家国情怀却很少,所以他现在想的还是独善其身,和探春、晴雯、王熙凤和和美美过一生。 而正想着,伴鹤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笑着行礼道:“姑爷,老爷叫你过去。” “嗯。” 闻言李桂应了一声,随后对邓会说道:“邓大哥,你去把詹先生、卜先生叫来。” 这个时候贾政叫他干什么他心知肚明。 当然探春、晴雯、王熙凤也心知肚明,探春心里是一片温煦,晴雯、王熙凤却心生不满,晴雯不能说,王熙凤却少了晴雯的那份顾忌,轻声对李桂说道:“老爷你少喝点。” 李桂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 …… 李桂这里暂且不提,而此时拢翠庵里,妙玉也正望着璀璨烟花…… 在内心深处她并不是超凡脱俗的人,相反她向往人间的烟火,只是在此时她只能在繁华处独领那一份寂寞,不过即使在寂寞中,他的内心依然是飞舞着…… “这个人在经济上是有能力的,下一步他会怎么做?探花啊……不知道他对开海有什么看法?” 还是那句话,妙玉的家族是江南大族,以前做着海外的生意,她来此不仅仅是为了避祸,还带着她爷爷的使命,探听朝廷的风声。 毕竟海外的生意不仅仅是她一家的事,实际上牵扯极广。 这甚至牵扯到薛家,薛家以前也坐着海外的生意,薛宝琴就曾言在海上遇到外邦女子,而薛宝琴一家之败落,从根本上来讲也是因为禁海。 也因此妙玉的家族不能眼看着自家败落。 …… “姑爷,你能给老爷说说,把我调园子里吗?” 妙玉在龙翠庵思绪万千之时,伴鹤正眼巴巴的向李桂问道。 李桂明白伴鹤这么求他的原因,财帛动人心,昨天探春给园子里的仆役发了三两银子的奖金以及二两银子的过节费。 不过现在李桂有种感觉,不知不觉间他好像已经挖了很多了,对于伴鹤他确实是不能再挖了,于是和煦说道:“你在伯父身边,实乃责任重大,不可轻离。” “额。” …… 十五朝廷按照规定是休沐三天,因此八月十八号李桂才开始正式入职,这其实是殿试前三甲才有的待遇,其余进士出身要等各部有缺才能入职,至于同进士出身则要等地方有缺才能入职。 不过李桂虽然入职翰林院,但却只是正七品,没有入朝议政的资格,而朝廷点卯的时间定在辰时,因此在卯时初刻,李桂洗刷、吃早点之后,这才在晴雯、王熙凤的服侍下,穿上了牛皮底的官靴,穿上了画着鸂鸂补子的官服,带上了中间镶玉的乌纱帽。 焕然一新的官服让晴雯玉王熙凤俱是眼前一亮。而后李桂才乘着绿呢小轿,带着邓会往翰林院而去。 轿子是文官的标配,四个轿夫则是新招来的,名字分别叫郑大郎、郑二郎、张齐、赵虎。 翰林院在紫禁城的东侧,紧靠紫禁城,里面除一座大殿外左右分别是两排长长的厢房。李桂到后,立刻被翰林院的属官引到了翰林院掌院学士李明仪那里。 掌院学士是翰林院最高长官,正三品。李桂进去后,杜集美与俞图早已坐在那里,一番寒暄后,李明仪捋者胡须笑道:“三位乃此刻人中翘首,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但朝事、案牍却不是做文章,还望三位多看、多学,而且咱们翰林院不比其他各部……” 随后李明仪讲了一统注意事项,叮嘱他们行事需谨慎之后,这才让属官带着三人去了各自的官房。 官方并不大,木椅木桌,古香古气,案牍神兽金刚还给配了一个小砂壶…… 而李桂还没观赏完毕,一道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可是李后庭?” 李桂转身一看,眼前之人约三十岁左右,一身六品的鹭鸶补子,不过却不认识。 拱了下手,说道:“见过大人,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果然是李后庭!在下刘知义,乃翰林院待诏,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我对后庭仰慕已久矣,今日得见,幸何如之。” “大人客气了,请坐。” “叫我明远即可。” 而就在这时房外又一道声音响起:“李后庭可在?” …… 中午李明仪就近在太白楼宴请李桂、俞图、杜集美三人,贺喜三人入职。 此惯例也。 正文 第三一一章:事至 酒宴中李明仪见李桂态度谦和,彬彬有礼,毫无名士的狂娟之态,心中暗暗赞赏…… 随后的时间李桂就开始了按部就班的上班生活,而实际上李桂很适应这种生活。 翰林院的日常工作是对史志的编修,但现在这份差事却被忠信王夺去了,并借调了一部分翰林院的编修、编撰…… 现在剩下的工作就是给皇子皇孙们讲课,也叫待讲,但李桂等新入职的还没这个资格。至于给皇上起草圣旨,也就是待诏不论是资历还是品级,李桂都不够。 因此用后世的话讲,李桂现在处在实习生的阶段,这个阶段的主要任务实际是熟悉环境,但是酒宴却是避免不了的,李明仪开了头之后,以下各待诏、编撰、编修依次请了起来。 …… 而时光匆匆,不知不觉间两个月的时间已近,而这期间欠银的官员等着泰宁帝的动静,泰宁帝想看看却要看看忠礼王这个炸弹的效果,以及看一看忠礼王处理事物的能力,也一直没有发话,而这当中忠义王与忠礼王又暗中使着横劲,因此欠银的事情就胶着了起来。 这种情况忠礼王自然是不愿意看到,他与赵虎臣商议了一下,两人都认为这事必须破局,哪怕是破一小点点也是好的,不能让泰宁帝认为他束手无策! 而通过密探,忠礼王已经知道忠义王、忠礼王不交欠银的理由,什么我等借银又非私事,欠银多的都没还,我等急什么之类的话。 因此忠礼王很清楚,破局的关键在于贾政。而想到了贾政,忠仁王自然想到了李桂,想到了大观园。 “先生以为李探花能一下子拿出这些银子吗?” 九月二日晚上,清音阁里,忠礼王向赵虎臣问道。 虽然他知道大观园现在生意很红火,但一下子拿出二百万两银子,忠仁王此事却难。 而赵虎臣长于策,但对经济之道却并不精通,这实际上是这个时代士子的通病,在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影响下,并没有士子专门研究经济。 但是二百万两这个数目的巨大,赵虎臣是知道的,而他也有自知之明,因此,闻言,赵虎臣捋了一阵子胡须说道:“回王爷,从大观园观之,李探花此人好像对经济之道很是精通,他现在既已入翰林,王爷不妨直接询问于他。或许他还能有催缴欠银的法子。嗯,此事还需先给贾存周通个气。” 忠仁王早有招揽李桂之心,只是他到现在还奉行着潜行策略,故而一直不得其时,但借由此事招揽李桂,却是顺利成章,堂堂正正。 再想到李桂在经济上的表现,或许真的在此事上帮他。 因此闻言忠礼王眼睛一亮,随即点了点头,说道:“先生此言有理。” …… 九月三日,夕阳漫道中李桂乘轿回到了府邸,而才刚进门,一个婆子就满面含笑的、脸上没肉的婆子迎了上来,满脸堆笑道:“贱妇见过李大人。” 这个婆子李桂是认识的,正式骗过贾母每月捐一百五十斤香油,骗过赵姨娘五百两银子,给了赵姨娘两个纸剪的青面鬼的马道婆! 随即一股夜猫子进宅的感觉在李桂心里陡然升起,他也不喜这样的人物,以他现在的身份也不需要对马道婆客气。 “嗯。” 李桂用鼻子应了一声,随即袖子一甩,往后宅而去。 “我哪里得罪他了?没有啊,难道是以前得罪他了,记不清了,我得想想……” 随后呆愕中,马道婆深思了起来。 …… 回到后宅,晴雯和王熙凤立刻笑意盈盈的迎了上来…… “那婆子来干什么?”换衣之际,李桂问道。 而闻言晴雯与王熙凤脸色一红,晴雯笑而不语,而王熙凤整理了一下李桂的便服才说道:“这个,老爷你是知道的,贱妾年龄已大,一直想有个孩子。” “有孩子找她干什么,此妇只会坑蒙拐骗,嘿嘿,凤儿,此事有我就行了,但凡你换个姿势……” 看着王熙凤与晴雯面红耳赤的娇羞模样,李桂心中大乐,正想继续调笑,而就在这时伴鹤的声音响了起来:“姑爷,老爷请你过去。” …… “你少喝一些。”临去前王熙凤红着脸说道。 “才二十多岁居然说自己老了!不过这个时代五十就自称为老妇了!奇怪,这事我不是不努力,她们两个也应该有了?难道是我?回头看看去,不知喊我做什么,难道是欠银之事,时间也快到了……” 一路随意思索着,李桂来到了王夫人的三间大房,贾政早已换了一身便服,置好了酒菜等候。 以两人现在的关系,只是随意一寒暄,便落座,三杯酒之后,贾政抚须说道:“贤侄,今日礼王爷找了我,问我准备的怎么样了,下面咱们该如何?” 虽然没有二百万两银子,但因为大观园生意红火,所以贾政说话时已非以前的慌乱。 而李桂现在也已不是朝廷之事的素人,与同僚闲谈、宴饮之间,朝堂之事几乎逃不过他的眼睛,这其实也是朝廷官员宴会多多的一个原因。 因此忠礼王催缴借银的进展他是清楚的,也清楚忠礼王与借银官员现在的心态。而现在忠礼王找上贾政,估计是想从贾政身上突破。 其实解决这个问题,在李桂看来,最容易入手的方法应该是先易后难,先从欠银少的入手。忠礼王如此猛急,结合后世的经验,李桂清楚这一是忠礼王性格施然,第二是忠礼王在向泰宁帝显示他对此事的认识态度。 对于忠礼王,李桂明白他现在是必须支持的,而要是一下子拿出二百万两也是有方法的,比如把大观园分成一百股,再通过裘安、薛蟠、俞图等散播出去,虽然可能凑不够,但相差应该不多。 第二种方法就是抵押借贷,以前大观园是一潭死水,但现在不同了,李桂觉得应该有钱庄愿意借贷。 当然这两个方法都有些难题,第一个需要很多人;第二个有二百万现银的钱庄很稀少,也可以说没有。 当然从忠礼王的“怎么样了”这句话里,以及所了解的后世对此事的操作,李桂敏锐的感觉到忠礼王似乎并没有要贾政一下子拿出来的意思,只是必须得拿。 想了想,李桂说道:“回伯父,此事最近小侄也思量了一下,此事有急、缓两种情况,如急,小侄觉得可以以分股的形式把大观园收益卖出去,也可到钱庄抵押;如缓可与礼王商议以分期还款的方式五至十年还清。” 正文 第三一二章:坦白 说到这里,李桂呷了口茶,说道:“不过听话音,礼王爷只是向伯父吹风,小侄以为现在还可以再观望一下。” 贾政对于大事向来犹豫不决,而且他也不喜这些杂事,其实李桂所说的卖出收益的说法他都听的似懂非懂,因此李桂的那句可以再观望一下,深得他心,重重点了点头,贾政说道:“贤侄所言有理,来,喝酒。” …… 从王夫人的三间大房出来之后,李桂并没有回去,而是施施然去了大观园——此事既然要做两手准备,李桂觉得酒必须把账目,特别是收益弄清楚,以后不论是卖股也罢、抵押也罢,也好取信与人。 大观园各院处处灯火通明,隐约有笑声传来;正殿的广场上刷杂耍的、变戏法的、卖龙虎大力丸的……热闹已如市。 正殿的偏旁烛火通明,李桂推门而入,只见探春、惜春、侍书、入花正在屋里,探春正坐在桌边,看着账簿。 探春现在的职务其实相当于后世的总经理,大观园每天都收入、支出、采卖以及杂物都是需要她过问,并点头同意的。 “老爷。” 看到李桂,侍书和小婵儿急忙行礼,探春和惜春也站了起来,随即探春一边曲膝,一边说道:“你怎么来了?明日还要早朝。” “刚才伯父叫了我,说是礼王爷今天找了他……”随即李桂把事情的经纬说了一遍,包括卖股、抵押的事,然后吩咐探春把近来的收入支出账目多抄几遍。 探春自是答应,实际上一般的女子都是比较照顾娘家的,荣国府这二百万两欠银在探春心里是如山之重! 随后几人随意说了些闲话,众人起身,而这时已经是巳时了。起身之际,因为疲惫的缘故,探春揉了揉太阳穴。 一个小小的女子每天起早贪黑处理这么多事情!关键这女子还是自己的媳妇! 蓦然间李桂心里拥出一股怜惜,随即对探春说道:“大观园诸事繁杂,我又入职,不能帮你,你也该找个人帮你才是。” “找谁呢,琏二哥、宝二哥都不在了,环弟又少不更事。”探春叹了口起,说道。 由于社会规则的缘故,她本能的往男子身上想。 “找大嫂,她读书识字的,能做了这个。暂时也能请二姐来帮帮忙,而且你也总不能一直过问着。”李桂直接了当的说道。 探春明白不能一直过问这是什么意思,雪腮微微一红,小声说道:“你说的有道理,明天我就对爹爹说,让大嫂、二姐过来帮忙,哦,二姐最近又往栊翠庵去了,也不知愿不愿意。” 迎春毕竟年纪大些,听了《鬼吹灯》初始时害怕些,时间长了,也就淡了,出世之心又起。 李桂闻言微微一思索,笑道:“那倒正好,让她帮忙,忙起来她就去不了了。” 探春闻言,微微一思索,蓦地绽颜一笑。惜春闻言,美丽的眼睛缩了一下,心中谨慎。 …… 回到内宅时,晴雯与王熙凤正在院中闲谈等待,“才喝完?”听到李桂的脚步声,晴雯一边站起,一边问道。 “早喝完了,去了院子一趟。” “怪不得!姑丈找你何事?哦,热水烧好了,不知凉了没?” “欠银的事……” …… 第二天,和以前一样,辰时李桂到了翰林院,而刚刚坐定,才喝了一口茶,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尖细的声音:“李探花可在?” “在。” 李桂应了声,打开了官房的门,却见门口站着一个小黄门。 “公公你是?”带着些疑惑,李桂一拱手问道。 “在下秦无德,乃礼王爷随从,奉礼王爷之命,请探花你过去一趟。”随即秦无得满脸阴柔的笑道。 “公公请。”李桂说道。 同时隐约估计到忠礼王找他有可能是为了贾政欠银之事。想着昨天观望的想法,李桂心里不仅自嘲了一下。 而不可否认的是李桂心里对忠礼王是比较感兴趣的,而且一度很想报忠礼王的大腿,只是那是他个子太矮,忠礼王又隐在云端! 不过李桂现在感觉机会好像来了,一路思索着…… …… 而此时忠礼王正在户部的正殿里等待着,丁贯九坐在下方,不过两人冰没有交谈,忠礼王脸上一副沉思之色。 实际上在忠礼王内心深处他是极想让贾政把欠银拿出来的,因为只要贾政这个欠银最大的拿了下来,其余的就无话可说,催缴欠银之事就基本可以完美收场。 但是从内心深处他又觉得这二百万两银子数目实在台巨大! 因此他现在所考虑的是这第一次他该让贾政交多少银子,以后怎么交。还有就是要不要试一试让贾政一次性全部交清,测试一下李桂的能力。 实际上自从看了李桂殿试的文章之后,忠里王对于李桂更感兴趣了! “微臣李桂求见王爷。” 当李桂的声音在堂外响起的时候,不知为何忠礼王居然有些激动。但他性子本就冷淡,随即淡淡的说了声:“进来。” 说话之间忠礼王不由的看向了门口,其实忠礼王与李桂在殿试那天是见过面的,只是没有单独、近距离的交流国,因此想着李桂那天的表现,在李桂进来的那一刻,忠礼王心里感到了一股浓厚的儒雅之风。 “见过礼王爷。” 随即李桂对忠礼王行了一礼,同时暗中观察着忠礼王见他四十多岁,脸色微长,面无表情,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心里不由思忖:“怪不得人称冷面王爷!” 忠礼王闻言点了点头。 而后李桂对着丁贯九一抱拳,说道:“见过丁大人。” “呵呵,免礼。”丁贯九笑道。 其实因为骨子里是文人的缘故,丁贯九是很想对李桂说些久仰大名,以后多亲近之类的花的只是碍于忠礼王在场,又知道忠礼王冷淡都性子,他只能以一声“呵呵”代替。 “坐吧!”这时忠礼王淡淡的说道。 李桂也知道忠礼王的性子,清楚这类性格的人最喜欢直接,因此,在下首坐定之后,李桂也不宰客套,直接拱手道:“不知王爷召微臣来何事?” 忠礼王的性子却是喜欢直接,这也与他一直是做事有关,因此闻言直接说道:“对于贾侍郎欠银之事,你有何想法,本王知道贾侍郎一直仰仗与你。” “果然是此事!这王爷说话可真够直接的!”闻言李桂心里思忖着。 而如何对付忠仁王的问话,其实李桂在路上早已有了腹案,那就是按照忠礼王的性格,直接把他的解决欠银的想法说出来。 正文 第三一三章:信号 这样做在李桂看来不仅是合了忠礼王的性格,更有可能间接借着忠礼王的力把欠银的事情解决。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李桂清楚现在很多人还是想提前在几位王爷跟前站队,裘世安、王子腾、甚至是俞图, 而李桂也知道这些人明里暗里实际上盯着他的动向,现在如果他尽力去办忠里王这件事,那么落在他们这些有心人眼里,无疑就是展示了立场。 而现在如果他要他们卖股,李桂认为他们绝对是会同意的,毕竟他们这些人明白,这样做其实是在帮忠礼王解决问题,也就是投诚,这可比直接送礼要强多了! 而且这样做,再让他们看到巨大的收益…… 至于这么做会对其它官员产生什么影响,李桂认为可能有,但不大,因为尽力去换国家的钱,他是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上,士林没有颜面去诋毁他,最起码表面上不会。 因此稍微一沉思,李桂随即拱手道:“不瞒王爷,对于贾伯父欠银之事,二百万两甚巨,贾伯父现在并没有那么大银子,不过微臣思索多日,倒有缓急二策可解决此事。” 忠礼王想的就是解决贾政的事情,以破除眼前的僵局!因此闻言,急忙说道:“李大人请讲。” “回王爷急策是微臣回去后以股的形式将大观园售出,收益按股分配,这种方法快,不出几日就可筹到银子,但坏处是二百万两最少需要拆分一百股,需要参与的人太多,对此微臣并没有把握。缓策是如果王爷能够允许贾伯父分期还款,微臣估计五年,最多七年,这些银子就能还上。” 丁贯九掌管着户部,是常年和银钱打交道的,李桂的话他听得很明白,这五至七年还上,就意味着大观园一年就能赚三四十万两银子,也就是每天千多两银子的进账。 纵然掌管着钱银,他也没想到一个园子居然这么赚钱,一双老目不由的睁大了。 而因为职业的缘故,他对银钱又敏感,随即就想到,如果我投了一股,那岂不是五到七年就可收回本钱,那以后赚的银子…… 想到这里丁贯九不觉意动! 而忠礼王也深知银粮事,纵然他现在心里并不是把银钱放在第一位,但是听贾政的园子居然这么赚钱,也是不仅微微呆愕了一下。 不过他的性子急,考虑问题的角度有是从催缴欠银的整体角度出发,急于破局,因此随后说道:“我以为急策较好,你可尽力去做,嗯,此事完结之前不用再去翰林院点卯了,有事刻直接来找本王。” 李桂明白忠礼王的意思,这是要他尽力去完成此事,即使完不成也要尽量多的还银子。不过不用点卯倒是好事。 因此,李桂抱拳道:“遵命。”心中却在想:“找你倒是不必,不过已经利用你了,不过你这刻大腿倒是要抱牢……” …… 随即李桂告辞而去,然后找了李明仪说了下情况,翰林院本来很大的职责就是为皇室成员服务,现在在李明仪看来,李桂又做着几乎可以说是天下最难办的事情,因此自是放行。 …… 随后李桂一顶绿呢小轿,直奔大观园。 “逆怎么来了?” 当李桂来到大观园正殿的偏房,推开木门时,蓦然转首,探春惊喜的说道。 而这时屋子里不仅探春、惜春以及侍书、入画在,李纨、迎春也在。 见此李桂明白这是贾政发话了。 “见过嫂嫂、二姐。”随即李桂两人行了个礼。 而李纨与迎春两人虽然平素与李桂交集极少,但李桂自幼在荣国府长大,又听他讲了那么多吃故事,后来耳中所闻又尽是李桂之事,因此两人对李桂既不生疏,也不拘谨,“见过李兄弟。”“见过李兄弟。”随即两人神色如常的向李桂行了个礼。 不过两人心里却同时腹诽:“你倒是疼爱三丫头,却把我拉了过来。” 而在这时李桂已经笑道:“咱们赖事了,礼王爷刚才找了我,问我府里欠银之事……” 这府里的欠银,实际上?荣国府所有的高层都是重压,迎春感觉可能还轻些,但李纨感觉却绝对不轻,因此随着李桂的话音,所有人不由得屏息静听。 李桂雀只是简短的徐说了一下,随即走向礼书桌,同时对探春说道:“咱们斟酌斟酌该向谁下帖子。哦,邓大哥,你去把詹先生叫过来。” 随后李桂向门口喊了句。 下帖子是为了把卖股的事传出去,不论是俞图、赵沐阳、还是裘世安,甚至是王子腾,这些人背后都是一帮子人。 让詹光过来也是这个原因,他出身清客,虽然没有这个财力,但是他现在坐着皮尔记的采买,和商家联系众多,而商家一般又时多金且算计的,李桂认为他们知道后一定会有些算计的。 “是,老爷。”邓会闻言,瓮声瓮气的回了一声。而这时李桂已经拿起了笔。 …… 于此同时李桂尽力筹银还账的消息在朝堂中流传了开来,当然这是忠礼王故意为之,但不管怎样,一双双眼睛都盯向了李桂。 …… 傍晚,礼王府、清音阁。 “先生以为李探花此事螚成否?”忠礼王向赵虎臣问道,平时冷冷的脸色难得的有一丝松懈。 “回王爷,在下估计李探花居然出手,那他应该有几分把握。” 忠礼王闻言点了点头,说道:“没想到此人如此爽快,本王以为他会推三阻四呢。” “他本非寻常人,嗯……也是他对王爷另眼相看的缘故。”赵虎臣说道。 赵虎臣说的是实情,但却不知不觉中拍了忠礼王一记,但越是这样自然而然的拍马,越是深入人心,心中自傲、舒坦之下,忠礼王难得的微微的笑了,随即说道:“先生以为他们会如何?” “义王与信王一定还会重中作梗,其余人只怕回有所防备,找到王爷说情……” …… 赵虎臣说的不错,在他俩谈话的同时吴应佑正往承乾宫而去…… 和贾政一样,为了迎接吴贵妃省亲,吴应佑也是从国库借了些银子的,只不过仗着泰宁帝对吴贵妃的宠爱,他没打算把银子吐出来。 现在听到了忠礼王的风声,他有种直觉,忠礼王好像要来真的了,因此他要找吴贵妃商议商议。 到了紫禁城门前,吴应佑说明了来意。吴贵妃现在是泰宁帝最宠爱的妃子,要不然也不会获得贵妃的封号,小黄门闻言不敢怠慢,急匆匆往承乾宫奔去。 随后吴贵妃接见了吴应佑,父女之间也没客气,简单一叙礼之后,吴应佑直述来意。 正文 第三一四章:意会 娘家的事吴贵妃自然应承,但却不敢保证,因为泰宁帝是不允许后宫干政的,她只有向忠礼王试试口风,或者趁着泰宁帝心情好的时候,委婉的说出来,比如说娘家穷的喝不上粥了之类的。 吴应佑走后,吴贵妃寂落的走向了妆台,她清楚按照惯例,这个时候没有翻她牌子的消息这就意味着今天她有要独自度过慢慢长夜了! 虽然已经习惯,但空虚也是真实的! 拔下凤钗,退下步摇,满头珠翠退去,镜中依然是一张艳倾天下的脸!随后美丽的螓首靠近了铜镜,慢慢寻找脸上的瑕疵,却一无所获! “这副样子还要独守空床!” 挺身回坐之际,吴贵妃突然自怜自怨,而在蓦然间与忠仁王在后花园的疯狂场面突然在她脑海里像是沉渣泛起,她的心一阵潮涌…… 而后蓦然间元春惊慌失措的样子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她没想到元春会夜游,并撞见了她的好事,这成了她的心腹之患!也成了她想解决的难题。 而在宫中能混到贵妃这个品级,吴贵妃并非简单的花瓶,她知道简单的下黑手只会留下后患,这是因为元春的背后还有荣国府! 以她的位置自然明白元春和荣国府之间的关系,在很大程度上时共荣共枯的关系,不论荣国府怎样,有元春在,荣国府会败落,但不会完全倒下,同样的荣国府不倒,元春也不会刀,比如元春如果不明不白的死了,荣国府一定不会愿意! 因此吴贵妃选择的是趁势让荣国府倒下,谁知那伙笨贼居然搞错了方向! 而后李桂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帘…… “如果与他做过一回,贾元春知道后一定对我投鼠忌器。做什么一回,这样俊俏的人儿,一定要让他做我的裙下之臣!此事需仔细算计,寻找时机……” 人间的情欲像是蓄在水库里的水,一旦开了口,便会一泻千里,而深宫的寂寞就像慢慢升高的水位! …… 三日后九月初六中午,稻香村里,李桂谢绝了酒客,亲自做针,而只是巳时,先是俞图、赵沐阳,紧接着王仁、薛蟠、再后来天河记、青江记、福瑞记、四海记等布店、盐商、粮商、钱庄的掌柜纷纷到来,而后裘良、谢鲲等也先后来到,巳时又有两个厂卫来到,说是奉夏秉忠之命而来,紧接着来了一个叫丁忠的,说是丁贯九的管家,然后梅府、杨府的管家陆续来到。 到了巳时之未,已经有四五十位,稻香村中间的中堂已经坐满,而现在只是相当于一个消息发布会,因此见此李桂拿着抄录好的财务报表,进了中堂。 略微一寒暄,李桂便说道:“诸位想必已经知道,朝廷催缴借款之事。前几日礼王爷找到在下,要在下抓紧时间,想法把贾府以前欠银还上,礼王爷一心为国,在下自是义不容辞……” 这句话是重点,说道这里李桂顿了一下,见裘良、俞图、王仁、以及各府管家脸上都有沉思之色,心里估计他们已经明白了他这句话的含义…… 随即李桂继续说道:“但二百万两数额确实巨大,府里却是拿不出这么多现银,故而在下想了想,愿把大观园分作二百二十股,其中二十股为荣国府土地之银,而其余二百股贾府愿意售出,每股一万两银子,以后大观园经营所得的利润按股分红。大家都是知道的,现在大观园生意红火,故而入股绝不会吃亏,我这里有两份大观园的账簿,大家可以看看。” 说着李桂对侍书点了点头,侍书急忙把账簿递了过去。 对于账簿,俞图、裘良、王仁、夏秉忠派来的人根本都不在意,他们看的是李桂的立场,投资的是立场! 其余的各府管家也只是随意的看了看,他们早已被主人交代过,来此主要是看李桂的态度,至于大观园的收益,只是好奇之下随意看看。 倒是各商家掌柜的看的仔细,他们都是内里行家,看到账簿里一项项进出,就知道这账簿是真实的,而看到每天步步升高的收益,他们也清楚这是真实的,只是看到大观园后期每月千余两银子的进账,饶是他们都是商业的内里行家,也是感到震惊! 而同时他们也清楚投资大观园应当十分可靠,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些人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十分清楚做大生意要有大靠山,而现在这大观园的靠山,不仅有李桂,有贾府,甚至厂卫都来了! 而这还不算最大的,最大的应该是礼王爷——看李桂的样子是攀上忠礼王这根大腿了! 而据传忠礼王还有身登大宝的希望! …… 待众人传阅完毕后,李桂呷了口茶,笑道:“此事既急且需银多,还望各位回去后与亲朋好友说说,有意者可直接来此找我,最近我会一直在此,现在各位请入席。” 裘良、王仁、俞图等见李桂对忠仁王之事如此尽心,心中更加明了。 “后庭,好高明的做法,让哥哥我等的好苦!”入席间裘良隐晦的笑道。 “此时不为晚也。”李桂也笑道。 …… 对于裘良、王仁等人来说,心头大事已了,对于各掌柜来说又是一个大商机,所以宴中尽欢。 当然此中也有一人心情郁郁,这人就是薛蟠。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李桂救薛宝钗的方式还是传开了,而后居然无一人上薛家提亲,而李桂这样救薛宝钗还是薛蟠求着去的…… 这样让一个妹宝男不心生郁闷! 因此酒席间见李桂穿梭于酒桌之间,一副翩翩儒雅之态,好像没什么事一样,联系自家,薛蟠好想给李桂一顿老拳。 …… 而在当天下午,李桂宴请众人的消息酒传开了,忠义王、忠信王闻讯后一脸愠怒。他们愠怒的不仅仅是银子的事,更是因为,作为大宝的争夺者,他们看到了李桂的立场! 同时他们心里也琢磨着如果李桂真的还上了他们该怎么办。 而忠礼王闻讯后一项冷冷的脸却难得的笑了,随即对赵虎臣说道:“没想到李后庭年纪轻轻,做事却这么干练。” “恭喜王爷得一臂膀。”赵虎臣笑道。 …… 李桂喝多了,他只模模糊糊的记得邓会扶着他……随后便没了知觉。 一直到半夜李桂才醒来,只觉口中干渴难耐,于是说了声水,王熙凤在床外侧,闻声而起,点烛之后给李桂倒了杯水,饮水之际,见王熙凤丰满妖娆的躯体,玉面嫣红的面容,不知为何突然想起王熙凤找马道婆的事来。 “凤儿,老爷我给你喂喂药,嘿嘿……” 正文 第三一五章:掩去 玉山横斜,抵死缠绵之后,李桂仰面而躺,左边晴雯,右边王熙凤。 “事情怎么样了?” 王熙凤趴在李桂的怀中,十指豆蔻,一边在他胸口画着圈圈,一边问道。 “应该差不多了。” “你为姑丈也是尽心了。” …… 因为半夜的疯狂,第二天李桂起的晚了些,洗漱完毕之后,李桂正和晴雯、王熙凤一起用着早点,而就在这时贾义匆匆跑了过来,说是景田侯府裘良来了。 李桂闻言估计是送银子的,急忙迎了出去,同时吩咐晴雯去喊探春,收银、备注。 到了中堂一看,裘良和谢鲲已经坐在了中堂里,随意一寒暄之后,裘良掏出了一沓银票,一边递给李桂,一边笑道:“不瞒后庭,我尽力为之,只是凑够了四万两,望后庭不要嫌弃。” 而这时谢鲲也拿出一沓银票,粗声粗气的说道:“我却不如你富足,只筹够了一万两……” 而正说话之间,贾义又来传报王仁、薛蟠求见…… 世上的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只要开好了头,以后就顺理成章,随后都时间里裘世安、夏秉忠各送来了四万两银子,而作为宫中四大主管之二,他俩又带动了一些宫中品级较高的太监,同样的清江记、四海记愿意投股后,又带动了一大批商家。 也因此本来李桂以为需要十来天才能完成的事情,三天内居然完成了! 而且在下午还有商家找上门来投股,李桂只能告知来晚了,这让一些商家后悔不已,后悔自己的犹豫不觉。 …… 九月十一号晚上,李桂和探春一起来到了王夫人的三间大房。 这时贾政刚刚换上衣服……而由于原因特殊贾政虽然在心里默许李桂可以和探春在一起,但实际上两人很少,也可以说还没有一期来过,因此见两人一起来,贾政不由的一愣。 但随即就想到了什么……在两人行礼后,贾政就匆匆问道:“事情怎么样了,可是筹好了?” 贾政虽然不喜俗事,但这并不代表着俗事之繁、之难,也正是因为俗事之繁、之难,他才不喜欢俗事的,他这其实也是逃避,因此从某些方面讲,贾宝玉逃避责任的性子是随了他的。 而还是那就话,虽然在筹银这件事上他当了甩手掌柜,但这二百万两银子的借款,却依然是压在他心头的一块巨石,午夜之时,常常因此不寐。也因此问话之际,他的声音里不知觉的有了一些颤音。 而他如此,王夫人又何尝不是如此,而又因为女子的心眼小,因此压在压在她心头的那块石头倒是大了些,因此,在贾政问话之际,王夫人身子一下子僵了,眼睛更是一眨不眨的盯着李桂。 李桂笑道:“回伯父,正是如此,没想到事情如此圆满,比预想的要快了些,小侄还以为……” “后庭……” 李桂还没说完,贾政就轻轻叫了一声,眼睛也微润了,随即他就一瞪王夫人:“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上酒菜。” “嗯嗯……”王夫人满面堆笑的应着。 …… “来,后庭,且干了这杯。” …… 第二天,九月十二,按照昨晚与贾政的约定,辰时,李桂带着邓会,牛大并荣国府几个强壮家丁,以及二百万两的银票,全副武装的到了工部。 这时贾政已经下朝,在官房里等着了……随后李桂带着邓会、牛大,贾政一起,直接去户部还银、消账。 而在这时忠礼王和丁贯九照例正在户部衙门里,具体说是正在户部的大堂里商议着军费的着落。 而忠礼王与丁贯九虽然注意着李桂的动向,但对李桂筹银的具体进展却不了解,因此听到门房传报贾政与李桂求见时,两人本能的有种预感…… 随即两人迅速的对视了一眼,一抹喜色从两人的脸上一掠而过,随即在两人心里升起了及时雨的感觉——这正愁着西北的一百万两军费从哪里挤呢! 当然忠礼王喜悦的心情要比丁贯九深沉了些。 “让他们进来。”随即忠礼王匆匆吩咐道。 …… 进入户部的中堂,行礼、落座之后,忠礼王性急,立刻匆匆问道:“李大人事情怎么样了?” 说话之间,忠礼王暗中盯向了李桂。 李桂拱手说道:“回王爷,幸不辱命,二百万两银子已经筹到,今微臣特地和伯父一起来还银。” 还是那句话,贾政还银对于忠礼王意义重大,这不仅是破局,掌控了催缴欠银的主动权,更是因为忠礼王清楚这是在泰宁帝心里的加分项。 “大事成矣!此人倒是一心对我……”随即忠礼王心中兴奋着,口中不由的笑道:“好快!李大人果然大才!” “王爷过奖了!此事还靠王爷扶持。”李桂笑道。 他这话倒并非是拍马,众多人投资只怕是冲着忠礼王去的,当然这里面她这个导航、信号塔也起了很大的作用。 同时他估计忠礼王应该看出了这一点! 但是实际上忠礼王并没有去想这一点,赵虎臣在经济上有所欠缺,也没提醒他这一点,当然也有可能是赵虎臣已经知道了,但看破不说破毕竟李桂在忠礼王心里印象极好,他不想在忠礼王心里落下阁妒贤嫉能的印象。 不过忠礼王以前虽然没想过这一点,但他毕竟是聪明人,李桂这么一点,他恍然大悟…… 想到自己的拥趸实力这么雄厚,而且看样子还很多,一瞬间忠礼王心胸里充满了豪迈…… 而李桂的直爽更让他欣赏,“好好,你很好!”随即忠礼王连连笑道。 而在此时丁贯九也笑道:“举重若轻,李大人可以称是。” “丁大人过奖了。” 随后四人又闲谈了几句,丁贯九就吩咐属官拿来了账册,然后把贾政的名字勾了去,一笔之后,忠信王赫然排在了第一名。 李桂见此,心中冷笑不已。对于催缴欠银之事,他之所以刚上老就直接向忠礼王托出急策,其实这里面也有忠信王的缘故。 殿试那晚的侮辱虽然被他化解,但李桂不可能让忠信王侮辱完了就没事了,他也要借机打击他一下。 “看你怎么办?”李桂心中思忖着。 在他看来,如果忠信王没有大宝之心,聪明的话,应该紧跟着他把欠银交上。这样就是割他的肉! 但李桂知道忠信王是有这份心的,而且表面上现在还是忠礼王的最大竞争者,因此忠信王很难对忠礼王服软,而这样等忠里王登基后…… 隐约间李桂看到了忠信王的未来。 而于此同时墨汁掩去之际,李桂的心更是一阵轻松…… 正文 第三一六章:东珠 之所以轻松,还是那句话,李桂清楚贾府会是他逍遥红尘中难以绕过的阻碍,而这个问题最根本的问题其实有两个,一个是政治问题,一个是经济问题。现在这两个问题基本上可以算是解决了,也就是说贾府已经不再是他的累赘。 至于其他的问题,比如发展都问题,贾宝玉的问题,迎春的问题,李桂认为这些问题都在以上两个问题之下。 而这些问题要么需要慢慢解决,要么在经济问题解决之后迎刃而解。 比如迎春的问题,前一阵子在荣国府败落的情况下,并没有人上门来提亲,但现在却有人上门了…… “得赶紧把她嫁出去,我的后宅不能一直没人掌管啊!” 不知为何,现在李桂越来越感觉到把探春娶过来很重要。这一点在红白喜事上最明显,虽然有晴雯与王熙凤,但在这个时代忠,两人身份明显不够。 …… 虽然还没到中午,但大观园里已经是熙熙攘攘……李桂熟门熟路的来到来到大观园正殿东侧的偏门,推门之后,就看到了那个令她心暖的人影。 “回来了!事办完了?”随即探春一边行礼,一边笑道。 “嗯。”李桂轻轻的点了点头。 纵然已经知道了结果,可是当这结果真正落地后,探春心里那根若有若无的绷着的弦才是真正的消失了,心头完全放松,雪腮慢慢绽开,容光瞬间焕发,明**人…… 随即探春长长的喘了一口气,然后亲自给李桂端了一杯茶,笑道:“这阵子你也是费心了。哦,今天倒是双喜临门,薛大哥定于这月十八结婚,这是给你的帖子,你中午想吃什么,我吩咐厨里去做。” “这倒真是双喜临门。”李桂笑道。 心中却想着夏金桂的泼悍,以后薛蟠无尽的烦恼……不过再想一想以前薛蟠拦路要打他的场景,手拿着请帖,李桂突然感觉这对她好像真都是双喜临门。 随即他拿着请帖,玩味的笑道:“嗯,羊肉羹即可。” 他本来想说随便的,但却不愿辜负了探春的心意。 “我自提酒游寒山……”而在这时门开了,惜春“哼”着《游山峦》走了进来…… …… 李桂子在这里放松暂且不提,李桂退下之后,忠礼王却依然处在激动之中,他想马上把这事去告诉泰宁帝,但又觉得这样做似乎不够稳重;随即他就想把李桂调到他跟前听用,但他现在掌管着户部,从翰林院到户部,中间不仅要经过吏部,而且这还是提拔,但李桂才入职没几天,似乎有些冒失。 而后她又想着怎样趁热打铁让忠义王、忠信王交银子…… 心中诸事不定,忠礼王干脆回府,去请教赵虎臣去了。 赵虎臣给忠礼王的建议是暂时不要奏报泰宁帝,可趁机逼迫忠义王与忠信王,如果两人不积极,再奏报泰宁帝,用贾政已还银之时压他们。而如果他们识趣还了,一起奏报泰宁帝毁更得分。 而至于忠礼王想把李桂调到身边的想法,赵虎臣也认为不妥,这一是因为面对忠义王、忠信王这样层级的,李桂根本没用,只有忠礼王才能与他俩硬抗,而且李桂与忠信王还有嫌隙。而忠义王、忠信王之下,在此大势之下,根本用不着李桂。 同时赵虎臣认为泰宁帝既然把李桂殿试的试卷给忠礼王看,显然是起了蓄才之心,不可用之于急。 赵虎臣一番分析之后,忠礼王冷静了下来,同时深以为然,但同时他也认为李桂这样做事不可不赏。 这倒是堂堂正正,赵虎臣没有反对。 …… 时近中午,李桂吩咐邓会,让他去喊詹光、卜固修、山子野,让他们去稻香村等候。此事算是已了,这几人忙前忙后,出力不少,因此李桂想宴请他们一个,同时放松一下。 而邓会刚刚离去,门外突然响起一道尖细的声音:“李大人可在?” 李桂一听就知道来人是太监,这太监来了,不论是宫中的还是王府的,那就意味着有事,“在。”李桂急忙应了一声,同时打开了门。 入眼果然是两个年轻的太监,“见过两位公公,两位公公这边请。”李桂笑着抱拳道。 李桂想待他们到正堂说话,这里却不是说话之地。 而这时一个年纪稍大的太监,弯腰笑着回道:“李大人客气了,杂家就不进屋了,杂家秦无德,今奉礼王爷之命,特地来给李大人送两颗东珠,杂家还要回去复命,就不叨扰李大人了。” 说着秦无德从袖中拿出了一个黄锦包裹的小盒子,递向了李桂。 忠礼王为什么要送他礼物,李桂心知肚明,而李桂更看重忠礼王此举的意义——这意味着忠礼王接纳了他。 “终于抱上大腿了!” 李桂心中欢喜着,隐约看到了自己青云直上。 随即他就笑道:“请公公转告王爷,就说下官受宠若惊,以后王爷有事尽管吩咐。” 说着李桂从袖中拿出两张一百两银票递向了秦无德。 而秦无德在礼王府多年,很少见忠礼王给外臣送礼物,忠礼王府里的不算忠礼王府里的是内臣。因此他清楚李桂在忠礼王心里位置非凡,坚决不受,李桂无法,只好收起。 送走秦无德两人之后,李桂再次回到房里,一进屋探春、惜春、侍书、入画就盯向了李桂的手——李桂与秦无德的对话她们是听的清清楚楚的。 见此李桂打开了盒子,只见两颗鸽卵大小的珠子,宝光盈然,一看就是名贵之物。 而李桂清楚这样的东西只适合珍藏,不适合佩戴、把玩,而现在可以收藏此物的在他心底有三人,一是探春;二是晴雯;三是王熙凤;但其实探春是最适合收藏的人选,而且现在又在这里。 因此随后李桂对探春笑道:“你且把此物收起。” 其实此时探春还没过门,但却明白李桂话里的意思,雪腮蓦然红了,但还是点了点头,然后就要合上小木匣子。 二女子对于明晃晃的东西可能抵抗力都不大,见此惜春说道:“三姐,再给我看下。” …… 心中大事已了,又抱上了这世界最大的大腿,此宴李桂尽欢。 而到了第二天李桂就恢复了翰林院的生活,而随后的日子里李桂也逐渐习惯了京官的生活。 而这其间因为身处朝堂,朝堂的各种动向也纷纷传入了他的耳中,比如欠银之事,忠义王与忠信王最后无可奈何全部还清,然后下官随之,但最后也有确实还不上的,忠礼王正与丁贯九商议对策等等。 正文 第三一七章:登徒 李桂清楚肯定有还不上的,就像曹家一样,有的几辈子都还不上,也清楚忠义王与忠信王会记恨于他,但这些几经不重要了,现在忠礼王肯定会护着他,而忠礼王登基以后,忠礼王就不会再容下他们了。 而且他这事做的堂堂正正,倒也不怕什么暗箭。 …… 而于此同时荣国府的一些闲杂之事也传到了李桂的耳里,什么东城侯生子,厨里的孙二娘想去稻香村、大观园里有失窃现象、府里的仆役都想去大观园之类的。这等杂事李桂没放在心上。 让他有些上心的倒是迎春的婚事。而今因为大观园的缘故,贾府已经今非昔比,来提亲的人虽然谈不上络绎不绝,但也很多,不论是李国公还是平原侯、定城侯府里都来提过亲,但迎春都不吐口,此时贾赦已去,贾政也不好相逼。 倒后来探春去问了一下迎春,迎春默然了一阵子,才说道:“妹妹从咱府还看不清吗,公侯伯男,富贵不过是一场云烟,人生短暂,我只想找个安稳人家。” 李桂听了探春的转述后,清楚荣宁二府之事,特别是贾赦流放对她影响甚大,不过这种想法也符合她谨小慎微的性格。 但这个世界哪有绝对安稳的人家,只有相对长远的,耕读官宦世家算是,但这样的人家一般与贾府这样的皇亲国戚是两路人…… 如此时光匆匆,李桂在翰林院静坐听涛,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十月十三,阴历的十月已经入冬,天气变的寒凉。 傍晚呼啸北风中,李桂回到了府邸,晴雯和王熙凤立刻应了上来,褪去黑熊皮的大氅,脱了官服,换了便装,王熙凤往铜盆倒热水之际,晴雯一边叠着官服,一边说道:“老爷,今天园子里出了个事。” “什么事?”李桂随意问道。 之所以随意,是因为他很清楚大观园出不了什么大事,毕竟护着大观园的不仅仅有他,后面还有这么多有钱有势的股东。 “二丫头遇到了个登徒子,慌里慌张的,摔伤了腿,也真是笨的可以,骂几句不就骂跑了!”王熙凤接着笑道。 “哦……” 李桂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但随即一想,这事也在情理之中,探春现在管着大观园的库房,这虽然是特意给她安排,不让她抛头露面的,但经常天天在园子里走动,这个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何况迎春虽然不如探春美貌,但百年世家所培育出的韵致却不仅是少见,更不是寻常人家可比的! “那登徒子是什么人?”随后李桂问道。 “不知道,二小姐慌里慌张的,哪里顾得上,只说是个书生。”晴雯回道。 李桂闻言心里却不仅一动…… …… 如此又过了两天,休沐日,李桂造例起的晚了些,而才刚刚吃了早点,贾义就跑了过来,说是俞图与赵沐阳来访。 李桂来到中堂时,俞图与赵沐阳正喝着茶,闲谈着,他们下首却是一个十七八岁、方面厚唇、书生打扮的年轻人。 俞图与赵沐阳也入股了大观园,现在和李桂之间的关系更加亲密,也变的随意。 略微一寒暄,赵沐阳指着拿年轻刃说道:“这是我五弟赵玄阳。” “见过李大人。”赵玄阳急忙行礼,中气很是充沛,一副稳重姿态。 “玄阳兄客气了,我与沐阳兄至交,轿我后庭即可。”说话之间李桂心里一动。 又稍微一寒暄,俞图笑道:“这事就由我说了吧,省的你兄弟二人不好开口,不瞒后庭,今日摩远兄弟来却是为了一个喜事。” “哦,是何喜事!”李桂问道,心里再次一动。 “事情是这样的,前日玄阳兄弟偶见贾府二小姐,惊为天人,茶饭不思,所以摩远想请后庭你玉成,不知你意下如何?” 俞图最初开口时李桂已经预感到是为了此事,而之所以没去贾府直接提亲,李桂清楚这是赵玄阳身份的缘故——他玉赵沐阳交往已久知道赵沐阳兄弟六人,庶弟二人。 就是因为自感身份不太般配,这才找上了他。 李桂自然愿意迎春嫁出去,而且这样的人家他也知根知底,因此笑道:“此美事夜,我自当玉成,只是伯父那里我能说上话,但此事还需二小姐首肯,其中原因,两位兄长是明白的。” 而只要李桂首肯,赵沐阳就觉得事情就成了一大半,“多谢后庭,我静候佳音。哈哈,借贵宝地,今天我做场……” …… 李桂与俞图、赵沐阳兄弟暂且不提,而李桂等人走后,在中堂侍候茶水的小婵儿,莲步如风向后宅走去。 “晴雯姐,你猜赵老爷他们来干什么?”进了屋,小婵儿就神神秘秘的向晴雯说道,神秘中还不由得透露出一股兴奋劲。 “什么事?”微微瞪了小蝉儿一眼,晴雯问道。 “是赵老爷的兄弟想向二小姐提亲,来找老爷帮忙。” 迎春结婚之事,实际上影响着探春于李桂的婚事,而探春的到来又影响着晴雯与王熙凤。其实对于探春,不能否认的是两人心态有些复杂,从她们自身的角度出发她们心底不想探春过来,而从李桂的角度出发,堂堂一个探花,居然没有正室,既让人说闲话,一些事也不便。因此从爱护李桂的角度出发,她们又想让探春赶紧过来。 不过过来与不过来,总之这两人对这事是十分关切的,因此小婵儿话音刚落,王熙凤就随之问道:“老爷怎么说?” “老爷答应帮忙,只是说还要听听二小姐的意见。” “老爷呢?” “赵老爷高兴,拉着老爷喝酒去了。” “那人长的怎么样?”随即王熙凤在此问道。 对于面貌的问题,好像只要一牵扯到婚姻,不论婚姻是不是自己的,女子都会提起。 “嗯,长的挺方正的,就是有点黑,哦,你猜那人是谁?” “是谁?” “就是那天偷看二小姐的登徒子。” 王熙凤:“……” 晴雯:”……” “我去给三小姐说说去。”随即晴雯说道。 …… 下午,送走俞图与赵沐阳兄弟二人之后,带着些醉意,李桂顺道就来到了大观园正殿东侧的偏房,推门而入之际,才发现不仅探春、惜春在,晴雯、王熙凤也在,再加上侍书、入画几个小丫头,姹紫嫣红,满满的一屋子。 “怎么都在?”李桂笑道。 众人急忙行礼,李桂随意摆了摆手,在晴雯身边坐了下来。 “听说赵老爷来找你替他兄弟求亲了?”随后探春笑隐隐的问道。 听此李桂就知道小婵儿把这事传开了…… 正文 第三一八章:婚嫁 随即李桂点了点头,笑道:“你去探二姐的口风没。” “正等你话呢!你去给爹爹说没?” “我这就过去。” …… 贾政当然同意探春的婚事……实际上现在探春的婚事已经成了他的心事,沉甸甸的压在他的心里,他又相信李桂,而在心底他是希望贾家的女子嫁给读书人的,当然这样的心思贾家早就有了,而且也不是从贾政开始的。 但是贾政还是认为要问问迎春的意思,李桂笑道:”三小姐已经去了。” 而正谈话之间,探春笑吟吟的走了进来,行礼之际,贾政就匆匆问道:“你二借怎么说。” “回爹爹,二姐同意了。”随后探春浅浅的笑道。 贾政闻言长喘了一口气,随即舒心的笑了。 而李桂闻言心头也有一种轻松的感觉。同时感觉这世上的缘法当真奇妙,这么多王侯公子探春都看不上,但却偏偏看上了一个庶子! 但转而一想,这姻缘只怕早就有“因”了,迎春之所以被称为二木头,就是因为她谨小慎微,内心怯懦的缘故,而性格怯懦的人本能的想找一个厚道、能给她强烈安全感的人,想一想赵玄阳的方面厚唇…… 不过令李桂意想不到的是,开大观园居然会成就迎春的婚姻。 …… 随后的日子里,三媒六聘,采吉纳礼之类的,迎春的婚姻就走上了流程,而两家都很匆匆最后时间定在了十一月初八。 …… 如此时光匆匆,转眼就到了吉日,这一天贺客如云…… 而迎春走后,李桂和探春的婚事就提上了日程,本来按照贾政的意思,是想紧接着把李桂与探春都婚事給办了的,但其时又有一年一家不二嫁的习俗,所以就放在了年后,不过吉日倒是早早的选好了,定在了过年三月十八。 而迎春嫁后,年关也近了,特别是探春,因为要核算利润,给各家分红,因此倒是更忙了。 当然李桂也很忙,越是到年节宴会便是越多,不过李桂还是抽空去了西山一趟,给沈正阳送了节礼,同时到赵围子去了一趟,与单聘仁闲谈了一阵子。 谈话中单聘仁提到了李桂买下的庄子的收租的事情,小小的村子收入瘠薄,李桂干脆让村子里的人明年以无花果树汁代替,单聘仁认为可以。 而就这样忙碌着,不知不觉到了十二月二十六,吉照这天傍晚,李桂从翰林院归来,而刚一进屋,晴雯就一边帮着李桂褪下身上的大氅,一边带这些怒气匆匆说道:“老爷,三小姐被环三爷給气哭了,这环三爷真是的……” “真不是个东西!”王熙凤一边提着砂壶往铜盆里倒水,一边说道。 “怎么了?”两人异口同声,李桂有些奇怪,问道。 “你是知道的,自从开了园子,这环老三活猴似的在院子里乱窜,三小姐经常劝他,他也不听,还经常问三小姐要银子,今天听说是又去要了,但三小姐的体己都给他了,就没答应,环老三说园子每天日进斗金的怎么会没有银子,三小姐说那些银子都在账上的,要分给别人的,环老三恼了,说三小姐暗地里不知转了多少银子出去……” 贾环这句话的意思李桂岂会不明白,这明明是说探春假公济私,私藏银子给了他! 想想自己为荣国府所做的一切,再想想探春忙里忙外的,“混账东西。”不等王熙凤说完,李桂就喝了一声。 “可不是,环老三这话可真让人心寒,三小姐何曾往这里送过一两银子。”王熙凤继续说道。 她和晴雯现在和李桂一体,贾环这话侮辱了李桂,她们感同身受。 “老爷你教训教训他,不然以后他无法无天了!”晴雯也咬着银牙,恨恨的说道。 “嗯……我这就去找伯父说说。”李桂擦了下脸说道。 晴雯和王熙凤虽然想让李桂教训教训贾环,可没想让李桂去贾政那里告状,这贾政要是一顿板子打下去,不说和贾环结下了怨,探春面子上也不好看,以后贾环有的在探春面前说闲话了。 “啊……你不可莽撞!”随即王熙凤匆匆说道。 “我省的。”李桂回了一句,抬步而去。 虽然教育小舅子不好教育,但是教育一个学生,作为一名副校长,李桂有的是办法。 李桂现在进入荣国府内宅直如进自己家门一般,刘婆子见了,满脸堆笑这行了个里后,就让李桂自己进去了。 李桂到王夫人三间大房时,贾政也刚刚换上便服,正想到赵姨娘那里去,听到伴鹤通报之后,立刻停下了脚步,让李桂进来,同时让王夫人安排酒菜。 行礼、落座之后,贾政便笑道:“贤侄可有事?” 此时欠银还清,迎春已婚,贾政心头轻松,又见李桂面色平和,料赖无甚大事,故而说话之时,贾政面含笑意,一副轻松惬意之态。 闻言李桂拱手笑道:“回伯父,小侄没什么急事,只是觉得府上还有一件大事未了。” “哦,什么事,嗯,桌上说。”贾政眉头一扬说道。 待银钏儿倒了酒,一杯之后,李桂才说道:“回伯父,不瞒你说,小侄觉得府上现在没什么事,但却感觉府里后继无人,为府里长远记,小侄认为还需谋划谋划。” 李桂要说的是荣国府的发展问题,只有解决了这各问题,李桂认为这样才能让他无旁顾之烦! 这个问题其实并不甚急,早些、晚些都行,李桂本来是想着与探春成婚后再向贾政说这事的,但是今天贾环的话让他有些气恼,他认为有必要借此教育教育贾环。 而荣国府后继无人,经过这么多事,贾政是一清二楚的,他甚至认为不仅贾府缺乏人才,就是整个贾氏一族,也无一有有能力者。 因此李桂的话瞬间抓住了他的心,他身子不由的往前一伏,说道:“贤侄有赫然策,说就是。” “回伯父,小侄认为,百年大计,教育为本,诗书可传家,此虽然是老生常谈,但却是保持家族繁衍昌盛之不二法门,但难就难在怎么教育上。 小侄也曾读书,深知读书辛苦,学生难免生懒惰之心,而父母又不能常坐学生身边,故而小侄揣摩可在“师”与义学上做些文章,比如可让学生住在义学,不得外出,学生日常也交与先生,而先生之束脩可与学生成绩挂钩,凡义学里有一人中生员者,可赏先生纹银二百两……” 李桂侃侃而谈,其实绝大多数是后世公立与私立学校的做法。 不过与后世不同的是,在这个天地君亲师的世界里,让老师不好管、不敢管的因素不过,再加上银子的动力,李桂觉得以后的先生可能把贾环打尿! 正文 第三一九章:封闭 而且在李桂想来,以贾政的性子一定会叮嘱请来的先生“照顾”一下贾环的…… 而退一万步讲,即使先生不照顾贾环,这样也把贾环给圈了起来! 当然先生是必须请的,贾代儒老朽,让荣退或者开大门就好了! 而贾政是最重视教育的……听了李桂的话简直如聆天音,一个劲的点头说道:“贤侄言之有理,金玉之言也,教不严师之惰,确实应该让先生严起来……” …… 而在李桂去找贾政之时,晴雯也匆匆往大观园而去。虽说李桂说省的,但她心里毕竟忐忑,觉得还是和探春说一下比较好。 而探春没想到李桂这么快就去给她打抱不平…… 但是她更不愿意李桂与贾环之间的关系变僵,毕竟贾环说话再怎么伤人,但他毕竟还是她的兄弟,远远没达到不相往来的地步,而且她也不想让事情望这个方向发展,因此听了晴雯的话之后,探春和晴雯一起匆匆往王夫人的大房而去…… 园子里灯光静谧,没有想象中的嘈杂声、雷霆声、打板子声……探春和晴雯悄悄的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悄悄的凑到了窗棂下。 随之贾政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来,后庭,多喝点……” 声音里透露者说不出的欢喜与欣慰。闻声,探春愣了,晴雯也愣了…… …… 月上中庭之时,李桂才踏着月光,微醺着回到了内宅,开门之际,晴雯一边取下李桂的大氅,一边笑道:“你不是去让二老爷教训环三爷的吗,怎么喝起酒来了,害的我和三小姐白去了一趟。” ”哈哈,原来你们过去了……” 李桂说着走到盆架边,洗了把脸,接过王熙凤递过的毛巾,一边擦着脸,一边笑道:“我确实是让伯父教训环老三的,不过却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哦,你……怎么做到?”晴雯愕然了一下,说道。 “我建议伯父把义学严格管理起来,不允许里面的学生随意进出,一个月才能回府一次,让他们在里面读书。另外延请明师,给予后报,凡族中子弟有一人院试中榜者即赏先生二百两,第一名赏五百两。 你们想想,这样不就一下子把环老三给锢了起来,他还想像条活龙!哼哼,先生打不死他,而且我觉得伯父一定会请先生重点照顾环老三的,你们以为呢!” 晴雯与王熙凤都是冰雪聪明的人儿,闻言都清楚李桂的这个策略本质是为学生好的,更是为家氏一族好的,但学生受罪也是真的! 而且两人都清楚贾政会请先生照顾贾环都,脑海中冉冉升起贾环屁股、手心开花的样子,王熙凤不仅“噗嗤”一笑道:“也只有你才能想到这巧法儿!你……老爷你……噗嗤,你可真坏。” 王熙凤最后的话很是随意,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在长久的相处中他发现李桂其实是一个极为随和的人,完全没有这个时代男子的老爷架子,她又是枕边人,所以不知不觉之中,在李桂面前,她也变的随意。 而说话之间,王熙凤凤目似笑非笑,已是百媚横生。 晴雯也是“噗嗤”了一声,但随即“呕呕”的呕吐了起来,李桂和王熙凤以为是呛了气,于是两人在她后背轻轻的敲了几下,但随后晴雯还是呕吐不止…… “难道是……怀孕?!” 虽然没见过孕妇环孕的反应,但李桂是听说过的,王熙凤更是知道,因此随后两人迅速的交换了一下眼神…… 而实际上和晴雯与王熙凤一起这么长时间了,两人一直没有反应,李桂一度资疑,但现在…… 因此随之一股成就感蓦然在李桂心里产生,”是不是有了?”随即李桂眉开眼笑的摸向了晴雯的小腹。 晴雯毕竟没有经验,闻言蓦然一愣,但随即红着脸,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 “你这样吐了几次了?”随即王熙凤也匆匆问道。 不过和李桂心情不同的是,她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毕竟她一直想要个孩子的,但现在她没怀上,晴雯却可能抢了先。 “两次吧,早上吐了几口。”晴雯思索了一下说道。 “哈哈,这一定是了,明天让郎中来看看。”李桂哈哈笑道,然后照着晴雯的香腮狠狠亲了一口。 是夜,李桂没敢折腾晴雯,但却被王熙凤折腾。 而在此时劳累了一天,探春也躺在了床上,不知怎得,可能是心有所系,睡前探春突然想起了李桂。 “他不像是说空话的人啊?也不会对晴雯和表姐说空话啊?这人做事常常让人意想不到,明儿个我得问问,只怕环弟义落入他彀中……” 探春毕竟是机敏的…… 而于此同时贾环正带着一身鸡皮疙瘩从大观园里出来,可能是刚刚听完鬼吹灯的缘故,夜风吹来,他感觉有股邪气儿使劲望他身上钻,他不由得缩了缩脑袋。 …… 第二天,十二月二十七日,中午时分,晴雯和小婵儿一起去了回春堂,回来后,晴雯怀孕的消息就在李宅以及荣国府里传开了…… “老爷说要这样,把义学正式办好,平时不让学生出来,再延请名师……” 下午时分,大观园正殿东边的偏房里,晴雯笑吟吟的向探春转述着李桂昨晚的话。 她虽然有了身孕,但一来她风风火火的性子,二来月份还小,所以她现在还坐不住,到后宅收了衣服之后,就转道到了探春这里。 当然踏也觉得有必要向探春说一说,免的探春以为李桂无所作为。 “这人……” 以探春的机敏自然一下子就明白了李桂这样做的巧妙与好处,还有对贾环的毒辣之处,不过她还是喜欢,皓齿微露,蓦然笑了,心里更是温馨一片。 “你上午怎么没来?”随后又闲谈了几句,探春随意问道。 “小姐,上午晴雯姑姑去回春堂了,郎中说晴雯姑姑有了。” “啊!” …… 下午时分,泰宁帝传旨休沐,給三品以上官员传蜡。 而到了傍晚时分,李桂谢绝了杜集美等人的宴请,乘着他那顶绿呢小轿回府而去,路上李桂破例催促刘大郎几个快些…… 不可否认,李桂很是希望晴雯有孕的,这不仅仅是证实他的能力的缘故,或许还有生物的本能,基因扩张的本能。 当然还有一部分是新鲜感,如果晴雯有了,那他就将为人父,这个事,活了两辈子,他还是第一次! 刚下轿子,贾义就急忙行礼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婵儿姑娘说,晴雯姑娘有了。” 贾义的欣喜并非虚假,因为仆役从本质上说是依附与主人的人,主人子嗣绵延,最起码让他们有了一个长期的饭碗,更何况李桂这个饭碗又大,含金量还高。 “赏!”下一刻贾义就听到了李桂欢喜的声音,随之是邓会伸出的手,手里是一块碎银。 正文 第三二零章:安排 而李桂刚进门,晴雯和王熙凤就按照习惯迎了上来。 “有了!”不等晴雯拿下大氅,李桂就满面春风的笑道。 晴雯含羞点了点头,而李桂却难欢喜,在晴雯贺王熙凤跟前他也不想掩饰自己的欢喜,“哈哈,大功终于告成,来亲一个。”说着,李桂伸手就想把晴雯歌抱起。 而晴雯这时身上的母性却开始苏醒,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一侧,同时,右手挡在了小腹前,随即轻轻一瞟李桂,薄嗔道:“别猫手猫脚的。” “对对对……” 李桂忙不迭的答应着,随即转头对小婵儿说道:“你去对厨里说一下,今天开家宴,把山先生、卜先生、詹先生都请过来。对了,把东厢房也收拾收拾。” 说到这里,李桂对晴雯和王熙凤笑道:”你们两个谁去那里住?” 说话之时,心里却感觉可惜,他左搂右抱的日子算是到头了。 看李桂高兴的样子,王熙凤心里古里古怪的不是滋味,因此略呆着脸,说道:“不用收拾了,回头我回皮尔记去吧!” 闻言李桂和晴雯都感觉到了王熙凤的失落,晴雯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而且和王熙凤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毕竟也有了些感情,因此和李桂对视一眼后,立刻笑道:“姐姐去皮尔记干什么,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老爷还得两头跑!” 而李桂则凑到王熙凤耳边嬉笑道:“今晚我使劲努力努力。” “你。” 平时王熙凤还是保守的,闻言面红耳赤的瞪了李桂一眼。而这时贾义跑了过来在门外喊道:“老爷,酒菜在中堂准备好了,山先生他们也到了……” …… 山子野、卜固修、詹光的心情和贾义基本一致,但高兴的心情却要比贾义要深,原因除了一张长期饭票之外,更是因为李桂让他们感受到了自己的价值,他们在心里已经不自觉的把李桂引为了知己,如此李桂有嗣,他们当然高兴。 也因此宴席中詹光、卜固修几个频频端酒,李桂本来就高兴,也因此不知不觉饮多了,等到最后宴席完毕,李桂已经脚步踉跄,几不能行。 “这还努力个屁!” 当牛大搀扶着李桂来到后宅后,看着李桂醉醺醺的样子,王熙凤心里暗火蹭蹭的往上升,不仅在心里嗔怒了句。 随即搀扶着李桂对晴雯说道:“妹妹你这有了身子,让我侍候他吧。” “好。麻烦姐姐。”晴雯应了一声,想想李桂刚才说的话,再看看李桂这个样子,不禁笑了。 …… 第二天过年的鞭炮声把李桂惊醒……吃过早点之后,李桂就吩咐晴雯把手头的活计,皮尔记的事情全部交给王熙凤。 晴雯和探春以前还想着不让王熙凤插手此事的,但此时李桂放了话,又是一副爱护之心,晴雯自然不能不听。 而王熙凤虽然喜欢管事,但却知道现在保养身子要孩子要紧,其实对皮尔记的事情并不感什么兴趣,但李桂放了话,皮尔记又是李家经济的顶梁柱,这分明是重视她,没把她当小妾看…… 事上的事情有时就是这么奇妙,阴差阳错的发展着。 随后探春也知道了此事,她更是不能够说什么。 …… 而李桂刚刚吩咐完毕,贾义就来传报俞图、赵沐阳来访,这时晴雯才想起探春交代的事来昨天,急忙说道:“昨儿个忘了对你说了,三小姐说今天给各家分红,让你不要出去。” 李桂闻言点了点头,笑道:“这也不晚。”说完,起身往前宅而去…… 而李桂和俞图、赵沐阳刚刚寒暄完,裘良、谢鲲、王仁、薛蟠就纷踏而至…… 微微一寒暄,李桂便带着他们往大观园而去,而这时大观园稻香村里,丁贯九都管家,裘世安、夏秉忠派来的下属,刘正德的管家,四海记、清江记等等的掌柜已经满满的做了七八桌。 而李桂刚刚和众人寒暄完,侍书酒走了过来然后对李桂笑道:“老爷,小姐请你过去。” 来到偏房,探春行了个礼之后,笑道:”这五个月每股可分红一千七百余量,你看该如何发放?” 探春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个时代,女子做幕后可以,却是不适合抛头露面的,特别是探春这样的大家闺秀。 李桂明白探春所虑,也不想自己的媳妇抛头露面,因此笑道:“交给我就是,把詹光和卜固修喊来。” 待詹光和卜固修带来之后,三人商议了一番,随即詹光拿着簿子,卜固修拿着装好银票的红包往稻香村而去。 而后李桂再次步入大厅,咳了一声待众人平静后开口笑道:“感谢诸位支持,好叫诸位得知,今年大观园每股可得分红一千七百余两,门口詹先生处有账簿可查,现在诸位可依次去东房领银,今天大观园宴请各位,各位可尽欢。” 说着李桂再次拱手。 五个月以前七百余两,也就是一年四千多两,这完全验证了李桂以前的话,五到七年投资者即可收回投资,而以后就是纯利了! 而这也让众人一颗心落下。对于裘良、王仁、夏秉忠等则是意外之喜! “李大人果然信人!” “也恭喜李大人财源广进。” “唉,我亏呀!早该多投些的!” “咦,李掌柜的,你前阵子不是说手头紧,想把大观园的股卖了吗?” “胡说,我何曾说过,你听错了吧!” …… 随之众人议论纷纷,群情高涨了起来…… …… 分红之事既了,年节也到…… 而实际上晴雯有孕,极大的改变了李桂,这让李桂欣喜,也让李桂感到了责任,同时也让李桂感到了奔头。 当然这种心理和古往今来绝大多数父亲一样,并无二致,但改变还是改变了。 这种改变落在性格上就是李桂突然喜欢上了热闹,不仅在二十八日就让牛大等在宅子前前后后挂满了红灯,而且在大年初一,守夜之后,李桂亲自呕了狼烟,点燃了烟花,而在詹光与卜固修的小儿子以及山童向他行礼时,他亲自发了红包。 …… 但是随后都时间李桂的主要生活还是宴饮,各种的迎来送往,一直到大年初六,李桂才和俞图、赵沐阳一起去了西山。 这天却是下了小雪,西山千岩雪白,意境如画,沈正阳和周天演在草堂里招待了他们三人。 酒过三巡之后,李桂举杯向沈正阳笑道:“不瞒先生,桂此来,乃有事求先生帮忙。” “后庭尽管说。”沈正阳笑道。 长久的交往让沈正阳知道李桂是行事极为有分寸之人,不会妄言。 正文 第三二一掌:兴趣 “先生,我想为贾府义学请一名师,不过为了学生奋发,学生想了想,打算实行一个法子,就是把学生的成绩与先生的束脩挂钩,除每月月例外,先生门下每有一位童生考中秀才,义学给予先生二百两银子,若在院试中得第一,则给予五百两。 此事之难处在于,我辈中人耻言利,所以桂想在贵宝地设一招贤榜,以激天下饱学之士来试。” 李桂和盘拖出,不加一丝掩饰,甚至对士子微有贬义,这是因为他知道以沈正阳和周天演的年龄、学识与阅历已经万事通达,因此他没必要遮遮掩掩,故弄玄虚。 而最后一句话则是他来此的目的,之所以选择来这里召贤,则是因为这里是士子相对集中的地方,消息传播的快。另一层原因则是借助沈正阳的名望,抵消饱学之士耻言利的顾虑——毕竟沈正阳都让他在这里设置召贤榜了! 而西山学院就是沈正阳创建的!因此他可以说是教育界的行家里手! 因此闻言他立刻觉察到了李桂这个法子的巧妙之处,此法实际上让先生名与利俱得,必得先生死力矣! 而如此贾氏一族或可兴…… “此百年之策也!后庭深思熟虑。为家国育人,老夫自当支持,老夫倒有一二老友,我回头我给他们去信一封。”闻言沈正阳捋须徐徐说道。 还是那句话,以他的年龄万事通达,他是很明白李桂的意思的。 “多谢先生。”李桂急忙拱手笑道。 而周天演也捋须笑道:“后庭不以金帛为轻,育人为重,这才是真正的耻言利也!来老夫敬你一杯。” “不敢,先生请。” 一杯酒放下,沈正阳笑道:“后庭此法虽妙,但紧靠先生一人,欲使学生成才,却也有难度。” “先生所言极是,此事桂已有考虑,打算把义学封闭管理。”李桂笑道。 “封闭管理?”沈正阳愕然一愣道。 “回先生,桂觉得童生年幼自控力弱,为使他们专心读书,所以学生打算对义学学生禁行,一月方能出义学之门一次。” “如此必然饱学矣!” 李桂话音刚落,俞图、赵沐阳便异口同声说道。 “此策确实可行!”沈正阳颔首笑道。 …… “后庭,我有一子正当学时,可入贾府义学否?”回途中俞图向李桂笑道。 “只要俞兄舍得。” “哈哈,艰难困苦,玉汝于成。” …… 路上三人随意而谈,只是俞图与赵沐阳没想到的是,二年后,贾府义学一试中榜四名,名声大震,来投者络绎不绝,贾府义学竟成名校,而贾政被吃请倒手软、嘴软。同时贾府义学夜成了贾府的另一项经济来源。 ……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而此时对于贾政来讲,他对重整贾府义学是十分上心的,原因无它,他虽然不喜欢俗事,但是却重视学业,以前督促贾宝玉就是这个原因。 而现在贾府又经济宽裕,他现在又极信李桂的话,历经多事又深感贾氏一族无人,因此重整义学的是他竟然亲自操持了,初八早上就请来了山子野,然后去了祠堂义学处,与山子野一起讨论、规划起来。 山子野从贾政口中得知重整义学是李桂的想法后,晚上归来时,又求见李桂,把与贾政商议的规划给李桂说了一下,对于学校有什么李桂自然清楚,所以又在两人的规划上做了填补,主要是门卫、跑道之类的。 而贾政一项懒于俗事,这样亲自操持,在府里顿时成了新闻,一下子传开了,当然同时传来的还有李桂关于义学的想法。 只是贾环对这个消息知道的晚了些,毕竟现在休学,他在大观园犹如活龙一般,但直到晚上省定时,他还是从小吉祥那里知道了消息。 听完小吉祥的叽叽喳喳,贾环的心情一下子不吉祥了,甚至有滑入深渊的感觉,但是在这种形式下,贾环却丝毫没有办法,只能在肚子里对李桂腹诽。 当然少年心性,好奇心重。在腹诽的同时,他对什么封闭式又有些好奇。 而这个时代的节奏是缓慢的,一切在慢慢进行中,不过贾府重整义学的事还是很快传出去了,对于这种事,不论高瞻远瞩者还是目光短浅者看法居然一致,那就是此策极妙,百年之策也。同时心里隐约都有一种预感,贾氏或将重生矣! 而有的心机灵通者,听到信息后,想着自己愚顽的儿子,心里已开始打着小九九。当然这些人都是与贾政或李桂有亲戚的。 当然这里面最渴望的可能就是李纨了,她望子成龙,以前一心一意教导贾兰,只是现在在大观园里管着事,所以才不得不对贾兰宽泛些,而现在李桂之策,却完全的解了他的后顾之忧。 而过了十五,李桂的招贤榜贴在了西山书院的墙上,榜文洋洋洒洒,先是讲述教育的重要性,接着写贾府的现状以及束脩之事,最后却是重点:金不足贵,贤良难得,贾府育人之心切切,求贤若渴,不知天下饱学之士可敢开着,政扫席以待。 事情做到这里,李桂清楚剩下的只有让时间来完成了。 …… 如此时光匆匆,不知不觉时间到了三月,因为距离结婚的日子进了,李府与贾府日渐忙虑了起来。 不过结婚这种事情结婚的人倒是不忙碌,忙碌的都是周围的人,而王熙凤与詹光、卜固修都是处理这些事情的行家里手,因此李桂到成了甩手掌柜。 而随着日期的临近,李府与贾府已是处处披红挂绿、张灯结彩…… 而到了三月十五日傍晚,傍晚,王夫人、邢夫人等照例去贾母房里省定,然后就把探春陪嫁的事给贾母说了一下,陪嫁是一个庄子,大观园里两间铺子。 陪嫁的东西和迎春一样,但大家都是明眼人,都清楚探春对府里贡献大些……但贾政从大局出发认为不能厚此薄彼。 而贾母虽然是风烛残年,但是脑袋还是清晰,对李桂与探春给府里做出的贡献心里却是明镜似的,因此闻言后,“唉”了一声,叹道:“委屈三丫头了!” 她没有反对,因为她和贾政的心思一样,知道表面的平衡要维持,当然她心里已经决定暗中补偿些探春。 这是老道的法子! 随后贾母又向王夫人,问道:“都派了谁跟去?” 派谁跟去其实就是陪嫁丫头的问题,而陪嫁丫头的数量与作用其实是有讲究的,在男尊女卑的背景下,一般陪嫁丫头中会设通房丫鬟一二名,作用是以备不时之需。 正文 第三二二章:婚事 当然陪嫁的丫鬟也不紧紧只是通房丫头,一般还有掌管钏钗首饰的丫鬟,掌管衣物,侍候日常起居、梳洗的丫鬟。还有粗侍丫鬟。 总而言之陪嫁丫鬟这种事是越是大户人家越多。 而迎春年前结婚时是派了四个,但是李桂与赵玄阳不同,此时这种不同只要体现在家世上,毋庸置疑,李桂的家世与赵玄阳相比单薄了些,人丁不兴旺,因此从这方面考虑,王夫人是有意多派两个丫鬟去的,但是又有迎春成例在先! 因此听了贾母的话,王夫人犹犹豫豫的说道:“回母亲,年前二丫头是跟去了四个,但你也知道的,他府里人少了些,我琢磨着是不是多跟去两个。” 贾母闻言说道:“多两个少两个无所谓,只要能生养,开枝散叶即可,都派了谁去?” “侍书、小婵儿、我打算把我跟前的玉钏也让跟去,嗯,再在府里选两个粗壮些的。”王夫人回道。 她已经听出贾母的话里隐约有不愿意多派人的意思。至于把玉钏送过去,则是她作为母亲的一点心意,当然也是有邢夫人成例在先。 而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只要前面有例子,事情就好办了。 贾母闻言却不再出声,随即王夫人与邢夫人等离去。 王夫人与邢夫人等离去之后,贾母却躺在了榻上沉默不言,只是混浊都老眼偶尔会动一下,鸳鸯、琉璃、玻璃几个在贾母身边时间长了,都清楚贾母这是在想问题,一时间都莫不做声…… …… 第二天,三月十六,风和日丽,李桂刚刚起床后王仁、裘安便来访,而李桂正与他们谈话间,贾义匆匆跑了过来,说是沈正阳、周天演来访。 而实际上再结婚这件事上,李桂一直缺少一个撑场子,主事之人……而以前李桂曾经想过去请沈正阳和周天演,只是没好意思开口,而现在沈正阳和周天演来了……这也就意味着机会来了! “王大哥且做,我去去就来。”随后李桂向抱了抱拳,与裘安一起迎了过去。 ”两位先生能来,桂正有一事相求……”寒暄完毕,李桂笑道。 “是为陪客尔?”周天演也笑道。 历经人世春秋,他们自然清楚李桂现在需要什么。而已两人的威望,以后凡来贵宾无不肃然。 这事后话,而就这样,这一天李桂在迎来送往,各种杂事中度过。 同样的荣国府也是如此,贾政虽然不喜俗事,但也不得不与各种杂事打交道,不过他并不心烦。 而整个荣国府相对平静的则是贾母的两间小屋,傍晚时分,王夫人与邢夫人等走后,贾母突然对鸳鸯说道:“鸳鸯你多大了?十九了吧!” “是的,老祖宗。”不知贾母为何无缘无故冒出这一句,鸳鸯疑惑的回道。 ”唉,年纪也大了。”贾母叹了句。 在这个十三四岁即可结婚的年代,二八是妙龄的年代,十九岁的年龄确实大了。 不过鸳鸯与琉璃等人听到这话后却更加疑惑了,一双双美目瞧向了贾母。 而这时贾母叹道:“回头你跟三丫头一起过去吧!” 鸳鸯真没想到贾母会让她跟着探春一起过去……她深知贾母实际上极为看中她,倚仗她,甚至在贾赦想强娶她时,贾母就站在了她这边,而自从贾赦强娶事件之后,对于婚姻,鸳鸯也已死心! “啊!” 因此贾母的话虽然苍老低微,但落在她耳里却直如一道春雷直接炸在了她的耳边,她不由的叫出了声。 随即她酒匆匆说道:“老祖宗,我不去,我要在你身边。” 鸳鸯的话倒也并非虚言,以前在贾赦强娶她之时,她就说过这样的话,心里也存了这样的念头,当然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和贾母感情好的缘故。 而贾母闻言叹了口气,说道:“傻孩子,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 说着贾母对着琉璃几个挥了挥手。琉璃等会意,鱼贯而出…… 在屋里只剩下鸳鸯一人后,贾母再次叹了口气,说道:“丫头,我也舍不得你,我就实话给你说了,你也是个清楚人,你是知道的,咱们府里要不是李桂操持,只怕是早就完了,而以后这府里还得仰仗他,我让你过去,一是你也得有个安身之处了,另外也是让他以后多记得府里的香火情,毕竟政儿年纪也大了……” 一口气说道这里,贾母咳嗦了一声,鸳鸯给她饮了茶之后,贾母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做事是个牢靠的……你也知道我的心事,我觉得宝玉的事只怕还要落在他身上,他和宝玉有嫌隙,以后三丫头劝不了时,你过去了,也好和缓和缓。唉,你去把三丫头叫来。” 鸳鸯闻言才清楚贾母让自己跟过去还有这么多的用意……而对于李桂,不可否认的是纵然她以前心如死灰,也是对李桂极为欣赏的,而现她禁闭的心扉被贾母敲开了…… 而贾母所说的话又是百年之托,她不好,也不能拒绝! 不过这样的话毕竟让人伤感,她和贾母感情由深,闻言眼圈不由的红了,随即轻轻的“嗯”了一声,往探春的旧宅而去。 此时探春早已从秋爽斋搬了回来,手头的事情也早已转交给李纨。 …… 鸳鸯到时,探春正在屋子里观看着嫁衣,行礼后鸳鸯故作平常道:“三小姐,老祖宗让你过去一趟。” “鸳鸯姐,老祖宗叫我什么事?” 闻言探春一如既往的向鸳鸯打探着小道消息,在鸳鸯的有意掩饰下,探春并没有察觉鸳鸯的异常。 “老祖宗没说,估计是三小姐要出嫁了,老祖宗要交代交代你。”鸳鸯回道。 这是正常之事,也在常理常情之中。“嗯。”随即探春轻轻点了点头,跟随鸳鸯而去。 …… 到了贾母的两间小屋,行礼后,贾母向探春招了招手,探春会意,做到了贾母的身边。 而贾母却缓慢的拉过探春的手,看着探春感慨的说道:“一下子就长大了,这都该出嫁了。” 这句话由贾母苍老的声音说出来,探春心头一下子充满了时光匆匆,世事沧桑,往事不可追…… 心头莫明的伤感,探春不由的轻轻的叫了声:“老祖宗……”说话之间眼圈蓦然红了。 而贾母缓缓的摩挲了几下探春的手之后,才缓缓的说道:“三丫头,你为府里出力我是知道的,李桂为府里做那么多事,我也是知道的,你俩这么做,我也不能太亏了你们,你是知道的,我有些体己,现在给你一些,你和鸳鸯知道就行了。” 正文 第三二三章:夫人 苍老慈祥的声音里充满了偏心,充满了宠爱,充满了人间至亲的温暖…… 探春敏感的心像是碰火的油,“蓬”的一下点燃!心里热乎乎的,但偏偏里面由参杂着离别的伤感。 ”老祖宗,我……不……” 或许女儿真是水做的骨肉,闻言蓦然间探春鼻头一段,语不成句,泪水却倏然而下。 ”好孩子,拿着吧,我也没有几天了!留着也没用,我给你二哥也留了些……唉,你二哥是个不通时务的人,要是以后回来了,有什么事,你让李桂多照顾下,鸳鸯也跟你过去吧,这男子啊,在外方面见多了,难免三心二意,多个人也好牵住他,好孩子,我知道你是伶俐的,但也再要多个心眼,这后宅啊没有规矩不行……” 贾母淳淳教导…… 实际上贾母做这么多,说这么多,她的心情也是很复杂的,但总儿言之,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亡,其言也善,是她说这些话、做这些事的心里背景。 而她说这些话、做这些事的目的其实也可以一言以蔽之,那就是作为一个长辈对后辈的关怀,只是她这关怀有多有少罢了! 其实世上的父母大概也都不能对子女一碗水端平,所以才嚷嚷着要一碗水端平。 而对于贾母的教导,特别是这好像是生离死别的教导,探春心里暖着、酸着,红着眼圈频频点头。 至于贾母让鸳鸯跟过去,她心里根本没什么意见,因为时代就是这样,习俗就是这样。相反从中她感受最多的却是贾母对她的重视、疼爱之心。 …… 李桂并不知道这些事,实际上迎来送往的他忙昏了头,根本没时间去想探春的陪嫁事宜,当然更不会去算计这些。 …… 三月十八,这天却是个响晴天,一大早,李桂府里的唢呐铙钹便“呜哩哇啦、咣咣呛呛”的响了起来,而后裘安、裘良、俞图?赵沐阳、刘三山、李明仪等同窗、同年、同科纷纷来贺,随后清江记、四海记各家掌柜、宫里裘世安、夏秉忠等各级管事派来的太监也纷纷到来。 而后丁贯九、刘正德也派来了人,最后忠礼王也让人抬着两盒子贺礼来贺。 随着忠礼王两个朱漆大盒子的到来,整个场面达到了高潮…… 而在已时,锣鼓炮竹声中,李桂一身艳亮的红锦服,胸前红绣球,骑着披红戴彩的枣红马,绕着荣国府的高墙,到了荣国府的正门……锣鼓喧天之中,探春一身红嫁衣头戴红盖头,在鸳鸯与玉钏的搀扶下钻进了八抬大轿……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在沈正阳的高喊声中,探春备搀扶着进入了新房,而后鼓乐声起,宴席开始……随后李桂开始敬酒。 而此等场合众人自然尽欢,随着时间的流逝,推杯问盏之间,当李桂来敬酒时,不胜酒力的,有的已经微醺了。 而世人醉酒的时间大抵与心情有关,而易醉的心情大概分两种,一种是兴奋时,酒不醉人人自醉,一种是酒入愁肠,不知不觉而醉。 薛蟠的心情却是有一种,看着眼前热闹熙熙的场面,想着薛宝钗刚刚行单影孤而去——因为薛蟠结婚,薛宝钗短暂都回来了一段时间,然后又回金陵了。 如此对比,薛蟠顿时心中不是滋味,而且越想越不是滋味,他又是放纵的性子,狠狠饮了几杯之后,酒气上头,他不仅放声大哭。 这样的场合这等行径!同桌王仁大惊,急忙搀扶起薛蟠…… 众人有些莫名其妙,不过随后薛蟠的嘶吼声就从大门出传了过来:“我可怜的妹妹……” 在座的大多都是知道薛宝钗的事情的,也听闻过李桂救薛宝钗都事情,闻声顿时省悟。 而这种糟七糟八的事,世人向来都是在背后八卦,在表面都是佯装不知的,更何况谁也不愿意被薛蟠破坏了饮酒的心情,因此随后众客便互相会心一笑,举起来酒杯。 …… 金乌西沉,卯兔东升,李桂府邸里一盏盏红灯亮了起来,摇曳在春风里,灯火划过一张张醉颜…… 李桂的新房里烛光也亮着,照亮了红嫁衣、红盖头、红纱帐、红锦衾,照亮了桌头、柜角的红囍。 “鸳鸯姐,什么时辰了?”清脆的声音从红盖头下传了出来。 “戌时三刻了。”鸳鸯看了下陪嫁的西洋钟,回道。 随即又问道:“三小姐是否饿了?” “有些。” “这里有糕点,你先垫些。” …… 而探春刚刚吃完两块糕点,脚步声就从门外传了过来,探春的身子不由一紧。 带着些醉意,推开贴着“青龙归,彩凤至”对联的房门,李桂仿佛进入了一片红的世界。这样的颜色让他莫明的感到心暖…… 看着床沿一袭红衣的探春,不知为何与探春交往的点点滴滴涌上了李桂的心头,心头却是犹如春风化雨般的舒畅…… 而这时鸳鸯递过了小称,李桂接过,微笑着来到探春跟前,伸出了称钩,红盖头慢慢被挑起,渐渐的露出了玉莹的下颌,樱红的红唇,羊脂白玉般的玉颜,眉心的一点红痣,和带着无限娇羞的水粼粼的美眸。 见此一股正果终于修成的满足感、轻松感蓦然间在李桂心里升起,李桂不由的轻轻叫了声:“夫人……” “老爷。”探春美目蓦然一抬,随后却又迅速的垂下了螓首。 这一低头的羞涩与温柔……李桂的心突然热了! 而在这时玉钏拖着朱漆托盘走了过来,托盘里放着两个酒杯和一个系着红绳的小壶。 “夫人请。” “老爷请。” 红烛吹灭,锦被波翻,一声嘤咛。 …… 虽然不用拜姑婆,但探春还是早早的起来了,李桂躺在床上,侧身之际,可以看到探春脸颊上新妇的潮红,娇艳欲滴,吹弹可破。 而李桂只是稍微躺了一下,便听到了门开的声音,随即便看到鸳鸯与玉钏走了进来。 玉钏陪嫁而来,李桂没甚感觉到稀奇,毕竟有邢夫人成例在先。 只是他没想到贾母居然把鸳鸯給送了过来! 想想作为贾母心腹鸳鸯以前的威势,连贾赦都不得不后退一步,想想他自己对鸳鸯也是“姐姐、姐姐”的叫着,因此在鸳鸯给他服侍穿衣之际,看着近在眼前的鸳鸯的端庄优雅的鹅蛋脸,他心里不仅感慨万千,不仅对鸳鸯说道:“没想到姐姐能来!” 鸳鸯正在给李桂整理衽边,闻言不禁一愣,随即端庄秀丽的脸蛋红霞扑面。 鸳鸯虽然侍候贾母,但却没有侍候过男子,跟男子这么近过! 正文 第三二四章:大小 鸳鸯正不知怎么回话,而在这时珠帘响处,晴雯和王熙凤走了进来,随后两人先是向李桂行了个礼,然后就侧身屈膝对探春行礼道:“拜见夫人。” 她俩的礼节很正规。她们这样做实际上是分大小。对于这一点探春是明白的,而且贾母还专门交代过,因此探春只是点了点头,笑道:“起来吧。” 而实际上就探春、晴雯、王熙凤三个而言,在李桂心里是不怎么分轻重的,但这样的话,在这样的环境中,李桂只能放在心里。 不过他看着毕竟别扭,因此搅和道:“快些让上酒菜,昨晚只喝酒,没吃饭,饿死了!” 而探春又何尝不饿…… 春杏与侍书摆上酒菜之后,李桂自然坐在了上首,探春坐在了他的旁边,而晴雯、王熙凤对视了一眼之后,便站在了李桂与探春的身后侧——她们自然是知道姨娘们怎么侍候老爷、夫人的! 而李桂怎会愿意她们这样做,更何况晴雯还有孕在身,因此把手囫囵一挥,对着晴雯、王熙凤、鸳鸯、侍书等说道:“都坐下一起吃吧!我在不用讲那么多规矩。” 晴雯、王熙凤闻言都暗暗瞧向了探春,其实因为探春的机敏、干练,此时她俩对探春心里是有所忌惮的。 而探春闻言却不由的想道:“怪不得晴雯、小婵儿她们都说老爷私底下很随和,原来是真的随和,只是有些太没大没小了……罢了,这事且随他,以后慢慢立规矩。” 心中想着,探春笑道:“都坐下一起吃吧,人多了热闹。” 晴雯、王熙凤、鸳鸯等闻言这才凑了上来。而这时李桂笑道:“对的,以后就这样吃,人多了热闹。” …… 吃过早点之后,李桂就去了中堂,然后喊了詹光与卜固修。他是要送给那些礼到人没到的送帖,打算在大观园再开几桌。这些都是有些身份的,比如忠礼王、赵文重等。 李桂清楚即使他送了帖,这些人也不一定有空来,但他还是要送,这样才能表达他的心情。 …… 而李桂去中堂之后,探春便拿着詹光送来的礼单,开始清点礼品、银两,然后分类,放入了库房,库房的钥匙却交给了鸳鸯保管。 清点完毕之后,探春向王熙凤笑道:“姐姐,皮尔记的账簿在哪里,我看一下。” 王熙凤是何等的人物,知道探春这是要总揽府里的经济大权! 而对于她来讲,以她现在的身份没有对此事抗拒的理由,而且此时王熙凤的心思也不在此——为了子嗣,为了后半生有所依靠,她已不愿意再为杂事熬费心神。 因此闻言王熙凤笑道:“我正想交于你呢。”说完去了东厢房。 见此探春和晴雯互视了一眼,随即探春笑道:“她倒真是转了性!” 闻言,想着王熙凤以前的性子,鸳鸯、侍书、玉钏都不由的微微的笑了。 随即探春问道:“她有了没?” 探春早就从晴雯口中知道了王熙凤想要孩子的事情。 “还没。前两天又偷偷找了马婆子,不让我对老爷说。”晴雯笑道。 “真是病急乱投医。” …… 随后的时间里李桂宴请、探春回门,不知不觉间三天已过,李桂的婚假也到期了。 然后一切步入了正轨,而不可否认的是探春的到来,李桂的府邸像是有了主心骨,一切变的有序,当然也是探春细致打理的缘故——这些事对于探春来讲,并不是什么难事。 当然大观园的变化是巨大的……探春既然出嫁,自然不能再管理大观园,所有的事情都压在了李纨的身上,而李纨毕竟出自书香门第,年龄又大,前一阵子探春又有意对她锻炼过,因此随后李纨的潜力竟慢慢发挥出来了,把大观园打理的井井有条。 当然有变化的还有贾政,探春与李桂结婚后,他是心头一块悬石落地,大观园又不让他操心,因此所有的精力竟都集中在义学上了! 其实这也与他本来就重学有关。 另外有很大变化的还有惜春,迎春与探春婚后,只剩她一人,她自然备觉孤单,好在李桂的府邸距离近,也方便,于是惜春天天、时时走亲戚。 …… 三月二十六日,傍晚斜阳中,李桂从翰林院归来,进入内宅后,探春亲自给他拿出了便服,而王熙凤则给李桂倒了水。 洗完之后,李桂接过了晴雯端来的茶,这时探春笑道:“我正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李桂笑道。 其实看着探春、晴雯、王熙凤在一起,他心里是挺高兴的。 “爹爹不是给我陪嫁了两间店面吗,我觉得闲着也是闲着,刚才我们商议了一下,不如把皮尔记搬到这里来,这样也方便些,老爷你以为如何。”探春笑着说道。 人是互相影响的,因为私下里李桂随和的性子,探春也不可避免的收到了影响,私下里对李桂“老爷”与“你”的混叫着,并不想王夫人她们那么古板。 两间铺子的事情李桂是知道的,就是他把大观园的后墙拆了建成的,现在把它当嫁妆,实际上贾府要往里帖租金,不过对于此时的贾府来说已经算不上事了。 而要是刚过来也确实好处多多,因此李桂笑道:“也好。” 而他话音刚落,院外脚步声响起,随即贾义的声音响了起来:“老爷,有人来访,说是西山沈先生推荐来的。” 李桂闻言估计是沈正阳推荐来教义学的先生,既然是沈正阳推荐来的,李桂自然不能怠慢,“我却过去。”匆匆对探春、晴雯说了一声,李桂抬步就走。 …… 过了中堂的拐角,李桂就看到一个形如竹竿,一身青袍之人,昂首负手,立于灯笼一侧。 而听到脚步声那人也转过脸来,李桂这时也走的近了,看到那人脸长如刀,但脸色干瘦、蜡黄,好像长时间忍饥挨饿似的! 而此时李桂也看清那人身上的青袍已经洗的酱白。 “见过李大人,在下杨严之。”这时那人开口道。 “先生里面请。”李桂微笑道。 他并不因来者的寒酸而小瞧之,毕竟这是沈正阳推荐来的人。 “杨先生哪里人氏?”寒暄、落座、上茶后,李桂问道。 “在下江西涧溪人。” “沈先生可向先生说了?” “已说了。” …… 随后李桂与杨严之闲谈了一阵子,才知道杨严之与沈正阳乃是故交,也是沈正阳的门生,沈正阳受忠仁王打压,他也跟着倒霉,又没有起复的机会,而他子女甚多,又不擅经营所以才落魄如此。 他的这个遭遇,倒让李桂想起了贾雨村的经历…… 闲谈了一阵子,既是我辈中人李桂设宴留客。 正文 第三二五章:待诏 从一个人在酒场上的表现,很容易看出一个人的品性,比如一个人喝酒爽快,那大概是直爽之人;而喝酒推三阻四,此人大概也是个疑心重的人。 酒席中杨严之杯到杯干,很快醉了,李桂估计此人性子乃是耿直、爆烈之人,换句话说她对学生必严之,再换句话说,他对贾环必严之。 而隐约间,李桂感觉杨严之的性格和贾政有极大的相似之处,以后两人定然会喝到一壶里去,贾政必然让杨严之关照下贾环…… 心头有种莫明的得意,李桂吩咐詹光与卜固修把杨严之送到客房后,独自回了后宅。 后宅的烛火依然亮着,纱窗上有几个婀娜多姿的影子,或坐或站着,李桂清楚这是探春、晴雯几个依然在等他…… “是沈先生早来的先生吗,那人怎么样?”略微一叙礼,探春笑问道。 “是的……” 李桂一边应着,一边接过玉钏递来的茶盏,随即继续笑道:“那人还可以,性子和岳父大人很像。” 就贾政那迂腐的性子!众人想着心里都是别扭! 但是在场的都是冰雪聪明的女子,想着以前贾政对贾宝玉的劝学方式,不是疾言厉色就是大棒子抡起来,贾宝玉听信都吓的打圈圈…… “环老三,这次只怕是有的苦吃了,心里一定恨极了你。”随即王熙凤掩唇笑道。 她毕竟是王夫人的亲侄女,和探春有着表姐妹的关系,所以平时说话还是随便了些。 探春闻言雪腮也不由的裂开了,随即笑着叹道:“等他学有所成时就不会了。” “那是,那时只怕还要感谢老爷呢。”晴雯接着笑道。 ”嗯。” 如此谈了一阵子闲话,晴雯必经有孕在身身体疲倦,打了个哈欠。见此,李桂吩咐晴雯先去歇着,随后晴雯和小婵儿一起去了——在探春的安排下,小婵儿成了晴雯的贴身丫头。 晴雯去后,王熙凤也带着春杏而去。而在王熙凤去后,探春微红着脸,带着些羞意笑道:“你去她那里吧,我今天不方便。” …… 搬铺子之类的事情并不需要李桂操持,甚至都需要李桂过问,而不论是詹光、卜固修,还是长缨、长弓、牛大、牛二、杏娘、还是卜世光、胡老实,对于搬铺子这件事都是热烈欢迎的。 而后探春又对人员调整了下,长缨、长弓自然还是在铺子里,铺子变成由卜固修管理,詹光当了管家,牛二却被留在了铺子里,牛大在府里。 对于胡老实,探春终于改变了他的职务,让他去看守库房,并告诉他家底子都在这儿,责任重大,胡老实立刻有一种受到了重用的感觉,心里诚惶诚恐…… …… 而义学之事也不用李桂过问,毕竟他对此事也只能提供建议——他毕竟只是贾府的女婿。 不过事情的发展倒和他所想象的一样,杨严之与贾政的脾气极为相投,经常一起饮酒,还喊着李桂作陪了好几回。 而这期间,随着贾氏义学围墙的建成,有心者开始找上贾政与李桂…… …… 如此时光匆匆,当中也没发生什么事,而或许是因为夏天的缘故,大观园剧场彻底火爆了起来,很多人一大早就来到剧场驴拉的风扇边抢占座位,虽然有些特别的味道,但这些人甘之如饴…… 而在这期间李桂的职务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刘知义开始让他帮忙抄写、撰写诏书,有时也请他帮忙润色。 作为职场过来人,这意味着什么,李桂心知肚明,而且心里有些高兴,因为他现在对翰林院的职务已经了如指掌。 作为翰林一般有三条出路,一是做编修、编撰,埋在故纸堆里,然后各部有缺顶上;第二则是去给皇子皇孙授客,这条路远景很好,万一哪个皇子皇孙登上大宝,在尊师重孝的背景下,作为老师,必然跟着飞黄腾达。 而第三条路则是做待诏,也就是起草诏书,这条路是最好的路,因为起草诏书的背后是对国家大策的深度了解,也因此待诏实际上是国家储备的高级大臣。 以后的路子一般是先到地方或先到各部历练,然后再进入朝堂,辅佐君王天下事,而宰辅一般都从其中出! 而果然到了九月份的时候,翰林院掌院学士礼鸣仪派手下衙役找上了李桂。一番寒暄之后,李明仪笑道:“后庭可否知晓,刘大人将去山东之事。” 李桂刚刚和同僚一起因为这事宴请了刘知义,恭贺他高升,前程似锦,因此闻言笑道:“已经知道了。” “回头我打算让你代替刘大人职务,你意下如何?”随后李明仪笑道。 李桂早已预感到他可能要去需做待诏,而实际上翰林虽然有去做待诏的常例,但从入翰林院到做待诏这个过程一般规律是三年,有的甚至更长,像李桂这样紧紧年余的算是极快的了! 当然这其实是各种因素的作用,这些因素有时机——刘知义高升;有名声,他诗词的名声在那里,不让他去做待诏,只怕李明仪自己都说不过自己;还有他个人的因素,前世的职场练就了他圆滑的性格,在翰林院他上下关系算是融洽,当然这与翰林院正牌人员较少有关。 但不论怎么说,这是李明仪想着他了,因此李桂抱拳道:“多谢大人栽培。” 李明仪摆了摆手,笑道:“你回去准备准备吧,后天既当值,这倒也是鱼粉苦差事。” “多谢大人提醒,今晚桂欲摆宴大观园,宴请同僚,不知大人可否有闲。”李桂笑道。 这种世事人情他是懂的得,也清楚这事是必须得做的。 “好。”李明仪微微一颔首,回道。 …… 而经过一年多的运营,此时的大观园繁华更胜往昔,而且夜市也变的更加热闹,大观园正殿都广场里最是热闹,舞狮、说唱各种杂耍一应俱全,小摊小贩更是随处可见,因为灯油、蜡烛贵,他们往往在摊前放着一盏气死风的细灯芯的小灯笼。 灯光并不明亮,但却别有一股幽暗的味道。 其实以前李桂曾想过像后世那样,收这些人的管理费的。聚沙成塔,也是一笔银子,但随后看着他们洗的酱白的衣服,李桂默默打消了这个主意。 但是人心这个东西,大多数人对于事关自己的事情,一般都是明澈的,这些商贩艺人都清楚自己得了李桂的好处,因此一路走去,众艺人商贩凡见到李桂者无不毕恭毕敬的向前行礼。 当然之所以如此也与李桂的探花身份有关,探花,在他们眼里,那是天上文曲星下凡,对于来到人间的神明,他们怎能不膜拜一番…… 正文 第三二六章:本性 到了稻花村之后,李桂吩咐邓会去给探春传话…… …… 宴中之事不必多言,宴后,李桂又带着众同僚泡了兰香浴……众同僚全身舒泰后满意而去,而此时已经是月到中庭了。 踏着月光,李桂抄近路,直接从贾府的后宅直奔前宅。后门有一个门婆,看到李桂,只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 和以前一样,李桂的后宅里灯火通明,探春、晴雯、王熙凤、鸳鸯、玉钏等正在说着闲话,中间的桌子上放着小孩子衣服的布片,听到李桂的脚步声,晴雯虽然将产,但她的火爆利落的性子却没有变,身子还是条件反射式的动了一下。 而王熙凤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却是先迎了上去。 “老爷,你今天什么喜事儿?”脱帽之际,王熙凤笑盈盈的问道。 而这时探春已经拿出了便服,鸳鸯却去倒了水,玉钏去泡了茶。 “后天我就要去做待诏了,接了刘大人的职务。”随意抹了把脸,李桂一边擦着手,一边笑道。 而探春、王熙凤虽然是女子,但是毕竟都出身大家闺秀,又都掌过家,处理过外事,是知道宰辅俱出翰林院,待诏是历练之路的。 因此乍闻此言,探春作为主妇,心中欢喜,但为了风范,只能强抑着,只是雪腮上不知觉的露出了津津笑意。 而王熙凤却直接说道:“老爷,你以后能不能升至宰辅。” “那是以后的事了。”李桂笑道。 不过说话之时,他还是不由自主的臆想了一下自己成为宰辅的样子…… “恭喜老爷。” “恭喜老爷。” …… 此时晴雯、鸳鸯、玉钏反应了过来,纷纷道贺。 而这时探春笑道:“老爷你还是小心些,人道伴君如伴虎。” 探春说着,心里却不由得想道:“也不知谢谢知道了没有,要是知道了又不知该高兴成什么样子……” “夫人言之有理。“李桂笑道。 随后又说了些闲话,晴雯首先不支,在小婵儿的搀扶下,先去睡了…… 是夜探春刻意温柔…… …… 待诏,招之于禁也,以待天子命也,也就是招之于禁宫之内,以备皇上随时召唤。这个职位在汉代就成了正式的职位了。 当然待诏只是一个统称,并非只有翰林院才能任职,作为待诏还有钦天监、太医院、僧道司等等,这些部门都要派人当值,以备皇帝随时垂询。 当然负责书写诏书的只有翰林院。也因此待诏在御书房附近有一个小院。 九月十八日,三更天李桂就起了床,然后直奔紫禁城,然后蹭灯找到了李明仪——他现在依然没有上朝议政的资格但是作为待诏现在却要坐在放置龙椅宝座的平台下。 这一天李桂真正的见识到了古代的议政,文武百官分左右两列,文禽武兽…… 而后李桂就正式开始了他的待诏生涯,但实际上因为泰宁帝年岁已高,精力不持,所以政令、诏书并不多。 但是时间依然得守着,一般要在泰宁帝休息时才能回府,从早朝到泰宁帝休息,这中间的时间其实挺长,很让人疲惫,但好在李桂与翰林院前科状元钱英轮值。 而在这期间,泰宁帝虽然是李桂极为欣赏,但是皇恩不可轻施,他对李桂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对待,只是暗中查其言,观其行。 而到了十月,李桂却变的清闲了,原因无他,泰宁帝毕竟老了,一场秋寒过后,泰宁帝病倒了,而且低烧不断,早朝都时断时续的了。按照后世的推论,李桂清楚泰宁撑不过明年了。 …… 李桂虽然清闲,但是吴贵妃围绕着他的算计自从李桂进宫应诏之后,就一直没有停止过…… 吴贵妃为什么要这样做,其实除了为了掣肘元春之外,更多的原因乃是本性。 食色性也,是说好色乃是人的本性,和吃饭、喝水一样是必须的。而食色的也并不只是男子,反过来,对于女子也是一样。 而就吴贵妃个体而言,在这方面很多因素还影响着她,比如深宫的寂寞,泰宁帝的老朽,而且她还和忠仁王有过一段风流…… 这其中的滋味令她癫狂……而世人又有谁能完全过情欲一关,很多人为此是不顾一切,不惜后果的…… …… 九月二十日,泰宁帝病情再次严重,早朝不朝…… 不过李桂依然得守着,这一是因为还没有小黄门来通知让他离去,第二是李桂也知道在这个时候需谨慎,万一泰宁帝突然兴发,要写个密诏、遗诏什么的,到时找不到他,那就不美了。 而大约到了亥时,小黄门过来通报,众人可以离去。 当李桂打开房门,外面已经是明月当空了,而这时僧道司的了空与钦天监的易玄也从各自的小房走了出来。 “见过大师,见过易大人。”随意行了个礼,李桂和了空、易玄一起往紫禁城外走去,劳累了一天了三人都有些困乏。 “易大人,何时有空给我算算流年。”途中,李桂向易玄随意说道。 同为待诏,经常见面,不知不觉间李桂与二人的关系已变得亲密。或许人就是这样,彼此之间的壁垒会被时间打破。 ”你的流年我已看过了,虽然当中有小灾小厄,但大势向好。”易玄也随意笑道。 这句话在李桂听来和江湖术士差不多,因此笑道:“此乃真言也,我持此句也可为人算命矣。” “哈哈,你莫不信,大师也精通相术,不信你问问他。”易玄不以为意,笑道。 “阿弥陀佛,凡天下相,皆是心相,心起相生……”了空微笑道。 而他刚说稻这里,“咚咚咚……”太监特有的小碎步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三人闻言蓦然转手,只见一个小黄门正匆匆而来。 三人知道可能有事,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而须臾之间,那小黄门已经跑到了李桂跟前,腰一弯,垂首道:“李大人,皇上诏你。” 这小黄门李桂并不认识,但他也没有起疑,毕竟对泰宁帝身边的人他并不是全部认识,也没想到有人会对他矫诏。 拿皇帝的命令作幌子,在这个时代是要杀头的! 正文 第三二七章:此心 其实这个时刻李桂根本没想到泰宁帝这道口谕的真伪…… 泰宁帝的事情李桂自然不敢耽搁,随后李桂对着了空与易玄抱了下拳,转身跟着小黄门而去。 皇宫的路上只有月光,循着高墙而行……对于皇宫内廷,李桂到现在只是去过御书房与乾清宫,这两个地方分别是泰宁帝非正式与正式的办公地点。 不过虽然没有进入过内庭其他地方,但在宫里这么长时间了,道听途说,他也知道这去的是承乾宫和毓秀宫的方向,李桂对此也没有起疑,最近一段时间泰宁帝根没召过他,宫里规矩又是森严,不该问的事不能问,所以他根本不知道泰宁帝在哪里养病,或者说被哪个妃子侍候着养病。 一路而行,李桂跟随小黄门进了毓秀宫,毓秀宫里面灯火通明,但却没有一丝杂音,李桂暗叹这内庭的规矩也是森严。 而到了毓秀宫正殿的门口之后,那小黄门对着李桂弯了下腰,然后不声不息而去。 “好安静,难道是怕打扰泰宁帝?没点声音,是不是睡了?”小黄门走后,李桂胡思乱想着。 而就在这时毓秀宫的宫门“吱”的一声开了,随即一个宫妆的侍女莲足一抬,跨过了殿门高高的门槛,向李桂走了过来。 “李大人请进来吧!”到了李桂跟前,那宫女行了个礼,说道。 少女声音清丽,容貌也上层,这等女子在此深宫!不知为何,李桂想起了宫花寂寞红,想起了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 点了点头。 毓秀宫里一排三盏佛手莲花灯点燃着,但宫殿太大,照的周围并不是很清晰,但光与暗的错影里,依稀可见毓秀宫雕梁画栋、摆设华美,特别是东侧的琉璃画春梅的屏风,琉璃的映射下那一朵朵红梅艳丽异常。与窗户旁飘荡的红色账幔一起,构成了整个宫殿的色彩——暖色。 而这宫殿的气息仿佛也受到了暖色的影响,好像很是香甜。 “大人且坐。” 李桂正在观察之间,那宫女搬来了一个绣墩,随即一撩西边的珠帘,“哗啦啦”的声音里那个宫女端来了一杯茶,随后一边递给李桂,一边说道:“大人请用茶,大人请稍等。” 说罢,那宫女飘然退下。 “这都大半夜了,还让我稍等……” 随后李桂一边呷着茶,一边暗暗抱怨着,不知为何,呷了一口茶之后,李桂明显的感觉到了空气里充满了香味。 “不知时什么香?真是好闻!宫里真是奢侈!不如回头找裘世安打听打听,在我屋里也熏熏,她们三个一定喜欢……” 李桂一边饮者茶,一边思索着。同时听到屏风后有细微的响动声,他不由的再次想到:“难道泰宁帝睡着了,我这要等到几时……苦也!” 想到这里李桂心里不由的哀叹,但此时他也没有法子——万一泰宁帝要是醒了呢! 好在过了一刻钟,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响了起来,随后一道犹如青梨般又脆又甜的声音响了起来:“应当成了吧?” “回娘娘,应当成了。”随后另一道略显成熟的声音响起。 “什么成不成的?吴贵妃要出来了……” 心中想着,这时珠帘响动,李桂就想起身行礼。谁知他想是想起了,但是却感觉身子软绵绵的提不起一点劲,身子居然纹丝不动。 “咦,这是怎么回事?” 李桂心中惊奇,再次想了一下,然后就只能想想…… 而就在这时那道略带成熟的声音,欢喜道:”娘娘,你看他真的不能动了,这铁鹞子果然没有骗人,他的酥骨迷情香倒真有用。” 那成熟的声音虽然带着欢喜,但李桂却恍然大悟,原来那背后支使铁鹞子加害荣国府的乃是吴贵妃! 但是随即他的心里就是一片惶恐——对于这酥骨迷情香《红楼梦》里是有记载的! 哪知那个人把刀插在背后,腾出手来,将妙玉轻轻的抱起,轻薄了一会子,便拖起背在身上。此时妙玉心中只是如醉如痴。可怜一个极洁极净的女儿,被这强盗的闷香薰住,由着他掇弄了去了。却说这贼背了妙玉来到园后墙边,搭了软梯,爬上墙跳出去了。 这里有两个重点,一个是任由;一个是如痴如醉。 李桂清楚纵然妙玉有一颗滚滚红尘之心,也是绝对不会对一个强盗如痴如醉的! “这吴贵妃要干什么?” 想到这里李桂的心陡然悬起,而就在这时环佩叮咚之处,一个明媚如三春之桃的丽颜出现在了李桂的面前。 丽颜乌发婵娟,螓首飞凤步摇,宝珠覆额,眸若明晃春波,身前峰峦如聚…… 这整个儿是一副神妃仙子的模样,但是此时在李桂眼里却如同罗刹恶鬼,“唔……”李桂有话想说,但嘴巴却不听使唤,头脑里也向起里雾。 而这时吴贵妃已经伸出了纤纤玉指,一抬李桂的下巴,对着李桂吹了一口气,呵气如兰道:“好个俊俏的人儿,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不枉我一番苦心。” 而不知为何,随着吴贵妃手指的轻轻一抬,朦胧中李桂感觉他的小腹“蓬”的一声,燃起了熊熊烈焰…… …… 云移月渡,时间悄悄流逝,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李桂睁开了眼睛,皎洁的月光的照射下,李桂看到了上面粉红的幔账。 幔帐太高,这不是他熟悉的场景……而在这时吴贵妃“嗯哼”了一声,李桂不由转头看去,雪白的月光下只看到一座玉山…… 李桂悚然惊醒,额头冷汗倏然冒出,随即便慌乱的去摸床头的衣服,而还没穿上内衣,吴贵妃的手臂已从他的后背,蛇一样缠里过来,于此同时吴贵妃都声音也在李桂耳边吹起:“昨晚公子可销魂,嗤嗤……” 声音妖媚入骨,但在李桂听来却如毒蛇吐芯,李桂此时心中慌极,听了吴贵妃的话雀瞬间变的怒极,他猛然转身,仰起了手…… 但是李桂没有打女人的习惯,狠狠的晃了一下,牙齿紧咬,终究还是没打下去。 而吴贵妃却把白皙的鹅颈往后一仰,美目低垂着,睥睨道:“你打呀!嗤嗤,舍不得吗?” 这样挑衅!李桂怒极,把吴贵妃身子一翻,狠狠拍下,而吴贵妃却“嘤咛”了一声。 李桂受不了这个,看了眼妆台边的西洋落地大钟,已经是卯时初刻,这个时刻正是他要进待诏房的时刻,李桂穿衣匆匆而去。背后吴贵妃“嗤嗤”不已。 …… 而才出殿门,原来倒茶的宫女蓦然出现,对李桂说道:“跟我来。” 正文 第三二八章:价值 那宫女有着这方面的经验,拐歪抹角的,竟然避过了所有当值的侍卫! 到了带诏房的小院时,了空、易玄等人还没来,门轻轻的关上了,世界一下子静了下来,但李桂的心却一下子慌乱了…… 这个问题的性质是什么,虽然心乱,但是李桂心里却是很清晰,这是欺君!真真正正的欺君,不论这其中的原因是什么,但是这种事情君王看中的不会是原因、过程,而是结果! 而且这还不是一般的欺君!纵观历史长河,除了少数几个奇葩,没有几个皇帝愿意自己头上绿油油的! 而用这种事欺君,其实还有个很具体的罪名——淫乱宫廷。对这个罪的处罚一般是夷三族。当然这种事也要看皇帝的心情,也有可能只砍当事者的头,但也有可能诛九族。 想到这里,想到自己居然可能将毁于一女人之手,李桂又是一阵心烦意乱……只能用史上毁于女子之手者不知几多,空以**者…… 烦乱了一阵子,喝了两盏茶之后,李桂的心情才稍稍平静了下来,然后握着茶盏沉思了起来。沉思着怎么处理这件事…… 首先他想到的是这件事有没有暴露的可能,要是一夜露水,李桂认为或许不会暴露,但要是吴贵妃对他纠缠不清,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湿鞋的,而看吴贵妃澎湃的热情,李桂自感湿鞋的可能性比较大…… 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远离吴贵妃,去地方做官…… 但想一想李桂认为这个方法也只是权宜之计,毕竟有可能这事现在就被忠礼王等知道了,而即使不知道,按照吴贵妃的个性,宫里的勾心斗角又那么厉害,吴贵妃早晚会出事,那么供出来他可能也只是早晚的事。 而且宫里还不紧紧只是一个吴贵妃,也不只是只有淫乱宫庭这种事…… 想到这里,突然之间李桂有种预感,即使没有吴贵妃这档子事,他和皇家也会产生矛盾。当然现在已经有了,实际上应当是早已就有了,从与忠信王开始…… 而再想想自己一路拼搏,谨小慎微,单最后还是可能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小舟自此逝,江海寄余生。”苏东坡的诗突然在他脑海里冒出。 而可能是因为受到了吴贵妃事件的刺激太深,恍然之间李桂突然明白,他与这个世界的矛盾早就有了,从他到来的那一刻起就有了。 他与这个世界的矛盾点是是他那颗来自后世的,包含着平等、自由思想的不甘,对封建制度桎梏的不甘,对封建制度的不甘。 所以他对贾政投其所好,所以他奋力科考,所以他对忠仁王坚持立场,所有这一切其中真正的原因在于他不甘这些封建的桎梏,想要超越它们。 只是以前身在局中,没有看透这一点。 人很难看清自己!但是越是莅临大事倒是越能看清自己!想到这里,在明察了自己内心的这一刻李桂呆了…… 不过在他心头却是一片豁然开朗的感觉…… 良久李桂的心才从明白自己的清爽中平静下来,随即慢慢呷着茶,悠然而思了起来…… 他明白他最大的桎梏实际上是皇权,因为封建制度加在他身上的桎梏实际上都是围绕着皇权这个核心。 而他最大的危险也是皇权,毕竟现在他已经触犯了它。 而要消除这些因素,获得他个人最大的安全与自由,最好的方式是改天换地。但李桂清楚这个方法不可取,更不可行。 原因无它,时势所然,要想改天换地需要有改天换地的时机,朝廷不治,天下大乱。现在显然没有。 因此最好的办法是找一块化外之地。与世隔绝的桃花源也是不行的,首先人不能与世隔绝,李桂清楚人与世隔绝只会退化,毛斯塔尼亚独居一岛,最后居然退化到不会制作骨针…… 其次世上也不存在真正的桃花源。 因此李桂觉得要找的这块化外之地,还必须与外界又联系,这就需要有自保的能力。另外还需要有寻找建设化外之地的能力。 更为重要的是需要大虞朝开海禁,不然造船的地方都没有,谈何寻找! 李桂越想越感觉这实际上是个系统的工程,需要时间。 但是李桂认为他还是有些时间的……这段时间没人找上门,说明这次没有被发现,而以后随着泰宁帝年老,忠仁王等几人对皇位的争夺加剧,他们即使知道了,也没时间理会这等事。 而以后忠礼王上台后又是一系列改革,只怕即使知道了也没时间理会这等事! 而以后忠礼王登基后会怎样,李桂认为忠礼王不是当事人,也是个很冷静理智的人,会如何处理这件事,大概要看他李桂对朝廷的价值。臣下价值高了,帝王把女儿都会送的,何况区区一个妃子,而且是前帝王的妃子! 因此李桂又觉得只要跟着忠礼王好好干,体现他的价值,他的不可或缺性,吴贵妃的事应当不是事。 但是小辫子还是被抓着的……为求万全,李桂觉得自己还是应当做两手准备。同时李桂觉得时机还是有的,因为雍元帝后面对改革需要干吏,需要干吏走出去。 而殿试的文章在李桂看来又像是管锥自荐…… 想到这里,李桂心中稍定。 …… 而因为泰宁帝养病的缘故,今日不仅没有早朝,而且泰宁帝也没有传唤李桂,只是传唤了待诏的张太医。 …… 夕阳晚照中,李桂与了空、易玄一起往紫禁城外而去,途中三人随意闲谈,但了空与易玄并没问起李桂昨晚之事,这其实是待诏间的规矩,因此事涉皇上无小事,需要保密的。 …… 快到大观园时,从轿中,远远可以看到,去大观园的街道上人流如鲫…… 看着大观园的繁华,李桂不仅想起了以前,想起了荣国府的没落,以及受到的明枪暗箭,然后李桂又不由的想起了吴贵妃之事…… 他清楚经此一事,贾家的暗中的危险算是解除了……吴贵妃为什么这么做,李桂依然不清晰,但从吴贵妃的做法中,以及后世得来的信息中他隐约能猜的出来,换句话说元春也没事了,也不会被弓弦勒死了。 只是现在他却危险了! 想到这里李桂隐约感到这可能是吴贵妃与贾府的因果落在了他的头上。 世上的事情还能如此变化,如此无常,李桂不由的心生感慨。 …… 和往常一样,李桂回到内宅后,探春和王熙凤、鸳鸯、玉钏就迎了上来,只是不知为何,也可能是心虚,李桂感觉她们几个的眼光里好像有些意味不明的东西。 而在换衣之际,探春问道:“你昨晚怎么没归?” 李桂闻言心里一咯噔,但为什么没归真正的原因他却不想告诉探春、王熙凤她们,告诉她们又如何,徒让她们担惊受怕而已。 因此闻言李桂笑道:“昨天别提了,寅时皇上召我过去,谁知我到了皇上又睡着了,这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说道这里李桂看到探春面上露着津津笑意,不禁心一虚,问道:“你笑什么?” 而玉钏毕竟年轻,在旁回道:“老爷,小姐也有了!!!” 正文 第三二九章:变局 “什么?有了!” 闻言李桂眼睛猛的一睁,心头却是又喜又慌…… 喜的是没想到探春这么快就有了!人丁将要兴旺。但慌也是真实的,小舟自此逝,江海寄余生,小舟上自然是人越少越少越好! 要想载多人,最好是他建造好大船! 而探春自然不会完全摸透李桂的心理,看到他猛然一瞪眼,她只当李桂是惊喜,因此闻言羞涩的一点头。 “几个月了?”定了定神,李桂问道。 “张太医说已经三月有余。” “哦,有什么反应吗?” …… 说话之间李桂换上了便服,看着探春脸颊上自然的笑意,他心头是沉甸甸的欢喜! 而这时门帘“哗啦”一声,晴雯肚子像是个倒扣的锅似的,走了进来。 “让你不要动了,怎么还乱动。”见此,李桂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去。只是心头那份沉甸甸都欢喜的感觉更加严重了! “老是坐着闷的慌。”晴雯笑着,脆生生的说道。 …… 在李桂与探春、王熙凤等饮食之际,山子野和山童也在吃着晚饭,因为山子野、詹光、卜固修的特殊性,探春已在府里给他们安排了单独的小院,詹光与卜固修已把一部分家眷接了过来。 而后在李桂的帮助下詹光和卜固修的两个幼子和山童一起进了贾府的义学。 “爹爹,那杨夫子真是严厉。” 油灯昏黄,山童一边打开了书本,一边说道。 “怎么严厉?”山子野闷了一盅酒,一捋胡须说道。 这个动作极为惬意,其实这也是山子野现在的心态,他虽然没把家眷接过来,但每月四十两的银子,再加上各种奖赏,每年七八百两的银子,足够他一大家子小康的了。 “今天环三爷被先生打了,足足十戒尺,手都肿了!”山童眼睛眨了眨,带着些惶恐说道。 山子野却没有在意,再次闷了一口酒,然后才慢悠悠的问道:“杨夫子因何打他?” “他背诵《孟子.梁惠王上》露了一个字。” “露了一个字!” 漏一个字就给十下子,山子野感觉这杨先生确实有些过于严厉了! 而这时山童歪着小脑袋继续说道:“我觉得杨夫子打的好,他在背后非议老爷呢!” 听此,山子野突然又感觉杨夫子打的轻了! 而山童话音刚落,“山先生在吗?”李桂的声音在屋外响了起来。 近来凡是李桂有事,都是让小蝉儿或者春杏来喊山子野的,山子野没想到李桂亲自来了,不仅微微一愣,但随即就回道:“在。”说话之时,山子野已经站了起来…… 打开门,山子野就看到李桂正站在屋外,一身月白便服,手拿着一个长长的木匣。 “老爷,你……屋里坐。”随即山子野说道。 李桂点了点头,跨步而入……山童夜跑过来行礼,李桂随意摸来下山童的肩膀,笑道:“你且去外面玩会儿。” 山童是机灵的,闻言立刻知道李桂时有事与他父亲商议,乖巧的应了一声…… “老爷,有何事,请吩咐。” 坐定后,山子野抱拳说道。他自然也是知道李桂找他是有事的,而且一定是大事,要不然李桂不会亲自来,这个时候来! “我找先生是想问问先生能不能仿制这个?” 说着李桂打开了木匣,露出了薇薇安送他的短铳。 武力或者说火器是现在李桂追求的东西,因为有了它,才能去寻找化外之地,而不是曲送死。 当然李桂心里更清楚,火器实际上必然成为他的杀手锏与最后的保障,因为如果寻找化外之地不成,那么就可以把先进的火铳拿出来,把大炮架出来。 精通历史他可是知道的,近代史上外国人火炮一架,朝廷便被随意拿捏。 当然虽然来自后世,李桂却不通火器制造,当然他也明白,即使他精通火器制作,他也造不出来,因为现在的工艺水平就摆在这儿。 所以他必须找一个熟知现在工艺,并对此时制造工艺有很高水平的人,来商讨此事,用后世的所见所闻来提高现在的工艺,打造出可以降维打击现在武器的武器。 而大虞朝现在对于火器还没有到达完全禁止研发、制作、使用的程度,只是火器的研发需要财力的支撑,富贵人家在思想上认为这是技,小视之,平时清享太平,也不愿为之,所以在火器的研发上大虞朝不禁而禁。 当然随着对火器认识的加深,担忧的加深,大虞朝慢慢还是明令禁了。当然实际上也不能完全禁了,初期的火器制作技术简单,边远之地都山民还是会对禁令视而不见。 而山子野虽然所学庞杂,但却没制作过火器,而且他心里还有些好奇,李桂搞这个要干什么…… 但是以他的年纪行事早已老道,因此只是带着些疑惑看了李桂一眼,随即点了点头,说道:“我试试。” 而他虽然没问李桂却看的清楚,微微思索了一下,说道:“实不相瞒,我感觉有人要伤害我,我必须以防万一。此事山先生不要外传,有困难之处可直接来找我,咱们共同商议。” 山子野现在已经把李桂当成了衣食父母!而且听到有人居然要伤害李桂,心里恍然大悟之时,他不由的老目一睁,些微怒气溢出。 但是踏也是知道李桂是胸有城府、心思缜密之人,不需要他多操心,只需要按照他的吩咐曲办就行了。 因此随即他抱拳道:“我尽力为之,老爷何时用它?” “你且做着,此事也不甚急。”李桂回道。 …… “也不知他能不能仿出来,前世书上说以前都火器不如国外,是因为钢不行,杂志多,好炸膛,也不知大虞朝是不是也是这样……总之先试试再说……这样我也好顺势拿出法子。” 从山子野处回去后,李桂一路想着,慌乱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而经过东厢房时“嘤嘤嘤嘤”隐隐约约的哭声从王熙凤的屋里传了过来。长久的耳鬓厮磨,李桂一听声音就是王熙凤的。 而微微一思索,李桂便隐约觉到了王熙凤哭泣的原因……他今晚本来是想在探春屋里留宿的,但不知为何,想到这里,他心头突然一阵怜惜,于是转身推开了门。 此时正如李桂所想,王熙凤正在自艾自怨,怨恨自己都肚子不争气,由此又想到老而无依,心境凄冷之下,整哭的梨花带雨。 不过听到门响声,看到李桂进来,她赶紧停了哭声,擦了擦眼睛,曲了下膝之后,转身就去给李桂倒茶。 这副样子倒是惹得李桂更加怜惜。 正文 第三三零章:流年 同时李桂很清楚王熙凤为什么这么想要孩子,这实际上是封建社会里小妾的地位决定的。小妾在封建社会里几乎没有地位,甚至随意被主人卖、送。而要是有了孩子一切就不同了…… 但是这个问题的实质在于主人怎么对待小妾,李桂估计王熙凤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被贾琏抛弃后,心理留下了阴影,很害怕再次被抛弃,何况小妾在这个时代还很容易被抛弃! 心病还得心药治!李桂决定要正式的和王熙凤谈谈心,而不是以前的调戏。让自己的女人强颜欢笑,李桂觉的也没什么意思。 因此接过王熙凤递来的茶,呷了一口之后,一改以前嬉皮笑脸的样子,李桂拉过王熙凤的手,一本正经的说道:“凤儿,我知道你心里所思,你且放心,此生定让你常伴也。” 这句话可谓是说在里王熙凤的心坎上!她没想到李桂会蓦然说出这样的话来,闻言不由得一下子愣了,但随即心里热乎乎的,眼圈也随之红了,心里有很多话,可是偏偏又说不出来…… 但是人就是这样,好了还想更好,从李桂的话里,王熙凤感觉到了李桂对她的真心实意,但随即就想到要是再有个孩子,岂不更美哉! 因此随后王熙凤红着眼圈,说道:“老爷对贱妾好,贱妾心里是明白的,但贱妾就是想要个孩子……” 此时李桂心中也正柔情似水……而他不知怎得,在王熙凤面前是放荡惯了,正经只能保持一时,王熙凤等话让他感觉她有些不开窍,因此随后便佯怒道:“好,待你有了孩子,我便把你卖了,看你有什么依靠!” 说着顺手一拉。 “啊……” …… 三天后,傍晚,李桂照例乘着绿呢小轿而归,一路上刘大郎、赵虎等四个轿夫都主动加快了脚步——他们也都知道了晴雯最近几天将要生产的消息。 而到了李府的大门前,李桂才刚刚下轿,贾义便满面堆笑的迎了上来,一边行礼,一边匆匆说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晴雯姨娘生了各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赏!”李桂大喊了一声,随即匆匆往后宅而去。 此时后宅的正堂里,探春、王熙凤、鸳鸯、玉钏以及稳婆俱在,王熙凤正抱着小孩儿,引逗着,看到李桂进来,众人急忙行礼。随即王熙凤抱着小孩儿凑到了李桂的跟前。同时笑道:“老爷,你看,愁儿长的和你真像啊!” 愁儿是李桂预先给小孩子起的小名,因为此时讲究小孩儿贱命好养活,所以世人尝尝给小孩子起些“二狗、三蛋”之类的贱名,探春、晴雯、王熙凤也不能免俗,晚饭后,无事时,闲谈中,探春和晴雯就让李桂给腹中的孩子起名。 不过李桂却嫌弃小孩子叫“阿狗、阿猫”的难听,而其时他又被吴贵妃之事搞得满腹愁绪,因此给晴雯腹中的孩儿,起名叫愁儿,探春腹中的起名叫苦儿,这名字男女皆宜。 襁褓之中的小孩儿像是红蛋虾似的,小小的脸上层层叠叠,李桂实在看不出和他有什么相似之处……不过在接过来的那一刻,小孩儿的“咿咿呀呀”声里,突然之间李桂有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奇妙,让他心里既轻松高兴,又很有责任感。再次观赏了几眼,李桂才说道:“我过去看看。” 说着李桂抱着愁儿往西厢房而去,其时晴雯正坐在床上,额上裹着一块防风的棉巾…… …… 十二天过后,李桂大办了酒宴,为愁儿庆生,而在众人期间不论是李桂,还是晴雯、探春、王熙凤以及鸳鸯、玉钏等都是团团围着愁儿转。 毕竟这是李桂第一个孩子,而新的生命总是给人莫明的喜悦。 当然这些人里面王熙凤哄抱愁儿的时间却是最长,原因无它,迷信尔,就像没有儿子的父亲狗日女儿取名招娣、引娣,连娣,王熙凤认为多抱抱愁儿能给她带来好运。 当然这期间因为愁儿,李桂与探春、晴雯、王熙凤都有了矛盾,原因出在愁儿的喂养方式上,来自后世,李桂认为愁儿应母乳喂养,而不是由乳母喂养,但这话一出就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探春直言,这样做会让人笑话。王熙凤直言,要是外人知道了还以为咱们李府穷的揭不开锅了呢!晴雯同意王熙凤的话。 随后李桂便没有坚持,而惜春闻听此事后,鼻子里“嗤”了一声:“姐夫就会异想天开。” …… 随后不知不觉又过了一月,入冬,这其间迎春生女、薛蟠生子。 而这期间吴贵妃一直没有找李桂,这给李桂一种感觉,那就是吴贵妃对他只是一时的兴趣,可能已经把他忘了…… …… 李桂心里带着侥幸,但是十月初二这天的傍晚,他心里的侥幸被原来的那个小黄门打破了! “李大人,皇上召你。”小黄门跑到李桂跟前垂着双臂说道。 李桂有心不听,但是了空和易玄就在跟前,他不听就成了抗旨,他要是说小黄门是假传圣旨,一来他不能肯定,是不是假传;二来又怕拔出萝卜带出泥…… 因此李桂犹豫了一下之后,只得向了空和易玄拱了拱手…… “你是不是矫……” 行了几步之后,李桂厉声而言,想把小黄门吓唬下,好一探究竟。要确定是矫诏,他便强行离去。 谁知他话还没有说完,那小黄门突然“嘿嘿”一笑,然后一伸手,拖住了李桂的手臂,李桂只觉得全身轻飘飘的,不由自主的随之而行。 李桂知道这个世界是有武术的,当然没有真气、元气之类的东西,只是有些强身健体之术,可他没想到眼前的小黄门也有两下子! “娘的,还以为是个软柿子……” 李桂心里叹气着,他也不敢声张,他清楚这小黄门敢这么做,一定有所持。别的不敢说,她觉得小黄门在他大叫之前,让他叫不出来,应该能够办到…… …… 第二天回去后,李桂再次对探春、晴雯她们撒了慌…… …… 又过了两个月,十一月,愁儿百日之时,李桂举办了酒宴,然后让小愁儿抓了。 …… 时间不知不觉的到了年底,又是一年新春时,但或许是天寒的缘故,泰宁帝的病情却更加严重了,这背后几位皇子的争夺也愈加激烈。 但是李桂却没有参与其中,或者说忠礼王没有让李桂参与其中。 这其中的原因很浅显,想参与这场游戏,需要有玩这场游戏的筹码,这个筹码是权利,特别是兵权与人事认命权,李桂区区一个待诏,显然并不具备。 正文 第三三一章:未了 当然这里面还有其他因素让忠礼王没有招揽李桂,即使他明白李桂是站在他这一边的,其中最重要的一条还是老生常谈,那就是李桂现在的名声又大了,这既不符合忠礼王潜行的策略,也不符合皇子不得结交外臣的规矩。 …… 如此时间到了二月,这期间小丑儿已经“咿呀”学语,给李桂带来了很多的欢乐,不过他心中也并非只是欢乐,这其间吴贵妃找了他六七回。 这个次数并不多,从中可以推出吴贵妃还是比较克制的,但是李桂的担心却是与日俱增。 …… 而在二月初六的傍晚,李桂照例和了空与易玄等人往紫禁城外而去,而还没出小院的门,一个小黄门匆匆跑了过来,到了李桂跟前行礼道:“李大人稍等,皇上召你。” 这个小黄门李桂不认识,其实还是那句话,泰宁帝跟前当值的小黄门颇多,而且也是分时段当值,李桂并不能全部认得。 因此闻言李桂心里不由的嘀咕:“是不是又是吴贵妃搞的鬼?这臭娘们!可别是别的嫔妃……” 但是对于这个事情他也没法拒绝,于是点了点头…… 随后李桂跟着小黄门到了承乾宫,小黄门向里面通报了一声之后,须臾一道女声传了过来:“李大人,进来吧。” 李桂闻言跨步而入……随即就见东侧屏风处一个宫女正向他招手,李桂心里明白,抬步进入了屏风后。 进入屏风后,李桂才发现张皇后正侧坐在床边,正在给泰宁帝喂药。见此,李桂轻手轻脚对着泰宁帝和张皇帝深鞠一躬,行礼道:“微臣李桂参见皇上,参见皇后。” “起来吧!”随后泰宁帝的声音响了起来,声音里透着虚弱。 闻言李桂习惯性的走向西侧,等待泰宁帝的吩咐,而这时泰宁帝却把手虚弱的一摆,对着张皇后等人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闻言李桂心里一愣,因为以他的身份还没有单独和泰宁帝议事的资格,更承担不起,他预计的泰宁帝所托的后事——这是顾命大臣才有的资格。 而闻言张皇后也是微微一愣,但皇命不可违,随即张皇后后退了三步,对着泰宁帝一曲膝,转身而去。 只是在转身之际有意无意的看了李桂一眼。 而当张皇后以及众宫女出去之后,泰宁帝微微喘了一口气,对李桂说道:“你过来。” 此时李桂心里正猜测着泰宁帝此举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能因为吴贵妃的缘故,心虚之下,他心里很是忐忑…… 不过听到泰宁帝的话,他还是走到了泰宁帝的跟前,再次对泰宁帝施了一礼,同时叫道:“皇上?” 而泰宁帝并没有回应李桂的话,只是呆呆的看着李桂,须臾才叹了口气,说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怪不得兼美会看上你,那快玉还在吗?” 李桂没想到泰宁帝这个时候会提起秦可卿!更没想到泰宁帝会说秦可卿会看上他……而因为秦可卿这块玉的特殊作用,李桂一直随身携带着,只是一直没有用着。 “在,皇上。” 微微一愣之后,李桂急忙答道,同时从脖颈上把那块玉拿了下来,递了上去。 泰宁帝接过红玉之后,苍老的手便摸在上面,慢慢摩挲着,仿佛摩挲着一个绝世美人,同时脸上涌出了温柔之色…… “这里面一定有故事……不知是怎样美貌的女子,可让一代帝王一生不忘,可惜他不会说……” 见此李桂默默想道,刚才的忐忑之心倒是完全放下了。 而正在李桂思忖之际,泰宁帝蓦然一伸手,把红玉递给了李桂,同时叹道:“如果你们有缘,再见面时,你好好待她,唉……” 泰宁帝的最后一声叹息空荡荡的,仿佛参透了世间的宿命与真伪。 而实际上就是这样,作为一代帝王拥有的太多,但因此将去时,相较于寻常人,他失去的也更多。 不过也因此在此时他也较常人能够看清这世间什么是长久的,什么是短暂的,什么虚的,什么是实的,什么是命中注定的,什么是求之不来的…… 也因此他并没有把秦可卿许配给李桂,也没有要求李桂给秦可卿什么名分——他清楚这些都是虚的! 如果两人有情,他又何必多言;而如果两人无情,他又怎能管的了这身后事! 当然这也与秦可卿“私生女”这个身份有关,这个身份让他无法堂堂正正的下旨。 李桂没想到泰宁帝会这么说!这么豁达……此时他只能拱手应了声:“遵命。” 闻言,泰宁帝面色一宽,挥了挥手。 …… 从紫禁城出来时已经是霜华满天,而可能是泰宁帝人之将去的悲凉让李桂心有所感,李桂突然很想道晴雯身边,到探春身边,到小愁儿身边,到王熙凤身边…… …… 而当李桂来到府门口之时,贾义又是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一边鞠躬行礼,一边急急的说道:“老爷,大喜啊大喜啊!王姨娘有了。” “啊!” 闻言,像上次听到探春有孕的消息一样,心里感觉是沉甸甸的欢喜,不过和听到探春有孕消息不同的是,他心里还有这一股轻松感——饮王熙凤产生的轻松感。 “这婆娘这下不用背地里愁眉苦脸的了……” 心中思忖着,李桂笑道:“赏。” …… 李桂才进入后宅,就听到了王熙凤贺小愁儿”咯咯咯”的笑声……而又因为笑声太大的缘故,以至于她们都没听到李桂的脚步声,也就没人像以往一样迎出门来。 “笑什么呢?”李桂思忖着,到了门口。 而这时王熙凤正抱着小愁儿,同时摇晃着,口中欢喜的笑道:“小愁儿,你说姨娘给你有个弟弟好不好,好不好?” 王熙凤的口气欢喜中带着些急切,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此时她迷信的心认为这次怀孕是小愁儿给她带来了好运,因此她再次祈求这小愁儿再次给她带来好运! 李桂轻轻咳了一声,这时众人才从欢笑中惊醒,“老爷。”“老爷”……众人纷乱着行礼,随即晴雯和鸳鸯迎了上来。 “老爷,凤儿姐有了……” “王知道了,开家宴。” “已经准备好了,正等你来呢。” …… 炮竹声中一岁除。而在正月十八,探春又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对于这个小子,李桂虽然和对愁儿一样欢喜,但其余人却不同。 不论是荣国府,还是李府的仆役,都明显的欢庆的多,原因无它,在封建关系中这个孩子是李桂的嫡子,是要继承李家门庭的! 也因此消息传出后,贺客如云。 正文 第三三二章:新朝 贺喜的来的多,李桂当然高兴,只是怕晴雯失落,晚上特意温存了一番。 …… 如此闲杂着、忙忙碌碌着,不知不觉间就到了三月,这其间山子野终于仿制出了第一只短铳。 三月初六山子野和牛大、牛二去了李桂的村子崮山后,在山里实验了两天,射程与威力都不如薇薇安送给李桂对,而且发射了几次后,短铳上出现了裂纹,怕炸膛,三个收了手。 随后带着三只身上千疮百孔的野兔和凌乱到快到无毛的野鸡回了府。他们知道李桂喜欢吃野味的。 当晚山子野将情况告诉了李桂,听完叙述后,结合后世的道听途说,李桂觉得这里面其实有两个问题,一个是火药的问题,火药的威力不够大;第二个是钢铁杂质的问题,钢中炭等杂质太多,导致炸管。 而李桂虽然来自后世,却没有炼制过炸药,但是炸药的威力不行与炸药的配方有关,这一点他是知道都,他甚至知道炸药的方程式,但她也明白纯粹靠方程式配比也不行,因为方程式都各物质配比是纯净物,这一点在现在绝对办不到。 不过好在有单聘仁这个炼丹高手…… 第二个问题,其实是火焰的问题,火焰的温度不够所以钢中杂质才多,这个问题李桂可以解决。 但不论如何李桂清楚他必须去崮山前一趟了。不过李桂也清楚现在可以做些准备了,随后吩咐詹光买几车黑石送到崮山前去。 …… 而李桂虽然打算在月末休沐日亲自去崮山前一趟,但是世事往往就是这样,计划不如变化快,三月二十六日,泰宁帝薨,忠礼王继位,改号雍元,其后便是泰宁帝的七七四十九天大葬。 这中间还有雍元帝的登基典礼,颁布诏书,大赦天下等等,如此忙完也到了五月了。而此时王熙凤也已怀孕七个月了。 而一朝天子一朝臣,诸事完毕之后,便是人事调整,这时赵文重乞骸骨,余姚任宰辅,副宰未定,但有消息说沈正阳可能将出山,担任此职,而六部尚书没有多变,只是刘正德上位,担任了刑部尚书。 变化最大的乃是北静、南安、西宁、东平四王,他们原来虽然都属于四王八公一系,但他们见风使舵的功夫不是贾政可以比拟的,早已改换门庭,投了忠礼王。 现在他们也个个手握兵权,北静王更是掌握了五城兵马司,东平王则掌握了三千营,西宁王节制西南九省兵马,南安王节制江南两省兵马。 总儿言之,原来的四王风光显赫更盛往昔。 不过虽然新朝有了新气象,但内里却是困难重重,雍元帝上位后直接面对的就有两大问题,一个是银子问题,以前虽然泰宁帝追缴了些银子,但奈何窟窿太多,再加上泰宁帝的葬礼,以及登基典礼,现在国库存银竟然不足八百万两。 这个银两顶多够朝廷用三四个月的! 而且雍元帝面对的还不只是这一个问题,他面临的另一个更重大的问题是西部羌族叛乱了,由此带来的联动反应是西南、南番都蠢蠢欲动。 这样一来西羌之事就成了直接威胁大虞朝统治之事,也成了极待解决之事。 但是一切军事行动的背后必须有银子支撑,你不可能不给士兵银子又让士兵卖命,相反必须出重银,才能让士兵卖命,实际上古往今来军费始终是朝廷开支的重头。 而现在国库里只有区区不到八百万两银子!对于银子,其他的事情可以拖一拖,但军资,特别是打仗之时的军资却是万万拖不得的,即使拖,也不能太久! 因此雍元帝登基后,搞银子打仗成了摆在他面前的头等大事,也是他必须立刻要做的事,不然他根基就会动摇。 也因此雍元帝由看到李桂殿试文章所想到的改革,摊丁入亩,雍元帝只能往后放。 …… 五月九日,御书房里,傍晚忽来的晚雨,让御书房变得灰暗,裘世安急忙点了烛。 裘世安现在已经北认命为内相了,而裘良夜官升一级,担任了五成兵马似辅司马,而对于李桂,他们自然是感激之极,两家来往不绝,凡李桂有事,不论大小,无不到者。 而此时在御书房里,雍元帝、余姚、赵虎臣、水井、南安郡王郑淳,户部尚书丁贯九挤挤一堂。 雍元第坐在龙案后面沉似水——这也是正常的,估计谁刚一登基就遇到这种事,谁都高兴不起来。 “诸位爱卿想必已经知道了,西戎叛乱,朝廷国库紧张,诸位爱卿可有好策?”雍元帝是个急躁的人,待余姚到来后,便直接问道。 而在座的虽然都是雍元帝的股肱之臣,但是对于此事却各有所限,赵虎臣长于谋略,对经济并不擅长;水静、郑淳在本质上就是个富二代,花银子、捞银子他们是行家,但让他们为国家弄银子这就让他们勉为其难了! 而余姚虽然位列宰辅,但他毕竟是读书人出身,对经济也不擅长。只是从他的位置上他能感觉到要想搞到银子必须开源,对于开源,他最先想的是加税,但泰宁帝以前已经下过圣旨大虞朝永不加赋,因此对于在哪方面开源他有些迷糊。 而且他清楚加税也不能解这燃眉之急,因为到秋年税收时时间还早。 而丁贯九作为户部尚书自然是最了解大虞朝的经济状况的了,现在各处需要的银两已被他压到了最低,简直就是一个银子当两个花!想从各用项中挤出西南军费那是绝无可能! 因此他心里想的和余姚的差不多,他也认为应该开源,这是长久这策,但是又感觉有些远水解不了近渴。 因此随着雍元帝的话音,御书房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如此过了一阵子,余姚、赵虎臣等人还是没有一人说话,而还是那句话,泰宁帝的脾气是急躁的,性子也苛求,因此见此不禁冷哼了一声,说道:“怎么,你们一策都没有吗?” 闻言,众人清楚泰宁帝有些生气了,但是解决银子的方法他们又不敢乱说,因此还是无言。 而余姚作为宰辅,脑袋转的相对快些,不知怎的,他突然间想起了李桂,想起了红红火火的大观园,而他又听说雍元帝对李桂极好,以前在藩邸时,李桂结婚,雍元帝还送过贺礼。 想到这里,余姚出列,一拱手说道:“回皇上,丁尚书曾对老臣说过,现在库中确实挤不出银两,而现在用银又急,除非有非常之策,老臣愚钝,想不出来,但却有一人或许有此非常手段。” “李后庭!” 正文 第三三三章:公私 余姚话音刚落,雍元帝就猛然省悟道。 雍元帝最初并没有想让李桂来处理此事,这一是因为,虽然他知道李桂有些经济才能,但他们商议的乃是国家大事,具体说应该是户部的事,李桂对户部并不了解,级别也不能了解。 另一个原因在于雍元帝最初认为余姚、赵虎臣等人应该能有些法子。毕竟这些人在雍元帝看来也是人中之龙。 谁知这些人都默不出声! “宣李桂觐见。”随即雍元帝就匆匆说道。 …… 此时李府后宅,李桂刚刚进屋,小愁儿便张开了短短的小胳膊……小孩子纯真无邪的神态总是让人心头轻松并充满着唬人温馨,李桂不及换衣,便一弯腰,把小愁儿抱了起来…… 玩耍了一阵子之后,晴雯拍着手掌笑道:“你爹爹累了。让你爹爹歇会儿。” 说话之间晴雯抱过了小愁儿…… 换了便服,洗刷了一下,探春便传令上菜,而她话音刚落,“老爷,老爷,宫里来人了。”屋外传来了贾义急匆匆的声音。 李桂无法,只得重新穿了官服……去前宅的路上,心里不由的嘀咕着:“这是不是吴贵妃那婆娘?!在宫里召我还不行,还跑到家里!这婆娘胆子越变越大了,我得想法离京!” 而李桂刚刚到了中堂,传旨的小太监就满脸堆笑着匆匆说道:“李大人,皇上口谕,传你过去,现在正在御书房等着你呢,现在赶紧过去吧。” 李桂不敢怠慢,途中才向小太监打听雍元帝只送他什么事,单小太监却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 一路匆匆到了御书房,求见,行礼、赐座之后,雍元帝便向李桂问道:“李爱卿,今天诏你来是为西南军饷之事,国库紧张,西南用饷又极,李爱卿可有良策?” 李桂闻言微微一愣。因为这个问题不是他的级别过问的问题……但是他也估计雍元帝诏他来,是因为他为贾政筹集银两以及大观园红火表现出的经济能力,被雍元帝看在了眼里。 而在历史中,雍正初上位时就面临着这样都困难,他的解决方法是听从李卫的建议,把李卫派去了金陵,收取烟花税,解了大部分的燃眉之急。然后随着摊丁入亩,乡绅一体化纳粮,火耗归公,等一系列政策的实施,国库逐渐丰盈,也就不缺了打仗的银子。 “为何不因势利导……” 想到这里李桂突然灵机一动,随即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回皇上,此事在微臣看来有上下两策……” 对于如何搞银子,刚才余姚、赵虎臣等都三缄其口,而李桂居然说又上下两策! 雍元帝实际是急躁的性子,“李爱卿快说说!”下一刻雍元帝眉头一挑匆匆说道。 “回皇上,请恕微臣斗胆直言,微臣认为要想长久解决军饷问题,做好是开源,开源的最好办法是解除海禁,收取关税。” 实际上李桂所说的方法确实是长久知道,晚清政府的维持绝大部分都是靠海关关税,只不过李桂此时说出来,是夹杂着他自己的私心,想着以后扬帆出海。 而还是那句话,一般封建帝王为了统治,是不愿老百姓开眼界,乱民心的,更何况,海禁一开,就方便了海盗,这又要建一直海军。 这建海军必然是花银子的事!如此收取关税的银子是否能够供养海军,海禁多年,这个时代的人只怕是谁都没底。 这其实也是余姚、丁贯九等没往这方面想的原因——人的见识往往被时代所限! 因此闻言雍元帝微微思索了一下,说道:“此长远之策也,且从长计议,李爱卿另一策为何,且说说。” 李桂闻言心里叹息了一下,随即拱手道:“臣此策只能对皇上你一人说。” 李桂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收取烟花税实际上不了台面,当然他决定把这招说出来,是因为他想尽快远离吴贵妃。 泰宁帝闻言倒是微微一愣,当然发愣的还有赵虎臣、余姚、水静、郑春几个。 赵虎臣何余姚还好些,毕竟他们有学识,心思慧敏,隐约看到李桂的法子可能是不方便明说,所以才要对雍元帝一人说。 但是水静和郑淳不一样,他们两个都是在李桂手下吃过暗亏的——他们也从国库里借了银子,虽然他们以前暗地里投靠了雍元帝,但对雍元帝催缴借银,他们心里还是有些小九九的。 但是他们没想到李桂会这么拼命响应雍元帝的号召!相比之下,他们清楚与李桂相比,他们在雍元帝心里他们失分不少! 因此心里暗恨自己迟疑之时,他们又对李桂嫉好热闹不已。 而现在李桂又不愿意把话当面说出来…… “这小子不知道又出什么骚注意,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我,这倒显得我等无能!哼哼,我到要看看你有什么法子搞到银子?” 退出之际,在争宠之心的驱使下,两个对李桂不由得嫉妒起来。 其实这也是正常现象,自己人的互相倾轧,原因大概如此。 而雍元帝此时却是好奇了起来,因此待水静、郑淳出去后,雍元帝立刻问道:“李爱卿,还有何策,快快直言。” “回皇上江南自古富足,人文鼎盛,风月无边,微臣认为可以在这方面想些办法。”李桂拱身回道。 以雍元帝的阅历,听到这里他就明白了李桂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但实际上抽取烟花税是与封建治国理念相悖的! 抽取烟花税是国家暗中承认了娼妓的正当性,甚至带有一定的鼓励性,这与封建道德里要求女子三从四德直接相悖! 也因此历史上有些朝代对于娼妓时有打压,但明着抽税的却极少。 “这……” 雍元帝虽然知道李桂的方法可行,毕竟青楼向来是销金窑,但他还是犹豫了。 见此李桂一拱手,再次说道:“非常之际当用非常之策,如果只是暗地里做,不在明面上下诏令,微臣认为也无不可。” “哦,怎么暗地里做?”雍元帝再次问道。 李桂微笑道:“这法子就多了,可以派人物青楼检查她们的身体,然后收取些劳工费,夜可以去检查他们的卫生,收些检查费。” 李桂的话不过是为了收银而巧立名目而已!这些话当然瞒不过雍元帝的耳朵。 但是这样做又确实可行,因此听到这里,他不由的微微都笑了,随即说道:“你说的不错,非常之计当用非常之策,嗯,此事需要掌控些火候,你机智通达,这事还是你去办吧!” 李桂说了这么多,就是等泰宁帝这句话,以远离吴贵妃,因此闻言急忙说道:“微臣遵旨。” 雍元帝闻言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这事要快,你去准备准备,明日即可动身。” 正文 第三三四章:南去 微臣遵命……“ 李桂闻言知道是该退下的时候了,拱了下手,正想告退。 而在这时雍元帝又沉思着说道:“此等做法在明面上纵然能遮人一时之口,但背后一定会引起非议,你是机灵的,应想法尽量消除此事都影响。” 雍元帝的意思李桂是明白的,他刚才的方法,不论是卫生费,还是检查费,总儿言之不过是一块遮羞布而已,青楼之人马上就会明白是怎么回事,毕竟银子实实在在的出在他们身上! 但有遮羞布总比没有强! 可现在雍元帝居然要他把这块遮羞布美化下,美化到拿银子的人忘了言语,或不能言语!这很有些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的意思。 这就有些困难了! 李桂也认为原来的雍正帝一定没给李卫布置这一丝不苟的任务,现在之所以布置给他,完全是因为他个人的缘故——雍元帝认为他有这个本领。 而此时李桂一心之想离京,再微微思索了一下,认为从收的银子中抽取一些,为老百姓办些好事就可以了,毕竟老百姓是最讲究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如此,他投下一滴水,引来涌泉,那收取烟花税所带来的不良影响就会被冲刷的差不多了。 至于给老百姓做什么,李桂认为这事要因地制宜,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在这个时代一定不愁为老百姓做事的项目。 因此随后李桂拱手道:“微臣遵命。” “你先下去吧,回去收拾收拾,明早朕有旨意给你。” 说着雍元帝一伸手从龙案下拿出了一个巴掌长的朱漆黄铜锁的小盒子,然后往李桂身前一递道:“以后你可专折密奏。” “谢皇上。” …… 李桂走后,雍院帝随即让余姚、赵虎臣、水静、郑淳也散了。 李桂的法子雍元帝自然没给他们几个说。事成于密而败于泄,这个道理,他们都是懂得的,但人是有好奇心的,赵虎臣、余姚年纪大,心境修养高,对于李桂与雍元帝密谈之事还能看的开些,但是水静与郑淳却有所不同…… 他俩毕竟年轻,有上次的经验,很怕再受到李桂密策的池鱼之殃;而更害怕都是李桂把他们比下去,让他俩在雍元帝跟前失宠…… 而对于他们这样的勋贵来讲,皇上的恩宠不仅仅是他们飞黄腾达的基础,更是他们保持荣华富贵的基础。 因此在此刻水静与郑淳都对李桂起了排挤之心。 …… 李桂从紫禁城出来时,天上已经是满天星斗,他肚里也是鸡肠滚滚,不过他心里却是异常的轻松与高兴。 “这下总算拜托那娘们了,哼,我以后尽量不回京了,做到封疆大吏,把探春、晴雯,愁儿他们娘几个都接过去,再循机造船、造枪、造炮,到海外弄块地,侍候不好朝廷了,我就开溜,侍候好了,也得这么交代愁儿,我在这方面都犯了错,何况后世子孙……” 一路愉快都想着,不知不觉就回到了李府。而可能是因为心里嫡庶之分毕竟轻的缘故,再加上和愁儿是老大的缘故,李桂遇事时想到愁儿得时候比想到苦儿的时候要多很多,而且还不由自主的往愁儿身上压担子! …… 后宅里依然灯火通明,探春、晴雯王熙凤、鸳鸯、玉钏等都在,围着小方桌,说着闲话,闲话的内容围绕着愁儿、苦儿以及王熙凤肚里的孩子,而因为愁儿、苦儿都早已睡着了,所以她们几个说话很轻。 进入内宅时,李桂的脚步声一下子就把她们惊动了,探春和晴雯的身子已经恢复了利落,一下子站了起来…… 行礼后,探春便帮着李桂脱下了官服,同时说道:“还没吃吧!饿了吧?” 探春并没有询问雍元帝这么晚诏李桂干什么,这是因为大家闺秀的教养,女子不问外事,同样的其他人也没问,不过晴雯却不顾这些,倒水之际就匆匆问道:老爷,这么晚皇上找你干什么?” 要去金陵之事,即使晴雯不问,李桂也会说的,因此换着便衣之际,李桂便说道:“我要去金陵去了,明天会有圣旨。可能明天就要离开。” 对于探春、晴雯与王熙凤来讲,李桂去金陵意味着离别,毕竟她们三个都有小孩儿要照顾。 而她们三个自从与李桂在一起后,还没有分离过,而且还走的那么急! 所以闻言她们心里一下子变的空落落的,探春本来给李桂束着腰的,闻言手一下子停了…… 而晴雯跟随李桂的时间最长,心里更是舍不得,而她又是直爽的性子,因此闻言,拿着毛巾的手也一下子僵了,单随机就说道:“这怎么就让你去金陵了呢?” “国库紧张,皇上让我去南方搞银子,你们也别紧张,回头我在那里安顿好了,就把你们接过去,咱们一起游一游江南的山水。” 说着,李桂到了转身到了床前,看愁儿和苦儿兄弟两各正在酣睡,肥嘟嘟的小脸,李桂禁不住亲了两下,然后才嚷嚷道:“饿死了、饿死了,吃饭。” …… 李桂这等说法倒是让探春、晴雯、王熙凤心里稍宽,但李桂离京对于她们来说毕竟手大事,给李桂上完酒菜之后,探春就向李桂问道:“你去金陵从府里带谁过去,带几个?” 探春清楚她和晴雯、王熙凤是不方便跟过去的,李桂虽说安顿好后就接她们过去,但总要等王熙凤产后,愁儿、苦儿大些,能经得住车马劳顿。 这其间她们其实是去不得的,而且听李桂的话音,这趟差事可能还需要很长时间,而这期间李桂身边总要有人服侍,使唤。不然简直不成个样子。 而听到这话,鸳鸯和玉钗一下子身子不由的一紧…… 不过此时李桂正饥肠滚滚,对探春的话并没有多思,昂脖一盅酒之后,说道:“邓会、詹先生、卜先生叔侄跟我过去……” 说到这里,李桂才明白探春话里的意思,而鸳鸯和玉钗要是不带一个也是不成的,堂堂大老爷身边要是没个人侍候,在这个时代,那简直就是惹人笑话,更会让探春落下个善嫉的恶名! 因此微微想了下,说道:“其余的你来安排。” 李桂说完,想到一下子带走这么多人,府里好像没多少人!恍然之间他突然明白为什么这个时代高官显贵奴仆如云的原因了! …… 吃过饭之后,虽然时间已经晚了,但是探春、晴雯、王熙凤却依然没睡,小声的商议着给李桂带哪些衣物,又想着再带谁过去,偶尔交代鸳鸯和玉钏一声。 正文 第三三五章:金陵 探春最终还是决定让鸳鸯和玉钏都跟过去,原因还是上述原因,是这个时代决定的。 而吃过饭之后,李桂则去了前宅,找了山子野。 对于仿制短铳中出现的两个问题,李桂一直想着解决,只是最近一段时间太忙,而现在又要去金陵,所以他只能把提高火温的方法给山子野说一下。 提高火温的法子其实在后世很简单,那就是把煤炭变成焦炭,把煤炭变成焦炭的法子李桂听说也很简单,就是把煤块碾成粉,然后压成块,下面用火烤,把里面的焦油烤出来也就成了炭。 而之所以说是听说,是因为前世李桂不是学生,就是老师,社会实践也不回去那等地方,因此并没亲眼见过焦炭的炼制过程,只是从网上以及亲朋的交谈中道听途说了一些烤制焦炭的土方法。 不过李桂认为这也够了,只要有方法就有路可循,就一定能炼制出焦炭,更何况炼制焦炭并不需要多么精密! 与山子野讲完制作焦炭的方法,也不能说是方法,只能说是思路后,李桂又安排山子野,让他转告单聘仁,改进火药的配方,所需资金不论多少,一律找探春支取。 其实从心理上讲,此事重大,李桂很想把两人带走的,只是考虑到人口稠密,又缺少煤炭,李桂才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想法。 而对于李桂的话,山子野当然是重视的…… …… 与山子野谈完,再次回到内宅时,大屋里依然灯火通明,李桂进屋后,立刻让王熙凤去睡觉…… 是夜李桂就留在了探春的屋里,嘱咐探春单聘仁若来取银,不要问缘由,尽管给他;又嘱咐她注意安全之类的。 说完这些又觉得自己要去南方了,而王熙凤却马上要生了,自己不再她身边,有必要去安慰一下…… 而安慰完王熙凤之后,李桂又想到了晴雯…… 如此折折腾腾,李桂只是在探春身边睡了一小会,三更天时李桂便又爬了起来,直奔贾府后宅——他总要向贾政道别一下。 对于李桂要去金陵,这在贾政眼里就是朝廷重拥李桂,所以才派他去历练,为以后拜相为宰坐准备,因此闻之此事后极为高兴,狠狠交代了李桂一番,只是因为还要早朝,限于时间,只能长话短说。 …… 与贾政告辞后,李桂又睡了个回头觉。而鸳鸯侮辱早早的起了,与探春说了一声之后,就直奔贾母的两间小屋——此去不知多久,她也要向贾母告别一下。 贾母闻言后却来了精神,要鸳鸯请李桂过来一趟…… 贾母请李桂过来是要李桂寻访贾宝玉与林黛玉的,按照她的说法,贾宝玉不是能耐的住冷清的性子,一定会在繁华之地。 对于贾母这个请求,不论从哪方李桂都不能拒绝。 …… 而到了辰时初刻,李府外就响起了马蹄声,随后贾义就匆匆的跑了过来,到了屋外就喊道:“老爷,宫里又来人了。” 李桂早有准备,闻声站了起来…… 而因为此事不适高调,所以来传旨的只是两个小太监,圣旨的内容也很简单,李桂官升一级,任金陵知府,赐御剑一枚,便宜行事,即日启程。 而世上的事情往往是这样,内容越少,内涵越大,送走小太监之后。琢磨着圣旨的内容李桂淡淡的笑了。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李桂想到了前世,前世的官员因为天花板都存在,在级别与职务上往往会这样,职务副局长,括弧正科级。 而现在的情况却恰恰相反,雍元帝给他升了一级,他也不过是六品的官员,而金陵就是应天府,和顺天府一样,因为是两京重地,知府都是正三品的官员。 李桂估计这也是雍元帝赐予他御剑以及给予他专折密奏权利的缘故。 …… 因为圣旨已经明言,即刻起身,所以李桂也不敢耽搁,和探春、晴雯、王熙凤告别后,带了鸳鸯、玉钏,詹光、卜固修、邓会、牛大、贾义几人,乘马沿着驿路直奔金陵。 离别只是探春、晴雯、王熙凤一脸不舍……而才出了城门,一个小沙弥匆匆干了上来,说是了空的弟子,了空有一封书信请李桂捎给金陵小无相寺主持慧明。 区区小事,李桂自然应允。 …… 因为事急,李桂不能在路上观山赏水,甚至用形色匆匆来形容都不为过……而李桂起身的同时,朝廷的六百里加急,早已到达了应天府…… 而在这期间李桂建议开海禁的事情也在朝廷里议论开了…… …… 大虞知府,掌一府之政令,总领各县属,凡宣布国家政令、治理百姓、审决讼案、稽查奸宄、考核属吏、征收赋等一切政务皆为其职责。 知府下府堂、经历司、照磨司、司狱司、六房、阴阳官、医官、教授、僧录司、道纪司、库大、仓大使、课税司大使等机构。 这其中府堂相当于后世的办公室。 经过月余,李桂到达金陵城时,金陵知府吴谦已派人探得了消息,因此当李桂一行人到达金陵府时,吴谦已经率领着以上官员,浩浩荡荡的前来迎接。 这其中其实也有李桂诗名的缘故,毕竟南方人文鼎盛,只是见到李桂如此年轻,这些属官不仅有些诧异,也有些轻视之心,当然作为官场的老油条们,他们不会表现出来。 而且这些人中有几个还与李桂有着八竿子才能抡的着的亲戚,这些亲戚主要来自贾府,贾、史、王、薛,金陵四大家族,这里是这四大家的故里。 而后吴谦摆宴庆云楼,欢迎李桂。酒宴后吴谦与李桂做了交接,给了李桂官印。这期间早已有属官引领着鸳鸯、晴雯等人到了应天府官邸后宅…… 交接完钱粮簿子、官印已经是傍晚时分了,随后李桂在衙役的引领下,李桂带着卜固修、詹光围着府衙绕了一圈之后,去了后宅官邸。 听到李桂过来,玉钏迎了上来,接过鸳鸯递来的茶,呷了一口之后,李桂沉思了起来…… 正文 第三三六章:名目 他认为这事应该专事专办,按照前世当副校长时的管理经验,这事做好成立一个工作小组…… 但是这事还要低调!还要想着往遮羞布上绣花! 不过如何绣花一路之上李桂已经深思熟虑过了,他清楚他绣花并不是给平常百姓看的,这收烟花银子又收不到平民百姓头上,小民心态之下,平常百姓谁会想这么多! 所以李桂清楚他绣花是给生员士子们看的,扩而大之是绣给与青楼生意有关联的人看的。因此绣花应绣在他们的主意点上。 而这些人中,李桂清楚士林又是重点。 也因此李桂最初的想法是对外宣称收青楼都银子是应该建设学监的,这样就差不多把着些人的嘴巴堵上了。 但随即就想到既然对外宣传了,那学监就得建,而要是建的差了,那就更麻烦了,毕竟舆论权掌握在士林手里,李桂感觉要是在建学监上糊弄,只怕回被喷死! 而要是建的好,花大笔的银子就和军饷起冲突!所以李桂感到必须另外寻找赚银子的路补上这个窟窿! 而由建设学监,再联想到后世的学区房、商业街,李桂又想到了土地财政。 同时李桂认为这个方法是绝对可行的,因为江南自古富庶,金陵更是百万人家,实际上百万只是虚数,此时的金陵有二三百万人口,秦淮河畔集市云集,而金陵又四通发达,又是两京之一…… 总儿言之,李桂认为其它府县不好说,但及时金陵、京师这样的地方绝对具有实行土地财政的基础! 虽然土地财政收取的银子是短暂的,但收个两三年,雍元帝的燃眉之急也就过去了! 而这里面由出现了一个问题,找谁来开发,还有一个就是如何对外宣传的问题。 宣传的问题李桂认为也是个大问题,这个人时代政令都是强行推行,对宣传的作用认识不足,导致了舆情大部分掌握在士林手里,旁时李桂可以不问,但现在要是放任会增加他收税的难度。 这个也好解决,成立一个宣传小组就是,专门宣传加强烟花柳巷、青楼画舫接受管理的好处。 而后是人员的选择,詹光与卜固修作为他对股肱,必须是掌握要害部位的,这里的要害位置李桂清楚有两个,一个是府堂;一个是户房。 户房是六房之一,对应着朝廷的六部。 …… 烛花跳跃,李桂静静的思索着……实际上李桂心里清楚的狠,他不得不如此尽力,因为只有如此尽力,展现了他巨大的价值,他与吴贵妃的事,即使事发,才有可能在雍元帝心里不算个事。 而李桂思索之间,鸳鸯与玉钏怕打搅了李桂,一点声音都不敢出,只是会时常的看李桂一眼,看他手中的茶盏是否还冒着热气。 而不知为何,可能是因为李桂沉思的样子过于沉静,恍然之间,鸳鸯与玉钏心里都有一种感觉,感觉李桂成熟了许多,也有威严了许多。 当然不经意的轻怨也在她俩心底升起……她们很明白探春把她们两个派过来的用意,而她们这个年龄,大多数都已经生养,所以她们两个在内心深处都是不介意与李桂有心男女之事的,只是一路上行来,李桂居然没动她们分毫。 “是我不美吗?!三小姐还要我栓着他……” 两人一边默默的做着针线活,一边散漫都想着,直到李桂起身,鸳鸯与玉钏急忙放下了针线箩筐。 …… 第二天一早,李桂就派贾义叫来了詹光与卜固修,商议了一阵子之后,随即李桂传令,已时初刻府堂升堂,各房各司主事,并各使具来。 而此时府堂主事徐名青、户房主何生、刑房主事彭希盛等等各房各司主事早己各司其职——他们一个个都是久浸官场之人,都明白新官上任三把火,最近几天之内新官必有动作,所以他们必须得在职位上。 同时他们揣度着李桂要干什么,该不该配合,配不配合其实要看李桂的新官都三把火会不会动他们的奶酪,因此总体上对于李桂他们持观望态度。 已时初刻李桂在府堂升堂,当李桂身者鹭鸶六品官服,手捧雍元帝御剑进入府堂明堂的时候,所有人都暗暗吃了一惊,吃惊李桂的官职如此之低,又吃惊于李桂手上捧着的尚方宝剑——从李桂身上的异常上他们隐隐感觉李桂来此可能不寻常! 李桂此次升堂却并非是布置任务,地方官场阴奉阳违、甚至安安抵触、有令不遵的习性上辈子他就知道,所以他这次升堂主要目的是震慑,告诉这些官员有令不遵的后果,让他们老老实实的。 “……诸位同僚,以后还望与为齐心协力,为皇上办事,皇上特赐御剑在此,还望诸位慎之,现在本官宣布,詹光任府堂执事,卜固修任户房执事兼司课司大使,诸位可有异议?” 给众下属一个下马威之后,李桂紧接着宣布了对詹光与卜固修的认命。他必须把这几个要害控制控制在自己手里。而实际上府堂的属官并无定数,往往因知府本人的来去而增减。 但是从李桂的做派中,不论是讲话,搬出天子之剑,还是对詹光、卜固修的任用,这都让众属官看到一个老辣、犀利的官员,绝非是他们想象中的小白!如此他们心里敬畏自来,对于李桂对詹光、卜固修的认命哪有什么异议,随即府堂主事就出列拱手道:“回大人,府中大人向来有认命属官之权,下官等并无意义。” “如此就好,散堂,刑房主事留下。”随即李桂说道。 …… 众人散后,李桂便带着詹光、卜固修、邓会与刑房主事干植云出了府衙——做这些之前他总要亲自考察一下,这也是他前世的工作习惯。 至于待着干植云,则是为了预防突发事件。 一行人沿着秦淮河随意而行,暖风融融,入眼处绸巾罗衣、层楼画舫,一副繁华景象。 “江南自古富足,十里荷花、风景入画,果然如是!”看着眼前古色古香的繁华,李桂不仅叹道。 而走了一阵子,又听闻李桂此言,干植云误以为李桂是来游玩,而繁华之处偷骗碰瓷之事就多,前几天还出了个答案,白员外府中被盗损失颇多,而这个路段小偷颇多,要是在他陪伴下,李桂丢了东西,那他就丢人丢大了! 因此他不由的从专业的角度提醒李桂道:“大人还是别往人多处去。” “哦,怎么?”李桂微微愕然了一下。 干植云笑道:“回大人,实不相瞒,金陵城并不太平,偷窃颇多,这秦淮两岸乃偷骗多发之地。” 正文 第三三七章:闻道 这偷、盗、抢从古至今都是一个行业,金陵繁华之地出现这些事情一人很正常,而且从后世李桂还知道这一片地区是有几个大盗的,打着“义”字名号,劫富济贫,然后发现自己也有些贫…… 从职责上说,李桂应该整治这些人,但李桂更清楚事情有轻重缓急,现在最要紧的是弄银子,这些大盗、侠盗之类的,只要不闹的过大,不搞到他头上,他就没必要旁生枝节。 因此闻言李桂只是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去…… 中午只是随意再一个小店饮了些酒……逛了一整天李桂已经对金陵城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最后李桂决定在绿柳坊这个地方建学监。 之所以选择此处是因为这里的位置偏僻而又宽阔,商家不多,赔偿较少。赔偿越少,赚的自然就越多,两外就是这里的环境较好,秦淮河穿越其中,还有一座假山。 …… 月上柳梢之时,李桂刚刚归来,伸了伸脚,才呷了一口鸳鸯送来的茶,贾义就来传报吏房主事艾文山、照磨司主事罗炳来访。 这个时候来,李桂估计是来巴结他的,而李桂也正要考虑专事小组人员的组成——这是办成事、办好事的基础,毕竟事都是人做的!他们来了,李桂正好向他们打听打听。 当然他们得话不一定可信,因为从这个时候来拜访就可以看出他们是机巧之人,但他们所讨厌、所不满、所诋毁的一定是方正之人。 当然做事也不能都用方正之人,但由此李桂认为可以把这些人安排在恰当的位置上…… …… 见了李桂之后,寒暄了几句,艾文官与罗炳便满面堆笑着请李桂到畅春园一游…… 回来之时,已经是月华满天,但李桂依然没睡,打开了向艾文山要来的官吏簿子。烛光之下,结合向艾文山、罗炳打听来的人事信息,以及心中专事小组的构架,李桂仔细审查着人员。同时拿着笔增添着名字,完善着小组的结构。 李桂之所以把事情做的这么细,不仅仅是因为事是人做的,更是因为这种事不是他一个人能做来的,在这件事中他只能起总揽全局的作用,他是不能亲自去青楼要银子的! …… 月隐星移……这其间鸳鸯和玉钏一直守着针线箩筐,暗暗注视着李桂,眼看三更天,李桂依然没有休息的意思,不知为何,可能是芳心已经暗许的缘故,鸳鸯和玉钏心里渐渐心疼起来…… 虽然知道打搅李桂不好,但看李桂翻着簿子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终于鸳鸯站了起来,拿着砂壶走了过去,随后一边给李桂倒水,一边轻声说道:“老爷,快三更天了,你是不是该休息了。” 闻言李桂转头一看沙漏,时间果然不找了,李桂点了点头。见此,玉钏急忙站起,往铜盆里倒了水…… …… 第二天一早李桂直接让詹光传令已时二刻,府堂升堂,凡各房各司各所人员一律到堂,违者按律处治。 大虞朝的按律却不仅仅是扣薪、警告之类的,榻要直接的多,直接打板子。而之所以让詹光通知是因为府堂本来就相当于办公室,知府的办公室。 已时二刻,李桂还没到,各司各房的大小头目们便已经黑压压的聚集在府堂大堂里了,众官员议论纷纷,猜测着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当然毫无头绪,但都隐隐觉得这知府都三把火烧的有点急——毕竟这才到两天! 不过当李桂进来后,府堂里瞬间鸦鹊无声——不论是昨天李桂对讲话、还是捧天子剑,以及今天传令都按律处治,都让这些人直接感觉到李桂是个官场上的行家里手,不能以新人待之。 李桂昂然进入大堂之上,一拱手,坐下后直接说道:“各位同僚,今天召集诸位同僚来,有两件事要宣布,一是为了修建学监之事,本官昨天走访了一番,见学监实在破旧不堪,而生员又为国家之栋梁不可不重视,故而本官决定重建学监。而且要建最好的学监,以显示我金陵人文鼎盛……” 李桂话说到这里,府堂主事出列倒:“大人真是高瞻远瞩,不如此不能显我金陵才气。” 金陵府教授,相当于后来的市教育局局长,孟敬儒闻言更是激动,出列对李桂深鞠一躬道:“我待江南生员谢知府大人。” 其余属官见此,纷纷出列赞颂,一时间大堂里谄语如潮…… 稍顷,待谄潮稍停,李桂才继续说道:“本官初步预算里一下,要建成这样的学监以及配套设施约需银五六十万两,本府库银却寥寥无几,本官又见烟花柳巷、青楼画舫皆雕梁画栋、淌脂流红,学监与之相比直如寒窑破庐,寒酸如天上人间,世上岂有娼妓居华屋,而学子居破庐之理哉,故而本官决定向他们抽取税银以建学监!不过朝廷并无这项税目,本官决定以费代税,以安检的名义收取,诸位以为如何?” 这下众属官听明白李桂话里的意思了,李桂这是要搞银子!而且还是带着遮羞布搞银子!至于搞到银子是不是建设学监,看李桂搞银子的方式众属官心里都没谱了! 而现在李桂才过来两天,就这样大把搞银子! “从没见过如此无耻之尤!”闻言众属官心里不由的嘀咕着。 而十里秦淮烟花场,此时又没有不允许官员经商的规定,近水楼台先得月,金陵府有很大一部分官员都和烟花场有着联系的,有的投股合伙经营,有的甚至直接经营。李桂此举无异于在他们身上割肉。 而属官即使没有参与到这项生意的,却也知道同僚中有多人参与,不愿在明里得罪人,因此李桂此言一落整个大堂居然肃然无声,与刚才的谄媚如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果然动了谁的奶酪谁都不高兴……” 见此李桂心里冷笑,佯装不察道:“看来众位同仁皆识大体,本官甚慰,现在本官宣布此事的安排……” 正文 第三三八章:责任 什么叫皆识大体,众属官听了简直恶心到吐! 而这时李桂已经继续讲道:”为保障此事顺利进行,本官决定专事专办,特成立市容整顿司,由本官亲任司长,下面本官把整顿司都部门组成和人员安排给大家宣布一下……” 说着李桂从袖中抽出了昨夜写好的底稿,紧接着就念道:“市容整顿司司长为本官,副司长詹光,主持整顿司日常公务,整顿司下设以下几组,第一组宣课组,宣课组分两组,第一组组长艾文山,第二组组长余金斗。 第二组课税组,课税组分五小组,第一小组组长干植云;第二小组组长董福威;第三小组组长施知武;第四小组组长候呐;第五小组组长高审首。 库银组组长卜固修。 工组组长墨即、孟敬儒。 拆迁组组长:呼劳 稽查组组长苏见著,下领两小组,暗查组组长阚守;执行组组长胡一刀。 其中宣课组负责向青楼画舫宣传市容整顿的必要性,刻税组负责让青楼画舫催缴银子,库银组负责收点银子;工组负责学监的建造;拆迁组负责绿柳庙处商铺、人家的拆迁。 稽查组负责稽查此次行动中惰工、贪墨、违规等行为。 而本官也知此事辛苦,故决定事成后拿出些银两犒赏诸位同僚,而课税组由尤为辛苦,故本官决定课税组课百银抽一,收到银后上交库房时即可抽取。 诸葛有云,陟罚臧否,不宜异同,本官丑话说在前头,此事中若有怠工者、使绊子者、暗中捣鬼者,本官定让阚首、胡一刀的板子重重落下,如若不该,天子之剑在此。 不过本官知道金陵文风鼎盛,诸位又是人中翘首,定能与本官凝成一股绳……” 李桂侃侃而谈,恩威并施本质上却是后世中管理的那一套,总之就是要有办事的,要有催着办事的人,要给办事的人动力。 当然其中人员都安排李桂是话费了一番心思的,比如宣课组的人员安排,这个时代宣课就是通知商家交税,一般都是强势人物担任此职,比如徐金斗就是这样的人,而之所以安排艾文山这样机巧会说的人又担任此职,主要是这样一文一武,有回环余地,毕竟做此事的目的是银子,不是纷争。另外这样也能让两人竞争。 再比如把孟敬儒插进工组,则是李桂为防学监建造过程中,如果出事,好有人背锅。 再比如稽查组,那个胡一刀实际是侩子手,平时人见了,怕沾染晦气,都要躲远远的人物,谁愿意被他打板子,用他就能震慑很多官员中心存不良者。 而在这个时代做事也是讲究个方案的,方案在这个时代叫做条陈,但是螚做出像李桂这样周密细致,又最大程度调动人员积极行,且又让反对者不敢怒不敢言,又不敢不做的却是少之又少。 实际上由于时代与知识、认识所限,各级官员所做的条陈往往漏洞百出,给了官员贪墨都机会。 而这种露洞即使如王安石也不能幸免——《青苗法》可以看作是解决农民问题的条陈,待还是被执行者找出了漏洞,以致实行过程中走了样! 但李桂的这套不会,因为这样为做事而设置的管理框架结构是经过后世检验的。 也因此众官员都有一种屁股被小鞭子抽打的感觉,特别是听到苏见著、阚首、胡一刀的名字,他们都是心头一寒。 苏见著可是巡捕房的主事,审讯人那是一等一的,阚首是巡捕房有名的捕快,破了不知多少大案!胡一刀砍人只砍一刀! 这些人本来是对付不法之徒的,现在却背李桂拿来对付他们! “这人好生厉害!对了,他是探花出身,才名满天下……盛名之下,岂有虚命!” “这样有章有法的……贪墨!哼,老夫不服,看老夫专折奏他一本。” ”巧立名目,狠力搜刮,如此胡作非为,金陵只怕是要完了,哼,老夫不能任由金陵败落于尔手……” “不知道怎么收银子?看样子不会少,我的香花舫,不行……” 李桂的恩威并施声里,下属官僚很多人怨气徒生,只是碍于李桂手里的尚方宝剑,他们敢怒不敢言,但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当然这里面也有兴奋的,比如课税组,除原来的课税大使高审首外,干植云其余人等都是李桂从刑房、司狱司抽调的,个个都是正当年、喜银子的狠人,而李桂的话再他们听来,简直像是给他们送银子! “现在宣课组、课税组,稽查组,库银组留下,其余人暂且散去。”随后李桂说道。 他要与这些人商讨具体的执行方案,特别是课税与库银组的对接,票据的发放,稽查组的稽查方式方法,总儿言之不能让课税组的趁机中饱私囊。 …… 李桂与詹光、卜固修、艾文山、苏见著等人在府堂里议事暂且不提。 而其余人等出了府堂之后,性子直的便忍不住了,行走间便议论纷纷: “什么玩意儿!没见过汝瓷无耻之尤!” “金陵的天要高三尺了!” “此人赫赫才名,没想到如此贪墨!” “等着瞧吧,他好不了!” “噤声,小心他天子之剑。” “唉……” …… 具体的操作方法李桂与詹光、卜固修等人一直商议到中午,随即李桂宴请众人于烟雨楼。 而到了下午,艾文山与徐金斗便各带着丛刑房抽调的三班衙役,分别从秦淮河南北两岸,敲锣打鼓的宣传起来。 锣鼓、吆喝是这个时代的主要宣传方式。当然艾文山、徐金斗以及抽调的三班衙役很努力,往往回上门解说。 只是这帮跨刀的大爷门不可避免惊扰了来客的小心脏,同时青楼画舫也招待了不少茶水、干果。 这是正规的经营场所,而对于不正规的场所来说,这样的宣传责让他们又惊又喜,惊的是这帮大爷上门了,喜的是这交了银子就能鄙视你的正规了。因此这些人殷勤招待之余,还会小心翼翼的询问艾文山、徐金斗等人,要交多少银子。 也因此经过李桂这一番操作,收取烟花税的事情算是步入了正轨。 当然一石掀起千层浪,李桂的所作所为立刻引的金陵各界议论纷纷。 不明内里,听了宣传的人,正直的人,特别是士子对厉鬼的做法是很赞成的!娼妓居华屋,生员居寒舍,这简直是有辱斯文,想想他们就来气。 当然明白内里的也有气,特别是参与青楼生意的官员。他们并不知道李桂这么做是为军饷,还以为李桂以修建学监之名,行搜刮之实。 正文 第三三九章:听闻 而金陵作为两京之一,自然是朝廷监控的重点对象,因此应天府里有几个官员是有密折专奏之权的。 同时应天府里还有很多退仕养老的官员,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些人要么有整个青楼的生意,要么与又青楼生意的人有着联系,而他们这些退仕的,要么手里有着密折专奏之权,要么有着上奏之权,因此随后的几天里金陵的密奏、奏报像是雪花一样纷纷涌向京师。 奏报当然都是说李桂坏话的,坏话的内容主要集中在以下两点上,第一说李桂巧立名目,明修学监,是为搜刮;第二说李桂贪墨之心巨大,闻所未闻。 当然这里面对李桂品德上的攻击是不可避免的,奏报时他们顺口就说了些从没见过这样两面三刀、无耻之人,而且都建议雍元帝拿李桂治罪。 这些人里面就有府堂主事艾文山——艾文山也是有着青楼生意的,所以反对李桂是必然之事。 而艾文山之所以有专折密奏之权,倒不是他是雍元帝的心腹,而是因为府堂的特殊性,原因一句话,没有什么地方比办公室更为灵通的了,他这个办公室主任,只要是在这个职位上,不论是泰宁帝和雍元帝,都会给他专众人密奏的权利 而为了显示李桂搜刮银子的很辣手段与贪渴程度,他还特地把李桂的组织机构,甚至具体实行方法都密奏了上去。 当然雍元帝收到这些奏折已经是四五天后的事了。 而此时事情虽然安排了下去,以后具体的事情并不需要李桂亲自去做,他只是需要掌控全局,但李桂依然没有休息,在勉励完艾文山、徐金斗之后,他便和詹光、卜固修一起回到了府衙,然后边在府衙的官房里坐了下来。 之所以如此,李桂明白凡事开始时最难,而此举动的又是富贵豪绅的奶酪,这些人里面有的手眼通天,李桂怕有什么不测之事发生。 …… 呷了一口茶之后,幽幽而思之间,不由的想到了下一步该怎么办…… 他明白收取烟花税这个事情应当是能推行下去了,因为按照他设定的税额,大场所每位每月三十两银子,小场所每月每位二十两银子的税费,对于淌金流银的烟花之地并不算高。 当然肯定也有不愿意交的,那时他不妨亮出些颜色,甚至挥下尚方宝剑! 总儿言之,李桂觉得收取烟花税以解军饷这事实际上已经步入了正轨。 但是另一个问题又迎面而来,那就是怎么搞土地财政,赚些银子建学监,这个问题实际上是补上运走的银子留下的窟窿。 而学监又真的不能凑合,毕竟话都说出去了,另外要是凑合了,定然会有人问收取都银子去哪里了,这样银子的去向又说不清,而要是说清又违背了掩饰的本意。 所以李桂现在的问题是从哪里搞到开发的银子,把事情做大,赚的银子自然就不着痕迹的补上了。 “看来还得靠那些富贵乡绅,不知钱庄有没有?”…… 李桂随意而思。 …… 而此时艾文山正坐在一方楼的后院里,与一方楼的掌柜钱包来谈着话,只是此时艾文山并不是宣税的,相反他在说李桂的贪墨,巧立名目,说赋税太重。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艾文山知道一方楼的后台是西宁郡王许寿,此一方楼乃上元县县令许福所有,许福乃西宁郡王府庶枝,据传一方楼还有西宁郡王府的股份。 其实在金陵,不只是西宁王有产业,《红楼梦》中四大家族,以及大虞朝诸王公权贵在金陵都有产业,毕竟江南富庶,好赚银子,他们没有不来的道理。 而艾文山既然不愿意拿者烟花税——毕竟作为府堂主事他是从别人手里拿惯银子的人,又岂能愿意掏腰包,但他摄于李桂的威势,不敢出头反对,所以他就想着撺掇许福出来顶缸。 当然他之所以选中徐福,另外一个重要原因是他知道徐福是各骄横跋扈的人!也是一个很吝啬的人! 而有其主则有其仆,艾文山走后,钱包来立刻去了上元县衙门,金陵下辖六县,分别是上元、江宁、溧水、高淳、江浦、句容、溧阳、六合八县。其中上元县又是府中县,县衙就设在金陵城中。 …… 傍晚时分,卜固修来报,说有从事青楼行业者找到了府衙,要主动交了烟花税。而这些人都是暗中从事此业者,询问李桂应该怎么办。 李桂清楚这些人欲化暗为明……此时为了军饷他自然不会拒绝,同时他也知道这些人很是富庶,于是指示卜固修除收取烟花税之外再罚银百两,但给开具正式堪合,纳入正规管理。 交代完卜固修之后,李桂才施施然往府衙后宅而去。可能是因为劳神又劳力的缘故,也可能是近来一刻不得喘息的缘故,三杯两盏之后,李桂疲惫暗生,吃过饭之后,随意往床上一靠居然睡着了…… …… 而此时因为宣课组锣鼓喧天的动静,李桂要收烟花税修建学监之事已经在金陵成传开了…… 金陵城青江记是薛家青江记的分号,薛宝钗从京师回道金陵后,就住在了清江记的后宅,兼管着薛家在南方的生意。 当然薛家在南方的铺子也推行了李桂提出都掌柜负责制,所以薛家的生意不仅更盛往昔,而且薛宝钗也并不忙碌,只是看看帐簿而已。 夕阳西下,清江记后宅,薛宝钗的闺房里光线渐渐灰暗,香菱见此,莲步轻移,点了蜡烛,端到了书桌旁。 而这个动作倒把薛宝钗惊醒了,她扬起雪臂,伸了个懒腰,然后站了起来。 而香菱责一边给薛宝钗倒者水,一边说道:“小姐饿了否?莺儿这丫头怎么还没来?这么久了!” 莺儿出去给薛宝钗买盐水鸭去了——薛宝钗毕竟出身金陵,很是喜欢本地的盐水鸭口味。 “她那小孩子性子,一定不知又是什么裹住了她的脚。” 薛宝钗随意回道。 正文 第三四一章:权术 当然他们之所以如此顺利是因为他们没遇到硬骨头的缘故,同时也是他们有意避开硬骨头的缘故。 实际上在官场上混了这么久,他们基本上都是双面人,豪横只对没权没势的,或者势力较弱,他们认为自己能拿捏的了的,而碰到他们不可招惹的他们就软了。 但面对他们不可招惹的,他们也有办法,往上推就是,要不然要长官干什么,实际上作为官场的老油子,他们个个推都一手好磨。 而他们不可招惹之人他们必然会遇到,因为这里是金陵城! 七月十九,一早李桂写完密折之后,便把詹光、卜固修、兵房主事修洪宝召了过来。 之所以写密折,是因为李桂要告诉雍元帝事情都进度。他是知道雍元帝面冷心急的性子的,也知道几乎所有的帝王都喜欢掌控。 实际上这已经是他第二封密奏了,第一封早已于两天前发出,也就是课税组开始收银子的那天。 而之所以叫兵房主事修洪宝,乃是因为兵房不仅是兵部在地方上大对口部门,更是职务往来部门,李桂修洪宝过来主要是商议这些军饷运送事宜。 但这事要保密,不能让外人知道雍元帝是用这些脏银当作军饷,不然帝命有污——其实雍元帝估计的就是这个,所以才让李桂想法掩饰,毕竟哪一个帝王都想被人、特别是后人评价为英明神武,而不是不择手段! 而这事不告诉修洪宝夜不行,毕竟押送军饷,玉兵部接头等等事宜还要他去做。 也因此当詹光、卜固修、修洪宝到来之后,行礼毕,李桂直接对洪修宝说道:“修主事,今天叫你来,是有一个绝密大事,你不可外传半分。” 李桂说话时语气森森,修洪宝闻言心里一惊,但随即心道:“这人为了银子巧立名目,又厚颜无耻,也不知他说的话是不是骗我,哼,传不传的要看你办的是什么事……” 他心中想着,表面上却恭恭敬敬的,一拱手,说道:“大人有话请讲就是,下官绝不响外泄露分毫。” 李桂闻言点了点头,说道:“修大人,实不相瞒,在下此来,乃是奉皇上之命,为筹集军饷而来,你应当看过邸报,西南正用兵,但国库已紧。你现在抓紧时间和兵联系具体结交事宜,运银之事你和卜先生筹办,这事要细致、保密……” 李桂低沉的声音里,修红宝恍然大悟,为什么李桂会提天子剑而来,为什么李桂巧立名目,俨然一巨贪,为什么李桂要他保密。 而他更清楚这事真得保密,不然惹怒的可是皇上! 当然同时他也直接觉察到所谓的建设学监不过是李桂放的空炮——着银子都运去做军饷了,还建什么最好的学监! 如此事情败露后,银子的真正用途涌不难说,这定然会赢的半声骂名…… 想到这里修洪宝突然还李桂有些感动,这样不顾名声,不惜被人误解,不顾一切,只为家国筹集军饷…… “忍辱负重,大人真读书人也!大人风骨,真让人敬仰,大人放心,此事下官一定尽力去办,如果大人信得过下官,以后有事,请大人尽管吩咐。” 李桂讲完后,修洪宝一拱手,郑重的,恭敬的说道,语气中颇多感慨。 “修大人过奖了。”李桂笑道。 而李桂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脚步声,随即干植云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下官干植云求见大人。” “进来吧!”闻言李桂回道。 干植云推门而入……修洪宝也是久浸官场,懂得避讳,见此,抱拳就要起身离去。 而察其言、观其行,李桂感觉修洪宝这人还可以,官场历练的油滑之心里还有一些真! 而且最机密的事情已经告诉他了,其余的事也没什么了,除非干植云做特殊请求,因此李桂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干大人,何事?”干植云行礼毕,李桂直接问道,正式场合里,又是他的下级,她就不搞那些虚了吧唧的了。 而干植云要汇报的事情并不是什么需要其他人回避的秘密之事,因此闻言,干植云一拱手,直接了当的回道:“回大人,下官收银收到了阻碍。下官无能,请大人责罚。” “什么阻碍?你且坐下说。”李桂回道。心里已经隐约感觉到一定是遇到了刺头。 而坐定后,干植云再次报拳回道:“回大人,下官收银一路都好好的,谁知到了一方楼,那管事钱包来倚仗许府许大人之势,不但不给银子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说大人手长心黑,说我等为虎作伥,为等与他争辩他居然召了几个龟公,把我等赶了出去。大人你看……” “许福是谁?”李桂淡淡的问道。 对此事他没有生气——这样的事情在他意料之中,毕竟这是从他们口袋里掏银子的事,而且被掏银子的人都是有些钱、势之人,要是没有几个反对者那就不正常了。 “回大人,许福乃上元县县令,乃西宁郡王府旁枝之人,听说一方楼有西宁王府的股份。” 说完,干植云悄悄盯向了李桂。同样的詹光、卜固修、修洪宝也是如此。 他们都清楚西宁郡王府不是寻常府邸,西宁王许寿也不是寻常之人,他乃是手握兵权,镇守一方之人。 而对于西宁、东平、南安、北静四王,虽然这四王背叛了四王八公一系,《红楼梦》里南安郡王府太妃,还与探春认了干亲,然后把探春送给了藩王。 但实际上现在探春已经是他的枕边人,而他与四王平时又没什么来往,也没什么嫌隙,因此李桂从内心深处是不愿意招惹西宁郡王的。 当然他还不知道四王中水静玉郑淳已对他起了排挤之心,而四王却是真正的一体的! 但是李桂清楚这件事他不能退缩,因为他若是退缩了,此头一开,必然还有人让他退缩,如此一来,这以后的军饷只怕是成了泡影。 正文 第三四二章:扩大 至于如何对付这些事,其实李桂心中是有腹案的,而且他的手段很多,这主要是因为他的地位变化了,可以运用的手段多了,这些手段包括前世的和今世的。 总而言之,他已非昔日窘迫时! 因此,微微一思索,李桂对干植云说道:“回头你去转艾文山,倒傍晚时分让他再去劝说一下,你暗中安排人,如果再次劝说不成,你们就进去捉盗。胆敢反抗,一律下狱。” 李桂依然打算先礼后兵,他并不想与西宁王冲突,但他们如果不识相,那他只有动手!实际上心里已经存了动手的念头。 而之所以要选择在晚上行动,是因为晚上青楼的客人最多,那个时候去人多嘴杂,动起手来,能起到最佳的震慑效果。 而干植云没想到李桂回这么强硬!这胆敢反抗,一律下狱,可是要一方楼关门大吉的节奏! 而此情此景之下,他清楚李桂注意已定,不需要他劝说,掂量一下一方楼的后台,当然他夜不想劝说,相反他心里有着说不出的爽快——他刚才被钱包来骂的是火冒三丈,要不然也不会来告状了。 于是一抱拳说道:“属下遵命。” 随后李桂摆了下手,干植云离去。 干植云离去之后,李桂对修洪宝说道:“你点三百兵丁,晚上随我去一趟一方楼。” 李桂这样做,既是为了震慑,也是为了显示决心,如果一方楼识相了,就从他们门口过一下,如果不识相,正好给干植云撑腰、壮声势,甚至帮忙。 而因为知道了原因,修洪宝自然知道李桂这么做的原因! 一个位高权重的官员居然亲自去做这件事,修洪宝想到的不是李桂不顾自己的身份,而是志坚意定的为家国之心! 因此修洪宝重重的一抱拳,说道:“下官遵命。” 修洪宝没想到的是李桂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了树立威严,树立言出必行,执行力强的形象,为下一步筹银开发做准备。 要是做事虎头蛇尾,李桂估计那些人对自己下一步都动作也不会有什么信心,从这个角度讲,李桂也得显示些霹雳手段。 诸事交代完毕,已经将近中午了,李桂往后宅而去…… 而在此时鸳鸯与玉钏正在屋里给李桂缝制着冬衣——这个时代的衣服绝对是全手工制作。 看到李桂过来,鸳鸯和玉钏急忙迎了上来,倒水之际,鸳鸯对李桂笑道:“我听说你派人到下面收银子,临来前老祖宗不是让咱们注意一下宝二爷的动向吗,你何不画影,让他们顺便询问下。” 贾宝玉的事情在李桂眼里只是小事,最近又忙的昏了头,实际上李桂早已把这事给忘了! 不过鸳鸯一说,他倒是想了起来,而且这是也不费什么力气,正如鸳鸯所说,只是让他们顺道为之,因此点了点头,笑道:“也好,回头我让刑房人员画像。” 这样做,不论成与不成,对贾母都是一个交代,闻言鸳鸯的心事去了大半,心情轻松之下,她轻轻“嗯”了一声,雪腮绽开,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 这副样子很有小女孩的娇俏之气,却与鸳鸯平时的端庄大气有所不符,但却给了李桂别开生面的感觉。 “她这个样子倒是挺迷人的,也不知她在床上是什么样子?” 可能是许久没进女色了,也可能是以前与晴雯、王熙凤胡闹惯了,更有他知道探春派鸳鸯和玉钏陪他来此的用意,当然更是因为现在在李桂看来事情已经有了头绪,心情变得稍微轻松,看着鸳鸯这副样子,李桂突然心中一动。 “你,你看什么?” 鸳鸯毕竟是大气的,虽然被李桂眼里突然的亮光看的心慌意乱,面红耳赤,但还是故作大样,勉勉强强的说了声。 闻言李桂清楚自己失态了,但又觉得在她们面前失态也无妨——作为他与探春的通房大丫头,只怕他的什么态鸳鸯都见过。 “嘿嘿,鸳鸯姐姐这个样子挺好看的。”李桂笑道。 突然之间心里却涌出来一股冲动……但是却被他压制下了,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 而之所以如此,原因一是这是白天。当然白天也无妨,甚至更有情趣!主要原因在于人性与认知的冲突。 不可否认来到这个可以多占有女人的社会,李桂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本性开始苏醒了,也因此他服从封建的安排,接纳了晴雯与王熙凤,但是上一世的认知依然严重影响着她,他还不想让自己的后宫泛滥。 而他虽然有意控制,但鸳鸯却认为这是一个很大抵进步,“他注意到我了,他注意到我了,晚上他会不会……”鸳鸯内心狂乱着,面红耳赤着。 愣了一下,才去给李桂倒了水…… …… 吃过饭,休息了一阵子之后,李桂到了前堂,换来了詹光,然后让他去找刑房的画师——作为以前荣国府的清客,詹光自然也是知道贾宝玉得容貌的。 …… 一方楼是金陵府最大、最上档次的青楼之一,拥有燕青梅、方碧莲、李小周等众多明妓,每到晚上,富贵豪绅,江浙盐商、书院才子往来不绝。 晚上,楼牌两旁高悬的长串灯笼像是指路的明灯,指引着寻欢的世人,红光蒙蒙中艾文山再次来到了一方楼。 艾文山此来自然是按照李桂的命令,来劝说一方楼交银子的。 而作为艾文山来讲,虽然干植云已经把李桂欲先礼后兵的做法告诉了他,但他不认为李桂会这么做,他认为李桂还是在恐吓一方楼,他部相信李桂感得罪许寿。 当然李桂要是敢得罪许寿,在他看来对他也没什么,他只是暂时交些银子而已。他认为只是暂时,因为他清楚李桂要是敢这么做,这么不给许寿面子,许寿一定不会饶了李桂。 因此总体上艾文山对于李桂让他来讲“礼”这件事,他的态度并不积极,甚至是消极,希望两家明枪明火的干起来,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这一方楼生意真好啊!要是我的翠红楼能这样……” 看一方楼如同欢鲫般游来的客人,艾文山心里念叨着,心里对于李桂的命令却更消极了! …… 跟随大茶壶进了一方楼的后院,钱包来就迎了出来——艾文山毕竟身份在那里,又是本地人,虽然倚仗着许寿之势,但这个面子钱包来还是会给艾文山的。 当然另一个原因在于他们是熟人,同干一行,金陵花界只要有事,他们就经常一起议事的。 寒暄、落座之后,钱包来拱了下手说道:“艾大人此来有何指教?” 正文 第三四三章:斗 闻言艾文山轻轻呷了一口茶,弹了弹衣袖,才慢条斯理的说道:“钱兄不瞒你说,我还是为那事而来,只不过这次是奉了李大人的令。” 而倚仗着徐福与许寿,钱包来也是豪横惯了的,闻言他并没有回应艾文山的话,只是被胖胖的、肥嘟嘟的两腮夹着的小鼻子里“嗤”了一声,不肖之色溢于言表。 见此艾文山心中暗自高兴,口中却故作轻描淡写的说道:“不瞒钱兄,我观李大人要银之心甚决,似有动手之意,你看……” “他敢!这人真是想银子想疯了,也不看看他在像谁要银子,也不怕咬了手!”艾文山刚说完,钱包来便一瞪眼怒道。 “既如此,我也不多说了,告辞。”艾文山笑道。 “还是这艾文山识相,不多费口舌。”送走艾文山之后,钱包来满姨都想道。 …… 而此时干植云领着他手下那帮子人——十五六各捕快,已经在一方楼墙侧丰厚,艾文山见到干植云,没有说话,只是摇了要送头。 干植云见此,手一挥:“弟兄们跟我上。” 随后只是一拐角,干植云等一帮子人就出现在了一方楼门口红朦朦的灯光里,因为有了李桂他们这次个个雄赳赳气昂昂,意欲一吐上午的闷气,吓的来客个个趔趄。 迎门的老鸨迎来送往,见多识广,立刻感觉事情不对,见此已是残花败柳的老脸堆着满满的笑意匆匆迎了上来:“各位官爷,你们这是?” “接到线报,有贼人进入汝楼,现要搜查。”干植云端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同时很粗暴的推开了老鸨。 上午干植云之所以忍,是因为那时他还没有人给他撑腰,这时李桂既然发了言,天塌下来有个大的顶着,他才不会有什么估计呢! 推开老鸨之后,干植云手一挥:“给我搜!” 干植云的手下等的就是这句话,随即如狼似虎般涌入,脚踹刀砍,粗暴的很,一时间不知惊吓了多少柔情蜜意,惊散了多少旖旎风光…… 干植云在一方楼翻箱倒柜暂且不提,而那老鸨见事不好,一个趔趄之后,立刻身如风中败絮,一溜烟的往一方楼后宅而去。 而到了后宅,还没到钱包来房间前,她便用一般妇女遇到大事的固有表达方式,双臂张扬着,大呼小叫道:“钱掌柜的,不好了,不好了……” “怎么回事?”听到喊声,钱包来打开了门,带着些愠怒问道。 “上午那帮子捕快又来了,说是楼里来了贼人,要搜查,硬闯进来了。” “什么!” 钱包来自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不过他枕的没想李桂敢硬来,而且来的还那么快! 这艾文山才刚走,他一杯热茶都还没喝完。 不过她毕竟是经过事的,一愣之后,立刻大喊道:“刘二,你赶快去告诉老爷,说这里出事了。赵武、赵武……” …… 人处理事情的方式是受个人性格与在社会中的势力影响的,钱包来仗着许寿与许福是豪横惯了的性子,他清楚不能任由干植云他们乱来,不然今晚都生意就黄了,以后也受影响。因此他采取了豪横的处理方式。 随后他纠集了护院、**、茶壶,执棒执刀,一帮子浩浩荡荡往一方楼赶去。 他也没什么顾忌,在他想来,出了事徐福与许寿自会出面。 到了楼里,钱包来就看到一方楼里桌翻椅歪,男客依墙瑟瑟发抖,姑娘则蹲着身子,衣衫不整。 见此,钱包来立刻气不打一出来,怒声喝道:“好贼胆!知道这是谁的地方吗!给我……” 钱包来刚说到这里,突然间感觉眼前一明,周围好像亮了些,他猛然扭头,只见整个一方楼周围火光幢幢,亮如白昼。 见此钱包来不由一愣,而这时靠近窗边的一个大茶壶指着窗外对钱包来说道:“钱掌柜,你看。” 说话之时那大茶壶脑袋不禁缩了一下,一副恐惧之态。 钱包来再次一愣,随即走到了窗边,往外一瞧,只见一方楼后面的路上火把突突,枪尖森森…… 而在灯火最为通明处,则是一个身穿绿色鹭鸶补子官服的官员,那官员不过十八、九岁年纪,形态儒雅,此时背负双手,正昂首而望,于森森军兵中,说不出都丰神玉朗。 “原来他早于不好了局!”想着,钱包来额上汗水涔涔而下。 …… “大胆,你可知道老夫是吗?” 于此同时,一方楼最好的房间里,漕运使苏通正在威胁着一个小捕快,火光骤亮的时候,苏通也不仅愣了一下,随即向窗外探了下白发苍苍的来首…… 于此同时,小捕快也向窗外探了下头…… 他没想到李桂居然亲自带兵来了,胆气立壮,随即对苏通说道:“在下奉李大人之命而来,大人有话尽可去向李大人说。” …… 而此时干植云也看到了外面的情景,随即他就想到了李桂上午说的话——若是但敢反抗,一律抓起来。 胆气壮大之下,干植云立刻喝道:“大胆小人,居然胆敢抗官,还不放下武器,速速就擒,不然刀枪无眼。” 说着,干植云“噌”的一声拔出了腰刀。 明晃晃的刀光里,钱包来领来的人一下子慌了,而钱包来也慌了,同时她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他若反抗,立刻就会死在乱刀之下。 想到这里,他的手不由的松了,手中的短刀“当啷”一下掉在了地上。 狐假虎威的人自然没有老虎般的勇气。 …… 而此时一方楼的周围,看客都在远远的观望着,他们中有的能猜透其中的原因,有的不能,但只是从表面现象看,他们也知道这是李桂对一方楼动手了。 而一方楼的背景却广为人知! “这知府是个狠角色啊!” “没想到这么年轻……初生牛犊不怕虎。” “以后南安王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 众人小声引论着,当看到钱包来等像串着的鱼串,低头耷脑,鱼贯而出时,更是惊诧李桂的胆气与霹雳手段! 正文 第三四四章:伐 火光如昼中,森森甲胄里,李桂一身官袍,施施然而归,所经之处,观者莫不退步…… ”你去好好跟他们讲些道理。” 到了府衙之后,李桂直接吩咐干植云道。 ”我讲道理?我会讲什么道理?!我只会用刀用剑的!” 闻言干植云不禁一愣,随即心里嘀咕着,同时对李桂一抱拳,说道:“回大人,这个属下没上过几天学,不会说话,要是让属下给他们些颜色还行。” 李桂闻言,笑着上下看了干植云一眼。 干植云毕竟是在官场上混的,虽然没上过几天学,但是脑袋转的却快,看着李桂嬉笑自若的样子,干植云猛然省悟,重重的对李桂一抱拳,说道:“属下愚钝!属下这就过去。” 说话之时,干植云神态极为郑重,这是因为李桂连番的作为让他们意识到李桂并不只是一个耍笔杆子的文人,而是一个敢作敢为、有担当的人! 总之此番李桂强悍的作风赢得了这些干植云、修洪宝等一帮武夫的尊重。 去司狱司的路上,干植云越走越兴奋——他清楚李桂这是送他们银子,犒劳他们。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几鞭子下去,那些被抓的家人,肯定会花银子打点。 当然干植云也有些疑惑,李桂怎么这么门儿清,他却不知道李桂是花银子学到的经验。 而李桂下令对钱包来登施以辣手,倒不是因为他含气而发,而是因为树威,为了收银之事进行——可想而知,如果钱包来等毫发无损而归,那么谁还会在乎收银这件事! 总而言之杀鸡骇猴,鸡是一定要杀的!不然起不到效果。 …… 干植云离去后,李桂转身欲走,而就在这时詹光匆匆走了过来,一边施礼,一边对李桂说道:“大人,上元县令许福求见。” 徐福为何而来,李桂心里一清二楚……而就收银这件事来说,徐福作为下级理应全力支持才对。纵然不支持也不该明着反对,甚至私下里找李桂沟通都可以。 但是不管怎么说李桂没有先找他说事的道理,因为李桂是上级,要是上级行事要向下级请示,那就上下倒置、天下大乱了! 也就是说这事是许福对他不敬在先,而现在既然得罪了,李桂认为不妨再给些脸色。 “不见。”李桂一甩袖子说道。 …… 知府的后宅里灯火通明……听到李桂的脚步声,鸳鸯和玉钏急忙迎来出来。 随后玉钏便开始往铜盆里倒水,而鸳鸯则帮着李桂换了便服,洗完脸之后,劳累了一天,往椅子上一天,不由的伸出了脚,同时轻松的喘了口气。 鸳鸯见此笑道:“累不累,你这当了大官,倒是越来越忙了,现在要不要洗脚?” 李桂摆了摆手,接过玉钏递来的茶盏,呷了一口才笑道:“等会再喜,现在还没忙完,等过一阵子诸事有头绪了,就轻松了。” “还没忙完?!这都亥时了!”玉钏闻言不禁说道。 李桂点了点头,随即对玉钏说道:“你先把墨磨了,我歇一下,要写折子。” 李桂要把今天的事情向雍元帝汇报一下,请雍元帝给南安王打打预防针,以解南安郡王可能对他的发难。 …… 说完李桂眼神幽幽,若有所思。一杯茶慢慢呷完之后,李桂也打好了腹稿…… …… 于此同时,许福跺了跺脚,含恨离去。 而几乎在徐福离去之时,干植云也来到了司狱司大牢,来到了关押钱包来的牢房前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见到干植云,钱包来依然色厉内荏道:“干捕头,说实话,我劝你赶紧把我放了,不然……” “唰!” 钱包来还没说完,干植云一边子就抽了过去。 可以这么说,钱包来在徐福跟前就是赖大、赖升般的存在,他还从没被人鞭打过,因为第一次品尝鞭子的滋味,可能太过新鲜,他不由的“啊”的大叫了一声,肥胖的身子竟然像被抽打的皮球般蹦了起来。 随即他就捂着肩膀,惊恐的看着干植云。在这一刻他深刻的理解了什么叫贪官酷吏,什么叫县官不如现管。 “让他出来,我给他讲讲道理。”随即干植云对狱吏喝道,在这一刻他恢复了他的职业本色! …… 在干植云给钱包来讲道理的同时,李桂正在奋笔急书着,因为有了腹稿,折子写得很顺畅…… 而在李桂写折子的同时,雍元帝正在看着折子。这时金陵密告、明告李桂的折子已经到了雍元帝的案头。 雍元帝对于政务是勤奋的!又因为军饷事急,想知道李桂办事事情的进展,但是他没想到先收到的是一片弹劾! 而艾文山的折子又先到,位置由特殊,所以雍元帝先读的艾文山的折子。 当雍元帝看到艾文山弹劾李桂乃平生未见之巨贪时,心里不仅一喜:“李爱卿力度不小啊!” 而当看到艾文山弹劾李桂以建学监之名,行搜刮之实时,雍元帝不仅点头微笑,心中更是不由赞道:“李爱卿真是聪明,这个“脏”字儿他是替朕遮去了!只是他自己却揽了些恶名,这才是忠臣啊!为了朕,不惜自己的名声……” 想到这里雍元帝突然间有些感动。 而后他又看到艾文山证明李桂搜刮力度巨大的组织表。 而作为一代帝王,雍元帝看过很多条陈,深懂的条陈的作用,但由于时代的特点,却很少看到这么周密细致,又催人做事的! 因此一看之下雍元帝禁不住一昂龙首,赞道:“李后庭果然乃做事之人,有大才干。” 说完雍元帝把艾文山的折子递给了赵虎臣,估摸着待赵虎臣看完,雍元帝笑道:“先生认为礼爱卿会怎么补那个窟窿。” 雍元帝也是心思缜密之人,从艾文山的折子轻易就看出了李桂这种做法的不妥之处——银子运来当军饷了,那学监之事该如何? 而雍元帝虽然当了皇帝,原来急躁的性子却没全改,问完赵虎臣之后,紧接着说道:“他会不会顾首不顾尾?” 正文 第三四五章:拜访 赵虎臣闻言放下了折子,而后笑道:“皇上所言极是,李大人行事机智多变,细致周密,实乃国家栋梁之才,至于露洞之事……” 说到这里赵虎臣停顿了一下,花白的眉头也微微皱了一下,随即说道:“吾观李大人并非不顾首尾之人,想必另有奇策。” 赵虎臣的话倒是引起了雍元帝的兴趣,龙目一睁,说道:“哦……你说他会怎么做?” 而赵虎臣虽然不擅长经济,但是他却擅长计谋,擅长计谋者必然敏察细微,抽丝剥茧。 因此赵虎臣眉头再次微微皱了一下,说道:“回皇上,臣闻贾大人之大观园生意颇为红火赚银很多,莫非李大人欲再行此法?” “哦……若真如此,以城为园,此大手笔也!”雍元帝微微一惊道。 “皇上莫急,臣估计李大人一定会奏报此事。”赵虎臣说道。 “嗯……” 雍元帝闻言应了一声,随即沉默着不再言语,但眸中精光闪烁——他现在想的是李桂若真如此,金陵城会变成什么样子。 因此随即他提笔在艾文山的折子上写道:此事朕已知道了,以后他有事,无论大小,速速奏来。 写完,他又感到李桂如此忠心为国,推心为己,他应该奖赏一下李桂。 但随即又感觉此事只是开始,而且奖赏李桂就是支持李桂对做法,这就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只有等以后了!”雍元帝心中思忖着。 …… 第二天上午,李桂正与即墨、孟敬儒在杨柳庙视察,詹光来报许福已派人交了银子,问被关押之人怎么办。 李桂的回答是按律办,抗拒官家执法不是银子能解决的事。 詹光闻言领命而去…… 而经过昨天一事,众青楼已清除李桂手段硬悍,课税组凡到之处,莫不踊跃交银,因此收银之事算是步入了正规,也就是大部分军饷有了着落。 也只能是大部分,金陵这一部分税收并不能解决西南全部军饷问题,但再加上东拼西凑,军饷的问题已经不大。 …… 李桂这里暂且不提。在金陵府东南六合县像山脚下有一个村落,因为村落前面被象山山水冲击的曲曲折折,所以这个村子又被成为九曲村。 九曲村不大,只有三四十户人家,在九曲村都村前有一个绿柳环绕的院子,中午十分,绿柳下,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娃突然从门缝里钻了出来。 小女孩粉妆玉砌,一双眸子清灵如水,两个朝天小辫,可爱之急,只是偏瘦。 而小女孩刚刚跑出来,门一下就开了,一个一身素裙,头挽鹅卵发髻形发髻的女子便从门里跑了出来,女子形体瘦弱,行动处若弱柳扶风。 “初儿,你跑出去干什么?快回来!”随即拿瘦弱的女子喊道。 “我去找爹爹,爹爹给我买酥糕。”小女孩奶声奶气的回着,小短腿匆匆的跑着,一时之间,拿素衣女子居然没有赶上。 而在这时两道红影蓦然在门口出现,两道红影很是矫健,其中一个只是几步,便追上了小女孩,一把把小女孩抱起后,在小女孩粉嘟嘟的小脸上亲了一下,才笑道:“小姐,你可不要乱跑,要是让人牙子偷了去,你就再也见不到你娘和泥爹爹了。” 可能是女孩子天生胆小的缘故,小女孩闻言不由的往红衣女子怀里钻了钻,但随即扬起粉嘟嘟的小脸,问道:“姨娘,为爹爹会被人牙子抓走吗。” “不会,你爹爹大了。”红衣女子笑道。 说话的红衣女子正是金钏,另一个红衣女子则是茜雪,至于素衣女子则是林黛玉,而小女孩则是林黛玉与贾宝玉的女儿贾玉初。 至于她们为什么在一起,这事却并非偶然…… 茜雪最初被王夫人赶出后,机缘巧合之下被京郊青衣庵青裳居士收留,那青裳居士却是个江湖之人,所以茜雪就跟随青裳居士习武。 而世上情之一物或许最难揣度,茜雪虽然跟随着青裳居士习武,行走江湖,但一颗芳心确时系在贾宝玉身上,也因此时刻注意着荣国府的动静。 也因此在《红楼梦》原著中,贾宝玉落难时,出现了她和妙玉一起去狱神庙救助贾宝玉的剧情。 而因此当金钏再次被赶出时,同命相连之下,借助青裳居士的江湖人事网,茜雪很容易找到了金钏。 而金钏实际上对贾宝玉也是有情义的,因此当听到贾宝玉贺林黛玉私奔的消息之后,两人都是不由自主的担心——她俩对贾宝玉和林黛玉的社会生存能力是一清二楚,一致认为两人这是找死。 所以两人又求着青裳,找到了贾宝玉玉林黛玉。 剩下的就简单了,颠簸了几天,林黛玉瘦弱都身子受不了,此时已靠近进了于是到金陵求医,郎中又建议林黛玉静养,于是买了各既靠近金陵又相对僻静的庄子。 而这件事其实全部是由青裳操作的,毕竟贾宝玉不宜露面。茜雪与金钏也不想贾宝玉露面。 而现在贾宝玉之所以出去,则是被人请去看病去了。 贾宝玉之所以会医,一是他本来就所学庞杂,很有医术的底子;第二则是林黛玉的缘故,林黛玉病怏怏的身子,让他不由自主的翻看医书。 至于行医的开始则是机缘巧合,村子里有人发病,被贾宝玉碰到,由于他宅子里有药材,她随手给配了副药,谁知居然药到病除! 慢慢的请他看病的人就多了,而不可否认的是贾宝玉行事虽然缺乏担当,担却有着一颗惜弱之心。 人往往就是这么复杂! 而正当金钏与玉初刚说到这里,茜雪右手放在隆起的小腹上,左手却举起,对着沿河的路遥遥一指笑道:“小姐,你看那是谁?” 玉初闻言扭了扭细小的脖子,只见杨柳下都小路上两头青驴正慢悠悠而来。两头青驴上坐着两个人。 “爹爹。” 见此,贾玉初一边叫着,一边在金钏怀里拧成了麻花。金钏刚一放下,贾玉初便招摇着小手,向贾宝玉跑去。 正文 第三四六章:红线 或许是年龄的增长,也可能是的岁月的消磨,与以前相比贾宝玉明显的成熟了些。 而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份成熟也主要表现在眼睛里。与以前相比,贾宝玉的眼睛比以往多了份沉静,这份沉静里甚至包含着很多世俗的东西。 其实人往往就是这样,不论你的心有多清高、多出尘,但是你只要有了家事,你就不可避免的要沾染人间的烟火。 而当贾宝玉牵着驴,把贾玉初驮到林黛玉跟前时,林黛玉敏锐的感觉到贾宝玉平日里淡淡的笑意不见了。 “怎么了这是,那病人……”林黛玉轻声问道。 贾宝玉摇了摇头,随即把贾玉初从青驴上抱了下来,然后才对林黛玉说道:“李桂来了,当了金陵知府,正画影寻我……多亏改了名!” “啊……”“啊……”“啊……” 闻声林黛玉、金钏、茜雪都不由的轻轻叫了声。 当然她们的轻叫声,包含的意思其实不同。对于林黛玉来讲,她的心境和贾宝玉相似,九天的仙女已经沦落红尘,而又因为她的家世,所以她的惊诧里,除了震惊李桂又找来之外,还有惊诧李桂居然升迁居然如此之快的成分。 至于茜雪和金钏,常伴心上人,她俩是很喜欢现在的生活的,根本不愿意被人打破这份安逸——她俩自然不想去看王夫人的脸色。 因此她俩的震惊主要是因为李桂要寻上门。 ”二爷,咱们该怎么办?” 金钏也是敢恨敢爱的爽利性子,随即直接问道。 而此时贾宝玉的心却是早已乱了——他本身就不是一个了情绝欲的人,相反他是一个深情与多情的人,对于荣国府,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对贾政虽然越来越恐惧,但是对于贾母与王夫人,思念却是与日俱增。 “不知道!哎……” 贾宝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转身往院子里走去。 这一切,林黛玉、金钏、茜雪的震惊,贾宝玉都心烦意乱,都落在了贾玉初的眼里,小小的心灵里。 这个场景她还没见过,因此在林黛玉抱起的那一刻,贾玉初水泡般的大眼睛不由得眨了眨,奶声奶气的向林黛玉问道:“娘,李桂是谁?是大坏蛋吗?” 李桂是大坏蛋吗,林黛玉心里虽然不喜欢李桂,但是李桂为了荣国府做了什么,她还是很清楚的,特别是最近李桂帮着贾政还了欠银的事,都令她与林黛玉对李桂刮目相看,知道李桂是真的为贾府好,最起码是对贾政好,绝对是一意气之人。 而她之所以这些消息,一是她和贾宝玉实际上一直暗中注意着荣国府的动静;二是金陵本来就是两京之一信息灵通;第三则是原荣国府也属于豪门贵族,一举一动都惹人注意。 因此想了想,林黛玉对贾玉初说道:“李桂是你姑丈,你不可直呼其名,他……不是个大坏蛋。” “姑丈是什么?” 贾玉初年纪幼小,林黛玉与贾宝玉、金钏、茜雪又刻意不提家事,所以她还不理解这个称谓。 “姑丈就是你姑姑的丈夫。” “姑姑……是什么?” “姑姑就是你爹爹的姐妹。” 闻言贾玉初大眼睛转了好几圈,才明白了“姑姑就是你爹爹的姐妹”这句话的意思,随即惊喜道:“原来我有姑姑!那你们听到姑丈为什么不高兴呢!” 这个问题的具体的原因林黛玉自然不想对贾玉初说,总不能说你爹爹和你娘亲是偷跑出来的,现在可能要被抓回去吧! 心烦意乱之下,林黛玉敷衍道:“这个,这个……你姑丈做事不喜欢人!” ”那还不是大坏蛋,惹爹爹和娘亲生气。”贾玉初振振有词。 “嗯,是的!”林黛玉敷衍道。 说话之间众人已在中堂坐定,随即金钏说道:“老爷,要不然我去找李桂,让他别费心思了,只要他转告老祖宗他们,你好好的就行了,你看如何?” 贾宝玉此时心里还在游移,他想回去,可又怕贾政打死他……这一点贾宝玉其实和贾政很像! 而林黛玉最懂的贾宝玉的心事,而实际上此时她也担心着贾母,并且金钏这么做,在她看来有投石问路之效——如果贾政怒火依旧,她们还是赶紧转移阵地的好! 而且她没让你都有一种直觉,李桂一定不会伤害她们,只会斡旋,在贾政与贾宝玉之间斡旋。 因此闻言林黛玉说道:“我认为这样做不错,不论怎样,从三妹妹那里讲,你还是他二哥,他不会把你绑了送过去。” 李桂与探春大婚的事,他们早已听说了。 而还是那句话,贾宝玉也是个没注意的,妻妾又都这么说了,于是点点头,说道:“也好。” …… 在贾宝玉与林黛玉商议着怎么对付李桂的时候,莺儿正奔向金陵府的后宅…… 莺儿此来心里给自己的由头是来看看故人——她虽然不知道李桂是带谁来的,但是她认为李桂一定会带人来! 她来看看故旧不是很正常吗! 当然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作为薛宝钗的贴身丫鬟,她对薛宝钗的心事是一清二楚的,而且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要是以前她对薛宝钗之事,因为薛宝钗的矜持,她没有什么办法。但是现在她长大了,心思也开了。 但毕竟是背着薛宝钗擅自行动,她心里有些虚,一路走来,不时回首,弄得螓首上的双丫一颤一颤的。 到了知府官邸的后宅,莺儿便看到牛大和贾义正依着马车闲谈——此时李桂出门已经乘轿,马车主要是为了方便鸳鸯和玉钏都。 而贾义和牛大平时也都是听候李桂吩咐,做着随从与护院的杂活。 莺儿是认识贾义与牛大的,毕竟同为荣国府旧人,莺儿又随薛宝钗去过皮尔记好几回,随即莺儿便高兴的喊道:“贾大哥、牛大哥,你们真在这儿。” 而对于莺儿,贾义和牛大也有印象,只是莺儿模样开了写,有些变化,贾义和牛大瞧了一眼,才恍然说道:“莺儿姑娘,你怎么在这?” “我和小姐早就在这里了,听说李老爷过来了,我一直想来看看来着,只是不得空闲。李老爷带谁来的?”莺儿欢快的说道。 “原来你们早来了,你怎么不早来,鸳鸯姑娘和玉钏姑娘人生地不熟的,正愁没个人说话……哦,你跟我来吧,鸳鸯姑娘与玉钏姑娘正在里面。” 他乡遇故知,贾义热情的说道,还没说完,他就招呼着手,迈步往里而去。 此时鸳鸯和玉钏正各自端着针线箩筐在院子里做着针线活。 “鸳鸯姐、玉钏姐……” 正文 第三四七章:意味 月上留梢之时,李桂才从外面归来,之所以回来的这么晚,乃是因为回来的晚了,于是玉墨即、孟敬儒等人小酌了一番。 听到李桂的脚步声鸳鸯与玉钏照例迎了上来,倒水之际,鸳鸯对李桂说道:“今儿个莺儿过来了……” 女子的心都是敏感的,特别是在男女之事上,对于莺儿来此的用意,虽然莺儿说只是她自己想来看看,但不论莺这话是真是假,鸳鸯和玉钏都感觉莺儿正在李桂与薛宝钗之间穿针引线! 因为即使是真,李桂知道了薛宝钗在此,而且丫鬟又找上门来,出于礼节,李桂也应该回访下,这样一来二往的,以前又有那档子事…… 而如果莺儿此言是假,那就是出于薛宝钗的授意,其意不言而明…… 其莺儿走后,鸳鸯和玉钏两人商议了一下,不觉得不把莺儿来此的事告诉李桂为好,这样也合了探春让她们看住李桂的本意。 只是随后两人商议了一下,觉得莺儿既然能找上门来,就能找到李桂。一句话这事瞒是瞒不住的,还不如说了。 而李桂其实是能猜到薛宝钗是在金陵的,毕竟金陵是四大家族的根基,前几天贾府在金陵看守旧宅的管家贾守还找到了他,说是贾政给他来了信,要他过来问问李桂是否搬到贾府旧宅去住。 只是一来李桂身边的人并不多,府衙官邸住着绰绰有余;二来李桂也不愿跑来跑去的,所以拒绝了。 但是他没想到莺儿会找上们来…… 在感情方面李桂并不是傻子,他以前就觉得薛宝钗对他有些意思,后来又和她有了肌肤之亲…… 但是理智告诉李桂,他和薛宝钗之间很难,因为以薛宝钗的身份不可能嫁与他做妾,所以薛家也是纠结,这才有了薛蟠在他与探春婚礼上的哭闹。 但是现在莺儿却又上了门!这是薛宝钗的意思?还是莺儿自己的意思? “她说了什么?”随即李桂一边擦着脸,一边问道。 “她说她听说你来了,想找姐妹们玩玩。”玉钏接着答道。 这话里内涵的意思是莺儿自己来的,但是真是假,李桂还是猜不透。 不过李桂清楚莺儿既然来了,他就应该回访一下故人,不然显得太没人情。同时李桂觉得在杨柳庙开发这件事上,薛宝钗或者是薛家或许能帮他一下,毕竟薛家是皇商要是带头投资,那么初期的开发问题就可以解决。 想到这里,李桂对鸳鸯笑道:“莺儿这丫头,倒是有了心机,也罢,明天你们两个跟我去拜访一下故人。” 李桂居然要带她们去,鸳鸯和玉钏听了都感觉到了一些李桂对她俩的顾忌,而这顾忌的背后却又隐含着对她俩的接纳…… 因此闻言两人不由的互望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的惊喜与羞涩。 而鸳鸯毕竟是大样的,随即向李桂问道:“明天拜访,带什么礼物呢?” “这个……你随意。”李桂呷了一口茶,然后把茶盏推向了玉钏…… 而鸳鸯则走到书桌前,拿出了三封信,笑道:“小姐她们的信来了。” “哦……”李桂接了过来。 信是三封,内容零零碎碎,什么愁儿调皮了苦儿拉了肚子,凤姐将产之类的,还有一些嘱咐,什么天凉了,注意穿衣,什么貂皮大氅让捎过来了之类的。 虽然零碎,但不知为何,李桂读着心里却是一片温馨,唇角不由得露出了笑意。 …… 而李桂在读信之时,徐福则在写信,给南安郡王写信——作为官场上的老油条,他很清楚以他的级别与职位绝对杠不过李桂,但是他觉得许寿可以。 当然写信之时他的脸上也不像李桂看信那样充满了温馨笑意,而是脸色铁青…… …… 第二天中午,李桂诸事吩完毕之后,便让邓会赶着马车,带着鸳鸯和玉钏,按照莺儿说的地址往青江记而去。 中途只是在路上买了些女孩子爱吃的糕点。 当李桂与鸳鸯、玉钏下了马车之后,李桂虽然一身白色便服,但读了两辈子的诗书让他气质儒雅温润,而居贵体,养侈气,年轻高官,无形中又让他多了一份贵气,总儿言之,李桂给人的感觉是温润如玉。 而鸳鸯和玉钏本就美貌,今天为访客,又是特意打扮了一番,螓首钏钗步摇,身上蜀锦苏绣,看上去真如仙女下凡一般。 因此在李桂与鸳鸯、玉钏下车的那一刻,便瞬间吸引了路人的目光。 而当李桂和鸳鸯、玉钏进入青江记店面的时候,自然也在第一时间吸引了青江记掌柜张诚的目光。 张诚见多识广,一看李桂三人的穿着就知道来客非凡,“贵客,里面请。”以为是来了大生意,张诚一哈腰,一伸手,就想把李桂引到院里的贵客室。 李桂估计他是误会了,随即摆了摆手笑道:“掌柜的客气了,我并非为生意而来,麻烦你去通报你家小姐,就说故人李桂来访。” “李桂?” 张诚眼皮一耷拉,但随即猛然间抬起,同时对着李桂深深一拱腰,抱拳道:“原来是李大人!李大人你且稍等,小人去去就来。” 说着张诚再次对李桂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往后宅跑去。 张诚对李桂的尊重是出自真心的,但却不是李桂的官职,而是李桂对薛家的帮助。 张诚居然是掌柜的,自然是忠于薛家都,不然薛宝钗不会用他。而以前张诚是忍见薛家日凋零,可没想到李桂居然让薛家起死回生、更胜往昔,他的收入也更胜往昔…… “好一个朗朗公子!怪不得小姐对他念念不忘!不知他这次来干什么?小姐能不能与他成其好事……做妾也没什么,这等人物,定然封侯拜相之人,薛家也有了靠山……” 一路上张诚思绪如潮,而铺子里的伙计想起李桂是谁后,也都不由的呆了,随即出于惧官的心理,一个个拘束着身子,遥遥的向李桂行礼。 这份拘束李桂清楚是时代的缘故,他再温和也没用,因此只是随意的摆了摆手。 正文 第三四八章:共商 和以往一样,此时,就是的门窗下,薛宝钗正静静的看着西厢。 这个时代闺中的女子可以娱乐的项目其实不多,女红若果说是一件消遣娱乐项目的话,这可能是绝大多数女子主要的项目,而读书则是大家闺秀女子的主要娱乐项目,至于庙会、灯会对于女子来说则不亚于是来自天上的娱乐项目。 而莺儿则和香菱并排坐在矮墩上,做着女红。不过莺儿显然心神不宁,梳着双丫的螓首不时往门口探望着,或者偶尔向薛宝钗瞧上两眼。 薛宝钗背对着香菱和莺儿,没有看到莺儿的异常,香菱虽然看到了,但是她知道莺儿活泼的性子,所以也就没有深究。 “我这都登门了!李桂应该回访了吧!嘻嘻,他应该会认为是小姐让我去的,读书人心眼子多,他读书那么好,心眼子更多!他怎么还不来,这都快晌午了……难道当了老爷,就端起老爷架子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莺儿的思维活动是极为丰富的,但总体上来说,却是由洋洋自得,变成了焦躁。 而正当莺儿焦躁之时,张诚也气喘嘘嘘的跑到了后宅,随即他就本能的一拱腰,恭恭敬敬的说道:“小姐,李桂李大人来了。” 而对于薛宝钗来讲,可以这么说,虽然表面淡然,但是因为有了责任心,她也就有了滚滚红尘之心。而有了红尘之心,就不可能绝情灭欲,实际上虽然知道与李桂已经不可能,但因为过去种种,李桂却时常进入她的梦中。 而今这梦中之人居然来了! 因而张诚的话就像是一道巨箭,冰裂了她表面沉静的心田,那久被压抑的情感犹如地下久被压抑的岩浆,猛的从地缝里窜了出来…… 身体里热流涌动,因为太猛烈,薛宝钗居然有股眩晕的感觉……愣了一愣,薛宝钗才双臂支撑着身子从椅子上站起,同时说道:“你说谁来了?” 此时薛宝钗依然有些不敢相信,而这时张诚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回小姐,李桂,李大人来了。” ”你先招待他,对他说,我这就过去。” 薛宝钗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但是说话的同时她就猛然转身,衣袖扫落了西厢,玉颜转向了妆台,拿起了胭脂,沾然了水粉…… …… 当薛宝钗淡扫蛾眉,来到中堂门槛时,李桂也闻声转头……只见薛宝钗穿着一身白色的百褶裙,上身还套着一个绣着红梅的薄袄,而素颜污染一改往昔,樱唇上有这榴红的胭脂,而以前冷静明澈的眸子隐约可见粼粼波光…… 不知为何,恍惚之间李桂感觉仿佛看到了漫天霜雪里的一朵傲然的红梅。 “见过宝姐姐。宝姐姐轻减了许多。”随即李桂起身行礼道。 而薛宝钗也明显的感觉到了李桂的变化,变得更加成熟,还有些率性潇洒……而李桂随意的问候里所包含的淡淡的问候,却让她不由心头一阵颤栗。 微微呆了一下,薛宝钗才屈膝行李道:“见过李大人。” 李桂闻言摆了摆手微笑道:“你我故人,不用这么见外,沿用旧时称呼即可,夜可叫我后庭。” 薛宝钗闻言,微微点头。而这时鸳鸯与玉钏已向前行李。 薛宝钗还不知道鸳鸯与玉钏到了李桂的身边,昨晚拜访的事,莺儿没有说给薛宝钗听。而着鸳鸯与玉钏更是薛宝钗的旧识,也因此,行礼落座后,看着鸳鸯与玉钏站在李桂身后浅浅而笑的样子,不知为何,薛宝钗突然想与他俩换个位置。 此时李桂已经接过了莺儿递来的茶盏,呷了一口茶,然后笑道:“早就知道宝姐姐在金陵,但初任一直繁忙,不得其闲,昨天要不是莺儿过去了,我还不知道原来宝姐姐在这里。怠慢之处,还望宝姐姐海涵。” 薛宝钗闻言恍然大悟……同时心里蓦然生气一股失落,因为回访与拜访的意义是不同的,回访是带有礼节性的拜访,而拜访一般是有很强的目的性…… 但是随即她又想到李桂昨天知道消息,今天就这么匆匆赶来,回访似乎不用这么急!而且她也知道李桂确实很忙——李桂收烟花税的动静已弄的金陵城满城皆知。而在这种情况下李桂还是这么急着来了…… 想到这里,薛宝钗失落的心恢复了很多,随即微笑着回道:“李兄弟客气了,听到你来,我本该去拜访的,只是听闻你忙,所以才没去。” 这话其实只是薛宝钗的托词,她本想说以女子之身不方便拜访李桂的,但这样有拒李桂于千里之外的含义,所以她就绕了过去。 “前一阵子,确实忙了些……”李桂闻言沉吟着,思索着下面请薛宝钗帮忙的事怎么说。会不会让她为难,会不会让她以为他是来求报的。 毕竟以前薛宝钗曾经三番两次对他说过会对他定有后报。 而薛宝钗何等的心里,李桂的幽幽之态落入她的眼里,她立刻感觉李桂应该有事。 “怪不得这么巴巴的来了,原来……” 要是按照薛宝钗以前对待李桂的态度,此时一定会主动问出来,但是想到这里却是说不出的心灰意冷,于是便没有主动。 李桂沉吟了一下,觉得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终于还是向薛宝钗笑道:“宝姐姐,实不相瞒,我今天来,乃是与姐姐共商一件大事。” 大事不大事的薛宝钗没有在意,但是她却听到了“共商”二字,心中不由思忖:“难道他是借共商来接近我?差不多应当是,要不然以他的能耐有事找我干什么?”口中说道:“李兄弟请讲。” 李桂闻言笑道:“这事却与皇命有关……”话说到这里,李桂停下了话,然后扭头示意鸳鸯与玉钏退下。 其实鸳鸯与玉钏早已知道李桂来此的目的,李桂这么做是示范给薛宝钗看的,好让她也让莺儿与香菱也退避一下。 “什么事这么保密?他居然要对我说……” 一颗心随着李桂的话语行动浮浮沉沉着,然后薛宝钗很果断的瞪了一下莺儿。 正文 第三四九章:吹风 而在这一眸中,薛宝钗对莺儿有恼之,有喜之,恼的是莺儿自作主张,喜的是不论如何李桂还是来了…… …… 当鸳鸯、玉钏、莺儿、香菱出去之后,李桂拱了拱下手,然后说道:“宝姐姐实不相瞒,桂此来是奉皇命而来,今西南用兵,皇帝初登基,国库紧张……” 随后李桂把雍元帝同意收取烟花税,但是又要掩饰他用脏银的事,以及他对此的打算,想开发杨柳庙,以补这个窟窿的事原原本本的像宝钗说了一遍。 最后李桂说道:“为今之际,蛮烦的是开发的银子,桂知江南富庶,商家多有余银,但桂初到,众商家恐难以信桂,而桂也知宝姐姐之商铺在金陵颇有名声,所以想请宝姐姐牵头,联络众商家,不知宝姐姐意下如何。宝姐姐但请放心,此项生意包你稳赚不赔。” 薛宝钗早就感觉李桂这烟花税收的古怪——她知道李桂不是缺银之人,也知道李桂并非贪财之人,可是他没想到李桂收取银子居然收受命而来,而这当中会担多少骂名与风险! 更让她感动的是李桂居然把这些对他说了出来…… 而对于李桂在赚银子方面的本领,薛宝钗从来没有怀疑过,不论是她自家的经历,还是名满京师的大观园!都让她不会怀疑李桂的这个本领。 因此当李桂说完后,薛宝钗叹道:“原来李兄弟是在做这等大事!外面还议论纷纷呢,真是委屈你了。承蒙你看的起我着一介女流,这事我尽力去做就是,嗯,我先上张诚放出风去,让他在京师有分号的商家面前先露一露,你看如何?” 薛宝钗的想法是在京师有分号的商家一定会清楚大观园之事,听到李桂歌颂开发后,愿意投资的意愿会比较强。 这个意思李桂自然理解,闻言笑道:“如此甚好,宝姐姐心思真是慎密,巾帼不让须眉,却不是什么小女子。” 面对李桂的夸赞,薛宝钗闻言心里一喜,脸色却微微一红,随即抬起茶盏,呷了口茶,掩饰了一下,然后才说道:“你估计要多少银子才能把这事搞好。” 这个问题对李桂却有些难度,因为他不是学工程的,更没有搞过古代的土木工程,而且现在这事他还没向懂的土木建筑的墨即询问。 他也不好询问,因为李桂感觉如果墨即见他摊子铺的那么大,传出去,其它人会以为他是在画饼,无形中增大收取烟花税的难度。 但是李桂是有对比物的,大观园就是,大观园总共花了二百余万两,而要开发的地盘虽然大了些,但绝对不会比大观园精致,而且来自后世李桂自然知道开发商让客服预付购房款的事。 因此李桂想了一下说道:“大约得二三百万两。” 二三百万两这个数目,要是别人说要用这么多银子坐生意,薛宝钗一定回大吃一惊。但是李桂说出来,薛宝钗却没感到有什么稀奇,因为她早已知道李桂操作大观园的事。 因此闻言,薛宝钗说道:“这也得百余商家,你需等到一下,只是这利润该如何分配。” “我是这么想的,这个窟窿是一定要补上的……” …… 李桂与薛宝钗在中堂里商议着细节,而鸳鸯、玉钏、香菱也没走远,而是在院中闲谈着,谈论着金陵的美食、美景、风土人情。 不过她们虽然谈笑风生,李桂来此的理由也正当,但不知为何,鸳鸯和玉钏都有一种李桂贺薛宝钗要越走越近的感觉…… 她们感觉必须得把这个事情向探春说一说,假公济私,这还了得。 …… 而于此同时莫愁湖畔,秦可卿也走出来深宅在宝珠的陪伴下,去了金山寺。 这座深宅是以前泰宁帝的行宫,幽深僻静,现在早已被泰宁帝赐予了秦可卿。 而在秦可卿和宝珠出门的那一刻,两个厂卫暗暗跟来上去——吃一堑,长一智,自从秦可卿在宁国府出事后,泰宁帝对秦可卿的安全九上来些心。 这其实也是正常的父女之情,作为一个父亲,只要是有能力,条件允许,自然不会在子女的安全上吝啬。 去金山寺的路上游人如织,士子庶民混行,马车不由的慢了下来,而这时嘈杂的路人的声音也纷纷钻进了秦可卿与宝珠的耳内。 ”这位秀才老爷,请问前面怎么那么多官爷?”一个挑着青菜的路人问道。 ”收税的?” “啊!” 担菜的老农转身欲走,那位秀才老爷却“嗤”了一声,笑道:“你跑什么,就你这捆子青菜,李桂大人岂能看上。” “李桂?!” 虽然李桂已经来金陵一段时间了,但是秦可卿与宝珠一项久居深宅,只有在静极思动时才逛逛街,买些女子用品之类的,或者上上香、拜拜菩萨,寻求一下精神上大安慰,所以秦可卿至今还不知道李桂已经来金陵的消息。 而对于李桂,可以这么说,她比薛宝钗思念的还要深,这一是因为李桂曾经帮助过她,也可以说是助她成长,而这期间李桂的才华已经令她心动神摇,这才让他有了送玉之举。 第二则是因为泰宁帝! 如果说薛宝钗与李桂之间,世俗的门第观念成了他们不好逾越的鸿沟——薛宝钗的家世以及嫡女的身份,再加上与王夫人的关系,让她不好嫁与李桂做妾。 但是秦可卿和李桂之间却完全不存在! 因为临行前泰宁帝曾经对秦可卿说过如果你们有缘,可以在一起。 这句话其实令秦可卿的心情复杂,因为这句话好像是允许了她与李桂的好事,但是却又令秦可卿感到缥缈无踪——这一南一北,两地相隔的,缘分在哪里? 而现在她心中的这份飘渺无踪陡然清晰了起来! 但是她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樱唇里喃喃了一句之后,秦可卿呆了一呆,随即就猛的撩开了车帘,探出了倾城的玉颜。 “这位大哥,敢问知府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 正文 第三五零章:因一 突现的容光完全震慑了那个秀才老爷,他的嘴巴不由控制的耷拉了下来,晶亮的口水不由自主的顺着嘴角溢出…… 如此愣了一愣,他才醒悟了过来,“天下居然有此等美丽的女子!”他心中震撼着,同时大袖一展,一弯腰,趁机擦掉了嘴边的口水,然后彬彬有礼的说道:“回夫人,这新来的知府名叫李桂,年纪不大,约二十岁左右,但是却极为贪婪,这烟花税就是他搞出来的名堂,小生从没见过如此无耻之尤……” 很多男子或许就是这样,在漂亮的女子面前,为了讨的女子的欢心,喜欢展示自己。而当自己没什么可以展示的时候,他就会通过贬低别人来抬高自己。 只是那位秀才老爷刚刚说到这里,秦可卿就“刷”的一下拉下了车帘,而后略带颤抖的声音从车厢里传了出来:“回府!回府!” 此时那秀才老爷已经色迷心窍,更是意犹未尽,见马车转头,他立刻紧敢了两步,对着车帘行礼道:“敢问小娘子哪里人士?姓甚名谁?在下江宁……” 而他刚说到这里,突闻脑后生风,蓦然转首,迎面一块青瓦……这正是暗中护卫秦可卿的厂卫送来的警告。只是警告的方式有些凌厉! 而此时轿子里秦可卿全然不觉,马车回转之际,她的一双玉手在腹前搓了搓,然后又举起把鬓丝往后抹了抹,然后又托住了脸颊,完全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此时她的心乱了,真的乱了! …… 回到莫愁湖畔的深宅之后,秦可卿就匆匆理了红装,描了峨眉,点了胭脂…… 可是一切做完之后,她却蓦然发现自己没有去见李桂的理由——这样冒然去见,只会显得轻浮。 作为一个女子,她并不想給李桂留下这样的印象! “听说他已和探春完了婚,我这样去见他算什么?他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事也不好问她啊?该怎么办?”…… 随后考虑的问题越来越多,秦可卿激颤的心逐渐变得冷静,而越是冷静也就越觉得不能冒然拜访李桂,不能这么主动,以免被李桂以及其他人看轻! 而后满腔热情变成了幽怨,缠绵悱恻的幽怨…… 此心无可排解,秦可卿习惯性的走向了瑶琴,素手轻探,在琴弦上一碾一滑,习惯性的谈起了李桂原来弹奏的《燕无歇》调子。 …… 这些李桂当然不知道,从青江记出来后,因为事情已经有了着落,李桂的脚步变得轻快。同时决定明天再去杨柳庙,规划规划,建几道商业街,能建几间房,是否把府衙也搬到那里去。 这样一举两得,一是可以提高地价,二是可以把原来的府衙买了,这又是一笔银子见,但又觉得这个事的公布还是要选择时机…… 李桂一路思索着,思路渐开的情况下,他的心情夜变得顺畅了,脸上不知觉的露出了自然的、淡淡的笑意。 ”他很长时间没这么笑了吧!见到薛姑娘高兴成这样,三小姐还要我们看着老爷,真是惭愧,不过这也太防不胜防了,这事一定得告诉小姐,看她能不能过来……人家长得就这么差吗!” 想到这里自艾自怨之余,两人都决定向探春打打小报告,并且决定这份小报告要随着李桂的密奏一起发走。 …… 马车声哒哒,很快就回到了知府官邸的后门,玉钏率先撩帘而出,而在玉钏从车帘里探手而出之际,“妹妹。”一道亲切二激动的声音从后宅东门口的榆树处传了过来。 玉初闻言心底一颤,蓦然转首,“姐姐。”下一刻玉钏就大叫了一声,一提裙摆,一下子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姐姐,这几年你去哪里了?” “妹妹你也来了!” 随后金钏和玉钏几乎同时说话,但是两人却谁也没回答谁的话,紧接着就紧紧的拥抱在一起,热泪瞬间盈眶…… 李桂和鸳鸯两人都没想到金钏会在这里出现……而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对于金钏和玉钏姐妹能够相见,李桂和鸳鸯心里都是很高兴的,而后李桂和鸳鸯彼此望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浓浓的宽慰之色。 “鸳鸯到是好心肠,做事也细致,对我也好,不如……”随后李桂心里不仅一动。 “他是个好人……”鸳鸯心里也是一动,但随后心里却涌出了浓浓的叹息。 而这时金钏和银钏已经分开,随后金钏走到了李桂跟前,笑意盈然的脸上带着泪痕,屈膝对李桂行了个礼,说道:“见过李大人,多谢李大人照顾我妹妹。” 李桂摆了摆手,笑道:“我也要恭喜你们姐妹重逢,里面说话吧。” …… 进了屋里,落座、银钏上茶后,李桂问道:“你怎么在这儿?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金钏探了探身子说道:“回李大人,贱妾一直在这儿,和二爷在一起……” “啊……” 金钏的话还没说完,立在李桂身侧的鸳鸯就不由的叫了一声,而李桂也是愣了。 而这时金钏已经继续说道:“贱妾这次乃是奉二爷之命而来,二爷希望大人对他不要再弄这么大动静。不知大人一下如何?” 这既然都出现了,李桂自然不会再大动干戈,点了点头,说道:“好?” 随后微微思索了一下,继续说道:“二哥还好吗?现在有什么打算?” 李桂问这话的意思是贾宝玉既然出现了,那他是不是想回去了! 李桂这层话的意思玉钏还是明白的,而她虽然不想让贾宝玉回去,但却当不了贾宝玉的家,不过来时贾宝玉也没有说他是否回去。 因此金钏回道:“他现在心很乱,还没说回不回去的事。” “回头你回去对他说,我明天去拜访他。”微微一沉吟,李桂说道。 他清楚这是他现在必须做的,不论是从贾政方面考虑,还是从贾母方面考虑,或者从探春方面考虑,不去见贾宝玉一面,实在不行。 “好,我们现住在城外东南九曲村。”金钏应了一声。 正文 第三五一章:拜访 李桂点了点头,随即笑道:“你们姐妹先说话。”说完李桂起身去了书房。 鸳鸯见此,也避开了金钏和玉钏,跟随李桂进了书房,然后给李桂倒了杯茶。 …… 手捧茶盏,李桂幽幽而思…… 他清楚发现贾宝玉的出现对贾政、贾母、王夫人等意味着什么……他想立刻写信把这个消息告诉贾府诸人,但是他觉得为时还早! 这是因为贾宝玉是否回去还没决定,而即使回去,该怎么回去,这个问题也值得商榷——这里关键是贾政对贾宝玉的态度,如果见到贾宝玉,贾政大棒子拎起来该怎么办,即使打不死,打残了也是个问题。 想了想,李桂决定还是先去拜访贾宝玉一下再讲。 …… 一直到傍晚,金钏才离去,送走金钏之后,李桂看到玉钏脸上泪痕依然……而玉钏毕竟在他跟前久了,李桂与她也是有了些感情,因此拍了下玉钏的香肩,轻轻安慰道:“不要伤感了,你能与你姐姐重逢,实乃幸事,该高兴才是。” “嗯……”玉钏轻轻的应了一声,破涕为笑。 “吃饭吧!”这时鸳鸯说了声。 …… 吃过饭之后,李桂进入了书房,开始细细的规划杨柳庙开发的事情,当然他脑里对此是有样本的,不过样本却是来自后世的商业街与古城,或者说商业街与古城的混合体。 而鸳鸯和玉钏虽然打定了注意要向探春打李桂的小报道——即使是与金钏重逢也没动摇玉钏的这份决心! 因为与金钏的交谈中她已经知道金钏已做了贾宝玉的妾,已是有了归宿,这令她如何不向往。 但是一来此时李桂依然在书房;二来想着李桂明天就去拜访贾宝玉,她们也想把贾宝玉的事情一块向探春说一说,所以决定把写信这事往后推一推。 李桂、鸳鸯、玉钏虽然都决定看明天贾宝玉的消息,再决定把消息传到京师去,但此时青江记里,薛宝钗却正在写着信。 薛宝钗的信是写给薛蟠的…… 李桂既然要搞开发,薛宝钗肯定是大力支持的,因此她想多参与些股份。 但是这毕竟是动用银子的事,薛蟠再疼爱她,但他毕竟是一家之长,这样的事情,薛宝钗还是要告诉薛蟠。这里面也有尊重薛蟠的意思。 而她给薛蟠写信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她嫂子夏金桂,这样的事薛宝钗觉得如果不和薛蟠通下气,以夏金桂的泼辣脾气,以后肯定会找她的麻烦。 薛宝钗此时其实在薛家过的并不像以前那么自在,这也是自然的,自古以来这嫂子和小姑子都不怎么对付,特别是对没出阁的小姑子,作为嫂子总是会觉得碍手碍脚的,都想把小姑子扔出去。 而此时薛宝钗却认为告诉薛蟠也没什么,因为薛蟠投资大观园是赚了银子的,所以她写信时,心情很轻松。 但是薛宝钗不会料到物换星移,人心易换,具体在这件事上,夏金桂会考虑薛宝钗和李桂的关系,以及金陵到京师遥远的距离! …… 而在薛宝钗写信的时候,南安洲巴渝城里,南安郡王许寿却收到了徐福的来信…… 南安郡王掌御一方,也是豪横惯了的性子,看到徐福的信之后,要不是南安洲土王又乱,他真想带兵去砍李桂的脑袋。 不过虽然此时不得其时,这份仇许寿却是记下了随后写了一封诋毁李桂的密奏,大意说李桂持宠而娇,仗势欺人。 但是他却不知道雍元帝呵斥他纵容亲族,不遵法令的圣旨正在路上。 而以后,因为雍元帝的呵斥,许寿对李桂更是怀恨在心,并司机报复…… …… 第二天,九月初十,一大早李桂还是和以前一样,处理了一下公务之后,这才起身,带着玉钏、鸳鸯,让邓会驾着马车出了城。 出城之后,往东南方向走了一阵子,向路边的农人打听了一下,因为贾宝玉医术出名的缘故,很容易就从农人嘴里得知了九曲村的方向。 远途杨柳依依,小路曲曲折折,绿中带黄的稻苗中偶然碧莲…… “他倒是会找好地方?” 如此美景,想着以前自己为贾府所操的心,所费的力,而贾宝玉却在此山水人生,途中李桂不仅感慨了句,只是这感慨里多少带了些不满的意思。 这不满鸳鸯和玉钏却是听出来了,随即鸳鸯也感慨道:“二爷这是有福之人不用愁。” 玉钏闻言,轻轻的笑了——她却是不好答话,因为金钏也在这里逍遥人生。 …… 马车哒哒……按照金钏所言,在九曲村最前方、最大的院落前停下,而后李桂和鸳鸯、玉钏下了马车,玉钏上前轻轻扣了门环,随即一个小丫头从门缝里探出了头,奶声奶气的问道:“你找谁?” 从小丫头清秀的样子里,李桂依稀看到了林黛玉的影子,而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愁儿。 “他也该会走了吧!也不知凤儿生了没有,回头得赶紧让她们过来。” 心中想着突然之间李桂心里温煦一片……笑吟吟的对贾玉初说道:“我乃李桂,乃是你姑丈,你可是……” 李桂很想说你可是玉初小娃,而在这时贾玉初突然恍然大悟道:“你就是惹我爹爹生气的那个大坏蛋?” 李桂:“……” 李桂正感无语,而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一声轻叱:“初儿,不得无礼,快叫姑丈。” 随着话音,门“吱”的一声开了,林黛玉与贾宝玉出现在了大门边。 李桂循声而望,只见贾宝玉一声白衣,身形轻减,不过神态却比以往沉静了许多;而林黛玉身影依然消瘦,不过看她抱起贾玉初的利落劲,身体好像好了许多。 而报贾玉初时那疼爱的样子,恍惚间李桂有种感觉林黛玉已经不是不食人间烟火…… “时光,是把刀啊,把人雕刻……” 见此李桂心中突生感慨,随即向前对贾宝玉与林黛玉抱拳行礼道:“见过二哥、二嫂。” 正文 第三五二章:互动 而李桂在观察贾宝玉与林黛玉的时候,贾宝玉与林黛玉也在暗中观察着李桂,此时见李桂虽然一身青色素衣,但腰杆挺直,双目炯炯有神,儒雅淡定中透露着成熟,又含着难言的贵气……他们心里也不由心生感慨,感慨时光变人。 不过这两个毕竟是对权势看清的人,因此引发李桂贵气的官身并没有引发她俩什么特别的感觉,当然这也与他俩的出身有关,毕竟以她俩的出身,可以说是看惯了高官权贵。 不过时过境迁,星移事变,贾宝玉对于李桂的比较之心也早已不存在了——这份比较之心应当是在他与林黛玉逃走的那一刻完全烟消云散的,毕竟这意味着两人走上了不同的路,没有了比较的意义。 相反的此时贾宝玉心里对李桂是有些感激之情的! 贾宝玉不是傻子,相反他是有些慧根的,而他也已非年少轻狂时……过往种种不谈,就以李桂帮助荣国府还上欠款而言,就够他感激的了!感激他对荣国府的照顾。 而这不仅是他,甚至是林黛玉,天下人都知道这应该是他贾宝玉的事! 因此对于李桂的见礼,贾宝玉抱拳回了一下,然后淡然的说道:“你不用客气,屋里谈吧!” 他虽然感激李桂,但他的性子在那里,而且又自持身份,是不会当面对李桂说些感激的话的! 迎门是一个青山流水的影墙,拐过影墙是一个窄窄的,曲折的墙砖小道,小道的两侧是梅、菊等普通的花卉,沿墙则是轻轻的矮竹,西北侧有一个小小的池塘,几个不规则的石头,高低错落的摆放在池塘的周围…… “人的生活习惯管然难以改变啊!这东奔西藏的还不忘寄情山水,也不知他俩在山水上寄的是什么情?” 见此,沿着曲道,李桂的心情也变的复杂了起来。 落座,金钏递上茶水之后,李桂呷了杯茶之后,就直接问道:“二哥,打算如何?” 这样的亲戚,这样的关系,根本不用虚套! 而贾宝玉却没有直接回答李桂的话,而是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问道:“老祖宗和我娘怎么样,身体是否安康?我爹爹……怎样?” 从贾宝玉的这句话里李桂倒是听出了些牵肠挂肚,“你还知道问候,为何不暗中传个信?”心中微微抱怨着,李桂回道:“老祖宗、伯父和夫人一切安好,只是老祖宗毕竟是风烛残年,只怕时日不多。” 闻声,林黛玉眼圈蓦然一红,眼泪掉了小来,玉初本来被林黛玉揽在膝下,手里拿着鸳鸯送的酥糕,幼小的心灵却本能的感觉到了场面的压抑,大眼睛一会瞧瞧贾宝玉,一会瞧瞧李桂…… 听到林黛玉的轻涕声,她急忙转过了小小的身子,“娘你别哭,哭了就不乖了。”说着贾玉初抬起了细细的手臂。 “倒是个伶俐的丫头!”见此李桂心里念叨了句。 而这时贾宝玉再次长长叹了一声,然后说道:“是我不孝啊!后庭你以为我该如何?” 李桂没想到这个问题贾宝玉居然会求教于他!而且“后庭”喊的那么气壮,这分明是摆了“二哥”的架子! 而实际上对于贾宝玉之事,李桂是不想多过问的,这里面的原因很多,一是这毕竟是麻烦事;第二是他以为以贾宝玉与林黛玉的才智应当能处理这些事。所以对于贾宝玉这件事的态度,李桂是打着随贾宝玉的主意的,他只要告诉贾府诸人贾宝玉活的好好的,连娃儿都生下了就好! 当然对于贾宝玉是否该回去,李桂心里是有一个调子的,那就是贾宝玉不该回去。 这里面有两个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贾宝玉与林黛玉的私奔不合封建礼法,回去当初的圈子也不会再容纳他,相反会耻笑他、排斥他,让贾府再次蒙羞。 因此从这个角度讲,李桂认为贾宝玉回去真的不如不回去。 另一个原因是贾政,贾宝玉与林黛玉的行为本质上是冲击封建礼法的,而贾政却是封建礼法的卫道士,因此现在他们父子之间实际上处在矛盾最尖锐的时刻。 贾宝玉回去,贾政会怎样……虽然李桂也认为虎毒不食子,但后世还有一句话,意识形态的斗争往往是你死我活的! 其实这句话在贾政与贾宝玉父子间早有印证,《红楼梦》里贾政就亲自抡起了棒子,高喊着要打死他这个将来要弑君弑父的逆子,当时对小厮的吩咐是:“堵起嘴来,着实打死!” 因此李桂认为贾宝玉回去,贾政盛怒之下真有打死他的可能,纵有王夫人等护着,伤残却可能难免! 李桂估计这也是贾宝玉不敢给府里透气的原因,怕贾政顺藤摸瓜…… 而这个建议李桂可以说,也可以不说。但细细思索了一下,如果贾宝玉真的回去了,真的出了事,府里难免又是鸡飞狗跳的,而这样他后院肯定不得安宁,他后院不安宁也就相当于他不安宁。 因此只是微微一思索李桂就理清了里面的厉害关系,因此直接回道:“回二哥,以伯父那般脾气,我认为你还是不回去的好,这其中的利弊关系,我想二哥应当明白的很,如果二哥想念老祖宗和夫人,我认为你可以暗中取信让老祖宗和夫人过来,说句没有外人的话,老祖宗年纪已经大了,也是落叶归根之时,二哥以为如何?” 李桂的方法其实贾宝玉想过,但是这个方法让贾母和王夫人过来,又把贾政撇在一边,在这个时代是十分不孝的! 而他原来和林黛玉私奔本就是无礼,现在又要不孝,只是想想他心里就承受着很大的压力。所以他才游移 但是这话由李桂说出来却又不同,李桂这样说,他可以对外宣称是听从李桂的意见,这样就极大的减轻了他心里的负担。 而且李桂这样说,让他以后在贾政面前也有了托词,如果以后贾政追责他为什么这么做,他就可以说是李桂让他这么做的…… 想到这里贾宝玉轻轻点了点头,脸上带着轻微的微笑笑道:“如此甚好,就依你之计。” 而金钏和茜雪本来就不愿回去,也不愿贾宝玉回去,闻言虽然心里还有些小小的遗憾——王夫人可能会来。 但是她们也是明白事理的人,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方法了,因此两个脸上都是禁不住露出了笑意。 即使鸳鸯与玉钏也是如此!这事虽然与他们没多大的关系,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谁也不想陷入麻烦事中,而很明显贾宝玉要是出了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她们自知也消停不了! 至于林黛玉,她和贾宝玉的心情实际上是一样的…… 正文 第三五三章:两京 “上菜。”随后贾宝玉吩咐道。 …… 可能是因为早有准备,菜肴很多,但精致却算不上,不过甜甜酸酸的却很有江南的风味。 席间李桂、贾宝玉对过往之事闭口不谈,只是谈论该具体如何操作把贾宝玉的消息暗暗传过去这事。 而对于这事,李桂与贾宝玉很容易达成意那就是贾宝玉写一封书信给探春,让探春具体操作这件事,先让探春给贾母与王夫人传话,让她们过来,而如果被贾政知晓的话,自会有贾母出面。 当然为保险计,李桂也要写两封信,一封给探春,一封请探春转交给贾政。给贾政的信当然是为了劝慰贾政不要大动肝火。 两人边饮边谈……贾玉初偎依在贾宝玉的身边,一会儿瞧瞧李桂,一会儿瞧瞧桌子,林黛玉在旁边喊了几次她也不过去,而贾宝玉也没让贾玉初过去。 李桂可以感觉到贾宝玉对贾玉初的溺爱,他也感觉到小丫头很是可爱,看着贾玉初漆黑如墨的大眼,心里念叨着也不知凤儿能不能给我生个女儿,然后顺手给贾玉初叨了一片片的薄薄的胭脂鹅片。 …… 李桂与贾宝玉宴饮的同时,金陵城太白楼里,青江记的掌柜张诚也正宴请着四海记掌柜刘广之,福瑞祥掌柜杨千里、四庆堂掌柜张福田等十余人。 他之所以宴请这些人乃是奉薛宝钗之命,传达李桂要开发杨柳庙的消息的。 “实不相瞒,今天请诸位来乃是为了一笔大生意,诸位应当知道现今知府李桂之事,那大观园被他稍微一拨弄,如今日进斗金……” 这事四庆堂掌柜的最清楚,因为四庆堂背后的东家是丁贯九,是参与了大观园的股份的,更是得到实际好处的。 而张福田的性子比较急躁,听张诚话里有话,便插话道:“张大哥你有话直说就是,别拐弯抹角的!” 张诚闻言也不以为意,只是“嘿嘿”一笑,紧接着便说道:“李大人昨天找到了我家小姐,说要开发杨柳庙一代,需要大量银子,说我家清江记在金陵商界有些影响力,所以请我家小姐出面传话,这不我不就是为这个事来的吗?” “当真?” 张诚话音刚落,四海记掌柜的刘广之便一瞪眼说道。 四海记是忠智王的钱庄,在全国各地广有分号,而李桂操作大观园的事情刘广之自然知道,也知道忠智王对没能投资大观园之事有些遗憾。 当时的情况是忠礼王与忠信王、忠义王逐鹿未分,李桂此举当时就有战队忠礼王之嫌,而忠智王实际上不愿意参合夺嫡之事,又和忠信王私教甚好,所以才没投资大观园。 但是对于一个喜欢行商的人来说,有银子不赚,而且在商界内可能还会落下个没有眼光的名声,因此对于没能投资大观园之事,忠智王心里是有些遗憾的。 而作为忠智王最倚重、最信任的大掌柜的,刘广之自然知道这件事。 而现在机会又现,忠智王有机会弥补心中遗憾,所以刘广之不仅微微有些激动。 “自然是真的!刘大哥还信不过张某。”张诚笑道。 “李大人可说需要多少银子?怎么个入股法?”随即刘广之匆匆问道。 “李大人说约需二三百万两银子,怎么入股法还没说。实不相瞒,我感觉李大人找我家小姐,可能是对银子没谱,所以先让我统计有多少有投资意愿的。几位哥哥,我实话实说,李大人之能你们都是知道的,这可是个赚银子的好机会。而且李大人还说了先联络京师有分号的商家,固然是李大人怕金陵商家不相信他,但对咱们来说,岂不正是一个大好机会,各位哥哥你们说是不是。” “是极,是极。” “张兄弟,给我家商号先报上名。” “我家商号也报上。李大人何时招呼我等。” “李大人没说,不过以他的行事,我估计很快。” “张兄弟,借一步说话……” …… 商家对于商机的反应是敏锐的,随后众人引论纷纷起来,总体都觉得李桂这样做一定能成事,原因无他,江南自古繁华! …… 宴饮过后,众掌柜的各自匆匆回了各家商号,然后匆匆给各自的东家写信,然后各有各路,送走了八百里加急的快信。 …… 而在众掌柜的给各自东家写信的同时,李桂也从九曲村回道了府衙的后宅,随即他也走进了书房。 他有很多事要交代探春,不仅仅是贾宝玉的事,还有自家的事,他感觉现在他已经基本安顿好了,探春完全可以趁机过来。 他有一种预感,贾母和王夫人一定会过来! …… 李桂这里写信暂且不提,而到傍晚十分,莫愁湖畔,“叮咚叮咚”一道美妙的琴声突然从一座深宅里传出。 琴声曼妙、缠绵,竟是世人从没听过的新调,因此一下子吸引住了行路的路人。 众人寻声远远望去,只见深宅的高楼处影影绰绰有一个白衣女子坐在窗边,虽然距离太远,看不清楚,但是不知为何,路人心里都感觉这远处的女子一定倾国倾城!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的几回闻。”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啊!” “不知此女子为谁?” …… 一曲过后,路过的士子、好事之徒议论了起来。 …… 三天后李桂傍晚,李桂刚从府堂回到后宅,就见莺儿正在堂中与鸳鸯、玉钏说笑着。 而见李桂过来,她们三个急忙起身行礼,李桂随意摆了下手,然后对莺儿笑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来有什么事?” 说话时李桂的语调轻松、甚至带着些调侃,之所以如此一是因为他与莺儿是旧识,说话随意些无妨。 另一个则是莺儿那日的私自来访,令李桂对莺儿的机智刮目相看,所以话语中亲近了些。 而莺儿闻言也清楚李桂话里的含义,是说那天她私自拜访的事给李桂出了难题,而这也是她的得意之笔,又见李桂语调轻松,禁不住先是掩唇“咯咯”一笑,然后才说道:“我家小姐请你过去一趟。” 正文 第三五四章:乱了 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家小姐给你说是什么事吗?” 转到屏风后,李桂一边在鸳鸯的服侍下换衣,一边问道。 莺儿是知道薛宝钗喊李桂过去的原因,但闻言她粼粼闪光的眼睛眨了一眨,然后很果断的说道:“没有……” 说到这里可能是心虚的缘故,莺儿叽叽喳喳道:“我正在铺子里和春红玩儿,香菱姐就过来了,说小姐找我,然后我就过来了。” 李桂没有在意,洗漱了一下之后,也没到鸳鸯和玉钏,便喊了邓会,一起往清江记而去。 …… 可能是初次和李桂同乘一车,莺儿虽然机灵活泼,但是因为女儿的本性,初时她却很是拘束,不仅一语不发,而且紧靠着马车座椅的角落,双手交叠放在腹上。 对于这个真正的女大十八变的小丫头,李桂本来想调笑她一下的,但是看她拘束的样子,于是撩开了车帘,把脸投向了车窗外。 而莺儿的性子毕竟是活泼的,如此拘束了一阵子,见李桂正襟危坐,拘束稍减,原来机灵活泼的性子也就恢复了。 而此时莺儿对于穿针引线是不遗余力的,因此随后莺儿眨了眨眼,向李桂说道:“李大人,我想问你的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你说吧。”李桂随意说道,放下了窗帘。 “这个……” 莺儿窝了下袖口,随即又猛的抬起了螓首,鼓起勇气继续说道:“李大人你觉得我家小姐怎么样?” 李桂一愣……因为这个问题很大,不知道这是薛宝钗的意思,还是莺儿自己的意思,而要是薛宝钗的意思,其实妻妾这么多了,李桂不在意再多一个宝姐姐。 但后续的问题是薛家会不会同意,探春会不会同意,在这个时代大妇还是有些权利的,比如小妾的去留,还有贾政那里。 这多让人难言! 而如果是莺儿自己的意思,那他也不能吐露心声,因为吐露了,李桂可以预测,事情还是会向刚才的方向发展。 当然这个时候也不能无情,这会影响他下一步的开发计划——万一薛宝钗心灰意冷之下,不再帮忙这个事情呢! 毕竟她现在是起带头与引到作用的,可不能让她引歪了! 因此对于莺儿这个问题,李桂感觉这答好不是,答不好更不是,简直让他左右为难! “这小丫头倒真是难缠!” 随后李桂腹诽着,想了一下笑道:“你觉得你家小姐如何?你觉得如何我就觉得如何!” 李桂这样回答,实际上是偷换概念,把莺儿话里内在的含义从男女之情转换到人品上。 莺儿没想到李桂会这样回答,“这这……”她膛目结舌,本能的感觉不对,但不对在哪里,她却是迷迷糊糊的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咽了口吐沫说道:“这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你说说。”李桂说道,看着莺儿窘迫的样子,他脸上却不仅露出了些揶揄之色。 对于哪里不别说莺儿说不出来,就是能说出来,她一个姑娘家的也不好意思说! “这个,这个,就是不一样……” 看着李桂的揶揄之色,莺儿终于明白李桂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为之,她心里不由又羞又气,机灵活泼的性子让她脱口而出:“李老爷你好坏!” 说着伸出小拳头在李桂的肩上轻轻锤了两下,随后又觉得不妥,匆忙收回,只不过收回之际,小小的脸蛋已是红霞密布。 见此李桂心情没由来的感到轻松惬意,“哈哈哈”发出了一道清朗的笑声。 说话之间,邓会停下了马车…… 薛宝钗还是在中堂见了李桂,以前不施粉黛的玉颜上,现在却涂脂描红,不过这样和以前相比却是更加娇艳! 实际上在李府李桂眼里,化了淡妆的薛宝钗要比以前好看的多,这可能是与薛宝钗的气质有关,毕竟她的气质是国色天香的牡丹!花容锦簇才能完全展示她的雍容华贵! 因此这倒让李桂小小的惊艳了一下,多看了两眼,薛宝钗暗暗看在眼里,暗暗喜在心里。 随遇寒暄了一下,坐定后,薛宝钗开口说道:“今天请你来,是为了联络商家之事,这些商家对此事倒是十分积极,还有的愿意出多股的,很多商家都向章张掌柜的提及此事的章程之事,不知你定了没有?” 李桂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毕竟真金白银的事情最为难办!随后他就感觉他低估了大观园之事的传播,以及人心对钱财的渴望! 但是最近几天他忙于贾宝玉之事,又觉得需要些时日等候,因此对于具体的章程之事,李桂之是心中有个大概,还没细致化。 当然一些问题他暂时也不好细致化,比如利益分配的问题,这里面衙门拆迁、地皮的转让、升值这些利润该如何分配,衙门占多少,商家该不该占都是个问题。 按照李桂的想法,他就是个二道贩子,把原来的地皮收了,然后卖出去。但现在买的高了李桂估计商家难以接受,所以需要折合成股份,等赚了银子再分。 这实际上衙门又站了便宜。 因此闻言李桂笑道:“前几天忙了些,还没来的及做这些,宝姐姐帮我合计合计,这里面衙门和商号……” 随后李桂侃侃而谈,与薛宝钗一起商议起此事的细节,衙门与商家所占的利润比例,财务的监督,进料的采购,要不要买座石场之类的事情。 他没对薛宝钗说这两天主要被贾宝玉的事情羁绊了,也没问薛宝钗是否知道贾宝玉与林黛玉就在九曲村的事。 何必在此时破坏她的心情呢! 其实偶尔之时李桂也感觉事情好巧,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居然都到了金陵。 但转而一想这其实也是必然,就像很多离家出走的小孩,往往在远处故乡的亲人处找到。这其实是受伤的心灵需要故乡的山水人情来抚平,贾宝玉、林黛玉是如此,薛宝钗也是如此。 月上柳梢之时,薛宝钗吩咐莺儿上菜…… 正文 第三五五章:手笔 李桂与薛宝钗进食之际,鸳鸯和玉钏也正在相对而坐,而李桂至今没归,两人心里都引发了丰沛的联想,玉钏年轻些,沉不住气,闷头喝了碗小米粥之后,忍不住向鸳鸯说道:“鸳鸯姐,你说这一来二往的会不会出事?” 鸳鸯毕竟大些,又久在贾母身边历练,看事情清楚些,闻言,抬头回道:“还能不出事,不过小姐来了就好了!那信你送过去了吧?” “送去驿站了,我给了那驿夫五两银子,让他尽快捎过去。” …… 随后两人叽叽喳喳的闲谈了起来,没过多久,院子里想起了李桂的脚步声…… 第二天一早,李桂传令詹光,让他传他的命令辰时市容整顿小组开会,任何人无故不得缺席。詹光领命而去。 …… 到了辰时,李桂迈入了知府大堂……此时大堂里艾文山、詹光、即墨、修洪宝、彭希盛、干植云等各房各司管事等都早已分列两侧,李桂一路抱拳…… 到了大堂的大案后,李桂说道:“诸位请坐吧!” 说着李桂先做了下来。 而自从李桂对一方楼动用真格的之后,众人对李桂的认识又加深了一层,知道他不是心慈手软的白面书生,个个心里都起了敬畏之心,因此听到李桂的吩咐,众人坐定后,整个大堂居然鸦鹊无声! 见此李桂轻轻咳嗦了一声,说道:“今天来本官是有一件大事要宣布……” 对于此时的金陵府各房各司官员来说,李桂说要有大事要宣布那肯定是真的,而且心里也都估计和银子有关。 “也不知要从何处捞银子?这李知府别的不敢说,搜刮银子的本事倒是和她的诗词一样的厉害!” 闻言除了詹光和卜固修之外,众官员肚子里纷纷嘀咕着。 而这时李桂已经继续说道:“金陵六朝古都,自古繁华之地,可我走访时居然发现金陵还有破败不堪之处,实在有辱我朝颜面,因此本官决定对破败不堪之处进行改建,初步打算投资白银三百万两……” 众官员没想到李桂此次居然不是搞银子的,而是花银子的!而且还一下子花这么多! “这、这李知府真是大手笔!” “可从哪里去弄这么多银子!” “是啊,烟花税一月顶多十于万两。” “嗯,有些异想天开了吧!想做出政绩也要脚踏实地。” “是啊,此事非易事。” …… 纵然李桂在这些人跟前有了些威严,可是乍听这个数字,众官员忍不住议论起来。 同时这些官员都是坐惯稳当板凳的,李桂这一上来就一个大动作接着一个更大的动作的,众属官心里都有风云激荡之感,喜欢稳当的小心肝简直受不了。 而这时李桂又轻轻一拍醒堂目,待众属官静下来之后,李桂又继续说道:“此事重大,也可以说是金陵最近最大之事也,为保此时顺利进行,现在本官把人员重新安排些,还是分成若干小组,第一组拆迁赔偿组,组长干植云,艾文山;第二组规划组,组长即墨、孔敬儒,第三组后勤保障组,组长修洪宝、苏见著、胡一刀,原来课税组保留一组,库银组不变…… 各位今后的一段日子,要以此事为重心,希望大家齐心协力。现在散堂。” 随后李桂留下詹光、卜固修、艾文山、修红宝、干植云等于小堂里议事。 而众官员退下去之后议论纷纷起来,议论的内容还是和刚才堂上的一样,有的惊叹李桂大手笔,有的嫌弃李桂事多,有的认为此事难成,当然也有小部分谈论此事若成之后,金陵城的改变。 总而言之,此事因此传播开来,但这也是李桂的用意,就像现代买房子打广告的一样。 而这种事实际上是个极为麻烦的事,自此李桂开始忙碌起来。 …… 金陵城之事暂且不谈,此时薛宝钗的信也到了京城薛府。当驿夫把信送到薛府时,薛蟠照例不在家,信就送到了夏金桂的手上。 而夏金桂倚仗着她的泼辣刁悍,现在已把薛蟠拿捏的死死的,其实这一点曹公早已在《红楼梦》里暗示,雪在夏天自然无影无踪。 因接到薛宝钗的来信后,夏金桂立刻豪横的、没有一点心里负担的撕开了薛宝钗的来信。 信的开头的问候语她懒得看,一扫而过,然后就看到了信的主要内容,打算投四万两银子到李桂的改建项目里去。 而夏金桂对于薛宝钗早已不满,这种不满有着世之常情,嫂子与没出嫁的小姑子一般都不太对付!而就薛宝钗与夏金桂而言,夏金桂对薛宝钗的不满还不仅仅是这些,还有着对府里经济管理权方面的原因——夏金桂对薛宝钗掌握着清江记的生意早就不满了! 一句话夏金桂想把薛府的经济大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这样薛宝钗实际上就成了夏金桂的眼中钉! 而她对薛宝钗与李桂之间不清不楚确实一清二楚的,毕竟薛蟠酒后不止一次哭诉过她那个可怜的妹妹! 因此现在薛宝钗居然要拿大把的银子往李桂那里投!这在夏金桂眼里直接就是转移银子,而且是大河流水般的转移! 这还了得! 因此看完信后夏金桂脸上立刻大雪飘飞,嘴里骂道:“这嫁不出去的死妮子!吃里扒外的东西!”说话间把信狠狠一甩,紧接着就对塌带来的贴身丫鬟夏荷说道:“你去对来旺说,让他赶紧把老爷找回来,这、这真是翻了天了!” 夏荷闻言匆匆忙忙的去了……大约一个时辰之后,薛蟠醉醺醺的回来了。 而看薛蟠醉醺醺的样子,夏金桂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指着薛蟠的鼻子骂道:“我真是瞎了眼了,嫁给你这个没脑子的憨货,家底子都被掏空了,你还在外面喝,你等着吧,早晚得喝西北风。” 这一番话薛蟠根本摸不着头脑,又醉醺醺的,因此完全被骂愣了,直到打了个长长的酒嗝,这才反应了过来,满脸堆笑道:“娘子,你这是咋得了,哪来的这些胡话!” 正文 第三五六章:怨喜 “哪来的胡话,你看看……” 说着夏金桂叼悍的眼睛一瞪,一下子把信摔在了薛蟠跟前的描金茶几上,然后一手叉腰,一手指道:“你看看,你看看你那个好妹妹做的好事!” 薛蟠被夏金桂揉捏的惯了……其实就薛蟠蛮横无理的性格而言,女人成为他的婆娘,只会有两种结果,一是被薛蟠压制,默默吞声,被薛蟠气死、揉捏死、或者抛弃;第二种就是以更加的霸道跋扈,把薛蟠压制;至于寻常夫妻的相互忍让,或者相静如宾,在薛蟠蛮横无理这个前提条件下绝无可能。 而夏金桂活的好好的,正是因为她选择了第二种!惹不起这河东狮,薛蟠乖乖的拿起了信…… 和夏金桂不同,当看到薛宝钗的问候时,薛蟠,心里甜滋滋的;而当看到薛宝钗要投资李桂的项目时,因为早先在大观园的项目上赚了银子,作为一个妹宝男,他又不能对薛宝钗有提防之心,因此看完信之后,薛蟠抬眼疑惑的看了夏金桂一眼,疑惑的说道:“娘子这也没什么呀?!没想到那李桂竟然又有大动作!” 这句话整体的意思是支持薛宝钗的决定。 闻言,夏金桂心里的怒气像是加了加速器,瞬间就提高了一个层次! “你你你……” 夏金桂手指像是鸡叨米一般,一下点点信,一下点点薛蟠,点了不知几下,最终终于喷薄而出:“你这个不长脑子的蠢货,你也不想想,你那好妹妹心里成天想着的是谁,这下见了面,干柴烈火的,还不把铺子给掏空,我……” 人都有底线的!而对待不同的人、不同的事人的底线不同,比如老子无缘无故打了儿子一巴掌,儿子绝大部分都认为老子是老糊涂了,不当一回事,但要是别人打了一巴掌,即使有错,大多数人也会打回去。 而作为一个妹宝男,薛蟠是绝对不能容忍任何人这样对薛宝钗污辱的! 因此闻言薛蟠心里的怒火直冲脑门,瞬间就冲垮了他较别人少了不是一点、半点的理智,让他只剩下了蛮横…… “混账!” 下一刻薛蟠爆喝一声,猛的站起,一巴掌直接向夏金桂的脸上甩了过去。“啪”的一声重重的打在了夏金桂的脸上。 夏金桂没想到薛蟠会打她!或者说没想到薛蟠现在敢打他! 她不仅猛的捂着脸,微微愣了一下,但是随即她就“啊啊”的乱叫着,奔向了床头,抽出了剪刀…… 她这样做倒也并非全是疯狂,而是有着一丝理智,因为长久的夫妻生活,已经让夏金桂清楚,伴薛蟠真如伴虎,若没有舍身的狠心,杀生的决心,必备薛蟠吞噬,没有一点活路。 实际情况就是如此,夏金桂把薛蟠驯服如狗这个结果也不是一下子完成了,而是伴随着一次次血与泪的斗争! 夏金桂“哇哇”大叫立刻换回了薛蟠一项缺少的理智……在夏金桂拿剪刀出来的那一刻,薛蟠豪不犹豫,肥胖的身子像似变成了羽毛、清风,风一般像外跑去…… 对于夏金桂是否敢真的给他一下子,薛蟠是好不怀疑的,因为一些判断力他还是有的,在以往与夏金桂的交锋中,不论是夏金桂的疯狂程度,还是剪刀刺进茶几、木柱、床柜的深度,都使薛蟠不敢怀疑夏金桂在那一刻的决心! 也正是如此他才一步步沦落到夏金桂的手心! 而见薛蟠跑了,夏金桂并不罢休,“你这个被驴踢了的憨货!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口中大骂着,手中剪刀挥舞着。 这下却让薛蟠跑的更快了,简直跑出了风一般的速度!而远途仆役见此,莫不噤若寒蝉,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夏金桂当然跑不过薛蟠,追了一阵子薛蟠便没了踪影。 而夏金桂并没有就此罢休,气喘嘘嘘了一阵子之后,精力回笼,然后“蹭蹭蹭”的大步流星往后宅而去,见到薛姨妈之后,也不行礼,“扑通”一下坐在了地上,双手拍膝,昂天号啕大哭道:“这日子没法过了,你们一家老少都欺负我……” 薛姨妈本来就是一小妇人,也就是一无能之人,但是偏偏她要处理薛蟠与夏金桂的事,不处理还不行,并且躲都躲不了! 而薛蟠与夏金桂的一次次交锋,以她的本领是真的被折磨的没了脾气,甚至是有气无力,因此此时看夏金桂的样子,心头是一万个想推脱,想把她赶紧打发走! “我的儿,这又是咋了?” 随后薛姨妈小心翼翼的问道,完全顾不上夏金桂话里的夹枪夹棒! “还不是宝钗,你看看他做的什么事,居然要给李桂四万两搞什么开发,一下子四万两,这要是亏了呢,哼哼,娘,说句没外人的话,这人大了心眼子就多了,要是宝钗连人带银子一起赔给那李桂呢!现在她还掌着钱路,我是不放心,我这不过说了一句,那憨货就甩给我一巴掌,我是为谁,再怎么着,我也不会拿银子送给外人……” 夏金桂话里话外是为了薛家好,但是内里却藏着夺去薛宝钗手里的那部分经营权的意思,这话让薛姨妈不好辩驳——一个不可否认的社会现实是,在这个时代姑娘绝对是别人家的人! 最后薛姨妈一如既往的叹道:“这事你看着办吧!” 其实对于夏金桂,薛姨妈也是妥协惯了的!平时对于薛蟠与夏金桂的争吵,她都想像鸵鸟一样,把头插进沙子里! 得到薛姨妈的首肯后,夏金桂就想着让她自己的人去接管薛宝钗手里的生意,但是却又怕派去的人压不住薛宝钗,于是决定自己亲自去一趟金陵。 而这个决定下了之后,想到她要对付的可能是薛宝钗与李桂二人……仅仅是薛宝钗她心里都有些打鼓,再想到李桂,虽然没正面和李桂交锋过,但人的名,树的影儿,再想到李桂,他心里简直是打雷了! 于是傍晚时分,夏金桂又去了薛姨妈那里——在她想来,有薛姨妈这个长辈压着,薛宝钗和李桂不敢乱来。 最起码出了事,她也有撒泼的对象。 正文 第三五七章:心态 而此时薛姨妈一来担心夏金桂和薛宝钗闹僵;二来也想念薛宝钗;三来人老念旧,也想回金陵过段时间——金陵毕竟是她的籍贯。 因此夏金桂的话倒是正合她意。 等晚上薛蟠过来时,薛姨妈又把他叫了过去,只说是想家了,想回去看看,另外也带夏金桂回去看看家业,好让她放心,同时再三叮嘱薛蟠,她们不在的时候不可放荡,好好看守门户。 听说夏金桂要离开,薛蟠感觉这简直是一场惊喜! 第二天一早薛姨妈与夏金桂就开始收拾东西,并派来旺采购京师的特产,打算给亲戚故交送些。 …… 而在薛姨妈与夏金桂为金陵之行准备的时候,李桂、鸳鸯、玉钏的信也同时送到了探春处。 接到信后,探春把苦儿递给了奶娘,然后先是打开了李桂的信,但是她没想到信的里面还有一封信! 见此,探春微微一愣,随即先打开了信纸,外面的信正是李桂写给她的,看信的前半段,见李桂问候她怎么样,晴雯与王熙凤怎么样,王熙凤生了没有,愁儿与苦儿怎么样,贾政怎么样,虽然杂七杂八,但是她的心里还是挺温馨的。 而当探春看到中间那段,说是找到了贾宝玉时,她却是大喜过望——虽然探春是庶女,贾宝玉是嫡子,但是贾宝玉以前最喜欢在内宅厮混,所以两人的兄妹之情还是很不错的,应当说是极不错的。 因此看到这里时,她的手轻轻的抖了起来……而后就看到了李桂讲述的事情的经过,贾宝玉的意思,以及李桂的顾虑。 最后是李桂为他的顾虑所做的准备,在贾政大发雷霆时把信贾政。 同时心中李桂也把写给贾政的信的内容向探春简单解释了一下,并非什么锦囊妙计,只是仗着两人的关系与感情,希望这封信能让贾政在暴怒的时候冷静一下。 信的最后内容是李桂已经安顿好了,探春她们可以随时过来。 虽然李桂的信中写了贾宝玉以及他的顾虑,但是总体上而言,贾宝玉毕竟有了消息,而且忧虑的事情也不一定变成现实,因此对于这封信里的消息探春总体上是欢喜的。 喜悦之色跳上眉梢,呷了口茶,探春正想看一看鸳鸯各玉钏的来信,而就在这时珠帘响处,晴雯和王熙凤走了进来。 随即晴雯便笑道:“三小姐,我听小婵儿说老爷来信了?” 虽然已经分了名分,但是私底下,晴雯对探春沿用旧时的称呼,而这个称呼却让探春没由来的感到亲近,因此也没反对。 “来了,鸳鸯和玉钏也来了,姐姐你怎么过来了,快坐……”看到王熙凤挺着大肚子,探春急忙说道。 “老爷说了什么事?”随即晴雯笑道。 “都是好事儿,老爷找到二哥了,还让我们过去。”说着探春把信递给了晴雯。 虽然晴雯和贾宝玉早已没了什么关系,但人就是这样,总是因缺向圆,并会替别人欢喜。 因此是听到这个消息,晴雯还是微微惊喜了一下,说道:“这倒真是好事儿!” 说罢低头就要看信,而王熙凤却和晴雯不同,她是和贾宝玉有着血亲的,毕竟王夫人是她的亲姑姑,因此闻言不由的“啊”了一声,然后就急匆匆的说道:“真的?” 王熙凤没有向晴雯要信看,这是因为她美则美矣,但是却大字不识几个。 “真的。”探春重重的点了点头,她自然知道王熙凤不识几个大字,随即笑津津的说道:“这事也巧,老爷到了金陵之后,正好派人到下面收税,顺便就画影寻访了二哥,谁知二哥……二嫂正想念老祖,于是就找到了老爷……” 听到这里不等探春说完,王熙凤就轻轻喘了口气,口中念道:“菩萨保佑。” 而后探春继续说道:“只是老爷和二哥都担心二哥冒然回来会惹爹爹生气,老爷在信中还说二哥回来其实不如不回来,另外老祖宗年纪也大了,所以二哥和老爷商议了一阵子,想请老祖宗和母亲过去,可又怕爹爹察觉,另外老爷来信还问你生了没有,信里说那里已经安顿好了,看他意思,是让我们过去,唉……” 探春家长里短的念叨着,语气里充斥的却是幸福的烦恼。 而王熙凤闻言,却是叹了口气说道:“算着日子也该生了,这孩子怎么还不出来?” “这事急也没用!也不是急的事……”说到这里,探春一边拆开了鸳鸯的信,一边继续笑道:“也不知她们信里写的什么?” 强抑着想把消息告诉贾母的冲动,探春抖了抖手,打开了鸳鸯的来信…… 鸳鸯的信里首先也是问候了一番,然后叙说了发现贾宝玉的事,这和李桂的来信如出一辙,探春看的很轻松。 但是看到鸳鸯说薛宝钗和李桂联系上了的时候,探春何等敏感,心立刻咯噔了一下子,再继续往下看,就看到了李桂请薛宝钗帮忙搞开发,而且薛宝钗还答应了的内容。 渐渐的,探春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 晴雯和王熙凤都明显的感觉到了探春的变化,晴雯性子急,不仅问道:“小姐怎么了这事?” 王熙凤紧接着问道:“出了什么事?” 闻言探春把信向晴雯一递,然后向王熙凤说道:“老爷和宝姐姐也联系上了,还一起做什么旧城改建。” 因为同是女子的缘故,也是探春敏感的缘故,实际上在以前探春就隐约感觉到薛宝钗对李桂有些意思,而后两人又有了肌肤之亲,因此出于人妇的本能探春心里曾经对薛宝钗提防过一阵子,只是后来薛宝钗走了,紧接着她又与李桂结,她那颗提防之心才放下。 可谁知现在两人居然又走到一块去了! 要是以前即使李桂与薛宝钗有来往探春也不会太在意,因为她清楚以薛宝钗的身份不会嫁给李桂作妾室。 但是时过境迁,探春清楚现在情况不一样了,首先薛宝钗年龄大了;其次,因为贾宝玉的逃婚,薛宝钗的名声毁了;再次薛宝钗和李桂有过肌肤之亲! 正文 第三五九章:汇流 琉璃等在贾母身边的人都是知道贾母的心结的,而因为贾母喜欢女孩子的性子,虽然平素里贾母规矩大些,但对琉璃这些丫鬟们还是不错的。 同时以前贾宝玉一直在内宅厮混,又对女孩儿陪着小心意,所以琉璃对贾宝玉也是有些感情的,因此听探春说有贾宝玉的消息之后,琉璃心里也很高兴,替贾母高兴。 “嗯……” 琉璃欢快的应了一声,转甚而去。 而后王夫人听琉璃说贾宝玉已被找到的消息后,喉咙里立刻猛的嗝了一声,随即全身像是没了骨头,一下子瘫痪在了地上。直到琉璃把她扶起,她才又是嗝的一声,喘过气来,随即放声痛哭:“我的儿啊……” 随着哭声,王夫人久悬的心终于放下了,但是在下一刻就变的迫切,脚步如风,直奔贾母的两间小屋。 随后的事情就简单了,在不能让贾政立刻知道这件事上贾母、王夫人、探春在态度上取得了高度一致。 当然她们也不是不想让贾政不知道,只是想让贾政慢慢接受,或者是让贾政去体会…… 至于去金陵的措辞,三人也想好了,就是李桂说的落叶归根。 而在当天晚上,贾母就把贾政叫了过去,说年纪大了,要回金陵。 落叶归根,人之常情,但在贾政听来,却清晰的感觉到贾母即将来去,而他既不能阻拦,也无法在她跟前尽孝,于是痛哭了一场。 回到王夫人的大屋之后,又叮嘱了王夫人一阵子,要她在贾母跟前尽心尽孝。 而在第二天薛姨妈来向王夫人告辞,听到王夫人也要去金陵的事之后,一愣之后,却是蓦的笑了…… 到了晚上,王夫人把薛姨妈也要回金陵的事告诉贾政的时候,贾政听了也很是高兴,毕竟这样结伴而行,能够互相照应。 而到了第二天,九月二十七日,一行人便踏上了驿路…… 途中之事暂且不提…… 而就在这天,贾母、王夫人、薛姨妈等一行人踏上行程之时,上午十分,李桂也正和僧录司慧然和尚、道录司青云道长商议杨柳庙破土动工之事。 在这之前三百万两银子已经到位了,只是忠智王一人就投了十万两,银子都放在了库房,交于卜固修保管。 而对于破土动工,李桂的意思是场面一定要大,越大越好。 这倒不是李桂喜欢排场,他这样做其实有两个,一是这个时代的人太迷信,这要是道士、和尚其上阵,驱邪禳福,在人心里就会留下一个这里是三清佛祖庇护的宝地的印象。 第二个就是借机再次宣传,这个时代的宣传手段有限,这样的机会李桂不愿意错过。 对于李桂这个知府大人的命令,惠然与青云自然不能不遵,只是这事传出去之后,衙门里再一次议论纷纷,这李大人真能折腾,连和尚、道士都不放过! …… 十月一号,定下的破土日,一大早,金山寺、无相寺、青云观、三清观等等寺庙、道馆的主持、方丈、道长等等三四百人就到了杨柳庙,然后在供着三牲的香案两侧停了下来,或做或站,继续各拜各的佛,各念各的经。 而和尚、道士一路行来,黄幡飘扬,木鱼邦邦,经声嗡嗡,早已吸引力众多的路人跟来,而后人群越聚越多,渐渐的人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而议论声更是不断…… “看来这李知府倒是办实事之人,说干就干!” “嗯,就是不知建这商街、住宅什么的行不行?” “应该能行吧!听说这李大人是个很有本事的人!” “我觉得不行,这前人何尝做过,李大人有些异想天开。” “管它行不行,反正对咱们有好处?” “嗤!你一个买饼的,能得到什么好处!” “你这人!这样的大工程一定要来很多人,人多了吃的就多了,我怎么着也能沾点光,你瞧瞧这阵势,以后上工的还能少了!” “咦!你小子挺聪明的,明天我就把我的混沌摊弄到这里来。” …… 在众人议论纷纷,发表观点、寻找商机的同时,远处的逸云楼上,妙玉正和一个青衣老者遥遥而望。 其实挤在前面,看热闹的都是市井小民!在这个时代,有些身份、地位的是不会站在人群中的! 而妙玉之所以在此,一是是因为忠仁王倒台后,张家头上没了悬颈之剑,妙玉不用借用贾府之力自保。 另一个则是因为李桂,李桂提出的开海禁的策略,让妙玉看到了希望,所以探听到这个消息,在李桂来金陵没多久,她就回来了。 而那老者则是妙玉的爷爷,赵文重之前的大虞朝宰辅张辅常。 至于逸云楼,则正好是张家的家业! 而张辅常虽然位极人臣过,见多识广,但诚如那些市井之人所言,李桂这种政府主导的商业开发模式张辅常也是第一次见到。 而因为身居高位,又喜欢经济,张辅常看的自然比寻常人深远了许多。 他可以看到李桂此举的好处,繁华了金陵;给人提供了工作的机会,也就是让穷人能赚到银子;再往深处则是各木料场、采石场、砖瓦厂生意的红火,这又能给寻常乡民一些活路,同时市井小铺、甚至菜市、肉市都会因此繁盛;再往深处则是税收的增加,这样有了银子又能做好多事。 可以说张辅常可以看出李桂此举,是一着落下,全盘皆活的妙招! 这样的招数即使是他也深感精妙!但是他还是感觉到这里面有一个隐患,那就是此招能行吗,具体讲就是这些房子建了能卖的出去吗? 这是最为关键的一点! 而即使如此,不论成与不成,这并不耽误张辅常对李桂的欣赏,这是因为在他看来,不论是成还是不成,李桂的这个想法确实特殊。 另外一点在于李桂敢去做! 这一点比上一点还要让张辅常佩服,因此在张辅常看来李桂是在拿官帽、甚至性命去做这件事。 这份胆气,犹为可嘉! “玉儿,你可知李桂其人行事如何?” 正文 第三六零章:兴隆 看了一阵子,张辅常突然问道。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此事的成败其实和个人行事的风格有很大的关系,如果一个人行事谨慎,谋而后动,一旦出手,事情多半能成;而一个人如果做事大胆有余,谨慎不足,即使去做,事情失败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 张辅常虽然听妙玉说过李桂在京城的些许事,但不论是李桂对忠仁王态度的坚持,还是对大观园的改建。这些事所体现的只是李桂的风骨与因势利导的才智。或者说被动做事的风格,但在主动做事的行事风格方面,体现的却比较少,所以张辅常才有此一问,想听听妙玉对李桂的印象与看法。 妙玉想了一下,说道:“我也只是见过他一面……不过听人说他性格还是比较谨慎的,但常常出人不意。” 在张辅常看来,出人不意其实还是有着行险的成分。也就是李桂这样做能否成功还是有着不确定性,于是“嗯”了一声,轻轻点了点头。 而后妙玉继续说道:“爷爷,你何时见他?” 自从李桂来之后,张辅常就有想见李桂的意思,这一是李桂提出了开海禁的观点;第二是以他以前所处的高度很容易看出李桂在雍元帝心里的地位,再想想李桂的举人出身,李桂的未来他已经看到…… 一句话他在李桂身上看到了开海禁的希望! 但是他也能有想到李桂做的这个事,雍元帝一定在盯着,也就是说这件事的成败影响着李桂在雍元帝心中的位置。 如果李桂这事成了,那他在雍元帝心里的位置一定水涨船高,那时与李桂结交,再请他向雍元帝提出开海之事,成功的机率就大些。 而如果这事败了,李桂在雍元帝心里的位置自然下降,而新拜之后再提新事,雍元帝答应的可能性就小了! 因此微微想了想,张辅常拈须说道:“在等些时日吧!这禁海都禁了那么长时间了,也不急于一时了。” 而张辅常话音刚落,远远的就听到东边的路口传来锣鼓声、嘈杂声,张辅常循声一看,只见东边的路口处,一顶顶小轿子正逶迤而来,不知几多。 这其实是李桂的意思,他把知府衙门的大小官员以及参与合股开发的商家都请了过来。至于目的还是那一个! “这人……做事好高调啊!”见此张辅常喃喃了句。 “他在京师时却不是这样,一般很少抛头露面,听说忠信王请他去参与诗会他都不去。”黛眉微微皱了皱,妙玉说道。 “高调做事也是对的,只要不高调做人就好。”张辅堂随意说道。 …… 而在此时秦可卿也在街道上,只不过是在马车里…… 其实为了能和李桂自然的相遇,秦可卿是废了些心机的,她原来想到的方法是用琴声吸引李桂过去。 这种方法在她看来可能性极高,首先她弹奏的曲子正是以前李桂所谈的那首曲子,在这里她还没听到过,也就是说这曲子在这些人听来是心曲。 第二李桂既然弹曲,那就说明他是喜欢曲子的,如此在她想来,她的琴声通过别人口传,一定会传到李桂耳里,而李桂又喜欢曲子,早晚会来。也一定能听懂曲中之意,然后心想事成,大功告成。 这样反向萧史乘龙的妙招,秦可卿都有些佩服自己的机智了。 只是几天一来,院外的听客越来越多,却始终不见李桂的踪影!随后又听说李桂今日将要在杨柳庙举行开工典礼的消息…… 这下秦可卿有些沉不住气了,稍稍放下了一些矜持,相与李桂来一场蓦然的相逢。 可看到眼前的情景,人山人海的,别说蓦然了,挤都挤不进去,当然她也不会去挤…… 因此在锣鼓想起的那一刻,秦可卿只能撩开车帘,向最前面的小轿望了一眼,心里却决定再弹几天琴试试——她隐约猜到李桂之所以没注意到塌流传的琴声,可能是太忙的缘故。 至于要是李桂再不来,秦可卿暗下决心,到时直接点…… …… 而在秦可卿芳心乱思之时,李桂的小轿已经停下,随即帘子一掀,李桂一身鹭鸶官服从轿子里钻了出来。 然后再次挺身,一股轩昂之气,自然而然产生…… 而只是遥遥望着,秦可卿突然有心醉的感觉…… 而李桂出轿之后,对着人群环拱了一下,然后走到了香案的最前面,其余出轿人员紧随其后。 而秦可卿见昔日弹琴少年已成群龙之首,芳心更醉! 炮竹、锣鼓声中,李府带领众人走向了香案,接过了青云递来的香柱…… …… 傍晚十分,李桂才回到了府衙的后宅,此时他已经乏的一动不想动弹,任由鸳鸯和玉钏摆布。 …… 而在第二天,天只是朦胧黑,一辆辆从青石山过来的,拉着青石的马车就到了金陵城的门口,马嘶人吼里,整个金陵城热闹了起来。 …… 不过随后的日子里,李桂却逐渐变得清闲,原因无它,万事开头难,但只要开好了头,剩下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在开发这件事上也是这样。 所以随后的时间里李桂只是坐在府衙里听属官的汇报而已…… 而随着杨柳庙的开工,实际是随着这笔银子的注入,如同张辅常所想象的那样,整个金陵城都活了起来,各家的生意普遍变好,甚至青楼妓馆的生意都比以前好了许多。 当然市井之人还是有些见识的,逐渐认识到金陵之所以变得比以前更有生气,再联想到李桂以前收取的烟花税,这在他们心里也是大举动,因此普遍认为李桂是个大手笔的人! 而大多数不明内里的人又认为李桂收取烟花税是为了改建杨柳庙,在得到了切实的好处这个前提下,李桂居然逐渐有了李父母、李青天之名。 当然少许明白内情的心里是捏着一把汗的,比如张辅常。甚至有远在京师的雍元帝。 …… 不过李桂和以前相比,虽然变得轻松,但是此时秦可卿却遇到了麻烦。 正文 第三六一章:在否 原因还是出在弹琴上! 秦可卿虽然希望李桂能够早些闻到她的弦歌,然后听到她的雅意,但是实际情况是此举也有招狼引龟的效果。因此这事很快传到了徐福的耳中。 而许福这时已收到许寿的来信,要他忍耐。许福虽然仗着南安王府的势力,跋扈惯了,但许寿这样说了,他也没有法子,只是跋扈惯了的肚子,深憋了一口气而已。 而听闻有美人如玉,琴声绕梁的消息后,许福便借机消闷,当然另一个原因在于他本就是是一个好色之徒的缘故。 但是当他去了莫愁湖的深宅之后,却暗暗吃了一惊——以他的职位是知道这里是禁地的! 而此时秦可卿白衣如雪,似隐似露于深宅高楼之上,距离产生美感,幽幽琴声里,很给人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感觉。 既贵且美的女子,许寿福神魂颠倒…… 随后许寿便去拜访,但是秦可卿直接拒见。而人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便越想得到,于是许福为献殷勤,以“有伤风化”之名,把围观者赶跑了,然后他成了唯一的围观者。 这下秦可卿可傻了眼…… 但是事情就是这样,你动了别人的奶酪,别人就要生气,就要说说,而围观者中不乏有手眼者,特别是那些生员士子,最喜欢这样想而难得的调调,如何肯咽下这口气,而又因一方楼之事,他们都知道李桂和许福不合,于是便拐弯抹角的托请到了孟敬儒那里,希望孟敬儒能转告李桂,管一管这破坏风雅之事。 当然另一个原因在于,他们从李桂大建学监的举动中,感觉到了李桂对生员的重视。 “大人可知金陵府里出一奇事否?”下午,汇报完事情之后,孟敬儒向李桂笑道。 “何事?” 金陵城这么大,天天都有事,有些奇事并不稀奇,因此,李桂随意问了句。 “昨日我一学生告诉我,莫愁湖畔有女倾城,其曲如仙,每晚围观者如云,大人近来劳顿,莫愁如画,有女如此,大人何不去消遣、休闲一下。” 孟敬儒并没有提众人被许福驱赶之事,因为这事李桂去了就会知道,路上远眺者也会让李桂知道。 这其实是官场上的圆滑,孟敬儒虽然是正宗的儒家子弟,但久浸官场,日浸月染,已经白沙在涅,与之俱黑矣! 李桂没想到孟敬儒说的居然是这等事情!但转而一想,这等风花雪月之事其实是孟敬儒等文人骚客最喜欢的事情。 因此与其说孟敬儒邀请他同去一观,倒不如说孟敬儒想让他给他半天假,他好去看一看。 而李桂也清楚最近一段时间一来,不仅是孟敬儒,其余如艾文山、墨即,干植云等他手下属官都被他支使的累的够呛,特别是詹光与卜固修。 “也该犒劳犒劳他们了,不能让他们光干活,不享受,一张一弛,才是做事之道。” 想到这里,李桂笑道:“也好,明天多喊几个,咱们都去游玩一下,最近也是累了,莫愁湖畔有何酒楼?”…… …… 当李桂回到内宅之后,鸳鸯和玉钏立刻迎了上来,洗漱之际,李桂突然想到来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带鸳鸯与玉钏出去过……这好像有些说不过去。 于是接茶之际,李桂笑道:“鸳鸯姐、玉钏,明日我带你们去莫愁湖游玩一下。” 自从到金陵以后李桂一直忙忙碌碌,好像有做不完的事,因此鸳鸯和玉钏完全没想到李桂要带她们去游玩! 刹那的惊喜让两个脸上明辉闪烁,随即鸳鸯就疑惑的说道:“你怎么有闲了?明儿个是什么日子?” 李桂:“……” 看着两人惊喜与疑惑交加的样子,李桂心里突然间有些内疚。 “或许该给她们一个结果了……” 随后李桂笑道:“我看我下面的那些属官,最近确实累了,所以……” “和那些臭男人一起去什么,我才不去呢!”李桂话还没说完,玉钏就匆匆说道。说完径直去了厨里,吩咐上菜。 “我也不去。”鸳鸯随即说道。说完,便开始收拾方桌。 “深宅里的小女子啊!”李桂心里叹了一句。 他很明白鸳鸯与玉钏这么做的思想根源,不知为何,对这两个心里只有自己这一片天的女子,突然间心生怜惜…… …… 烛光在烛台上静静的照着,烛光之上,李桂躺在床上,伸直着腿,手里拿着一本唐代传奇,静静的看着。 烛光之下鸳鸯和玉钏各自端着一个针线箩筐,静静的穿针引线,缝制着冬衣。 在李桂读书的时候,鸳鸯和玉钏是不会打扰李桂的。 看了一阵子书,感觉脖子有些僵硬,李桂放下书本,喝了口茶,然后扭了扭脖子。 见此,鸳鸯笑道:“我给你捏一捏吧。” 闻言李桂觉得自己用不着,自己又不是老年人,需要捶捶、捏捏的活动筋骨! 但看着珠光下鸳鸯浅笑嫣然、温柔和婉的样子,李桂又不忍拒绝,于是轻轻点了点头…… 鸳鸯见此,再次浅浅一笑,随后来到李桂的身后,一双玉手放在了李桂的脊椎上,先在脊椎中间上下揉搓了两下,然后又往左右搓了几下,再往后就或轻或重的敲了几下。 而虽然只是这几下子,但是微微的辣辣的疼痛之后,李桂就感觉脊椎处像是生了火似的暖洋洋的。 “没想到鸳鸯姐还有这手艺!从哪里学的?”舒坦之下,李桂笑道。隐约明白以前贾母为什么离不开鸳鸯了。 鸳鸯闻言,一边敲打,一边笑道:“张太医教我的,老祖宗气血弱,张太医就教给了我这个法子。府里的大丫头几乎就没有不会的!玉钏妹妹也会!你只是没注意而已,这能敲打全身呢,你要不要试试?” 说道这里,鸳鸯突然感觉这话有些不妥,雪腮一下红了。 李桂以前也做过按摩。而因为经济的缘故,李桂前世做按摩的次数并不多,但按摩这东西技术好坏是刻意直接感觉出来的,从刚才的感觉来看,李桂觉得鸳鸯的技术应当是很好的。 “这些人真会享受啊!我以后也享福了……” 心里感叹着、跃跃欲试着,李桂说道:“好,我试试鸳鸯姐的技术。” 正文 第三六二章:伊人 在鸳鸯的帮助下,李桂很快除去了外衣,然后趴在了床上…… 鸳鸯羞涩着,但内心又欢喜着——最为一名女子,敏感的心告诉鸳鸯,这是李桂开始亲近她,要接纳她,甚至今晚就会……这都解了衣服! 而玉钏心里的感觉也是如此,李桂这样当着她的面让鸳鸯给他按摩,,这等亲密之事当着她的面做,显然也是对她没什么顾忌。 …… 而不得不说,因为经常给贾母按摩的缘故,鸳鸯的手法极好,又拉又扭又按的,只是几下,李桂便感觉骨缝里先是痒麻难耐,但随即一股微弱的热气就从骨缝里散发开来。 热气越来越浓,李桂渐渐觉得身体犹如泡在温汤里,舒服之下,李桂不仅轻轻喘了一口气,然后赞道:“姐姐真是好手法……以前怎么不给我做!” “你年纪轻轻的,气血充沛,做这个干什么!我是今天看你乏的厉害,才想起这茬来。”鸳鸯笑道。 “年轻不能做吗?” “这个……张太医没说,只说对老年人有好处。”鸳鸯回道。 “我觉得年轻人做了也不错,活血化瘀吗!” “你要是喜欢,以后我天天给你捶捶就是。” “好……” …… “鸳鸯姐还会什么?” “鸳鸯姐最擅长调羹,老祖宗最喜欢鸳鸯姐亲自熬的薏米羹。”玉钏在旁笑道。 “煮饭仙人!” 闻言李桂脑海里突然想起了这个词,又有一种捡到宝了的感觉,同时心里更是恍然为什么贾母、探春都会不约而同把鸳鸯拍到他身边——这侍候人的活,鸳鸯会的太多了。 “明天给我煮些,我尝尝。” “那得晚上了,那薏米粥需要的配料多。” “晚上也行,玉钏你会什么?” …… 李桂好像发现了宝藏似的,一边问着,一边舒服的呻吟着,随着身上的热气越来越浓,不知为何,他却困意渐生,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其实在听到鸳鸯要给他敲打的那一刻,他本想随便把鸳鸯与玉钏收了的。原因很简单,一是他清楚鸳鸯和玉钏是跟定自己了,她们年纪渐大,他不想再磨叽。 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因为他是一个正常的男子,食色性也,探春、王熙凤、晴雯不再他身边已久。 而鸳鸯和玉钏也隐隐感觉到今晚可能会发生些什么,可没想到李桂居然这么睡着了! 李桂轻微的鼾声里,玉钏与鸳鸯默默对视了一眼,随即玉钏拉过薄被盖在了李桂的身上。 过了一阵子,玉钏才“噗嗤”一声笑道:“鸳鸯姐,你不该让他那么舒服的!” “噗嗤。”随后鸳鸯也无可奈何的笑了一声。 …… 睡的早,醒的就早,寅时二刻,李桂醒来小解。小解完之后却睡不着了,脸上、嘴里又干涩难受,于是便干脆起身,想洗涮一下。 他的这番动静早已惊动了他床头小床上的鸳鸯,于是鸳鸯披衣摸了火折子,点了蜡烛,同时问道:“老爷不睡了吗?” “睡不着了。” 李桂随意回了句,抬首之际,却见鸳鸯外披的外套下,只是一身宽松的亵衣,静静的烛光里,隐约可见鲜红的红肚兜…… 不知为何,看到这里,李桂突然性起,“我就放荡一回吧!也不算放荡……”思绪潮涌,在鸳鸯近身要帮他穿衣之时,李桂伸手把鸳鸯懒腰一拉,同时小声说道:“好姐姐,咱们一起说会话儿。” 说罢李桂就照着鸳鸯的香腮亲了过去,话不话的他也不说了。 而鸳鸯虽然年龄大些,但这等事情还是头一遭!而不可否认的是,她成熟的身子也在渴望着这件事,这也是她最近一直渴望之事,因此只是在一瞬间,鸳鸯便筋软骨酥…… 而其实这时玉钏也早已醒来,看到这一幕,不仅轻轻的叫了一声…… …… 第二天,东边只是鱼肚白,对镜红颜,鸳鸯和玉钏将头饰梳成了妇人的鹅卵髻式和桃心髻式。 她们两个的脸上依然带着昨晚的潮红,至于李桂则依然在呼呼大睡。 …… 虽然心中不忍,但是在辰时初刻的时候,鸳鸯还是叫醒了李桂……只是呼喊李桂的声音比以前更加轻柔了! 而在李桂醒来的那一刻,迎着李桂明亮的目光,鸳鸯的脸瞬间胭脂榴红,娇艳欲滴,李桂禁不住伸手一拉…… …… 虽然说是游玩,但是一来听孟敬儒说那女子是在下午弹琴,另外李桂也知道这些属官像孟敬儒那般喜欢隐约朦胧看美人的稀少,对于自己的这次游玩之请,绝大多数人的心思只怕不再山水之间,而在酒宴之上。 因此直到下午未申之间,李桂才带着詹光、卜固修、孟敬儒、艾文山、干植云、修红宝等十余人去了莫愁湖。 下午的莫愁湖水光潋滟,亭台楼阁隐约于竹林花木之中,风景如画。 当然这里和大观园相比,在精致神韵上都要差了许多,不过李桂自从到了金陵之后,忙来忙去,脚不沾地,此时乍然看到这些景色,还是感到心旷神怡的! 而和以往一样,莫愁湖畔游人甚多。而李桂和众官员虽然换了便服,但气度毕竟在那儿,又是那么多人,特别是李桂,年纪轻轻,却引领首位,很多游人又在杨柳庙的典礼上看过他,因此立刻认出了这一行人是谁。 而此时的人大都有着畏官、畏富的心里,因此见到李桂一行人纷纷躲避,然后到一旁嘀嘀咕咕,最有礼貌的不过是远远的唱个诺而已。 这种情况直到李桂快要到秦可卿所在的深宅附近才有改变——许福虽然以有伤风化的名义把围在深宅墙外的围客驱赶,但也只能将他们驱离院墙而已,这些人,特别是一些爱好风花雪月,自诩风雅之士的生员士子依然留在了秦可卿深宅的附近。 并且因为距离远了,心里却更想距离秦可卿近些,也因此对徐福的怨恨更深了些! 也因此当李桂一行人来到秦可卿深宅的附近时,一行士子立刻认出了李桂,随即一众士子便迎了上去…… 正文 第三六三章:级别 “见过李大人,见过恩师,见过诸位大人。” 随即孟敬儒的学生方存山分别向李桂、孟敬儒等人行礼。 他相貌柔和俊美,一身白衣偏偏,从他身上依稀可以觉出江南的和风细雨,很是给人好感。 而如果与李桂相比,李桂带着北方风骨的相貌,则给人刚硬的感觉。 “这是我学生方存山,学业极好,文采亦佳,乃此次会试解元。”随后孟敬儒向着李桂介绍道。 解元也就是会试第一名,李桂虽然一路青云,但是却还没得过第一名,这倒让他对方存山另眼相看了些,拱手还礼道:“原来是如此俊才,失敬、失敬。” 对于旁人,以方存山挥斥方遒的年龄和持才自傲的性子,面对这等赞语,他顶多只会随意谦逊一下,但是面对李桂他却不敢——不论李桂所做的事情,只出李桂的诗词他就自感拍马不及。 因此闻言方存山再次深深一弓腰,说道:“多谢大人夸奖,大人才是才华横溢,令小生高山仰止。不瞒大人说,小生冒然求见大人,是有一事请大人为我等做主。” “请大人为我等做主!”方存山话音刚落,其余生员便纷纷附和起来。 见此,李桂猛然想到昨天下午孟敬儒的建议,在想到方存山是孟敬儒的学生……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李桂有种被带到沟里的感觉! 但是他心中却有些奇怪,以他和孟敬儒的关系,有什么事孟敬儒完全可以直说,何必如此拐弯抹角! “什么事,讲来听听?” 随即心里带这些奇怪,李桂说道。当然在这种形式下其实他也不得不听。 “大人,事情是这样的,在此前院之内有一美女如坐云端,其形倾城……” 说着方存山伸手往秦可卿的院子一指,然后就带着些愤然之气继续说道:“而其琴音更如九天仙乐,凡路过着无不流连忘返,而我等也常在此听美人奏乐,以乐年华,谁知上元县令许福,心胸狭窄,为人跋扈,为独占美人芳心,竟将我等驱赶,还言我等此举有伤风化,《诗经》有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又云余音绕梁,此等风雅之事对风化有何伤害,而且此人言行不一,不许我们去,自己却……” 毕竟是意气风发,初生牛犊的年龄,方存山越说越是激动。 听到这里,李桂大约明白了孟敬儒为何不向他直言的原因了,因为这事本质上就是个争风吃醋的杂事,他完全可以置之不理! 至于害怕他得罪许福,李桂估计孟敬儒没太考虑这些,毕竟他已经得罪过许福了。 而孟敬儒之所以敢这么做,李桂估计孟敬儒感觉他这样做实际上乃是一件逸事——这是文人士子最喜欢的调调了! 而是否管理这件事,现在的情况是李桂没有选择——掉头而去必然让他之名在士林里雪崩! 而如何处置这些事,其实也很简单,只要他到全面一站,许福的做法就不攻自破了先,甚至连做法的理由都不攻自破了——这知府都过来了,你一个下官总不能说有伤风化吧! 因此待方存山说完,李桂故作惊讶道:“世上居然有如此奇女子!孔圣有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此事岂能独乐哉!咱们去看看。” “多谢大人为我等做主。”见李桂支持,方存山立刻眉开眼笑道。 “大人所言极是,此事岂能独乐乐!” “大人明智。” “大人真我等生员之父母也!” …… 随后众生员纷纷附和!他们大多数都是年轻人,思维敏捷,都明显感觉到了下面李桂与许寿之间的龙蛇斗,以及许福的吃瘪!一时之间个个脸上都涌出了雀跃之色。 而艾文山、詹光、卜固修、干植云、修洪宝等属官,虽然老诚,也见惯了这等上级对下级的降维打压,但是却对众生描述的女子有些好奇——什么样的女子居然能这样倾国倾城、颠倒众生! …… “大人有所不知,这事往后更气人!” “哦……” “好叫大人知晓,我等被驱赶之后,昨日那美人就没在弹琴。” “是啊!美女琴音,莫愁湖少一美景矣!” “可恨那许福还自做多情,去那里守候。” “是啊!刚才他又过去了!” …… 一路议论纷纷…… …… 秦可卿所居深宅院墙的东侧不远处有一假山,假山上有一块突出的岩石,此时许福正一身红锦便衣,负手而立。 他今年不过三十二三岁,保养的又高,白白胖胖,这样负手倒也有些气势,只是挺着的,丰满的肚皮,和脚下空、漏、奇、瘦的石头不太相称! 而此时许福正在思忖着:“这美人今天不知道还弹不弹琴?不谈是因为人没了,还是讨厌我……不过这都无妨,这美人以琴声引人,分明思春,嘿嘿,或许是希望择而优而选之,只是她一定不会想到本官让她没的选择,嘿嘿嘿……” 想到这里许福心中正得意,而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有脚步声从东边竹道处传来,同时传来的还有隐约的人语声。 “这些穷酸腐儒还敢来想这等好事!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唉,心境都被打扰了,我看是谁带的头,实在不行杀鸡儆猴……” 心中微微一哂,许福转过身子,循声而去。 而他才转了两块假山石,许福就迎面和李桂遇上了,许福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李桂,他不仅愣了一愣…… 而后他就看到了青衣纱帽的士子们……许福也是聪明机灵之人,只是在一瞬间他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卑职参见大人,不想能在此与大人偶遇。” 虽然和李桂素有仇隙,虽然明白李桂是生员们搬来的救兵,是来压制他的,或者说打他脸的,但上下级关系在摆在这儿,许福却不得不上前来给李桂行礼。 因为在这个时代他不给李桂行礼是不行的,不给李桂行礼就是不敬长官,李桂可以赏他一顿板子。 但是即使是服从上下级的规则,但在这种情况下,许福还是感觉到一股浓浓的屈辱之气。 正文 第三六四章:招凤 实际上他故意把李桂到来说成是与他“偶遇”,已经带有向李桂乞饶的意思。 这层意思李桂是明白的,对于这事他认为他也没有必要小题大做——只要他来了,许福识趣退让,让那些生员遂意就行了。 而明显的现在许福在退让,因此闻言李桂笑道:“也真是巧啊!我来此游玩,听众生员说,此处有女,其貌倾城,其乐如仙,故来倾听,没想到许大人也在此处,许大人也是为此而来否?” 李桂没提许福驱赶其他人的话题,这其实是给许福留面子,让他识趣退让。 许福自然能明白李桂的意思,这也是他求之不得的! 但是李桂这样的处置却让他在李桂凌厉的做事之凤之外,品到了李桂的圆滑与对事情的掌控。 “这人好厉害!倒不是一味用猛,只怕不好对付……” 心中一凛,表面的态度不照顾觉的变得恭敬,许福深深一弯腰,抱拳道:“回大人,正是如此。惜哉此时美人未现,下官却还有事,下官就不打扰诸位大人了,诸位大人可静待,那美人仙音或会重现。” 说着许福拱手后退了三步,然后转身而去,同时心里冷哂:“你们就在这等着吧!等断你们的腿……” 众人知道这是许福在退让……而那些生员想想许寿前天对他们张扬跋扈如狼,现在却温顺如兔,心头都敢舒畅,面露微笑。 当然他们也清楚许福之所以如此收敛,乃是因为李桂的缘故,因此许福的避让又让他们在心里对李桂尊敬了一些。 众生员的笑意落在许福的眼里,让许福心里更恨! 而此时秦可卿正来到窗前……她弹琴已经成了习惯,意欲以琴声吸引李桂前来,对她来讲,不过是换个地方而已,不过现在她却没有弹琴的兴趣,只是此法不成之下,心绪烦躁没上楼吹风消遣而已。 到了窗前之后,秦可卿随意抬起了螓首往窗外望去……她本意是想看看许福那个厌物还在不在,要是许福还在那高岩上,秦可卿决定不再看第二眼。 而谁知这一眼之下,却看到一个熟悉的、器宇轩昂的身影……一股惊喜,一股山穷水尽已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惊喜蓦然在秦可卿心里产生! 但是她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随即她就猛地向窗外探出了螓首……“是他!真的是他!他来了……”下一刻秦可卿心里千万朵烟花升起,心田上的天空五彩缤纷、七色绚烂。 但是人往往会这样,越是在即将得到之时,越会小心翼翼…… …… “出来了!出来了!那美人出来了!” “果然那人一走,美人就出来了!” “是啊!你看那美人正向外面看呢,一定是再看那人在不在!” …… 在秦可卿螓首探出的那一刻,众人躁动了起来。 而秦可卿随处高楼之上,但全身未露,却不像李桂的位置那么突出,李桂只是看到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不过李桂还是感觉有些熟悉。 而秦可卿一探之下就缩回了身子,见此众人又一愣纷纷起来:“美人怎么又回去了?”“难道那人还没走远?”“是啊,美人站得高,看的远!” 而就在下一刻秦可卿影影绰绰的螓首再次出现在了窗前,随即“叮叮咚咚……”琴声响了起来。 “哈哈,美人果然有弹琴了!” “果然是因为那人!” “妙哉!巍峨如高山……” …… 琴声响起的时候,众人兴奋了起来,鼓噪了起来。而许福并没走远,“她居然又弹琴了,真的是因为本官在而不谈的吗!”心中想着,许福的脚步不由一顿。 琴声响起的时候,李桂蓦然呆了一下,随即低声喃喃道:“秦可卿?!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琴声他实在太熟悉了,正是他以前在荣国府时经常弹奏的古风歌曲《燕无歇》。 “妙哉!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的几回闻啊!!” “巍峨如高山,又娟娟如流水,真是好曲!” “余味绕梁!余味绕梁!” …… 李桂心绪起伏的时刻,众生员依然议论纷纷着,而只是须臾,众人就听院墙的难免传来高门的‘咯吱’声,随即匆匆的脚步声就传了过来。 众人蓦然转头,却见一个身着绫罗、头插钏钗的貌美女子正匆匆跑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又有一个美女?” “这是?难道是……看样子是往我这边来的!” …… 见宝珠到来,一时间众人产生了丰沛的联想,而宝珠却径直跑到了李桂的身边,重重喘了两口气,随即一边行礼,一边脱口而出道:“李大人,你可来了!” 一个‘可’字暴漏了很多东西,众生员闻声刹那间默不作声。 而只在一瞬间李桂就明白了秦可卿的良苦用心…… “原来你们住在这里?” “是呀。” “你们怎么不去找我?” “小姐说无缘无故的登门,怕别人说闲话。也怕传到三小姐……” …… 琴声倏断,语声渐小,留下一众沉默…… …… 打开了朱门,往深深庭院里才走了几步,秦可卿便一身红妆出现在了李桂的面前…… 可以这么说,李桂实际上是秦可卿苦苦等该的人!朝思暮想的人! 而人都有失态的时刻……失态实际上是情绪的急剧变化导致的结果,一般来说喜极的时刻与怒极、哀极的时刻最容易失态。 而秦可卿现在显然正处于喜极的时刻,因此在看到李桂的那一刻,秦可卿的脚步一顿,但随即明眸倏忽间就亮如星辰,下一刻急步匆匆一下子投入到了李桂的怀里,紧紧的搂住了李桂的腰! 紧紧的,如同巨蟒缠身,好像怕李桂再一次离开她,又好像是要把这些年来的苦闷、相思统统的发作出来! 这一刻秦可卿完全放下了矜持…… 而李桂的心潮也是起伏,他真的没想到他和秦可卿能在这里见面,真的没想到秦可卿会为他这样用心良苦。 更没想到泰宁帝所说的缘分居然是这样! 正文 第三六五章:忘形 而不可否认的是,不论是因为前世的影响,还是今世的交集,在李桂心里都有着秦可卿的影子…… 当然他也明白秦可卿对他的心意,只是在这个时代中,这样的情爱受到的约束太多,身份的、道德的,世俗的……所以李桂以前本能的退缩着,从没想过什么偷香窃玉。 但而今香玉已经投怀…… 李桂也清楚秦可卿以前一定也是和他一样,在对他的情爱上受着种种的约束,在表达上也是曲曲折折借机稍露,但是现在李桂清楚秦可卿现在是完全抛开了世间的一切! “她能对我如此,我又何必再做矜持……” 心神摇曳间,李桂抬起了秦可卿的下颌,眼前的美人星眸迷濛,雪腮荔红,晶莹有泪。 李桂不再多言,抬首轻轻的亲了上去…… ……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秦可卿潮气潮涌的心才逐渐平息,然后抬着胭脂榴红的脸蛋,带着些些微的羞涩向李桂问道:“那红玉呢?” “在这。”李桂笑着应着,手一伸,顺着细细的红绳就想把挂在胸前的红玉掏出来。 而秦可卿见李桂贴身带着红玉,一颗心瞬间再次变软,明眸也再次柔情万众,千言万语也再次涌到了她的唇边,但是她却一言不发,伸出玉手,把将出的红玉在李桂的胸口按下。 “饿了吧!跟我来。”说着秦可卿轻轻拉起李桂的手…… …… 所有的烛台被宝珠点亮,红红的账幔被宝珠拉上,但窗台的香案却对着月光,蒙着红锦的蒲团上,秦可卿拉着李桂对月而跪。 随即秦可卿便双手合什,对着月亮,小声的说道:“月老在上,小女子今日愿与李郎永结同心,不在意世间的名分,只求生生世世此心如一……” “她真是看清了婚姻的本质,不以世间名分缚我,只以此心托我,我岂能负之……” 秦可卿虔诚的声音里,李桂心里突然感慨,更有感动…… …… 红烛熄灭…… …… 晨曦的阳光照在金陵府衙的时候,金陵府里各房、各司、各库就开始活络了起来,不过今天与以往不同的是各房各司都在议论李桂李知府今天回不回归来…… 其实众人现在已经完全明了所谓的美人琴音乃是美人专为李桂设计,旁人只不过是借用的传话筒! 美人能对李桂如此用心良苦,凡知道着、听闻者莫不羡慕嫉妒恨。 当然对于这样一个女子,这样一个在水一方、声如仙乐,又深有心机的女子,众人在对李桂各种羡慕嫉妒恨之余,却是更加好奇了。 …… “真没想到李大人有如此艳福!” …… “是啊!琴音竟是只为李大人!” …… “看起来两人是旧识!” …… “对!咦,那女子如此,莫非……” …… 府堂里清扫完毕之后,艾文山和几个胥吏、书办谈完昨天下午的事情后,不由得议论纷纷。 而说到这里,艾文山突然想起了詹光……于是对着詹光拱手笑道:“詹主事,你随大人多年,可知那女子是谁?” 詹光当然知道那女子是谁!和李桂一样,在听到秦可卿琴声的时候他就知道那女子是谁了,毕竟在荣国府时他和李桂比邻而居过! “还是搞到一起了!那时我就感觉不对劲!只是不能说,看来我的直觉挺准的……但现在也不能说!” 心中想着,詹光很自然的摇了摇头道:“这等私密事,我岂能知道。” 詹光的意思是这事是别人的私事,就不要再讨论了!但是这样的事却最能因人遐思,因此艾文山闻言只是“嘿嘿”一笑,然后说道:“你们说李大人今天还会不会上卯。” …… 而在众人谈论之时,李桂已回到了府衙的后宅…… 而对于李桂与秦可卿相遇之事,詹光与卜固修已经鸳鸯与玉钏了。 而对于这件事,在这个时代中,鸳鸯与玉钏根本没有反对的权利!而且在很早,在陪着探春进入李桂府邸的时候,她们就知道了这快玉的来历,以及李桂佩戴这快玉的原因——秦可卿暗地里的身份。毕竟作为大丫头她俩经常给李桂换衣什么的。 当然以女孩子的敏感,她们都明显感到这快玉除了对李桂有潜在的保护作用之外,只怕还有别的意思。 但是探春没在意,她俩更不会在意! 一句话对于秦可卿与李桂的可能,两人心里实际上是已经有些心理基础的!而现在两人不论身心都扑在了李桂的身上,因此听到李桂的脚步声,两人还是和以前一样快速的赢了上来…… “老爷,秦……小姐还好吗?”给李桂换衣之际,鸳鸯轻轻问道。 虽然身份低微,这个问题不容鸳鸯置喙,但是出于女子的本性,鸳鸯心里还是酸溜溜的,忍不住问了句。 李桂闻言一愣……但是瞬间他就明白了这其中的缘故,一定是鸳鸯与玉钏昨晚见他久久不归,于是向詹光或者卜固修打听了。 而虽然鸳鸯面色如常,但问这句话本身就是有些微的幽怨,这,李桂是能感受到的,于是微微思索了一下,李桂说道:“她这几年也不容易,独自一人。” 李桂这话是实情,但也是针对女子柔弱的心肠而发的。 不过他这么说也很见效,鸳鸯和玉钏都是女子都能体会到一个女子的难处与孤苦,因此闻言倒是默不作声了。 不过玉钏毕竟年轻些,心里藏不住话,沉默了一下,随即就问道:“那她怎么办?什么时候过来。” 这一点正式李桂感慨的地方,闻言摇了摇头,说道:“她不愿过来。” “额……” 不愿过来是什么意思,鸳鸯和玉钏都很清楚……而在这个时代,在这个女子都想这个依靠的时代,秦可卿这个选择实际上非同寻常! 但鸳鸯与玉钏虽然惊讶,却不好对这事说什么,因此闻言再次沉默了! 换上官服之后,李桂往府衙而去。而此时艾文山等依然对李桂之事调侃着:“春宵苦短啊,李大人今天一定不回来了!” 今天有事,早发一会。 正文 第三六六章:重逢 而他话刚到这里突然间看到窗边绿影一闪,很熟悉…… …… “鸳鸯姐,你说这事怎么办,告诉小姐不?”李桂走后,玉钏和鸳鸯也开始议论起来。 “还能不告诉小姐!唉,小姐可是让咱们看着老爷的!”鸳鸯回道。 说着鸳鸯两道蛾眉轻轻皱了起来——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和玉钏显然有负探春所托。 “唉,这事也不是咱们能过问的了的……” 玉钏也轻轻的叹了口气,随即说道:“她倒是挺逍遥的。” …… 傍晚十分,李桂乘着小轿来到了莫愁湖畔,轿落之后,随即深宅的大门就开了…… …… “世上的缘分真是奇妙,父皇说咱俩的事情要靠缘分,却又不把你派过来,我还以为咱们没缘了呢!” “先皇也和我说过这样的话,说咱们有缘就在一起吧,本来我也以为他会特意安排,没想到安排咱们的居然是当今的皇上!” “世上的缘分二字真是奇妙!” …… “当初你怎么想起用琴声唤我来着?” “我不好意思直接找你……” …… 红烛之下,温声款款…… …… 随后的一段时间里,李桂多在秦可卿处留夜,而其后的时间杨柳庙开发的事情终于步入了正规,而又因为银两充足,此时无业者甚多,因此工程的进度也比预想的要快! 而随着各种建筑地基的铺设,工地里劳工的越来越多,金陵城上下收益者越来越多,李桂的名声更是更上一层楼。 当然铺设好的地基,引来了无数人的展望,众人对杨柳庙以后的样子不由的充满了期待。 …… 而在这期间,李桂也收到了王熙凤的来信,信上说她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八斤一两,让他这个当爹的赶紧给孩子起个名字。 接连两个儿子,李桂本以为王熙凤会给他生一个女儿的,毕竟一半一半的机率在那儿,可没想到王熙凤居然生的还是男孩! 从字里行间里,李桂可以感觉到王熙凤的幸福感、满足感……当然他也很高兴,于是给孩子起了个名字叫兴儿。 当然起这个名字并不是因为他高兴的缘故,而是庆幸他离开了京师,摆脱了吴老贵妃! …… 而于此同时贾母、王夫人、探春、薛姨妈一行也渐渐靠近了金陵,之所以渐渐是因为她们的行进速度很慢,毕竟贾母年事已高,快也是快不得的! 如此她们一天的行程不过有寻常人的一半,也因此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这一行人才快到金陵。而在快到金陵之前的两天,探春已拍了仆役给李桂取信。 李桂接信之后,立刻派了鸳鸯去了贾府,让贾府看家护院的仆役打扫好庭院,准备迎接贾母等人,随后他又派了牛大去九曲村通知贾宝玉与林黛玉。 而在这期间,李桂与贾宝玉并没有联系,和这个大舅哥李桂没什么好说的。 十一月初三,一大早,贾宝玉和林黛玉带着贾玉初来到了府衙,简单的一寒暄之后,李桂便带着鸳鸯、玉钏,与贾宝玉与林黛玉、贾玉初一起去了城外。 毕竟是在南方,虽然是十一月,但城外依然绿意盈然,而只是等了大约半个时辰,远处尘土飘扬,一行马车隐约其中。 而仿佛是有预感,远眺之后,贾宝玉便不由自主的迎了上去,林黛玉抱着贾玉初紧随着…… 随后领头驾着马车的贾全最先看到了贾宝玉,他自然不知道贾宝玉的消息,此时骤然见到贾宝玉,他不由的诧然大叫了一声二爷,随即就“吁”的一声,一拉僵声,停下了马车。 贾全的大叫声把在前面马车的探春与晴雯惊动,两人都可以预料到此时不仅贾宝玉在此,李桂肯定也会在此,随后带着些微的激动,晴雯撩开了车帘…… 而此时看到贾全,贾宝玉也就确定了来人,随即他就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 “三妹妹!三妹妹!” 远远的看到探春,他便不由自主的大喊了起来。 探春此时正在下车,已经看到了远处走来的李桂……不过她与贾宝玉毕竟是骨肉亲情,看着贾宝玉真情流露的样子,她也瞬间被感动,“二哥哥。”她也大叫了一声,快步迎了上去。 而贾宝玉跑到探春跟前之后,看着探春头上妇人的桃心式发髻,“三妹妹,你变了!”贾宝玉脱口而出,同时一下子抓住了探春的手,然后泪水却不由自主的流下。 女子本来就多愁善感,更何况探春又这样敏感,探春闻言,泪水也是倏然泪下,随即说道:“二哥哥,你也变了,这些年吃了不少的苦吧!” 其实在探春眼里贾宝玉的变化更大! 而贾宝玉却摇了摇头,紧接着就匆匆问道:“老祖宗呢,母亲呢?” “我的儿!” “我的儿!” 贾宝玉话音刚落,贾母与王夫人凄厉的叫声就从后面的马车传了过来。 “老祖宗。”“老祖宗!娘!” 闻声,林黛玉与贾宝玉感情的大坝终于崩塌,贾宝玉转身就向贾母与王夫人处奔去,贾宝玉泪流如长河,林黛玉则连贾玉初也顾不得了,梨花带雨,直奔贾母。 贾玉初还没见过这种场面,这种情感奔流的场面,她实际上有些懵,而林黛玉的匆匆奔去,又在刹那间让她产生了被抛弃的感觉,她的小嘴一撇,就要哭。 而李桂恰好走到她身边,看着小女孩孤零零的样子,心头不仅一软,伸手把她抱起,奈布五百个。 而两次见面,一路行来,贾玉初虽然还闹不清与李桂的关系,但是在心底已认定李桂是可亲的人,因此扭头看到李桂,撇开的小嘴瞬间复原了,随即奶声奶气的说道:“我要我娘。” “我抱你过去。”李桂温声说道。 而此时贾宝玉、王夫人、贾母、林黛玉已经哭成了一团。探春走到了李桂的身边默默流泪……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林黛玉才想起了贾玉初,随即转身从李桂身上接过贾玉初,报到了贾母的面前,然后轻轻对贾玉初说道:“叫太太,快叫。” 正文 第三六七章:聚合 玉初毕竟年幼,陌生的人,陌生的场面,让她幼小的心灵本能的惊恐,因此闻声她并没有向贾母问候而是怯怯的拉住了贾宝玉的衣襟。 贾母本身就是喜欢女孩子的,更何况贾玉初是她最喜欢的两个人的结晶! 因此看着贾玉初带着怯意的瓜子脸,以及一双如在水银里点墨的黑白分明,又灵动的眼睛,贾母禁不住伸出苍老的手,在贾玉初的头上轻轻抚摸着,同时喃喃着:“多俊的女娃子啊!” 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可能是忆昔年华,两行老泪再次不知不觉间流下。 而可能是贾母慈祥的神态,也可能是血脉、心灵之类的东西在起作用,看着贾母挂着泪花的脸,她突然奶声奶气的叫了声:“太太。” 这带着初生朝阳之气的呼唤!贾母闻声蓦然愣了一下,随即布满褶皱的老脸满满舒展,“好孩子,好机灵的娃儿!”满面笑容里,贾母褪下了手腕的碧玉镯。 而贾母脸上突现的笑意,也像骤雨狂风,一扫刚才的场面的沉郁、悲伤…… “快谢谢太太。” “谢谢太太。” …… “快叫奶奶。” “奶奶。” …… 随着贾玉初的一声声呼唤,笑意逐渐盈满了在场的每个人的脸上,即使王夫人也是如此。 虽然她不喜欢林黛玉,但此时对她来讲,看到贾宝玉平安无事,她心里已经是大叫南无阿弥陀佛了,更何况还有贾玉初这个惊喜。 因此对于贾玉初的母亲她自动忽略了。 …… 笑意渐盈的场面里晴雯和两个奶娘来到了李桂的身边,愁儿带着虎皮帽,脖挂长命锁,小脸肥嘟嘟,苦儿则是被厚厚的皮裘包着,小小的身子身陷在皮裘之中,小脸肥嘟嘟。 而看到他们,李桂的心瞬间变的柔软了些,伸手捏了下苦儿肥嘟嘟的小脸,然后伸出双手接过愁儿,随即便兴匆匆的说道:“乖儿子,叫爹爹。” 愁儿不知道是否听到了李桂的呼喊,两颗黑溜溜的小眼紧盯着李桂,但肥嘟嘟的小脸却板如铁板,就是不出声。 见此,一旁的晴雯急道:“乖宝宝,快叫爹爹,为娘教你的你忘了。” 愁儿已是到了咿呀学语的年龄。 而可能是晴雯的刮让愁儿想起了什么,也可能是条件反射,愁儿突然一张小嘴,奶声奶气的喊道:“娘。” “叫爹爹,你这孩子!” 晴雯有些哭笑不得,“爹爹。”而就下一刻,不知是学语,还是有意,愁儿突然对着李桂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 李桂闻声一愣,但是随即像是有什么东西把他的心冲撞了一下,一股从没感到过的新奇的欢喜蓦然间充满了他的心胸。 “乖儿子。”强抑着心头那难言的喜悦,李桂轻轻叫了一声,然后抱起愁儿,在他肥嘟嘟的小脸上又亲了一口。 李桂这真情流露的样子!探春和晴雯虽然心里欢喜的像淌蜜,但在此场合之下,却怕李桂忘形,于是轻轻拉了下李桂的衣角。 而就在这时马车声“哒哒”响起,到了众人跟前却骤然停下,随即薛宝钗和香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薛姨妈也是派人传话给薛宝钗了。 随后众人又是一番叙礼,路上并不是叙话之地,如此苦笑了一阵子之后,众人上了马车…… 金陵城须臾即到……到了金陵城众人却分道扬镳,薛姨妈、夏金桂、薛宝钗一行人去了薛府——薛家在金陵也是有宅子的,而且很大,只是薛宝钗觉得一个人住着太空旷,而且也不方便,所以平时住在青江记里。 而贾母、王夫人、贾宝玉、王夫人自然回了贾府。至于探春情况则比较复杂,她先是跟着李桂去了府衙,收拾完毕之后,便又和李桂去了贾府。 是夜,贾府大摆宴席,一是为了洗尘;第二是为了团聚。 其实从本质上讲,李桂属于外男,但是他与贾府的关系实在太特殊,所以不论是王夫人还是贾母都没把李桂当作外人。 宴席中之欢庆不必细提…… …… 而在贾府宴席开启之时,晴雯、鸳鸯、玉钏也正围了一桌,庆祝重逢。 而只是看鸳鸯与玉钏的发髻,晴雯就知道李桂已经收拢了她俩。 抿了一杯之后,晴雯看着鸳鸯的发髻,向鸳鸯笑道:“鸳鸯姐,何时的事?” 鸳鸯自然明白晴雯话里的意思,而且她和晴雯在贾母处时间极长,心意隐约相通,也听出了晴雯话里的揶揄之意,轻轻瞅了晴雯一眼,脸色却蓦然一红,说道:“也不过前几天的事。” “咯咯,没想到咱们姐妹这么有缘,终是处于一个屋檐下。”闻言,晴雯笑道。 毕竟已成妇人,晴雯说话之时,原来新妇的 矜持已经渐渐褪去。 而玉钏闻言,接话说道:“晴雯姐,你还不知道,又出了一个不在屋檐下的。” 晴雯闻言不由一愣,随即美目一凝说道:“谁?难道薛家小姐真的愿意嫁给老爷做妾?” “不是。” 玉钏摇了摇头,然后继续说道:“是原来东府二奶奶。” 而秦可卿对李桂的心意,可以说晴雯比谁都清楚! 只是她以前以为秦可卿是想嫁给李桂,所以对秦可卿不满,而现在尘埃落定,李桂已娶了探春,她对秦可卿实际上已经不怎么在意了! 也就是说她甚至比其他人还有接纳秦可卿的心里基础,毕竟早就知道秦可卿和李桂暧昧不清。 不过想到这跨江跨河的李桂还是和秦可卿搞到一块了!难道两人一直暗通曲款?她以前怎么一点都没察觉…… 这让她不仅有些疑惑,于是问道:“他俩怎么搞到一起的,何时的事?” “最近的事!” 玉钏脆生生的答道,随即继续说道:“她为了与老爷见面,也是费尽心机。” “哦,怎么费尽心机?” “老爷不是会弹琴吗……” 随后玉钏将从詹光处打探来的消息,原原本本的像晴雯说了一遍。 作为一个女子,因为此事虽然晴雯对秦可卿本能的讨厌,但是从秦可卿的做派中她也感到了秦可卿对李桂的一片痴心,因此听后默然了。 正文 第三六八章:主张 “你说她不愿过来是什么意思?她不愿像咱们这样侍候老爷吗?” 过了一阵子,玉钏再次问道。 “为什么!不好意思呗!” …… 三个女人一场戏,晴雯、鸳鸯、玉钏叽叽喳喳着,直到庭中脚步声响起…… 虽然鞍马劳顿,但小别胜新婚,李桂与探春回来后,天色也晚了,于是简单的洗刷了一下,便吹灭了蜡烛…… 是夜,探春曲意逢迎、尽情承欢。 …… 第二天一早,简单的吃了些之后,李桂和以前一样去了府衙。而李桂前脚刚走,后脚他的后宅就开了锅…… “三小姐,老爷昨晚跟你说了吗?”晴雯问道。 “说什么?”探春愕然了一下,问道。 “看来没说。他和原来东府少奶奶见面了,还过夜了。”…… 和晴雯一样,探春对李桂与秦可卿的事情也是很清楚的,而在订婚之后,她对秦可卿也是抱有敌意,主要原因是怕秦可卿挖她的墙角。 但是现在时过境迁,一切都已经变了,她现在连娃儿都有了,可以说,这李夫人的位置已经做的稳稳当当的了! 因此,心里虽然膈应,膈应两人藕断丝连,膈应李桂的感情被秦可卿抢去了一块,但从心里上说,她还是可以接受秦可卿的——毕竟只是做个妾室而已! 因此听到这件事之后,她的反应和晴雯差不多,只是微微一愣,随即便问道:“哦……什么时候的事?” 但是即使如此,想到自己本为防备薛宝钗而来,但秦可卿却又偷偷偷了李桂的心,她心里颇有一种前门驱狼,后门进虎的感觉。 “回小姐,就最近几天的是,你在途中,所以就没写信告诉你。”鸳鸯解释道。 “哦……没想到她也在这里!难道这是缘分!”探春感慨了句。 “也不是什么缘分!她为了见老爷可是废了一番心机呢!”玉钏回道。 “哦,什么心机?”探春诧然问道。 “是这样的,她住在莫愁湖畔,听说老爷来了……” 随后玉钏再次把从詹光那里知道的事重新说了一遍。探春静静听着,但是当听到玉钏说秦可卿不愿意进门,只愿意保持这样的关系后,她的两道黛眉却皱了起来。 原因无它,秦可卿这样选择表面上是不计名分,不给李桂添难,但是实际上对探春却是有极大的影响。 因为秦可卿这样选择会让外界以为探春容不下她!也就是说会让外界以为探春善妒,而“妒”在这个时代是妇人品德不好的标志之一,是“七出”之一! 这其实也是原来王熙凤把尤二姐接到荣国府的原因和理由。 这探春如何容的! 不过考虑到秦可卿的另一层身份,探春却不得不忍,但心里却思忖:“她想的倒美,把门一关,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全然不问别人的感受……总得想个法,让她过来。哼,我一时不再就养起外室了!” 鸳鸯等见探春沉下脸来,一时间都不敢说话,而晴雯毕竟和探春相处时间长了,隐约知道探春的心意,开口说道:“三小姐,我觉得这事不妥,这在外面,别人还以为三小姐你容不下她……” 随后几个又叽叽喳喳起来,都感觉秦可卿这样做不对,而对于如何处理,也都想了些法子,比如在李桂跟前念叨,去莫愁湖劝说之类的,但议论来、议论去都觉得这些法子不太给力…… 其实她们这么做都是因为一个底线,一个对李桂感情要求的底线,那就是李桂可以明着多,但不可暗着藏——小门一闭,自成一家,想的倒美! 也因此实际上谈论之际,不论是探春,还是晴雯、鸳鸯、玉钏实际上心里都是有些气的,不过也因此府衙的后宅一改以前的沉静,变的热闹起来。 …… 而在探春、晴雯等就秦可卿之事议论纷纷之时,夏金桂也拍丫鬟夏荷去请了薛宝钗。 对于夏金桂的邀请薛宝钗没有拒绝的理由,实际上此时她还不知道夏金桂此行的主要目的是来夺权的! 是的就是夺权,把薛宝钗手里的清江记的运营权夺过来! 夏金桂这样做除了是人情世事上的必然,更是因为她的性格——她是一个专横跋扈的人,比薛蟠还要专横跋扈,这样的人是不允许属于自己的权利被别人掌控的,哪怕是一点点! “嫂嫂找我何事?”行礼,寒暄了一句,薛宝钗问道。 夏金桂虽然专横惯了,但在心里对薛宝钗这个精明的小姑子还是有些打怵的,要不然她就不会是趁机夺权,而是直接夺权了! 因此闻言,夏金桂故作笑意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来之前我和咱娘、你哥哥商议了一下,都觉得你把那一大笔银子投李桂那里不妥,所以我想让你收回来。” “收回来!” 薛宝钗没想到夏金桂会这样要求! 而把银子收回来不仅意味着放弃这次机会,更意味着他的出尔反尔,而最为严重的是因为她的带头作用所产生的破坏作用! 这实际上是娃李桂的墙根,拖李桂的后腿! 这样的事从道义上薛宝钗不愿意做,从感情上薛宝钗更不愿意做! 因此闻言她急急说道:“收回来这怎么行,不说以李桂的能耐,这事一定能赚些银子,就是亲戚道理的,也不好抽回来,以后见了面怎么说话,而且人家以前还帮了咱这么多!” 薛宝钗说的很在理,但正是因为在理,让夏金桂无可反驳,反而激起了她蛮横跋扈,胡搅蛮缠的性子! 因此闻言夏金桂心里的火气“腾”的一下上来了,直接开门见山,冷冷的说道:“是啊,就因为帮了咱这么多,所以你才想连人带银子一块带过去!” 夏金桂这句话里包含了很多的东西,有对薛宝钗的污蔑,污蔑她转移薛府银子;有揭她的伤疤,这句话里暗藏着讽刺她不成功的婚姻;有挖讽她的窘境,她的无可奈何;有怀疑,怀疑她的品德! 而薛宝钗表面平和,实际上却是一个极为自重与有原则的一个人! 正文 第三六九章:伦理 你!” 下一刻薛宝钗纤纤素手,对着夏金桂猛然一指,“唰”的一下站了起来。 而怒火攻心之下,她雪白的脸颊瞬间变得像燃烧的火炭一般通红。 看薛宝钗这副怒火中烧的样子,夏金桂暗暗吓了一跳,不过与薛蟠屡次针锋相对的斗争中,夏金桂已经积累了丰富的斗争经验,因此她虽惊不乱,眼珠一转,继续对薛宝钗进行打击:“你,什么你,你以为只有我有这个心思,咱娘、你哥哥都有这个心思,呵呵,只是不好对你说出来,不信你问问咱娘去,哼哼。” 这句话对薛宝钗的打击实际上是极为巨大的!因为如果薛姨妈和薛蟠也认为应该把银子抽回来,那就绝对意味着薛姨妈与薛蟠不信任她!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薛宝钗清楚薛姨妈与薛蟠知道李桂的才能的,不提她家的铺子在李桂的建议下涅槃重生,就是在大观园的投资上薛家也是赚了银子的! 而如果薛姨妈与薛蟠不信任她!这两人可是她的至亲!恍惚之间薛宝钗有天地摇晃的感觉…… “我不信!” 下一刻薛宝钗坚定的大叫了一声,转身往薛姨妈的房间跑去。 “哼哼。” 见此,夏金桂嘴唇一撇,冷笑了两声,站了起来,跟了上去。 她走得快而不匆,她的内心更是很笃定,因为她已经摸透了薛姨妈的性子,那妥协、软弱、避让的性子,更何况她一路上给王夫人灌了不知多少碗迷魂汤,什么姑娘终究是别人家的人,这世上向来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钱的来路万万不能让外人掌控之类的。 这些道理在后世都被大多数人奉为真理,更何况在这个时代,实际上薛姨妈对夏金桂的话深以为然。 …… 当薛宝钗一路匆匆来到薛姨妈的房间时,薛姨妈正在哄着薛蟠的女儿薛玉贞,不时的在薛玉贞的小脸上抚摸一下,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其实这就是薛姨妈的性子之一,特别的宠溺小孩子,这种性子内藏着柔弱。 而当薛宝钗向她行礼之时,看到薛宝钗脸色有异,一副十分沉重的样子,薛姨妈心里一惊,立刻感觉到夏金桂和薛宝钗的冲突来了…… “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随即薛姨妈问道。 她虽然真的不想过问这些事情,但是毕竟这两边都是她的亲人,她还是不由自主的想掌握具体的情况。 “娘,嫂嫂说你同意把投在李桂那里的银子抽回来!”随即薛宝钗就匆匆问道。 这个问题实际上是薛姨妈向着谁的问题。但是怎么向,却是有着方向的! 而在薛姨妈自然不能脱离封建思想的旧窠,也就是说她是认同、甚至是坚信女儿终归是别家的人的! 而既然是别家的人那有何必替别人操太多的心!同时薛宝钗这些年的辛劳,薛姨妈是看在眼里的,她也不想薛宝钗一直这么操劳。 因此,闻言薛姨妈叹了口气,说道:“我的儿,你还操这份心干啥,,这么多年,你一直帮衬着你哥哥,也累了,你就一并交给他们,让她们去闹吧!” 薛姨妈这轻轻一句话,实际上不但认同了夏金桂从李桂那里抽回银子的做法,而且也剥夺了薛宝钗对清江记的经营权。 而薛宝钗的思想当然也没有脱离封建的旧窠,也就是说她实际上也是认为女子终究是外人的! 因此听了薛姨妈的话,猛然之间,薛宝钗省悟自己原来是太执着了,执着于这个事件本身了,没有从世间的伦理道德这个大方面去考虑问题,去考虑薛姨妈的立场。 心中如醍醐灌顶,但是她毕竟是为薛家付出过大量心血的! 想到自己所有的责任感、所有的努力,所换来的不过是猜忌、怀疑、甚至是抛弃,刹那之间薛宝钗心头一片灰凉…… 如此呆了一呆之后,薛宝钗才对薛姨妈说道:“母亲说的是,孩儿回头就和李桂商议下,看怎么把银子抽回来。” 薛宝钗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既然所作所为都是嫁衣,而且所做的嫁衣别人还不要,那她还坚持什么! 说罢,薛宝钗飘然而下。 但是她的脑海里却因此思绪翻滚:“这就是女子的命运吗?终究要找一个人……这世上什么是真,有时至亲也不是……” 想着想着,眼前熟悉的景色倏然间变得陌生……终究是难以抑制心中的悲凉,两行清泪蓦然而下…… “小姐!”这时香菱带着些慌乱轻轻叫了薛宝钗一声。 闻声,薛宝钗掏出绣着红梅的锦帕,轻轻的擦了擦泪水,“你去把清江记的账簿拿来,给嫂嫂送去。”随后薛宝钗淡淡的说道。 可能是青江记在无行中已成了她空虚情感的寄托,说完之后,不知为何,薛宝钗突然感觉身子一轻。 这种轻是没有方向的轻,一如八面来风中的尘埃、飞絮…… …… 薛宝钗心如飞絮之时,金陵上元县县衙后宅许福正与钱包来商谈着…… 世上男人为女人能疯狂到什么地步,这大概是无底线的! 而世上最令男子在意的却不是女人,而是面子! 而现在在许福看来,李桂已经两次落了他的面子,并且是当着可以让他疯狂的女人的面!因此许福疯狂了。 也因此他选择了动用社会的暗黑力量。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平时一个个胆大包天的盗匪,在收到他刺杀李桂的请求后,一个个的居然都不接单了。 而且直接告诉负责联络的钱包来,他们怕有命拿钱,没命花钱。 许寿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偷盗不足以死,杀死草民或许也没事,但是自古以来杀官即造反,这肯定是死罪! “老爷,你也不用急,刘四那厮虽然没答应,但是他却给咱们指了条路,推荐了个人,那个人一定敢做!”看许福眉头紧皱,钱包来急忙说道。 ”谁?”许福眼睛一亮问道。他很想知道还有哪个盗匪有这么大的胆子! “这人乃京师附近的巨寇铁鹞子。”钱包来说道。 正文 第三七零章:抽取 “哦……” 闻言许福眼睛一亮,心里觉得这人靠谱,因为在他想来敢在京师附近当巨寇,那一定是胆大包天,并且极有本事的! “你找人去暗暗联络他,问他是否有意。”随即许福沉声说道。 …… 而此时薛府,把账簿送给夏金桂之后,薛宝钗关上了旧时闺房的窗棂,一下子倒在了床上,直到傍晚十分,她才下了床,简单的梳洗打扮了一下,然后和莺儿一起,乘着小轿往金陵府府衙而去。 此时金陵府衙内,在鸳鸯和玉钏的侍候下,李桂也换了新衣,随即从晴雯的手里接过了愁儿,然后在愁儿肥嘟嘟的小脸上亲了一下…… 对于李桂亲近孩子的行为,探春与晴雯等其实心里是不以为然的,因为他们认为严父慈母,作为父亲,就应该严,见到儿子,最好手里提着棒子! 而虽然几乎谈论了一整天秦可卿的事,但是此时探春也没有直接把她对秦可卿的想法说出来——作为机敏聪明的女子,她知道这样的话应该在什么时候说。 愁儿“咯咯”的笑声中,厨里送来了酒菜,见此晴雯抱过了愁儿。而就在众人刚想入席之际,院子里突然传来了脚步声,随即贾义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老爷,薛小姐来访。” 自从李桂来金陵,薛宝钗还重来没来过,倒是李桂去找她商议过几次事。更为重要的是这个时间点不是拜访人的时间点,这也就摒除了来拜访探春的可能。 一切透露着古怪! 探春不知觉的看了李桂一眼,李桂摇了摇头。见此,探春带着鸳鸯、晴雯几个迎了出去。 只是须臾,薛宝钗便出现在了李桂的面前,一袭白衣,薄施粉黛,但是不知为何,可能是因为来访的时刻太过特俗,也许是看到薛宝钗的脸色太过平静,李桂隐隐约约感觉薛宝钗身上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 “见过宝姐姐。” “见过李兄弟。” …… 李桂身边一家人的繁喧的场面更是引起薛宝钗心头无限的伤感,这种伤感让她向往,更让她急于离去! 因此简单的一寒暄、叙礼、落座之后,薛宝钗便低垂着双目,淡淡的说道:“李兄弟,不瞒你说,我今天来,是有事而来。” 其实现在不仅仅是李桂,探春、晴雯、鸳鸯、玉钏也是越来越感觉到了薛宝钗的异样,闻言,不由的把目光聚集在了薛宝钗的身上。 “宝姐姐请说。”李桂回道。 “事情是这样的,我家嫂嫂不同意把银子投在你那里,想抽回来……” 毕竟还没做过出尔反尔之事,而且李桂以前帮助过薛家多次,薛宝钗虽然是鼓着勇气对李桂说的,但是说着说着,勇气却没了,螓首低了下来,而且声音也是越来越小。 探春、晴雯、鸳鸯等几个都和薛宝钗相处过很长时间的,她们知道薛宝钗的为人,因此她们没想到薛家会出尔反尔,却在一瞬间想到了薛宝钗一定是受了夏金桂的排挤! 随后探春、鸳鸯、晴雯就想到了薛家这么做,对李桂改建之事的破坏作用,怒气顿生,齐刷刷的看向了李桂…… 而来自于后世,对于薛家的情况李桂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只是他也没想到夏金桂会在此时借机发力。 而此时杨柳庙改建正如火如荼,正是大量需银之时,早上卜固修还找过他,说是建设用银或许不足,他还想着让各东家追加银子。 而作为各商家的联络人、带头人,如果薛家此时撤银…… 李桂能够估算到事情的严重性,但这个问题在他看来也并非是没有办法解决,前世的地产商已经明明白白的向他展示过建设中资金短缺的解决办法,比如预售。 但是此时人心是不能动摇的,或者说不能被薛家抽银之事动摇。因为人心一旦被动摇,那众人对杨柳庙的前景就不会看好,这就影响到开发的成败了! 因此闻言,李桂沉思了一下,说道:“宝姐姐不必为难,表嫂既然不相信在下,明日我让卜先生把银票送过去就是,但是桂有一个请求……” 薛宝钗其实是清楚杨柳庙改建的运行情况的——作为商家的代表,清江记的掌柜张诚一直掌握着杨柳庙开发的资金情况。 薛宝钗没想到李桂在资金紧张的情况下还这么痛痛快快的答应她,心里顿时更加内疚,也因此闻言,薛宝钗急匆匆说道:“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 “我只要求你家银子被抽回之事不要外传。”李桂回道。 而薛宝钗久在商场,很是明白李桂这样做的用意,因此闻言点了点头,说道:“你放心,我回头就去告诫嫂嫂……” 说着薛宝钗站了起来,对着李桂屈膝行礼一礼,然后说道:“这真是对不起你了,也打搅你们了,我先告辞了。” 说罢,薛宝钗又对探春侧了下身子,转身而去。 而不知为何,看着薛宝钗愧疚的样子,突然之间,李桂感觉薛宝钗的身子单薄了起来。 “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你可别做什么傻事,有什么事可来找我。”薛宝钗将要迈出门槛之际,李桂忍不住说道。 薛宝钗闻言身子猛然震动了一下,随即轻轻“嗯”了一声,继续离去。 …… 而探春、鸳鸯、晴雯、玉钏送去薛宝钗回来之后,却齐齐的沉默了——从薛宝钗的这份遭遇中她们可以感觉出薛宝钗所受到的排挤、打击,过往的交情让她们对薛宝钗很是怜惜,但李桂对薛宝钗的态度却又让她们不由自主的嫉妒。 “唉,原来薛家嫂嫂来此是为了这事……她也不容易!” 沉默良久,探春深深叹了口气说道。 “是啊!毕竟是连薛大爷都会能降住的人!” “以后宝姑娘不知还要受多少气!” …… 可能是女子天生家长里短,对这种事敏感,也可能是对薛宝钗的同情之心暂时大过了心中的防范、嫉妒之心,探春一开头,晴雯、鸳鸯、玉钏便跟着议论纷纷起来。 如此议论了一阵子,晴雯才向李桂问道:“那缺了的银子,你怎么办?” 正文 第三七一章:动作 这个问题其实探春、鸳鸯与玉钏都想问的,特别是探春,只是她们秉承着男主外、女主内的封建家规,没有问出来。 而在这方面晴雯毕竟和李桂同甘共苦过,要随意的多。因此随着话音探春、鸳鸯和玉钏都齐齐的看向了李桂。 李桂端起酒盅,抿了一口,才说道:“卖房子。” “卖房子!哪里的房子?”晴雯愕然了一下。 “杨柳庙的。”李桂答道。 “杨柳庙的房子不是还没见好吗,怎么卖?”玉钏脱口而出。 “谁说房子要建好了才能卖,画饼还能充饥呢,何况现在都和面了!”李桂笑道。 这种预先销售的做法在这个时代或许有,但一定不是广为人知,也不是这个时代人的习惯思维,因此闻言,探春、晴雯、鸳鸯、玉钏都愕然了一下。 而这事的可行性又是显而易见的,因此随后探春不由的说道:“还是老爷聪明。” 被自己的老婆夸赞,李桂心里另有一番美滋滋,不过也是因为是自己的老婆,谦虚也就没必要了,李桂再次小抿了一口,说道:“咱们家还有多少银子?” “干什么?”探春明眸一抬,带着些警惕,说道。 “这买房子我当然要起示范作用。”李桂回道。 探春倒是深明大义的,闻言回道:“还有两万余两。” “这倒是够了,给愁儿、苦儿,兴儿各买一套,还能有余银。” 李桂的话充满着轻松惬意,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但闻言鸳鸯和玉钏对视了一眼,两张俏脸都拉了下来。 而此时李桂已举起了酒盅,“滋”的一口饮尽…… …… 而在李桂一家子谈笑风生的时候,薛宝钗的马车里却是一片沉闷,自从上车后薛宝钗就一眼不发。 不过这样的沉闷显然不合莺儿的性子,行至中途,莺儿的大眼睛忽闪了一下,然后对薛宝钗说道:“小姐,我就得你不用为抽银之事愧疚,说起来我觉得李桂还亏欠小姐你呢。” 莺儿的话有些突兀,而且在薛宝钗听来,这话很有倒打一耙的意味,不仅奇怪的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那我就斗胆说了……” 说着莺儿的红唇微微一翘,说道:“小姐,要不是李桂与你有了肌肤之亲,你岂不早就嫁出去了,还用这样不上不下的。” 实际上如果仅仅是贾宝玉逃婚,薛宝钗与他毕竟没拜天地,没进婚房,以薛宝钗的家世依然是可以嫁个中等或中等偏上人家的。 但是再经过李桂这一救助,在这个时代就是与李桂有了肌肤之亲,为了名声,中等人家也不来求亲了。 因此莺儿的话其实是熟悉事情的人心里都有,但是又不好说出的话。 薛宝钗身在其中更能体会莺儿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即使有中等人家上门求婚甚至是上等人家上门求亲,扪心自问,薛宝钗也是不会答应的。 原因很简单,你吃过鲍鱼,自然不想吃青菜!因此闻言薛宝钗叹道:“曾经沧浪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你这丫头,懂什么!” 莺儿:“……” “小姐,我觉得你可以学学东府少奶奶……”随即为了舒展薛宝钗的心情,莺儿主动挑起了话题。 回金陵这么长时间,薛宝钗并没有见过、甚至听说过秦可卿……其实听了、见了两人也不会有往来,除了李桂,秦可卿对以前的人与事自然不想有一丝牵扯。而薛宝钗大概也不愿见到熟人。 因此莺儿骤然提起秦可卿,薛宝钗不由的诧异了一下,问道:“东府二奶奶?她……” “她和李桂在一起了,小婵儿亲口对我说的,还说东府少奶奶不要名分,也不进府……” 听到这里薛宝钗本来灰暗的眸子突然明亮了一下…… 而经过夏金桂与薛姨妈联合夺权一事,她对世间的真与假的认识又深了一层,听莺儿讲到这里,她不由的叹道:“她倒真是看的透,要那些虚名有什么用!” “是啊!小姐我觉得你也可以这么做!”莺儿趁机再次说道。 莺儿这样的话,要是在以前,薛宝钗一定会给她一个眼白,但这次薛宝钗没有,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她孑然一人,无牵无挂的,自然是可以,但我不行……” 说到这里,薛宝钗住口不言。但莺儿却是明白薛宝钗话里“但我不行”的意思,是在照顾薛家的面子。 想到夏金桂对薛宝钗的排挤,薛姨妈对夏金桂的暗中支持,薛蟠的退缩,莺儿不仅愤愤的说道:“他们一点都不照顾你,小姐你还处处为他们着想……” 说到这里莺儿也无言了——打断骨头连着筋,莺儿也感觉薛宝钗这事不好办,因此随后人小鬼大的“唉”了一声。 “那三小姐怎么说,小婵儿可说了。”沉默了一下,薛宝钗问道。 探春对这件事的态度她也很感兴趣。 莺儿早就从小婵儿的嘴里探知了探春对秦可卿之事的态度,只是为了防止薛宝钗有顾虑,所以才故意没说。谁知现在薛宝钗居然主动问起了! 她有心不说实话,但是她清楚以薛宝钗的精明说谎话也没有,眨了眨眼,故作云淡风轻的说道:“小婵儿说三小姐好像有些不高兴。” “她自然不会高兴的……” …… 薛宝钗回到薛府之后,径直去找了夏金桂,告诉她李桂答应给银子,但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不能把这个消息说出去。 而夏金桂意在薛宝钗,或者说意在让薛宝钗出局。而这一次可以说她是大赢特赢,又岂会节外生枝,于是满口答应。 只是倒后来反投资者都分了大批的银子后,她却黄了脸…… …… 而在薛宝钗与夏金桂交谈之时,李桂一家子也吃完了饭,随即李桂往床上一趟,对鸳鸯笑道:“鸳鸯姐,给我捶捶。” “咦,这就成老太爷了!”李桂话音刚落,晴雯便快言快语道。 “总不能让鸳鸯姐的手艺荒废了不是!”李桂打趣道。 “你这真真是得了便宜卖乖!” …… 正文 第三七二章:内里 欢声笑语中,鸳鸯挥起了粉拳……脖颈上、骨缝里渐渐痒痒麻麻,继而有热气升起。这种热气的最大作用不仅是舒展疲乏,而且还能让人心神安宁。 因此与晴雯、玉钏两个调笑了一阵子之后,李桂静了下来,但他脑袋里却没闲着,而是在打着腹稿,打着向雍元帝密奏的腹稿。 雍元帝对杨柳庙的开发很敢兴趣,给他的批语里多次提及此事,并甚至连规划方案与图纸都要了去,还要他有事及时奏报。 李桂可以估计出雍元帝之所以这么热心的原因,还是为了银子。实际上李桂真有着搞个小金库的打算,这样银子用着方便,但雍元帝这样虎视眈眈…… 而李桂也不敢隐瞒,他可不会单纯到认为金陵府只有他一个有转折密奏之权! 但是李桂觉得正大光明的为自己搞些银子也是可以的。这不是贪污,而是自污,在这样的时代,大概只有这样才能让帝王放心。 腹稿完毕之后,李桂站了起来,然后走进了书房。 “老爷你这是?”探春以为李桂到晚上还要做事,不由的问了一句。 “上面盯的紧。”说话之间,李桂往北面一指。 …… 磨了墨,兔毫小笔蘸满了墨水之后,李桂写道:“臣李桂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进来杨柳庙开发一事进展颇为顺利,但银两有所短缺,故而为解决这一问题,臣决定预售。 而臣下属官为此事操劳已久,所以为了犒劳他们,臣决定以以后价格的七成售给他们,每人限买一套,也是让他们其带头作用……” 李桂把他的想法与思路写的明明白白,因为他清楚他不这样写,雍元帝也会知道! 他写这封信的目的,其实就是先一步告诉雍元帝,他要收银子了,免的别人先告诉雍元帝,让雍元帝以为他有怠慢之心。 当然另一个目的是高速雍元帝,他可能会占些小便宜。 写完之后,李桂仔细看了一片稿子,发现里面有两个错别字,于是又重新撰写了一遍,然后他才呷了口茶…… 在探春的服侍下,李桂洗刷了一下,然后上了床,与探春胡天胡地了一番,兴尽之后,两人又说了会闲话。 而秦可卿毕竟是探春的心事,趁着情浓之际,探春故作调笑道:“你这两天天天在府里,会不会冷落了新人。” 李桂闻言就知道探春说的是秦可卿之事,也知道探春想说秦可卿之事。实际上李桂明白秦可卿之事瞒不过探春,当然他也没想瞒。 因此闻言趁机说道:“她也不是什么新人了,我正要和你说说这事,只是不知道怎么向你开口,嘿嘿,她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知道了,哼,她对你倒是别有一番用心,只是她的想法我觉得不对。” “哦,哪里不对?” ”我听说她不愿意过来,这有些不好,旁人知道了还当我是妒妇,也会说你怕我,与你不利,而且以后有事也不方便。” 探春知道李桂是聪明的,因此直言,并没有拐弯抹角。 而对于探春说的这些,李桂以前并没有多想,原因很多,但最大的原因是现在秦可卿让她头脑发热,没有去想,这种情况实际上可以称之为热恋后移症…… 也因此听了探春的话,他倒是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特别是探春最后的那句话——以后有事不方便。 这秦可卿要是以后有了孩子,虽然扶养孩子问题不大,但他总得在孩子面前摆摆谱吧!而他和秦可卿的关系如此不正,以后如果有了孩子,难免会受到影响。 “还是娘子说的对……” 对于探春的提醒,李桂有些高兴,口中赞着,“吧唧”亲了一口,然后继续说道:“我回头对她说说。” “嗯……那个你刚才注意到了吗?”探春擦了擦脸,然后继续说道。 “注意到什么?”李桂微微愕然了一下,说道。 “刚才你说要买三套房子时,鸳鸯和玉钏脸色都有异。”探春说道。 李桂闻言再次愣了一下……不过鸳鸯和玉钏脸色有异的原因他是清楚的……这买了吧,没有那么多银子,不买吧,又好像没一碗水端平,而且以后要是再有几个儿子,这一座座宅子的,岂不是要要了他的老命。 而且要是分配不好,这后院岂不是一团糟! 恍惚之间,不知为何,李桂对封建制度中上下尊卑的规矩有些理解了。 而见李桂沉默不语,探春估计李桂意会到了他随意而言的坏处,因此继续说道:“不是我向着自己,这要是没点规矩,以后有你受的。” “对对对,还是夫人对我好!”感觉到探春的真心实意,雪腮就在眼前,李桂忍不住再次亲了一下。 探春再次擦了擦,然后说道:“你知道就好。其实她们想要宅子,还是为了以后计,毕竟即使有了孩子,她们也是想让她们的孩子围着苦儿过日子的。” 庶子依靠嫡子生活,这在封建社会宗族观念之下,其实是常态,李桂倒也理解,其实在内心深处他也希望这样! 可再给鸳鸯和玉钏也买宅子,显然很难,不过李桂感觉探春好像有办法,于是问道:“那该怎么办?” “这倒好办,以后地契、田产都写老爷的名字,属于公产,这样以后就好分配了。这事回头我跟凤姐姐、晴雯、鸳鸯她们几个说说,想来她们也会同意的。”探春笑道。 “嗯……你说的对!唉,这就开始想着我百年之后的事了!” “咯咯……哪个大家子不是这样的,以后还有你烦的呢。” “还有……啊!” “那自然是有,谁个不想把公里的往自己口袋里捞,都是想着法儿,比如我娘,每逢爹爹高兴的时候,总是向爹爹要金银首饰的,然后换了银子留给环弟……” 探春的轻颦浅笑中,李桂想象着王熙凤、晴雯、鸳鸯、玉钏向他要银子的可能。 王熙凤他认为极有可能,毕竟塌既爱财又爱子,现在有了子,只会更爱财…… …… 正文 第三七三章:搅动 然后鸳鸯和玉钏也极有可能,毕竟她们现在就有些想法了…… 至于晴雯,不问他要,他不给都不好意思! 恍惚间李桂感觉自身的腰身迅速干瘪…… …… “夫人,说的对,是该有些规矩。” 轻轻的絮叨里,最后李桂感慨而发,不知为何,突然间发现探春又变得可爱,于是一翻身…… …… 第二天一早李桂神清气爽……吃过早点之后,在鸳鸯与玉钏的侍候下,李桂换上了官服。 李桂走之后,探春就对着晴雯、鸳鸯、玉钏笑道:“昨晚我和老爷商议了一下,感觉给几个孩子置办院宅还早!当然,院宅还是要办的,不过都归入公里,以后孩儿们结婚生子一套宅院田产自然是少不了的……” …… 而在探春与晴雯等人交谈的同时,李桂也把卜固修与詹光叫到了他的官房里,在两人行礼、落座之后,李桂就直接说道:“昨晚,薛小姐来找我了,薛家想抽回投在这里的银子……” 掌管着银账,卜固修是深知现在开发用银紧张的实际情况的……而詹光作为卜固修的知交好友,对开发用银紧张的情况也早从卜固修那里有所听闻,因此闻言都不由的吃了一惊。 而这时李桂已经继续说道:“她们既然不想投了,咱们也没有硬留的道理,卜先生,回头你把他们的银子送过去,只是这事不要外传,我也已经交代了薛家人不要外传。” “是。”闻言卜固修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 而他毕竟在荣国府住过很长一段时间,知道李桂帮助过薛家,薛家的铺子因李桂李桂而起死回生的事情,再想想薛家上楼抽梯的举动,不由感慨道:“没想到薛家会这样!” 李桂明白卜固修为何感叹,但此事他不愿再提,于是摆了摆手,继续说道:“杨柳庙用银本就紧张,如此一来恐怕不足,我昨晚想了个法子,今日特意找你们合计合计……” 作为李桂的高级幕僚,詹光与卜固修也正想着这个问题呢,闻言詹光问道:“大人有何法子?” “预售。”李桂直接了当的说道。 而还是那句话,在这个时代如同期货一样的预售并不是很盛行,因此詹光和卜固修闻言都不由的微微愣了一下,但随即两人就笑道:“此策高明。” 以两人的社会经验与阅历很容易看出李桂计策的可行性。 “你等认为宅子该如何定价,六千两如何,带铺子的一万两如何?”随即李桂便问道。 杨柳庙这次开发的宅子有四百多套,另外还三百多间带商铺的宅子,要是照着李桂给出的价格,三百万两的投资下去,收回的银子翻了一番还有余! 但是这样的价格偏偏又是合理的!京师、金陵的地价就是如此,好的地方一套宅子三五万银子的也有,偏远点的也得三五千。 这样的利润!詹光与卜固修不仅互相看了一眼。 但是两人毕竟老于世故,随即卜固修捋着胡须,担心的说道:“只怕一下子出售这么多,没没法卖了,而且那里位置毕竟偏僻,这个价格虽然合理,但最初即使欲购者一定也是在观望。” “你说的有道理,昨晚我也考虑了,我是这个想的,府衙之中多有富者,我打算先以七折的价格售给他们,只限一套,由他们几个起带头作用。而现在也不一定要买完,先收拢些银子上来再讲,你们下去后,给他们吹吹风,把愿意购买的名单统计上来,不愿购买的也统计上来。”李桂说道。 “是。”“是。”詹光与卜固修应了一声。 随后又谈了一阵子操作的细节,詹光与卜固修离去,但是两人心里都有一个担忧——要是即使采取了这个措施,房子仍然卖不出去,那该怎么办。 但是不知为何两人都觉得李桂应该有法子,同时他们也去筹备银子——不论从现实的角度,还是从对李桂支持的角度他们觉得都应该对李桂支持一些。 当然这几年李桂也给了他们足够的好处,让他们有了些积蓄。 …… 而詹光与卜固修出去之后,府衙很快掀起了轩然大波,府衙里议论纷纷,而虽然说李桂说是随意购买一套,但绝大多数人认为李桂此举有着强制的意思,原因很简单李桂的位置在那儿,他这样倡议,如果不购买,那就是明显与他过不去,而如果明显与李桂过不去,他们又怕以后李桂给他们小鞋穿! 这样不就是软性强制吗! 而由此他们又分析出杨柳庙的前景堪忧,也因此纷纷抱怨李桂,不该拿他们开刀! 只有极少数人认为李桂是在照顾他们。当然也有几个有硬性需求的谈论着宅子的价格。但总体上来说,认为李桂不该拿他们开刀的站了绝对的大多数。 这其实也是世人普遍的心理,只要隐含了一丝强制的意思,人就会感觉到威胁,并本能的反抗。 但是就反抗的方式而言,对待潜在的威胁,有的激烈,有的忍耐,有的迂回,而在官场中多的却是长袖善舞之人,用的是长袖善舞的方式。 “下官艾文山求见大人。” 中午十分,李桂的官房外想起了艾文山的声音。 “进来吧。”李桂回了一声。 行礼落座之后,李桂问道:“艾大人何事?” “承蒙大人照顾,今日下官设宴醉春楼,恳请大人赏光,不知大人方便否?”艾文山笑道。 这个时代官员中午并不禁酒,甚至中午、晚上互相宴请乃是官员的日常。李桂在中午、晚上就多次被下官宴请,当然也宴请过别人。 不过李桂估计艾文山此次请他只怕是另有醉翁之意,而他也另有心意,于是点了点头,笑道:”如此,让艾大人破费了。” 随后李桂派人喊了詹光与卜固修,与艾文山一起往醉仙楼而去。 而当李桂出了衙门,到了醉仙楼前一看,只艾董福威、余金斗等十余人已经等在了醉仙楼前。 “这些人果然是别有用心啊!”见此李桂心里哂然一笑。 正文 第三七四章:借用 酒过三巡,然后就是各自敬酒,如此过了一圈,感觉气氛已浓,时候已到,艾文山一边向李桂举杯敬酒,一边说道:“李大人,下官听闻凡府衙官员购买杨柳庙之商铺、家宅可享受七折优惠,不知可真否?” “来了。”李桂心里念叨了一句,同时点了点头,说道:“正是。” “李大人对属下爱护之心真是令属下诚惶诚恐,属下本该以行而谢大人的,但是下官自为官以来,两袖清风,却是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如此不识抬举之处,还望李大人海涵。”说着艾文山故作惭愧的歪了歪头。 而艾文山话音刚落,董福威、候呐等便七嘴八舌的紧随着说道:“是啊!我等两袖清风,还望大人海涵。” 听闻两袖清风二字,李桂简直想笑……有一段时间,出于心中公义,他甚至想整一整府衙的贪墨之风,只是此举之下,必然人心惶惶,影响收税、开发诸事,也与朝廷的时局不合,所以才没动作。 不过他清楚现在也不是有所动作的时候,而且他对此事也有自己的想法,于是笑道:“本官早就说过可随意购买一套,尔等既然困难,不买也罢,不要有什么心里负担,只是艾大人,董大人,本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听到李桂让他们随意倒是真的含着真心实意的意思,艾文山等人均是心中大定,但李桂后面的话却又让艾文山、董福威放下的心悬了起来。 “大人请讲。”随后艾文山一边咕噜着眼睛,一边谨慎的说道。 “那本官就只说了,既然你两人无银购买,本官倒是有些余银,回头本官用汝二人名义,再买两套如何?”李桂笑道。 毕竟他传出的话,定下的规矩是每名官员只能购买一套。 “他为什么买这么多?”艾文山与董福威闻言都是一愣。 而他俩毕竟是久在官场,心思转的快,随即就想到:“难道那些宅子真的值这么多银子?!不对,要是真价值这么多银子,他岂会让我等先买,我长这么大还没听说过如此照顾下属的长官,这可是真金白银,这分明是想利用我等声望!嗯,他一定是想着自己起带头作用,他可不一定出银子,他那么大的官,哄骗众人把宅子买了,他回头再卖出去也不一定,嗯,一定是这样!他点我和董胖子(艾瘦子)的名实乃疑心之策,我却不能上当。” 想到这里,艾文山拱手笑道:“些许小事,大人随意就是。” 闻言董福威也笑道:“正是、正是,反正我等不买……哦哦,买不起。” 艾文山与董福威都没想到地价上涨的问题,因为此时的地价一般都很稳定。 当然也许他们想到了,但他们没见过过山车式的上涨方式,所以对地价上涨这个根本性问题,他们没有在意。 这实际上是时代对他们的束缚。 李桂微微一笑道:“如此甚好。” …… 酒宴罢,李桂和众人回到了各自的官房,随后艾文山便开始写密折,不过与李桂所写奏折不同的是,艾文山所密奏的内容,不仅有李桂动员下属购房的举措,还有众官员的反应,以及李桂一下子购买三套的内容。 而李桂购买三套的举动,在艾文山的笔下成了钓鱼之饵。 总儿言之,这份奏折整体上透露着一个“忧”字。 …… 莫愁湖畔,秋日早落的太阳只剩下一片余红…… “看来他不会来了,咱们先吃吧!”对床红光里,秦可卿吩咐宝珠道。 说话之时,秦可卿的语调里并没有什么幽怨,而是很淡然。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她知道李桂很忙,也知道探春来了。 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现在和以前的夜夜相思不得见相比,秦可卿觉得现在比以前已是强多了! 而她话音刚落,院子里就传来了脚步声,秦可卿推窗探首一看,然后就轻松的笑了…… 菜是清淡的淮扬菜,酒是女儿红,三杯两盏之后,素手斟酒之际,李桂试探着笑道:“三小姐知道咱俩的事了,说你一人在外终究不是个事,想把你接过去,你意下如何?” 要是按照秦可卿以前和婉的性子,探春的这个说法又有合理性,她肯定是会答应的。 但是现在,历经与贾珍的熬斗,贾容的决裂,独居的磨练,秦可卿已经不是当日吴下阿蒙了! 因此闻言,秦可卿先是浅浅一笑,随即贝齿微启,利利索索的说道:“你莫骗我,什么叫不是事儿,不过是为了些浮名,想把我箍起来罢了,我却不愿再跳进去,你若怕人言,以后少来几次就是了!” 实际上李桂早就觉察出秦可卿变了,这个变化应当追溯到她听从他的意见,向贾珍洒石灰包的那一刻,只是他没想到秦可卿会变得如此透彻! 砸吧了一下嘴,李桂笑道:“那我要是不来了呢。” “那你就是违背先皇遗旨。”秦可卿浅笑倩兮。 但实际上她这句话里隐藏的意思很多,最浅白的一件事就是违背先皇遗旨,可能成为被现在皇帝抓着的小辫子。 而李桂也清楚雍元帝一定知道秦可卿之事的,这其实在《红楼梦》里也有体现,原著中秦可卿送殡是那庞大的场面,皇家的动静,特别是内相戴权的吊孝,这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秦可卿之事在皇家上层是都知道的。 而现在对于秦可卿,泰宁帝给雍元帝是否留下遗旨,以泰宁帝对秦可卿的疼爱,李桂真不好说。 而实际上对于秦可卿,泰宁帝是真的留下遗言的,遗言很简单,别去伤害她,也别让她受到伤害,伊对汝无害也! “那我真不敢违旨。”李桂一语双关的笑道。心里却感觉劝说秦可卿回去这事看起来要从长计议了。 “何时学会贫嘴了。” …… 月上中庭,万家灯灭…… 而此时雍元帝依然看着奏折,当看到南安郡王的奏折时,他不仅眉头一皱——南部又有蛮王造反! 正文 第三七五章:多方 “这又得银子!” 这是雍元帝看到许寿的奏折之后的第一反应! 而此时李桂与艾文山的密奏先后都在途中…… …… 于此同时,李桂在府衙里预售以及他本人买了三套宅子的事情,也以府衙为中心,向外传开了。 而投资的商家听闻这个消息后实际上是很是惊喜的,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们对杨柳庙的规划是清楚的,即使按照李桂这个价格,他们最少也可以赚百分之五十的利润,也就是投资二万两回来是三万两。 另一个惊喜是他们没想到他们的投资回报会那么快!在他们的观念中,这宅子、商铺建好、再销售出去,怎么着也得个两年、三年的,这其实也是他们当初心中微有犹豫的原因。 但从李桂的举措中,他们看到了快速得到回报的可能!而对于商家来讲,银子是转着的,快速汇报的银子又意味着他们可以再赚银子。 当然他们从李桂一下子买了三套的举措中,看到李桂似乎有些力不从心。而在利益面前,众商家想来是万众一心的,因此听闻消息之后,众商家的掌柜纷纷找到张诚或詹光,或打听消息,或抛出购买意向。 而因为薛家已经退出,张诚又被告知不得外言,所以张诚只能含糊其词,推说去打探打探。 至于詹光,在请示李桂后,告知商家,预购可以,但需原价,也需现银,不可用投资之银抵押。知心 李桂的话打消了一部分商家的购买之心,但大多数商家还是购买了一套。 而至于府衙中人,一部分有硬性需求的,还有受李桂一下子购买三套的举措影响的,也购买了些,因此由夏金桂抽取银子所引发的开发却银之忧,经过这样一折腾,倒是完全消除了。 当然宅子的预售实际上并没有起到李桂预想中的效果,李桂认为有必要在添把火!随即李桂公布了杨柳庙宅子、商铺向社会销售的信息,只不过宅子、商铺每套提价五百两。 之所以提价,并不是李桂贪得无厌,这些银子并不能进入他的腰包,其实作为一个穿越者,李桂对银子并不是很看重——作为一个穿越者,在这个时代,能赚银子的方法他多的是! 而之所以提价,是因为李桂明白世人都有这样一个心里,越是便宜的东西越是没有人卖,而越是贵的东西众人反而抢破头! …… 而在李桂逐步采取措施的同时,他的密奏也首先到了雍元帝的案头。 而和李桂所猜测的一样,雍元帝在意李桂开发的事情就是为了银子! 空虚的国库,八下用银的内政项目,不安的边境,让银子的问题越来越成为雍元帝心里不能承受之重! 其实这些急迫也成为了他后来大力追缴欠银,大力推行摊丁入亩、官绅一体化纳粮等等内政措施的直接动力! 也因此看了李桂的来信后,特别是李桂的预售,雍元帝不仅眉头一挑,敏锐的心里有了一股“及时雨”将来的感觉,随即他心里就盘算着李桂预售的可能性…… 预售的可能性简直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随后雍元帝又根据他掌握的情况,估算着能够赚到的银子…… 这一盘算,雍元帝的心尖儿立刻就颤抖了起来,一项冷淡的脸色渐渐露出了笑意。 随即自言自语的赞道:“李中庭真能臣也!” 说道这里,他转头对裘世安说道:“宣余姚、丁贯九、赵虎臣、水溶觐见。” 裘世安现在已经荣升为内相了,这让他心里很是有些人生登峰的得意!但是实际上他的日子并不太好过,这其中的主要原因自然是因为雍元帝的日子不好过。 而可以这么说雍元帝的这次笑脸对他来讲,简直就是久违,“还是李大人啊!回来有时间我一定要与他多亲近亲近。”心中想着,裘世安恭敬的应了声遵命。 雍元帝招集这几个人是商议讨伐南蛮事宜的…… 只是在第二天雍元帝就收到了艾文山的密报,看到了李桂推行预售不顺,以及为了起示范作用,甚至借用了他的名义,一个人买了三套的内容! 而实际上雍元帝正打算让李桂尽快在筹集些银子,给南安郡王的军队送过去,昨晚和余姚、丁贯九、水溶等商议此事时,雍元帝就有了这个打算。而金陵距离南安洲也近。 因此看到艾文山的折子之后,雍元帝暗暗吃了一惊,但随即他就感觉不太对劲,因为据他对李桂的了解,李桂绝对不会蠢的去亏银子,他也亏不了那么多! ”其中必有蹊跷!李后庭必有后手!”想到这里,雍元帝恍然大悟。 而后当天晚上就再次着急了余姚与丁贯九与赵虎臣、水溶,商议军饷事宜,最后决定让户部派去官员去帮着李桂协办金陵事宜。 这其实是要把李桂从开发上赚的银子也拿走!这好像有些过分! 因此最后待余姚、丁贯九、水溶走后,赵虎臣对雍元帝进谏道:“皇上,如此用李大人,是不是急了些,他会不会倦怠之心。” 雍元帝闻言一愣,但随即明白了赵虎臣的意思,是说他这样一下子把银子都卷走,不给李桂留些,以后怕李桂没什么尽头。 而雍元帝随后就微微一笑道:“先生放心,他赚着便宜着呢。” 说罢,雍元帝把艾文山的折子递给了赵虎臣,以赵虎臣的智力与阅历,只看到李桂一下子买了三套,就对一切了然如胸。 ”这位艾大人以后肯定会后悔。”看完后,赵虎臣笑道。 而其实雍元帝所说的赚着便宜实际上并不仅仅是这些,李桂与秦可卿的事情早有人听过密奏告诉了他。 雍元帝实际上是很清楚秦可卿的身份的,李桂与秦可卿这样不清不楚,暗地里他认为李桂这是占着皇家的便宜的。 只是作为帝王,少有亲情,这样的事情雍元帝并不在意,相反他认为这是李桂的小辫子,被他握住的小辫子。 当然李桂如此能力,他实际上也赞成这份姻亲。 正文 第三七七章:安全 说罢,俞图对李桂淡淡而笑——多年相知,综合他所掌握的信息,他清楚李桂一定是胸有成竹的,因此对卖不出去房子这个具体问题俞图并不担心。 而闻言李桂笑道:“这事儿也好办,投其所需罢了,我打算分一下几步走,第一个在杨柳庙设立巡捕房。第二除学监外,再见一座学堂,供杨柳庙商贾以及住户子女入学;第三,如果以上还是不行,那就把知府衙门给搬过去。” 李桂说的很详细,这是因为他知道俞图是负皇命而来,他藏着掖着既无必要,也让他在雍元帝面前不美,所以不如直言。 而他上面所说的三条措施在后世实属稀疏平常,但这个时代却绝对是还没有过之事!即使是第一条都没有,因为巡捕房在这个时代属于官衙,官在这个时代是管理百姓的,而不是服务百姓的! 而李桂虽然没说巡捕房是去为商户、住户服务的,但是巡捕房设在那里,在这个惧官的时代,对宵小所起的震摄作用是一定的,也就是说以后杨柳庙的安全是有保障的! 而至于第二条则更没有,这一条的精髓在于方便,在于名师,特别是名师,在这个时代是不可多得的!这就像一个家庭请北大的教授叫孩子,私人的力量很难做到,但公家就可以了。 而至于第三点,这就很明显了,自古以来,古今中外,政治中心向来都经济繁华,这府衙要是搬了过去,杨柳庙自然繁华。 这其实是终极杀招! 而李桂的这三项措施实际上是从治安、入学、政治三个角度与层次促进杨柳庙之事的顺利进行。 俞图也是聪颖之人,微微一思索,便明白了李桂以上举措的妙处,随即大笑道:“李后庭毕竟是李后庭,脑子里策略多,如此皇上可无忧矣。” 李桂摆了摆手,笑道:“此小计尔,你我相知,何必称赞。” 而俞图闻言“嘿嘿”一笑道:“后庭,这里没有外人,你说我现在买一套可以否?” 李桂没想到俞图会利用这内部消息……他不由的愣了一下,随即手指点了点俞图,然后哈哈笑道:“只要你出银子,有何不可。” “好,我这就去准备,先下一千两定银如何,旬日内补上。” “可,回头你与詹主事说一下。”李桂笑道。 俞图哈哈而笑,随即说道:“可惜赵沐阳不在这里,不然你我以后比邻而居,岂不美哉!哦,你以上计策何时施行?” “现在。”李桂痛痛快快的答道。 这些计策李桂其实早就有了,之所以再放出涨价的消息后没有立即实施,是因为李桂派众人以为他急于销售,所以才沉淀了一下,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沉淀之后,李桂觉得时候到了。 说完之后,李桂对门外值守的衙役说道:“李忠,你去喊詹主事、干主事、艾主事、墨主司,孟院长……” 须臾众人到齐之后,李桂开口说道:“杨柳庙一代即将成为金陵最大的商户汇集中心,到时即将宾客如云,但金陵多盗匪,治安甚忧,如此必然影响金陵之繁华,故而本官决定将巡捕房搬至杨柳庙,以震宵小。墨院长你立刻去选址。” 其时李桂召集众人时,众人已经隐隐觉得李桂要出招了,只是没想到李桂居然要修建巡捕房! 之所以如此,还是那句话,他们认为官员应该是高高在上的,受时代的束缚,从思想上他们就没想到这一点。 另外一个原因在于历代历代官员的传统,历朝历代的官员一般都不会修建新的衙门,顶多是缝缝补补。 之所以如此一是官员的提拔与轮换制,他们都不想做那个“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中的前人。另一方面则是地方官员的考核制,对官员的考核项目中都有“廉”这一项,要是修建衙门,大兴土木的,难免给上官不廉的印象。 但是众人都是在官场上混的,又清楚当前的局势,下一刻就明白了李桂此举的用意…… 而几乎本能的他们感到李桂此举的作用,这就最大限度的保障了杨柳庙商户与住户的安全,而金陵城的盗匪、窃贼向来很多! 也因此他们可以很简单的推知,李桂这一点一定能够打动很需要安全的商户,比如钱庄、当铺、金银首饰商铺,然后有此又会有人跟随,也就是说杨柳庙可能要火,地价可能要涨! 也因此李桂话音刚落,除了詹光、卜固修、干植云以及孟敬儒,其他的几个主事都有受到打击的感觉,这当中以艾文山感觉最深。 当然这里面最高兴的却是干植云,他的高兴不仅仅是听了李桂的号召,买了宅子,还有就是他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可以鸟枪换炮搬进新的衙门! 当然他们所受的打击还不紧紧是这些,在这种情况下要不要在杨柳庙买套宅子就提上了他们的日程。 但这个问题的实质是对杨柳庙的前途看不看好,这就难免要和自己的夫人商议一下,在这种情况下,夫妻和睦的也会被抱怨一下,家里是母老虎则因为痛失上一次机会,而破口大骂了! “开始后悔了吧!嘿嘿。” 散会之际,看着艾文山等人沉重的脸色,李桂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而后李桂要在杨柳庙建设巡捕房,保一方平安的消息,立刻像风一样刮了起来。 不过当晚李桂却是在衙门后宅开了家宴,宴请了俞图。故友重逢,大事已定,李桂不由的多喝了一些…… 酒宴罢,李桂被邓会搀扶着进入了后宅,然后任由探春、晴雯、鸳鸯、玉钏摆布。 “遇到什么高兴的事了,喝的这么多!”把软瘫如泥的李桂安置好,探春擦了擦汗,不由的向小婵儿问道。 小婵儿现在一身多职,不仅负责收拾膳食,采买时鲜,还负责大堂的招待,也就是提茶倒水。 “三小姐,咱们赚了,老爷和俞大人谈了卖房子的事情,老爷已吩咐在杨柳庙建设巡捕房……” 小婵儿一如既往的叽叽喳喳着…… 正文 第三七八章:闻风 探春、鸳鸯与玉钏却都笑了,再转首看向李桂时,个个脸上都是柔情蜜意。 …… 而在李桂与俞图之际,金陵府衙的官员很多也在酒楼妓馆里欢愉——金陵的千古风流,这些人是出了很大的力的。 欢愉中自然谈起了李桂将要在杨柳庙修建巡捕房的事情,不论说着是有心还是无心,但是商家对信息向来敏感,他们听着是有心的。 也因此第二天一早,“保合记”当铺,“福瑞来”钱庄,“锦庄号”绸店,“凤翔记”珠宝等掌柜的就到衙门拜访了詹光。 而到了下午“顺和记”、“三江记”“聚合德”“义四方”等等掌柜的陆续来到。 他们首先是来打探消息的,待得知确切的消息后,对安全要求低的,有的直接向卜固修下了银子,也有的下了定银,而对安全要求高的,则向詹光询问巡捕房的选址。他们有的下了定金,有的提出要求,要选商铺的位置,而有这些要求的还向詹光塞银子。 选个位置,这对詹光来讲乃是小事…… …… 下午时分,詹光和卜固修来到了李桂官方的门外…… 见了李桂之后,詹光把事情的进展向李桂叙说了一下,有十八户交了银子,十户下了定金,另外还有“聚合得”“保合记”等几个掌柜的塞给他的二百两方便之银。 李桂闻言知道局面已经打开了…… 随后对詹光笑道:“明天估计会更多!你明天放出风去,杨柳庙可能要修建学堂,那里的房价估计还要涨!嗯,那些方便之银,你就收起来吧,算是你给他们的劳务费。” 这学堂是必须修建的,李桂心里早已有了规划。当然内在的原因在于前世学区房对他的影响太大。 詹光闻言老脸微红,随即笑道:“多谢老爷!这下只怕买的人更多了,那咱们涨不涨?” “这个要看来人的情况,人多了就涨。嗯,我估计明日不会少了,你们多准备几个人帮忙。” “是。”…… …… 而就在李桂与詹光、卜固修议事之时,李桂要在杨柳庙修建巡捕房的事情已经在金陵的商界、富贵圈广为流传了…… …… “事情怎样了?” 傍晚时分,李桂回到后宅,换衣之时,晴雯问道。实际上也只有她主动问这些“外事”。 “还可以,今天有近二十户交了银子,另有十户下了定金,我刚才让詹光他们放出风去了,杨柳庙要建学堂,要请名师,房价还要涨,这样下去,我估计以后买的人会更多。”李桂回道。 而鸳鸯正在给他束腰的手一下子停了,随即扬着一张玉颜问道:“老爷,那里的房子会不会真涨?” “涨是肯定的……” 说到这里,李桂感觉鸳鸯这话问的好像有些不对劲,不由的疑惑的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有些体己,过来时老祖宗又送了我些首饰,所以我想……” 鸳鸯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自己的女人要自己掏银子买房子!从前世的思维来讲,李桂觉得不应该,这样显得他没面子。 但鸳鸯这么做,在这个时代都无可厚非,大户人家的小妾都是这样,扒拉着公里的,肥了自己,《红楼梦》里赵姨娘那么愚蠢,还开了个铺子! 该拒绝还是支持,前世与今世的思想交锋中,李桂有些茫然——他没想到买房子这件事情会给他自己出了个难题。 “你以为如何?”随后李桂就向探春问道。实际上是把这个难题抛给了探春。 不过探春自然没有什么前世的思想,而处理这样的事情荣国府又是有成例的,当然她也考虑到了李桂与她的面子的问题。 而且鸳鸯既然这样说了,显然没想暗地里让李桂帮一把,这也让探春有些感动,因此随后探春微微一思索,然后笑道:“鸳鸯姐既然想买,还是为了子嗣,这样吧,公里还有些余银,只是不多,帮你一千两你意下如何?” “多谢三小姐。”鸳鸯蓦然笑了。 然后就笑颜如花的说道:“我去给詹先生说说,让他把靠着咱们三座宅子的宅子留着,这样好在一块儿。” 说着鸳鸯匆匆出去了,脚步似乎有些急不可耐。 而这时探春已向玉钏笑道:“你买不买?” “回三小姐,我,我没那么多银子,还差的远呢!”说话之间,玉钏的深情有些低落。 而见此李桂不由的想起了玉钏的温纯,心中不由一软,安慰道:“不用急,本老爷以后总是要给你一座宅子的!” 说罢,伸手抱起愁儿,亲了一口,笑道:“我李桂还能让我儿子没宅子住吗!” 玉钏闻言,心里这才一宽,淡淡的笑了。 “今天你去那里吗?”随即探春问道。 探春虽说的那里就是秦可卿那里,闻言李桂看了眼玉钏,笑道:“不去了。在家生儿子。” “呸!越来越不正经了!”晴雯抛了个白眼,直接笑道。 …… 小酌了几杯,喝了点鸳鸯亲自熬制的八宝粥,李桂便进了书房。 他要写密奏……而且三五天就要写一封!而他如果写的慢了,雍元帝的密旨就回来…… 从这里李桂深感到君主对臣下的控制!他本不想写,这远不如与妻妾调笑、逗弄儿子快乐,但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呷了一口茶,感觉身边有人过来,李桂一转头,只见玉钏正提着砂壶过来,看样子是要填水。 “今晚我去你那儿?”见此,李桂低声笑道。对于玉钏,他觉得他该用实际行动来安慰安慰她,而不仅仅只是停留在口头上。 玉钏微微一愣,但随即就轻轻“嗯”了一声。雪腮只是微红。 毕竟已经经了人事,少女的羞涩之心已经渐渐而去。 …… 第二天早上,李桂起来后,神清气爽,然后喝了鸳给他煮的人参枸杞八宝粥…… …… 当李桂一身官服来到官方时,俞图却已在他的官房外踱步。 “怎么来的这么早?”李桂惊诧的问了句。 “换地方睡不着,就早起了,后庭,你觉得今天会如何?”随即俞图行礼,笑道。 正文 第三七九章:队伍 “我觉得今天应该比昨天更好,屋里坐吧。”李桂笑道。 而才刚刚坐定,卜固修与詹光便过来了,行礼之后,詹光笑道:“大人,已经按你的吩咐,售房处搬到府衙门口了,这次配备了八个人……” 为了方便,李桂昨天吩咐新建售房处,并搬到了门口,由詹光、卜固修几题负责,詹光负责日常,卜固修负责银两的收纳、与户部、兵部的对接等事宜。 而詹光刚刚说到这里,负责传报的衙役就匆匆跑了过来,求见后,匆匆说道:“詹主事,锦和记余掌柜、琅琊记陈掌柜、宝合号赵掌柜的求见。” “这倒开了个好头,你们先过去吧!”李桂笑道。 詹光与卜固修走后,艾文山、墨即、修红宝等人陆续到来。他们都是来向李桂汇报工作的。这期间俞图回避,等忙过了一阵子之后,俞图才有走了进来。 闲谈了一阵子之后,俞图便笑道:“不知今天来的能比昨日翻倍乎?” “应该能。” …… 而在随意闲谈之间,府衙前隐隐传来了嘈杂之声,府衙,不仅仅是府衙,只要是衙门,平时都是很肃静的,但只要有了动静,那就一定有事。 “怎么了?去看看。”随即俞图站了起来,同时伸展了一下手臂,活动了一下坐的有些发僵的身子。 李桂也感觉身子有些僵硬,而且要小解,于是站了起来…… …… 而在此时售房处的前面已经排起了长隆,不过排着长龙的大多数都是青衣仆帽的小厮,满身绫罗,脑满肠肥者或聚在一起,或坐于轿中…… 他们会如此并不奇怪,商家的信息向来是灵通的,商人的本性又是逐利的,这个利益并不仅仅只是经济上的利益。李桂给出的条件他们不可能不动心! 而具体到买房这件事上,商家都懂得这事要买涨不买跌! 更何况他们已经知道比他们手腕粗的宝合记、福瑞记等商号已经交了银,正在选房,又听说房价要涨。 总儿言之,一句话,利益驱使之下,商人本性之下,不由的他们不来。 而来到之后,看到这么多商家来了,这又增加了他们的信心——这是因为他们都懂得,行商要靠人气,商家也是聚集,各家生意就会越兴隆! 也因此他们越发不敢马虎,都乖乖的让仆从起了队,然后议论纷纷着。 当俞图与李桂到了府衙大门口时,看到这副景象,李桂倒没什么,排队交钱买房的事情在前世他不仅听过、见过、还亲身经历过。 但是俞图却没有见到过这种景象!也可以这么说俞图自出生以来,人们这么主动交银的事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后庭……真有你的!”惊愕之后,俞图深深喘了口气说道。 随后他不仅笑了——因为他清楚他这趟差事是圆满成功了。 李桂闻言摆了摆手,但也不由自主的淡淡的笑了——他清楚军饷之事基本上可以了结了,这遮羞布是盖的牢牢的了!而下一步的建设也不需要他多费心神了。 …… 当然李桂与俞图轻松而笑的时候,艾文山、董福威等却脸色铁青——他们终于清楚自己错了,而且是一错再错,错过了很多的银子! 不过相对于董福威等人,艾文山的心情更为复杂些,此时他的心情不仅有懊恼,而且更难堪与惶恐——密奏上说了李桂那么多坏话,对于杨柳庙的开发也说了很多风凉话,现在情况这样艾文山真不知道这下一份密奏该怎么写! 当然更重要的还有雍元帝对他的看法! …… 而实际上这长长的队伍本身就是一种宣传,更大的宣传……而房价这种东西实际上会牵动每一个市井之民的心,原因无它,水涨船高尔——既然杨柳庙的房价涨了,那金陵其他地方的房价也会跟着上升 一句话,这些市井小民的资产无形中增加了…… 也因此傍晚时分,宝珠再次出去买盐水鸭的时候,又听到了很多的消息。 “小姐,卖烤鸭的刘二说,杨柳庙的房价又涨了,还听说李老爷要在那里修建巡捕房,还要建学堂,宴请名师,现在去杨柳庙买房子的都排着队呢,刘二还说有消息称杨柳庙的房子还要涨,李老爷真是个能人呢,小姐你说你要不要在杨柳庙买一套?”…… 而不可否认的是,女子对安全的追求是无止境的,而世俗的攀比之心,女子有时比男子还要厉害,秦可卿的情况正是如此! 如果说秦可卿以前不欲与探春攀比,但是李桂买三套房的举措分明是为子嗣计,她自己可以不攀比,但对于子嗣她还是有些攀比之心的! 而现在李桂在杨柳庙又是建巡捕房,又是建学堂的,虽然是为了迎合商家、豪绅的心里,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也不可避免的迎合了秦可卿的心里! 而恰巧的是秦可卿这个月没来月事……当然这种事在这个时代也不能算是凑巧,在这个时代,只要男的行,女的行,其余的就是必然! 也就是说李桂所行的一切,已在不自觉中把秦可卿高在云端的心给拽了下来。 因此闻言秦可卿愕然了一下子,然后诧异道:“还要建巡捕房,学堂?!” 秦可卿不太在于安全上的事,但学堂与名师却对她有着不小的吸引力。 “我听他们是这样说的,也不知真不真,等老爷来了,小姐你问问他就是。”宝珠回道。 “这人!平时来的倒挺勤,关键时候倒不来了!”秦可卿抱怨道。 “小姐,要不我去叫老爷?” “算了……他也不一定在府里。明天你拿银子和赵无伤过去一趟,我也买一套。嗯,不要离他们太近了,也不要太远。” …… 李桂此时并不知晓秦可卿正在苦苦等待,此时如秦可卿所猜测的那样,李桂正和俞图、詹光、卜固修、干植云几个推杯问盏着…… 他们谈笑风生暂且不谈,而在此时薛府里夏金桂脸色却是有些阴沉…… 正文 第三八零章:横劲 她也听到了杨柳庙买宅子、商铺的人排成长龙的消息了…… 对于这个消息,由于也是出身皇商,她清楚这意味着凡是在杨柳庙改建中投资银子的都大赚了一笔! 也是因为出身皇商的缘故,对银子敏感,因此她是有些后悔的,如果她晚些时候收回银子…… 但是这些在夏金桂眼里还不算什么,令她恼火的是她清楚她这次是丢了面子,成了别人的笑柄…… 当然她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过错! 蛮横的人都有这样一个特点,那就是从来不认为自己有错,所有的错误都是别人的! 作为一个比薛蟠还要蛮横的人,夏金桂的想法是为何薛宝钗当初为何不坚持一下…… 总而言之所有的过错都是薛宝钗的,也因此她心头又对薛宝钗恶了几分。 …… 而在秦可卿抱怨之时,李桂已经喝完了最后一口鸳鸯亲自熬制的八宝粥,逗弄了一阵子愁儿和苦儿之后,李桂再次走向了书房。 李桂还是写密奏,向雍元帝报告事情的进展,以及对收益的预测。 于此同时俞图也在奋笔疾书着:“……买房之人摩肩接踵,房价步步攀升……” …… 夜半,突然刮起了大风,李桂下意识的搂紧了鸳鸯……第二天天地间已是玉树琼枝,吃过早点、换上官服,随后到了府衙大门口一看,却见俞图正站在府衙门旁的石狮子处,排队买房的队伍迎风傲雪,和昨天相比,丝毫不见减少,反而增多。 “这些人,早干什么去了,这又多花银子,又受罪。” 李桂思忖着,往俞图身边而去,想给俞图打个招呼,而就在这时,“老爷。”一声轻诧蓦然从前面想起,李桂循声一看,只见宝珠的螓首正从前面的绿呢小轿里探出来。 “她怎么来了?可卿也来了吗?好几天没去她那里了,今天……” 心中思忖着,对俞图抱了抱拳,李桂迎了上去,“你怎么来了?”宝珠行礼之际,李桂便问道。 “小姐让我和赵管家来买房子。”宝珠笑着对正在排队的赵无伤指了指。 李桂没想到秦可卿也要买房子……随即隐约感觉到了秦可卿的心思,而对于买房这件事他是赞成的,因为从经济上来讲,他清楚杨柳庙的房价应该还会再涨些。 不过让她们排队等候就没必要了,于是李桂对宝珠笑道:”你们跟我来吧!” …… 傍晚莫愁湖畔的深宅里炭火通红,围着一个小火炉,李桂与秦可卿对坐着,随意说着话。 ”你怎么想起买宅子了?” “我可能有了。” “啊……那该买!几个月了?” “可能只有一个月。宝珠说你把宅子和她们的连在了一起?” “是啊!嘿嘿,以后也好互相照应。” “你……唉!” …… 对于李桂,秦可卿并不能强硬到底,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但是不知为何,心里却又有一股莫名的、淡淡的欢喜。 …… 第二天一早,乘着绿呢小轿李桂回到了府衙,而在将近中午的时候,驿站送来了雍元帝的密旨。 密旨的内容是根据艾文山的密奏而写的,询问李桂杨柳庙房宅出售是否顺利,有什么措施。 因为距离的缘故,雍元帝的问话实际上比李桂的动作与密奏要慢上一拍或者半拍,李桂关于杨柳庙销售下一步的动作,以及现在成果的密奏已经在路上了,关于下一步措施的应该快到雍元帝的案头了,因此对于雍元帝的这些垂询李桂可以置之不理。 但是雍元帝后面的问话却是李桂此法可否推广之。 见此李桂感觉雍元帝是想银子想疯了! 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李桂清楚他搞的这些实际上是从富人身上掏银子,这和后世有所不同! 而两京富贾如云,这才能推动地产业。这其实是由当地的经济基础决定的,就像在非洲的穷困国家,他们吃都吃不饱,你让他们买高楼! 于是李桂不得不再去一封密奏…… …… 而后,李桂实际上清闲了起来,因为剩下的不过是需要执行的事情,这些事情是不需要他这个一府之尊,身体力行的,他只需要动动嘴巴就可以了。 而如果真要身体力行,实际上他也忙不过来! 不过空闲了下来之后,他却开始在探春、秦可卿、晴雯、鸳鸯与玉钏身上忙活起来…… 于此同时李桂的举措密奏、初步效果密奏,艾文山等的密奏,俞图堂堂正正的奏折也次第的到了雍元帝的案头。 而当看到李桂分三步走的对策时,雍元帝不仅眉头一挑,期待了起来,而当看到李桂的效果密奏,第二天有四五十户时,他更加期待了。 而当看到艾文山的密奏,今日买房者颇多约百余户,以及李桂的密奏,购者云集;再看到俞图的奏报时,一股无与伦比的轻松感蓦然从雍元帝身上升起。 这种轻松感雍元帝是发自内心的!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个时代的人比较迷信,雍元帝自从登基以来兵事不断,这就有人怀疑他继位的正当性,而忠义王与忠信王又在旁煽风点火。 一句话兵事让雍元帝统治的基础动摇!而动摇的后果是雍元帝不能承受的。 解决的方法也只有一个,那就是用兵!但偏偏现在朝廷缺金少银! 而现在李桂再一次解决了这燃眉之急。 “哈哈哈……” 轻松感之下,雍元帝不仅长笑了一声,同时把奏章递给了余姚。 而雍元帝一项冷淡,也就是喜怒不行于色,这声朗朗而笑,倒令余姚、赵虎臣、夏秉忠等吓了一跳,裘世安更是一哆嗦。 随后余姚带着惊讶低下了头…… 俞图的奏折虽然洋洋洒洒,但其实只说了一个事,购者如云,银钱无忧。 而余姚也是只捡紧要处看,三五眼就看完了,而余姚自然是很清楚雍元帝的打算的,随即抱拳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如此南蛮兵事可解矣!这李大人真是能臣也!” 而实际上雍元帝把俞图的奏折递给余姚,是另有用意的! 正文 第三八一章:封赏 御下之道,赏罚分明,作为一代帝王更应该如此。李桂做了这么多,关键还做的这么好,这么及时,雍元帝当然要赏! 只是他若不经过余姚,便属于私赏,也就是李桂的功劳没有经过公认。若是对于寻常人,雍元帝不介意发出私恩,但是现在在雍元帝心里,李桂已经真正的国家栋梁之才,以后要挑大梁的,所以他不想动用私恩,而是想让李桂的功劳得到公认! 因此待余姚说完后,雍元帝就微笑道:“李爱卿解朝廷燃眉之急,劳苦功高,朕欲给他升官一级……” 说道这里雍元帝突然觉得官升一级,似乎对不住李桂的这些功劳,显得自己有些吝啬! 但是李桂又太年轻,资历也浅,也不适合升的太快,因此说道这里,雍元帝微微一停顿,想了一下说道:“封其夫人为五品诰命夫人,余爱卿意下如何?” 赏赐这个东西会成惯例,先例,也就是后面立功者的参照物,也因此对于功劳与赏赐的关系,众大臣莫不希望小功而打赏。 而就李桂所做事情而言,余姚在心里认为雍元帝的赏赐是不足的,但他也清楚雍元帝向来刻薄寡恩,他也不会为李桂争取,因此顺着雍元帝的口风说道:“吾皇皇恩浩荡。” 雍元帝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 而不知为何,可能是提及李桂夫人,又想到李桂与秦可卿不清不楚的缘故,也可能是心情愉快的缘故,突然之间,雍元帝对李桂的家世感了兴趣,点头之后,便向裘世安问道:“你可知李爱卿有妻妾几人?” 裘世安看雍元帝高兴,甚至是有些兴奋的样子,还以为雍元帝要给李桂的妾室一些赏赐呢! 心里替李桂高兴着,裘世安垂着双臂、弯着腰,恭恭敬敬的答道:“回皇上,李大人共有妾室四人,有三子,现在有一妾室在京师。” “哦……年少风流啊!” 雍元帝闻言淡淡的笑了——和所有的帝王一样,雍元帝提防有能力的大臣,但却不会过度提防有缺点的大臣。 …… 七天后十一月二十三,兵部的陆知事解压着银子去了南方……而在金陵城外,李桂也与俞图送了行。 如此,基本上李桂来金陵的事情算是完成了,至于后继的建设,利润的分配,宾补需要李桂亲自打理。 至于地方上的事情,李桂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不是为地方上的事而来的,因此萧规曹随,他也美想过去做什么新举措。 当然大冬天的也不是时候。 …… 十一月二十四日,傍晚,回到府衙,换衣洗刷之后,李桂照例逗弄起愁儿与苦儿来,而正在苦儿奶声奶气的叫爹爹之际,牛大匆匆跑了进来,然后气喘嘘嘘的说道:“老爷宫里来人了,让你和夫人去接旨。” 其时此时李桂虽然想留在地方,并且按照朝廷下一步的动向,以及官员升迁的惯例,李桂也清楚他留在地方的可能性极大。 但是他也清楚他这次来带有很大的临时性质,雍元帝必定会给他新的旨意!只是他没想到雍元帝会让探春也去接旨。 但是现在他不及细想,急忙重新换了官服……而这时探春已命玉钏和小婵儿去摆了香案,须臾,太监特有的公鸭嗓便在后宅大堂里向了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金陵知府李桂克已为公,才能卓著,急草堂之所急……故而特官升一级,其夫人贾氏探春,性宽心慧,助力李卿,功不可没,故封为五品诰命夫人。” 而实际上,探春是心高气傲的,同时又因为出身是庶女,所以她对一些东西是比较渴望的,比如诰命夫人。 而自从嫁给李桂,成为正牌夫人之后,按照李桂的能力,她也觉得这事有可能,但是她却绝对没想到会这么快!因此在听到这句圣旨的时候她蓦然呆了。 “恭喜李大人、贺喜李大人……” 两个太监念完圣旨之后,一边走过来,一边满脸堆笑的恭喜着。宫中消息灵通,他们现在已经知道雍元帝对李桂极为欣赏,也知道李桂和他们的顶头上司关系非比寻常,因为裘世安让他们捎来了贺喜的话。 “裘相让杂家代话,恭喜大人高升。”来到李桂身边之后,一个年长的太监说道。 而实际上李桂听到雍元帝这道圣旨的时候,心情却是一下子安定了。因为雍元帝并没有给他新的职务,这也就意味着他可以继续留在地方上了。 “皇恩浩荡啊!” 闻言李桂先是像北拱了拱手,然后继续笑道:“裘相有心了,两位公公回去后请代我向裘相问安!两位公公里面请。” 说完,李桂把圣旨交给探春,然后大声说道:“来人!鸣炮!” 鸣炮是必须的,这皇上给你升了官,你若不声不响的,这会产生很多意思。 …… 是夜李桂宴请两位公公于长春楼,詹光、卜固修、艾文山、等作陪,山珍海味流水而上,席间李桂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李桂之所以这么做,其实是在给雍元帝看的。但是他内心的喜悦之情也很真实,因为他清楚雍元帝对他所做的一切,不论是派他来金陵搞银子,还是期间隔三差五的垂询,以及最近的升官,这些都表明他在雍元帝心里变得重要了! 而李桂更清楚这份重要性是可以对冲吴贵妃的事件的! 来自后世他更清楚他与吴贵妃的事情与江山社稷相比,在帝王眼里不值一提。 当然他更清楚,当他在雍元帝面前得宠时,根本不会有人去提这件事! …… 而在李桂等人推杯问盏之际,探春、晴雯、鸳鸯、玉钏、小婵儿,以及愁儿、苦儿正在欣赏着探春的五品诰命官服,印着吉祥如意、长命百岁的金锞子、银锞子、长命锁。 雍元帝还是想到了李桂的妾室与子女,不过这些也只是例行赏赐之物。 但即使如此不论是探春,还是晴雯与鸳鸯与玉钏脸上、眼里都流露着津津笑语,红烛静静的红光里,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正文 第三八二章:旧客 一直到月上中庭,李桂才归来,迎面的却是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睛,不过此时李桂已经是醉眼朦胧,无奈探春等只能将一颗明月之心付与沟渠…… …… 月亮渐渐上升,夜色却逐渐灰暗了起来,这也是世界的自然现象,黎明之前最灰暗,人也最是困顿。 也因此这个时刻成了夜行客最喜欢的时刻。 铁鹞子就喜欢这样的时刻! 他答应了钱包来的请求,原因很多,除了钱包来开出的一万两银票的价格让他无法拒绝之外,他还有两个层面的考虑。 一个是名声!铁鹞子好名!他认为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若不留下下名声,人岂不是与草木一样同朽!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有些名声,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的名声只是局限在京师一代而已,顶多是北方,远没有名声大噪大江南北,所以他想到江南扬些名立些万。 第二个层面则是人的本性,他还没去过江南,想趁此一游。 所以他来了,而且来了三四天了,并且在游逛、熟悉环境的过程中,顺便踩了点——他虽然是大盗,但却不是鲁莽之辈。 当然他若是鲁莽之辈,也不会活这么久了! …… 来到府衙后宅,铁鹞子只是轻轻一跃,顺手在墙上一扒,便越上了墙头,然后顺着墙头上了房。 还是那就话这个世界虽然没有真气、仙气之类的东西,但武术还是有的,通过练武,寻常人还是能练出一膀子力气和矫健灵活点身体的! 铁鹞子就是身体干瘦,矫健灵活,干他这行又常在夜间活动,他又姓铁,所以在道上得了个“铁鹞子”的绰号。 上了房之后,穿墙越瓦,铁鹞子直奔李桂所在的正房。而因为官邸是在官衙的后方,所以邓会与牛大分别住在最后面的厢房里,铁鹞子正好从他们的房间经过。 当然即使不经意,邓会也会发现他,因为冬练三九,下练三伏,邓会与牛大白天有事,因此早起练功,这已经成了他们的习惯了。 当然练功的早晚因人而异,不过邓会此时已经醒了,而他又是练武之人,五感六识都很敏锐,铁鹞子在屋脊上行走,身影虽轻,但还是惊动了邓会。 邓会没料到有人要来谋害李桂,而是本能的认为进了贼,下一刻邓会猛的开了门。 木门打开之时发出了“咯吱”声,这在午夜里异常清晰,立刻把铁鹞子惊动,他不由的循声而望…… 而这时邓会已经看到了屋脊上的铁鹞子,“何处毛贼!”随即邓会大叫了一声,弯腰信手从地下叩起一块青砖扔了过去。 而这时牛大正在院子西侧巡逻——为了李桂家宅、人身的安全,他和邓会是分时段巡逻的事情,邓会负责上半夜,他负责下半夜。 邓会的喝声立刻把牛大惊动,“哪来的毛贼,好大的胆子!”随即他一边抽刀,一边极速奔了过来。 而这时邓会掷出的砖块“嗖”的一下,带着声响正砸向铁鹞子,铁鹞子急忙一个空翻,然后连条带窜,犹如狸猫一般消失在了夜色中。 这个过程极快,反应都是本能,但是随后,不论是邓会、牛大还是铁鹞子都感到了惊讶。 铁鹞子惊讶是因为他没想到李桂身边竟然有高手!他经验老到,从邓会掷来的青砖的速度以及邓会与他的距离,就可以觉出邓会的力气。 而邓会与牛大也感觉很惊讶,特别是邓会,他一身武义,对自己的速度与准头都是很有把握的,却没想到居然被对方轻而易举的躲了过去! 隐约中他感到对方不是寻常小贼…… “怎么回事?” 而在这时李桂的声音响了起来,邓会投掷的砖块已经把李桂、探春、晴雯等所有人惊动。 其实这也是邓会投掷青砖的目的之一。 而说话之间门“咯吱”了一声,随即李桂里面穿着便衣,外面套着黑熊皮的大氅走了出来。 “回老爷,刚才进了毛贼,不过……”邓会一边硬着,一边迎了上去。 “不过什么?”李桂诧然的问道。 他是真的深感诧然!他没想到这里的毛贼居然敢进府衙来偷东西,这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在太岁爷头上动土吗! 当然此时李桂还没想到铁鹞子,毕竟铁鹞子的行踪一项在北方。同样的他也没想到这个毛贼是来谋害他的! 而在李桂惊诧之间,邓会已经躬身说道:“回老爷,我感觉这个毛贼武义比较高强,不像是一般的毛贼。” 人对于危及自身的安全有着本能的敏感!邓会话音才落,李桂就领会到了邓会话里的意思,身上顿时感觉有一股冷风吹过,寒毛倒竖! 而这时“咯吱”的开门声,轻微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李桂扭身一看,只见探春、晴雯、鸳鸯、玉钏几个正纷纷走来。 而看到她们,李桂心中的惊悸却越发的厉害了——她们几个李桂是一点也不想让她们受到伤害!他的几个崽,他更不想! “怎么了这是?”来到李桂身边,探春疑惑的问道。 “没什么,进来一个毛贼,已经跑了,回去吧!” 不想让探春等担心,李桂故作轻松的答道。 说着他对邓会、牛大点了下头,也跟着探春回去了。 而这时晴雯和玉钏犹自愤愤着:“这些毛贼,真是狗胆包天,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老爷明天你派人去抓他们!” “抓起来使劲打板子!把愁儿都闹醒了!” …… 晴雯与玉钏大刺刺的声音里,李桂回到了正堂,但经此一事,李桂却是毫无睡意了,索性在探春的服侍下,传了衣服,洗刷了一下,然后进了书房。 而探春等人现在已经清楚,李桂只要是进书房,一般都是要思索问题,而探春也听信了李桂的话,以为来者不过是个胆大的毛贼,心里也没太在意,再给李桂倒了一杯水之后,便退了出去。 但是李桂心里却不这么认为……还是那就话人对危及自身的危险是敏感的,而反应更是只会往坏处想! 正文 第三八三章:取名 因此对于此事李桂本能的是往有人要谋害他这方面去想的…… 而后一个问题就闪现在了他的脑海——是谁要谋害他! 在这方面李桂先是本能的往京师方面去想,首当其冲的是几个王爷,但他分析了一下,感觉不可能。 首先现在对他恨意最深的忠仁王已经被圈禁。 而他与忠义王、忠信王的矛盾并不深,并不足以让他们对他下毒手!或许他在金陵的作为直接支持了雍元帝,间接阻止了他俩的不轨之心,但同样的,现在忠义王与忠信王正在与雍元帝做破网之斗,根本顾不了他! 另外他俩也没机会——李桂坚信,对于忠义王与忠信王,他俩一天喝几口水,雍元帝都会知道。 而后对于要谋害他的人,李桂就重点放在了金陵。 而对于金陵,李桂坚信并没有什么人想害他,即使是青楼也是如此,虽然收了他们一些银子,但是也把他们纳入了正规的管理。 甚至李桂认为金陵举城上下都希望他平平安安!李桂之所以这么认为,是因为他清楚他是金陵城全城房价之所系,他要是倒了,金陵现在的房价肯定也会下滑,而房价下滑了,全城上下的钱包自然就会瘪了些,这恐怕不是金陵城市民所看到的! 而李桂又自查自到金陵以来,并没有与什么人有直接的冲突,除了一个人除外! “估计是他了,看来得谋划谋划。” 想到这里,李桂呷了杯茶,眉头轻轻皱起。 诚然他并不想因为许福而得罪南安郡王,但是他却不愿意拿自己身家老小的命运开玩笑! 养虎为患! …… 看到李桂从沉思中醒来,探春走了进来,一边给李桂倒水,一边说道:“今儿你过去吗?二哥办的本来就不大……” 探春所说的事情是茜学生了个儿子,今日喝满月酒。而之所以说办的不大,其实是有着不得已的原因——因为私奔实在是于礼不合,贾宝玉已经被他原来的圈子孤立了,甚至故交亲友都疏远了。 这种事情李桂本来不想去的,毕竟这种事有女人去候行了。 但他实际上与探春感情甚笃,他明白探春的意思,不愿侄儿的满月酒宴太过冷清,而以他现在的名气与地位一人可胜许多人! 而且现在也快到年节了,以前在荣国府时贾母对他甚好,有援手之恩。 想了想李桂笑道:“也好,中午……咱们一家子都过去,也好热闹热闹。嗯,不如把节礼一起送了,你看如何?” “这还没到腊月呢?急什么!”探春喜滋滋的笑道。 正在说话之间晴雯与鸳鸯走了进来,行礼后,探春便向他们叙说起去贾府的事情,买什么礼物,送孩子什么,往年的惯例之类的…… 这些事情李桂虽然不感兴趣,也不在意,但是却也不反感。 …… 吃过早点、换上官服、到了官房之后,李桂立刻招来了干植云与修洪宝。 招干植云过来是因为捕盗乃是他的本职工作;招修洪宝过来是要修洪宝多派精兵巡逻府衙,并让他多拍人手护卫他与探春等的安全。 “昨晚有人意欲对我不利,可能要谋害于我……”在两人行完礼之后,李桂直接说道。 而修洪宝是知道李桂此行的底细的,很是为他为国为公的情怀感动,干植云虽然不知道,但是却知道李桂是个有大本事的人!一人系全城之繁华! 而且两人都听信了李桂的话,买了宅子,赚了银子,从私心上也不愿李桂出事,杨柳庙烂尾,他们赚的银子流回去,甚至多流! 因此闻言修洪宝与干植云都吃了一惊,随即干植云匆匆问道:“大人可知是谁?” “我估计是上元县令许福。昨晚府衙后宅进了一个毛贼,据邓会说那毛贼不像是普通的毛贼,武艺术高强,不像是来偷东西的,而本官细细盘算了一下,只与他有直接的冲突……” 随后李桂把事情的经过与对事情的分析简单的向修洪宝与干植云叙说了一遍。 然后三人又商议了一下,由于没有确凿的证据,干植云决定在许寿周围设伏,守株待兔,同时暗暗查探。 而修洪宝则按照李桂的要求决定调二十余个精兵分别护卫在官衙后宅以及李桂以及探春等的周围。 商议完毕,两人退出之后,李桂提笔给王熙凤写了封信——王熙凤虽然不识字,但她身边不乏识字之人。 李桂写信的内容只有一个,让王熙凤通知单聘仁与山子野,让他们弄些短铳来。即使仿制的不成功,也要把薇薇安送他的那只短冲送过来。 写完信之后,李桂又写了封密奏,把昨晚之事详细的向雍元帝汇报了一下——他虽然自感忠义王与忠信王不可能对他动手,但这种事对他来讲,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愿意有。 因此他觉得有必要暗示一下雍元帝,让他把忠信王、忠义王看紧一些。 做完这些,李桂直接封了火漆,八百里外加急,把两封信一块发出去了。 …… 做完这些,李桂才稍稍安心……时间也不早了,随后李桂回到后宅,换了便服,与探春、鸳鸯、玉钏乘马车一起往贾府而去。 上轿之际,李桂观察了一下周围,发现有几个身穿青衣的精壮汉子左右的跟随者,而牛大也跟着邓会过来了…… 见他们都重视起来,李桂的心放下了一半。 也只能是一半,因为李桂清楚人不能一直防备着,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呢! 所以李桂对他心中的那个毛贼,对许福不会手软! …… 贾府在金陵的宅子也很大,只是和以前相比门前清幽了许多。 通报后,贾宝玉和林黛玉便迎了出来,一脸的喜气洋洋。 他虽然清高,但在这件事上也不能免俗。 而见礼之后,贾宝玉便向李桂笑道:“你来的正好,我还怕你不来呢,我正想让你给孩儿起个名字。” 让他给孩子起名字,李桂闻言不禁一愣,毕竟以贾宝玉的学识给孩子起个名字是绰绰有余的! 而且从探春处序齿,贾宝玉为兄长,也不该由他给孩子起名字! 正文 第三八四章:细索 但是随即李桂就明白了,贾宝玉之所以如此是有着多层原因的,也是有着转变的。 这里的转变实际是贾宝玉对世俗的看法,以及态度。 诚然贾宝玉是清高,不和世俗的,关于这一点,荣国府的败落以及他自身的经历,或许让他改变,也或许没有,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不想他的儿子向他一样,更滑的愤世嫉俗,以后也把他气个半死! 相反的贾宝玉也有一颗为人父母之心,希望儿子能够飞黄腾达,向李桂一样,名满天下! 当然这里面李桂也感觉到了贾宝玉、甚至是林黛玉对他的才华的认同! 想到这里李桂心里突然有一股满足感,但随即谦虚道:“二哥才华横溢,怎么让我献丑?” 贾宝玉随意的摆了摆手:“在你面前,我可不要说什么才华横溢的话,免得让人笑话。” 李桂:“……” 突然之间,李桂感觉贾宝玉似乎变得豁达了,也变得……不那么偏激了。 “如此我就不客气了,二哥你虽然让我取名,但毕竟有伯父在上,而伯父已有先例,古人云兰桂其芳,伯父既已给兰儿取名为兰,此子可取名为“桂”,与我同名,你看如何?” 想到《红楼梦》里的“兰桂齐芳”,李桂笑道。 而这个名字不但迎合了贾政的意思,而且更合贾宝玉的心意——他让李桂帮忙取名,本来就有让孩子以李桂为榜样的意思,现在连名都一样了! 因此闻言贾宝玉禁不住笑道:“这名字起的好,哈哈,怪不得爹爹看重你。” 而说到这里,可能是本能反应,贾宝玉头微微一缩,脸色暗淡了下来。 …… 说话之间贾宝玉带着众人到了后宅,听到脚步声,林黛玉婀婀娜娜的迎了上来…… 此时中堂里竹炭熊熊,清香袅袅……贾母、王夫人、茜学、金钏几个都在,不过与往日相比,贾母的跟前放着一个竹篮,竹篮里正是“贾贵”,贾玉初正趴在竹篮边,此时却抬起了头…… 与贾母、王夫人见礼后,贾宝玉便笑道:“刚才他姑父说此子可顺着兰儿的名字,取名为桂,以后此子就叫贾桂了!还望老祖宗给桂儿起个小名。” 在众人里面,除了王夫人愚蠢些以外,其余个个都是机灵的,一下子就明白了李桂取这个“桂”的含义。 而贾母虽老,但脑子却不糊涂,闻言探头笑着看了李桂一眼,说道:“这名字起的好,也就你机智,能想到这些。贱名好养活,咱们还是按这个风俗来,这孩子小名不妨叫小石头,希望他命硬些。” 说着贾母苍老的脸上露出了慈祥与希冀的笑容。但是这道笑容落在李桂眼里倒像是一道暮光! 想着以后的事情,李桂不禁暗暗啧了啧嘴巴。 而在这时茜学已经欢喜的说道:“多谢老祖宗,多谢老祖宗赐名。” “呵呵……” “上菜吧!”随即贾宝玉笑道。 …… 而贾宝玉宴请的人并不多,只有李桂一个——其实贾宝玉不会大半早在李桂议论之中,只是李桂没想到会只有他一人! 再想一想李桂估计之所以如此既有现实的原因,也是贾宝玉故意为之! …… 而在李桂喝满月酒的同时,铁鹞子也从玉春楼的一个姐儿身上爬起来——他本来就是好色之徒,使迷香的好手,《红楼梦》里就是他迷的妙玉春心大发。 而起来之后,铁鹞子并没有去找许福,这一是因为昨晚铁鹞子的行动实际上带着很大的试探性成分。当然如果顺利,铁鹞子不在意将李桂的瓢给摘了! 另一个原因则是面子与性格的问题,铁鹞子并不是一次失败就撤退的人,他也更在意面子,可不愿意就这样灰溜溜的溜走,折了面子,让江南同道笑话。 当然他也是谨慎的……这也是他活的长久的原因,面对这种情况,他的做法向来是蛰伏一段时间,然后循机再发! 其实这也是他来玉春楼的原因——只有青楼妓馆、大马车店这样的鱼龙混杂之处才能容的下南腔北调,让他一口存正的北方话在这里不被人注意。 …… 如此时间匆匆而过,十余天泰宁帝的对李桂密奏的批复发了过来,批复上只有三个字——知道了。 这三个字最短,但不知为何,李桂却从中读到了森森的寒意! 如此又过了五天,驿站送来了三只短铳,以及单聘仁和山子野的书信,信中详细介绍了短铳仿制和火药研制的进程。 由于焦炭被搞了出来,短铳仿制的进展倒是很顺利,短铳炸裂的问题已经解决,性能和薇薇安的不相上下,但是炸药的研制进展却不大。 李桂清楚炸药各种材料的配比,在现在的条件下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因此看完信之后,因为短铳仿制的成功,他心里还是很高兴。 …… 傍晚时分李桂回到了后宅,换完衣服之后,想到好几天没去秦可卿那里了,于是便喊上邓会,怀了短铳,往莫愁湖畔而去。 出门之际,李桂看到拐角处有几个闲客,这才放心——虽然干植云没从许福处观察到什么异象,也没从道上听到什么消息,但是这种事牵扯到自家姓名,李桂却是一点也不敢大意。 …… 到了莫愁湖畔的深宅,门便漠然开了…… “我不是不让你过来吗,怎么又来了?”进入中堂之后,秦可卿笑道。 那晚的事李桂已经告诉她了,并告诫她寻常不要出门,秦可卿则嘱咐李桂深居简出。 “过来看看。”顺手轻轻摸了下秦可卿的小腹,李桂笑道,对于自己努力的成果他很满意。 “那贼抓住了吗?”随即秦可卿本能的轻轻一拍李桂的手,问道。 “还没有。” “哦……” …… 说话之间,宝珠上来了酒菜,对坐之际,李桂随意说道:“今天去了贾府,见了老祖宗,只怕时日不多了。” “哦,去贾府做什么?” “宝二哥有了个儿子,喝满月酒。” “那我要是生了,你也办吗?” “那自然要办,我倒是希望能有个女儿。” …… 如同寻常的男女一样,激情过后,便是琐碎,李桂和秦可卿也不例外。 世间本无长久的风花雪月。但是细索有时又胜过风月。 正文 第三八五章:见面 随后李桂又与秦可卿谈论了一阵子过年节的事,李桂再次力邀秦可卿搬过去,说在这儿不热闹,不如在府衙人多热闹。 李桂这话合情合理,想着往年的冷冷清清,宝珠不禁瞧了秦可卿一眼。 秦可卿倒不在乎热闹不热闹,她本来就属于安静的性子,但是随着怀孕时间的增加,她身上的母性却是与日渐长……她深知自己这样少与外界往来,不利于以后孩子的成长。 但是她还是不想过去。 “这……”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再等等吧!” 这和以前的态度相比,秦可卿的态度其实是松动了!世间就是如此时光与事件把人的初衷消磨! 李桂倒是没想到秦可卿会突然松口,也没想到这是秦可卿母性日张的缘故,还以为秦可卿是静极思动,因此一愣之后,满脸含笑道:“也好!等开了春你再过去,还是那里热闹……” 看着李桂带着兴奋的性子,秦可卿轻轻瞅了李桂一眼,但心头又有一律甜意。 …… 二十六号,吉照之后,金陵城便炮竹声不断,而且金陵城里的人都有这种感觉,今年的炮竹声似乎比往年稠密了许多。 不过自从二十六休沐之后,李桂却是更忙了,原因无它,迎来送往、推杯问盏尔。 这其实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毕竟他也算是主政一方的大员,只是探春、晴雯、鸳鸯、玉钏以及秦可卿,念及他的安全,对他多有怨言。 而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正月初八,正月初八的晚上,在玉春楼宴饮之后,李桂直接去了秦可卿那里,而他和秦可卿只是说了两句话,门房就来报,李府来人了,说是叫晴雯。 而在这期间,不论是李桂在秦可卿处留宿几天,只要送个信,探春从来没派人来过,更别提让晴雯过来了。 因此听了门房的传报,李桂和秦可卿俱是一愣,随即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秦可卿给李桂披了大氅,她也紧随而去。 秦可卿是深知晴雯在李桂心里的地位的,即使没感觉到有事,她也会迎出去,更何况现在有事! 而刚来到大门,晴雯便匆匆迎了上来,一边急匆匆说道:“老爷,老祖宗去了……” 贾母年事已高,这个消息对他来讲并不突然,只是还是有些猝不及防,这让他不由的愣了一愣,随即便扭头对秦可卿说道:“我得过去一趟。” 说罢李桂匆匆而去……而到了府衙,只见探春已换了一身缟素,抽抽噎噎,如梨花带雨。 “你莫伤心,老祖宗年事已高,又无疾而终,也是喜丧……” 一边换衣,一边开解着探春,当换上素色便服之后,李桂便与探春、晴雯、鸳鸯一起往贾府而去,只留下玉钏看守。 而才到贾府门口李桂就听到里面哭声大震,而见到李桂一行人来后,贾府原来看守的老管家贾忠急忙把李桂引到了中堂。探春和鸳鸯、玉钏则直奔后宅。 中堂里已经坐了几个年纪大的人,俱是贾府的亲朋故友,原来的四王八公一系,但因为原来泰宁帝的有意打压,这些人已经水落船低,既没有官职,更没有爵位,因此倒是李桂的身份最高,因此随后在贾宝玉的介绍下,众人纷纷给李桂见礼。 而后众人便商议起贾母的后事。而贾母的身份又比较特殊,是诰命夫人羡慕,必须上报朝廷。同时为显孝道,这事最应该由贾政上报。 但是通知贾政的事却落在了李桂的头上! 如此商议了一阵子,直到亥时三刻众人才散去。 众人走后,李桂呷了口茶,然后对贾宝玉说道:“二哥,你这事是瞒不住了,你看要不要我在信中先向伯父提提,让他先有个心理准备。” 实际上贾母去后,贾宝玉虽然处在悲痛之中,但是心中最担心的却是这事!因为他明白他不能抛下贾母这事再次逃避,而且也逃避不了——今非昔比他已经是拖家带眷的人! 同时他也清楚贾政一定会过来,而且会很快过来! 因此李桂话音刚落,往日被打的滋味便瞬间席卷了贾宝玉的全身,身子不由一颤…… 但是,可能是已经成为人父,更能领略父母的恩情,这一刻贾宝玉倒是提现了些担当,因此随后贾宝玉长长一叹,然后说道:“也好……” 但随后他就说道:“爹爹来时,你和我一起去见他如何?” 李桂清楚贾宝玉这句话的意思,是想拿他当挡箭牌…… 但贾宝玉既然说出来了,李桂也不能推辞。 “也好。” …… “宝二哥还是害怕,回头让我和他一起见伯父。” “唉……也不知爹爹会怎样?” “这倒没什么,我寻思着回头让玉钏和小石头也一起跟去。” “嗯,这好。” …… 一路和探春谈论着,回到府衙之后,李桂立即进了书房……当写完,再梳洗时已经是下半夜了! 随后事情就是停灵待人,中间接待闻讯而来的吊客,但这些事情,李桂作为一个女婿,没有参与的份。因此随后的时间里,李桂倒是清闲了下来。 而贾府毕竟是以前金陵的显贵,现在虽已没落,但此时李桂却又鹊起,因此贾母故去的消息很快在金陵一代传播开来。 铁鹞子当然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其实随着时间的推移,对于李桂铁鹞子的心情是有些浮动的,这是因为,他虽然干着偷抢的勾当,但却自诩为行侠仗义,对外宣说自己所为是切富济贫。 但是这段时间他在金陵所见所闻,要么是杨柳庙工程的进展要么是金陵城的房价……总而言之他所听所闻几乎都是念李桂的好!这样再杀李桂就违背了他的动手规则! 但是想想徐福要给他的银子,铁鹞子又决定去他娘的规则! 也因此听到贾母去世的消息后,铁鹞子本能的感觉到机会来了,刺杀李桂的机会来了。 人生阅历丰富的他当然清楚,红白之事这种场合是最乱的了! “乱”正是他下手的好时机! 正文 第三八六章:闻讯 这些李桂并不知晓。 实际上对于红楼事件中的人和事李桂并不能全部知晓,除了几个重大的人物和事件,其余的都是靠推敲。 而实际上李桂有时也感觉对于上次的“毛贼”事件,他可能是过度猜想了——要是真的只是一个功夫高强的毛贼呢! 因此随着时间的流逝,不可避免的李桂以及探春等在戒备上出现了松懈,现在贾母又去,杂事萦怀,李桂与探春等人的戒备之心也有所松懈。 其实不仅仅是李桂、探春等人,即使是邓会、牛大以及修洪宝派来的暗中保护的精兵也有所松懈。 这其实就是俗语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的内在原因,被贼偷了是一次事件,而被贼惦记了则是长久、持续的事件,知道贼要偷你,你必然生出防范之心,但是谁的心却不能一直紧绷着。 这是人之常情!一直绷着,得不到舒缓,最后人也就崩塌了! …… 五天后,李桂的书信到了京师…… 而这段时间以来,荣国府欠银还清,生意兴隆、贾环学业长进,李桂与探春夫妻和睦,鹏飞之势昭然,因此除了贾母去金陵,让他这个孝子隐有憾意之外,贾政的心情还是极为舒适自如的! 而在日常中,贾政更是被宴请不断,这其中大半是学堂的缘故——封闭式的管理逐渐的、越来越多的被有识之士、望子成龙者所接受,但因为贾府义学是私人学堂,所以为了进入,其他人不得不拖请贾政。 …… 正月十四晚上,贾政醉醺醺的从四海楼归来,赵姨娘侍候他洗漱完毕之后,笑道:“老爷,姑爷来信了。” 实际上赵姨娘对李桂这个女婿是极为满意的!她虽然空有美貌,又笨又蠢,除了贾政在意她,谁都不在意她,但因为李桂与探春,她的地位在贾府中无形里水涨船高。 而自从王夫人去金陵后,她的声音更高了,要不是贾政对她认识深刻,她都会把大观园给抢过来! 也因此李桂的来信她是不敢怠慢的! 同样的,对于李桂的来信,贾政也不会怠慢,因此接过赵姨娘递来的信之后,贾政便去了书房,赵姨娘急忙跟了上去,点了蜡烛。 灯亮之际,贾政就已经撕开了信封…… …… 而实际上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对于如何和缓的让贾政接受贾宝玉出现的这个现实,李桂是花废了一些心思的! 这些小心思主要体现在贾宝玉出现和贾母故去两件事上,李桂那晚思索了一阵子之后,没按事件出现的顺序写,而是先写了贾母故去的事…… 贾母年事已高,但作为一个孝子,贾政心底里是希望贾母长命百岁的! 因此当看到贾母已经故去的消息,简直就像是一个巨雷,一下子砸在了贾政的头上,直接把他给炸懵了…… 许久贾政才反应了过来,但随即失去至亲的孤独与悲伤一下子席卷了贾政的全身,“娘……”下一刻贾政悲怆的叫了一声,声音低沉雄浑如同老牛的闷吼。 而这一声之后,想着贾母离去之前,自己竟不在身边,突然之间他又深感自己不孝,想到这里,他又禁不住闷声叫了一声,随后“呜呜呜呜”着泪如雨下…… 赵姨娘已经许久没讲过贾政这样哭过了,贾政的默默流泪她倒是见过。不过她纵然反应慢,但下一刻赵姨娘还是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 而对于赵姨娘来讲,长久以来贾母、王夫人就是压在她头顶的两片天,特别是贾母,实际上是压在她头顶最重、最大的一片天!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如果她在王夫人跟前受了气,她还可以到贾政跟前哭诉下。但是如果要是在贾母面前受了气,她就只能合泪往下吞了! 因为如果把在贾母跟前受的气跟贾政说了,或许迎接她的将会是更大的风暴! 也因此乍然得知贾母去世的消息,赵姨娘只觉得头顶天空一明,同时轻松像风一样从四面八方吹来,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也因此赵姨娘也是呆了一阵子,才反应了过来,然后狠狠的揉了揉眼睛,抽抽搭搭道:“这怎么就说去就去了呢,去金陵前还好好的!老爷你莫哭,这人死不能复生,老祖宗的后事要紧。” 赵姨娘虽然习惯性的牙尖嘴长,往王夫人身上泼脏水,但到后面还是说了句有些道理的话。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她会说话,因为这事是明摆着的事! 贾政闻言又哽咽了几声,随即继续往下看。随后他就看到了李桂写的关于贾宝玉的内容:伯父勿忧勿急,老祖宗后事已由宝二哥操理,老祖宗晚年由宝二爷陪伴,也是得偿所愿…… 而这对于贾政来讲,贾宝玉出现的实在太突然! 而贾政纵然迂腐,但此时已经体会过来了,贾母、王夫人原来去金陵只怕就是去见贾宝玉! 而贾母、王夫人这样瞒着他!甚至李桂、探春这样瞒着他!这让他心里微微有些气,但是心头更多都却是煦,一股亲人才有的煦暖! 贾母、王夫人、以及李桂与探春这样做的用心他还是很清楚的——他们都在用心维护他与贾宝玉之间的父子关系。 而此时贾政对于贾宝玉的态度已经悄悄的改变了…… 毕竟时光可以平淡、消磨很多东西,如果说在贾宝玉与林黛玉私奔当时,贾政恨不得一下子把贾宝玉抓住、打死!那么后来慢慢的他就接受了贾宝玉私奔的现实,并把他放弃,不过到后来午夜阑珊之际,却又会偶尔的想起他。 而实际上在《红楼梦》里贾政对贾宝玉的态度也是逐渐转变的,他先是逼着贾宝玉读圣贤书,到后来见贾宝玉确实不喜经济仕途、升官发财之路,也就默许了他,而到最后却又不由自主的维护着贾宝玉。 他曾对贾环、贾兰说,贾宝玉虽然读书不如他俩,但在人事上却远胜他俩,这话从讲究学业的他的嘴里说出来,维护之心显然! 当然,此时贾政对贾宝玉的心境还没走到最后维护的那步! 正文 第三八七章:见面 因此在这个时候看到贾宝玉的消息,贾政心里有悲、有怒、有喜、有愧,完全像个倒了瓶瓶罐罐的砸锅摊儿…… 也因此又是愣愣了一阵子,贾政才悲叹着大声道:“孽畜啊!孽畜啊!”…… 而赵姨娘脑子毕竟笨些,不明白贾政在这种情况下,还会来这么一句,不由的呆了一呆……而贾政脸上失常的样子,却让赵姨娘有些害怕,因此直到贾政的样子稍微平静些之后,赵姨娘才小心翼翼的,探身问道:“老爷,你这是?” 而此时不论贾政心情如何复杂,但是对贾宝玉他的怒气还是占着上风的,因此闻言愤而发声:“那孽障也在金陵。” 能被贾政口口声声、随意成为孽畜的现在只有两人,一个是贾宝玉,另一个是贾环。而贾环现在在京师! 因此下一刻赵姨娘立刻意识到了贾宝玉出现了。 而对于贾宝玉的态度,赵姨娘与贾母、王夫人等人可以说是截然相反,在《红楼梦》里赵姨娘就曾经对贾宝玉扎过小人!而现在因为大观园生意兴隆的缘故,赵姨娘更不想让贾宝玉出现了。 但是现在贾宝玉偏偏出现了! “啊!” 闻言赵姨娘不由的叫了一声,心乱如麻。 而这时情绪激动之后,贾政倒是清醒了些,随后他擦了擦脸,又在书桌前思索了一下,然后开始写丁忧折子。同时吩咐小吉祥去叫林之孝。 当贾政写完折子之后,林之孝早已等候多时了……随后贾政把贾母故去之事向林之孝说了一下。 对于白事这种事情,林之孝不但经历的多,处理的也多,说了几几句悲哀的话之后,便与贾政商议起贾母殡葬的事来,主要是购买丧葬用品,以及向谁报信之类的,当然薛蟠、王子腾是必须告诉的,史鼐等作为贾母的娘家人更是必须去信! …… 如此匆匆忙了两天,贾政带着贾环、贾兰先行回去,李纨、迎春、赵姨娘、以及薛蟠、王仁、史家众人亲朋随后跟去。 …… 贾政星夜兼程不必细说,但是他一项在富贵中,年纪又大了,自然不能像八百里急弛的信差,甚至一半都不如。 当然临行前,贾政倒是有自知之明,给李桂去了信,告诉李桂他这就回来。 而如此过了十二天,贾政一行人才到了金陵城,进入金陵城之后,贾政直奔贾府,然后带着贾环、贾兰直奔灵棚…… 此时贾宝玉正跪在贾母的灵柩前烧着素纸,探春也在灵柩的另一侧,而在看到贾政的那一刻,贾宝玉几乎失去了呼吸…… 好在他看到了贾政后面的李桂等人——李桂等正在中堂里议事,贾政到来后,门房立刻通报了他们。 而此时贾政倒是顾不上贾宝玉,看到贾母的灵柩,贾政一下子伏地大哭……如此悲恸了一阵子,王家的几个亲眷才上前把贾政拉了起来,随后众人乱七八糟的行礼,李桂也在其中。行礼之后,贾政随众人进入了中堂…… 总而言之,贾政现在还顾不上贾宝玉,毕竟贾宝玉之事与贾母之事相比乃是小事。 一直到夜幕降临,众人退去,贾宝玉急忙让探春喊来了李桂,然后带着林黛玉、茜学、金钏、贾玉初、小石头呼呼啦啦的往内宅王夫人所居的大房而去。 而贾政自从来到后,诸事陈杂,都需他决断,他才稍作喘息,实际上加上一路的鞍马劳顿,他又累又乏,精神上又哀伤,现在坐在椅子上他是一动都不想动弹。一句话他现在既没精力也没心情处理贾宝玉的事情。 但是当贾宝玉出现在他面前时,还是立刻勾出了贾政的满腔怒火。 “孽畜!” 在贾宝玉出现的那一刻,不等贾宝玉行礼,贾政便“嚯”的一下站起。 多年积威,再加上自感做错了事,贾宝玉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而就在他刚想开口请罪之时,“哇……”一道童雏的声音蓦然响起,却是小石头被惊的哭了! 童雏的哭声让贾政不由一愣,而这时林黛玉已经一拉茜学与贾玉初,上前行礼道:“参见舅舅,初儿,你不是一直相见你爷爷吗,快叫爷爷!” 而为了给贾政个惊喜,也是为了用亲情换得贾政心软,尽量避免贾政对贾宝玉痛下杀手,李桂在信中并没提及贾宝玉已经儿女双全之事。 当然这事他已经和贾宝玉、林黛玉说过,现在是按照原先预订的剧本演! 和他们所预想的一样,贾政没想到贾宝玉已经为人之父了,他不由的呆了一呆…… 而这时贾玉初缩着小脑袋,揪着林黛玉的衣襟,轻轻叫了声爷爷。 贾玉初长的粉妆玉琢,因为害怕,又一副楚楚可怜之态,让人不由的起疼爱之心。而毕竟是血脉亲情,贾政心中更是怜爱但此时他正满腔怒火…… 而这时茜学已抱着小石头向前,一边行礼,一边说道:“小石头快让你爷爷看看,这么大还没见过爷爷呢!” 其实不论是林黛玉,还是茜学,这样做的目的都很明显,贾政也能看的出来,但世上有一句话疏不间亲。 两人这样做其中蕴含的血脉亲情却是实实在在的! “这连儿子都有了!” 受封建思想影响,和贾母不同,他是比较喜欢男孩子的,心里一惊一喜之后,不由的向襁褓之中的小石头看去,看到小石头粉嘟嘟的小脸,宽阔的额头,他心里不由的一喜,随即又看了一眼。 而这时茜学已经继续说道:“启禀老爷,这孩子的奶名是老祖宗起的,大名却是姑爷起的,和姑爷一样,取名桂字。” 贾政闻言一愣,随即心里又是悲伤又是感慨——他是能体会到李桂给小石头取这个名字的用意的。随后他不仅看了李桂一眼。 而后他的目光又自然的落在了贾宝玉的身上……但是经过林黛玉以及茜学这么一打岔,再加上贾玉初和小石头的出现,贾政心里那股因怒气而生出的狠劲无形中减去了大半,但看着贾宝玉还是生气,想把剩余的气再发发,却又怕惊吓了贾玉初和小石头。 于是咬着牙,平静的说出了狠狠的话:“你这孽畜,还不快滚!” 正文 第三八八章:互送 闻言,贾宝玉如蒙大赦……而众人清楚贾政在这个气头上不处置贾宝玉,以后大概也不会再怎么厉害的处置贾宝玉了! 眼见这一场家庭风暴过去,众人心里都送了一口气,特别是王夫人,以及林黛玉、茜雪、金钏、探春等脸上都露出了津津笑意。 李桂倒是无所谓,贾政打贾宝玉一顿,他也感觉不到什么,只要不打死,让探春悲伤、难过,不让他不得安宁就行。 因此李桂原来对于处理此事的态度基本上就是尽人事而听天命,只是没想到贾政轻而易举的被亲情打败了! 当然李桂明白这也与时候太特殊有关! …… 贾宝玉走后,贾政的脸色,立刻和缓了下来,看了一眼小石头,然后又看了眼李桂,说道:“都没吃饭吧!一起吃吧!” 说话之间,贾政脸上已是露出了些许笑意。 其实从本心上来讲,只是在怒气掩蔽心灵的那一刻,贾政才想把贾宝玉打死,平时是不会这么想的——毕竟虎毒不食子!而贾政的心肠也不毒! …… 须臾酒宴开启,虽然是家宴,但依然开了两桌。贾政与李桂、贾兰一桌、王夫人、探春、林黛玉等一桌。 酒过三巡之后,李桂说了些问安的话,然后又敬了贾政两杯酒,而这时东间里小石头哇哇起来,不时有贾玉初要吃这、要吃那的声音传了过来,再看看眼前的贾兰,不知为何,在贾政悲沉的心中突然有了一些慰藉,一些年华可待的希冀! 他很明白,他最中意的儿子的前途已经是完了,只能期待其后者。 随后李桂与贾政边吃边谈,说起给贾母选取墓穴穴位的事来…… …… 随着贾政的到来,贾母的殡葬之事也就步入了正规,期后便是选定殡葬日期,找人点穴,席面、殡葬路线,等等杂事。 不过这些事情,李桂作为一个女婿实际上没有参与的份,而为了等候京师亲友,殡葬日期又定在了二月二十三,据此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因此李桂倒是闲了下来。 中间他还审理了两个击鼓鸣冤的案子,过了把当父母官的瘾。 …… 至于秦可卿之事,因为贾母之事的缘故,众人在悲伤之中,李桂觉得并不适宜,与秦可卿商议了一下之后,决定暂时推辞些。 这次秦可卿倒是同意了,不过她也同意搬迁了——随着肚子的鼓起,她倒是越来越感觉索居并不方便。 …… 如此时间一晃,时间不知不觉间就到了二月十三,这天王仁、薛蟠以及史鼐史家一帮子人来到了金陵。 金陵本来就是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的籍贯之地,王仁与薛蟠到此简直是如鱼得水!当天吊孝完毕之后,薛蟠与王仁便给李桂送了帖子,开宴玉春楼。 …… 随后几天贾家的亲朋好友陆续感到,而在二月十八的时候,宫中来人,却是裘世安的手下秦无器,在宣读了雍元帝的吊慰之次后,在送殡的路上设了灵棚。 其实这时贾氏一族的两个爵位已经被夺,对于是否再隆重的设置灵棚送殡,贾家的亲朋好友心里都在犹豫着呢,而现在既然宫里都开了头……因此随后的几天里贾府门前的道路上一座座灵棚拔地而起,处处白幡飘飘——这种花不了几分银子,又显得自己知礼的事情,几乎每个贾家的亲朋故友都喜欢做! 如此时间匆匆,不知不觉间到了二月二十二,按照殡葬的风俗,辞灵、嚯汤,这些活动的时间一般在傍晚到晚上之间。 所谓嚯汤乃是地方风俗,也就是围着什么建筑物,建筑群之类的转一圈,这一圈的大小与当地的地理环境,以及主家的身份地位和心情有很大的关系。 以贾家的身份地位以及贾政的心情这一圈自然是不能短了,但也不能太大,一般就是来回一个时辰的路程。 辞灵过后,亲朋好友就在路上聚集。而嚯汤也是有顺序的,最先的是拿着陶盆的引路人,紧接着是拿着哀棍的贾政、贾宝玉、贾兰、贾环,再往后是贾氏亲族之人,在然后是贾府女眷,贾府女眷之后,是关系远些的女眷——女眷一般聚在一起,薛宝钗等就在其中,只不过按照亲疏关系,薛宝钗排在了后面。 而薛宝钗之后则是李桂这样的外男,李桂当仁不让的走在了这伙人的最前面。 聚集在一起之后,绕圈就开始了……一路灵棚高挂的气死风灯笼散发着灰暗不明的红光,照在人人身上也是朦胧不清,但是却很能给人一种异样的感觉。 “她这副样子倒是别有韵致!好像瘦了……” 薛宝钗一身缟素的样子不经意间落在了李桂的眼里,李桂随意的想着,不知为何,可能是情景使然,想到她的遭遇,或者说因他而起的遭遇,李桂心里涌出一股轻怜。 而在此时铁鹞子早已在前面的灵棚里等候多时了! 俯身于灵棚之下,铁鹞子紧紧等着李桂,心里却是涌起了一股子得意。 实际上这期间铁鹞子曾经两次欲对李桂下手,但是机敏的他立刻发现了暗中保护的人! 他只能感叹李桂的谨慎!但是他毕竟是干这一行的,知道怎么对付这份谨慎,随后的时间里他游遍了金陵的花街柳巷,越游越深陷在南方佳丽温柔的怀抱中……直到得知了贾母出殡的具体日期。 而在此时,不只是为什么,可能是第六感,也可能是心中有所牵,薛宝钗老是觉得李桂在看她,这让她不能专心与绕圈,而是有些心神不宁的左盼右顾——也只是想寻找时机偷偷看李桂一眼。 世上的女子对于心中的意中人,或者说暗恋的人大概都会如此,不偷偷看一眼心里不舒服,自己都觉得过意不去! 而当李桂到达铁鹞子所在的那座灵棚时,铁鹞子猛的窜出,同时“唰”的抽出了短刃,直刺李桂的胸膛。 但是因为左盼右顾,薛宝钗在铁鹞子窜出的那一刻就发现了铁鹞子。 “啊!” 薛宝钗大叫了一声,不及多想,本能的张开双臂往李桂身前一拦。 正文 第三八九章:汪洋 电光火石之间,铁鹞子虽然怜香惜玉,但却不及收回短刃,短刃直接刺在了薛宝钗的肩膀上,随即就被薛宝钗的肩骨挡住了! 而此时邓会、牛大以及修洪宝派来的人都在李桂的周围,只不过因为他们不能加入绕圈的队伍,所以距离李桂远了些 当然他们也不能搜查灵棚,这既是对吊孝者的不敬,也是对死者的不敬!这也就给了铁鹞子可乘之机。 实际上因为丰富的社会阅历,铁鹞子知道这个时候可乘之机很多! 而邓会、牛大等人虽然不方便靠近李桂,但是注意力却是一直锁在李桂身上的!特别是邓会,他武艺高强,反应机敏,在铁鹞子刺向李桂的那一刻,伴随着薛宝钗的惊叫声,“贼子敢尔!”邓会大叫了一声,同时身子一跃,直扑向铁鹞子! 而铁鹞子根本没想到会有人玩命似的保护李桂!而且这个人还是一个女子! 拔刀之际,看着薛宝钗雍容华贵的面容,惊慌错乱的美丽,他又好美色,禁不住赞道:“好一个小娘子!” 说话之际,邓会已经扑倒,牛大、暗中保护李桂的精兵也已经赶到。 对于这样的事情,铁鹞子经验丰富,并不恋战,纵身一躲,避开了邓会的刀锋,随即身子一跃,直接向旁边的深宅里窜去。 邓会、牛大、保护李桂的精兵并没有什么顾忌,直接越过了高墙,紧追而去。 …… 而此时鲜血早已从薛宝钗的伤口处“咕咕”而出,沾染在素白的缟素上别有一番惊心夺目的凄艳!而因为疼痛,本来已经有些单薄的身子更是不由自主的颤栗如残秋风中的霜叶! 看着薛宝钗这副样子,刹那之间千情万感涌上李桂的心头…… “来人!快找郎中!” 下一刻李桂就大喊着,同时一手搀扶住薛宝钗颤栗的身子,一手按住了他的伤口。 而对于送殡的人来说,任何人都没想到回出现这种事情!在李桂大喝的同时,众人也反应了过来。 而薛蟠毕竟是妹宝男,坚持情景,脑袋立刻“嗡”的一声,但随即他就大叫了一声妹妹,狂奔了过来。 于此同时,跟在后面的女眷如茜学、金钏等也围了上来,然后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搀扶着薛宝钗去了! 其余人并没有什么大的动静,毕竟贾母这事还要继续进行,只是心绪刹那间便的沉重了,而探春脸上更是惨淡如金纸。 她在后怕,怕那短刃刺在李桂的身上…… 而在众人搀扶着薛宝钗离开之后,刹那之间李桂面冷如铁,随后他便对修洪宝招了招手。 修红宝和贾府也有着远亲,毕竟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在金陵根深叶茂,只是修洪宝与贾家的亲戚大概要有个山路十八弯,对于贾母的殡事,修洪宝本可以不来,但是李桂既然是他的顶头上司,又有着远亲,所以他还是来了。 同理董府瑞、候呐等人也过来了,原因也是如此! 而当修洪宝到了李桂跟前,李桂立刻大声说道:“立刻关闭城门,任何人不准外出,画影排查北方人,凡提供线索者赏银百两,捉到者赏银千两。” 铁鹞子的那句赞赏薛宝钗的话实际上暴露了他自己! 以前不论是李桂,还是邓会、干植云,对于铁鹞子实际上只有一个信息,那就是身材干瘦灵活,这个范围实在太大,所以不好搜捕。 但是铁鹞子的那一口北方口音让目标缩小了很多! 而且此时金陵城上下,除了许福,几乎没有人想让李桂出事——毕竟大家都在坐在地上,等待财神爷送金,而李桂正是那个引路人! 修洪宝闻言,应了一声,大踏步而去,连夜就按照李桂的指示,画了影,贴了悬赏告示,同时调来了一千精兵,分成五十个组,连夜搜查。 而修洪宝去后,整个送殡的队伍气氛更加沉郁…… …… 而李桂毕竟是贾政最看重的人,事毕之后,贾政不顾疲劳,回去的路上就找了李桂,悄声问道:“后庭,这是怎么回事?什么人想害你?” 李桂此时心里对许福的猜测已经变得更多了! 但是猜测毕竟是猜测,是不好说的,当然在这个时代翁婿关系实际是极为牢固的社会关系,也是可以把猜测?贾政说的,但是看贾政担心的样子,李桂却不想让他再担心烦忧,毕竟许福的后面就是许寿,以前荣国府和南安郡王府关系很好,现在虽然淡了些,但还是有往来。 因此李桂想了想,说道:“回伯父,小侄猜测是前一阵子小侄所为得罪了人。伯父勿要为小侄担忧,小侄心里已经有了眉目。” 对于李桂的能力,贾政最是深信不疑的,闻言点了点头,随即说道:“那薛家侄女……” 贾政本来想说的是那薛家侄女该怎么办。 对于李桂与薛宝钗之间的事情的应该的走向,贾政心里是很清晰的,那就是薛宝钗应该跟了李桂,这个想法在李桂以前救薛宝钗时他就产生了,但人毕竟是自私的,贾政虽然迂直,但还是有这个本性,为了探春,为了防止探春为难,所以以前他故意装作不知。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薛宝钗的不嫁,以及年龄的渐长,都给了贾政压力,毕竟薛宝钗这样的不幸有贾宝玉逃婚的原因! 一方面是女儿,一方面是儿子,实际上,对于薛宝钗,贾政的心里一直就有着这份焦灼。 而要是贾政和薛家毫无关系,这份焦灼贾政也不会存在,但是他偏偏是薛宝钗的姨丈,从封建关系上来讲,对她担有一定的责任。 不过薛宝钗的事情也确实难处理,想一想贾政都觉得头大,他又是不喜俗事的性子,因此随即改口道:“那薛家侄女不知道怎么样了?” 贾政这话一提,倒是让李桂心潮再次涌起…… 停顿了一下,李桂才说道:“一会小侄和三小姐一起去看看。” 他本来想说的是让探春单独去看看的,但薛宝钗这样救了他,他若是不亲自去看,又觉得太不顾人情! 虽然这照顾了礼法! 正文 第三九一章:推力 随即薛福平复了一口气,大声说道:“少爷,李大人、王夫人、李夫人他们来了。” 夏金桂闻言立刻嘴巴“啧啧”了两声,欢喜的说道:“这大半夜的都跟着来了,你看这郎情妾意,宝丫头去了那是有福享了,择日不如撞日,你趁机对他说了吧!” 薛蟠想想也是这个理,重重点了点头,然后对夏金桂说道:“三丫头那里,回头你和她说说。” 夏金桂:“……” 夏金桂没想到薛蟠突然变得聪明了,心中有些“惊喜”。她哪里知道薛蟠只是听到“李夫人”这三个字才临时起意。 而虽然感到去和探春说肯定不会得到什么好脸色,但这只是短痛,和薛宝钗嫁不出去的长痛相比,实在算不了什么! 只在一瞬间夏金桂便权衡了利弊,点了点头,然后跟随薛蟠踏步而出。 到了门口,王夫人、林黛玉、李桂与探春已等在那里,随后众人分别见礼。 “不知宝姐姐(钗儿)怎么样了?” “还好,刚才上了药。” “唉,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 …… 暗夜的灯光里,众人边走边谈,经过薛家中堂时,薛蟠对李桂一伸手,说道:“李兄弟这边请。” 这在这个时代是很正常的,毕竟薛府不是贾府,在这个男女之防堪于防川的时代,李桂一个外男是不能进入别人的内宅的,甚至他都不应该来探视,只要探春来就好了! 因此李桂并没有意识到薛蟠要给他说些事情,随着薛蟠施施然的进入了中堂。 而薛蟠是蛮横的人,蛮横的人大多都是直来直去的,用最简单的方法处理事情,因此在落座、让茶之后,薛蟠直接向李桂说道:“我想把宝钗许给你,你看如何?” 在封建时代,在家从父,父去从兄,作为哥哥薛蟠对薛宝钗的婚姻是有这个权利的! 不过说这话时,薛蟠毕竟心有不甘,豪横的眼睛鼓鼓的瞪向了李桂。 李桂完全没想到薛蟠会这么说!刚才在路上他还分析着这事不可能,“咳咳……”事发突然,他嗓子里的茶水一下子呛了出来。 如此咳咳的几声,李桂才顺过气,“怎么一下子就想通了,这么多年都没想通,挺突然的……”随后他一边思忖着,一边说道:“固所愿尔,不敢求尔。” 李桂没有矫情,一个女子能为他这么做他还矫情什么! 而薛蟠虽然粗俗不堪,但李桂这句文雅的话被用的极为广泛,李桂这句话的意思他还是懂得的。 因此闻言薛蟠鼓鼓的眼泡锁了回去……而不论如何,薛宝钗这样出去,他心头也是一块大石落地! 随后薛蟠肥胖的脸上就露出来轻松的笑意,说道:“以后你对我妹妹好些,别给他气受,不然……” 毕竟是豪横的性子,说着薛蟠就想抡膀子,但又感觉哪里不对劲,抬了一下,又放了下来。 见此,李桂心中直冒冷汗,急忙说道:“大哥放心,我和宝姐姐也是相知多年……” 说到这里,感觉这话里好像有偷情的成分,李桂急忙住了口。 而李桂的话却让薛蟠想起了夏金桂的话,随后他就想到:“她说的果然不错,他们果然一直眉来眼去,不不,呸呸,什么眉来眼去,是情投意合……” 心里胡乱的想着,但薛蟠的心却踏实了,高兴之下,薛蟠大喝道:“上酒上菜!” 这其实是薛蟠这等蛮横之人表达心情的常用方式! “这是喝的哪门子酒,夜宴吗?”李桂心里一愣。 “咱们且边喝边等。”这时薛蟠已经笑道。 …… 而在李桂与薛蟠饮酒的时候,王夫人、林黛玉、探春也由夏金桂引领着到了薛宝钗的闺房。 而这时薛宝钗突然在沉睡中,因此王夫人、林黛玉、探春只是小声的向薛姨妈问候着,安慰着薛姨妈,并隐晦的表达着歉意。 也只能是隐晦,这样的亲戚要是直接表达歉意,反而疏远、见外了。 而众人小声说了一阵子话之后,夏金桂轻轻一拉探春的袖子,待探春转头看她时,她立刻以目示意…… “嫂嫂何事?”到了屋外,探春小声问道。 而夏金桂自然不会说“我想把薛宝钗许给李桂做妾,你觉得怎样”这样低姿态的话,她和薛蟠一样,是豪横之人,豪横之人有豪横之人行事方式,那就是无理也要找理,站在高姿态! 因此闻言虽然夜色很暗,但夏金桂依然把脸一沉,然后说道:“三小姐,有些话你姨母,你表哥不该说,但我的说,宝丫头这事你李家要负责。” 以探春的机敏一下子就听出了夏金桂话里都姨爹,毕竟两家谁也不会在乎几个医药费! 而和李桂一样,探春也没想到夏金桂会这样说!她甚至比李桂还有甚之,因为这事毕竟不是女人出面的事! 但是转而一想她也就明白了,因为她早就听说夏金桂泼悍,已经把薛蟠揉捏倒了的事情,换句话说,现在薛家实际上是夏金桂当家。 而对于把薛宝钗纳过来,探春刚才自己都在李桂跟前提过,也就是说在心里上已经有了准备。 同时夏金桂把这事向她说,向她施压,但实际上也是肯定了她的位置! 因此闻言,探春不慌不忙的、平静的说道:“这个表嫂倒请放心,只要你们和宝姐姐愿意,回头选个日子,让宝姐姐过来就是。” 在这个时代女主是有权利给丈夫选小妾的,探春完全可以说这话! 夏金桂没想到探春会这么平静、这么爽快! 她扪心自问她要是遇到这种事情,总是要打破耍赖的闹上一闹,由已推人,她甚至做好了与探春争吵一场的准备…… “怪不得人家都说三小姐你大气!”夏金桂脱口而出。 …… 而夏金桂话音刚落,王夫人与林黛玉已经从屋子里出来了——毕竟这个时候不是说话的时候! 众人往外走去,同时派人去唤李桂,但此时薛蟠逸兴大发,再三挽留李桂,直到探春亲自过来…… 正文 第三九三章:穷途 而说完之后,可能是因为职业习惯对环境的敏感,隐约中铁鹞子感觉有人看他。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他并没有在意,因为他清楚一个异乡人在他乡不可避免的会引人注意。 说完之后,铁鹞子就往摊位上走去,而他刚刚坐下,就感觉脑后生风,他急忙往左一侧,险险避过,掉首间却看到一个胖子正轮着板凳向他砸来。 ”你这人,要做甚?欺负外乡人吗?!” 毕竟艺高胆大,铁鹞子一边再次躲避,一边问道,同时心里疑惑着,自己并不认识这人啊,无冤无仇的,怎么下重手! 从板凳戴起的风声他就知道这人下手的力道。 而他话音刚落,那胖子已经一伸肥厚的手指,气势汹汹的说道:“这人就是刺杀李大人的恶贼,大家一块上,分赏银啊!” “他怎么知道是我刺杀的,他是谁?坏了!露了行了!” 闻言,铁鹞子心里悚然一惊,而在这时那胖子的板凳已经飞了过来,几乎是同时,碗碟、板凳、甚至还有两碗热汤也一起向他飞了过来…… 铁鹞子纵然武义高强,可以轻易躲过板凳、碗筷之类的,但飞来的热汤被泼在飞来的板凳、碗碟上,他却不容易躲避,脸上衣服上被飞溅了许多。 而他虽然武义高强,但却双拳难敌四手,看着早摊铺这二十多人,铁鹞子自知难敌,只能恨恨而去。 而在奔跑中他依然考虑着两个问题,第一个是他怎么被发现的;第二个是为什么这些人敢和自己玩命! 在他的印象中,对于自己这样的悍匪,寻常百姓都是敬而远之的!这样一拥而上的场面他重来没精力过。 对于第一个问题,作为一个著名的盗匪,专业知识扎实,他很快意识到是他赞美薛宝钗的话引起了麻烦。 而第二点就超出他的认识范围了,他有些难以理解,不过综合近来的所见所闻,他隐约觉出李桂在金陵城威望很高,悬赏之下,他只怕已经成了过街老鼠! 想到这里他更加谨慎,加上昨晚他所知的搜查的力度,他决定先出城去,至于是否再刺杀李桂,他决定先出城再讲。 但人是铁、饭是钢,吃饭还是要吃的,而且衣服更要换——星星点点的汤汁实在太引人瞩目! 因此跑了一阵子,他再次来到了一个小摊,这次他决定装哑巴,但迎面而来的却是一道道狐疑的、打量的目光。 看着身上的汤汁,铁鹞子恍然大悟…… 随后忍着饥渴,铁鹞子去找成衣铺子,这个时代衣服一般都是自己缝制的,因此街面上卖布的多,卖成衣的却少,铁鹞子怕被人注意,躲躲闪闪,找了两条街才找到了一家衣服铺子。 但是南方人精明,看铁鹞子的这副样子,那看店的小娘子立刻投去了狐疑的目光…… 最后铁鹞子只能用他的拿手好戏,在一个偏僻的胡同,抢劫了一个贫穷的市井之人都直褂。 直褂在这个时代是下等贫民才穿的衣服,作为一个有万儿的大盗,手来手去的都是金银珠宝,铁鹞子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抢一个烂褂子的一天! 但这件破褂子在身还是让铁鹞子踏实了许多,随后他装作哑巴去了一个小摊。 这次他倒是吃上了,但是因为他干瘦的身材,以及哑巴的行为,还是让精明的摊主与食客起了疑心,眼光若有若无的注意着铁鹞子! 其实因为涉及自身利益,再加上李桂的重赏,即使是一根竹竿,一个符合干瘦条件的东西,现在金陵城人也会往铁鹞子身上去想。 一顿早点吃的铁鹞子心里慌慌的……吃过早点之后,已经快晌午了,随后铁鹞子往北城门而去——他现在已经感觉到刺杀李桂的时机近期是不存在了,他想回去。 而到了北城门,铁鹞子远远的就看到进出的人排成了长蛇,左右两边是两排腰跨腰刀的士兵。 铁鹞子明白这种情况下他安全出去的机率太低,而他身上的大事也太多,他不敢泛险,推了回去…… 而实际上现在铁鹞子一下子处于窘迫的境地——他出不去,住店有危险,吃饭有危险,在大街上闲逛更有危险,同时现在的天依然有些寒冷。 铁鹞子生活经验丰富,清楚她现在必须找一块落脚地,等待这风头过后在走! 而此时他只能在荒僻的地方寻找,好在金陵城很大,荒僻败落的地方还是有的,最终在傍晚十分,铁鹞子在城西找了处破壁残垣,胆随之一个问题就又落在他头上——他没有被褥! 没有被褥,怕被注意又不能生火,铁鹞子自忖这夜不好熬,要是冻病了,在这种情况下只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但好在铁鹞子能很简单的解决这个问题,夜色黑影之后,铁鹞子很简单的就在附近的住户偷了套被褥以及一些酒菜,吃饱喝足之后,铁鹞子把被褥一铺…… 也算是劳累了一天,随后铁鹞子正想躺下休息,而就在这时他听到远处好像有脚步声,他急忙躲起,不一会儿,他就听到有人语传来:“干头,偷东西的能是那恶贼吗?” “我估计是的,寻常窃贼谁会偷被褥,也只有他没处去才会!” “干头分析的有理,那人家也机灵。” “机灵倒不见得,只是都想着银子,想碰个巧!” …… 声音由远而近……“娘的!这南方人真是精明!还能让我安静会不!”闻声铁鹞子心里咒骂着,哀怨着,身子却悄然往南边一退! 瞧瞧穿行在破壁残垣之中,铁鹞子深知这样不是个法子,不过干植云的话却提醒了他! “他们认为老子不会去住店,老子偏偏要住,让你们想不到!“ 因为丰富的社会经验,铁鹞子想到了一个或许能容纳他的地方——鸡毛店! 所谓的鸡毛店,就是用鸡毛做褥子,用大木板沾上鸡毛当被子,大通铺一睡睡一二十个人的地方! 而住鸡毛店的也都是穷人,而且还绝对是最穷的穷人! 鸡毛店可是乞丐都可以去住的地方,只要稍稍给店主干些活! 正文 第三九四章:末路 当然又有时不给钱、不干活也可以住,比如一个小偷偷了两只鸡,送给店主一只,也是可以住十天半月的,脸皮厚些,住个一两个月也是有可能的! 因此住鸡毛店的人也是龙蛇混杂,只是这里的龙蛇乃是下九流的龙蛇! …… 随后按照经验,铁鹞子在金陵城郊处兜兜转转,躲躲闪闪……但是南方自古富庶,金陵更是繁华,因此鸡毛店并不像北方那么普遍,铁鹞子在近郊寻找了近一个时辰,才在西郊的一个旮旯处寻找到了一个。 而可能是因为城外就是屠猪宰羊的牛马墙的缘故,空气里有一股很明显的恶臭味。 但现在铁鹞子已经不在意这些小节了!从早上一睁眼,他就像过街老鼠似的时时被惊扰着,被追赶着,他深知自己需要休息,需要养精蓄锐,不然他觉得这样真的有阴沟里翻船的可能! ”唉……” 深深叹了口气气,铁鹞子直接从鸡毛店的门板缝里穿过。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有潦倒到住鸡毛店的一天,也不明白这鸡毛店的门板有什么用,这宽大的缝隙一头牛都能进的来! “谁呀?怎么不敲门?” 当铁鹞子快到店铺门口的时候,一道尖细的声音蓦然想起,随即灯亮了,门也开了一道缝…… 微弱的油灯下,铁鹞子看到开门的中年人头发蓬乱,两眼贼光,尖嘴如鼠,总而言之一副贫贱刁民的形象。 铁鹞子对此并不感到奇怪,长久的跑江湖的经历告诉他,凡是开这类店的,都是比较精灵的,因为这类人往往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销赃者! “呃呃呜呜……额额……” 随即铁鹞子嘴里咕咕噜噜的指了指鸡毛店里面,又指了指自己。他心思谨慎,即使在这种藏污纳垢,难达上听之地,他也本能的保持着谨慎! ”哑巴?!” 见此,鸡毛店店主眼睛灵动如鼠的转了一转,自言自语道。 而这时铁鹞子也掏出了两文铜钱…… 鸡毛店店主一把抓过,随后转身一拉长通铺上的绳子,沾着鸡毛的木板立刻升了起来,随后他随意往铺满鸡毛的长通铺上一指…… 长通铺上已经睡了十来个穷哈哈,木板升起之时,凉风顿起,本来就报团取暖的他们不由的又互相挤了挤。 而身为著名的大盗,过的是金樽厚裘的逍遥日子,这等破烂的样子,看在铁鹞子眼里,他不仅犹豫了一下,但此时他也没有别的选择,找了个空隙,躺在了上面。 “呼……” 沾着鸡毛的木板被被鸡毛店店主猛的一放,风声里,鸡毛漫卷…… “这人好奇怪?”木板被子放下以后,鸡毛店的店主心里却疑惑了起来。 引起他怀疑的一是铁鹞子的衣服。铁鹞子虽然抢劫的是寻常市井之人的直褂,但是与身有千千结的,坦荡可见日月的鸡毛店住客来说还是太华贵了! 实际上鸡毛店店主开了大半辈子的鸡毛店,还没接待过这样贵客! 而另一个引起鸡毛店店主怀疑的是铁鹞子的行为,这里的苦哈哈们只要一进来必然是点头哈腰,一副有求与人的贫贱相。 而现在李桂的悬赏与铁鹞子的画影已经满城皆知,上午鸡毛店店主还和乞丐吴老三等谈过,这要是抓住了那大盗,岂不是一步登天…… 他们几个由此还引发了丰沛的幻想,吴老三说,要是真抓住了铁鹞子就去吃蟹黄包子,一连吃三顿,而他却想再开一个鸡毛店,然后把大屁股的刘寡妇娶了。 “莫非是他?天降横财……” 想到这里,鸡毛店店主的心热了起来,热度甚至比岩浆还热! 毕竟穷的力量是可怕的,人要是穷起来,为了一条活路,可以卖儿卖女,甚至可以卖自己,而要是有一夜暴富的机会,穷人可以不顾一切! 从人心的这个角度来讲,铁鹞子进鸡毛店是极为失策的,但锢于学识,铁鹞子考虑不到这些,而即使感觉到,此情此景之下,他也不得不如此——在这寒冷的夜,他总得温暖一下、喘息一下。 从没这么哀过,躺下后,污臭的气味里,铁鹞子思绪如潮…… 而鸡毛店的店主也是思绪如潮:“张三和李六怎么还没来,这两个家伙,今天不知道又在哪里踩了点,也不知道能不能送往一只鸡……我现在还想着什么鸡!” 鸡毛店的店主也是半个道上的人,清楚像铁鹞子这样被通缉的人,绝对不是他所能对付的人,因此他在等人。 过了一阵子,鸡毛店的门开了……而即使睡下,铁鹞子也保持着警惕,扭头望去,只见两人尖嘴猴腮的人鬼鬼祟祟的提着两只鸡,身上灰不溜秋的衣服处处张着嘴。 一看这两人这副样子,铁鹞子就他们干的是小偷小摸的勾当,和他相必,云泥之别!带着些傲气,铁鹞子别过了头,合上了眼。 而在这个功夫,鸡毛店的店主和张三、李六已经走到了院子里……把鸡放鸡笼里是必须的,他们也不能搂着鸡睡觉,但是今天鸡毛店店主的心却不像平时,把心思放在鸡上,他想利用的是这次机会! “刚才那个裹着头巾的人你们看到了吗?”把鸡放进鸡笼之时,鸡毛店店主小声问道。 而作为金陵城里穷光蛋中的穷光蛋,张三和李六裤子都是偷人的!凑合的,至于头巾、濮巾之类的,即使有他们也会想法卖了换了吃喝,因此铁鹞子的头巾在他们眼里是十分抢眼的! 在刚才那一刻张三和李六甚至有把铁鹞子头巾偷过来的冲动 “看到了。” 以为鸡毛店店主看中了铁鹞子的头巾,张三小声的回道,同时心里对鸡毛店的店主起了志同道合的感。 “我观那人像是被李大人通缉之人,这场大富贵咱们可得抓住机会,回头你们两个慢慢靠近他……” 说到这里,鸡毛店的店主双手虚扣成圆,如封似闭,同时水道:“回头张三你去按他的脖子,我和赵六分按住他的胳膊、大腿……” 而对于张三和赵六来讲,这真是天降横财! 正文 第三九五章:审问 而还是那句话,人越穷,当面对可以有改善的机会时,希冀与决心也就越大! 因为穷本身就意味着没有机会! 张三和李六的身子不可避免的颤抖了起来…… …… 沾满鸡毛的木板被缓缓升起,凉风起处,穷哈哈们不由的又互相挤了挤,而铁鹞子因为捡的是空当之地,这样他周围的空间却是更大了! 见此张三和李六分别走向了铁鹞子的左右两侧…… 其实即使铁鹞子身边没有地方,张三和李六也会挤进去的,只是这样却更加水到渠成了! 而至于铁鹞子也没有警觉——一切太顺其自然! 木板被再一次“呼”的一声放下,鸡毛飞舞,而在木板被放下的那一刻,张三和李六猛的一侧身,紧紧的抱住了铁鹞子。 要是在平时,两人这样的动作并不能困住铁鹞子,但现在上面还盖着木板被,这就一下子挤压了铁鹞子的全部空间。 双手及上半身被紧紧抱住,铁鹞子抽不出短刃,但本能的抬腿一提,想把木板被踢走,但他是敏捷型的高手,力量却是不大,木板床只是“呼”的微微抬起了一下。 “你们要干甚!”知道事情不妙,铁鹞子还想试着能不能辩解逃脱。 但这一口北方口音,再加上刚才还装哑巴! “发财了!” 闻声,鸡毛店店主眼里金光四射,大叫了一声,手上不知敲晕过多少只狗的烂板凳腿狠狠敲下! …… 于此同时金陵府府衙里,刑房和兵房的房间里烛光依然亮着。 干植云与修洪宝都没睡,没睡的原因是金陵城人举报不断,白天的就不说了,即使在深夜,也就是刚才,悦来客栈以及四海客栈的伙计还来举报,发现可疑之人。 干植云与修洪宝从来没想过金陵城人对举报这么热情过!当然终其往生,他俩也没见过! 他们清楚这里面的原因,这是因为李桂!虽然有悬赏的成分,但他们清楚深层次的原因是因为李桂所为得了人心。 也因此他们感觉责任重大,最初凡是来举报的,他们必定亲自,但后来举报的太多,他们只能分兵,到最后劳累如狗之后,他们才恍然大悟,这事他们居中调度就行了! 但是回去睡觉是不行的! 不过他俩隐隐都有着一种预感,那就是照着这个样子,铁鹞子一定会被找出来! 子时过时,干植云与修洪宝几乎同时举起了茶盏,以消一天的疲倦。而就在这时,嘈嘈嚷嚷的声音响了起来…… 干植云最初还没有在意,因为屡次扑空,他的手下每次回来,不免都要唠叨几声。 不过随后干植云就听到官房外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他手下张云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干头、干头,那刺客给逮住了……” “额……” 干植云虽然预感到照这样下去,铁鹞子会被找出来,但是他却绝对没想到会这么快!闻言他不由的愕然了一下。 “在哪里?” 下一刻他“唰”的一下站了起来,抬步就往外走。 而在这时铁鹞子已经被鸡毛店的店主掐着脖子走了进来,鸡毛店店主掐的很紧,好像紧紧拿着一千两银子! 而此时铁鹞子已经面目全非,不仅脸青鼻肿,而且头上还鼓着一个鸡蛋大小的包! “上大枷!张云你去全天看管!”随即干植云喝道。 大枷五十斤! …… 府衙前面的喧嚣并没有影响到李桂!没有李桂的命令,干植云等人是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扰李桂的! 而作为孙婿,李桂白天一整天都在贾母的殡事上,也很疲惫…… 但是第二天一早,李桂才刚刚洗漱完毕,干植云就跑了进来,叙礼之后,就把铁鹞子被捉,以及昨晚他审讯的事情告诉了李桂一遍,最后说道:“没想到这恶贼居然是京师一代有名的铁鹞子!只是这人十分硬气,死活不肯开口,看来还是要磨一磨他。” 李桂没想到铁鹞子居然被这么快抓住了!其实对于这事他是没底的! 当然他更没想到这来刺杀他的人居然是北方来的人,这让他不由自主的往北方那方面想…… 但是不论是谁,不论这背后指使的势力多大,李桂都是要搞一搞的——人家都对他动刀子了,他还客气什么! 因此随后他对干植云说道:“对此人要严加看管,不可懈怠,另外参与搜捕者每人赏五两银子,让卜固修给那几人一千两银子……” 说话之时,想到铁鹞子居然这样被捉,这北方鼎鼎大名的大盗就这样落网,李桂心里很有一种皇帝掉到粪坑里被淹死的感觉。 “大人体恤下属,言出必行,令人倾佩。”闻言干植云抱拳道。 李桂摆了摆手,然后说道:“那铁鹞子为什么不招,原因你可知道?” 因为位置的关系,此时李桂的老底已经被府衙的官员扒的差不多了,因此干植云等人已经得知了李桂以前在荣国府审讯过人的事情,李桂又是这般学问,他还以为李桂是这方面的专家,因此闻言恭恭敬敬的说道:“回大人,江湖有江湖的规矩,铁鹞子可能顾惜他的江湖名声。” “江湖名声?!”闻言,李桂自语了一下。 …… 干植云走后,探春、晴雯、鸳鸯立刻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探春与晴雯各抱着愁儿与苦儿,脸上都洋溢着轻松的笑意! 这事其实都是她们心里的隐忧,这时才算是大石落地! “谢天谢地!菩萨保佑!”随后探春一边把苦儿递给李桂,一边笑道。 “总算抓住这恶贼了!以后可以安心睡觉了!”晴雯随即说道。 “老爷,福大命大。”鸳鸯也笑道。 “我的香火钱没白捐!” “回头我去给爹爹说说,他一直担心着呢!” “我想去还愿,那天去香山寺我说了,如果捉住那恶贼就再捐十斤香油。” …… 随后整个屋子里欢声笑语起来…… 李桂微微而笑,心里却想着怎么撬开铁鹞子的嘴巴…… 他并没有审讯的经验,但却有着后世道听途说的审讯知识。 还有他现在知道了铁鹞子好名。但是他是真的好名还是假的好名李桂认为还有待商榷。 正文 第三九六章:催促 吃过早点之后,李桂来到了府衙的官房,随后他又把干植云叫了过来。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突然想起前世关于审讯的一些事以及道听途说的知识,那就是审讯其实是一种心理战,要把握主动权。 后世的普遍做法是先把嫌疑犯晾一晾,让嫌疑犯摸不清头脑,心生忐忑,这样就把握了主动权。 而至于铁鹞子好名,李桂认真分析后认为是不存在的,因为这样的人所好的名声不足以他为之付出生命!这样的人也不会轻易付出生命! 召唤干植云另一个原因在于,李桂虽然感觉铁鹞子是北方派来的人,但也认为许福也有这方面的可能,因此,她想告诫一下干植云,许福方面还是要严加监管,不可松懈。 须臾,干植云来到…… …… 而在李桂与干植云谈话的时候,铁鹞子被捉的事情已经犹如风卷残云一般席卷了整个金陵城…… 和以往一样,辰时二刻,许福进了县衙的官房,一路行来,衙役们纷纷上前恭敬的行礼。 而主簿王兴向他行礼后,便一边陪着他前行,一边恭敬的说道:“大人可听说了吗,刺杀李大人之贼人已经俯首了,如此金陵可又得安宁矣,真是可喜可贺!” “咕咚!咕咚!” 许福闻言一颗心立刻猛烈的跳动了一下子,随即停下脚步,转首向王兴问道:“真的?你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回大人,是真的,下官的妻弟就在府衙刑房当都统,这是他今早遇到下官时亲自对下官说的,据他说,李大人还给他们每人奖赏了五两银子……” 王兴的絮絮叨叨声里,许福表面笑意盈盈,一颗心却逐渐往下沉…… 而进了官房之后,许福立刻派衙役去唤钱包来……当钱包来来到府衙时就被干植云派去的捕快监视到了…… …… 于此同时,夏金桂也来到了薛姨妈的房间,行礼后,夏金桂满面笑容的说道:“娘,和你商议个事儿……” 薛姨妈已经很久没见过夏金桂的笑脸了,而夏金桂也几乎没有这样和她商议事过——她商议事情的方式总是不和谐。 因此见夏金桂这个样子,薛姨妈很是惊讶,也很是欢喜,更感觉有些不寻常,因此闻言后她忐忑的看了看夏金桂,然后说道:“我儿有话尽管说。” “那娘我就直说了,宝丫头的事娘你是清楚的,昨天老爷来后和我商议了一下,都觉得宝丫头除非跟了李桂,否则只能老在府里了。而正说着,李桂来了,娘你也是知道的,老爷那性子,见到李桂直接说让他把妹妹抬走,也没后人娘和妹妹说一下,要不娘你和妹妹说一下。” 夏金桂满面春风,但是却掩饰不了要薛宝钗去做妾的现实! 薛姨妈虽然是无能之人,但是夏金桂话里的意思她还是能听出来的。 而她对宝钗的婚姻也有一定的决策权——这是夏金桂来找她的主要原因。 她当然不希望薛宝钗做妾,而且是非常的不情愿,可是她也能认清现在的现实,毕竟薛宝钗年纪这么大了,都二十了!这个年龄寻常人家都儿女绕膝了。 而且以往的事不说,现在又闹出这样一处事! 而这出事也让薛姨妈明白一个现实,那就是薛宝钗在心里一直打着跟随李桂的主义。 现在薛蟠又把话放出去了…… 因此闻言薛姨妈心里纵然是一千个、一万个不同意,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说道:“世上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这或许就是钗儿的缘法,回头我跟她去说说。” 就薛宝钗嫁给李桂做妾而言,夏金桂与薛蟠都明白现在最难过的是薛姨妈这一关,至于薛宝钗两人都觉得听到这个消息后,薛宝钗一定会感激他们这对兄嫂,甚至病情都会迅速好起来…… 因此闻言之后,夏金桂心头如碧天开霁,又如郎月悬空,无限轻松惬意,笑容不知觉的从脸上浮现,随即说道:“娘说的有道理,这世上的缘法有时真是挡都挡不住……” …… 兴奋之下,夏金桂破例与薛姨妈呱呱了一阵子,然后迈者轻松的步伐,轻松而去。 而夏金桂去后,薛姨妈轻微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往薛宝钗的闺房而去…… 当薛姨妈来到薛宝钗的闺房时,香菱正在院子中间给薛宝钗熬制着草药,空气里处处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薛宝钗则坐立在床上,正喝着茶水,莺儿在旁侍候着。 薛宝钗的脸色有些苍白……但其实她的伤情并不怎么严重,刀剑之伤属于外伤,只是这个时代没发输血,她比较虚弱而已! 看到薛姨妈进来,薛宝钗也没起来,只是叫了声娘。 薛姨妈应了一声,然后就在床边的杌凳上坐了下来,而后看了眼薛宝钗,轻轻叹了一口气。 ”娘,你莫担心,这伤不碍事。” 以为薛姨妈是在担心她的伤势,薛宝钗说道。 闻言薛姨妈再次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这伤还是要好好养着,我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娘,什么事?” “逆嫂嫂刚才说,昨晚你哥哥跟李桂说了,让他择个日子把你抬过去,你哥哥……唉,你嫂嫂让我来问问你的……” 薛姨妈本想说你嫂嫂让我来问问你的想法,可说道这里,却发现薛宝钗本来苍白的脸色突然变红,娇羞明艳不可方物。 薛姨妈也是过来人,看薛宝钗这副样子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因此感觉下面的话实在多余,薛姨妈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才继续说道:“你说原来荣哥媳妇自己买了一套宅子,你要不要也这样做。” 虽然是去做妾但薛姨妈也是不愿意薛宝钗和探春他们搅在一起的。当然关键是有秦可卿这个先例! 而在此时薛宝钗更不想和探春搅在一起,不过此时她还是有些腼腆的……想了一想,薛宝钗羞红者脸说道:“回头让我哥哥去跟他说说。” 说到这里薛宝钗突然感觉有一个薛蟠这样的哥哥也是挺好的!虽然混了些,但几乎什么话他都能无所顾忌的说出来! 正文 第三九七章:煎熬 而薛宝钗话音刚落,”妹妹怎么样了?”随着话音,珠帘“划拉”了一声,薛蟠走了进来…… …… 一直到晌午十分,钱包来才从上元县衙里出来。 他真的没想到铁鹞子居然被捉住了!而他和许福商议了半天,投毒、拖请之类的想了个遍,但是都感觉行不通,要么就是不可行。 最后两人只能寄希望于铁鹞子能够守信,守口如瓶。不过为了防止万一,许福还是决定给许寿写信。 不过当钱包来出来的时候就被干植云盯上了! 而这个时候实行的是有罪推论,也就是只要怀疑你有罪,就可以逮捕你,打你的板子,你若提供不出来有罪的证据,那么你就有嘴! 至于程序法那是现代文明的东西,这个时候更是没有,官员的嘴巴就是程序! 因此钱包来刚上轿不久,才过了上元县衙门,就被干植云等人堵在了墙角边,然后两个捕快生拉硬拽的把钱包来抓了出来,随后干植云脸一沉,喝道:“钱掌柜的,你的事儿犯了,跟我们走吧!” 前一阵子钱包来才从府衙的大牢里出来,受到了很深刻的教育,此时他身上又是真的有事,想到要受到更深刻的教育,钱包来一下子瘫了…… …… 把钱包来关起来之后,干植云立刻求见了李桂,行礼后便直接问道:“大人,下面该怎么办?” 其实既然抓住了两人,李桂嘴先想到的是故技重施,但故技重施需要给两人一个共同的追求,而在这种情况下,他俩共同的追求乃是不追究他们的罪责。 不追究钱包来的罪责可以,但不追究铁鹞子的罪责,李桂既不想做,也做不到,因为他要是这么做了无异于放虎归山,京师那边肯定有很多人会不同意,恐怕即使雍元帝也不会同意! 因此这故计实际上不好施展。 “先关他几天,晾一晾他。”随后李桂说道。 他还是要占据审问的主动权,用时间这倒无行的压力去压垮钱包来和铁鹞子的心里防线! “是。” 干植云报了下拳,领命而去。 当然李桂的这种审讯方式他是不习惯的,他们习惯于速战速决,皮鞭、烙铁、夹子可劲的往嫌疑人身上招呼! 当然作为审讯的行家里手,干植云也隐约的感觉到了李桂此举目的,但是李桂这样处理,他毕竟没有用过,心里是没有底的! 而干植云去后,李桂再次写起了密奏!其实这还没到水落石出的时候,写了也没意思,但李桂清楚写与不写这背后是态度,是对皇上的态度,这份态度是每一位皇帝都会在意的东西。 也因此有的大臣明明没事也要向皇帝汇报下天气,请请安之类的! 当然写这封密奏李桂的心情其实是非常淡定的…… …… 而李队的心情虽然舒适、淡定,但铁鹞子和钱包来心里却一点也不淡定! 故地重游之后,钱包来心情就开始忐忑:“完了、完了,这次只怕不是几鞭子的事了,看来老虎凳是跑不了了……老子一定不能说……我罪不至死吧,我只是个牵线的,再说那李桂也没死!可活罪难逃啊,会不会给我上竹签子?那铁鹞子不知会不会说,要是他说了,我这罪就白受了!也不知老爷知道了没?”…… 钱包来越想越胡思乱想,心里的压力也就越大,但是令他感到奇怪的是,干植云等一直没来招呼他,但是这却更让他不放心了,心里无限猜测:“也不知这些混账再出什么骚主意!这些混账是一定不会轻而易举饶过我的……唉哟,我的娘啊……” 而铁鹞子此时也与钱包来有着同样的心理!他虽然心理素质比钱包来要好上不知多少,但他身上的事也不知比钱包来多多少! …… 而于此同时整个府衙的官员都在注意者事情的发展。 他们都是官场的老油子,从听闻钱包来被捉进来的那一刻,他们就知道这件事情有可能变成李桂与南安王之间斗争。 这种争斗他们不敢、也没资格掺和,但可以仰望,也愿意仰望! …… 傍晚,回到后宅,换了衣服之后李桂往莫名湖畔而去…… 秦可卿马上就要生产,他经常过去陪伴,同时他也想把这个消息告诉秦可卿,好让秦可卿安心——他估计秦可卿可能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而和李桂所猜测的一样,秦可卿并不知道这个消息,她平时就居深宅,孕后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平时外界的消息全靠宝珠传递,而现在因为她在孕辰后期,宝珠又常在她的身边。 而和探春她们一样,秦可卿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然后轻松的笑了。 …… 一夜无话,也没什么动作…… 而铁鹞子和钱包来更是如此,不过心里却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忧思之下,两人神色都有些憔悴。 其实想不好对肉体的毒打,这种未知对精神的毒打更摧残人! 又是一天,傍晚李桂再次回到了后宅,而在换衣之际,探春就说道:“今天薛府大嫂子来了,问你定日子了没有?” “哦……” 李桂没想到薛府居然催的这么急!随即就笑道:“这真真是应了那句话,皇上不急急死太监。” “什么急死太监!说起来你应该感谢她才是,这可是遂了你的意!”下一刻晴雯抢白道,同时轻轻瞅了李桂一眼。 “哈哈……”李桂只能一笑。 而在这时探春又说道:“这事啊!早做早了事,也别让宝姐姐久等了。” “也是!嗯……爷我想问你个事?”晴雯接道。 “你说。” “老爷你到底是何时与宝姑娘勾搭上的?” 李桂:“……” 而就在李桂难以回答之际,贾义匆匆跑了进来,然后在门口禀报道:“老爷,薛公子派人来了?” “让他进来。” …… “李大人,我家公子在玉香楼开了席,请你过去。”见到李桂,行礼后,薛蟠的小厮田水说道。 正文 第三九八章:攻破 以李桂与薛蟠已经很明显的郎舅关系,现在去那等寻欢作乐的场合…… “这薛大哥真是的,又犯浑了!什么事不能在府里说。”探春忍不住笑道。 “咯咯……”“咯咯……” 晴雯、鸳鸯与玉钏也懂得探春话里的意思,想到李桂与薛蟠一起对某个女子品头论足的场景,也是忍不住笑了。 “他要是不犯浑就不是薛文龙了。”李桂也笑了,说道。 …… 不过和探春等预料的不一样,当李桂到香玉楼时,薛蟠倒是摆了一桌子酒菜,但却没叫什么姐儿…… 而薛蟠这种人自然是搁不住话的人,叙礼、落座,举杯之后,便对着李桂说道:“宝钗想学原来蓉哥媳妇那样住在外宅,你以为如何?” 李桂没想到薛宝钗会学秦可卿!而薛蟠这句话说的他连拒绝的理由都没有,毕竟有秦可卿成例在先! 而即使现在秦可卿要过来,这句话也不能说,因为说了,在这种情况下,薛蟠只会认为是推诿。 现在他是不能也不愿与薛蟠起冲突的! “等可卿过来,她会不会过来?”…… 心中想着,李桂点了点头。 “哈哈,这就好!” 薛蟠闻言大笑,随即扭头对外喊道:“小桃红呢,快让她过来……” …… 月上中庭之时,李桂才和邓会一起回到了府衙。 其实这场酒李桂喝的很不自在的,毕竟要考虑和薛宝钗的关系,和薛蟠说话深不是浅不是的,而且他和薛蟠又志不同道不合,话不投机。 也因此李桂回去的时候不见半分醉态。 而当他进入府衙后宅的时候,探春三间大屋的灯依然亮着,随后门开了,鸳鸯和玉钏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而李桂进屋一看,只见探春和晴雯正抱着苦儿和愁儿。 “怎么还没睡?”李桂在苦儿的额头上亲了下,然后抱起了愁儿又亲了下,口中的酒气却醺的愁儿扭过了脸,不过随即又甜甜的叫了声:“爹爹。” 这奶声奶气的可亲的声音让李桂心里异常舒坦,然后不顾愁儿的反对,再次亲了他一下。 而晴雯一边擦了擦愁儿肥嘟嘟的脸蛋,一边略带些嫌弃,说道:“别醺了娃儿,一直说要等你来才睡!愁儿乖乖,到娘这里来,你爹爹累了。” 说着,晴雯轻轻的拍了拍手。 而这时探春笑道:“薛大哥找你什么事儿?” “宝姐姐也想住在外面,让薛大哥来对我说来着。”李桂一边把愁儿递给晴雯,一边说道。 而现在探春、晴雯、鸳鸯、玉钏已经知道了秦可卿将要在产后过来的消息,薛宝钗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学她! “额……”“额…”……四人互相瞧了一眼,眼里都有古古怪怪的神色。 “你答应了?”随后晴雯问道。 “嗯,答应了……”李桂笑道。 “宝姐姐一项精明,这次只怕要失策。”随即探春笑道。 不可否认,秦可卿的归来让探春心里产生了一种“我赢了”的快感,而现在她感觉她将再次领会这种快感! 谈笑之际,探春的嘴角微微的翘了起来。随即又问道:“你们定了日子没有?” “薛大哥倒是问了,我对他说等铁鹞子一事暂落后就看黄道吉日。” …… 又是一天……就这样一连三天,不论是干植云,还是他的手下都没出现在铁鹞子和钱包来跟前。 这让铁鹞子和钱包来的心一直揪着,揪着的心是很让人疲惫的!也就是常人所说的心累! 而心累的程度取决于事件的大小、环境以及事件,事件越大越不可调和,环境越封闭、压抑,时间越长,心累的程度就越大。 这其实也是有人不堪心灵的折磨选择自杀的原因! 也因此随着时间的流逝,铁鹞子和钱包来越来越希望尽快有一个明晰的判决,以免了这无时不在的心灵折磨! 但是他俩的希望明显的落空了,随后又是两天没有动静……在这个时候不论是铁鹞子还是钱包来心里居然隐隐渴望干植云他们快些来了… 但是依然没有!一直到第十天,外面绿叶成荫时,这天李桂收到了雍元帝的批复。 批复上说要李桂认真仔细的办理。 见此李桂明白雍元帝也往几位王爷身上想了,但是却相信他的能力,没有让刑部直接插手的意思! 看完信之后,李桂叫来了干植云,随后李桂和干植云一起去了钱包来的牢房! 之所以先从钱包来处下手,原因很简单,和铁鹞子相比,李翠觉得钱包来软蛋些,好捏些。 …… 沉重的铁门响起的时候,钱包来像是被雷击一样,日渐萎缩的身子猛的颤抖了一下,两眼也猛的往上一翻…… 而当看到李桂和干植云等人过来的时候,他心里居然有一股解脱的感觉! 而李桂走到牢房门前,故意平静的说道:“你可罪?” 李桂这句话其实是诈钱包来的,他感觉这么长时间了,给钱包来的心里压力应当足了,换句话说是摘果子的时候了! 也因此说话之时李桂暗中瞧着钱包来的反应。 而自从进入监号以来,心理压力之下,钱包来日思夜想就是自己做的事会定什么罪,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至于狡辩逃脱,那是心里素质极强的人才会一心考虑的事,对此,钱包来只是偶尔想想。 因此闻言,钱包来身子不由得哆嗦了一下,两眼露出了惊恐的深色。 他的这个反应落在了李桂的眼里,也落在了干植云等人的眼里……顿时众人心里都明白钱包来和铁鹞子之间一定有关系。 “难道是我猜错了,这事和京师没有关系?!”随后李桂不由的思忖着。 而在这时,钱包来倒是想起了狡辩,随后双手摆动如狂风中的败叶,空中留下一道道幻影:“李大人,小人冤枉啊!小人真不知犯了什么事!” 这个时候钱包来并没有察觉到他无意思的动作已经暴露了他! “你没罪你哆嗦什么,害怕什么!”说着李桂对着干植云一挥手。 他不想再啰嗦,也不想在审讯方式上标新立异,有些事情他觉得应该入乡随俗,就和他纳了几个妾室一样。 正文 第三九九章:日子 钱包来的鬼哭狼嚎声中,李桂拂袖而去…… …… 而在此时上元县县衙里最好,位置最是居中的一间官房里,许福正如坐针毡! 而实际上许福虽然没有被捉,但心境也是忐忑不安的,铁鹞子、钱包来会不会吐露实情,李桂知道实情后会怎样等等问题一直在他脑海里徘徊…… 而当钱包来被捉的消息传到他耳朵里之后,作为主犯,心虚之下,要不是觉着还有许寿给他撑腰,又舍不得眼前的荣华富贵,他几乎想逃跑。 而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心一点点悬起……不过到了最近几天他反而放松了——这几天没什么动静,他误以为看在许寿的面子上,李桂不敢动他。 一日终了,将近下午十分,许福站起,正要回去,而就在这时他的官房外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 下一刻许福拉开了房门,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而门响之际,干植云的消息就响了起来:“许大人,请跟我走一趟吧!” …… 南安郡王府的影响力在金陵原来就是响当当的,现在贾、史、王、薛四家式微,更显得南安郡王府一骑绝尘! 因此只是须臾,许福被捉的消息就传遍了金陵城的角角落落…… 而听到这个消息者,首先的反应是震惊!紧接着就是痛恨,暗骂许福不是个东西,李桂做好的好好的一盘子菜差点被扒到地上。 当然随后心里就起了庆幸之心,盛赞李桂神通广大。 不过在晚上探春等人在听到刺杀李桂是许福派人所为后,却为李桂感到担心。这是女子的本性,另一方面则是不论是探春、晴雯还是鸳鸯、玉钏,对于南安郡王府都是知根知底的。 毕竟南安郡王府以前和八公的关系比较好,要不是李桂,探春还会被南安太妃收为义孙女,然后由南安太妃做主,远嫁藩王。 “你打算怎么办?”吃过晚饭,李桂饮茶之际,探春问道。 而随着他的话音,晴雯、鸳鸯与玉钏都瞧向了李桂。 看着娇妻美妾的一双双忐忑的眼睛,李桂清楚她们的心理,是想让他顾虑着南安郡王,妥协一下,让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种心理符合女子的性格,但李桂却不这么认为。李桂认为许福都要取他性命了,再这样退让,肯定会被人认为是软弱,而面对软弱的人,只要有机会,谁不愿意欺负一下! 所以这样的做法所取得的后果是与想平安的想法背道而驰的! 而且他即使想这么做,还要看一看雍元帝的意思。其实以铁鹞子在京师一代的影响力,李桂清楚这件事情并非全在他掌控之中。 因此想了一下,李桂笑道:“这事已经白了,自有律法给许福定罪,不过法之上还有皇上,我只能按律行事,具体如何,还要看皇上的意思。” 闻言,探春、晴雯、鸳鸯、玉钏恍然。 而说完之后,李桂向鸳鸯笑道:“姐姐给我捶一锤。” …… 被鸳鸯侍候的全身舒坦之后,李桂起身去了书房,然后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叙说了一遍,同时按律给出了许福的判决,削官、流放南安洲…… 而在李桂写密奏的时候,探春、晴雯、鸳鸯、玉钏却在小声的嘀咕着…… 玉钏:“没想到居然是因为她而刺杀的老爷!” 鸳鸯:“自古色字头上一把刀!” 晴雯:“鸳鸯姐姐说的好!看来这人为了色真是什么事都可以做出来。” 探春:“以后你我还是少出门为好。” 玉钏:“小姐说的是……老爷今天还去那里不?” 晴雯:“你去问问。” 闻言玉钏的脸蓦然红了! …… 李桂并没有去秦可卿那里……其实去秦可卿那里现在有了养精蓄锐的作用,但他已养精蓄锐多日! …… 而在李桂书写密奏之时,钱包来和许福分别被锁在马桶边……许福养尊处优惯了,其实脓包的很,干植云连威胁带诈的,没多久他就找了。 既然认了罪,虽然刑不上大夫,干植云没有毒打他,但为了取悦李桂,干植云自然不会让许福过好日子! 不过干植云虽然没有毒打许福,但许福以前顺风顺水,养尊处优,何曾时时刻刻闻着这股味道,没过多久便呕吐不止,这下味道却是更大了,最后苦胆都差点吐出来! 这遭的罪可能比毒打他还要厉害! 而对于铁鹞子,许福与钱包来既招,铁鹞子便已无用,再加上铁鹞子以前犯的事,审讯完许福之后,铁鹞子在干植云眼里立刻成了死人,而为了防止他逃跑,也是为了减少看守的难度,在审讯完铁鹞子之后,干植云立刻按照重刑犯的规矩挑了铁鹞子的一条脚筋,然后也不审问了,鞭舞狂蛇,泼风一般向铁鹞子身上招呼而去。 铁鹞子所有想好的话统统被打落! …… 第二天一早,李桂此举玉钏房里出来后,鸳鸯就端来了亲手熬制的、含有桂圆、莲子的八宝粥…… 吃完粥之后,李桂便去了府衙,然后召来了道录司的青云道长,请他看了日子,最后定在了五月初八。 当天傍晚李桂便在喊着詹光、卜固修、干植云、修洪宝等人,在香玉楼宴请了薛蟠。 这宴会的目的一是告诉薛蟠日期,询问他的意见,而最主要的目的则是酬劳干植云、修洪宝等人最近的辛苦,让他们放松一下。 当然李桂也想放松一下,他自己也有感觉,最近是绷的太紧了! 薛蟠昨日已知了许福被捉之事……他脑袋里虽然缺跟筋,但也能考虑到李桂现在可能正忙,他没想到李桂的动作居然这么利索,居然第二天就看了日子。 “这小子看来对宝钗真有意思,不过这小子也是个小色鬼,小妾一个接一个的,那天还装正经,哼……” 心中想着,薛蟠搂过了小桃红,狠狠的亲了一下。 …… 五天以后,四月二十一,李桂收到了雍元帝的批复,打开一看,只见他的密折后批了一行红红的朱砂字:知法犯法,斩立决! 正文 第四零零章:帝心 如果是没有阅历和官场经验的年轻官员,看到这行字,会误以为这是雍元帝的维护之心,从而对雍元帝感恩戴德。 但是李桂是带着后世的阅历#,总结帝王权术的书都车载斗量!雍元帝内心真时的想法,真实的用意并不能瞒过李桂。 飞鸟尽、良弓藏,从雍元帝加大对许福这个举措中,李桂觉得雍元帝要对南安郡王动手了,或者说要对南安、北静、西宁、东平四大郡王动手! 而即使不动手,雍元帝也是要制衡他们——很明显他不会允许四大郡王在朝中独大的! 历代皇帝都不会如此,总是扶持一派,然后打压渐大的一派,以求朝堂的平衡! 而他或许是有意,或许是无意,已经成为雍元帝打压四大郡王的刀子、棋子…… 而对于棋子的命运,按照李桂所知的历史规律,大概是其兴也勃,其亡也忽! 兴之勃是因为皇帝的扶持或者说宠爱,亡也忽是因为胜极而衰,皇帝又要防止他独大,又要打压他。 总而言之,这个过程在李桂看来和养羊的过程差不多,一个养大养肥了,然后宰了,再养一个。 李桂不想当那只羊,官房里,看过雍元帝的回复之后,李桂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越想越感觉这个局挺难解的,原因很简单在这个时代中个人的命运其实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而是在帝王的手中! “实在不行老子就溜之大吉,不过这后路还没来的及铺……”随后李桂心里思忖着。 …… 李桂虽然早已有给自己铺设后路的想法,但后路毕竟是后路,并不怎么急的,在加上到金陵城之后,朝廷上的、家庭上的一个事接着一个事,他根本没时间去考虑这些事。 当然这也是他感觉时机不到的缘故。 而现在李桂清楚时机依然没到,但是在雍元帝这番做法之下,李桂心里突然间有了急迫的感觉…… 三日后,都察院来人提走了许福——这是官员才有的待遇,至于铁鹞子自然也是秋后问斩,不过他没有许福那般待遇,原地等候秋后问斩。 …… “听说许福要被斩立决,老爷是也不是?” 五月初一的晚上,李桂从官衙回到后宅后,晴雯笑着问道。 许福要被斩立决的事李桂并没有告诉探春、晴雯她们,他并不想让她们几个心存忧虑——她们又不能解决这些问题,何不让她们快快乐乐! 不过因为许福的身份特殊,又被公开带走,关于他的消息还是很快在府衙里传开了。 “是!”闻言,李桂随意的点了点头。 而晴雯是个火爆的性子,虽然伶俐,但历史观既不正确,看问题的深度也不够,因此闻言带着些激动,笑道:“皇恩浩荡,这恶贼就该这样处罚,不然他还会害人!真是大块人心!” 李桂很想告诉他事情并非如此,但顾虑依旧在,只能无声的笑了,不过探春毕竟有些见识,又机敏,看李桂的笑容有些勉强,心里疑惑了起来。 …… “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吗?晚上晴雯和你说话时我看你有些不自然。” 午夜阑珊之际,一番恩爱之后,探春趴在李桂怀里说道。 这其实和探春的机敏关系不大!天下所有的女子多对于自己男子的异常都会关心,而且除了性格大咧咧的女子,大概都会在丈夫的寻常中探寻不寻常,然后引发连篇的幻想…… 闻言,李桂想了一想,但最终觉得瞒不过探春,瞒的不好,反而更会引发她的疑窦。 沉思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皇帝此举看似善待于我,但是其实已将我推上前台,以后将危险重重。” 还是那句话,在这个时代皇权是禁忌,是想都不能想的东西! 而且李桂在探春面前的表现一直是云淡风轻,给探春的感觉是举重若轻!一句话,她还从没见过李桂这样忧思的样子! “啊!” 下一刻她不仅惊叫了一声,身子倏然抬起,露出了半截玉藕似的香肩。 “你不用害怕,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还是有很多时间可以筹谋的。”见此,李桂一边安慰着,一边按下了探春的香肩。 “皇上真会对你这样吗?”躺下后探春依然惊魂未定,明眸闪烁着问道。 雍元帝会不会拿他当棋子,现在李桂已经隐约明白,这其实不是雍元帝的选择,其实是帝王控制之道的选择! 或许雍元帝可以选择另外一个当做棋子,而不是选择他。但是不让雍元帝让他当棋子就必须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他必须表现的平庸。 而过往他如果表现的平庸,只怕永远沉沦下层了,而且现在已经晚了。 因此闻言李桂说道:”会的,他也没得选择,我已经在想后路了。” 李桂把“后路”说的很重,他是想让探春有些心里准备。 探春毕竟是机敏的,闻言说道:“你想后路就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反正以后你到哪里我到哪里。” 这是这个时代女子的思想,但李桂听了心里还是莫名的感动,翻身把探春压下…… …… 虽然和探春说了半夜的话,但第二天李桂和探春还是早早起来了,因为一大早宝珠过来了,说是秦可卿有了动静。 经过一夜的鱼水之欢,掏心之谈,探春现在已和李桂好的像一个人似的,闻言立刻喊了鸳鸯、晴雯、玉钏,与李桂一起去了莫愁湖畔…… 而秦可卿虽然有了动静,产婆、稳婆来了两三个,热水热了又热,但却迟迟没有生产,李桂又不能进去,只能在屋外听秦可卿哎哟,也不知踱了多少圈子…… 好在傍晚时分,产房里“哇”的一声大哭,随即那请来的产婆就欢天喜地的跑了出来,一边对着李桂连连行礼,一边匆匆的说道:“恭喜李大人,贺喜李大人,喜德麟儿,母子平安。” 李桂以为秦可卿会给他生个女儿呢,按几率也该是女儿了,没想到秦可卿生的居然还是儿子! 正文 第四零一章:得偿 不过李桂还是很高兴的,毕竟他认为以后有的是机会…… …… 稳婆收拾完毕之后,李桂才和探春、鸳鸯、晴雯、玉钏走了进去。 而这次其实是秦可卿自从从宁国府出走后,第一次与探春等人见面……而她没想到探春等人能来,,心里有些感动,也因此挣扎着要起来。 探春看出了她的意思,一边上前按住了她,一边笑道:“莫动、莫动,又不是外人。” 说着转头看了眼放在床头的小娃儿,笑道:“这眉毛、这眼睛长的和老爷真像!” 李桂凑上前一看,只见新生儿和以前的愁儿、苦儿一样,红蛋虾似的,还闭者眼睛! 他这才明白探春是故意这么说的…… …… 随后探春、鸳鸯、玉钏便谈论起小孩子的抓周之类的事情来。而作为母亲,秦可卿自然不想自己的孩子比别人的孩子缺少什么,但她明白若是再不搬过去,只怕自己孩子的百天、抓周之类的事情要比其他孩子少了份热闹,或者说少了些热闹,因此听了议论之后,她心里已打算在李桂与薛宝钗之事过去后就搬过去。 当晚李桂留了下来…… …… 时间匆匆,不知不觉间就到了五月初八…… 而毕竟不是正嫁,所以薛家并没有操办,而为了面子,也要求李桂从简,只要一顶小轿过来即可。 当然薛姨妈自觉对不起女儿,薛宝钗没上轿之前就哭了个稀里哗啦,薛宝钗上轿之后更是哭的撕心裂肺,弄得李桂深感不好意思,决定以后薛府还是少来。 而薛姨妈这边虽然要求李桂简办,李桂也答应了薛家的要求!但是李桂的身份与影响力毕竟摆在那儿,想低调都难以低调! 而这个消息也不只是小婵儿,还是薛蟠、或者是莺儿,也可能是夏金桂,不论是谁,总之早已传开了 也因此一大早的府衙各官员,投股的各商行等等就到了新宅——薛家陪嫁给薛宝钗的铺子,因为薛宝钗要住在外面,所以布置成了新房。 而薛家虽然要求简办,甚至这个要求还是薛宝钗自己提出来的,但不可否认每一个女子还是希望自己的婚礼热热闹闹的,也因此坐在轿中,透过缝隙,看着前面骑着披红大马的李桂,欢喜中,薛宝钗心里却有一丝淡淡的落寞、遗憾。 然而等到了新宅的那条街道时,噼噼啪啪的炮竹声就响了起来,随后薛宝钗的耳边便响起了嗡嗡嘤嘤的人影声,和赶庙会的声音像似。 “好像有好多人,不是让他简办吗?!” 心中想着,一股难言的欢乐却在她心里暗暗生起,随后薛宝钗悄悄掀开了红盖头,撩开了小轿的窗子,只见一顶顶轿子摆在了路边,三五成群的轿夫,成排的市井之人正眼巴眼望的盯着轿子,斜刺里可以看到很多满身罗锦者…… “看来他也是身不由己……” 看到这里一缕笑语再次飞上了薛宝钗的唇角…… 而在这时“噼里啪啦”炮竹震天价的响了起来…… …… 前院的嘈杂声一直不断……披着一身红盖头,薛宝钗坐在床边的锦墩上,虽然身子渐渐变僵,但一颗心却像是浮在云端,始终不能平静。 这种不平静包含了很多的东西,有历经千辛终于得偿所愿的欢乐,有着微微的遗憾,也有着对未来的憧憬…… “小姐,饿了吗,要不你先吃点,姑爷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呢,来的人可真多。”夜幕上来之时,香菱笑道。 香菱和莺儿一起陪嫁过来了!香菱过来的原因很简单,夏金桂容不下她,早就把香菱撵到薛宝钗身边去了! 然后趁此机会,这些碍眼的,让她心烦的她当然一并扫了出去! 而实际上人这么多,香菱也挺高兴的! 而香菱话音刚落,莺儿就接着说道:“小姐,要不你吃几个红枣,我刚才吃了两个,甜着呢。” “你这丫头!拿来几个!” …… 月亮渐渐爬上中庭……薛宝钗一直坐着,毕竟不舒服,她不由的动了动身子,而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 “来了。”莺儿暗笑道。 而她话音才落,李桂就推开了房门…… 红烛静静的高燃,大红的红盖头笼罩,布满璎珞的红嫁衣像是一团火焰…… 这样的场景李桂已经经历过几次,但是场景往往会因为人而改变味道,想想自己与薛宝钗的交往,到走到现在这一步,不知为何,李桂突然感觉这过程着实有些复杂,有些艰难,有些不容易! 因此当从莺儿手上接过称钩,钩掉红盖头,看着薛宝钗含羞带怯的如玉容颜时,李桂禁不住长长喘了一口气,笑道:“宝姐姐,咱们终于在一起了。” 而以薛宝钗的兰质蕙心很容易的就听出了李桂话里的含义,想想过去所受的苦楚,众人的非议,而今的正果,刹那之间心酸与欢愉齐齐的涌上了他的心头。 “嗯……” 随后薛宝钗螓首抬起,轻轻应了一声,明眸中却蓦然涌出了泪花。这泪花落在李桂的眼里,却让他更加怜惜…… “良夜短暂,宝姐姐咱们休息吧!” 交杯酒罢,李桂说道。 “噗!”…… …… 新婚燕尔,本是逍遥之时,但李桂一方面要陪着秦可卿,一方面还要照顾探春她们几个,倒是变的更加忙虑了! 而这样过了十余天,眼看要到月底,天气已经暑热,中午与詹光、卜固修几人小饮一番之后,回到府衙后宅,李桂正想小憩,而就在这时贾义进来禀报,原副宰张居常求见。 李桂知道张居常非比常人,这不仅仅是他的官职,学问,还有张家在金陵或者说江南一代的地位。 张家是江南有名的耕读官宦世家,子孙绵延、根深蒂固,四王八公在他们眼里不过是暴发户而已! 其实这从贾母到栊翠庵拜访妙玉就可以看出来,第一,是贾母亲自去的栊翠庵;第二妙玉当时的语气:“知道,你喜欢喝老君眉。” 由此可见张家对四王八公们并不怎么尊敬。 正文 第四零二章:再议 因此实际上张居常本人也是江南世家的代表性人物! 对这样的人物李桂不能,也没有必要怠慢,闻言急忙整了衣冠,亲自迎了出去。 走到门口一看,只见一个一身灰色锦衣,头插木簪,面目清瘦,精神头却极旺的老头正负手利于马车旁。 除了精神头,其他的老头看上去都很平常,甚至平常到了古朴,但是他身边站的公子却很夺目,头束银冠,辰红齿白,一身月白长袍,说不出的潇洒风流。 只是李桂感觉这身形好像有些熟悉,仔细一看,不是妙玉是谁! “她居然换了男装!这老爷子也愿意!哦,看来这老爷子并非岳父那等读死书之人,这是把书读的通透了……” 内心有规,但不拘与外,李桂认为这是把儒家典籍读透了,能够做到这一步的人李桂认为都非寻常人可比! 如此思忖着,无形中李桂对张居常的敬重又多了几分,快步向前道:“老大人能来,幸何如之!多年没见,张小姐依然如昔,令人羡慕啊!” 而在李桂观察张居常的时候,张居常也在观察着李桂,不知为何,可能是因为杨柳庙开发的成功,于李桂风神秀朗的之外,张居常感觉到李桂身上有一股沉稳又莫测的气息。 同时张居常没想到李桂居然直接揭开了妙玉的真面目,而且话还说的这么巧妙,这又让他感觉李桂既直爽又可亲。 因此随后抱拳笑道:“李大人过奖了,冒昧打扰,还望海涵。” 而妙玉自然也能听出李桂暗地里夸她年轻的意思,女子大概谁都不会反感这个,闻言不由的“咯咯”一笑,随即对李桂轻轻一曲膝,说道:“见过李大人。” 人的性格是随着年龄而改变的,当然这实际是岁月里发生的事,遇到的人潜移默化的改变着人的性格。 而这几年因为见多识广,经历颇多的缘故,妙玉都性格也改变了许多,原来那个清高,拘谨,甚至有些虚伪的性子被磨灭了许多。 一句话与以前相比妙玉的性子变得随性了许多,要是不然大概她还要端着清高的架子,而不是这样随心而笑。 ”你我故识,不必见外,快快里面请。” …… 当李桂、张居常、妙玉进入中堂之后,小蝉儿立刻给端上了茶……而和李桂一样,小蝉儿以前也是见过妙玉的,看到妙玉感觉眼熟,在暗暗瞧了一眼,不由的轻轻“啊”了一声。 “咯咯……”闻声妙玉不由的得意的笑了起来。 而李桂也笑道:“你让夫人她们也过来,让她们故人见见面。” “咯咯,不要她们出来了,我进去和她们说会话儿。” 说着妙玉站了起来,起身之际,额颈微微抬起——实际上她对自己女扮男装的效果感到很是满意。 而妙玉没入屏风后面之后,屏风后立刻传来了“呀”的一声…… …… 而直到妙玉没入屏风后面,李桂才再次抱了抱拳说道:“不知老大人来此有何见教?” 张居常来此正是为了开海禁之事…… 而他之所以这个时候来,是因为此时他认识到李桂对于杨柳庙的开发已经完全成功了! 而其中李桂所运用的手段,对舆论以及人心的掌控是令他极为叹服的! 当然这并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通过对杨柳庙开发的观察,使他意识到李桂有着先进的经济观念,以前所说的开海禁,并不是哗众取宠,或者取悦于上。 而最为重要的是李桂现在成功了,在雍元帝心目中的地位肯定水涨船高!也就是说李桂此时再提开海,就有了分量! 而开海对江南来讲绝对不是一件小事!从上层来讲,海运一直是江南大族利润的重要来源!这在明代早有例证,沈万三富可敌国,就是因为走私,而明代倭寇盛行也都有着江南大族的身影。 而从下层来说,开海更是牵扯到众多人的活计! 之所以这么说其实是有历史渊源的,历史上几次大动乱早成北人南迁,也就造成伤害土地紧张,甚至民间械斗不止,福建土楼,戚继光的戚家军,太平天国的创立都有这方面的原因。 而从事外贸实际是这些人的主要生路! 而现在海禁多年,张家因此日渐衰落,张居常不能不在意这件事! 因此闻言,张居常捋须笑道:“李大人客气了,李大人聪慧过人,名扬四海,老朽也就不迈关子了,老朽找李大人是为开海之事,不知李大人是怎么认识开海的,能否向皇上谏言一下?” 李桂现在正想着到海外弄块地,以当作他一窟,也就是说想着怎么开海,为建窟做准备,但是他自感时候没到。 可是如果要是有了张居常这个助力那当然要好的多,比他孤军奋战好的多! 因此闻言李桂笑道:“开海好事儿,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发,开海实乃好事儿……” 而不论是夜草,还是横财,实际上都倒出了一个社会本质,那就是社会财富已经这么多了,要想再多些,必须借助外力! 而张居常作为一个儒者,所考虑问题的角度是与李桂不同的,他考虑的角度是家与国,他认为开海实乃利国利民的好事,还能将大虞朝威名远播。 闭关锁国何其小家子气也! 也就是说张居常没能从整体上、经济本质上看待这个问题,这也不是他学识不够,而是因为不论是学识还是思维都受到了时代的桎梏。 不过李桂这话的道理他还是能想的通的,因此他微微一思索,脑袋简直就像被醍醐灌顶一般,看到了一片新的天地! “后庭见识高远,总揽全局,老朽真是受教了!” 随后张居常郑重的拱了拱手说道那。 而此妙玉正在里间与探春、晴雯、鸳鸯等几人叙旧,张居常的声音落入妙玉的耳中,却让妙玉不由的愣了一下。 敬意!妙玉从张居常的语调里居然听到了敬意!这对妙玉来讲是感觉颇为不可思议的! 因为她知道张居常的性子,那是很高傲的! 正文 第四零四章:搬迁 第二天一大早探春便带着晴雯、鸳鸯、玉钏以及贾义、牛大几个呼呼啦啦的过来了。搬家这种事以李桂是身份是不会,也不能插手的…… 当中午李桂回到府衙后宅的时候,秦可卿的住所已经收拾完毕了,正聚集在中堂里说话,再加上愁儿、苦儿,以及新生的娃儿,可以说是满满的一屋子人,热闹非凡。 这样的氛围更让秦可卿感觉到过来是正确的。 而当李桂到了门前的时候,众人才反应过来,随即纷纷行礼。 更衣之际,探春便笑道:“我们正说着呢,你也该给好儿起个名字了,倒抓周那天好叫唤。” 而实际上对于孩子起名字的性质,随着一个个崽子的降生,李桂的兴致是递减的…… 但是不起又不行,而现在的规矩是小孩子贱名好养活,因此李桂随意想了想,说道:“他排在第四,就叫四儿吧!” 这个名字简单倒是简单,也不富贵,但不知为何众人都感觉其中有些敷衍了事之意,而且秦可卿依稀记得原来大观园里有个丫鬟叫四儿,还是个傻子。 想到这里秦可卿立刻不愿意了,黛眉皱了皱,说道:“天下叫四儿的多如过江之鲫,你这当爹爹的,诗名满天下,这说出去岂不让人笑话,你就不能给他起个别致的!” 毕竟是自己的娃儿,秦可卿越说越是有气,要不是看在昨晚舒适的份上,她一定会更犀利一些。 李桂再次感觉秦可卿变了,变得有些像护崽的老虎! 而这时鸳鸯很怕李桂再给她肚里的娃儿,起个“五儿”之类的名字,而且看样子还极有可能,想着她也觉得不能忍受,轻轻咳了一声,笑道:“是啊!这四儿名字真不好听,老爷不如再想想。” 而鸳鸯以前是丫鬟,但在贾母身边,行事又稳重周全,所以是颇得众人尊重的,李桂以前在她面前都要尊称她一声姐姐,当然现在也称呼姐姐,只是尊重变成了亲密。 这两个一起说话…… “就叫运了吧!最近一直还算顺利。”沉吟了一下,李桂笑道。 “这个比什么“四儿”真是强多了!”玉钏脱口而出。 而在说话之间,小婵儿、宝珠几分已经提来了两个大食盒子,随即探春对李桂笑道:“运儿娘俩来了,除了表姐她们,咱们一家子是聚的最齐的一次了,我让厨里多做了几个菜,庆祝庆祝。” 李桂点了点头,心中暗叹探春细敏、大气。 随后众人便围上了桌子……大家这样一起吃饭,最初秦可卿还是有些不习惯的! …… 又是一天傍晚,李桂来到了薛宝钗的新宅……虽然是新婚燕尔,但因为秦可卿生产的缘故,李桂来薛宝钗这里次数并不多。 宅子里依然留有新婚的红对子,好像新婚的喜气依然未散,而当李桂不如院子后宅的时候,房门“吱”的一声开了,下一刻薛宝钗出现在李桂的面前。 一身大红的绣梅百褶裙,新妇的桃心髻式,步摇轻慌之间,金簪上那只飞凤似要飞起。而又因心事已了,又的浇灌,现在的薛宝钗珠圆玉润。 “老爷……” …… 洗了把脸之时,香菱与莺儿已经把酒菜摆好了…… 随后一边饮酒,一边闲谈…… …… “我母亲下月要过四十五岁大寿,你过不过去?” “那自然要去。”李桂笑道。 其实就当时的社会规则而言,小妾地位低,娘家有事男子是不需要,甚至是不会过去的。 因此闻言薛宝钗立即雪腮绽放,随即便继续说道: ““这两天忙什么呢?” “一些杂务,嗯,可卿搬过去了。” 而薛宝钗之所以要住在外面,其实就是在学秦可卿,可没想到秦可卿自己先撤了…… “她怎么搬过去了?”愣了一下子,薛宝钗才问道。 其实秦可卿为什么会搬过去,有些原因是女子的心理,李桂也是不清楚的,而且对李桂来讲,秦可卿还有薛宝钗,搬不搬过去,其实在他心里不是那么必须。 因此李桂随意的说出了他所所认为的原因:“她一个人,有孩子了太孤单,也不方便。” 薛宝钗闻言蓦然。 而后李桂笑道:“宝姐姐要不你也搬过去。” 实际上可能是女子身上都深藏着母性的缘故,在李桂说有孩子了太孤单时,薛宝钗很是心动了一下,不过她毕竟和秦可卿不同,薛姨妈与薛蟠都在这里,而且这没三天半就搬过去,显得太没面子,因此沉吟了一下,薛宝钗微笑道:“等过段时间吧!” 这句话秦可卿以前也说过…… 想着李桂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抬起了酒盅,一饮而尽,放下酒盅之际,香菱急忙给斟上了酒。 “你少喝点……那个,闲着也是闲着,我想开个铺子,你有什么建议?” 薛宝钗是极有经济头脑的,觉得自己人闲着,铺面也闲着,实在是可惜,李桂又是一家之主,所以她才对李桂这么说。 不过现在做生意对于薛宝钗来讲,既不是什么急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她消遣闲散时光的工具而已,完全没了在薛家时的责任感、压力感,因此说话之时,薛宝钗的语气相当随意。 而李桂则不认为薛宝钗会闲着,二十岁,身子已是成熟的像是水蜜桃似的,他又行…… 其实偶尔之间李桂也想过避孕这事,只是多子多福这个观念在这个时代太深入人心,而且深入的不仅仅是男子的心,更有女子的心,因此这个事李桂不好在探春、晴雯跟前提的。 当然这个时代还没有什么避孕药物,李桂前世是听说古人是用猪尿泡代替辟孕套,这也让他望而却步。 因此随后李桂笑道:“我估计你闲不了多久,做生意这事不急。” 薛宝钗何等聪慧,一下子就明白了李桂话里的意思,雪腮顿时润红。 …… 红烛吹灭,床上却是一片雪白,薛宝钗压抑的“嘤咛”声里,香菱的身子突然火热的起来…… 正文 第四零五章:多事 香菱的身子毕竟已经经历过人事,对此很是敏感。 …… 秦可卿过来之后,李桂的日子比以前舒坦了许多,当然杂事也比较多,比如运儿抓周、薛姨妈大寿、金钏有喜探望之类的。但是这些家务事一般都是由探春操持,李桂根本不用费什么心,只是需要过过场而已! 而如此又过了一个月,薛宝钗怀孕,这事很自然,就像开花结果一般,不过这可忙坏了薛姨妈——毕竟在她眼里,薛宝钗年纪已经很大了,这时候怀孕,真是喜事,因此她几乎常驻在了薛宝钗那里。 当然这也有想避开夏金桂,图个清净的因素。 这是在生活上。而在名声上随着杨柳庙周遭设施的建立,远处的商户逐渐入住开业,这直接让金陵的繁华更上一层楼,也直接让金陵的房价屡创新高,满金陵城都对李桂感恩戴德,以至于李桂逐渐有青天之名。 而烟花税的征收也步入了正规,再加上杨柳庙开发中收取的税银,以至于金陵府库银大增,李桂虽然没有贪墨的想法,但朝堂、官场都是明眼人,都知道这个职位肥的流油,很多人都对这个职位虎视眈眈。 当然李桂这个开创者,上年又有雍元帝护着,这些人暂时是不敢动作的,不过他们也清楚李桂在此职位上必然不会长久,不说雍元帝要对李桂重用,就是本朝吏治的条例也不允许李桂长久呆在金陵知府这个职位上——大虞朝延续前朝惯例,为防官员与地方形成小集团,官员三年一调整。 这些人各投门路,实际上李桂背后已经是风起云涌…… 而到了七月二十的时候,朝廷邸报传来,西南平定。 如此大虞朝周边终于安宁,而雍元帝帝位也终于得到巩固! 不过看到这份邸报的时候,李桂却有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 傍晚和以前一样,李桂往府衙后宅走去,和以前不一样的是,今天的中堂里好像热闹的很,叽叽喳喳的。 “干什么呢?” 李桂笑着走了进去,往里面一看,只见探春、秦可卿、晴雯、鸳鸯、玉钏以及愁儿、苦儿、等都在屋里。 而说话之际,愁儿与苦儿,已经张着小手臂迎了上来。 李桂急忙蹲下,把愁儿与苦儿揽起,然后在他俩肥嘟嘟的小脸上各自亲了一下,或许是小孩子对大人的疼爱有着本能的直觉,在李桂这个亲昵的动作之后,愁儿与苦儿兄弟两个“爹爹、爹爹”的叫着,开始往李桂怀里挤了起来。 李桂应着、亲着、问着……探春、晴雯、秦可卿笑吟吟的看着,如此闹了一阵子,探春才拍手道:”你爹爹累了,该换衣服了,快下来吧!” 愁儿和苦儿哼哼唧唧,又缠着李桂一会儿,才分别被探春和晴雯报了起来。 随后探春说道:“你这样宠着他们怎么行?以后还不得上天。” 李桂虽然以前没做过父亲,但作为一个副校长,他是清楚家庭教育的作用的,传统的严父慈母中严父的作用,他也是清楚的,说倒底严父的作用是让子女有敬畏之心,以后行事好有分寸,不至于没有下限! 但是让子女有敬畏之心李桂认为不一定只是父亲的事,于是随意笑道:“我宽些,你严些不就行了吗!” “你……怎么和别人倒过来了!” 没想到李桂会这么说,探春薄嗔了一句,轻轻瞅了李桂一眼。 “你当好人,倒让我们当坏人!”晴雯也随之笑道。 而说话之间,玉钏已经拿出了便服…… “你们刚才谈什么呢?”换衣之际,李桂再次随意问道。 “谈公里的事情,现在家事日渐增多,生齿渐旺,开销渐大,咱这公里满打满算只有你的薪俸,再加皮尔记的生意,我陪嫁来的一个庄子,还有你那一个庄子,现在虽能维持,但以后却难,所以我们商议着该怎么办,正想问问你有什么法子呢。”探春一口气说道。 而实际上因为知道探春、秦可卿、薛宝钗、鸳鸯都是打理的能手,而且秦可卿、薛宝钗、鸳鸯或有陪嫁,或有体己,再加上他的薪俸,皮尔记的收入,所以一直以来李桂认为自己是躺在银行里,很有钱。 因此闻言不禁愣了一愣,但随即他就恍然大悟,这其实就是在这个时代中妻与妾的区别,,妻子的财产是算在公里的,而妾室的财产则归妾室自己所有,而且还要从公里拿银子! 换而言之,秦可卿、薛宝钗、鸳鸯等人的银子一定是他儿子的,却不一定是他的! 而又因为最近忙虑,所以李桂一直也没往赚银子这方面考虑,不过因为他心里有着狡兔三窟的理念,对于如何赚银子他还是有些思路的! 因此闻言李桂沉思了一下,说道:“我心里倒是有些想法,只是时机未到,暂且等等吧!” 李桂的想法是等开海以后也从事海贸,这样即能赚取银子,也能在海外寻找一片无拘之地。 当然之所以这么想,也是由现实决定的,纵然有前世的见识,但现在他的身份地位已经限制了他不能做很多生意。 当然能做的生意还是有的,但是这条路不论是可行性,还是对他的目的所起的作用都是最高的! 而探春、晴雯、秦可卿等都知道李桂行事好出奇策,而且谨慎稳重,因此听到李桂这话顿时都宽了心。 随即探春笑道:“你心里有数就好,这事也不急。” …… 饭后,李桂和以前一样,躺在了床上,而玉钏不用李桂召唤就走了过去,轻轻捶了起来…… 这个项目只要李桂在家,那就是必然项目,这个时候,李桂会一边享受着鸳鸯或者玉钏的捶打,一边和探春、晴雯等说着闲话。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鸳鸯怀孕,近期成了玉钏的专项工作! “今天还过去吗?”探春问道。 “不过去了!” “不怕新人生气。”晴雯笑道。 秦可卿闻言抿唇一笑。 李桂:“……” 而正在李桂无语之时,他突然感觉玉钏的粉拳力道比刚才重了许多。 正文 第四零六章:回京 这是他们之间的信号,就像晴雯有时会偷偷掐他,秦可卿会轻轻踩他一脚一样…… 唯一令李桂感到恐惧的是进来玉钏重重捶他的时候多了些。 至于原因,李桂是明白的,她是犯了和王熙凤同样的症状。李桂很想告诉玉钏,这种事不必着急,该来自然来,但是又觉得玉钏会暗中以为他不努力,或不能努力。 手悄悄的探入了裙底,玉钏表面若无其事,胆下手却轻了下来…… …… 如此时间匆匆而过,一晃乎就进了八月,金秋送爽,李桂又妻妾和睦,又没什么事情,这段时间,可以这么说,是李桂过的最舒服点一段时间。 而李桂想做海外生意的事情后来还是被薛宝钗知道了。薛宝钗虽然住在外面,但是和探春她们还是有联系的,别的不说,每月五两的月例银子探春是按时派人送过去的! 这个规矩实际是探春照搬荣国府的规矩,赵姨娘的月例就是五两。 最初探春给李桂说月例这些事情时,想着这区区五两,和薛宝钗的身家相比,薛宝钗肯定会不在意。谁知发月例的第二天,李桂再去时,薛宝钗居然办了一桌子菜,说是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聚小流,无以成江河…… 而对于海贸,薛宝钗立刻起了热心,“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薛家的巨富本来就有着海贸的功劳,薛宝钗的叔叔,薛宝琴的父亲更是经常亲自出海,以至于薛宝琴幼时都在海上见过海外美人。 随后薛宝钗便开始算计着海贸的生营来…… …… 而到了八月初二这天,中午时分,李桂刚回到府衙后宅,正在逗弄愁儿和苦儿,而就在这时,贾义匆匆跑了进来,随即匆匆说道:“老爷,圣旨来了。” 李桂闻言立刻命人去摆香案……换了官服之后,带着探春,到了中堂,却见老相识秦无器正带着两个小黄门站在香案边。 随便寒暄了几句后,秦无器宣读了圣旨,圣旨上什么都没说,只是要他即刻进京。 宣读完圣旨后,秦无器啧巴着了几下嘴巴,脸上笑容灿烂如春花般,满含羡慕的说道:“李大人,皇上对你真是重视,以后还望李大人提携。” 雍元帝在圣旨上并没有给李桂加官进爵之类的,但是从平时雍元帝对李桂露出的口风,李桂的作为,以及圣旨内容的空无里,秦无器还是能够猜到李桂将会被重用的。 因此他的羡慕也是真实的! 但是李桂却清楚这是雍元帝要有下一步的动作了,而以他的智力与经验肯定也猜到了他以后的提议会遭到大量的反对,所以让他过去,既是以壮声势,也是让他发出与反对者不同的声音。 总而言之极有可能是要把他赶到前台……不过这也其中也隐藏着开海的机会。 “过奖,过奖,里面请。”心思如电间,李桂对着秦无器拱了拱手,然后把秦无器往中堂一引。 同时心里暗叹雍元帝性子急躁——这都快十五了,怎么不能等两天,让他过完节再走。 …… 因为圣旨上说的是即刻启程,李桂与秦无器都不敢耽搁,在秦无器拒收辛苦银子之后,李桂便匆匆往后宅而去。 而这时探春、秦可卿、鸳鸯、玉钏已经在给李桂收拾东西了!鞋袜之类的。只是脸上少了平时的笑意。 在李桂进来后,探春立刻问道:“什么时候走?” 说话之间,探春轻轻撇了一下玉钏——在她眼里,李桂路上是需要人照顾的,现在有孩子的有孩子,有孕的有孕,也只有玉钏最合适了! “马上就走。”李桂回道。 “那让玉钏陪你过去。”探春说道。 此行行色匆匆,闻言李桂本不想带玉钏过去,但转而一想,要是不带玉钏确实不方便,而且这个时代书生赶考都要带个书童,自己堂堂五品大员,身边要是没个侍候的人,反而不正常了,于是点了点头。 “你什么时候能回来?”随即秦可卿问道。 最近一段时间,她和探春等相处甚好,更有李桂相守身边,儿子莽壮成长,她过的是相当舒服的,甚至可以说是她过的最舒服的一段时间了! 现在李桂却要走! 而李桂清楚他这一去,泰宁帝是不会让他闲着的,至于在什么位置忙碌,或者说在哪里忙碌都不一定。 而且秦可卿的话里也隐含了上面的意思,只不过是询问! “这个不好说。”李桂直接说道,沉吟了一下由继续说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官,要是我换了地方,我派人来接你们。” “嗯,路上要注意身体,天凉了。” “这倒是巧,我刚给你做了双鞋子,你就要远行,看来以后这鞋不能做。”晴雯迷信道。 “那我以后赤脚?!” …… 而众人正谈话之间,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随即薛宝钗的声音却响了起来:“妹妹这里倒是热闹。” 李桂没想到薛宝钗回来,他刚才还想着去和薛宝钗道别一下呢。 而在这时探春已经小声说道:“我派小婵儿传的话,省的你跑来跑去的。” 说完探春就往门外走去,同时笑道:“宝姐姐快进来,一家人,可别见外。” 随着她的话音,红影一闪,薛宝钗一身大红绣着牡丹的百褶裙走了进来,而可能是第一次以这样的身份与探春等人见面,她雪白的脸颊上微现羞红。 不过配合这这一身大红的盛装,却让她显得更加的天香国色。 随后便是一阵见礼声……见礼完毕之后,薛宝钗几乎是重复了刚才众人的谈话。 而李桂与薛宝钗等又闲谈了一阵子之后,李桂便起身而去。 既然要回京了,贾政那里他还是要去一下的,另外还有张居常那里。 张居常这里其实是个重点!李桂要和他确定联系方式,以在他提出解除海禁时得到张居常的支援。 以李桂的身份,到了贾府根本不用通报等候,李桂到后,贾福便屁颠屁颠的亲自领着李桂往贾府后宅而去。 正文 第四零七章:小厮 毕竟已是百年的宅子了,贾府的后宅枝繁叶茂、绿荫遮道。 而才到王夫人所居的院子前,小女孩清脆的笑声和中老年男子的“呵呵”声便从浓荫里传了过来。 “老爷最近脾气好了许多。”闻声,贾福向李桂笑道。 而在此时贾政和王夫人正在逗弄着玉初和小石头,贾政正拿着笔教贾玉初写字,而小石头则坐在书桌上,刚刚把小手伸入了砚池,然后随意在身上、脸上一抹,瞬间把身上抹的像个黑炭,再加上童雏无知的表情,一下子就把贾政和贾玉初逗笑了。 “老爷你看你,茜学回头肯定得生气!”王夫人抱怨着,抱起了小石头。 贾政微微一笑,毫不在意,而在这时贾福已经在外面喊道:“老爷,姑爷来了。” “快进来!”下一刻贾政就大声说道,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人就是这样,是避免不了的偏心,贾政更是如此,随着时间的流逝,对李桂他是越来越喜爱了。 而至于李桂纳薛宝钗为妾一事,贾政对此并不在意,甚至在心里觉得李桂又帮他去除了一个难题,一块心病。 毕竟在这个时代男子宿花眠柳只是被称作风流,与之相比,纳妾已是相当收敛的了! 行礼、落座之后,贾政便让王夫人去准备酒菜,他是准备和李桂喝几盅,李桂这时却没有余暇,急忙说道:“岳父大人,小婿是来向你告辞的,皇上让我即刻进京。” 贾政闻言一愣……但贾政毕竟也是官场之人,知道这意味着皇上可能要重用李桂,这是荣耀之事,随即贾政的脸上笑意更添,说道:“皇命要紧,既如此,我就不留你了,你一路小心。” “多谢岳父大人关心,岳父有什么事要小婿带到京里吗。” “我倒是没什么事,只是担心环儿那孽障趁我不在胡为,你去京后可对李先生说一下,让他严加管教些。” “好。” …… 与贾政闲谈了一阵子之后,李桂告辞而去,然后直奔张府。 张府的门第虽然不是富贵的金柱大门,但院落却极为宽广,看上去似乎比贾府还要大。 而毕竟是诗书世家,张家的门客看来也受到了家风的影响,虽然李桂名满天下,更是声动金陵,那门客接到李桂的拜帖时,只是微微愣了一下,然后躬身对李桂行了个礼,说了声:“稍等。”然后才急匆匆而去,并无阿谀奉承之态。 “老爷,金陵知府李桂李大人拜访。”到了张居常的房门前,那门客垂手恭敬的说道。 而下一刻张居常的声音就从屋子里传了出来:“快,快更衣,开中门迎客。” 开中门亲自迎接!那门房显然没料到张居常会这么重视、这么激动,这次他倒是真的呆了! 而后他匆匆往大门跑去…… 大门缓缓开了……开中门迎客是迎接客人最高级的礼节,李桂没想到张居常会如此,但随即他就感觉到了张家在这件事上的紧迫性。 大门洞开之际,张居常一身华服走了出来,然后对着李桂拱手笑道:“李大人亲自到访,真是蓬荜生辉,快里面请。” …… 寒暄叙礼、落座之后,因为秦无器还在府衙等着,李桂也不耽搁,直接抱拳道:“今日桂来贵地,是想告诉老大人,皇上今日命我即刻启程回京,桂故计朝中将要有大事发生,开海之机或在此时,只是到时该如何与老大人联络?” “哦,原来如此!恭喜李大人,以后定然前程似锦……嗯,老夫有一孙女名曰妙玉,与李大人也是旧识,也熟悉京师情况,让她随你去如何?” 毕竟为开海之事,他已经苦等了多年,也筹谋了多年,甚至为此与忠仁王闹僵,不仅丢了官职,全族也处于风雨飘摇之中,而今终于雨过天霁,不仅颈上悬刃已去,而且前程也露出了一丝曙光,说话之时,一丝喜色忍不住跃上了张居常的眉梢。 李桂没想到张居常居然派妙玉当他的联络人!他觉得有些不方便,也觉得有些不合礼法,但转而一想,张居常都能让妙玉一人独处于外多年,又岂会在意这些。 “这人年纪虽大,倒是不拘于礼法,嗯,应该是把礼法看透。” 心中思忖着,李桂点了点头,说道:“也好,只是与我同行者有宫中之人,此事没成前,还需保密,不然有聚党之嫌,张小姐与我同行太抢眼。” 历代皇上都讨厌朋党,这一点张居常自然知道,要是在此事没成前,在皇上跟前落下朋党的嫌疑,皇帝不喜之下,这事可能就会黄,所以即使上书声援李桂,也需要把握时机。 这李桂来找张居常议事,张居常派妙玉去其实都有这方面的考虑。 一句话做这事必须审时度势! 而对张家而言,妙玉在京师多年是张家最了解京师形势的人了! 而李桂提出的问题对张居常而言,根本不是个问题,只要让妙玉自己去就行了,张居常正想这样回答,谁知这时房门外一道清丽的声音响起:“我扮作你的丫鬟、小厮不就行了。”随着话音,妙玉一袭绣菊的百褶裙出现在了房门前。 “这怎么可以,这岂不是更不方便了!”李桂脱口而出,同时感觉妙玉简直似个表演爱好者,一会小姐,一会居士,一会公子,现在又要做丫头、小厮。 而闻言张居常也是微微一愣,但随即就笑道:“成大事者何惧小节,此事还望李大人担待些。” 李桂:“……” 张居常都这样说了,李桂也不好再反对,再反对反而显得他心里不坦荡荡,沉默了一下,李桂拱手对张居常说道:“只是委屈张小姐了。” 而说话之时,李桂的心里却正在不坦荡荡:“这张老大人是什么意思,他就不怕我路上把妙玉吃了?难道是要把妙玉送于我当丫头?妙玉长的也挺不错的……还是算了吧,我妻妾也够多的了,可不能学贾赦贪多嚼不烂……” 而在李桂思如泉水涌之际,妙玉已经微红着脸看了张居常一眼,随即低首道:“我去换衣服。” 正文 第四零八章:交代 没过一会儿妙玉穿着一身青色的仆役服出现在了李桂与张居常的面前…… 与张居常告别后,妙玉与李桂一起上了马车。而进去时一个人,出来后却多了个人,邓会的性子虽然有些大咧咧,也不是多嘴之人,可是见此还是忍不住多瞧了一眼,疑惑了一下。 “我这身打扮怎么样,好看吗?” 上了车之后,妙玉美目盼兮,明波流转,向李桂问道。 李桂倒是没想到妙玉会向他问这样的问题,他不仅一愣,随即感觉妙玉的性子好像变了,但变得是什么呢,李桂微微一思索,随即恍然大悟,妙玉变得是身上的那层掩饰! 《红楼梦》里妙玉表面上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但实际上她骨子里还是个世俗的女子,有着正常的情感,还主动以“槛外人”的身份给贾宝玉下过帖子! 因此所谓的清高,不食人间烟火都是她的掩饰,原因李桂感觉是很多的,但李桂觉得最主要的还是一种自我保护,在忠仁王压迫下的自我保护! 而今这些忧患已去,她自然是不需要这层掩饰了,这其实和后世的美女是一个样子,在外面高冷无比,拒人千里,但到自己家里那就是另一副样子,真我的样子。 想到这里,李桂觉得妙玉不是变了,而是真我回归了而已。 而妙玉天生丽质,虽然只是一身简单的仆役服,但看上去却另有一番清丽的韵味,不过李桂却没有想趁机调笑她的兴致,也没有想趁机和她拉进距离的心里,因此闻言微微一笑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很好。” 清水是说妙玉穿的衣服,芙蓉则是赞美妙玉的美貌,妙玉的学识才华,因为家学渊博的缘故,应该是和林黛玉、薛宝钗一个层次的,学识上应该比林、薛二人还要高一些,因此完全理解李桂话里的意思,甚至还多想了一些…… 而大概世间还没有不喜被人夸赞美貌的女子,妙玉闻言抿唇一笑,得意之色溢于言表,随即又小声笑道:“那你觉得我和你家夫人谁美?” “啊……” 李桂完全没想到妙玉会问他这样的话,这也太与礼法不符了!也与妙玉的出身、身份不符! 但随即他就突然想起在感情方面,妙玉这个人是主动的,要不然在《红楼梦》里也不会不顾及男女之防,给贾宝玉下请帖。 当然李桂觉得这可能也与她以前的经历有关,以前她一人常年漂泊在外,毕竟少了约束。 但这个问题李桂不好回答,说探春美貌不如她,李桂自己心里很难过去,说探春比她美貌,这不是大煞风景吗!太破坏气氛了! 而要是敷衍,女子对于这样的问题一般都很认真,李桂真怕没完没了。 因此微微一沉思,李桂笑道:“桂以为美貌因欣赏者喜好不同而不同,春兰秋菊,华茂青松,各有所擅,但有人喜菊,有人爱兰。” “那你喜欢兰,还是喜欢菊,你看我是菊,还是兰。”下一刻,妙玉抿着红唇笑道。 而李桂即使有了这么多女人,也没这样被问个不休过,而他又不喜欢这样婆婆妈妈的,因此微微一笑道:“我喜欢花园。” “额……” 妙玉完全没想到李桂会这么回答,她不仅愣了一下,随即说道:“你爱好还真是广泛!” 说着暗暗瞅了李桂一眼,心里那股子云情雨意也随之疏忽一下子就消失了…… 而后妙玉也一下子平静了下来,而平静下来之后,她才突然发觉自己刚才的话有些出格,以往她是绝对不会说这些话的!刚才的心好像也处在一种愉悦、亢奋的状态,也不是常态! “我这是怎么了?刚才好像很轻浮啊……”随即妙玉自省着,马车里平静了下来。 而实际上妙玉之所以如此,固然与她的性格与经历有关,更与她的年龄与心里有关,二十上下的年龄,身子已经熟透了,就像是鸟儿,到了春天都会忍不住鸣叫几声,成熟的更会扑腾着寻找伴侣…… 人在这方面也不例外。 …… 回到府衙后街,妙玉也跟着李桂走了进去。 而此时探春、薛宝钗、秦可卿、晴雯、玉钏几个都还在屋子里说话,听到脚步声,小婵儿立即探头一望,这一眼,她不仅看到了李桂,还看到了一个青衣小厮。 后宅一般禁止外男进入,即使进入也只是通报之类的,来去匆匆,更何况这青衣小厮还不认得! 因此随后小蝉儿,不仅愣了愣。但还是立即转头向探春说道:“小姐,老爷回来了。” 探春、秦可卿、薛宝钗等人闻言……而在须臾之间,李桂也跨进了门槛,妙玉紧随其后。 当探春、秦可卿等看到李桂后面有人时,也微微诧异了一下,但随即她们就看清了妙玉。 探春没想到妙玉会以这身打扮而来!而她又是机敏的,不由得脱口而出:“张小姐,你这是?” 妙玉闻言嫣然一笑,斜刺着,一边从李桂身边走上来,一边说道:“回夫人,我爷爷派我与李大人一起回京,以好联络。” “为开海事。收拾好了吗?”李桂在旁边补充道。 处于女子的敏感,探春本能的感觉妙玉此去不像只是为开海那么简单,隐隐有醉翁之意。 “这真是的,都成家立业了,一个个的还想着进来。看来是我不厉害的缘故,我要像薛家大嫂子那样,哪个敢进来!哼,她要是存了这份心,以后我一定厉害些。” 闻言探春心里暗自发狠,口中回道:“已经收拾好了。” 说话之间她感到秦可卿、薛宝钗、晴雯几个正瞧向她。 心念急转之间,她就明白了这几道目光的意思,于是转头向玉钏说道:“你路上小心侍候老爷,外面这么乱,别让人钻了空子,宿花眠柳的事,要多劝劝老爷……” “我何曾宿花眠柳过,在你们身上忙都忙不过来……” 李桂闻言心里直觉的冤枉,而实际上就当时的男子而言,他确实是比较收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