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涛骇浪》 正文 第1章 天上掉馅饼 谁说天上不会掉馅饼?这不,一块美丽的馅饼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落在茅山县水利局主任科员许一山的头上。 茅山县妇联副主任陈晓琪推开许一山办公室的门,不顾屋里还有其他人在,双眼直愣愣地望着他,问了他一句话:“许一山,你愿意娶我吗?” 29岁的许一山是茅山县干部当中少有的单身汉。不是他人不够帅,也不是他有过什么不光彩的历史。 相反,许一山是茅山县干部当中少有的帅哥。而且他从没结过婚,甚至都没正式谈过恋爱。 许一山出身农村,家在茅山县最偏远的山旮旯里。 因为他家祖辈是土医生,名气也不小,能赚几个钱。因此供他上了大学。 当然,人的一生,命运最重要。 比如他大学毕业后,幸运之神就垂顾了他。 他被安排在水利局上班,确实是捡了一个漏。 可是熬了七年,他还只是一个主任科员,与领导身份没扯上半点关系。 七年里,许一山被领导安排去全县所有水域河流考察,要求他编写一本茅山县的《水文汇编》。 许一山倒也不辱使命,足迹踏遍了全县28条大小河流,考察了全县58座水库,编写了近百万字的考察笔记。 七年里,他那点工资全部花在考察的路上。 这七年里他在考察路上结识的朋友,多得数不过来。 虽然大多数是普通的乡野小民,但总有几个在许一山看来就是与众不同的奇人异士。 比如他在洪河源头无修山上无修庙里结识的无修老和尚,据说无修老和尚已经活了120岁。而他的样子,却与60岁的人不相上下。 既没钱又没时间的许一山,自然不是姑娘们的首选对象。因此,在接连几次相亲失败后,他竟然断了相亲的念头,成了水利局唯一一个29岁还没女朋友的人。 陈晓琪突然在他办公室冒出来,开门见山问他要不要娶她,这让许一山以为在做梦。要知道,陈晓琪可是茅山县少有的漂亮姑娘,曾经被人冠以“最美县花”的称号。 陈晓琪在许一山的印象里,是个可远观而不敢亵玩焉的存在。他从来没敢想象会与陈晓琪扯上关系,人家父母都是茅山县的领导,怎么会看上出身农门的他啊。 他们相识在一次县里举办的环保宣传活动上,水利局委派许一山代表局里参加了活动。在活动上,他第一次与陈晓琪正面接触了并聊了几句。 陈晓琪对他似乎很熟,还开玩笑说要给他介绍女朋友。许一山当时嘀咕着也开了一个玩笑,“介绍谁都不如把你自己介绍给我做老婆。” 当时陈晓琪的脸色便沉了下去,轻蔑地哼了一声,再没理他。许一山也不在乎,反而觉得开了这个玩笑占了人家便宜,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玩笑归玩笑,开过之后两人也没再联系。 可是就在今天,陈晓琪突然闯进来,开门见山这样问他,让许一山一度以为耳朵出了毛病。 他愣愣地问了一句:“陈晓琪,你说什么?” 陈晓琪嫣然一笑道:“许一山,少装傻,我问你,你愿不愿意娶我?” 许一山悄悄使劲掐了一下大腿,痛得几乎要抽冷气。 “不开玩笑啊。”他知道这不是梦,这是陈晓琪在寻他开心,“这玩笑开不得。” 办公室的同事悄悄起身离开,或许是陈晓琪突然闯进来问许一山愿不愿娶她这事太令人意外了,是福是祸搞不清,先避下嫌再说。 陈晓琪认真说道:“许一山,我没开玩笑。你就说,愿不愿意娶我。” 许一山嘴唇不由哆嗦了几下,他慢慢起身,凝视着陈晓琪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陈晓琪,如果是真的,我当然愿意,但是我什么都没有。” 陈晓琪笑了,瞪了他一眼道:“没有不会创造吗?许一山,我们去登记吧。” 从民政局回来,许一山身上多了一本红色的结婚证。这预示着他许一山从现在开始已经是个有家室的人,他的老婆是茅山县最漂亮的姑娘——县妇联副主任陈晓琪。 同事都来恭喜他,闹着要他摆喜酒请客。许一山这次没小气了,他请人去县城最好的茅山饭店订了一个最好的包厢,打电话给陈晓琪时,陈晓琪却告诉他,她不参加。 许一山心里尽管失落,却还想着是陈晓琪脸皮薄,害羞,不想在举办婚礼前抛头露面大张旗鼓。 水利局的同事一个没落下,全部去了酒店等开席。有人趁机提议,时间还早,不如玩几把牌,来个经济半小时。 许一山被人按在椅子上,大家起哄说,今天是老许的大喜日子,手气一定好,让他多赢几个钱好买单。 平时,许一山是从不凑牌桌的。打牌必定有输赢,他许一山到目前为止,还是个只能赢不能输的主。可是谁额头上贴了个“福”字呢?只要往牌桌上一坐,一切就只得听老天爷安排了。 因为人多,便有人提议玩“炸金花”,这种扑克的玩法是速度快,紧张刺激。只要手气好,把把能“吃鱼”。而且这是最没技术含量的玩法,一切在于手气好坏。 开牌第一把,许一山就拿了三个3。这在炸金花的牌桌上,可是很少见的好牌。 许一山自己也很激动,心里想,只要同事跟他一样拿了一手好牌,他这一把就能赢了今晚的饭局买单钱。 果然,六个人拿牌,有三个显然也拿了大牌。一轮过去后,两个没拿好牌的人弃了权,将牌扔了。 许一山笑眯眯地看着另外三个人说道:“你们也扔了吧,这把鱼归我吃。” 三个人一起笑了起来,隔壁办公室的老董说道:“老许,你桃花旺,不等于你手气旺。想我弃权,绝对不可能,我要与你血拼到底。” 许一山笑了笑,说道:“老董,别把老婆都输给我了。” 老董便笑,骂道:“老许,都说你小子老实,其实你小子一点都不老实。大家看看吧,这小子吃着碗里的,眼睛还盯着锅里的。你就不怕陈晓琪扯掉耳朵啊。” 一桌子的人都笑了起来,打趣道:“老许,你要老婆不?” 老董正色道:“我们的老许,可不是电影里的老许。人家老许娶的可是黄花大闺女。” 有人似乎听出来这句话里好像有什么不对劲,连忙掩饰道:“老董,都说你是百事通,天上晓得一半,地上全知。我看你还是好好打好你的牌,别真将老婆输给许一山了。” 许一山耳朵听他们说话,心里却在想,老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陈晓琪......。 一个念头再次浮上来,陈晓琪为什么突然要与他登记结婚?这是馅饼还是陷阱啊? 没容他多想,对方催问他跟不跟。眼见着桌子上的钱越来越多。许一山便求饶道:“算了,我们开牌吧,谁大谁赢。再这样无休止拼下去,会伤筋动骨。” 老董却不肯,道:“老许,你现在不要怕没钱。有陈晓琪做你后盾,这一屋子的人,你谁都不用怕。” 老董说的是实话,陈晓琪家父母都是领导,而且他们家还有几家公司。虽然这些事不能摆在桌子上说,但县城就那么大,谁家怎么样,有什么营生,心里都像明镜一样清楚。 许一山苦笑道:“她家是她家的,又不是我的。” 老董笑道:“陈晓琪是个独生女,她家的就是她的,她的就是你的。老许,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快,跟不跟?” 许一山摇摇头道:“我不跟了,算你赢。” 话音未落,包厢的门被一脚踢开,门外冲进来一群穿制服的警察,厉声喝道:“都给我贴墙站好。” 许一山心里一沉,还没等他解释,衣领子已经被人拎住了,一把将他推到墙边,贴在了墙上。 正文 第2章 丑媳妇见公婆 公安局抓赌,将水利局的人都堵在酒店包厢里。现场清点现金,居然有一万多块。 参加许一山宴请喜酒的人全部被带去公安局问话,许一山作为东道主,是本次聚赌的召集人,要单独关押。 许一山对送他进羁押室的警察解释道:“兄弟,我们没有赌博,都是本单位的人,热闹热闹一下而已。” 警察双眼一瞪道:“赌资一万多,还说没赌博?老实一点,少说话,交代清楚问题才是唯一出路。” 许一山嘀咕道:“大家都是茅山县一家人,大水冲了龙王庙,误会嘛。” 警察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许一山,谁跟你是一家人啊?我们领导有指示,必须严厉打击聚众赌博。你这次有苦头吃了。” 许一山心里想哭,警察没吓他。县里三令五申过,国家公职人员必须严守纪律,谁胆敢触犯纪律法律,先丢饭碗再追究法律责任。 县里如果认真起来,他的饭碗可能就要丢了。丢了饭碗,他还怎么娶陈晓琪啊! 同时,他心里又在埋怨县公安局做人太没意思了。 过去县里要搞什么行动,都会提前与各单位通气,以便兄弟单位不至于撞到网里来。 可是这次他们闯进酒店抓他,事先没半点风声。 隔着铁栅栏,许一山可以看到同事被一个个叫去问话。他们走了后,再没一个回来。 老董是最后一个被叫走问话的人。老董走到他跟前,隔着铁栅栏说道:“老许,你不要急,这点事算不得事。会有人来救你的。” 老董一走,再没动静。 许一山心里有些焦急,几次敲着铁栅栏问看守,“什么时候找我问话啊?” 但无论他怎么催问,看守始终不搭理他。一夜过去,再没人过来问他。 直到第二天上午,才有人过来打开铁栅栏门,对他说道:“许一山,有人来接你了。” 许一山心里一喜,暗自佩服起老董来。看来老董料事如神。既然有人来接他,说明事情没闹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那么,是谁是来接他呢?不用多想,一定是局领导。 水利局这次被抓了几个人,局领导脸上会没面子。只有将影响降低到最低才是最好的选择。 许一山坚定地认为,一定是局领导亲自出面了,想息事宁人。 可是他被带到会见室时,却没看见局领导,只有陈晓琪一个人,面带寒霜盯着他看。 他心里发虚,低声叫了一声,“晓琪,我......” 陈晓琪柔声安慰他道:“你什么都不要说了,跟我回家吧。” 从公安局出来,许一山深深吸了几大口新鲜空气,心里想着一句话:“人走运了,门板都挡不住。” 陈晓琪让他跟着她回她家,许一山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我现在去,怕不太好吧?” 陈晓琪哼了一声道:“有什么不好的,你我都是拿了证的人,在法律上我们已经是合法夫妻了。许一山,你是不是怕见我爸妈?” 许一山老实点头承认。陈晓琪的爸妈在茅山县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县电视台的有线新闻上,经常能看见他们的身影。 “丑媳妇终究要见公婆是不?”陈晓琪笑嘻嘻地逗着他道:“许一山,你总不能一辈子躲着不见他们吧?” 许一山辩解道:“丑媳妇应该是你,我是丈夫。我见什么公婆啊,我最多就是见咱爸咱妈。” 陈晓琪淡淡一笑,没再说话,一个人顾自上了她的车。 许一山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上去了,心虚地问:“真去你家?” 陈晓琪嗯了一声道:“你要实在不愿意去,我也不勉强你。不过,你去了,肯定会有惊喜等着你。” 陈晓琪爸妈已经在家里备下了酒菜,等着新女婿上门。 茅山县一百多个局委办,全县大小干部三千多人。陈晓琪的爸妈不说全部认识,至少他们知道谁是谁。 身为茅山县县委办主任的陈勇,和身为茅山县人大副主任的曾臻,两个人珠联璧合,是茅山县为数不多的令人羡慕的一对。说不上是夫唱妇随,至少也是齐头并进。 他们唯一的掌上明珠陈晓琪突然打电话通知他们,晚上要带他们的女婿上门来,让他们又惊又喜。 陈晓琪师专毕业后,回到茅山县进入了妇联系统。几年过去,升到了副主任的位子。 当然这并非全是陈晓琪本人努力的结果,而是大家心知肚明的原因。 女儿26岁了还没结婚的意思,甚至连谈恋爱的迹象都没有,不由他们不忧心如焚。 有时候夫妻俩忍不住问起女儿,结果都是不欢而散。 陈晓琪似乎很不愿意讨论这方面的问题,问多了,她会莫名其妙地发脾气。 后来有人悄悄告诉他们夫妻,陈晓琪不是没谈恋爱,而是与县公安局的一个副局长叫魏浩的人走得很近。夫妻俩一了解,吓了一跳,魏浩是个有家室的人。只是他来茅山县属于空降,家属在市里没跟着下来。 魏浩是个很帅气的男人,据说办案手段非常高明。这些年茅山县的一些积案在他来了之后,逐渐清理干净了。而且社会治安也变得明显要比过去好很多。 县委办主任陈勇是接近权力核心的人物之一,全县干部身份背景了若指掌。 他掌握了一条非常重要的信息:魏浩下来茅山县是来镀金的,他的前程一片光明。 不管魏浩怎么样,毕竟他是有妇之夫。女儿与他牵扯在一起,这对他们夫妻来说是不可容忍的。带着担心,夫妻俩巧妙地问过女儿陈晓琪,是不是真有他们在谈恋爱这回事?但被女儿矢口否认了。 陈勇事后想,女儿那么漂亮,他的家境也不是一般的好,怎么样女儿也不该爱上一个有妇之夫啊。于是便没再追究下去,因为女儿的脾气他太清楚了,惹恼了她,又不知她会干出什么事来。 女儿否认了,他们夫妻也就没再追究下去。但心里却从此多了一份担忧,生怕女儿做出丢尽他们夫妻脸面的事出来。 许一山在羁押室呆了一夜,人变得憔悴又落魄。 这一夜他想了许多,万一事情闹大了,他丢了饭碗,他也就再没面子见陈晓琪。 他甚至想好了,若是事情不可挽回,他也没面子见任何人,不如悄悄去无修庙里拜无修老和尚为师,做一个礼佛的修行人。 然而陈晓琪来接他了,而且要带他回家。 说真心话,他这时候真不想去见陈晓琪的父母。先不说他们是县里领导,就他突然以女婿的身份去上门,多少也太唐突了一点。 陈晓琪嘴上说不勉强他,其实语气里满是不容推辞。 许一山担心陈晓琪不高兴,心想,反正都登记了,早晚要过这一关。尽管他到现在还在懵懂着陈晓琪为什么突然会找上门来嫁给自己,虽然生米还没煮成熟饭,至少木已成舟,只能顺着她的意思走下去。 而且,陈晓琪说,会有惊喜等着他。 到了县委家属大院,陈晓琪拿着钥匙开了门,喊了一声:“爸、妈。”。 正文 第3章 催办婚礼 许一山进了门,根本不敢落座。 陈勇主任招呼他道:“小许,你坐。”转过头又命令女儿:“晓琪,你去泡茶。” 许一山努力地挤出一丝尴尬的笑,连忙说道:“陈主任,您坐。” 陈勇微微颔首,率先坐下,拿过茶杯,轻轻吹了一下浮在水面的茶叶,喝了一小口道:“到家了,不要那么拘束。” 许一山只坐了半个屁股,心里擂鼓一样的响。 陈勇夫妇对于他来说,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过去他还真没正面接触过他们。以他一个水利局的小科员身份,一辈子很难有机会接触到他们。 陈晓琪妈妈曾臻正在厨房忙活。平常他们家有保姆照顾生活,但曾臻听说女儿要带女婿上门,她让保姆回去休息,自己亲自进厨房操刀。 女儿带女婿回家,而且不是传闻中的魏浩,这让陈勇夫妇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女婿上门是天大的事。陈勇主任推掉了一场应酬,曾臻副主任推掉了一个视察的活动。 陈晓琪与许一山突然登记结婚,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茅山县。 “你们认识多久了?”陈勇问。 许一山想了想说道:“快一年了。” “哦。”陈勇微笑道:“你们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错嘛。” 许一山心想,认识一年多没错,保密工作却没有。如果不是陈晓琪找上门来,他可能这辈子都不敢去想有朝一日会与陈晓琪发生联系。 “登记了?” 许一山心虚地嗯了一声。 “你们胆子不小嘛。”陈勇主任面容严肃说道:“你们都没与我们家长商量就去登记了,都想好了?” 没等许一山回答,陈晓琪先开口了,“爸,我们想好了。你说是不?许一山。” 许一山连忙点头道:“是是,我们想好了。” “既然都想好了,我问你们,准备什么时候举行婚礼啊?” 这一下问倒了许一山。 从陈晓琪闯进他办公室到与他一道去民政局登记,总共时间还不到24小时。 在这段时间里,他还被关在公安局羁押室里过了一夜。 如此算下来,他与陈晓琪呆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到半天。这半天里,他们谁都没提起过举办婚礼的话题。 “既然登记了,就得认真对待。”陈勇叮嘱他们道:“这样吧,小许你安排一下,我们与你家人见个面,把婚礼的事定下来。” 许一山小声道:“我爹娘他们都在乡下,他们来城里不方面。要不,就不见面了?” 陈勇主任脸色一沉道:“哪怎么行?婚姻大事,马虎不得。我们见了你,你父母当然要见见儿媳妇。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和晓琪开车回老家一趟,将父母都接过来。我们作为亲家,也该坐在一起吃个饭。” 陈晓琪嘴巴一撇道:“要去他去,我可没时间去。这段时间省里要下来检查,我忙着呢。” 陈勇道:“再忙,还能忙过自己的终身大事?没有小家,哪有大家。就这样定了,尽快落实。” 陈勇主任到底是领导,说话的口气不容置疑。 许一山没敢反对。尽管陈晓琪不愿意与他一起回老家请父母,他也没多想。毕竟,她工作忙,没时间能理解。 饭菜上桌,曾臻招呼大家过去吃饭。 许一山心里一直没个底,说话动作都小心翼翼。倒是陈晓琪,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她居然提议让许一山陪她父亲喝上两杯酒。 喝酒许一山不怕。他身上自带解酒酶,这是种与生俱来的东西,能千杯不醉。 毕竟都是第一次坐在一起喝酒吃饭,许一山不自然,陈勇夫妇显然也有些不自然。 女儿突然与眼前这个男人领了证,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 以陈晓琪的条件,整个茅山县的男人可以任她挑选。 茅山县有权有钱的高富帅一大把。女儿怎么就看上了这个男人? 县委办主任想知道一个人的底细太简单了,在得知女婿叫许一山之后,陈勇主任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将许一山的底摸了个一清二楚。 许一山,现年29岁,茅山县古山镇人。水利学院毕业,参加工作七年。茅山县水利局主任科员,未婚。 女儿陈晓琪,现年26岁,师专毕业。茅山县妇联副主任。县委办主任陈勇独生子女。 许一山,出身农民家庭,父亲是乡下赤脚医生,母亲是普通的家庭妇女。家里有一弟一妹。弟弟读高中,妹妹已经失学,跟着他父亲学医。 他,陈勇,茅山县县委办主任,正处级。 妻子曾臻,茅山县人大副主任,副处级干部。 两家摆在一起,根本无法匹配。 在所有匹配的条件当中,许一山唯一能占上风的就是他的学历比女儿陈晓琪高了一点点。她是专科,他是本科而已。 女儿陈晓琪突然与人登记结婚,而且这个人他从来没听说过,只在安排人做他的背景调查时,才知道是当年捡漏进入水利局工作的农村人,叫许一山。 “水利局的工作还能信任吧?”陈勇主任关心地问。 “还行。”许一山谦虚说道:“我是学水利专业的,专业能匹配工作。县领导对我们水利工作也很重视,我们全局上下下决心要改变全县的水利面貌,确保不发生洪涝灾害。” 陈勇笑了笑,道:“你们有这个决心很好。茅山县有各种河流28道,过去每年在防汛期间都会造成巨大的损失。县里一直在想办法根治水患啊。” 许一山认真说道:“有领导关心,我相信不久的将来,茅山县的水利工作会上一个新台阶。” “怎么上台阶?”陈勇似笑非笑地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高筑堤,勤修坝?” 许一山摇了摇头道:“我恰恰最反对这些举措。治理河道的最好办法就是疏通,高筑堤只是应急手段。河堤越高,危险越大。修坝也不是最好的举措,毕竟投入太大,而且每次修好后,支持不了一两年又出问题。” 陈勇颔首道:“你们水利局采用的就是疏通的办法?” 许一山又摇摇头,黯然叹道:“不,局里推崇的就是高筑堤,勤修坝。他们说,疏通河床费力不讨好,没有实际的经济效益。” 陈勇长长地哦了一声,问道:“你知道我们县里最大的河是那条河吗?” “洪河。”许一山脱口而出道:“洪河有一半多的水域在我们县里,流经五个乡,影响人口二十八万。其中每年受灾最严重的就是洪山镇。去年洪灾过后,统计损失数据在五千万左右。” 陈勇道:“你对数据倒是记得很清楚。不过,你说说看,怎么样才能将损失降到最低,甚至没损失?” 许一山沉吟片刻,认真说道:“陈主任,我说实话,您批评指正。我来水利局工作七年,其中有六年多的时间在全县考察水域河流。我发现一个问题,全县28条大小河流,真正利用起来的没有一条。反而每年在洪涝期间酿成灾难。” “我觉得,如果县里规划一下河流治理计划,在其中一条河上修建一座水电站,完全能满足我县电力的需要。只是这需要一笔不少的投资。我们县里经济状况不算很好,领导不知会不会下这个决心。” 陈勇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道:“你的想法很不错,但是,这需要从长计议。” 许一山连连点头称是,轻轻叹息一声,“我也理解县里领导的难处。” 陈勇话锋一转道:“小许,我问问你,你有不有兴趣去洪山镇干一番事业?” 许一山犹豫着答道:“我只是一个小科员,去了也干不成事。” “你只管去。”陈勇将一杯酒倒进喉咙里,微笑道:“记住,不能丢了我的脸。” 正文 第4章 好事又来 许一山还没将父母接来城里与陈晓琪的父母见面,县委组织部已经安排人来局里找他谈话了。 水利局长在组织部干部面前大赞特赞了许一山一通,特意将打印好的《茅山水文汇编》拿出来给他们过目。表态说正在争取印刷经费。等经费一下来,局里立马将书印出来,发给全县所有局委办。 局长说,这本书倾注了许一山同志七年心血,全县所有山川河流全在这本书当中,是今后治理县域水患最强的参考书。 组织部干部将打印稿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要求带一份回去。 局长二话没说,当即让人送了一份过来。 组织干部与许一山简单聊了一会,具体内容没聊多少。大意是征询他的意见,愿不愿意去基层锻炼。 许一山没表态,他心里想,现在与陈晓琪的婚事还没定下来,如果去基层,回县城就没那么容易。茅山县最远的乡镇是他老家古山镇,往返一次最少需要七八个小时。 组织干部没说让他去哪个乡镇,他也没好意思问。 组织部的人一走,局长便将许一山叫去他办公室。满面堆笑地说道:“一山,我今天的表现怎么样?我跟你说,组织部的人找你谈话,是高升的征兆啊。” 许一山笑道:“局长,你莫拿我开心,我就一科员,怎么升啊。” 局长笑眯眯道:“谁不知道你现在的老丈人是陈主任啊。一山,我也没其他的要说,以后有事,记得兄弟就行。” 局长突然与他称兄道弟,让他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虽然过去他们在一个局上班,但局长似乎与他隔着遥远的距离。许一山清楚记得,自己去考察全县的水域,还是上一届的局长安排的。此任局长,除了在局长上任时见过一面,他好像再没打过交道。 组织部谈话过后三天,任命下来了。许一山荣调洪山镇担任副镇长。 水利局长亲自出面,为许一山举行践行酒。推杯换盏之间,局长流露出想挪一下屁股底下椅子的想法,暗示许一山找机会与陈勇主任说说。 许一山没敢表态,突然而至的副镇长帽子,让他有些慌乱无措。 从普通科员一跃成为副镇长,他的级别越过了副科级。洪山镇是大镇,副镇长高配,行政级别在正科。也就是说,一夜之间,他与水利局局长的级别一样了。 酒席上,水利局无论级别高低,都争着与许一山碰杯敬酒。许一山来者不拒,他有千杯不醉的本事,因此最后喝下来,水利局的人全部倒地,无一幸免。只有许一山,依旧像未沾酒一样,清醒如常。 许一山去洪山镇报到的日子在三天之后,这样他就有了三天的时间准备。 想起陈勇主任说的话,他希望与亲家坐下吃顿饭的想法,许一山决定趁着这三天回一趟古山镇的家。 古山镇有班车来往县城,一趟要走五个小时。 许一山觉得坐车时间太长,便想找陈晓琪借车。 陈晓琪有台白色的广本车,平常停在她家楼下。她单位距家很近,不需要开车上班。 两人约了时间见面,陈晓琪闻着他身上飘出来的酒气,眉头一皱问道:“你喝酒了?” 许一山嘿嘿地笑,“局里客气,非要给我送行。我推辞不了,只好陪他们喝了。” 陈晓琪道:“他们请你喝酒吃饭,不是看在同事的份上。许一山,你现在说话做事都要注意一点。毕竟,你的身份与过去已经不同了。” 许一山哦了一声,不屑说道:“什么不同啊,不就是当了一个副镇长吗?” 陈晓琪道:“许一山,你想清楚一点,仅仅是因为你要去做一个副镇长吗?” 许一山没吱声,心里却在想,你以为老子糊涂,不就是沾了你爸妈的光吗?如果老子不是你陈晓琪的丈夫,陈勇的女婿,谁会将他送上副镇长的宝座。 当上副镇长,表明他正式步入了仕途。仕途茫茫,遥不可及,他许一山究竟能走到哪里,谁心里也没底。 他想起在无修庙里与无修老和尚聊过的一次天。那天许一山从洪河源头考察回来,本来想回村里去借住。由于天色太晚,最近的村都要走一个多小时的山路,于是便去无修庙找老和尚借宿。 许一山在源头考察的时间不短,与老和尚交集不少。偶尔会去庙里陪老和尚吃顿斋饭。 无修老和尚说,小许,你这人面相不错,前途不可限量。但你命里有一劫,度过此劫,将有登顶的机会。 许一山只当老和尚在说笑话,在他看来,自己一无人脉,二无资源,能在水利局混个铁饭碗已经谢天谢地了,那还敢生出登天的妄想。 老和尚没说什么劫,也没说劫在什么时候会来。许一山也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直到县里任命通知一来,他才猛然想起,老和尚的话是不是应验了? 陈晓琪没答应借车给他。许一山只能自己坐班车回去。 一路上他心里都是美滋滋的,脸上荡漾着微笑。心里一个劲地想,运气来了,门板都挡不住啊。 抱得全县最美县花陈晓琪做老婆,过去他想都不敢想。 陈晓琪非但长得漂亮,家庭条件在全县也无可比拟。陈晓琪过去在他的印象里,就是一只白天鹅,而他,虽说不至于是癞蛤蟆,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馅饼掉在头上,不吃就是天下第一大傻瓜。 当然,许一山内心深处有怀疑,陈晓琪凭什么就看上了他? 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他自己解释清楚了。他许一山毕竟是科班出身,正儿八经的水利学院毕业生。他这样的学历虽说并不显眼,但他的专业在全县为数不多,简直可以用寥若晨星来形容。 何况,他许一山一表人才,玉树临风,与陈晓琪站在一起,绝对不会丢了她的面子。 他也感激老丈人陈勇,没有他,洪山镇副镇长的位子怎么会轮到他来坐? 陈勇动作之快,也超出了他的想象。这才几天时间,他的屁股底下就多了一把椅子。如果不是因为这层关系,他许一山就算脱几层皮,怕也不会有这样的好机会。 他暗暗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做个好官,不能让陈勇失望,更不能让陈晓琪看不起自己。 他算了算,陈晓琪是妇联副主任,他是洪山镇副镇长,两个人的行政级别差不多,都是正科级。 他不得不佩服老丈人陈勇的苦心,他推他坐上副镇长的位子,意义不言而喻。 就在他天马行空,胡思乱想之际,猛然感觉到车身一阵剧烈的颤抖,轰的一声巨响,他坐的车已经撞在了岩壁上。 车头腾地升起一股白烟,不动了。 “出车祸了!”有人喊。 许一山回过神来,迅速站起身。 正文 第5章 英雄救美 车厢里一片混乱。 剧烈的撞击,已经将车窗玻璃撞得满地都是。破碎的玻璃将人划得满面是血。人们惊恐地喊叫起来,乱做一团。 许一山坐在中间,破玻璃没伤到他。但刚才猛烈的撞击,还是让他的腰撞在了座椅扶手上,痛得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很快反应过来,大喊了一声,“大家都不要乱。” 他让已经吓得脸色惨白的司机打开车门,安排惊恐的乘客下车。他最后一个下去,问浑身颤抖的司机:“你撞到了什么?” 司机心有余悸地指着路的另一边说:“有台小车掉下去了。” 这是一段盘山公路,一边紧贴山崖,一边面临深渊。 过去这里发生过不少车毁人亡的事故,公路部门在靠近悬崖的一边砌了水泥墩子,防止车掉下去。 现在相撞的车不见踪影,许一山心里陡地一寒。 他跑过去路对面,才发现相撞的是一辆黑色的小车。幸亏路边长着两棵大树,小车冲出路面,正卡在两棵树的中间。 小车里面没有动静,但车身在微微摇晃。似乎一不小心就会跌出来,落进脚底下的悬崖。 许一山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他知道如果不赶紧将车里的人救出来,很难保证车身不会被一阵风刮落到山谷地下去。 如果车掉下去,神仙也活不了。 一车人都涌到这边来,没人说话,大家都傻乎乎地看着还在摇晃的小车。 许一山定下神来,命令中巴司机赶紧去车上拿粗绳。 司机还没反应过来,急得许一山照他屁股上踢了一脚,吼道:“快去拿绳子,等死啊。” 他已经找到了一个好办法,拿绳子牵住小车,即使车掉下来,也不至于会一路翻滚落下去山谷。 中巴车上常年都备有粗绳,以便车出现故障事方便拖车。 司机连滚带爬取来了粗绳。许一山让他将一头死死缚在水泥墩子上,自己牵了另一端,准备爬上树去绑在小车大架上。 有乘客提醒他,这样太危险。万一车掉落下来,首先会将他压成肉泥。 许一山没顾那么多了,心里想,就算压成肉泥,也得试一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小车滚落下去山谷。 他小心翼翼,手脚并用,费了不少劲,终于接近小车。 卡在树中间的小车摇摇欲坠,似乎只要有风吹草动便会掉下去。 许一山屏声静气,慢慢将粗绳穿过小车大梁,打了一个死结。 就在他打好结跳下树的一瞬间,只听到噼啪一声响,树杈断裂。小车轰然落了下去。 上面一阵惊呼,所有人都惊恐不已地张大了嘴。 粗绳起了作用,牢牢牵住了小车。 许一山顾不得喘口气,他再次手脚并用,爬到车边,打开了小车门。 小车司机满面是血,人已晕在方向盘上,白色的气囊将他保护在中间。 后座,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双眼紧闭,似乎也晕了过去。老者旁边,一个少女,面容洁白,五官精致,正惊恐地看着他。 “别动。”许一山轻声喊道:“我来救你们。” 少女机械地点头,一动不敢动。 许一山轻轻将老者抱出来,交给紧跟在身后的中巴车司机。中巴车上几个没受伤的年轻人主动组成了营救人梯,将老者抬了上去。 老者救了下来,许一山问少女:“你自己能下来吗?” 少女摇了摇头,脸上掠过一丝痛苦,轻声道:“我的腿被卡住了。” 许一山安慰道:“你不要怕,我会把你救出去。” 少女使劲点头,眼里游荡着一层泪光。她显然很痛苦。 少女的腿被座位卡住了,似乎变了形。涌出来的血,染红了她雪白的丝袜。 许一山试了试去扳动座椅,座椅却纹丝不动。 他不敢太使劲,担心绳子突然断裂。粗绳绷得笔直,似乎只要多一点外力,绳子便会断了。绳子一断,小车便会如一块石头一样,滚落下去。 “你不要动。”许一山轻声安慰她说:“我会想办法救你。” 他让人去中巴车上拿了千斤顶过来,他将千斤顶顶在少女脚边的车底板上,一头支在座椅的钢架上。 他慢慢撬动千斤顶,很快就让少女的腿松了出来。 “我抱你出来。”他松了口气说道:“对不起了啊。” 少女没说话,眼神里却充满鼓励。 他将一只手插进少女的双腿下面,一条胳膊去搂了她的腰,轻轻一托,便将她从车里托了出来。 救小车司机倒没费多少手脚,只是他被撞得深度晕迷了,抬上了路面还是没醒过来。 许一山让所有参加营救的人都上去,他最后一个离开。 等他一脚踩到路面,耳朵里只听到咔嚓一声响,回过头去,便看到小车像一张纸片一样飘落下去山谷了。 绳子不堪重负,终于断成了两截。 他心有余悸,顾不得休息,赶紧去查看三个人的伤势。 老者已经醒转过来,全身却无法动弹。司机还在晕迷当中,但没有生命危险。 少女坐在热心乘客给她铺的一件衣服上,面容苍白,牙关紧咬,却一声不吱。她腿上还在流血,小腿的肉被挤压变了形,令人不忍直视。 他蹲下身去,从口袋里摸出一颗黑乎乎的药丸,放在嘴里咬碎,吐在手掌心里便要往她腿上敷。 少女吃惊地看着他的举动,不由自主地抽动一下腿,喝道:“你干什么?” 许一山咧嘴一笑道:“别怕,我给你敷药止血镇痛。” 药丸是他爹给他的,他在外考察水利环境,经常出入高山密林。爹担心他遇到跌打损伤,让他随时带着药丸在身。遇到紧急情况,药丸能起止血镇痛作用。 许一山对药丸的功效深信不疑。小时候他爬树掏鸟窝,结果没踩稳跌下地,摔断了一条胳膊,他爹就是用这种药丸敷在他的伤口上治好的,连医院都没进去过。 药丸是祖传秘方,里面含有38味中草药。他爹曾经要将药丸的配方传给他,可惜他对这些不感兴趣,以至于他至今都不知道药方里究竟有哪些药。 药丸一敷上去,凉丝丝的,似乎穿骨透髓,痛感立消。 敷好了药,许一山去了小车司机身边。他又摸出一颗白色的蚕豆大小的药丸,让人帮助撬开司机的嘴,拿矿泉水将药丸灌了下去。 说也怪,司机很快醒转过来。他一睁开眼,便带着哭腔问:“廖部长呢?” 许一山问:“哪个廖部长?” 司机却不管他,左右顾盼,直到看到旁边坐着的老者,才不顾一切爬起来,手脚并用爬到老者脚边,喊了一声:“廖部长,我犯大错了。” 正文 第6章 谁报复谁 自始至终,许一山都没发现老者喊一声痛。 老者稳重得就如一座山,一直在静静地看着许一山忙活。 他气度非凡,一副临危不惊的形态,令许一山暗自佩服不已。 许一山心里一动,暗忖,司机叫他“廖部长”,他是哪里的部长?从他举止形态看,应该不是普通人。 廖部长看了司机一眼,眉头一皱道:“你哭什么?” 司机赶紧收住了嘴,忙去察看老者有没受伤。 许一山也蹲下身去,目测老者身体并无大碍。便放了心,四处张望,发现山顶上有一缕细流流下来,便走过去,双手掬了水,猛喝了几口。再掬水洗了一把脸,人便舒爽了许多。 一阵尖利的警笛声传来,警车开道,后面紧跟着救护车。停在事故现场。 警车上下来几个人,问清了谁是司机,二话没说,拿了手铐将司机铐住了,推上了车。 救护车上的人拿了担架,将老者和少女分别抬上了车。 许一山过去对救护人员说:“司机可能有内出血,你们多注意一点。” 没人搭理他,许一山自感没趣。寻思着拦辆车回古山镇。 恰好,水利局的车过来,他们看到站在路边的许一山,停了车问他去哪。 许一山告诉他们回老家去,车上的人一乐,招呼他快上车,他们正是去古山镇。 正要走,看到一个警察一路小跑过来,问许一山叫什么名字。 许一山不想告诉他,摆摆手道:“我叫什么不重要,你们赶紧救人去吧,时间耽搁越长,危险越大。” 车上的老同事告诉警察,他叫许一山,县水利局的工作人员。 警察哦了一声,转身离开。 因为车祸,路上已经堵了很长的车。交警跑前跑后,指挥着车辆缓慢移动。 水利局的车里坐了四个人,加上许一山,显得有些挤。 他们去古山镇做防汛准备工作。春季防汛,是水利局的工作重点。按理说,防汛工作本不该由水利局管,但茅山县因为境内河流众多,每到关键时期,县里都会将水利局安排上去。 古山镇内有一条穿镇而过的河,叫古山河。古山河的源头与洪河的源头同在一个山脉。只不过一条河往南,一条河往北。 古山河严格意义上来说,只能算是一条溪。水浅的时候,挽起裤腿能过。但是,每年春天桃花水爆涨的时候,古山河也会像发疯的野马一样,肆虐无忌。 许一山记忆最深的一件事,就是他当年读书的古山镇中学,被暴涨的河水淹到了二楼。 大家过去都是同事,因此彼此熟悉。聊起那晚炸金花被抓的事,同事透露给他一个信息,是有人报复。 许一山狐疑地问:“谁报复谁?” 同事便笑,道:“还能报复谁?报复你啊。” 许一山吃了一惊道:“我从来没得罪过谁,谁会报复我?”说完,将他们打量了一番,笑道:“你们这些坏人,别想忽悠我。肯定是你们谁得罪了人,株连到了我。” 大家便笑,互相指责起来。 说笑一阵后,有人叹道:“其实那次他们抓赌,是故意让水利局出丑。你们想想看,我们一个局,有半数被他们抓走,大家都是国家干部,他们这样做,明摆着就是不给水利局面子。” 又有人笑道:“这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他们手里有枪呢。我们这些人,虽说与他们一样,都是为人民服务的公仆,可是在有些方面,还是低人一等似的。许一山,哦,不,许镇长,你算是混出头来了。” 许一山被人叫“许镇长”,多少还是感到有些别扭。 过去他在局里算是最基层的人,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来水利局上班是机缘凑巧捡的漏,因此大家对他的底细都摸得一清二楚。 许一山是个最没人脉和资源的人,祖辈都是农民,上面没一个人罩他。如果他不是陈勇主任的乘龙快婿,可能一辈子都只能在水利局混。到老还是个主任科员。 大家讨论起那晚发生的事,都明确一个核心问题,他们是遭到了报复。但究竟是谁报复谁,却谁也没点破。 一车的人,可能除了许一山之外,其他人都心知肚明。 报复不是冲别人来的,就是冲着他许一山来的。 那么,是谁报复他呢?他又得罪了谁呢?许一山蒙在鼓里,而其他人都清楚,原因在陈晓琪身上。 许一山不会知道,他美滋滋得到了爱情,同时也得到了祸根。 陈晓琪确实与人在谈恋爱。 对方真的是有妇之夫,县公安局副局长魏浩。 陈晓琪的爱情遭到了陈勇主任的强烈反对。女儿的爱情非但没让他感到高兴,反而让他觉得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尽管陈晓琪争辩说,爱情没有界限,他爱她就足够了。但陈勇主任认为,魏浩作为一个有妇之夫去爱上一个另外一个女人,就是行为不检点。 父女俩为此爆发过激烈的冲突,陈晓琪为此还离家出走过。 而这些,对于常年在外考察水利环境的许一山来说,一点风声都不知道。倒是县里其他单位传得沸沸扬扬。 陈晓琪突然与许一山去民政局登记结婚,让无数人大跌眼镜。在不少人看来,陈晓琪的选择,有些过火了。许一山是什么人?一个小小的水利局普通科员,身份没法与她妇联副主任匹配。而且,双方的家庭悬殊那么大,这样的婚姻怎么也不被人看好。 有人猜测,陈晓琪这样做,是想将她父亲的脸丢光,一个妇联副主任嫁给一个小科员,情理上说不过去。 一千人就有一千个心思,陈晓琪的爱情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大家都在睁大眼睛,准备看一场大戏。 大戏的开场,就是许一山被抓去公安局关了一整夜。 车到古山镇,许一山谢过司机,准备搭摩托回家去。 从古山镇到他家,还有一段不少的距离。这段路不通车,只有出租摩托车进出。 古山镇不大,是座典型的老镇。镇上设施倒很齐全,学校、医院、商场都有。 镇政府坐落在半山坡上,底下是一条陈旧的老街。老街旁边,就是穿镇而过的古山河。 许一山平常很少回来,主要是太不方便。 他去商店给爹买了一条烟,一对酒,提着正要喊摩托车,突然听到有人叫他,“大哥,你回来了吗?” 他回头去看,就看见弟弟许小山惊喜地向他跑来。 正文 第7章 相亲 许小山告诉大哥,爹娘正准备打电话让他回来一趟,有很重要的事与他商量。 许一山便笑,问弟弟,“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商量?” 许小山仰着脸,一本正经说道:“哥,爹说,你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该要有个家了。这不,爹给你找了个老婆,就是我嫂子。等你回来相亲呢。” 许一山哭笑不得,爹娘对他的婚姻大事操尽了心。从他毕业那年开始,爹娘就开始给他张罗婚事。 许一山很反感爹娘这种做法,没事基本不回家来。 许小山神秘兮兮地说道:“哥,你知道我嫂子是谁吗?” 许一山叱道:“小山,什么嫂子不嫂子的,别胡说八道。哥有老婆了,还相什么亲。” 许小山撇着嘴道:“哥,你别蒙我。爹说,你一个农民子弟,城里人那会看得起你。要不,怎么到今天你还是一个人回来啊。” 许一山不想与弟弟争辩,弟弟还小,懂个屁。 弟弟住校,不能与他一道回家。许一山便一个人坐了摩托车回去。 他爹许午看到他回来,眉开眼笑道:“一山,你是狗鼻子吧?怎么就知道我要你回来了?” 许午别名许赤脚,这个号是乡亲们送他的。许午爷爷那辈开始,就是民间医生。 到许午这代,国家给了他们民间医生一个封号——赤脚医生。从此以后,乡亲们便叫他许赤脚。 许赤脚会打针开药,更擅长的是中医这块。他爷爷生前留下来不少药方,许多是治疑难杂症的。不少人在大医院没治好的病,吃了许赤脚的药后,居然痊愈。让许赤脚的名声一天比一天大。 当年,许赤脚有心将祖传中医技艺传给许一山,但许一山没兴趣。许赤脚无奈,只好将正在读书的女儿许秀叫回来,跟在身边学医。 许一山刚想将回来请他们去县里的事说出来,许赤脚已经先说了,“一山,你回来正是时候,明天,你跟你娘去相亲。” 许赤脚介绍道,对方是个老师,今年刚满23岁。女孩子人长得漂亮,性格又温柔,配他许一山,绰绰有余。 许一山小声说道:“爹,你这是突然袭击啊,我可没想相亲。” “由不得你。”许赤脚吹胡子瞪眼道:“你也不想想自己多大了,过了年,就三十了。幸亏你还端着国家的饭碗。三十岁在乡下没娶亲,这辈子就是个光棍的命了。” 许一山嘿嘿地笑,道:“打光棍也没什么不好,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 许赤脚闻言,气得须眉皆张,怒道:“放屁!亏你还是个读书人,传宗接代的道理都不懂吗?你的书,怕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许一山没敢再争辩。爹许赤脚脾气不好,动不动就骂人,有时候兴起还会动手。 这与许一山印象中的老中医不一样,在许一山的想象中,老中医都是喝饱了国学墨水的人,儒雅、庄重,随时给人稳重之感。 临近傍晚,炊烟开始飘荡。烟如雾,飘逸在山林田间,虚无缥缈,宛如人间仙境一般。 许赤脚坐在他的一排药柜前,摸出烟来点上,头也没抬对儿子说道:“一山,我不管你在外面混得怎么样,不结婚就是对不起我许家列祖列宗。明天镇里逢集,你跟你娘去,认识认识一下不是坏事。要是有缘,也是我许家祖宗开了眼,积了阴德。你不要以为自己是个吃国家粮的人,人家是老师,身份不比你低。” 许一山想拒绝,又怕爹骂,犹豫了好一会才从身上掏出一本结婚证递给爹许赤脚道:“爹,对不起,我都登记了。这不,我这次回来,就是请你们二老去县里与她家父母见面的。” 许赤脚吃了一惊,眼光在结婚证上看了一眼,却没伸手去接。 “什么时候的事?” “两天前。” “原来怎么从没听你说过?” 许一山讪讪笑道:“爹,这恋爱结婚的事,是很私密的,我没说,不等于我没有。你儿子又不是瘸脚瞎眼的人,想找个人结婚还不容易吗?” “叫什么?” “陈晓琪。” “她爹娘是干啥的?” “她爹是县委办主任,她妈是县人大副主任。” 许赤脚愣住了,半天没吭声。 过了好一会,他狐疑地问道:“人家家庭这么好,凭什么看上你?” 许一山笑道:“爹,你看不起自己儿子是不?我许一山大小也是个国家干部,她家庭条件好又怎么样?难道不嫁人了?” 许赤脚沉吟道:“这婚姻,讲究的都是门当户对。一山啊,你有多大能耐,做爹的能不清楚。爹在想,这个姑娘究竟看中了你什么啊?” 爹的怀疑,让许一山有些不满。虽然他自己也在怀疑,陈晓琪突然拉他去登记是不是阴谋,但左想右想,就是没想出来一个结果。陈晓琪阴谋他啥?一个水利局的小主任科员,往大街上一站,连个头顶都看不到。 说真心话,陈晓琪找上门来,许一山第一感觉就是天上掉馅饼了。他除了激动,根本没去多想。陈晓琪号称最美县花,绝非浪得虚名。以他在茅山县工作七年的经历,真没发现一个比陈晓琪长得更好看的姑娘。 许一山自己解释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原来他内心深处早就喜欢上陈晓琪了。只是碍于他们之间隔着的距离,他没敢去表达爱慕,甚至都不敢往深处去细想。 让许一山更想不到的是,陈晓琪的父母居然也接受了他。 这在过去,他想都不敢去想。要知道陈晓琪的家庭,可不是一般人敢去觊觎的。毕竟父母都是高官,人脉与资源不是他能够想象的。 然而,事实就是这么个事实。他不但与陈晓琪已经登记结婚了,而且还得到了她父母的认可。更让许一山兴奋的是,他过三天就将成为洪山镇的副镇长。 “爹,还有件事我想告诉你,我升为洪山镇副镇长了。” 许赤脚闻言,惊得夹在手指间的烟掉了下来,瞪大眼望着儿子问:“啥?副镇长?你当官了?” 许一山得意地说道:“爹,是人民公仆。” “别跟老子咬文嚼字。”许赤脚沉着脸说道:“你这副镇长是怎么来的?” “组织提拔的啊。”许一山认真说道:“组织考察决定的,应该是说,你儿子是个可造之才啊。” “屁!”许赤脚骂了一句,“一山,你有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茅山县那么大,有条件的人比你多了去了,这样的好事会落到你头上来。你说,是不是这个姓陈的安排的?” 许一山不满道:“爹,你想多了吧,他又不是组织,他也代表不了组织,他怎么能安排我呢。” “是不是,以后就知道了。”许赤脚叹道:“麻烦了,明天要怎么对人家说啊。” 正文 第8章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许一山要相亲的对象,是古山镇中学的音乐老师,叫柳媚。 柳媚老家也是古山镇的,父母与许赤脚都认识。算得上是个熟人。 眼看着儿子快三十岁了还没个家,许赤脚心里急得就像一锅烧沸的水。 有天他去学校给小儿子许小山送生活费,在校门口碰见了柳媚,他问柳媚许小山的班在哪,柳媚热情地带他去找了许小山,又将他送出校门,让他很感动。 许赤脚因为心里牵挂着大儿子许一山的婚事,因此碰到漂亮的女孩子,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想知道人家有没有婚配。 他喊住柳媚问:“姑娘,你今年多大了?” 柳媚的眼笑得像一弯新月,羞涩不已地告诉他,“许大爷,我今年23了啊。” “有男朋友没?”许赤脚唐突地问。 柳媚羞得满脸通红,低声道:“我还年轻,没有男朋友。” 许赤脚大喜过望,将柳媚从头到脚看了好几遍,点点头一言不发走了。 许赤脚从学校离开后,片刻也没停留,直奔柳媚家去了。 柳媚是谁家的女儿,许赤脚心里倍儿清楚。 柳媚爸妈都是老实人,在古山镇街上开了一家南杂店。 老柳过去找许赤脚看过病,两个人彼此算得上熟人。 爹给儿子说媒,让老柳哭笑不得。老柳尊重许赤脚,留他在家吃饭喝酒。许赤脚将儿子许一山的情况一点不落给老柳说了,希望两家能结亲家。 老柳不敢做主,表明态度说,这样的事,还得子女们自己拿主意。要不,先让他们相一次亲再说。 许赤脚表示赞同,便与老柳约了时间,趁着逢集这天,让他们见一次面,成与不成,以后再说。 许一山表态说,相亲这事就免了。他现在已经是登记过了的人,没资格再与别家姑娘相亲了。 许赤脚道:“别人又不知道你登记了。再说,我对你的这桩婚事心里没底。一山,你听爹的,天上没馅饼掉,你这门亲事不是什么好事。” 许一山急道:“哪怎么行?要说你去说,我不说。” 许赤脚爽快答道:“好,我去说。我们家是什么脚,该穿什么鞋,我心里清楚。你说的这个陈家,肯定是要利用你。” “利用我啥?”许一山气乎乎说道:“我一没钱二没权,人家利用我啥了?” 许赤脚笑眯眯道:“你还是太年轻,社会上什么样的人都有。别看姓陈的这一家都是大干部,谁知道他们有哪些花花肠子?你也清楚,你一没钱二没权的,人家凭啥看上你?你还真以为我们家祖坟冒青烟了啊。” 父子俩争了起来,谁也不让谁。 许赤脚态度很明朗,不高攀陈家,去相亲柳媚。 许一山无奈说道:“爹,你想想看,我与人家陈晓琪已经登记结婚了,就是法律上的夫妻了。我现在以什么身份去与别人相亲?就算你瞒着这件事,你良心上能过得去?这不是侮辱了人家了吗?” 许赤脚怒道:“我不管。反正,去跟他们见面我是坚决不去的,要去,我就当面跟他们说清楚,我家儿子高攀不起。” 许一山气得晚饭也没吃,独自一个人去外面散心。 妹妹许秀悄悄跟了上来,看到哥哥烦躁不安,便安慰许一山道:“哥,你不要怕爹,他这个人就是死要面子。他亲自找到人家家里去说的,现在你不去,他觉得丢了脸。要不,你敷衍他一次,就说没看上,这事不就完了。” 许一山看着妹妹叹道:“秀,你不懂。这是原则问题啊。你想想看,我如果去了,对谁都对不起啊。毕竟你哥是有婚姻在身的人,我这样去相亲,不说法律上不允许,就是道德上也说不过去啊。” 许秀是许家唯一的姑娘,今年刚满18岁。 许秀人长得很乖巧,也很听话。本来她的学习成绩很好的,完全有希望像大哥一样考上大学。但是,许赤脚不让她读书了,逼着女儿跟自己学医。 许赤脚的打算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女儿终究是别人家的人,书读得越多,今后飞得越远。不如留在身边跟着他将中医这块继承下来,今后在周围找个好人家嫁了。 因为许秀读书的事,许一山还跟爹吵过一回。 许一山坚持要妹妹读书,而许赤脚打死也不肯。父子俩争得耳红面赤,最后许一山败下阵来,不仅仅是胳膊扭不过大腿,关键是许秀自己答应爹的要求了。 “哥,我听说,我嫂子家都是大官,你也要当官了?”许秀笑眯眯地问。 “也不算是大官。县里的干部,再大能有多大?只是比起古山镇的干部,他们的级别高一点而已。” “哥,我嫂子是多大的官?” 许一山咧嘴一笑道:“她是妇联的干部,专门管你们这些妇女儿童工作的。应该与镇里书记差不多大吧。” 许秀惊喜地张大了嘴,不无羡慕道:“我嫂子真有本事,这么年轻就当了这么大的官。哥,你也有本事,要不,我嫂子怎么会看上你啊。” 兄妹俩聊了一会,听到娘在叫他们,许秀便对许一山说道:“哥,我们回去吧,有事明天再说呀。” 晚上,许一山几乎一夜未眠。 如果交通方便,许一山早就溜之大吉了。他一直在想一个两全之策,既不让爹生气,又能不去相亲。 他知道,相亲是万万不能去的。如果这件事传到了陈晓琪的耳朵里,他要怎么解释?这不是明摆着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吗? 可是不去,爹怎么会放过他? 以他对爹许赤脚的了解,许赤脚是个脾气非常倔的老头。别看他是个赤脚医生,认死理谁也比不上他。 比如有人建议,凭着他的一手中医技术,在古山镇街上开个诊所,既赚了钱,又能扩大名声,两全其美的好事,他许赤脚就是不肯。 许赤脚说,他家有古训,悬壶济世不为钱,山野之中埋名声。 他有些后悔不该回来了。 陈勇主任要求,在给他和陈晓琪举办婚礼之前。两家老人必须见个面。 许一山当时满口应承,结婚是大事,当然要让家里的父母知道。而且他快乐地想,爹和娘一直在担忧他的婚事,现在他要是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不知他们会有多高兴。 他也想过,爹娘是农民,陈晓琪爸妈是领导,两家人看起来不在一条道上,但只要陈晓琪成了他老婆,她家地位再高,又算得了什么? 直到天快亮了,他才决定好,一旦能看得清路,他就悄悄往镇上赶,坐第一班班车回城去。 只要他跑了,爹就拿他没办法。他总不能去县城绑了他回来。 谁料等他醒来时,天已大亮了。 爹许赤脚在门外催他,“一山,快起床,别误了时间。” 正文 第9章 馅饼有毒 有许赤脚压阵,许一山纵有千般不愿意,还是被爹押着去了古山镇街上。 古山镇逢五赶集。 赶集这天,古山镇都像过年一样的热闹。 小时候,许一山最盼望着跟着爹娘来镇上赶集。 镇上有许多好吃的小吃,许赤脚在这方面从不小气,只要儿子想吃,他都会满足。 老柳夫妇一早就开始忙,逢集这天,老柳老婆会在门口支起一个炸油条的摊子。 本来许赤脚是不要来的,但他担心儿子半路会跑了。于是亲自跟着来。 老远看到老柳,许赤脚扬起手喊道:“亲家,忙着啊。” 许赤脚是用了心的,特地请了媒人一起来。 乡下相亲,通常都是趁着逢集这天。男女双方在媒人的介绍下互相认识。若是看上了,便约着去镇上饭店吃顿饭,定下日子上门。若是没看上,谁也不声张,各自走散。 古山镇地处深山,四周都是巍峨的高山。山上葱葱茏茏,大树遮天蔽日。 镇上,镇政府、医院、学校、邮局一应俱全。进出只有一条路,前些年铺了水泥路面,却不宽,遇到两车交汇的时候,必须得有一车先找个会车处停下,等别人过去再走。 一条五米多宽的河,叫古山河。古山河穿镇而过,源头就在上面大约三里地的地方。哪是一座更高的山,叫无修山。无修山脚底下有一座水库叫古山,古山河的水就是水库来的。 这一片许一山很熟,他在水利局七年,大多数的时间都在这些有水的地方勘察。 尤其是无修山这一片,许一山闭着眼也知道山高水低。 茅山县的水域分布,无修山最为复杂。靠近古山这边建有大型水库,靠近洪山镇那边虽没建水库,却有一条水势更大的河,叫洪河。 老柳看到许赤脚来了,连忙将双手在围裙上擦了,请他们进屋。 许一山迟疑着要不要进屋,被许赤脚在背后推了一把,低声道:“敢耍花招,我打断你的腿。” 柳媚不在家,她每天清早要去学校上早自习。一般下午放了学才会回来家里。 许赤脚没看到柳媚,凑到老柳跟前问:“姑娘呢?” 老柳讪讪笑道:“孩子去了学校,你们等等。我已经跟她说了,应该会回来一趟。” 许赤脚哦了一声,转过头对儿子许一山道:“看到没,人家姑娘多勤奋,大清早就去学校了。不像你们机关的这些人,早九晚五的,没一点奋进。” 许一山没吱声,他在想,等下人家柳媚回来了,他要怎么与她说?是告诉她自己已经登记结婚了,还是以没看上作为借口一走了之。 等了大约半个小时,柳媚风风火火回来了。 一回来,先在油条摊上抓起一根油条就往嘴里塞,一边问她爹:“爸,你那么急叫我回来干啥?” 没等老柳说话,许赤脚已经起身说话了,道:“小柳,是我,我是你许伯伯。” 柳媚一愣,随即微笑起来,轻声道:“许伯伯,你找我有事吗?” 许赤脚一愣,眼光去看老柳,狐疑地问道:“老柳,你没跟孩子说吗?” 老柳尴尬不已,躲闪着许赤脚的眼光,借口门口太忙需要帮忙,连忙转身出去了。 媒人不失时机上来,将柳媚拉到一边说道:“小柳老师,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媒婆与柳媚说了什么,许一山不知道。但他发现柳媚往他这边看了好几眼,捂着嘴巴在笑。 媒婆与柳媚说完,又过来对许一山说道:“小许,小柳的意思是想与你单独聊几句。这样,我们先出去,你们聊。” 媒婆让许赤脚跟她出去,留下许一山和柳媚单独呆在屋里。 屋里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许一山打破沉默道:“小柳老师,对不起,我......” 柳媚连忙拦住他,微笑道:“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来干啥的。你叫许一山,也是我们古山镇人,现在是水利局的干部。” 许一山讪讪笑道:“是,我叫许一山。” 柳媚想了想道:“你来相亲?” 许一山苦笑一下,没出声。 “你是县里的干部,还相亲呀。”柳媚捂着嘴笑了起来。 “我......”许一山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是被逼来相亲的事告诉她。 “你不要说了。”柳媚又拦住他,抬起手看了一下手腕上的手表,为难道:“我马上就要上课了,这样吧,以后有时间我们再联系。” 没等许一山说话,柳媚已经匆匆走了。 媒婆追了上去,拉住柳媚在说话。 许赤脚小心翼翼问儿子:“那么快?你们聊了啥?” 许一山道:“随便聊了几句。爹,以后这样的事,麻烦你少操心。我还有事,要回县里去了。” 许赤脚没得到准确的消息,紧跟着儿子往外走,问他道:“怎么样,满意不?” 许一山笑道:“人家没看上我,你满意了吧。” 恰好班车来了,许一山招手拦住车,一溜烟钻进车里,再也不顾许赤脚在下面喊他。 回老家没请来爹娘,许一山不好意思去告诉陈勇。 他打电话给陈晓琪,打了三个都没人接,心里便嘀咕着,“她去哪了?” 许一山住在水利局的家属楼,属于临时借住。县里在二十几年前就取消了福利分房,因此许一山除了自己掏钱买房,局里是不提供免费住房的。 好在水利局前几年建了家属楼,家属楼没完全卖出去。局里考虑到他的实际情况,便安排他临时借住进去。 县里组织部已经下了任命书,他现在已经不是水利局的人。去洪山镇报到还有两天,这两天里,他不知该干些什么事。 电话打不通,他没再打,心里想着晚上去一趟她家,把爹娘有事来不了给陈勇汇报。 爹许赤脚态度已经很明朗,他强烈反对儿子娶陈晓琪。 按照许赤脚的理解,陈晓琪主动找儿子登记,一定是想掩盖不可告人的秘密。 许一山在县里是孤家寡人,上面没人罩着,身边也没人护着,真要有什么事,就只能任人宰割。 陈晓琪一家在县里都是大干部,他一个农民家庭怎么也高攀不上。 与其蒙在鼓里,不如干脆直接,这块掉下来的馅饼不能吃,有毒。 许一山一直没想好用什么借口来掩饰父母不来,男女双方父母见面是大事,他不能让陈晓琪一家误会,自己家对他的婚事不上心不重视。 水利局家属楼与县委家属楼隔着三条街,许一山走路过去至少要半个小时。 他看看时间差不多了,陈晓琪家的人该回来了,于是起身出门,往陈晓琪家走去。 正文 第10章 促膝谈心 陈勇夫妇破天荒没有应酬,下班后直接回了家。 前次来,许一山空着手。这次他顺路买了一些水果,提着上楼来。 开门的曾臻看到他,满面堆笑地招呼他道:“一山,回来了啊,快进屋坐。” 客厅里,陈勇正在看报纸。看到他进来,微微颔首招呼他坐。 许一山留心了一下,发现陈晓琪没在家,便试探地问:“爸妈,晓琪没回家吗?” 曾臻道:“他们妇联这段时间有点忙。省里要评选三八红旗手,茅山县有一个名额。晓琪是这次评选的负责人。前几天省里来了人,她忙得像个陀螺一样的,每天回来都是后半夜了。” 许一山哦了一声,小声道:“忙也要注意身体。” 曾臻看一眼陈勇道:“你看,小许就知道心痛人是不,哪像你,回来就像大爷一样,我干一天工作,回来还要伺候你。” 陈勇便笑,道:“老曾,你多大的人了,还这样说话,也不怕晚辈笑话你。” 曾臻哼了一声,“老陈,你别拿帽子压我。等一山和晓琪办了婚事,我就搬去与他们一起住,丢下你一个人,吃喝自己管去吧。” 陈勇瞪妻子一眼道:“人家小夫妻,你夹在当中成什么话?” 夫妻俩闲话,让许一山在一边暗笑。原来官再大,回到家里还是敌不过油盐茶米,家长里短。 许一山提议去外面吃点算了,但曾臻不同意。她亲自下厨,要置办几样下酒菜给他们男人喝酒。 客厅里就剩下两个男人,墙上挂着的吊钟在滴答作响。 陈勇家的装修显得很简单,看不出是个有钱人。地板还是老旧地板,虽然擦得光可鉴人,但还是掩盖不了样式老旧,和颜色的灰暗。 茅山县不算大县,却也有四十多万人口。其中县城就将近十万。这么多的县城人口,将一座隐藏在大山深处的小县城衬托得生机勃勃。 全县因为水资源丰富,山多林密,种植业和养殖业发展得很不错。 陈勇是茅山县资深干部,他原来只是县委的一个通讯员,慢慢成长为县委办主任。到了这个位子,似乎就再没往上走的迹象。 曾臻原来是街道办的人,陈勇当了主任后,才调去县人大。 陈勇的行政级别在县里不算低,特别是深耕了那么多年后,他的人脉资源无人可及。即便是县委书记和县长,未必能有他那么多的社会关系。 书记与县长,都是走马灯样的换。通常一届干满后,不是升迁去了市里,就是平调到其他县继续工作。 陈勇总结了一下茅山县为什么留不住领导的原因,得出一个结论。因为茅山县是个典型的农业县,农业县很难出政绩。没有政绩,领导就很难有出头之日。 突然,陈勇问他:“小许,昨天你回老家去,路上发生什么事没有?” 许一山想了想说:“也没什么事,就是车在路上发生了车祸。万幸的是没有死人。” 陈勇哦了一声,眼光盯着他看,“你是不是救了人?” 许一山谦虚说道:“这事啊,换了谁都会去做。” 陈勇便没继续问下去了,他沉吟片刻道:“你救的这个人,可不是简单的人物。书记和县长都在过问,看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许一山狐疑地说道:“我没想法啊,举手之劳,谁遇到都不会袖手旁观。” “可我听说,当时情况很危急,弄不好就是车毁人亡。” “没有那么恐怖的,只要做好安全防范措施,不会出现意外。”许一山轻描淡写地说道:“陈主任,这事没他们说的那么玄乎。” 陈勇哦了一声,眼光变得温柔了许多,轻声道:“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你要先保护好自己的安全。毕竟,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身后还有晓琪啊。” 许一山连连点头,想起陈勇刚才说的不是普通人,而用了一个“人物”的词,不觉勾起好奇心。便试探着问道:“您说他是个人物,究竟是什么来头?” 陈勇沉吟一下道:“说起来这件事我还是有责任的。我当初就不该听廖老的,让他单独去古山镇。” 许一山想起司机爬在老者脚边哭的时候叫过他“廖部长”,便小声说道:“我听司机叫廖部长,就不知道这位廖部长是哪里的部长。” 陈勇看了他一眼,摇摇头道:“这个你不用知道了,反正,他在位的时候,市委书记在他面前不敢出大气。现在虽然退了下来,还是大家的老领导。一山,你这次立了大功啊。” 绕了一圈,许一山还是不清楚老者的来头。但看陈勇一脸严肃的面容,他没敢再问下去。 陈勇似乎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一样问他,“一山,你爸妈呢?怎么没见他们两位老人?” 许一山一愣,连忙掩饰道:“我爹这几天身体不太好。他想等他身体好一点再来。” 陈勇笑了笑道:“我听说我这亲家自己也是个医生嘛。” 许一山道:“是赤脚医生。” “赤脚医生也是医生。当年,他们可为广大农村立下过汗马功劳啊。”陈勇淡淡笑道:“我小时候得过阑尾炎,当时要不是有他们,可能痛都痛死了。” 曾臻动作很快,几样下酒菜很快就弄好了。 陈勇去拿了一支茅台出来,笑着对曾臻说道:“老曾,我原来怎么说的?这支酒,一定要等到与晓琪的丈夫喝才拿出来吧。” 曾臻瞪了丈夫一眼道:“你现在得意了啊,我警告你,少喝点,注意身体。” 陈勇道:“放心,一点酒能打倒我?今天小许在,这杯酒也算为他践行。” 组织部在谈话过后,任命很快就下来了。这速度,比起过去,不知要快了多少倍。 许一山被安排去洪山镇担任副镇长,这在外人看来是要腾飞的意思。 洪山镇是大镇,洪山镇的镇委书记,位列常委。 换句话说,只要在洪山镇坐上了一把交椅,未来可期。 目前,洪山镇的党委书记是段焱华,段焱华今年45岁,已经是县委常委了。如果不出意外,明年换届的时候,他将出任茅山县副县长。 许一山突然被安排去洪山镇,明眼人都知道,这是陈勇夫妇的原因。 洪山镇每一把椅子都有无数人在觊觎。 许一山就像一匹黑马,在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时候横空出现。 “小许,你去了洪山镇后,就记住一个字——稳。”陈勇叮嘱他道:“稳了,比什么都重要。” 许一山诚恳点头,当官陈勇有太多心得。他是个初出茅庐的人,对官场一片茫然。 “你稳了,我们再给你和晓琪举办婚礼。”陈勇喝下一口酒后,目光烁烁盯着他说道:“一定要记得与领导搞好关系。” 正文 第11章 丈母娘送房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 许一山不想走,陈勇夫妇也没催他走。 大家心里都有数,都在等陈晓琪回来。 晚上十点,许一山有些坐不住了。 陈勇先去休息了,曾臻陪着他闲聊。说起他家的事,曾臻突然问:“一山,你们今后打算结婚住哪?” 这一下问倒了许一山。他还真没想这个问题。 茅山县县城的房价不算高,最好的小区房也只在三千多一平。但即便是这样的房价,许一山想买房,还是力不从心。 他的工资本来就不高,加上常年在野外考察勘查,花费不菲。许一山又是个喜欢结交朋友的人,特别在乡下遇到一些奇人异士,他从不小气请人喝酒。 家里爹娘也没什么钱,三个孩子抚养成人就是一笔巨大的开支。 何况他是家里培养出来的大学生,弟弟许小山正在读书。靠赤脚医生的爹,能养活一家几口人就非常不错了。 更何况,许一山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家里资助买房。 他犹豫着说道:“我想暂时苦一点,住我现在的水利局房子里。等我有了钱,就买好一点的房子给晓琪住。” 曾臻似笑非笑道:“你让晓琪去水利局借的房子住,不怕委屈了她?” 许一山讪讪道:“肯定是委屈了。可是我现在能力有限。不过我一定会努力,坚决让晓琪过上好日子。” 曾臻笑而不语,她起身去拿了一个信封过来,递给许一山道:“你拿着,不要告诉晓琪是我们给你的。” 许一山迟疑着打开信封,信封里掉下来一把钥匙,一看就是新的。 他犹豫着去看曾臻,曾臻含笑道:“这是我与晓琪爸商量好的,给你们准备的新房。但你必须记住,千万不要让晓琪知道是我们送给你的。晓琪人很好强,你在她面前一定要表现出男人的气势出来。” 许一山心里想,女人嘛,都一个脾性,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陈晓琪不同其他女人,不能用三天不打的手段来对付她,但只要抓住她的心,就不怕她调皮。 从陈晓琪闯进他办公室问他要不要老婆开始,许一山到现在还没彻底弄清楚,陈晓琪是不是心血来潮,又或者陈晓琪有什么其他目的,要不,她这朵鲜花怎么也不会轮到他来采摘。 陈晓琪也怪,与他登记过后,除了带他回来吃过一顿饭后,再没见她踪影。 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许一山一无所知。 但有一点他很欣慰,陈晓琪与他登记了,就是他法律上的老婆。这样的玩笑想必陈晓琪不会随便开,毕竟这会影响到许多人,包括陈勇夫妇。 “收好。”曾臻叮嘱他道:“找个机会带晓琪去新房看看。” 许一山心生愧意,娶了人家的女儿,还让人家送房子,这样的好事,怕是前辈子不知修了多少福。 他抬头去看墙上的钟,发现时针已经停在了十一点,心想不能耽误曾臻休息,便起身想要告辞。 曾臻也不挽留他,遗憾说道:“一山,晓琪可能还没忙完,要不,明天你来家里,我给晓琪说说,让她早点回家来。” 许一山嗯了一声,告辞出门。 下了楼,看见两道车灯过来,他连忙往路边站,准备让出路来给车通过。 谁料车在他身边停下来,陈晓琪将头探出车外惊异地问他:“许一山,你怎么这时候还在这里?” 许一山一看是陈晓琪,顿时满心高兴,说道:“是你啊,晓琪,我刚从你家出来。” 陈晓琪双眉微皱,问道:“你来我家干嘛?” 许一山讪讪道:“我来看望你爸妈。” “他们好好的,有什么好看望的。”陈晓琪不屑地哼了一声道:“你快回去,我不送你了。” 许一山嘿嘿地笑,凑近过去低声道:“晓琪,我想多说几句话。” “有什么好说的呀。”陈晓琪白他一眼道:“回去睡觉吧,养足精神好走马上任。许一山,以后没事不要老往我家跑,影响不好。” 许一山咦了一声道:“我是你老公,我去你们家不是理所当然吗?怎么还会影响不好了?” 陈晓琪哼道:“我不想与你争辩。总之,以后你少来。” 说完,她不顾许一山还贴着她的车门站着,松开刹车,径直往前开去。 许一山赶紧抽回脚,生怕她的车轮压了自己脚面。 陈晓琪下车后,头也没回就上楼去了,扔下许一山怅然地看着她的背影出神。 婚姻登记了,于情于理都是夫妻了。可是许一山到现在还没牵一下陈晓琪的手,更不用说其他更亲密的动作。 陈晓琪的美,是公认的美。她身材就像舞蹈演员一样柔韧,五官就像画上的人儿一样好看。 女人不是因为漂亮才有气质,而是因为气质而愈发漂亮。陈晓琪的气质,一直是很多女人想要模仿个人模仿不来的。 许一山第一次听说陈晓琪的名字时,是与他一道去野外勘察水利设施的本局兄弟说的,那晚两人因为没赶上回城的车,又不好去打搅老百姓,于是在路边扎下帐篷露营。 晚上两个人闲得实在无聊,就开始聊女人。 兄弟说,许一山,你知道陈晓琪吗? 许一山摇头道:“哪个陈晓琪?不认识啊。” 兄弟便啧啧叹道:“许一山,你真out了,在茅山县不认识陈晓琪,不是你眼瞎,就是你孤陋寡闻。我告诉你,陈晓琪是我们茅山县最漂亮的美女。哪胳膊哪腿,哪脸哪胸,你看一眼就得流口水。” 许一山笑道:“有那么神奇吗?这不比天上的仙女还要好看了。” “仙女算个屁,你见过仙女吗?”兄弟不屑说道:“你要见了陈晓琪,你就知道仙女算根毛,陈晓琪才是世上最美的人。” 兄弟一直沉湎在回忆陈晓琪的世界里,感叹道:“谁要娶了她做老婆,这辈子可算是太幸福了。” 许一山逗他道:“既然你那么喜欢她,何不去追她?” 兄弟苦笑道:“你以为谁都有资格去追她啊?人家陈晓琪现在已经是妇联副主任,今后还不知能做多大的官。再说,人家会瞧得起你我这样的人吗?做梦去吧。” 许一山嘿嘿笑道:“是女人总要找个男人嫁,难不成她一辈子不结婚?” “就算结婚,也轮不到你我。她那样的女人,就不会是你我这类人可以去想的。” “你都晓得想是白想,你还想,无聊不无聊。”许一山那时候心里就种下了陈晓琪这个名字,直到他们在环抱宣传活动上见面,陈晓琪主动与他打招呼,让许一山受宠若惊,开了一个让陈晓琪厌烦的玩笑,后来一直后悔不止。 他突然喊了一声,“陈晓琪,你等等,我有话说。” 正文 第12章 老同事老董 他一路小跑过去,低声说道:“晓琪,你跟我走吧。” 陈晓琪脸色一沉,问道:“去哪?” 许一山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道:“回家啊。” “回家?回哪?”陈晓琪脸上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神色,揶揄着他道:“许一山,你有家吗?” “怎么没有?”许一山不服气地说道:“我老婆都有了,怎么会没家。” “滚吧。”陈晓琪笑骂道:“许一山,你在水利局的宿舍也算家?再说,你哪房子里还有合租的同事,你让我与他们住一块?” 许一山尴尬地笑,道:“其实,我们关了门,就是两人世界,与他们有啥关系?” 陈晓琪脸一沉道:“对不起,许一山,我不习惯与别人合居。等你什么时候有自己的房子了,你再叫我回家吧。”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陈晓琪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幽香,让许一山有些心猿意马。 陈晓琪就像是一朵在暗夜里悄然开放的夜来香,花香蚀骨,枝影曳人。 他麻着胆子,去牵了陈晓琪的手,关切说道:“晓琪,你的手好凉啊。” 陈晓琪一愣,想要抽回去手。但动了一下,反而被拉得更紧了,便红了脸,低声说道:“快松手,被人看到不好。” 许一山嘿嘿地笑,道:“看就看,老子牵自己老婆的手,又没牵别人的手,我怕什么别人看啊。” 陈晓琪瞪他一眼道:“还老子老子的,许一山,你这种流氓口腔以后要改。马上就是副镇长了,一点官样子都没有,别人会笑话你的。” “我不怕,我老婆是大官就行了,我做不做这个副镇长都不重要。说实话,我还真不想去做这个副镇长呢,听说,去了每个星期只能回来一趟。一个星期那么多天,谁陪你啊。” “我不要你陪,我有人陪。”陈晓琪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解释道:“我一天到晚忙都忙不过来,哪还需要什么人陪啊。” 看到许一山一副失落的样子,她又柔声道:“你快回去吧,我已经是你法律意义上的妻子了,还怕我跑了吗?” 许一山一咬牙道:“你让我亲一口,我就走。” 陈晓琪脸一红,连忙往四周看。确定无人后,才将脸伸到许一山面前说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啊。” 许一山才不管什么下不为例,他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后,浑身就像被抽了筋一样要软瘫下去。 陈晓琪没给他机会了,挣脱了他,头也不回上楼去了。 茅山县城的夜晚,一到晚上就像昏昏欲睡的少妇一样,睡眼惺忪,眼神迷离。 这些年来,县城变化巨大,山外的很多东西涌了进来,包括酒吧、夜总会,以及一家接一家的洗脚屋按摩院。 许一山白天睡足了,晚上一点睡意也没有。 他平常也没几个朋友,这时候居然不知去哪里消磨时间。 突然,他想起老董来了。 老董是他水利局隔壁办公室的同事,在他进入水利局上班时,老董没少关照过他。 老董最大的爱好,就是坐在牌桌上。只要牌上手,天下归他有。 爱玩牌的老董,也是水利局消息最灵通的人士。但凡县里领导谁谁谁有什么异动,他是最先得知消息的人。同时,全县各单位发生了什么事,老董也是能够掌握第一手信息的人。 老董除了玩牌,还喜欢喝酒。他又是个见酒醉的人,往往一杯下去,脸便赤红,三杯下去,人必倒无疑。即便如此,老董在酒局上从不输别人一口气,往往喝得要人往家里抬才罢休。 电话一通,老董听到是许一山的声音,高兴地问:“一山,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了?” 许一山笑道:“老董,你要有空,出来喝杯吧。” 老董道:“喝酒?去哪喝?” 许一山大方道:“我请客,随便你,想去哪都行。” 老董便笑起来,道:“你个铁公鸡,平常一毛不拔,现在当了镇长了,大方起来了。你等着,我这就出来。” 等了十几分钟,果然看见老董急匆匆过来了。 老董老婆在妇幼保健院上班,有晚班。其实老董不算老,也就三十多岁,只是在局里大家都习惯称对方“老”,比如许一山,三十岁没到,局里人一律称他“老许”,只有局领导几个人叫他“小许”。 老董看见许一山,眉开眼笑,先掏出一盒烟来,递了一支烟给许一山。 许一山婉拒了,他不抽烟,这在局里很少见。 许一山不抽烟,主要原因在于他读大学的时候,交过一个女朋友。某天,他与女朋友亲热,女朋友闻着他嘴里喷出来的烟味,眉头一皱,拂袖离去。 从此以后,许一山便断了抽烟的念头,无论多高级的烟,他都不再吸。 茅山县晚上的娱乐活动不多,除了洗脚按摩,就是去KTV唱歌。 洗脚按摩影响大,万一被人看到,传出去面子难看。老董便提议,干脆开个包厢去唱歌。 两个男人唱歌,要多无味便多无味。老董想了想说道:“要不,叫几个女的来?” 许一山不认识多少人,特别不认识几个女性,便为难道:“去哪找?” 老董嘿嘿地笑,压低声道:“这事不要你操心,我来安排。” 他走到一边去打了几个电话,回来后对许一山说道:“走吧,开心去。” 老董老婆平常管他管得严,按老董的说法,只要他与异性多说几句话,他老婆都会怀疑他出轨。 为此,老董闹过几次离婚,理由是无法忍受老婆法西斯般的怀疑。 但老董老婆不愿意离。她是福幼保健院的护士,工作累且待遇不太好。只要老董一提出离婚,他老婆便会像疯了一样扑上来抓他的脸。 水利局有个笑话,看谁的脸保持得怎么样,就知道谁在家里的地位。 老董是局里人一致肯定在家里最没地位的人。因为老董的脸经常被抓得像一张支离破碎的地图一样出现在大家面前。 其实,老董的老婆也是个美女,生了孩子之后,愈发的娇俏动人。 老董嘴上说离婚,心里却是最怕离婚的人。 老董老婆吴美芬常常抱怨老董没本事,说他在水利局就是个吃闲饭的人,也没本事安排她去更好的单位。 老董有苦难言,老婆吴美芬的抱怨他只当耳边风,一吹就过去。并非他没本事安排她去更好的单位,而是老董的父亲说过,护士是个很好的职业,去了其他单位干不了活,会被人诟病他们家用特权。 老董的父亲也是茅山县常委之一,但老董从不在别人面前提起父亲的事。以至于到现在,水利局还有相当一部分的人不知道老董的底细。 许一山就是其中之一,他与老董关系好,是因为从他进入水利局上班开始,老董就没少给他照顾。 今晚老董老婆吴美芬上夜班,他偷空跑了出来。 “走,开心去。”许一山附和着他说道。心里却在盘算着一个事,那天在酒店老董说的那句莫名其妙地话,他要弄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 正文 第13章 KTV包厢 老董叫了三个姑娘,年纪都在二十来岁左右。 她们看到老董,都亲热地围上来,一口一个“董哥”叫着。 这家KTV是茅山县最高档的一家,装修的豪华程度不亚于市里任何一家KTV。最关键是这家的音响效果最好,据说,单是音响的造价就突破了三百万。 老板是老董朋友,找安排好了包厢,并送了一个果盘。 唱歌必须喝酒。不喝酒唱歌等于是炒菜不放盐。 许一山很少来这样的场所,并非他歌唱不好,而是他消费不起。 请了老董唱歌,自然不能小气。 许一山去KTV超市买酒,一个姑娘跟着他一起去。 姑娘自报家门,叫陈燕,是茅山县交通局的。她家与老董家过去在一座楼上住。后来新修了县委家属楼后,他们便不在一起住了。 陈燕小时候是老董的跟屁虫,老董也一直充当她的护花使者。陈燕比老董少五岁,正是青春飞扬的年龄。 她扎着一个马尾辫,用一块白底蓝花的手帕扎住。整个人显得特别有风情,又干净利落。 陈燕要了两支红酒,说啤酒涨肚子,难上洗手间。而且跟她一起来的两个姑娘也不喝啤酒,要喝红酒。 红酒有点贵,许一山看了一下,最低的价格都在199块。 “你叫许一山吧,董哥给我说起过你。”陈燕歪着头看着许一山,微微一笑道:“听说,你与陈晓琪登记了?” 许一山惊异地问:“你认识陈晓琪?” 陈燕莞尔一笑道:“茅山县多大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不认识谁呢。何况,陈晓琪那么出名,谁能不认识她。” 许一山嘿嘿笑道:“也是,晓琪她是妇联副主任,认识她的人肯定多。” “妇联副主任好几个,她是特别出名的一个。”陈燕抿嘴笑道:“人家陈晓琪不但人美,做的事也与众不同。我们这些人,谁敢与她比啊。” 许一山听她话里有话,可是又不好直接开口问个明白,便装聋作哑,买了酒和一些零食回去了包厢。 老董早已扯开嗓子在吼了,他靠在沙发上,左拥右抱着两个姑娘,看到许一山和陈燕推门进来,扔了话筒说道:“嗓子冒烟了。你们买个酒去了半天,背着我们走私去了吧?” 陈燕笑道:“董哥,别人可不像你。我等下拍张照片发给嫂子看,你脸上又得开花。” 老董瞪了她一眼道:“你敢!你要敢做,我们就绝交,以后再不带你出来玩。” 说完,伸手搂过来一个姑娘,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大笑道:“今晚我兄弟请客,等下你们都问他要出台费。” 陈燕脸一红,笑骂道:“董哥,你把我们都当什么人了呀?” 说说笑笑一会,许一山得知,三个姑娘都不是风尘中的女人。她们都是有职业的,除陈燕外,一个叫欧阳玉的姑娘,是县机关幼儿园的老师。一个叫王佩的,是高速公路收费站的员工。 她们与陈燕都是同学,从小一起长大的。三个姑娘都未嫁,待字闺中。 许一山留心了一下,发现三个姑娘都长得很漂亮,陈燕尤甚。 老董像换了个人一样,不顾姑娘们的拒绝,搂搂这个,又去抱抱哪个,惹得姑娘们都躲着他。 陈燕问服务员要了醒酒器,将两支红酒都倒了进去,摇晃着醒酒器问:“你们谁喝红的?” 老董首先表示自己喝啤酒就行。红酒这玩意很小资,是女人喝的酒。男人们要么白的,要么啤的。喝红酒的男人,就像当年深宫里的公公一样,没底气。 许一山不在乎喝什么酒,什么酒对他来说,只当水一样。 酒过一巡,陈燕去点歌,点了一首《味道》,唱得声情并茂。唱完后,将话筒递给老董道:“董哥,你们唱什么歌,我去给你点。” 老董笑道:“妹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哥,鸭公嗓子,五音不全。要是我能唱歌,还会娶了吴美芬?” 许一山觉得奇怪,问道:“老董你要是会唱歌就不娶嫂子?好像里面有故事啊。” 老董嘿嘿地笑,眼光去瞟了一下陈燕。 许一山若有所悟,但没再追问,而且起身去点了一首《精忠报国》。 许一山唱歌不比他在运动场上要差。当年他们学校搞卡拉OK大竞赛,许一山拿过名次。在全校五十多名参赛歌手中夺得过第三的名头。 一曲唱罢,果真声惊四座。 老董拍着手笑道:“老许,原来你小子深藏不露啊,还有这一手。刚才哥听你唱歌,就像听原音重放一样的。你要是去参加什么超级男声,一定能夺得头魁。” 许一山谦虚笑道:“献丑献丑,别人唱歌要钱,我唱歌要命。” 老董将脸一板道:“兄弟你这是在讥讽我吧。我不会唱歌,但会跳舞啊。” 说着,非要拉着欧阳玉跳舞。欧阳玉推辞不肯跳,老董便将她压在沙发上,逼视着她的双眼道:“你跳不跳?不跳就是不给我老董面子。” 欧阳玉无奈,只好答应陪他跳一曲。 房间里灯光暗了下去,老董选了一首劲爆的音乐,就像一个人拿着一面破锣在使劲敲,音浪几乎要掀翻天花板。 老董使劲摇摆腰肢,头也拨浪鼓一样的猛烈摇晃。 许一山看他忘乎所以的样子,担心他站不稳会摔一跤。 舞毕,又坐下来喝酒。还是老董与许一山喝啤的,三个姑娘喝红的。 老董举着啤酒罐嚷道:“来,妹妹们,为我们老许从此不再是单身,大家干了这一杯。” 大家都举杯,还没碰杯,老董突然说道:“老许,我要是你,绝对不娶陈晓琪。茅山县那么多漂亮小妞,你面前就三个,为什么你偏偏选了她?说老实话,我们是兄弟,我为你抱屈啊。” 见许一山不吱声,老董又指着三个姑娘笑道:“你看中了她们谁,带回去就是你老婆。” 许一山哭笑不得道:“老董,你醉了吧?这玩笑会开死人的。” 老董双眼圆睁,怒道:“你以为我开玩笑?其实我没开玩笑。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你许一山一表人才,肚子里又有货,选谁不好,为什么要选她?她配得上你吗?” 许一山刚想开口,被陈燕拦住,推了他一把道:“你肯定喝醉了。别胡说八道好吗?” 说完,转过脸对许一山抱歉一笑道:“许哥,他这人灌三两猫尿就不知道自己爷娘姓什么,你别见怪啊。” 许一山讪讪笑道:“放心,我们是同事兼朋友,怎么会介意他。” “就是啊,陈晓琪是我们县妇联副主任,又是大美女,她看中你,是你的福分。”陈燕莞尔一笑道:“他这人啊,是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的人。” 话音未落,听到老董不满哼道:“陈燕你晓得个毛线,老许这是以身犯险,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正文 第14章 斗殴 老董追求过陈晓琪,不过铩羽而归。 陈燕爆出老董的秘密,让老董有些恼羞成怒。 老董轻蔑说道:“我这人,属于傻有傻福一类的。幸亏我们没在一起。要不,再冷的天,老子也不要戴帽子。” 陈燕拦住他道:“你胡说些什么?”说过后,赶紧对许一山笑道:“别听他的鬼话。他这人,一辈子都是这个鬼样,看不得别人活得比他好。” 许一山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起了嘀咕。 陈晓琪突然与他登记,目的到底是什么? 欧阳玉和王佩一起出去上洗手间,回来的时候,身后跟了两个人。 他们跟着欧阳玉一起进来,看到房间里只有许一山和老董两个男人,便对欧阳玉说道:“妞,走,去我们包厢。” 欧阳玉冷冷说道:“你是谁?我认识你吗?” “不认识没关系,去了就认识了啊。”男的嬉皮笑脸地说,一边动手来拖欧阳玉的手。 欧阳玉吓得直往许一山身后躲,嚷道:“你这人好没意思啊,从洗手间就跟着我们了。我又不认识你,你再这样,我报警了。” “报,随便报。”男人大约三十来岁,油头粉面,嘴里冒着龅牙,让人看着很不舒服。 许一山眉头一皱道:“兄弟,你干嘛呀?人家都说不认识你了,你还纠缠干嘛?” 龅牙男瞪了许一山一眼道:“你滚一边去,相当英雄是吧?我成全你啊。” 说着,拿起茶几上的一个空啤酒瓶,猛地往许一山头上砸过来。 许一山眼疾手快,头一偏,躲过了啤酒瓶。正想说话,只觉眼前一花,呯的一声巨响,一个啤酒瓶已经砸在龅牙男头上。 老董握着破碎的玻璃瓶口,狠狠骂道:“什么鸟人,耍横耍到老子头上来了,找死啊你。” 跟随龅牙男一起来的小年轻,吓得一溜烟跑了。 龅牙男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头上的血流到脸颊上了,他伸手抹了一把,凑到眼前一看,嘀咕着说了一句:“草,流血了啊。” 他将脸凑到老董跟前,端详了一番,咧开嘴笑道:“我以为是谁,原来是董哥啊。你打了我,这事说不过去啊。” 老董一愣,问道:“你到底是谁,认识我吗?” 龅牙男笑了笑说:“茅山县就屁大的地方,你董哥威名在外,我哪敢不认识你。” 说完,摇晃着身体要往门外走。 许一山觉得情况不寻常。一般像这种情况,对方不会善罢甘休。他赶紧对陈燕她们三个女孩子说道:“你们快走,我陪老董后来。” 话音未落,门被踢开了。 龅牙男带着十几个人挤了进来,他扫了一眼老董和许一山道:“想跑?” 老董似乎突然酒醒了一样,猛地拍了一下自己额头,迎过去道:“哎呀,怪我没吃油,眼睛没看清。原来是兄弟你啊,你不在省里,什么时候回茅山来了。” 龅牙男冷笑道:“董哥,茅山又不是你家的,我回来还要向你汇报吗?” 说着,挥起手来,啪地扇了老董一个耳光。 老董居然没生气,还是笑嘻嘻地说道:“行,兄弟,我砸了你一酒瓶,你扇了我一耳光。这事扯平了。” “什么?”龅牙男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说扯平就扯平了?董小兵,你灌几两猫尿,就天下第一了吗?兄弟们,给我往死里干。” 十几个人,一窝蜂地围住老董,拳头雨点般落下。 许一山看情势不对,赶紧冲上去拦。龅牙男一见,吼道:“一起打。” 十几个人打两个人,老董和许一山就只有挨打的份。 老董乖巧,抱着头蹲在地上,一声不吭。 许一山头上挨了几拳,有些头晕眼花。但他很快便镇定下来,心里想,再不反抗,后果不堪设想。 他大声喊道:“住手,大家有话不能说清楚吗?非得动手?” 龅牙男笑嘻嘻道:“说你娘,干他。” 老董不反抗,没人去管他了。十几个人开始围着许一山,似乎要将他撕碎一样。 许一山反而不慌了,他冷静地扫视紧紧围着他的一圈人,心头跳出来一个念头:“擒贼先擒王。” 这十几个人,龅牙男显然是头子,拿住了他,胜率已有一半。 陈燕她们三个人早已吓得花容失色,躲在角落里不敢出声。 包厢就那么一点大,突然涌进来十几个人,塞得满满当当。 龅牙男带来的人,个个都显得凶神恶煞,他们胳膊上基本都有纹身,几个头发剃得精光的男人,不怀好意地盯着陈燕她们在笑。 许一山心思快速转动。刚才老董说的话,让他心里起了疑问。 龅牙男老董认识,而且知道他在省城。从老董突然口气软了,挨了一耳光而不反抗就能看出来,龅牙男不是好惹的主。 息事宁人的可能性几乎没有,龅牙男显然不会放过他们。 心念一动,他抢先出了手。 许一山在大学时练过跆拳道,有点小成绩。 果然,他一出手,气势便不同。 他先一脚将靠得最近的一个人扫翻在地,声随影动,一个手肘啪地打在另一个人的脸上。 房间里顿时乱了起来,十几个人不要命往许一山身上扑过来。 许一山退到房间一个角落,这样后背就不怕有人偷袭了。他暗暗地想,今天不拿点颜色给他们看,怕是脱身不了。 他朝陈燕她们使眼色,让她们找机会离开。自己一手拿了一个啤酒瓶,守在角落不让人近身。 陈燕似乎懂了他的意思,带着欧阳玉和王佩,扶着老董悄悄退了出去。 龅牙男回过神来了,他将手里的啤酒瓶往地上猛地一砸道:“今天看来遇到对手了啊,兄弟们,尽管干,有事我负责。” 屋里响起乒乒乓乓地声音,空酒瓶接二连三地爆响。 许一山躲闪着朝他扔过来的空酒瓶,看准一个时机,猛地窜到龅牙男身边,手臂一锁,龅牙男差点回不过气来,一双眼睛开始翻白。 有龅牙男在手,其他人投鼠忌器,没敢往前冲了。 许一山贴着龅牙男的耳边轻声说道:“对不起,兄弟,委屈你一下。” 他松了松手臂,龅牙男才喘回来气,却不敢动弹,咬着牙说道:“快放开老子,你这是在找死。” 许一山自然不敢放开他。 他们十几个人,许一山本事再大,估计也敌不过他们。他只有拿他当人质,脱身再说。 可是门被他们堵住了,而且他们完全没有要放他走的意思。 许一山心里开始有点急了,他正寻思着要如何脱身,猛然听到一声喝,“警察,抱头,蹲下去。” 正文 第15章 二进宫 KTV老板报了警,许一山与龅牙男一锅端,全部带进了派出所。 十几个打一个,派出所却认为龅牙男有理,逼着他认错。 否则,他们吓他说,至少拘留他十天半个月。 许一山气得要跳起来,大声争辩道:“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你们没看到十几个人打我一个?” 警察冷笑道:“就算一百个打你一个,还是你没理。” 警察给出的理由是龅牙男受了伤,而他许一山毫发无损。 许一山气得要跳起来,“这也算理由?” 无论他怎么申辩,警察还是将许一山关进了羁押室。 半个月不到进了两次派出所,许一山哭笑不得。而且这次与前面一次不同,明天他就该去洪山镇报到。 组织部的人说了,会派人与他一道去洪山镇。 这是殊荣,一般干部无法享受得到。组织部送人去单位,都是重点人物,重点单位。 他许一山只是去洪山镇,而且还是个副镇长。组织部怎么也不可能派人到场。唯一的解释就是上面很重视他。 如果明天组织部等不到他的人,会产生什么看法也难说。 羁押室里除了他,还关着一个老头。 老头缩在角落里,有一眼没一眼地看他。 许一山起初没搭理他,敲着铁栅栏喊,“你们还讲不讲理?我要见你们所长。” 他心里想得很天真,见到了所长,表明身份,所长不见得不给他面子。就算不给他面子,也该给陈勇面子。 毕竟,陈晓琪跑去水利局拉他去登记结婚,这在小县城里就是一个大新闻。 喊了一阵,没人理他。心里便想,这些人太无情了,等到老子那天发迹了,绝不放过他们。 角落里的老头突然笑了笑说道:“小哥,别喊了,打扰我睡觉了。你喊破喉咙也没用,明早再说吧。” 许一山看一眼老头,心里一动,跟着笑了起来,说道:“我就想让他们也睡不好。” 他心里还是有点底的。 打架斗殴,属于小纠纷。何况后果也没什么,就是龅牙男头上挨了老董一酒瓶子。 他许一山现在已经是个没上任的副镇长,又有个县委办主任的丈人,谁还能将他撸下来? 老头笑眯眯道:“看小哥也不是普通人,是个官吧?” 许一山叹道:“不是,就一老百姓。” 老头还是笑眯眯的,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摇摇头道:“不是,小哥你印堂发亮,地阔方圆,不是小老百姓的相。” 这一下逗得许一山来了兴趣,于是问老头,“老人家你是干嘛的,怎么也关进来了。” 老头嘿嘿笑了,伸出一个手掌晃了晃道:“我是个看相的,他们说我搞封建迷信,弄进来了。” 许一山闻言,顿时乐了,笑道:“原来是看相算命的啊,老师父哪里人啊?” 老头陪着笑脸道:“我是外地人,别人都叫我段八字。” 许一山恭敬道:“原来是段爷,我有眼不识泰山了。” 许一山说这句话,既不是揶揄老头,也不是讥讽他。 七年在野外勘探全县水利设施,山野乡下他遇见不少奇人。按理说,他一个接受高等教育的人,对唯心玄学之类的东西带有排斥感。 事实上确实如此,刚出校门时,他一不信命,而不信佛。 直到他顺顺利利进入水利局工作,他才开始感觉道命运的神奇。 以他家的资源,体制内的工作他是绝缘的。然而,命运将他推到水利局的岗位上,成为体制内的一个人,这不能说不是他命好。 接触的人越多,见闻也就越多。许一山养成了对江湖上任何人都怀尊敬的态度。 羁押室里冷,灯光也暗淡。又因为是半夜,鬼影子都看不到一个。许一山根本没法睡着,闲得蛋痛。 他好奇心起,伸出手掌道:“段师父,要不你帮我看看手相,我看你说得对不对。” 段老头也不拒绝,凑到他跟前来,两个人盘腿坐在地上,谁也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段老头松开他的手,面色凝重道:“小哥,我说直话,你不会见怪吧?” 许一山道:“您尽管说。” 段老头便叹口气说道:“从小哥手相来看,近期可能会有牢狱之灾啊。” 许一山吓了一跳,愣愣瞪着段老头道:“你吓我吧?我没犯事,那会有牢狱之灾?” 段老头微笑道:“小哥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人在屋里坐,祸从天上来?” 许一山承认听过,但心里在嘀咕着想,“这老头是想骗几个钱吧?” 看相算命的人,哪个城市都不缺。档次高点的,弄个门面。档次低的,就在街边摆个摊糊弄人。 这种人大多聚集在寺庙周围,也有不少在医院外面摆摊。 这是城市的一道景观,见怪不怪。 许一山平常也经常看到摆摊算命的人,但他从不过去看热闹。 在他看来,人的一生,固然有命理一说,但只要后天勤奋,并非不可改命。就像他爹许赤脚说的那样,生来只有一口,别想吃一碗。 许赤脚坚决不去古山镇街上开药铺看病,就是坚信了他的命,只配在乡下找一口饭吃。 心里虽然怀疑,嘴上却不认输。许一山试探着问:“有解没?” 段老头笑而不答。 许一山只等他说“有解”,就敢断定老头只是想骗几个钱。而且他不得不佩服老头的心态,已经关进来了,还不忘骗钱,这个心理该有多强大。 可是段老头既不说有解,也不说无解。这让许一山一时无法判断了。 进来之前,身上的东西都被搜走了,他想打个电话找老董的机会都没有了。 凌晨三点,听到脚步响。 段老头突然说道:“救你的人来了。” 许一山狐疑地问:“你怎么知道?” 段老头莫测高深地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果然,进来一个警察,打开门喊道:“许一山,出来。” 许一山回头去看段老头,发现段老头已经闭上了双眼,双手抱在胸前,似乎睡着了一般。 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话,随着警察从羁押室出来。 等在门外的居然又是陈晓琪。 许一山尴尬不已,低声说道:“你怎么来了?” 陈晓琪哼一声道:“我不来,你准备还在这里呆多久?” 许一山嘀咕道:“又不是我的错,他们十多个人打我一个,他们居然还有理。” 陈晓琪瞪他一眼道:“许一山,我现在不与你废话,等下再说。” 许一山便不出声了,他像个孩子一样,看着陈晓琪与派出所的人说说笑笑一阵,将他领出了派出所。 陈晓琪一坐进车里便埋怨道:“许一山,你闯大祸了,知道吗?” 正文 第16章 丈母娘爱女婿 陈晓琪满脸不高兴,顾自往前走。 许一山犹豫了一下,紧走了几步追了上去,满脸歉意说道:“晓琪,这事不全怪我,他们欺辱人欺侮到脑门上了。我若是任他们欺侮,传出去说你陈晓琪老公是个软蛋,丢你面子啊。” 陈晓琪哼了一声道:“许一山,你成熟一点好不好?打架斗殴都是街头小混混干的事,你不说还好,既然说了,我问问你,你去KTV干嘛?” “唱歌啊。”许一山愣了一下回答她道。 “是你歌唱得好,还是你心情不好?你要去唱歌。” “都不是,是老董说去唱歌的。”许一山解释道:“老董你也认识,我们单位的。” 陈晓琪便不作声了,迈着细碎的步子往前走。 黎明前的大街,街灯有气无力。除了几个环卫工人,很难看到行人。 一辆洒水车过来,音乐随车而至。许一山拉了她一把,躲过洒水车的水,骂了一句:“没眼睛啊?看到人还不停车。” 陈晓琪瞪他一眼道:“许一山,你有毛病吧?人家停车不工作了?” 许一山嘿嘿地笑,低声说道:“晓琪,我是怕他们洒你一身的水。” 陈晓琪要回去,许一山跟着去不是,不去也不是。 正在犹豫,听到陈晓琪喊了他一声道:“许一山,你还傻站着着干嘛,回家啊。” “回哪?”他故意问。 “跟我走就是了。”陈晓琪又瞪他一眼,蹬蹬回家。 许一山紧随其后,想说话,发现陈晓琪似乎没有与他说话的欲望,便觉得有些尴尬。 这是陈晓琪第二次来派出所保他。第一次也是与老董炸金花被抓,这次还是老董,大家被抓。 老董看来是个灾星,与他在一起,几乎没好事。 想起陈晓琪两次过来派出所给他说情,许一山内心除了感激,还荡漾着一丝得意。 “这个老婆没娶错。”他暗暗地想。 到了陈晓琪家,陈勇夫妇已经起床了。正在阳台上练气功。 陈勇十几年前遇到过一位气功大师,当即被气功大师的惊人绝技所折服。气功大师的意念移物在陈勇看来神乎其神,便诚心拜大师为师。 十几年来,一刻也没敢松懈,努力练功,期望有一天能像大师一样,运用意念能将塞进瓶子里的硬币转移到其他地方。 他们夫妻没其他爱好,爱护身体是他们唯一的追求。以至于陈勇快六十岁的人了,还如四十岁的壮年人一样。而曾臻跟着学气功后,外表似乎也变得越来越年轻。 五十多岁的妇人,却如三十岁的少妇一样,风姿绰约。 他们显然不知道陈晓琪什么时候出去了,看到陈晓琪和许一山一前一后回来,曾臻惊异地问:“你们去哪了?” 陈晓琪哼了一声道:“有人学流氓打架,被派出所抓了去。” “一山啊?”曾臻看了他一眼,狐疑地问:“跟谁打架了?情况怎么样?” 许一山尴尬地笑,不知要怎么回答。面对着曾臻的问话,他只能微笑着去掩饰。 “龅牙黄。”陈晓琪代他说道:“就是黄书记的二儿子,黄大岭。” 曾臻狐疑地问:“大岭不是在省城吗?什么时候回来了?又怎么与一山发生争执了?” 陈晓琪没好气地说道:“你问他。” 许一山哪里知道龅牙姓什么,更不知道龅牙是茅山县一把手黄山的儿子。 黄山有两儿子,大儿子黄秋华在京城上班,是茅山县驻京办副主任。按理说,茅山县在京城是不能设办事处的,一个县级单位,最多只能在省城设办事处。 但茅山县有些独特。原因在于当年茅山有一支游击队,简称“茅山支队”。茅山支队为后来的解放事业作出过特别大的贡献。当年的负责人后来都随军南下,官至京都大员。 大员最爱吃茅山的猪血丸子。这种地方性的食物真有地方特色。猪血丸子很多地方都有,都没有大员喜欢的味道。于是,茅山县每年都会给大员送去不少猪血丸子。 大员觉得茅山县来往一趟太辛苦,干脆指示让茅山县在京城设一个办事处。 茅山如奉圣旨,果真在京城设了办事处。 黄山二儿子就是龅牙男黄大岭。 黄大岭原来在茅山时,就是个知名人物。某年,黄大岭涉嫌强暴未成年人,本该接受法律制裁的。但不知什么原因,黄大岭从茅山县消失了。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传出黄大岭在省城做生意,而且生意做得很大。 黄大岭这些年很少回来,以至于茅山县的人都快要忘记他的存在了。 陈晓琪要回去自己房间休息,许一山迟疑着没敢跟着进去。 曾臻看一眼在阳台上正做着吐纳功夫的丈夫,低声对许一山说道:“一山,以后这样的人少惹,知道吗?” 许一山诚恳点头,如果不是在KTV偶遇,许一山这辈子可能都不会与黄大岭有交集。 黄大岭是在看到欧阳玉和王佩后,惊羡她们的美色,尾随来许一山包厢的。以他黄大岭的性格,茅山县的女人在他面前不能说一个“不”字。 偏偏欧阳玉不卖他的帐,又遇到一个喝醉了酒,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的老董董一兵,于是双方发生了争执,以至于动手。 本来这件事与许一山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但许一山不愿意老董吃亏,便仗义出手。 许一山不会知道,他这一出手,从此就惹下了祸根。 “这种人我们惹不起,躲得起。”曾臻叮嘱他,道:“一山,一夜没睡了吧?” 许一山嗯了一声,小声说道:“我现在回去,天亮了得去洪山镇报到。” 曾臻迟疑一下,眼光去看女儿陈晓琪的房门,犹豫着说道:“要不,你去晓琪房间休息一下?” 许一山赶紧摇头道:“晓琪会不高兴,让她休息吧,我不去打扰她了。” 曾臻似笑非笑地看了看他,压低声问道:“你们......你们还没......” 她欲言又止,一句话在嗓子眼里盘旋就是飞不出来。 许一山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红了脸说道:“还没。” 曾臻没再追问下去了,突然转了个弯问他道:“去过新房了吗?” 许一山摇摇头,讪讪笑道:“还没去。” 曾臻哦了一声,她让许一山等一下她,她去拿了一张银行卡出来,悄悄塞给许一山道:“拿着去添置一些家具。” 许一山想推脱,但被曾臻瞪了一眼后便不敢作声了。只好收起银行卡来,内心充满了无限的感激。 曾臻送房又送钱的,让许一山有种受宠若惊的惶恐。原以为他们夫妇不会接受自己,哪知道惊喜一天比一天多。 正要告辞回去水利局,陈勇练完功从阳台进来。 看见许一山在,意外地咦了一声道:“你来得正好,今天不要去洪山镇了,有人要见你。” 正文 第17章 大阵仗的赴任 县里有通知,许一山暂缓报到。 暂缓报到是因为有人要见他,而且很急。 上午,陈勇带着许一山先去了组织部,说了情况。组织部很理解,表示等许一山有空了再去报到不迟。 许一山不知是谁那么急着见他,特又不好问陈勇。 虽然陈勇现在是他岳父,两个人接触并不多,彼此陌生。 县委办的人将许一山安排在会议室等,嘱咐他不要轻易离开。 许一山老实答应,一个人在会议室等着。直到十一点多,才听到门外一阵脚步声,随即门被推开。 首先进来的是那天在车祸现场救的老者。他鹤发童颜,精神矍铄,一路豪爽大笑。 紧随其后的是茅山县一二把手,再后边,才是陈勇。 许一山赶紧起身,满带微笑,迎上前去,喊了一声,“书记,县长,您好。” 一把手黄山将他打量一番,笑道:“精神不错啊,小伙子。” 茅山县虽然不大,但想见到一把手他们,也不是很容易的事。 许一山过去只是个小科员,见领导的机会少之又少。 突然见到县里两个大头头,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县长是个儒雅的中年男人,他拍拍许一山的肩膀关切问道:“等很久了吧?小许。” 许一山连忙说道:“不久不久,应该的。” 县长便笑,顾左右说道:“本来今天是小许去洪山镇报到的日子,但廖老要见他,这事比什么都重要。小许同志这次很勇敢,廖老特地老感谢他的,大家鼓掌致敬吧。” 一行人都鼓起了掌,许一山跟着机械地拍着手。 那天在现场看到司机吓得魂魄出体,一口一个叫着“廖部长”,许一山知道,廖老头不是简单人。 果然,一坐下来之后,首先是书记黄山回顾历史,讲述了当年茅山支队的英勇事迹。接着,县长谢飞又补充了一些老一辈茅山革命先驱的壮烈之举。感谢了老领导这么多年来对茅山县的支持与照顾。 最后,才是廖老讲话。 廖老说话没过多客套,他先叫过去许一山,伸出双手握着许一山的手,真诚说道:“小许,感谢你救了我和廖晓秋的命啊。当年在茅山与敌人斗争没死,这次回来差点死了。看来,地下的兄弟在等我了啊。” 书记和县长陪着笑脸,一个劲检讨自己工作上的不足。就不该同意廖老的要求,让他单独带着司机去古山镇老地方缅怀过去。 廖老是京城退休下来的领导,曾经领导全国的水利工作,功高劳苦。 五十年前,廖老还是青春少年时,就是茅山支队的政委。 茅山支队有百来个人,平常藏在无修山上。当地地主恶霸听到茅山支队的名字,双腿就是发抖。 书记说,为惩治恶霸,解放劳苦大众,廖老带领部下常常在月黑风高的晚上潜入这些人家里。他们杀猪去谷,将恶霸地主抓起来公审。 若是民愤极大的,当场处决。民愤少且对革命有功的人,常常会获得他们的赞赏与支持。 廖老后来随南下部队下去湘西一带剿匪,再后来还去了福建沿海一带作攻台的战备动员。 廖老最终去处是回到京城水利部,在副部长的位子上退下来,从此闲云野鹤,不问政事。 茅山县驻京办就是在廖老的大力支持下设立的,也是廖老闲暇时间最爱去的一个地方。 这次廖老回乡,是因为他感觉越来越老,想趁着还能走动的机会,最后回一趟茅山县,在当年他曾经战斗过的土地上走一走,看一看,以解多年想念之苦。 廖老回乡,茅山县如临大敌。 这样高职位的领导,多年来难得会有一人亲临茅山县。虽说廖老已退,但虎死威犹在,就连省里的领导也不敢掉以轻心,何况一个茅山县。 廖老去古山镇,主要就是缅怀过去。 古山镇过去是茅山支队最活跃的地方。因为山高林密,当时的反动派有心无力。因此茅山支队在古山镇一带出入如无人之境。是当时茅山县最红火的根据地。 当然,古山镇发生过两次激烈战斗,双方各有伤亡。其中茅山支队支队长在最后的一次战斗中牺牲了,廖老顺理成章接替他成为支队长。 再后来,革命的浪潮席卷全国,茅山很快得到解放。 廖老带着队伍于是随南下大部队奔赴其他战场。 支队长牺牲时才28岁,已经成了婚。生了一对儿女。 由于当时战事紧张,支队长牺牲时,他家人已经走散找不着。这成了廖老心里最难受的一件事。几十年来,他一直在寻找支队长的后代,至今未果。 廖老说到动情处,双眼居然泛起了泪花。 会议室里的空气变得沉重而肃穆,许一山表情凝重,随着廖老的心情一起一伏。 话题回到车祸上来,经交警部门勘查,得出是中巴车司机违规在先。 中巴车是下行,廖老的车是上行。双方速度都很快,在拐角处,因为视线不好,中巴车将小车撞出了路面,卡在两棵树的中间,摇摇欲坠。 如果不是许一山果断出手,后果就是人随车翻进山谷。 一想到这样的结局,所有人末免心里一阵后怕。倘若廖老在茅山县出了事,整个茅山县都逃脱不了干系。 县长介绍说,许一山马上赴洪山镇上任,担任主管农业水利的副镇长。这是茅山县委对他的重视,希望他在新的岗位上发挥他的主观能动性,将洪山镇的工作推上一个新台阶。 廖老不断颔首,赞扬道:“小许同志确实该放到一线去锻炼锻炼,只有心系人民的领导,才是老百姓需要的领导。” 得知许一山因为他的接见而未能及时去洪山镇报到,廖老惭愧不已地自责道:“小许,对不起啊,我个人的问题而耽误你的工作,真是太不应该了。” 许一山微笑道:“廖老您别这样说,能得到您的接见,是我一生最大的荣幸。” 廖老突然起身,摆摆手道:“这样吧,我亲自送小许同志赴任,大家不会反对吧?” 书记和县长一致表示赞同。 书记因为有个重要的会议,不能陪着廖老一起去,于是便安排了自己的秘书陪着廖老送许一山去洪山镇。 许一山客气的推辞,但廖老态度却十分坚决。 廖老发话了,没人敢阻拦,于是一行人即刻起身,准备一起送许一山。 许一山诚惶诚恐,心里想,如果这样去,阵仗显得有点大。 万一被人误会,今后的工作很难做。 他低声对廖老说道:“您就不要送我了,我自己坐车去就行。反正时间还早,我在下午下班之前一定会赶到洪山镇去。” 廖老微笑道:“小许同志,我送你,完全是私人情谊。我老头子还有话与你说,你先别急着推辞。” 正文 第18章 他们是熟人 在廖老的坚持下,许一山没好意思再推辞。 书记县长都有重要会议,脱不开身陪廖老。在门口话别的时候,许一山主动伸手去与书记县长握手。 书记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走开,似乎没看见他伸出的双手。 县长见状,连忙主动去握了许一山的手,充满感情嘱咐他道:“小许,洪山镇是我们茅山县大镇。你去后,要主动与上下级搞好关系。你们团结了,工作就能上一个台阶。谨记谨记。” 许一山认真说道:“请县长放心,我许一山绝不会丢您的脸。” 有廖老出面,组织部派了一个副部长过来陪同。 廖老要求与许一山同车,许一山没推辞,上了廖老的车。 从廖老提出送他赴任开始,许一山就感觉自己踩在一块云彩上。 廖老是谁?堂堂一部长,别说一个洪山镇,就是市里省里,他跺一脚也能颤三颤。 老部长亲自送他赴任,试问整个茅山县,谁有此殊荣? 车出县委大院,许一山一眼便看到门口停着一辆警车。 警车边站着一个笔挺的男人,看到他们车来,举手敬了一个标准的礼。 随车的秘书介绍道:“这位是县公安局副局长魏浩同志。听说您要去洪山镇,他亲自过来给您保驾护航。” 廖老摆摆手道:“别搞那么复杂,请他们回去吧。” 秘书为难道:“这是县里的意思,也是魏浩同志主动要求的。” 廖老脸一沉道:“这不是劳民伤财吗?我说不要就不要。让他回去,他的职责不是保护我一个人,而是该去保护广大的人民群众。” 见廖老生气了,秘书赶紧让司机停车。 他下去车,走到魏浩面前不知与他说了什么,只见魏浩一边点头,一边夸张地笑。 秘书回来,魏浩也上了他的车,拉着警报扬长而去。 廖老摇摇头叹口气道:“这些人就喜欢搞形式主义。他们不知道形式主义害死了多少人啊。” 许一山解释道:“这是我们县里对您的尊敬。没有您当年的流血牺牲,哪有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啊。” 廖老笑而不语,突然问他道:“我哪天看你给小雅他们敷药和喂药,你能告诉我,那是些什么药吗?” 许一山心里一动,讪讪笑道:“那是我家父自己研制的土药丸,上不得厅堂的。” 廖老正色道:“错,有效的东西就是好东西。我听小雅说,你哪药敷在她身上后,就像遍体吹了凉风一样,很有疗效嘛。当然,这次小雅吃了苦了,这不,现在还躺在医院里。” 许一山诚恳说道:“确实吃苦了。可惜我不是医生,帮不上忙。” 车出县城,路边又看到有警车闪着警灯等在路边。 廖老不高兴地皱起眉头,问秘书道:“这搞什么鬼名堂?不是说了不让他们跟着去吗?” 秘书苦笑道:“我说了,可是他们不听,我也没办法啊。” 廖老便不作声了,微微闭上眼睛假寐。 许一山更不敢说话,他努力将身体躲往一边,尽量不与廖老身体接触。 洪山镇在县城南边,出了县城二十多公里就到。 通往洪山镇的路是一条宽敞的水泥路,这条路曾经作为茅山县的样板工程上过市里的日报头条。 许一山看着宽敞平坦的路,心里立马将它与通往老家古山镇的路联系了起来。 去古山镇的路,狭窄而坎坷。 过去县里几次出规划要将路面拓宽硬化,终因资金跟不上而一直停留在图纸上。 茅山县每年的财政收入不高,仅仅能满足全县的需要。 茅山县属于山区小县,几年前还带着贫困县的帽子。 黄山上任书记后,彻底将贫困县帽子摘了下来。但老百姓感觉却没多大变化,该没钱还是没钱。 财政紧张,自然顾不上修路。以至于通往古山镇的路,一路坑坑洼洼,晴天满天灰,雨天一路泥。 廖老闭着眼问许一山:“小许,听说你是学水利的?” 许一山轻轻嗯了一声道:“是,我是水利学院毕业的。” “你对你们县里的水利工作有什么建议啊?”廖老饶有兴趣地问。 许一山已经知道廖老是水利部门的老人,他前辈子扛枪,后辈子拿笔,一直奋斗在全国的水利战线上。 全国最著名最重大的水利工程图上,都有廖老签下的名字。 行家面前不说假。许一山诚恳说道:“要说建议,我还真说不好。茅山处于亚热带雨林地理位置,降雨量大。境内河流众多,水土流失严重。我勘查过全县28条河流,最大的河是流经洪山镇的洪河,全长35公里,汇入洞庭湖,流进长江。” “最短的河是古山镇的古山河,全长十公里,灌溉面积却有万亩。但古山河在枯水期是没水的,古山水库关闸后,河便断流。” “其他河流,大多是湘江支流,流经面积受地理位置影响,各有不同。” “28条河流,经常出现洪涝灾害。最严重的一次是洪河决堤,造成人口死亡十余人,经济损失上千万的后果。” 廖老突然睁开眼问:“到底死了多少人?” 他口气听起来很严厉,让许一山心顿时像擂鼓一样的跳。 他迟疑着说道:“县里材料上说,死十一个人。” “数据真实?” “应该真实。” 许一山心虚地笑,小声说道:“您觉得不止?” “我若相信他们报告上的数字,这天底下就没冤魂了。”廖老叹口气道:“当然,这也不全怪他们,有时候他们也是没办法,毕竟,头上的乌纱帽比什么都重要啊。” 让许一山吃惊的是,洪山镇党委书记叫什么,哪里人,他倍儿清楚。 来之前,陈勇私下与他说过,洪山镇党委书记段焱华是个脾气很怪的人。他年龄并不大,但能将洪山镇治得服服帖帖。这几年的经济工作搞得也很不错,是个名副其实的大镇。 前年,县里将洪山镇列为常委镇,意思就是洪山镇的一把手由县委常委担任。 这样一来,段焱华就有了个常委的身份,比县委办主任陈勇还要高一个级别。 陈勇提起段焱华的时候,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不好说。 许一山当时也没多想,心里就一个念头,既然是人家的手下,听话,多干事,关系自然就会好起来。 然而,让许一山意外的是,段焱华与廖老居然是熟人。 正文 第19章 暗讽 洪山镇果真是茅山县第一大镇。 单从外表看,就能甩古山镇几条大街。 据说,茅山县建县初期,曾有人提议将县治设在洪山。由于当时主官老家在现在的茅山县城所在地,这段公案最后以不搬迁为原则,从而没有变迁到洪山镇来。 洪山镇地理位置非常优越,境内有一条国道穿镇而过。 交通便利,物流通畅,比起茅山县城有过之而无不及。 镇政府在镇中央,一座看起来不比县政府的小的大楼鹤立鸡群俯瞰整座镇子。 门口有保安值班,看到廖老的车来,问也没问就打开了栏杆。 镇委书记段焱华早等在院子里,他快步走到廖老车边,打开车门,伸手遮住车顶,请出廖老。 许一山从另一边车门下车,作为新上任的副镇长,他要第一时间拜见段焱华的码头。 跟在廖老车后的是组织部的车,组织部副部长从车里出来,喊了一声,“段书记,身体可好。” 段焱华客气与他打招呼握手,他似乎没看见许一山一样,对许一山与他打招呼视若不见。 许一山心里咯噔一下,这段书记是故意忽略他,还是因为太忙而没来得及与他说话? 段焱华将一行人请进会议室,廖老当仁不让被请去做上首。 廖老推辞道:“小段,今天的主角是小许,该他坐上首啊。” 段焱华淡淡一笑,“廖老,您客气了。只要您在,这上首谁都不能坐。” 他有意无意扫了许一山一眼,摆摆手道:“大家都坐吧。” 组织部副部长亲自宣布任命,将许一山介绍给洪山镇党政部门。 段焱华率先鼓掌,代表镇党委镇政府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欢迎词。 段焱华说话的口气很凌厉,而且口才极好。他几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语言就像精心雕琢好的华章一样。 他今年才41岁,身材魁梧,头发剃成板寸,显得精神百倍。 一双眼睛大而有神,两道剑眉显得孔武有力。 会议室安静至极,所有人包括廖老,似乎都在聆听他的讲话。 许一山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他是第一次踏入官场。官场里波云诡异,尔虞我诈的事虽然没亲身经历过,但也属于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的人。 段焱华的讲话里,时刻不忘提醒在座的人,洪山镇是一块铁板,针扎不进,水泼不进。干群团结一心,决心要将洪山镇打造成为全国全强镇之一。 当然,他在结束讲话前,说了一段话让许一山心里很别扭。 段焱华说:“在我们洪山镇,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岗位。每一个人时刻都在为老百姓着想。洪山镇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我们不养闲人。所有以裙带关系,或者其他手段来我们洪山镇的人,注定混不下去。” 许一山心想,他这句话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呢? 许一山在半个月前还只是水利局的一名基层小科员,如果不是因为陈晓琪,他这辈子可能都只能在科员的位子终老一生。 段焱华说的裙带关系,难道不是在暗讽他是靠陈晓琪上位来的吗? 初次见面,段焱华的话语就表现出极端的不友好,许一山不禁担心起来,以后自己在洪山镇要怎么才能站住脚。 自始至终,段焱华都没提起“许一山”三个字。直到他的讲话要正式结束,才看着许一山说道:“许副镇长,县委县政府非常重视你啊,你可不能辜负党委政府的一片苦心。希望你在洪山镇干出一番事业出来。” 许一山赶紧起身,紧张得几乎口吃,说道:“我......我一定会谨记段书记的话。” 段焱华淡淡一笑道:“不,你应该听党的话,而不是听我的话。” 许一山顿时尴尬起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廖老及时替他解了围,说道:“小许,你坐下吧。小段书记的讲话,高瞻远瞩嘛。干革命工作,确实要一心为公,洪山镇是个大镇,也是个好镇。希望你们团结在小段书记的周围,把洪山镇的各项工作推向一个新台阶。我也希望过一两年后,能看到全国百强镇的牌子挂在这个会议室的墙上。” 欢迎仪式简单而快捷,段焱华表示,由于汛期要来,他现在日夜不敢寐,将全部精力投在防汛这件事上去了。 会议结束,段焱华并没安排许一山具体工作。 散会后,段焱华请廖老去他办公室小坐。 许一山没接到邀请,不方便跟着廖老一道去。 组织部在宣布完任命之后,任务已经完成。他们要回县里去。 段焱华没留他们吃饭,安排了许一山和党政办主任一起送组织部领导离开。 站在洪山镇镇政府大院里,副部长握着许一山的手说道:“小许,希望你快速适应新岗位的工作。” 许一山诚恳点头,目送他们离开。 洪山镇的欢迎仪式,看似隆重热烈,却像鸿门宴一样,一上来就给许一山贴了一个标签。 这个标签就是许一山不是靠真本事上来的,而是靠陈晓琪一家的裙带关系上位的。 送走组织部的人,许一山茫然着不知要干什么。 党政办主任带他去办公室,镇里已经给他安排了单独办公室,在镇政府三楼最北边的一间房里,打开窗户就能看见洪河的水在缓缓地流。 办公室的隔壁是镇妇联办公室。 党政办主任对许一山说道:“许镇长,今后你就在这里办公,需要什么东西,你直接跟我说。”他想了想说道:“还有,你的宿舍也安排好了,等下后勤的同志会来带你过去。你忙,我先回去了。” 许一山客气地说道:“谢谢你,有事我再麻烦你。” 他的办公室分前后两间,前面一间是办公室,后面一间是临时休息室。 这种待遇,让许一山不禁感概万分。 县里一百多个局委办,几个人能有这么好的办公条件啊。即便是他老丈人陈勇主任,未必能享受前面办公,后面休息的大套间。 在水利局七年,许一山都是与人合坐一间屋办公。 水利局的条件在全县不是最好的,办公条件比不得其他有钱的单位。 两个人三个人合在一起办公司空见惯。 比如许一山,从他进入水利局开始,就一直没单独享受过一个人办公的舒适。他的办公室七年里换了四个人,他就像被钉子钉住了屁股一样,从没挪动过。 好在他七年工作时间在办公室的时间很少,全年野外勘察水利设施,让他很不习惯机关生活。 他前后两间房都看了一遍,发现无论是办公用品,还是临时休息的被褥,都安排得整整有条。 突然,他听到敲门声,回转头去看,便看到门口笑吟吟的站着一个女人。 正文 第20章 漂亮的妇联主任白玉 她大约三十来岁,白净的脸上,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盈满了微笑。 她薄施淡粉,嘴唇的颜色恰到好处。一头黑发,如瀑布般倾泄而下。 她穿着一套白色的连衣裙,脚下是一双白色的高跟凉鞋,一米六左右的个子,将她的身材衬托得愈发娇俏玲珑。 许一山仿佛记得,刚才在会议室的欢迎会上见过她。只是那时候心情紧张,没太多注意。 “许镇长,我是隔壁办公室的白玉。”她轻轻抿着嘴唇,微笑便荡漾开去。 “哦,是白主任啊。”许一山回过神来,想起段焱华当时介绍过,她是镇妇联主任白玉。 “不用了。”白玉客气推辞。她将许一山的办公室打量了一番,问道:“许镇长,对环境还满意吗?” 许一山客气答道:“还行。” 白玉笑容深了一些,道:“许镇长,这比不得你们县里大机关。我们乡下条件有限哦,你不会嫌弃吧?” 许一山笑了,道:“不敢不敢。这里比起县里,条件好十倍不止。” 许一山没说谎,这里比起他在水利局的办公室,真有天壤之别之感。 白玉道:“我给您倒杯茶吧。” 她像燕子一样轻盈飞进来,找了茶杯,看看放在桌子上的茶叶,眉头微微一皱道:“这茶不好喝,我给你拿点茶叶过来。” 没等许一山婉拒,她已经回去了自己办公室,很快拿来了一罐装潢十分漂亮的茶。 “我同学寄给我的,我又不喜欢喝茶。”白玉浅浅一笑道:“送给你喝吧,不嫌弃吧?” 许一山连忙说道:“哪怎么行啊?无功不受禄。” 许一山对喝茶也没太多讲究,但他懂茶。他懂茶源于他大学同宿舍的一个同学,睡他上铺的一个福建兄弟。 他家有两座茶山,主要产铁观音。 铁观音在一段时期内独领风骚,成为绿茶当中的佼佼者。后来因为利益的驱动,铁观音逐渐没落下来,原因在于市面上的铁观音已经不再是纯正意义上的好茶了。 铁观音属大路茶,而白玉拿来的茶,许一山一眼便看到了茶叶罐上的四个字——六安瓜片。 此茶产自安徽六安,是一种小类茶。 传说,真正的瓜片,一年不会多过十斤。 因为量少,所以珍贵。 许一山好奇地问:“白主任同学是安徽的?” 白玉一愣,随即笑了,道:“她不是安徽的,只是嫁到安徽去了。许镇长真是博学啊,一眼就看出来这茶是安徽产的啊。都说你们大机关出来的人见多识广,果然名不虚传哦。” 许一山有些不好意思,白玉一口一个大机关出来的,其实他哪是什么大机关出来的啊。他一个水利局的小科员,丢在大街上都没人认识。 “还有,你以后叫我小白就行,要不,叫我小玉也好,别叫什么白主任白主任的,我听着别扭。” 许一山哈哈大笑起来,道:“行,以后我就叫你小白吧。” 本来他想说叫她“白大姐”,可是转念一想,叫人家“大姐”,似乎将人叫老了。叫她“小白”,也合自己目前的身份。毕竟,他现在是洪山镇的副镇长,比起妇联主任来说,级别要高一点。 两个人站着聊了几句后,白玉回办公室去了。 许一山往椅子上一坐,感觉椅子软乎得就像稻草堆一样。 段焱华没安排他的具体工作,他不知道该干什么。 廖老被段焱华请去后,没再露面。许一山猜测廖老是不是走了。 整个洪山镇,他过去只与管水利的人认识,其他人一概陌生。 喝着白玉帮忙泡的茶,只觉齿颊留香。 他坐了一阵,起身去窗户边看,便看到洪河大堤上有几个人。其中领头的,正是段焱华。 原来段焱华领着廖老上了大堤。 许一山没多想,赶紧下楼,准备上堤去看看。 来之前,陈勇主任已经交代过他,他来洪山镇主管农业水利这一块。但是,段焱华似乎没在意上面的意图,毕竟,镇里工作安排,以他为主。 洪河大堤在洪山镇就是一道风景。 洪河东西走向,横跨在洪河上的大桥是南北走向。 整个洪山镇,沿河而建。 大堤高出洪山镇至少三米,从天上俯瞰,洪河就是悬在洪山镇头顶上的一条玉带。 洪河水面最宽处约有五十米,源头在无修山上,只是一个拳头大的泉眼。 许一山亲自考察过洪河,对洪河的发展历史了若指掌。 洪河从无修山上下来后,很快就有四五个支流汇在一起。越往下游,支流越多,到了离无修山大约五里的地方,原来的小溪已经变成了河。 洪河到洪山镇时,河道蜿蜒了至少三十公里。 而且在距离洪山镇上游大约十里的地方,原来的小河已经变成了大河。 洪河的水,清澈透明。天气好的时候,几乎能看到十几米深的水底的鹅卵石。 许一山找到过关于洪河的水文志,得知洪河原来是地面河。河两岸并无河堤,而是随着山势婉转蜿蜒而下。 二十年前,洪河发生过一次大水。 那次大水让茅山县的人正式认清了洪河的真面目。原来洪河发起怒来的时候,力量大得惊人。 也是那次大水过后,茅山县开始沿着河道修建河堤。 二十年的修堤,将河床抬高了不少。以至于今天流经洪山镇的洪河大堤,已经突破了五米的极限。 洪河修堤的建议,就是时任茅山县政府办通讯员段焱华提出来的。 段焱华后来荣调洪山镇担任一把手,与当初他提的修堤方案密不可分。毕竟,大堤修建起来后,洪河再没发生过大的灾害事故。 而这些,许一山一无所知。 洪河大堤确实非常漂亮,沿河两岸的风光带,绝不亚于大城市刻意修饰的河道风光带。 段焱华让人在河堤草丛中铺设了灯光,一到夜晚,万灯齐放,光彩夺目,将洪河的上空映照得一片橘黄。 靠近水面的地面,他让人种了垂柳。 每当风和日丽,垂柳依依时,河面上波光粼粼,水面倒影着河两岸的高大建筑物,其景其貌,恍如画家画出来的美景。 许一山一口气爬上河堤,快步追上段焱华他们。 廖老看到他来,哈哈一笑道:“小许,寂寞了吧?你来的正好。” 段焱华眉头一皱道:“许副镇长,你今天刚来,在家休息就行了,没必要过来嘛。” 许一山嘿嘿地笑,小声说道:“领导都在忙,我怎么能休息啊。” 廖老敞开衣服,迎着拂面的清风,大声说道:“焱华,说这是你大手笔,还真名副其实啊。你干了一件大好事,你的名字该记载在历史的功劳簿上啊。” 段焱华谦虚说道:“廖老,还得向您学习。我这点小事,哪里敢算功劳。” 站在一边的许一山突然冒出来一句话道:“段书记说得对,功不功劳的,得经得起考验。河堤越高,风险越大。我看,洪河大堤就是一颗定时炸弹,说不准哪天就爆炸了。” 正文 第21章 脑震荡 许一山的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他自己也感觉到有些不对劲,赶紧解释道:“我不是哪个意思。” 段焱华脸色阴沉得可怕,哼了一声道:“你是哪个意思?不用解释了,回吧。” 送走廖老,镇党政办安排一个老头来叫许一山,带他去住处。 洪山镇政府后院就是镇干部家属区,一共有两排四层楼高的宿舍。 许一山的宿舍安排在第二栋第三层,是一套两居室的房子。 屋里简单装修了一下,电视空调洗衣机一应俱全。 床上的被子是新的,有股淡淡的清香。想起在办公室白玉说的话,他的办公室和宿舍都是她一手安排布置的,不免心存感激。 镇里干部大多数的家属都在镇里,只有书记段焱华和镇长刘文的家不在镇里。但他们在镇里都有自己的宿舍,一般情况下都在宿舍住,只在星期五下午回去,星期天晚上回来。 晚餐在镇食堂吃,他是新任的副镇长,不少人主动与他打招呼。 在食堂吃的人,都是家属不在,或者没有家属的单身干部。许一山留意了一下,大约有十来个人像他一样吃食堂。 不过,他没看到段焱华,也没看到刘文。 白玉也不在,看来她的家属在镇上。 廖老走的时候将他叫到一边,叮嘱他一定要团结好身边的人。掏出一块怀表送给他说,“以后要是遇到难事,你拿着这块表来京城找我,没人敢阻拦你。” 许一山激动得差点要掉眼泪,但还是强忍住了。 虽然与廖老接触还不到一天,不过他对廖老生出了依恋般的亲情。 廖老与段焱华相熟确实不是假的。段焱华一手促成的洪河大堤,曾经作为水利系统的榜样,他去京城给领导汇报过。 当时廖老接见过他,而且因为廖老老家是茅山县人,对家乡来的人格外另眼相看。两个人结成了莫逆之交。 段焱华有今天,与廖老分不开。 当初茅山县领导去京城看望老领导时,廖老当着县委的干部提起过段焱华,希望地方政府不拘一格降人才,提拔和重用段焱华这类人。 县委干部回来后,没多久就将他安排来了洪山镇。 吃过饭没地方去,许一山早早回到宿舍,准备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去请示段书记,要求他给自己安排工作。 刚躺下,手机便响了。 老董在电话里嘻嘻哈哈地笑,道:“老许,走马上任去了?” 许一山不高兴地说道:“一个副镇长,走什么马,上什么任啊。” 老董压低声音道:“你是洪山镇副镇长,前途不可限量啊。你不知道吗?洪山出政绩啊。政绩是什么?政绩就是乌纱帽。你就等着青云直上吧。” “滚蛋吧你。”许一山笑骂道:“上天啊?我许一山几斤几两心里还不清楚吗?咱们脚踏实地,不作非分之想。” 老董董一兵叹口气道:“对不起啊,兄弟,昨晚让你委屈了啊。” KTV打架,就是董一兵挑起来的。如果他没一瓶子砸在龅牙黄大岭头上,事情不会激化得那么严重。 “黄龅牙这人最可恨,老子后悔没一瓶子拍死他。”董一兵咬牙切齿道:“兄弟,你是不知道他这个人,你要知道他干了什么破事,你肯定会像我一样,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 许一山狐疑地问:“这么说,你砸他的时候,知道他是谁?” “当然知道。”董一兵轻描淡写地说道:“他黄龅牙不就是仗着自己有个一把手的爹吗?他以为茅山县都是他家的,老子就不信他的邪,拍他一酒瓶子又如何?” 许一山想起自己被关在羁押室,不禁苦笑道:“是啊,他拿你没办法,拿我就容易了。” “放心吧,兄弟,你上面有陈晓琪的爸爸罩着,现在又有个廖老罩着,黄龅牙一家得投鼠忌器。你也不想想,如果黄龅牙能搞定你,你今天还能去洪山镇?” 许一山想想也是,书记黄山随便找个理由,就能将他还没戴上来的帽子一脚踢飞。 黄山显然知道了他与他儿子黄大岭的事,要不,在廖老接见他的时候,黄山的态度一直显得很冷淡。 “我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今天你家陈晓琪把黄龅牙打了。” “啥?”许一山大吃了一惊。 “啥个屁,耳朵长毛了吗?听不清楚?”董一兵没好气地说道:“再说一遍,你家陈晓琪将黄龅牙打了。” 许一山压住纷乱的心情问道:“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董一兵沉吟片刻道:“今天你们刚走不久,黄大岭就带着人去找你了。得知你去洪山镇报到,他带人一路追过去,要将你拦在半路上。” “凭啥?”许一山心虚地问。 他心里很明白,如果黄大岭真将他拦在半路上,他确实无计可施。 黄大岭是什么人,茅山县无人不知。谁愿意与他发生正面冲突呢。 “你家陈晓琪听到消息后,开车将黄龅牙堵在半道上了,两个人言语不和,你家陈晓琪扇了黄龅牙两个耳光。” 许一山没吱声,他在想象陈晓琪拦住黄大岭,怒扇耳光的样子,不禁会心一笑。 笑过之后,不禁又开始担忧。 黄大岭的背景那么硬,他会咽下这口气?如果他咽不下这口气,要报复陈晓琪,他该怎么办? 毕竟,黄大岭的爹是黄山。陈晓琪的爹只是一个县委办主任,是黄山的手下。黄山儿子的事,陈勇敢为自己女儿说话? 董一兵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笑了笑说:“兄弟放心吧,黄龅牙奈何不了陈晓琪。在陈晓琪面前,他永远抬不起头,更何况报复。但是,有个事,我们兄弟俩得有一个统一口径。要不,祸就闯大了。” 许一山笑道:“老董你说,什么事。” 董一兵犹豫一会,小声道:“我想求你一件事,任何时候不能承认是我拿酒瓶子打了他黄龅牙。” 许一山嘿嘿笑道:“打都打了,你还不敢承认啊?老董,原来你是个胆小如鼠的人啊。” 董一兵叹道:“我也是没办法,他黄龅牙如今占着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我不是他对手。” “怎么说?”许一山疑惑地问。 董一兵又沉吟起来,良久才低声说道:“要不,我们就说是陈燕或者欧阳玉她们动手打的,与你我无关。” 许一山摇着头道:“不行,人家三个都是女孩子,这事传出去对他们名声不好。” “名声算个屁,当好汉要知道识时务。”董一兵的声音愈来愈低,似乎怕人听到一样,他几乎将手完全盖住了话筒说道:“我说出来你就明白后果了。” 董一兵说,据他得到的可靠消息,龅牙黄大岭经检查,脑袋有轻微脑震荡。 而造成他脑震荡的原因,就是一空酒瓶子砸的。 正文 第22章 断绝父子关系 老董要将责任推到三个女人身上,让许一山很鄙视。 老董还在继续解释道:“老许,我这样做,是为你好。你想想看啊,你刚上任,如果被追究打架这件事,名声上不好听。关键是黄龅牙的爹是谁,你应该知道吧?如果我们承认是我们打的,后果非常严重。” “你把责任推给她们三个女孩子,就没后果了?” “她们不一样的,首先她们都是女的,黄龅牙不至于下死手。再说,她们三个与我俩比起来,她们承担责任会轻很多啊。” 许一山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了。 他想不到老董会是这样的人,遇到问题了,会将问题推到别人身上去。 “老许,老许,你在听吗?”董一兵在话筒里焦急地喊。 许一山冷冷回道:“你说呀。” “老许,你听兄弟一句劝,对你对我都好。我实话跟你说吧,我公安局的朋友跟我说了,万一黄龅牙去做法医鉴定,结论构成轻伤,问题就大了。” 许一山嘿嘿一笑道:“大也是你造成的,与我没关系。” 老董一愣,半天没说话。过了好一会才咬牙切齿道:“老许,你要是不认我这个兄弟,我绝对拉你垫背。” “随便。”许一山说完,不顾老董还在电话里叽叽哇哇地叫,果断挂了电话。 老董这人太不够哥们!许一山暗暗地想。作为男人,遇到这样的事,应该首先站出来承担责任,怎么还能将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去呢?何况,对方还是三个女孩子。 刚才电话里老董说,陈晓琪追着黄龅牙,而且还甩了黄龅牙耳光。这让许一山又惊又喜。 陈晓琪打了黄大岭,黄大岭居然没敢还手,这里面肯定有原因。 陈晓琪不顾后果大打出手,不是为了他许一山又是为了谁啊。 他不禁得意起来,看来陈晓琪这个老婆没娶错。 他想给陈晓琪打电话,又不知道要说什么。犹豫了好一会,还是决定不打。 手机又响,这次不是老董打来的,而是他爹许赤脚。 电话一通,许赤脚的骂声便随之而来。 “一山,你个狗日的,你敢不听老子话了,翅膀硬了是吧?” 许一山哭笑不得,小声说道:“爹,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会死了。”许赤脚暴怒吼道:“你把我脸在古山全丢光了。” 许一山狐疑地问:“我怎么丢你脸了?” “老子在人家老柳面前拍了脯子的,保证你小子会成为他女婿。现在好了,你小子跑了,一句话都没有。人家老柳在背后说我许赤脚在家做不了主。” 许一山笑了,道:“爹,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现在是有老婆的人了。你这样做,我没法配合你啊。” “行了。”许赤脚拦住儿子说道:“你说的老婆,我不同意。” “凭啥?”许一山不觉提高了声音。 “不凭啥。”许赤脚冷冷说道:“不同意就是不同意。你小子给我记住,我许家娶的儿媳妇,一定是干净的姑娘。” “陈晓琪又哪里不干净了?” 许赤脚哼了一声道:“我没说她不干净。不过,我不喜欢有人在背后嚼舌头。还有,人家是大官家庭,你什么出身的?你不想想,你娶了她,今后还能挺直腰杆做人?” 许一山解释道:“爹,你别胡思乱想。她们家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不管这些,你给老子听着,三天之内,必须回来。” “回去干嘛?我有工作,没那么自由啊。” “你要敢不回来,老子与你断绝父子关系。”许赤脚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许一山愣愣地看着手机,茫然无措起来。 他深知爹许赤脚的脾气,那是个固执的老头。 许赤脚虽然是个农民,却不懂种田。他全部的精力都放在研制各种各样的药丸上去了。 许家是世代郎中,从他太爷爷起,就是个给人看病抓药的草药郎中。 到了许赤脚这一代,许赤脚去县卫校参加过赤脚医生的培训。将过去祖辈相传的中医,揉进了西医的诊疗方法。但许赤脚热衷的还是中药。 许赤脚说,只要给他时间,他早晚会研制出来延年益寿丸。 许赤脚是个很重视教育的人,当年,他逼着许一山读书,坚决不肯让儿子继承他的事业。 许一山考上大学后,许赤脚说过,人不能一辈子守在山里。只有走得远,见识才能多。 人有本事,才能帮更多人。 许一山倒没他爹那么多的想法。他发愤读书考大学,仅仅是因为他想做一个城里人。 爹许赤脚打来电话,一定是他相亲的事。 他想,如果不是因为陈晓琪,他或许会与柳媚发展发展。 他努力回想柳媚的样子,印象模糊一片。他们见面时,他甚至没留意她。 他隐约记得柳媚的笑容很甜,仅此而已。 时间太早,他没法睡。 他便萌发了去洪河大堤上走走的念头。 夜晚的洪河大堤,灯光璀璨,流光溢彩。 风光带的小径上,许多人在散步。 河边广场上,一群老太太在跳广场舞。音响开得很大,似乎震碎了河面上倒映的灯光。 喧嚣了一天的小镇宁静了许多,人们饭后来洪河大堤散步,已经成了洪山镇人必不可少的生活习惯。 许一山慢慢地往前走,他想沿着洪河大堤走一遍。 洪河大堤很长,据说延绵有三四里路。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是许镇长吗?” 他回转头一看,便看到身后的白玉。 她手里牵着一个小女孩,惊喜地看着他说道:“还真是您啊,许镇长,你来散步呀?” 许一山微笑道:“是小白啊,你也来散步?” “是啊。”白玉看一眼河面笑道:“我们洪山镇的人,都喜欢饭后来大堤上走一走,享受一下河风的清凉,感受一下生活的美丽。” 许一山笑道:“小白出口成章,口才真好。” 白玉抿嘴一笑道:“我哪敢与您比啊,您才是大才子,我就一小镇的一个普通女人,有什么口才哦。” 小女孩仰着头看着许一山,甜甜一笑道:“妈,他是我爸爸吗?” 白玉吓了一跳,赶紧去捂小女孩的嘴,在她头上轻轻拍了一下,嗔怪道:“傻姑娘,他不是,你叫他叔叔就对了。” 许一山本来尴尬,听她这么一说,于是蹲下去身子对小女孩说道:“宝贝,你不认识你爸爸吗?” 小女孩天真地说道:“我妈妈说,我爸爸是个很帅的男人,他去了很远的地方。叔叔,你长得好帅啊。” 白玉哭笑不得说道:“傻女儿,不是帅的男人就是你爸爸啊。” 她抱歉地对许一山笑笑,低声说道:“对不起啊,许镇长,孩子不懂事,冒犯你了。” 许一山笑道:“千万别这样说,我还真想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儿呢。不过,我想知道,孩子爸爸去哪了?” 白玉愣了一下,低声说道:“许镇长,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她牵着女儿,匆匆转身走了。 许一山看着她的背影,陷入了沉思,白玉没说丈夫在哪,似乎有难言之隐啊。 正文 第23章 局外人 早上,许一山去找书记段焱华要求分配工作,得知段书记一早去了县里开会。 汛期即将到来,全县主要工作都摆在防汛上。 书记不在,他的具体工作没人分配,他就无可事事。 整整一上午,他连办公室的门都没出,一直在网上浏览各式各样的新闻。 隔壁妇联办公室的门也紧闭着,没看到白玉来上班。 直到下午,办公室才送来一份会议通知。 许一山看了通知,会议时间在晚上8点,这让他有些奇怪。 通常会议都在白天举行,洪山镇的会怎么选在晚上开? 秘书解释给他听,会议由段书记主持。而段书记,只能在晚上才可赶回来。 会议主题是防汛工作安排,没其他特别说明。 到了晚上,许一山早早等在会议室。 第一次参加镇会议,他不能迟到,免得给人印象不好。 八点准时,许一山听到一阵说话声由远而近,随即看到段焱华被一群人簇拥着来到会议室门口。 段焱华首先看到他,惊异地问道:“许镇长,你早来了?” 许一山笑了笑道:“我也是刚来。” “进屋开会。”段焱华手一挥道:“今晚的会很重要,没人缺席吧?” 通知上要求镇干部全体参加会议,没具体出来名字。因此镇党委政府所属各部门的头头悉数都到了场。 许一山留意了一下,发现白玉也在。 会议一开始,段焱华作了县防汛会议的传达工作,指出县里特别重视洪山镇的防汛。 许一山一直没说话,一年前,他就得出来一个结论,未来两到三年,茅山县将要经历一场史无前例的降雨。 作为水利专业毕业的许一山,不仅仅对水文了若指掌,他需要掌握天文、气候、地质结构,以及突发情况时的应对与预警。 七年的野外勘察,让许一山将全县的水文资料全部掌握在手里心里。他查阅了五十年前的水文历史,综合了目前的气候变化,得出来茅山县未来会有大降雨的结论。 可惜,水利局领导并不重视他的研究结果。认为这些事不该属于水利局管,而将许一山的研究心血束之高阁。 洪山镇是茅山县的重点区镇,一个镇的经济占有量将近全县的三分之一。 有人说过,如果洪山镇的经济跨了,茅山县的经济会跟着跨。 但如果茅山县的经济出现问题,只要洪山镇没出问题,茅山县就不会死。 由此可见,洪山镇在茅山县的地位有多重要。 县里要求,洪山镇迅速组成防汛指挥部,确保今年平安度过汛期。 县里空前重视这次防汛,源于市里省里连续来了几道急电。 根据气象部门追踪,有一团巨大的积雨云将会在七天之后飘移到茅山县上空。让气象部门担心的是,这团积雨云在到达茅山县域上空后,将不会再移动。 这是很少见的气象,通常积雨云会因为风的缘故而飘移不定。 但这团积雨云,就好像是专为茅山县而来的。所有的气象数据表示,这团云将会给茅山县带来巨大的灾难。 许一山之前并不知道市里省里有急电过来,积雨云的事他也不知道。但是,他在考察水利设施的时候,在无修山上发现了异样。 无修山顶有一块巨大的石头,约三四个桌面大。 石头表面平整得就像刻意雕琢过一样,光滑无比。 在石头的中央,有一个手掌般的窝,无论下多大的雨。凹窝从不积水,即便是拿水倒进去,也像漏斗一样,片刻滴水不存。 许一山听闻有这样一块石头,好奇心驱使他去看了。 在石头上,他发现凹处居然盈满了水,晶莹如露,任风吹日晒,水无异样。 他将此异像与无修老和尚说了,无修老和尚闭着眼说了一句:“此乃灾难征兆。” 当然,无修老和尚的话许一山不会不信,但不会全信。他为此翻阅了茅山县几十年的气象资料,综合他勘察时的数据,最终得出将有山洪爆发的结论。 段焱华宣布,洪山镇防汛指挥部由他亲自担任指挥长,镇长担任副指挥长。组员由民政、妇联、镇武装部和水管站组成。 许一山听来听去,就是没听到自己名字,于是试着问段焱华,“段书记,我干什么?” 段焱华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说道:“你呀,暂时适应一下工作环境吧。这次防汛指挥,你就不要参与了。” 许一山急道:“段书记,我是水利局出来的,对这一块有一定的认识。而且我也不是什么娇贵的人,不需要熟悉工作环境。请段书记给我安排工作吧。” 段焱华似乎没听到一样,他扫视一眼会议室的人,朗声说道:“请各位回去准备一下,从明天起,大家先放下手上的工作,将全部精力放到防汛这件大事上来。” 会议结束了,大家随着段焱华,鱼贯离开会议室。 许一山愣了半响,心里想,段书记是什么意思?当我不存在吗? 他起身去段焱华办公室,决心要个结果。就算不让他进防汛指挥部,也该安排他其他具体工作啊。 没有具体工作,他就是一个闲人。 段焱华似乎有点不高兴,阴沉着脸说道:“许镇长,你还要我多说几遍?镇里现在不安排你的具体工作,就是希望你多熟悉熟悉。想干工作是好事,但不能急嘛。” 许一山低声道:“段书记,我觉得我参加防汛指挥部有百利而无一害。” “只是你觉得嘛。”段焱华笑了笑说道:“洪山镇的防汛工作,每年都是工作中的重中之重。指挥部这些人,都是有经验的同志。防汛指挥,绝不可乱。瞎指挥或者乱决定,会给工作带来严重后果。” 许一山坚持说道:“我来洪山镇之前,就砸水利局工作。我对全县水利情况非常熟悉,知道危急时刻该采取什么措施。” 段焱华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他盯着许一山看了几眼,道:“按许镇长的意思,我们这些人都是吃干饭的,不知道要采取什么措施?” 许一山连忙解释道:“段书记,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哪个意思?”段焱华不冷不热地笑道:“许镇长,服从组织吧。” 话说到这个地步,许一山几乎绝望。 段焱华搬出“组织”一词,已经明确将他排除在指挥部之外了。 组织是个很神秘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有着巨大的能量,能将一个人送上青天,也能将一个踩进地狱深处。 他黯然从段焱华办公室出来,看到白玉等在门外。 她见他出来了,朝他眨巴着眼睛,似乎在暗示他。 正文 第24章 美人美语 白玉白天陪段焱华一起去县里开了会。 由于会议没安排她的位子,她闲着无事,去县妇联坐了坐,遇到了陈晓琪。 一听到陈晓琪的名字,许一山便觉满心欢喜。连忙问她道:“她忙不忙?” 白玉含着笑道:“我这次去,才知道陈主任原来是你妻子。许镇长,你深藏不露呀。” 许一山嘿嘿地笑,心里就像流淌着一道蜜。 他现在越来越想念陈晓琪,大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急迫。 原来心底的怀疑,已经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在许一山看来,陈晓琪已经是他老婆,他就应该倍加珍惜。 想起那晚在她家楼下亲了她的额头,心头不禁掠过一丝冲动的暖流。 陈晓琪是男人都见了都会爱上她的姑娘,不愧是最美县花。她一颦一笑,真有沉鱼落雁之美。特别是她嗔怪的调皮模样,能勾起男人心底的蠢蠢欲动。 那次登记时,民政局的人还以为耳朵聋了,眼睛花了,连问了几遍陈晓琪,“陈主任,你们是登记结婚?” 陈晓琪面无表情地皱了皱眉头道:“你们没看见吗?身份证户口簿照片都在,不登记结婚难道还登记离婚?” 民政局的人便讪讪地笑,道:“没登记结婚,怎么可以登记离婚,陈主任你开玩笑啊。” “知道还问?”陈晓琪冷冷说道:“看清楚,我的丈夫是许一山。” 整个登记过程,许一山几乎没说一句话。每当他想开口时,陈晓琪便会瞪他一眼,让他把所有的话都烂在肚子里。 “陈主任请我照顾你的生活呢。”白玉浅浅笑道:“许镇长,你哪里还有什么需要的?告诉我,我给你解决。” 许一山想了想说道:“什么都不需要,很好。” 白玉便试探着问道:“许镇长,有个事我想问问你,你与段书记过去认识吗?他好像对你有看法哦。” 许一山摇摇头道:“不认识。” 白玉迟疑一会,低声说道:“我们回来的时候,在路上遇到过一个人。段书记叫他大岭兄弟。这个人是个龅牙,他还问了你的事。” 许一山警惕地问:“他问我什么?” 白玉想了想说道:“具体也没见他说什么,我就听到他在问你是不是来洪山镇了。” 许一山哦了一声,心里突然有些异样。 黄大岭问段焱华,肯定事先知道他来了洪山镇。 黄大岭究竟想干什么,他心里没底。那晚陈晓琪将他从派出所接出来之后,他们再没见着面。他对黄大岭唯一的印象,就是黄大岭长着一口令人很恶心的龅牙。 “段书记这人很有魄力。”白玉赞赏道:“我们洪山镇能有今天的发展,都是他一手发展壮大起来的。” 白玉突然美化段焱华,许一山没有反感。 从他来洪山镇开始,他就有一个很明显的感觉。段焱华的威信极高,即便背着他,也没人敢在背后议论他。 今晚的会议就能看出来一个问题,整个会议都只有段焱华一个人说话,镇长刘文根本没说话的机会。 工作安排也是段焱华一个人说了算,没有与其他人商量的余地。 让许一山感到意外的是,镇里干部似乎很满意段焱华的安排,没有一个人提出来问题,更没人质疑他。 这就让许一山感到有些奇怪了,按理说,段焱华虽然是党委书记,但不是什么都是他说了算。越是没有其他意见的决定,越显得霸道。 “霸道”这个词一浮上许一山的脑海,他便觉得太贴切了。 段焱华霸道,霸道得没有别人说话的余地。 白玉的赞赏听起来是发自肺腑的,但许一山还是觉得有些刺耳。 他突然问她道:“你没有开会的任务,怎么也跟着去了县里啊?” 白玉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一问,顿时愣住了。但她很快反应了过来,笑了笑说:“我是去县里办点事,顺便搭了段书记的便车。” 许一山又哦了一声。 他心里很不爽快,段焱华连问都没问他,就将他排除在防汛指挥部之外,而且段焱华到现在都没提给他安排具体工作,这让许一山觉得自己在段焱华的眼里就好像空气一样的不存在。 洪山镇防汛指挥部是个临时机构,每年这个时候都要组成。汛期过后,指挥部解散。 原来的指挥长是县里一名副书记挂名,现在洪山镇已经是常委序列当中的一员,县里便不再安排人来挂帅,而由段焱华担任了。 许一山原来就在水利部门工作,防汛工作与他的工作说起来多少有点关联。 而且县里每年汛期时,都会将水利局的安排上一线。偏偏到了洪山镇,他这个出身水利部门的人在别人眼里视如无物了。 “段书记说,让你适应一下洪山镇的工作是对的。”白玉认真说道:“别看洪山镇只是一个镇,它在别人眼里可是一个小县委啊。” 许一山吃惊地问:“白主任这话什么意思?” 白玉嫣然一笑道:“这么说吧,县里有是局委办,洪山镇都有对应的专门机构和部门。你说,这么多机构和部门,单是你认识和熟悉都要一段时间。” 许一山嘀咕道:“熟悉人很简单,在工作中不就熟悉了吗?难道还需要我专门登门去认识和了解人?” 白玉没说话了,她浅浅看了许一山一眼道:“许镇长,要是没其他事,我先回去了,孩子还在家等着我。” 许一山抱歉道:“哎呀,真对不起,耽误你时间了。你快回去吧。” 白玉一走,他又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了。 洪山镇的干部他大多不熟悉,最多就是一面之缘。唯有水管站的小邝,与他见过几次面。 水管站是水利局下面的部门,每个乡镇都有。 洪山镇水管站在镇政府也有一间办公室。但段焱华要求,水管站的人不能守在办公室上班,他的岗位应该在洪河的水管站里。 水利局在洪河边建有一座小房子,里面有水文观测设施。 许一山去过站里,这是全县最好的一个水管站。里面除了各种设施齐全,就连生活设施也一应俱全。 小邝在工作日,必须全天候守在水管站。 现在汛期要来,小邝便必须24小时守在水管站。 水管站距离镇子大约有一里来路,在洪河上游。水管站边,便是洪山镇的自来水泵站。 他记得小邝平常喜欢喝两杯,便去寻了一家超市,买了花生米和一些零食,提了一瓶酒上了大堤去找小邝。 正文 第25章 紧急情况 小邝抱着手机在玩游戏,看到许一山来了,惊喜不已地扔了手机,赶紧起身来迎接了他。 水文管理站其实就是一间小房子,原来并不安排人值夜的。 段焱华来了后,要求水管站的人轮流值夜。 起初,水管站的人没当真。有时去,有时不去。碰到天气不好的时候,更是绝足不前。 有天深夜,段焱华一个人跑去站里查岗,发现铁将军把门。当即一个电话将站长从被窝里叫了起来。 站长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赶到河边时,就听到段焱华说了一句话,“明天开始,你不要来上班了,给老子滚蛋。” 段焱华说话做事一向很霸道,他决定的事,很难有回旋的余地。 幸亏站长在县里还有人,好说歹说将工作保了下来,职务却被段焱华一撸到底。 有了那次教训,现在水管站无论刮风下雨,站里都会有人值守,再没人敢缺岗。 许一山与小邝的关系不错,前面他几次来洪山镇考察,都是小邝陪同,请他吃饭喝酒。 现在他来洪山镇当了副镇长,不能不认识故人。 他拿出花生米和啤酒,邀请小邝坐下来喝几杯。 小邝为难道:“许哥,我现在是上班时间,喝酒恐怕不好。” “啤酒,没事的。”许一山怂恿他道:“这半夜三更的,谁知道你喝了酒啊。放心吧,一瓶啤酒还能喝出事来?” 小邝经受不住他的怂恿,便在他对面坐下来,仰着脖子喝了一口酒后,抓了几粒花生米扔进嘴里,感叹道:“都说镇里新来的镇长叫许一山,我还以为是同名呢,没想到真是许哥你。” 许一山嘿嘿笑道:“意外吧?惊喜吧?” 小邝老实道:“是意外,也惊喜。许哥,你这是走了什么运啊,真让人羡慕。” 许一山笑道:“桃花运,你信不信?” 小邝羡慕道:“信,你许哥一表人才,肚子里又一肚子的墨水,走什么运我都信。” 两个人聊了一阵,话题便扯到今年的防汛上面来了。 小邝担忧道:“许哥,今年洪河与往年不一样呢。你见过洪河冒黑水吗?” 许一山警惕地问:“什么黑水?” 小邝想了想说道:“前几天晚上,我出去小解,听到河里水声异样,我还以为有鱼跳上岸来了。结果下去一看,吓了我一大跳,当时整个洪河的水都是黑色的,很恐怖。” 许一山笑道:“晚上的水,当然是黑色的。” 小邝认真道:“不不,是真的是黑的,就像墨水一样,吓死个人。我还灌了一矿泉水瓶子的水上来。我去拿给你看。” 许一山心里一沉,洪河无端冒黑水,他第一反应是上游排污。 可是他挖空心思也没想出来上游有什么企业,更没见着排污能将一条河的水都染黑的企业。 既然没人排污,那么河水怎么会变黑? 直到小邝拿着一瓶乌黑的水过来,他才确信小邝没胡说。 他摇晃了瓶子,发现瓶子里的水没平常见过的水那么灵泛,就像灌了藕粉一样的稠,顿时疑惑起来。 “走,下去看看。” 许一山要小邝拿了手电筒,两个人沿着阶梯下到河边。 洪河的水一如既往,就像一匹华丽的绸缎一样,缓缓流淌。 他掬起一捧水,清澈透明,哪有半点杂质?更没见河水有任何异样。 看许一山满脸疑惑的样子,小邝赌咒发誓道:“许哥,我要是骗了你,就变成河里的王八。” 许一山笑道:“我没说不信你,走,上去。” 回到小屋里,许一山已经再没兴趣喝酒。 小邝说的洪河冒黑水,许一山相信了他。以对对水文地质的了解,这种现象百年难遇。 从科技文献角度出发,发生这种异常现象,通常都是地质结构发生了裂变。 地质裂变?这个词跃入许一山脑海中时,几乎将他吓得灵魂出窍。 在水利学档案里,曾经记载了这么一件事。 七十年前,川西地区也发生过地里冒黑水的事件。当时并未引起重视,可后来酿成的巨大天灾,至今让人心有余悸。 川西事件后来被写进教科书,一直是水文地质人的伤痛。 当年川西事件至少造成上百人被洪水冲走,洪水过后的惨景,成为无数水文地质人的耻辱。 后来研究得知,地质板块裂变错位,会将地下水挤压出地球表面。由于地下水常年深藏地下岩石深处,几千上万年,甚至几十万年前的地球沉积物逐渐衍变成类似石油一类的东西。 一旦地球表面出现巨大雷雨想象,就好像点燃地下水一样,它们会借助恶劣的雷雨喷薄而出,从而形成巨大的洪流灾害。 许一山安慰小邝,让他不要慌张,也不要将冒黑水的事说出去,他告辞小邝,匆匆往镇里跑。 他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必须找到段焱华,将事情汇报给他,迅速采取措施,避免重大损失。 一连问了几个人,都不知道段焱华在哪。 许一山去了他的房间,敲了好一会门,没听见屋里有动静。 段焱华规定,镇里干部在上班期间,必须留在镇上。即便家不在镇上,也不能离开洪山镇。 他与镇长刘文的家都在县里,平常很少见他回家去。现在正是防汛高峰,他不可能回县里家里去。 隔壁住的是镇人大主席团的老胡,他听到敲门声后开门见到许一山,问他道:“许镇长,这么晚了,你找段书记有事吗?” 许一山抱歉道:“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休息了。我确实有点事想找书记汇报。可是书记好像不在家啊。” 老胡想了想说道:“段书记忙着呢,那会有空在家里。你去他办公室看了吗?” “办公室也没人。” 老胡哦了一声,搔了搔脑袋,压低声道:“要不,你去白主任家看看。” 老胡说完,赶紧回去将门关上了,再也不露面。 许一山想确定一下,老胡说的白主任是不是白玉,可是老胡的房门紧闭着,他不好意思去敲开人家的门。心里想,不管是不是,找找不会错。 白玉是唯一不在镇家属楼住的镇干部。 她在洪山镇最好最高档的小区买了房,据说是她丈夫给她买的。 许一山知道这个小区,里面住的都是洪山镇有头有脸的人,非富即贵。 小区保安措施很严,一般人根本进不去。 正文 第26章 出手 果然,小区保安将许一山挡在门口,坚决不让他进入小区去。 许一山解释说:“我叫许一山,是镇里的副镇长,不是坏人。” 保安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咧开嘴笑道:“咦,你自己说是副镇长,我还没说自己是公安局长呢。你说你不是坏人,难道坏人都在额头上刻了坏人两个字吗?” 许一山心里很急,目前情况紧急,刻不容缓,耽误一刻,可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以他的判断,洪河冒黑水,必将会有一场滔天洪流过境洪山镇。 虽然洪山镇的防洪大堤固若金汤,但这条悬在洪山镇头顶的河,就是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来。 疏散洪山镇居民,抢救财产势在必行。 他知道,这个消息不能传播出去,万一引起恐慌,后果更严重。 保安根本不将许一山放在眼里,讥讽他若是副镇长,他还就是公安局长。 许一山不怪他,毕竟自己才来洪山镇履职,人们不认识不知道他实属正常。可是任他怎么解释,保安始终不再搭理他,这就让他心里冒出来一股怒气。 一个居民小区,就像军事禁地一样的不让人出入,许一山忍住愤怒,耐心说道:“兄弟,我有急事,要进去找一个人,很快就出来。” “不行。”保安不耐烦地挥挥手道:“你这人怎么那么烦?告诉你不能进就不能进,再在这里纠缠,我会采取措施了啊。” 许一山眼看着好话说不通了,于是将心一横,决定硬闯进去。 他没将进去找段焱华的话说出来,他担心万一在白玉家里没找着段焱华,传出去会让人产生歧义。 人们会问,段书记晚上在白玉家里做什么? 他留了这么一个小心眼,只是说自己进去找人,至于找谁,他闭口不谈。 保安看他硬闯,怒不可遏地从保安室里窜出来,手里举着一根警棍怒吼道:“你这人不听劝,野狗一样,这是你想窜就能窜的地方吗?” 许一山眉头一皱道:“你怎么骂人?” “骂人?”保安冷笑道:“老子还要打人。” 说着,举起手里的警棍,没头没脑就往许一山身上砸过来。 许一山退了几步,站住脚道:“你再胡来,我可不客气了。” 保安狂笑道:“哎呀,你还不客气,今天老子不让你吃点苦头,你还真以为我们黄金小区都是吃素的啊。” 他扑了过来,气焰嚣张,似乎要将许一山一口吞了。 许一山侧身一让,挥起手掌,一掌砍在保安的后脖子上,保安站立不稳,扑的倒地,摔了一个嘴啃泥。 他的嘴磕在水泥地上,当即满嘴的血。 保安显然还没回过神来,他往手心里吐了一口血,赫然看见手心中一颗被磕掉的牙齿。顿时懵了。 许一山心里一跳,赶紧弯下腰去想扶他起来。 保安甩开他的手,狠狠道:“你完了,你自己找死的,别怪我。” 他拿着对讲机喊道:“快来人啊,有人闯门,还动手伤人了。” 没过一分钟,一群人呼啸着跑了过来,大声问道:“谁在闹事?” 许一山不想将事情闹大,赶紧迎上去说道:“没闹事,误会,都是误会。” 领头的保安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坐在地上满嘴血的保安,问他道:“你打的?” 许一山抱歉道:“不是,他自己摔的。” “他自己摔的?你骗三岁小孩呢。”领头保安笑嘻嘻道:“兄弟,天堂有路你不去,地狱无门你自撞来。你敢动手打我的人,吃了豹子胆了啊。” 许一山连忙解释道:“真不是我打的,是他自己没站稳摔倒的,你可以去问他。” “问个屁。”保安队长怒吼一声,转头对站在一边的保安们说道:“还傻站着干嘛?给老子上。” 一群人呼啦一声围了上来。 许一山想跑,可是四面都被围住了,根本没地方可跑。 他只好再次亮出自己身份道:“你们都先别动手。我叫许一山,是洪山镇副镇长。我有急事要进去黄金小区找人。” “什么许一山?没听说过。”保安队长大声道:“洪山镇里,老子只认得段书记,其他人都是渣。给老子上。” 许一山知道,再解释也无济于事。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脱身。 眼见着保安像要将自己撕碎的模样,他心里一横,想道,不动手就只能挨打了。不如先下手为强。 许一山动作之快,完全颠覆了这一群保安的认知。 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地上已经躺下去了三四个人。 保安队长狂怒不已,亲自披挂上阵,无奈许一山是练过的人,没打两个照面,他已经抱着一条胳膊蹲在地上直抽冷气。 局势很快就被许一山控制住了,一群七八个保安,被许一山像放干柴捆一样,一个个放倒在地。 小区门口有人打架,很快就来了许多围观的人。 许一山不想被人认出来,趁着混乱,想溜走。 没走几步,听到身后一声怒喝:“你敢再走一步,老子毙了你。” 他回过头去,便看到保安队长手里握着一把乌黑的枪。枪口正指着他,仿佛随时都会射出来一颗子弹。 许一山吓了一跳,本事再大,还能大过枪去? 同时,他心里涌起来一个疑惑的念头,他一个小小的保安队长,哪里来的枪? “蹲下。双手抱头。”保安队长命令着他。 许一山没犹豫,按他的命令蹲下去了身子。 保安队长走上来踢了他一脚,骂道:“你不是本事大吗?你牛啊,再动手啊。” 许一山没吱声,面对着枪口,他必须保持冷静。 保安队长从屁股后摸出一副手铐,铐了许一山的双手,吼道:“起来,跟老子回办公室去。” 许一山依言站起身,却迟疑着不肯跟他去。 他心里明镜一样,跟着去,苦头有得吃。 自己双手被铐住,岂不是待宰的羔羊?去了他的办公室,只有受死的事。 他苦笑着道:“有事在这里说就行了,去你办公室就免了吧。” “你以为你是谁?老子听你的?”保安队长又踢了他一脚,骂道:“狗杂种,今天就让你知道,洪山镇是谁家的。” 许一山低声道:“你家的,好吧。” 保安队长哼了一声道:“不,不是我家里,是段书记的。你敢在段书记的地盘上胡作非为,你是自寻死路。” 正文 第27章 危言耸听 就在推推搡搡之际,突然人群中出来一个人,贴着保安队长的耳朵说了几句话。 保安队长脸色一变,摸出钥匙打开手铐,对许一山说道:“你走吧。” 许一山一愣,问道:“不去你办公室了?” 保安队长瞪了他一眼,说道:“今天这事就算完了。你走吧。” 他带着人,很快便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 洪山镇的人不认识许一山,完全正常。 通常,没人会在意镇里来了什么干部。像许一山这样担任副镇长职务的人,可能工作了一年,还会有很多人不认识他。 保安突然不找他麻烦了,他也不想再硬闯进去黄金小区。 可是,段焱华在哪,他还是不知道。他现在必须找到段焱华,将心里的担忧说出来啊。 他想起刚来时,镇党政办主任给过自己一个小册子。里面是全镇干部的联系电话。 他借着路灯,掏出通讯录本子,找到段焱华的电话打过去。 电话居然接通了,这让许一山心里一阵狂喜。 “段书记,我是许一山。”他赶紧自报家门道:“我有紧急情况向你汇报。” 电话里传来段焱华平静的声音,“哦,是小许啊,你在哪?” “段书记你在哪?”许一山急迫地问道。 “我在办公室啊。”段焱华说道:“你来办公室说吧。” 许一山嗯了一声,挂了电话。心里却在想,来黄金小区之前,他去过段焱华办公室,也去过他在镇家属楼的房子,连他的影子都没见着,这时候他怎么又出现在办公室了? 他顾不得多想,一口气跑回了镇政府,抬头果真看见段焱华的办公室里亮着灯。 段焱华见他进来,看了他一眼道:“小许,什么事让你那么急?你看你,满头大汗的,快过来吹吹空凋,凉快凉快。” 他起身去给许一山倒了一杯凉水过来,催他道:“快喝了,中暑可就麻烦了。” 许一山一口将水喝尽,抹了一把嘴道:“段书记,我有个紧急情况给您汇报。洪河前几天晚上冒了黑水,我估计会有一场洪灾到来。” 段焱华哦了一声道:“没事,防汛工作都准备好了。” 许一山急道:“这可能不是普通的防汛工作能防得住的。” 段焱华咦了一声,抬起头看着他问道:“小许,你想说什么?” 许一山分析了一下地下冒黑水的缘由,断定洪山镇地下地质板块发生了移动。这样的结果可能会引发山体滑坡,地下水结合雨水,会造成一场巨大的洪涝灾害。 “如果......”他迟疑着说道:“如果防洪大堤一旦决堤,可能会引起洪山镇灭顶之灾。” 段焱华没吱声,过了好一会才缓缓说道:“危言耸听了吧?” 许一山道:“段书记,我敢断定,这次洪灾将是超历史的记录。我建议,立即疏散洪山镇居民。” “疏散居民?”段焱华吃了一惊,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小许,你没发烧吧?” 许一山苦笑着道:“段书记,我也知道疏散居民会引起恐慌,可是现在的情形,不得不这么做啊。” “如果没有出现你说的这种情况呢?”段焱华淡淡地笑了笑说道:“小许啊,你的这个建议,怕是要经过县委常委决议啊。” 许一山小声道:“可能时间来不及了。段书记,早一分钟疏散,就能多救无数人的命。” “住口。”段焱华突然暴怒起来,他走到窗边,指着夜空说道:“你看看,这像要下雨的样子吗?” 许一山被他一吼,不由颤抖了一下身子。 段焱华咦严肃铁腕著称,他是县委常委,又是洪山镇一把手。要疏散这样的大事,非他拿主意不可。 可是段焱华明显不相信他,甚至对许一山产生出厌恶之感。 “年轻人,不要老想着好大喜功。”段焱华放缓了口吻说道:“许镇长啊,你以为一句疏散,就可以疏散了吗?洪山镇是茅山县的重镇,人口多,企业也多。你一个疏散,势必造成巨大的恐慌。这样不但会影响居民,更可能造成巨大的财产损失。” 许一山低声道:“如果不疏散,造成的损失可能更大。” “行了。”段焱华不耐烦说道:“你回去休息吧,镇里会有安排。” 许一山等于是被段焱华赶出办公室的,他站在走廊上,远远地眺望着洪河,心里忧心忡忡。 洪河冒黑水已经过去了几天,尽管洪河现在一如既往地平静,但他深信,一场风暴即将到来。 天气预报预测,两天后,将有一场雷阵雨到来。 暴雨来临前夕,空气比往常都要显得沉闷许多。 段焱华显然不相信他许一山的判断,他警告许一山,绝对不能散布恐慌消息。若许一山将消息透露出去,不管事情的后果如何,他都要严厉问责。 在黄金小区没找着段焱华,还与保安打了一架。 许一山一想起被保安队长拿着枪逼着蹲下去身子,心里就窝着一股火。 他一个小小的保安队长,手里的枪从何而来?作为镇委书记的段焱华,知道这回事吗? 神秘人突然现身与保安说话,保安队长二话没说就将自己放了。这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东西? 许一山想,等这场洪水过去,他一定要将这件事挖出来。 毕竟,一个保安队长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堂而皇之地拿出枪来,这背后一定有人支撑,否则,他没这么大的胆量。 然而这些事都是小事,相对于即将到来的惊涛骇浪,许一山知道,如果不作为,洪山镇将会有灭顶之灾。 可是没有段焱华的支持,他许一山什么事都做不了啊。 躺在床上,他怎么也合不上眼。 只要一闭眼,他的脑海里便会浮出洪水滔天,一片凄厉的景象。 看看时间,已经黎明。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手机给陈晓琪打了电话。 电话响了好一会,没人接。 他正想挂掉,话筒里突然传来陈晓琪的声音,“许一山,你想死啊,这个时候打电话,你晕了头了吧。” 许一山一听到陈晓琪的声音,浑身便像充满了气的气球一样膨胀起来。 “晓琪,我有个事想告诉你。”许一山嘿嘿地笑,道:“打扰老婆大人休息了,不好意思啊。” 陈晓琪骂道:“你个死许一山,打电话也不看时间。什么事,非得这时候说啊?快说,姑奶奶还没睡够呢。” 许一山小声道:“老婆,我说了,你可能就睡不着了。” 正文 第28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许一山将洪河冒黑水,段焱华不鸟他的事说了一遍,末了问陈晓琪:“我该怎么办?” 陈晓琪半天没作声,过了好一会说道:“许一山,你只是个副镇长,该你管的你管,不该你管的,你管个屁呀。在基层最重要的是与同事搞好关系,别把自己当救世主。” 许一山急道:“这怎么是救世主呢?万一真出了大事,谁来负责?” “你上面有人负责,轮得到你吗?” “可是,全镇上万人的生命怎么办?财产怎么办?一场大水冲个精光?” 陈晓琪又不说话了,许一山急得抓耳挠腮,说道:“实在不行,我去县里找领导当面汇报。” 陈晓琪喝住他道:“你别胡来。你知道越级汇报的后果有多严重吗?许一山,你不要被人孤立起来,那样,你的工作是无法开展的。” 许一山苦笑道:“我已经被孤立起来了,顾不得那么多了。” 话虽这样说,真让他去找县主要领导汇报,许一山自信胆量还不够。 过去,他在水利局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人,常年在野外勘察,对县里领导基本一片陌生。 别看他顶着一个水利局干部的衔头,他见过最大的领导还只是自己的局长。局长以上的领导,他只远观过,而从没近距离接触,更没与任何一个大领导说过半句话。 可是事情紧急,如不抓住时间,后果不堪设想。 他越来越确信会有一场大灾难扑面而来。 各种天气预报的信息堆在他脑海里,省气象台预告的巨大积雨云层已经到了洪山镇的上空。 这种天气太诡异,积雨云层来了,太阳依旧不减往日的热烈。 洪山镇一如往昔,车水马龙,人流如鲫。 清风徐来,垂柳婀娜。洪河就像一个温柔的少妇,羞涩地敞开她的怀抱,在阳光下缓缓流淌。 站在洪河大堤上,许一山几次下决心回县里。但只要动步,脑海里便浮出陈晓琪的话,于是犹豫、迟疑,徘徊。 整整一个上午,他都没离开大堤一步。 他坐在垂柳下的石凳上,看着满河悠闲的河水,心里暗暗祷告,但愿自己的判断是错的! 中午在食堂吃饭,镇党政办主任过来与他坐在一起,问他怎么不去雅间就餐。 许一山惊异地问他:“还有雅间吗?” 党政办主任笑了笑说:“我们这么大的一个镇,经常有兄弟单位来访,总不能都在大堂里就餐吧?领导吃饭就是一门艺术,食堂雅间也算是领导们的办公地点嘛。” 许一山好奇地问:“你怎么不去?” 党政办主任讪讪笑道:“我级别不够,你以为谁都有资格往雅间坐啊。” 许一山嘿地笑起来,小声道:“我与你一样,级别也不够。” 许一山级别够不够,他不知道。但有一点他可肯定,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还有雅间这回事,更没有人邀请他入座雅间就餐。 食堂雅间在食堂后面,是两间装修得很阔气的包厢。 一间是镇委书记段焱华的,另一间是镇长刘文的。 除此以外,其他人都不享受这样的待遇。 许一山吃完饭后,想去看看雅间究竟是怎么样的,才走到门口,就被人拦住了。 拦他的人轻声告诉他,书记在接待一位重要的客人。 许一山哦了一声,转身往回走。 才走几步,听到身后传来说话声,似曾听过,心里便起了疑问,仔细一想,猛地想起来这声音就是黄大岭的。顿时心里一沉,快步离开食堂回办公室。 白玉早就回来了,她中午也在食堂就餐。 看见许一山回来,白玉端着茶杯跟着他进了办公室,四处看了一遍后道:“许镇长,昨晚你去黄金小区了?” 许一山一愣,答道:“是啊,还引起了误会。” 白玉笑得眉眼弯成一条线,小声问他道:“你去黄金小区干嘛呀?” 许一山道:“我闲得慌,听说你住黄金小区,我想去哪里说说话。” “你找我呀。”白玉惊喜地看着他,埋怨道:“你来找我,不先给我打个电话,我好去门口接你呀。” 许一山嘿嘿地笑,道:“多麻烦的事。而且,我想给你一个惊喜嘛。” 白玉笑嘻嘻道:“你可知道,我是一个人独居的。你来我家,不怕别人说闲话?” 许一山开玩笑道:“身正不怕影斜。何况,你也是妇联系统的,我去你哪,等于是去陈晓琪娘家。” 白玉捂着嘴笑起来,压低声道:“你就不怕陈晓琪扯你耳朵?” 许一山嘿嘿笑道:“我要怕她,还是个男人吗?” 白玉便不笑了,钦佩地说道:“我听说,昨晚你一个人打七八个人,你真牛。” 许一山叹口气道:“这事别说了,说出去丢人。” 他脑海里浮现出保安队长手里的枪,想起自己在一把枪的威逼下俯首听命。心头不禁掠过一丝愤怒,一个保安队长,手里哪来的枪? 白玉在他办公室坐了一会,站起身说回去休息一下,下午镇里开会,研究镇东面的土地开发问题。 白玉告诉他说,镇里招商引资进来一家大公司,准备将镇东边全部开发。如果协议达成,洪山镇将迎来历史最好时期,经济会突飞猛进。 许一山随口问了一句:“房地产公司吗?” 白玉点点头道:“是的,大公司来的。我住的黄金小区,就是这家公司开发的。” “老板姓黄吧?”许一山试探着问。 白玉惊异地看着他,问道:“你认识老板?” 许一山摇了摇头道:“不一定是他,如果是,一定认识。” 刚在镇食堂雅间门口听到黄大岭的声音,老董说,黄大岭在省里开公司,开的也是房地产公司。于是他便将黄大岭与镇东面土地开发的事联系起来,心里想,若真是黄大岭来洪山镇搞开发,哪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了啊。 白玉袅袅婷婷地回办公室,许一山看着她风情摇曳的屁股,心里想,昨晚段焱华是不是在她家呢? 如果段焱华真在,他们是什么关系? 正文 第29章 大老板 下午镇里开会,党政办主任通知许一山列席。 进了会议室,他才发现,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黄大岭正坐在上首,与段焱华在谈笑风生。 两个人彼此认识,黄大岭朝许一山颔首,主动打招呼道:“许镇长,以后请多多关照啊。” 他伸出手来,要与许一山握手。 许一山装作没看见,故意趔趄了一下,抱歉笑道:“黄老板,欢迎来洪山镇投资开发。” 会议的主题是黄大岭的房地产开发公司欲将洪山镇东边靠近洪河的约摸一千亩土地开发成为大型住宅小区。根据黄大岭的描述,此小区的规模不亚于衡岳市任何一座住宅小区,是茅山县最大的小区。 小区里配备商业街,游乐场,甚至要建一所高档次小学。 黄大岭说道:“各位领导,茅山县是衡岳市风景最优美的县,距离衡岳市只有三十公里的路程。高速到达不超过半小时。洪山镇是茅山县最具有发展前途的镇,高速公路在洪山镇这里有一个出口。我们开发的这座小区,将成为衡岳市的后花园,前景宏大,将会给洪山镇带来巨大的经济效益。” 与会干部们兴奋得眼都红了,试想一个洪山镇成为衡岳市的后花园,这将是多么令人憧憬的美好。 一千亩的土地开发,这是一个巨大工程。 按照黄大岭的开发意图,小区紧邻洪河,高层建筑推窗就能看见洪河,这样的房子,将定义为江景房。 黄大岭甚至为了小区建设,准备将洪河改道,让洪河绕着小区环绕三面。这样,大部分的房子都将成为江景房。 许一山听得迷糊,趁着大家都在兴奋议论洪山镇美好未来的时机,问了一句:“洪河改道合适吗?我想提醒各位,自然的力量不是人能随便打败的啊。” 黄大岭看了他一眼,笑眯眯道:“许镇长,伟人说过,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人定胜天啊。” 许一山严肃道:“黄老板,我不是反对你来我们洪山镇投资,我欢迎。但有一点你必须面对,那就是要正确认识和了解自然的无穷力量。洪河改道,影响了河流走向,对今后的防洪防汛都将是严峻的考验。” 话音未落,段焱华不耐烦地摆摆手道:“许镇长,这件事不由你说了算。黄老板会请专家团队来实地考察。我们听专家的,不会错吧。” 许一山颔首道:“有专家意见,我当然没异议。” 段焱华笑了笑道:“大老板来投资,我们举双手欢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要想办法解决。大家都懂我的意思吗?” 底下众口一词地回他道:“懂。” 会结束后,黄大岭邀请大家一起出席他在洪山镇最大酒楼——洪山酒楼的宴会。 许一山借口有事,婉拒了邀请。 他对黄大岭来洪山镇搞开发不感冒,特别是听黄大岭说,要将洪河改道做成景观河,他愈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黄大岭的开发,不但不会给洪山镇带来希望,相反可能会带给洪山镇看不见的危机。 更让他不安的是,段焱华不给自己解释的机会。洪河半夜冒黑水,成了压在他心里的一块巨石。他必须要让段焱华做出抉择,尽快安排居民疏散撤离。 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洪河灾难一定会来。 许一山留心了一下,这几天天上的鸟似乎都少了好多。地上到处可以见到乱窜的老鼠。段焱华为此还发过脾气,责令镇里负责灭鼠的人,务必在三天之内将老鼠消灭干净。 镇里干部都欢天喜地去洪山酒楼赴宴,许一山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他不知道这场洪水什么时候会过来,如果洪山来了,这一镇的人该怎么办。 他鼓起勇气堵住段焱华的路,央求道:“段书记,你给我三分钟的时间,我有非常重要的情况要汇报。” 段焱华不耐烦地说道:“小许,你有话快说,三分钟不行,一分钟。” 许一山道:“行,就一分钟。段书记,请你立即下达疏散的命令。” “你开玩笑吧?”段焱华瞪了他一眼道:“太平盛世,你让我疏散群众,许一山,你要闲着没事干,去逮老鼠吧。” 许一山严肃道:“段书记,你就下命令吧。晚一刻,都可能会后悔啊。” 段焱华冷冷说道:“我倒想看看,什么事会让我后悔。” 他扔下许一山,陪着黄大岭有说有笑去洪山酒楼。 按照平常,段焱华是不会参加这样的宴会的。毕竟影响很大。 但这次他没拒绝,主动赴宴。在段焱华看来,黄大岭再次来洪山镇投资开发,等于是在帮他,让他如虎添翼。 过了年,县里就该换届了。从目前情形来看,他段焱华完全有可能问鼎县委书记一职。 廖老走时,曾给他留下过一句话,遇到难事,尽可去京城找他。 茅山县县委书记黄山的公子黄大岭,与段焱华的关系不谓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死铁”关系。 当年黄大岭来洪山镇开发黄金小区,只是一个人来,既没钱,也没人。 段焱华当机立断,将黄金小区这块地皮划给黄大岭。让黄大岭拿着土地去银行贷了款,又让建筑商垫资建房。整个黄金小区开发下来,黄大岭自己口袋里没掏出来一分钱,却赚了个盆满钵满。 段焱华心里清楚,他表面上是支持黄大岭。其实他是冲着黄山去的。 黄山又焉能不明白段焱华的心思,这也是后来段焱华晋升县委常委的主要原因之一。 如今,黄山到龄要退。上面组织部已经与他通气,希望他推举新人接任自己的位子。 黄山第一个推荐的人,就是段焱华。 段焱华虽然已经列席常委,但从一个镇委书记的任上接任县委书记一职,履历上说不过去,也不符合干部提拔程序与规矩。 如何顺利接任县委书记一职,成了段焱华头痛的问题。 正常程序肯定来不及,只能另辟蹊径。如果在他手上完成一个超大项目的协议,他就突破了破格提拔的瓶颈。 而这个瓶颈,就是黄大岭的巨额投资。 看着走远的段焱华,许一山将心一横,决定避开段焱华,将要求全镇居民立即疏散的通告发布出去。 许一山清楚,这无异于赌博。 这一赌,赌的可能就是一辈子。 正文 第30章 酒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31章 敲锣示警 许一山的担忧是正确的。此刻,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雨正在积聚力量,只待司机一到,整个洪山镇的天空就会像一道决堤的口子,大雨倾盆而下。 而地下,挤压的地质板块运动愈发激烈。 大灾大难来临之前,世界都会比往昔显得更加平静。 在段焱华的怒斥下,许一山被党政办主任和武装部长强行从酒店里拉了出来。 站在酒店台阶上,许一山跳起脚喊:“段书记,你快作决定啊,晚一步就来不及了啊。” 武装部长按着他肩膀,劝慰他道:“许镇长,你消停一会吧。你说的话,鬼都不信啊。” 许一山转过脸看着他问:“鬼不信,你信不?” 武装部长讪讪笑了笑,摇摇头道:“我自然不信。” “你们,会后悔的。” 许一山甩开两人的手,蹬蹬往回走。 白玉追了上来,喊住他道:“许镇长,你今天是怎么啦?样子怪吓人的,究竟出了什么事啊?” 许一山哼了一声,突然问她道:“白主任,你有不有胆子跟我一起上街去敲锣?” “敲锣?”白玉吓了一跳,问他道:“你想干嘛呀?锣是随便乱敲的吗?” “行,你不去我去。”许一山突发奇想,他要拿一面锣,沿街一路敲,一路呼喊疏散撤离。 白玉笑了起来,道:“许镇长,你不怕别人骂你是疯子啊。” “谁想骂谁骂去。”许一山扔下白玉,撒腿跑起来。 他现在需要一面大锣,他要做最后的努力。 可是人生地不熟的他,哪能轻易找到一面大锣呢? 跟在他后面的白玉紧追了上来,气喘吁吁道:“许镇长,你真要敲锣啊?” 许一山顾不得解释,边走边说道:“是,后果我负责。” 白玉犹豫一下,说道:“我跟你一起去敲锣吧。” 十几分钟后,洪山镇大街上响起一阵暴风骤雨式的锣声。 许一山一手提着一面大锣,使劲敲着,敲一会停下来,拉开嗓门吼道:“各位居民,请大家立即疏散撤离,洪水要来了。” 敲一阵,喊一阵,沿街一路过去。 白玉跟在他后面,神情尴尬,不时回答镇民的疑问。 认识白玉的人多,她在洪山镇担任多年的妇联主任,人又漂亮。因此镇民看到她跟在许一山后面,大家都过来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 白玉解释道:“他是镇里刚来的新镇长,你们听他的话就按他的要求办。具体我也不是太清楚。” 听说许一山是新来的镇长,有些人开始犹豫起来。 旁边的人赶紧提醒,“这新镇长是不是脑壳有点毛病?现在还需要敲锣吗?镇里一道命令下来,大家不都知道了?” 许一山听到议论,站住脚道:“不是镇里不下命令,时间来不赢了。大家赶紧疏散撤离到安全地带去吧。” 有人问:“你说的是真是假啊?你说疏散就疏散,撤离就撤离,万一家里的财产丢失了怎么办?你们镇里担责任么?” 许一山正色道:“是财产重要还是人命重要?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 说完,不顾旁人起哄,敲着锣在街头一路狂奔。 许一山街头敲锣的消息传到段焱华耳朵里,段焱华骂了一句:“TMD许一山,这根搅屎棍要干什么?” 段焱华让党政办主任叫上派出所所长孟梁去将许一山叫回去。如果许一山抗拒,必要的时候该采取强制措施还是要采取,不能顾忌他副镇长的名头。 段焱华认为,许一山此举就是蛊惑人心,制造恐慌,没必要与他讲客气。 党政办主任犹疑地问:“书记,要不,按许一山的意见,我们考虑一下要不要疏散群众?” “疏你的头。”段焱华骂了一句道:“一个疯子胡言乱语你也相信?疏散是那么好疏散的吗?将近十万人,你要疏散去哪里?” 党政办主任还不死心地说道:“万一真让他说中了,来了大洪水怎么办?” “滚!”段焱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你要相信他,你就跟着他去敲锣。” 派出所长孟梁找到许一山时,许一山累得正坐在街边的台阶上喘息。 敲了那么久的锣,洪山镇一如往昔,平静而安详。 没有一个人相信他的话,反而他被正式冠以“许疯子”的衔头。人们该说笑说笑,该干嘛干嘛。 起初还有人好奇围观,到后来人们都将他视若无物。 瘫坐在台阶上的许一山悲哀地想,这些人怎么就没有一点警醒意识,他们难道不知道一场灭顶之灾的大祸正在往洪山镇袭来吗? 他不敢去想象大灾来临时的景象,更不敢想惊涛骇浪过后的凄凉。 孟梁看着喘着粗气的许一山,笑眯眯地问:“许镇长,累了吧?” 许一山看他一身警服,知道他是派出所的人,便抬起头问他道:“你有什么办法让群众立即疏散转移吗?” 孟梁摇了摇头道:“我没办法。不过,你也不能这样做。” 许一山腾地起身道:“为什么?难道你不知道会有一场大灾难要来吗?” 孟梁微笑道:“许镇长,我相信你的话,但是,我更相信党委政府的话。现在镇里没有这方面的要求,你个人在街头敲锣呼喊,对社会秩序造成了很大影响。” 许一山叹口气道:“我是在警示救人。” 孟梁嗯了一声道:“我相信许镇长的话,不过,在镇里没有明确指示之前,请你先停止行为。” 许一山眉头一皱道:“要是我不答应呢?” 孟梁笑了笑道:“那我就只能请许镇长去我们所里坐坐,喝喝茶,指导指导一下我们的工作。” 孟梁的话里暗含威胁,这让许一山犹豫起来。 党政办主任趁机在一边劝说道:“许镇长,上头都没说要疏散撤离,你先不要紧张激动。等上面下来通知,我们再动手不迟啊。” 他指着平静的街头继续说道:“你看,你敲了半天的锣,有动静吗?” 许一山想想也是,自己就是将锣敲破,嗓子喊哑,未必会有人听他的话。 他将锣往地上一扔,大声说道:“你们这些人,早晚要后悔。” 许一山没坚持敲锣了,孟梁也就没必要采取强制措施。 但他还是不放心,借口送许一山回去休息,伴着他一路回镇政府去。 白玉捡起大锣,看着走远的许一山,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个许一山,真是好玩。” 夜色很快笼罩下来,天空漆黑如墨。 天边,隐隐传来一阵雷声。 正文 第32章 软禁 许一山提锣大闹洪山镇,让段焱华恼羞成怒。 他怒不可遏地命令孟梁带着人守在许一山门口,没有他的许可,许一山不得出门半步。 午夜时分,小邝打来电话,带着哭腔喊道:“许哥,你快来,河里又冒黑水了。” 许一山接到电话,强行要出门。被孟梁拦住,笑嘻嘻地说道:“许镇长,你莫为难我。” 许一山吼道:“老孟,你想干什么?你要软禁我吗?” 孟梁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许镇长你莫误会。段书记的话,我不敢不听啊。你就安心在屋里休息吧,天塌下来,有段书记顶着啊。” 许一山冷笑道:“他能顶得住?你让我出去,情况很危急。” 孟梁笑道:“能有多大的事啊。许镇长,实不相瞒,今晚你闹的这桩事,换了别人,我早关了他小黑屋了。” 门出不去,许一山急得火烧眉毛。 小邝说洪河再一次冒出来黑水,让他敏感地感觉到,灾难正在一步一步紧逼洪山镇。 可是门口守着三条大汉,这三个人不像普通人那么好对付,都是三大五粗的男人。而且他们都是派出所的人,下手狠,许一山自忖动起手来,未必有胜算。 他无奈说道:“老孟,你随我一起去大堤,我保证不喊不闹。” “去大堤干嘛呢。”老孟依旧笑嘻嘻地说道:“大堤是年轻男女谈情说爱的地方,我们两个大男人去闲逛,大煞风景哦。” 无论他怎么说,老孟就是不肯放他走。 许一山顿时愤怒起来,再一次吼道:“老孟,你要为你的行为负责。” 孟梁愣了一下,摇摇头轻声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在孟梁的意识里,许一山虽然是副镇长,却不能对他构成任何威胁。 派出所是双重领导机关,行政上有一半属于当地政府管理,业务上才受县局领导。派出所是派出机构,必须与地方搞好关系。 毕竟,坐落在地方的派出所,水电、地皮等,都受当地政府管辖。 再说,段焱华是县委常委,说话份量比许一山重很多。因此,孟梁冒着得罪许一山的风险,而不敢违背段焱华的意愿。 许一山心里明白,想轻松出去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他回到屋里,闷闷地坐在椅子上,六神无主。 午夜时分,天边滚过一阵雷声,仿佛几千辆坦克碾压过来,轰隆隆的,不绝于耳。 突然,一道闪电将黑沉沉的夜空照得通明。随即,一声巨响,半空响起一声炸雷。 雷声非常大,地动山摇。伴着雷声,一团火球从天而降,跌落下来。 许一山的心刹那间揪紧,他扑到窗边,看着如墨一样的夜空,心悬了起来。 未几,急雨落下,噼啪打在玻璃上,发出炒豆一般的声音。 许一山再次打开门,指着天对孟梁说道:“老孟,你看,下雨了。” 孟梁看一眼天,淡淡说道:“是下雨了。这种天气下雨正常。这几天天气闷得很,就是下雨的前兆。” “这次可不是一般的雨。”许一山解释说道:“我们头顶上有一团巨大的积雨云。这在天问气象学上很少见的云。这样的云层,可能不是下一场雨那么简单的事。” “不下雨,难道还下刀子?”孟梁笑眯眯道:“许镇长,你又来吓人了是不?” 许一山淡淡一笑道:“信不信由你,反正这场大雨落下来,必定是一场灾难。” 孟梁闻言,似乎心有所动。他犹疑地问:“许镇长,你说的可是真的?” 许一山叹道:“你以为我在开玩笑?这样的玩笑能开吗?” 孟梁想了想道:“你说,我该做什么?” 许一山笑了笑道:“你若信我,就利用你全部的力量,帮助全镇群众疏散撤离到安全地方去。也许,我说得严重了些,但防范于未然是不是?” 孟梁为难道:“这动静也太大了。” 许一山严肃道:“再大的动静也得搞啊。要不,会后悔的。” 孟梁皱着眉想了好一会,才抱歉道:“许镇长,我相信你说的话,但请你理解,我就一派出所的所长,这样的决定我不敢做。做了决定也执行不下去。我最多只能撤走我自己的人。你想做什么,你就去做吧。” 孟梁说完,带着他的人从许一山门口撤走了。 许一山没顾得拿雨衣,一路狂奔下楼,直扑防洪大堤。 在电话里他要求小邝随时关注洪河水流情况,任何异动都要随时向他报告。 据小邝汇报说,凌晨时分,他去观测水位变化,发现了洪河的水再一次出现黑水,与他上次见到的黑水一模一样。 他拿着手电筒照了照水面,发现河中央有一股宛如巨大黑龙一样的水,翻腾不止。 他第一时间将发现的情况向许一山报告了,却没等来许一山。 小邝吓得心惊胆颤,他在水管站工作了七八年,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景象。 他想跑,可是又怕段焱华追责。只能硬着头皮死守在水管站的小屋里,半步都不敢出门。 许一山冲进雨幕,他要立即赶去洪河边,观察河水情况。 雨不大,却很密。仿佛密不透风的一张网,将天地笼罩在一片雨雾中。 炸雷响过后,天边雷声隐隐不绝。却再没闪电,也没见炸雷落地。 狂奔的许一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祈祷大雨来得迟一点。至少要等到天亮才落下最好。 刚才那一个地动山摇的炸雷,让他的心悬起来之后再落不下去。 传说,炸雷落地,不是打妖,就是打怪。 在许一山老家,有一棵上千年的古树。老树本来已经枯死了,某年也是这样的一个落地炸雷,将古树一劈为二。第二天人们发现在古树早就空了的树干里,一条被烧焦的蛇,足有大人大腿那么粗。 蛇头上已经长出了冠,按老人的说法,这是蛇要成精了。 蛇要成精,必须渡劫,最后死在落地巨雷里。 传说归传说,长了蛇冠的蛇,许一山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许一山是亲眼看到这条蛇的,几个胆大的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巨蛇从树干里拖出来,蜿蜒在地上,足有二十多米长。 古树遭雷劈之后,第二年居然发出新芽来。到现在,郁郁葱葱,又成了一株参天古树。 奔跑着的许一山心想,昨夜这一个巨雷,是不是又劈死了一个正在渡劫的妖怪? 他亲眼看到一团火球落地,至于落在哪里,他还不清楚。 正文 第33章 危机四伏 雨似乎越来越大。 原来如细丝一样的雨幕,变得有节奏了起来。 满世界都是雨声,打在铁皮屋顶上,发出连绵不绝的响声。 许一山抹一把满是雨水的脸,问蹲在河堤上的小邝,“河水上涨了没有?” 小邝面无血色,惊恐地看着黑沉沉的夜空,小声道:“我没敢下去看了。” 水管站底下有一根标尺,方便观测河水上涨或下降。 洪河水位历史最高时,在标尺的十一米。最低时,标尺没法测量。 七年前,茅山县遭遇到一场历史上最严重的干旱。当时洪河的水位已经退到最低处,只有河床上一洼积水,挽起裤腿能轻松穿过河床。 那一场干旱让茅山县刻骨铭心,连续三个月没有下一场雨,河水干涸,井水混浊。就连无修山上的泉水,也只剩下一道湿湿的痕迹,看不到哪怕如筷子般大小的泉水。 许一山记得,自己与无修老和尚喝酒的时候,无修老和尚说,他活了一百多岁,还是第一次遇到旱得那么厉害的年景。 当年,茅山县基本颗粒无收。 干旱那年,正是许一山去水利局上班的那年。 他上班的第一天,局长就将他找了去,让他去将全县的水利情况摸个底。 局长说,茅山县干旱,水利部门有责任。为了防止这样的灾难再次上演,茅山县需要一套预警方案。 而这套预警方案,就是茅山县倘若再次遭遇到这样的年景时,能充分利用水利条件和设施,满足群众的生产和生活的需要。 那年的干旱,让茅山县人记忆犹新,惨痛的记忆促使全县空前重视起水利工作。 据说,干旱最紧张的时候,全县缺水。而且缺的是饮用水。 如果不是上面及时派出消防车送水,估计后果会更严重。 当年茅山县最令人激动的是,路上每天奔跑的是一辆辆满载清水的消防车,连绵不绝,首尾相顾。 “走,跟我下去看看。”许一山大声喊道:“小邝,你是男人,得有男人的勇敢。” 小邝抬起苍白的脸,哀求道:“许哥,我不敢去,我怕。” 许一山踢了他一脚骂道:“怕也得去,你不去,我不去,谁去?一个大男人,胆子比姑娘家还小,怎么行呢。” 小邝站起身,他全身已经湿透,雨水打在他身上,他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许一山没来前,他一个人不敢留在水管站的小屋里。 他怕一个巨浪打来,将小屋摧毁。 他跑到大堤上,没来得及带出来避雨的东西。又不敢离开,只好将身子缩成一团,蹲在大堤上,孤独而绝望地守在黑沉沉的大堤上。 许一山的到来,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就好像在滔天巨浪里看到一根稻草一样,他紧紧抓住这根稻草,随波逐流。 在许一山的坚持下,小邝尽管恐惧,还是跟着他下了河堤。 电筒光照在标尺上,许一山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河水已经超过标尺平常水位一米。这就是说,从开始下雨到现在,只不过一个小时,河水就上涨了一米。如果按照这样的速度上涨,天亮之前,河水必将漫过河堤。 河水漫堤,就是灾难。 洪山镇在河堤之下,河底沉淀的泥沙多年来已经将河床抬高了许多。 也就是说,目前河床已经高过洪山镇。如果决堤,河水等于是从头顶倾盆倒下,滔天巨浪将会对洪山镇造成彻底的摧毁。 许一山越想越怕,不敢细思。 他扭转头对小邝喊道:“你立即跑回去,请求段书记采取措施。” 小邝茫然问:“什么措施?” “立即疏散群众。” “你呢?” “我守在这里观察。快去。”许一山声色俱厉地吼,样子可怖。 小邝迟疑了一下,手脚并用爬上大堤,撒腿就跑。 天上滚动的雷声停住了,世界突然变得安静起来。 风雨飘扬的大堤上,许一山盯着翻腾不休的河水,心里也像一锅煮沸的开水一样。 短暂的平静,预示着更剧烈的变化即将到来。 他回头去看洪山镇。此刻,洪山镇依旧灯火通明。 这座不亚于县城繁华的镇,夜生活比县城更丰富多彩多了。 远处,夜总会巨大的霓虹灯还在闪烁着艳丽的灯光,街边的路灯在雨幕里孤独地挺立。 洪河上,一座能并排行走四辆车的洪山大桥横跨河两岸。桥上灯火通明,来往车辆的灯光撕破沉沉夜空。 一镇的人,大多已经进入梦乡。 许一山想,他们是否知道一场大灾难正在悄悄降临? 雨突然停住了,四周响起一片虫鸣。 天边,露出一丝鱼肚皮的白。天就要亮了。 小邝没回来,段焱华也不见踪影。 许一山想,小邝这家伙是不是因为害怕,临阵脱逃了? 直到天已经微明,才见小邝一身泥水出现在视线里。 他连忙迎上去,迫不及待问:“找到段书记没有?” 小邝摇了摇头,声音嘶哑着说道:“我找遍了,办公室没有,他屋里也没人。” “人呢?”许一山狐疑地问。 小邝双手一摊道:“我不知道啊,到处都没找着人。” “镇里没人值班?” 小邝摇头道:“鬼都不见一个。” 许一山眉头皱了起来。 县里有规定,政府必须24小时有人值班,预防突发事件发生。特别在防汛高峰期,必须有两个以上的人值守。 段焱华不在,值班人员去了哪里? “昨晚谁值班?” 小邝茫然地看着他,低声道:“我不知道啊。” 许一山沉默了,他看了看浑身湿透的小邝说道:“你去换件干衣服吧。” 小邝看了看他,咧开嘴笑道:“许哥,你也全身湿透了。你怎么不去换?” 许一山叹口气道:“我得守在这里。” “我陪你。” 两个人相视一笑,各自搂紧胳膊。 天色逐渐亮了,依稀可以看见到人影。 许一山暗自舒了口气,只要天一亮,事情就好办多了。 他死死盯着洪河看,目光几分钟后便会落在标尺上。 猛然,他站了起来,紧张地说道:“不好,河水还在上涨。” 洪河的水已经变得浑浊不堪,原本温柔得像一匹绸缎一样的水面,就如一匹狂暴的野马一样,奔腾不休起来。 翻滚的浪花一个接一个,河水拍打着河堤,发出巨大的响声。 河面上出现了无数的树枝与杂草,一路翻滚着流下来,偶尔,还能见到在水中挣扎的鸭子。 无须多想,洪河上游出现了大水。 大水卷起枯枝败叶,将一条洪河塞得满满当当。 水位已达标尺上的危险水位。到了这个时候,就该预警了。 许一山看一眼蜿蜒巨大的大堤,一颗心再次悬了起来。 正文 第34章 广播 天大亮,河堤上突然冒出来许多人,他们来看热闹。 许一山全身湿透,冰凉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又冷又难受。 可是他不敢离开大堤半步,他抬头看天,天空灰蒙蒙一片。 有认识他的人过来打招呼,“许镇长,你身上怎么全是湿的?淋雨了?还是掉到河里了。” 许一山讪讪一笑道:“没事,没掉河里。” “昨晚打了一个炸雷,不知哪里出了妖怪。” “迷信。”许一山笑了笑说道:“你们要是没事,赶紧回家去。大堤上危险。” “哪里危险了?段书记说,洪山大堤固若金汤,来个原子弹都炸不穿的。” 许一山没理会他了。大堤上那么多看热闹的群众,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他转过头对小邝说道:“你去把这些看热闹的人都请走。” 小邝为难道:“我哪里喊得动他们?要赶人,除非老孟来。” 许一山想想也是,于是掏出电话给孟梁打,让他带人赶紧上河堤上来,把看热闹的群众都赶下河堤去。 孟梁在电话里推诿道:“许镇长,我可能来不了啊。你不知道,昨晚的雷,打死人了。我正要去现场呢。” “雷打死了人,管你们派出所什么事?”许一山不解问道,“老孟,不管怎样,你现在安排人来,把河堤上的群众全部请下河堤去。” 孟梁笑嘻嘻道:“群众看看热闹,许镇长你害怕啥?” 许一山严肃道:“老孟,这不是看热闹的时候。” 挂了电话,他对小邝说道:“走,我们去赶人。” 还没走,半空中突然响起一声巨响,又一个炸雷落地。 随即,闪电如蛇,四处乱窜。 天空就好像被撕开了一个口子一样,倾盆大雨瞬间落下。 看热闹的人先是吓了一跳,紧接着抱头窜鼠,眨眼间,跑得干干净净。 许一山仰起脸看天,雨打在脸上,就像小石子打着一样生痛。 雷声一阵接着一阵,恍如头顶滚动着看不到边的装甲车,碾压得心揪紧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风随雨至,呜咽出声。 未几,风越来越大,卷起漫天大雨,肆意飘摇。 狂风裹挟着大雨,顿时间,天地一片迷茫。 许一山转过头问小邝,“镇里有广播吗?” 小邝想了想道:“前几年装了一些喇叭,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放。” 许一山哦了一声,冲小邝喊了一声,“走,跟我一起回镇里广播去。” 洪山镇政府一如往昔,并没有因为这场大雨而有丝毫惊慌。 镇长刘文看到浑身湿透的许一山急匆匆跑回来,惊异地问:“许镇长,你出门怎么也不带把伞?” 许一山嘿嘿地笑了,径直问道:“刘镇长,广播室在哪?” 刘文警惕地问:“你去广播室干嘛?” 许一山解释道:“我要喊话,群众必须尽快疏散。” “段书记知道吗?” 许一山摇了摇头,低声道:“我让小邝去找了个遍,没找着。” 刘文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迟疑着道:“段书记没指示,你擅自广播可能不太合适。” 许一山急道:“有什么合不合适的?现在情况紧急。我又找不到他人。如果再不疏散群众,出了事谁负责?” 刘文笑道:“轮不到你来负责啊。” “是老百姓的命重要,还是段书记的指示重要?”许一山不顾一切地嚷起来。 他这一嚷,其他办公室的人便探出来几个脑袋往这边看。 昨晚许一山提着一面铜锣沿街敲,呼喊让人疏散转移,已经惹得社会上的人说镇里来了疯子副镇长。现在他又嚷着要去广播室喊,这一喊,全镇每个角落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刘文恼怒地瞪了一眼看热闹的干部,小声劝许一山道:“许镇长你莫激动,先去我办公室喝口水。我现在联系段书记,看看他的意见如何。” 许一山便停住了嚷,一身湿透随着刘文去了他的办公室。 刘文反手将门关上,认真道:“许镇长,你这样大吵大闹的,影响多不好!有什么事不能商量着来啊?段书记不在家,是不是昨晚回县里去了?” 刘文的猜测没有错。 洪山酒楼宴会罢席之后,黄大岭硬要拖着段焱华一起回县里。 段焱华起初不同意,推脱说镇里还有很多事。特别提到防汛工作,目前松懈不得。 黄大岭醉得已经一塌糊涂,一碗酒灌下去之后,他灵魂几乎都要出窍了。本想灌醉许一山,拿他开心出洋相,报在KTV的一箭之仇,没料到许一山有个千杯不醉的异能。 许一山提锣上街时,他们还没散。 听说许一山在街上敲锣呼喊人疏散,段焱华气得脸都绿了。 他让派出所所长孟梁亲自带队,要求孟梁不管采取什么措施,绝对不能让许一山再跑出来丢丑卖乖。 许一山闹出街头敲锣这一出,确实丢了他面子。 黄大岭安慰他道:“这人就是个小人物,让他嘚瑟几天。段哥你别生气,气坏了身体是自己的。” 段焱华厌恶道:“老陈也不知哪跟脑筋搭错了,认了他这么个女婿。老陈与我有仇啊,那么多地方不安排,安排来我洪山镇,这不是给我下眼药啊。” 黄大岭笑道:“段哥,你为他生气不值得。他这样一闹,别人都知道他底细了。到时候以一个扰乱社会治安为由,让他去拘留所吃几天馒头,他就知道马王爷长着三只眼了。” 他们说的老陈,自然是县委办主任陈勇。 陈勇在茅山县虽然官不大,但影响力却不比任何人差。 陈勇早年在部队当兵,转业回来后在县里当了一个通讯员。 他从通讯员的位子上爬上县委办主任,没有两把刷子不可能。 陈勇写得一手好字,偶尔会写一两首诗歌。但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文人。 陈勇最大的成就,就是生了陈晓琪。 陈晓琪漂亮、强势。小时候在县委家属大院里,就从不将黄大岭这类人放在眼里。 有次黄大岭捉弄她,抓了一条毛毛虫偷偷藏进陈晓琪的书包里,被陈晓琪发现后,当着全班人的面,将黄大岭踩在脚下,拿起毛毛虫塞进黄大岭的衣领里。 那是一条浑身长着刺的毛毛虫,挨到人,全身便会起红疙瘩,奇痒且痛。 可怜黄大岭一身被毛毛虫刺得全身红肿,痛得哭天叫地,回到家里,还被他爹黄山拿着皮鞭教训了半天。 有了那一次,黄大岭从此看见陈晓琪的背都怕。 黄大岭谁都不怕,唯独怕陈晓琪。 陈晓琪说过,黄大岭如果敢欺辱她,她会叫他全家死翘翘。 在黄大岭的怂恿下,段焱华离开了洪山镇回去了县里。 段焱华打死都不敢相信,他不在洪山镇的时候,许一山几乎将整座镇都要掀翻了。 正文 第35章 脚踹广播室 刘文联系了半天,始终没联系上段焱华。 许一山等得不耐烦了,拉开门要走。他坚定认为,每拖延一分钟,危险和损失就更进一步。 刘文喊住他道:“许镇长,你要去哪?” 许一山头也没回道:“我去广播紧急疏散通知。刘镇长,这事与你无关,出了事,我负责。” 刘文没拦他了,他不敢确定许一山的判断是否正确,也不知道段焱华的想法究竟怎么样。他最好的办法就是装聋作哑。 广播室没人,门被锁上了。 许一山四处张望,每一扇门都紧闭着,没一个人出来看热闹了。 大家都在躲避他。 白玉匆匆从楼上下来,看到许一山在喊谁有钥匙,连忙说道:“许镇长,忘记告诉你了,广播室的钥匙在小洁手上。” “哪个小洁?” “镇广播员钱洁。她休产假去了。” “别人没有钥匙?” 白玉摇了摇头,为难道:“她是广播员,除了她,别人都没钥匙。” 许一山哦了一声,迟疑起来。 “要不,请示一下段书记吧。”白玉提醒他道。 许一山听话地掏出手机拨了段焱华电话,语音提示:您拨的电话未能接通! 刚摁断电话,许一山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许赤脚在电话里喊:“一山,一山,是你吗?” 许一山面露尴尬,讪讪对白玉笑了笑道:“我爹打来的,我接个电话。” 他走到一边去,压低声问:“爹,你有事吗?” “有,怎么没有?”许赤脚声音很大,几乎要震破许一山的耳鼓。“你现在在哪?” “我在洪山啊。” “你小子还不快跑?”许赤脚喊道:“无修水库大坝要垮了,快跑啊。” 许一山心里一跳,赶紧问道:“爹,你别撒布谣言啊。无修水库大坝怎么会垮啊。” 许赤脚怒道:“老子还不知道撒布谣言是犯法的事啊。我昨天从无修山上下来,老和尚说了,这次是大天灾。” 一提起无修老和尚,许一山赶紧问他爹:“他还说了什么?” 许赤脚笑了起来,道:“我把你和柳媚的生庚八字报给了老和尚,老和尚说,你们是天作之合呢。” 许一山苦笑不得,嘀咕道:“爹,我都打了结婚证了,这事不要再提了。” “什么结婚证?老子都没答应,啥证都是一张废纸。废话少说,等这场大雨过后,你回来给我与柳媚姑娘订婚。” 没等许一山挂电话,许赤脚先挂了儿子的电话。 捏着话筒,许一山脑海里盘旋着无修老和尚的话——这是天灾。 天灾是什么,是不可抗拒的自然力量。 无修水库大坝若是垮了,水库里的水冲下来,整个茅山县有一半会被淹没。 深知全县水利设施的许一山懂得垮坝的危险。特别是无修水库大坝垮堤。 无修水库是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的产物,当时集合全县力量,接近三十万人整整修了两年,才将一座能容纳上亿立方米的水库建好。 无修水库坐落在无修山下。无修山是全县海拔最高的山。 天气晴朗时,站在无修山顶,能清楚俯瞰茅山县城。尽管两者之间相距至少有二十多公里。 无修水库还是洪河的发源地,灌溉面积占到全县将近一半的农田。 许一山在无修水库考察的时间最多,他惊叹当时的人们凭着肩扛手提,能建起来这么巨大的水利设施。也是在考察时,他与无修庙里的无修老和尚结成了莫逆之交。 无修老和尚究竟有多少岁,无人知道。 反正周围认识他的人说,他们的爷爷的爷爷在世时,就看到无修老和尚在无修庙里了。 无修庙是一座小苗,并没多少香火。 原因是去无修庙的路极度难走,几乎没有一条像样的路。 庙里除了无修老和尚,也没见着其他和尚。 许一山在考察无修水库时,看到山上这座小苗,便花了半天的时间爬了上去。在庙里与老和尚聊了一宿后,老和尚主动与他结拜成了莫逆之交。 爹许赤脚说无修大坝会垮,许一山并不相信。 以他对大坝的考察结果来看,无修水库大坝若是不遭遇八级以上的地震,根本不可能出现垮堤危险。 走廊外,暴雨如注。 白玉小声道:“这雨真大,我一辈子没见过下这么大的雨。” 许一山看一眼白玉,又去看雨,突然回过头来说道:“白主任,我要砸门。” 白玉吃了一惊道:“你要砸广播室的门?” “对。”许一山毅然道:“麻烦白主任让一让。” 他退后几步,猛地往前冲过去。 白玉一把没抓住他,眼睁睁看着他将广播室的门撞开了。 广播室里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显然很久没人来过了。 许一山观察了一下,接通电源,试着“喂喂”了两声。 谢天谢地,设备正常。 他回头对站在门边一脸惶恐的白玉笑道:“白主任,我要广播了。” 白玉冲上去,一把抓住播音话筒,颤抖着声音问:“你想好了,真播?” “播。”许一山咬着牙说道:“再没其他办法比广播更快更便捷了。” “你想了后果没?”白玉担忧地问,提醒他道:“万一没有出现你说的那样情况,你广播疏散群众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啊。至少,纪律处分少不了。” “我想好了,只要群众生命财产得到保障,撤我职,抓我坐牢我也认了。” 白玉看着他坚毅的面容,不觉怦然心动。 什么是真正的男人?这才是真正的男人。真正的男人就是有勇于承担一切的勇气,和义无反顾的决裂。 “你把要播的内容写好,我来播。”白玉自告奋勇道:“我的普通话比你标准。” 许一山嘿地笑了,道:“我就用茅山话喊。” 白玉摇了摇头道:“广播是件嗯严肃的事。毕竟我们是镇政府。不是乡里村里普通百姓。我们代表的是党和政府。不可随意。” 许一山想了想也是,再说,他昨晚敲了一夜的锣,不但没起到作用,反而被人嘲笑是个疯子。 如果他再在广播里喊,别人会说疯子又在吓人了。 可是让白玉去广播,她就承担了责任。许一山不希望将白玉绑在自己这条船上。万一真如白玉说的,情况没那么严重,追起责来,他怎么能让白玉受到处分呢。 可是白玉态度坚决,不让她播,她就不让许一山播。 正在争执,刘文急火火地跑来了广播室。 正文 第36章 罪魁祸首 刘文甚至没来得及看一眼被踹破的广播室门,也不顾椅子上蒙着一层灰尘,屁股往上一坐,转过头对许一山说道:“小许,你们都不要争了,我来广播。” 许一山嘿地笑了,道:“刘镇长,还是我来。这祸是我闯的,我不能牵连你们。” 刘文脸色一沉道:“什么牵连不牵连的?我是领导,怎么能让你们替我担责任。” 刘文赶来广播室,并非他说的那么好听。而是一分钟之前,他接到了上级的紧急电话。 省防指越过市县两级,直接将电话打到他的手机上,要求他立即转移人口,严防洪峰到来。 这种越级电话,可见情况之紧急。按照规矩,省防指的电话最多只到县防指。通常到了市防指就足够。由市防指层层指挥安排下去就行。 现在省里电话来了,刘文也就顾不得与段焱华商量了。 毕竟,相对于省防指来说,段焱华只是一个小人物。 而这些,许一山和白玉都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我是镇长,我代表的是洪山镇政府,由我来发布疏散令更合适。”刘文严肃说道:“你们都做好帮助群众转移的准备吧。” 许一山点了点头,心里突然感激起刘文来。 刘文说得没错,由他来发布命令,合情合理。 屋外雨声小了许多,闪电不闪了,雷也不打了。就连风,也逐渐低微下来。 过一会,大雨变小雨,倐而住了。 白玉看着渐渐停歇下来的雨,欣喜地喊道:“雨停了。” 许一山看一眼天,心猛地揪紧。 虽然雨住了,天上的云却没散开。而像一面黑沉沉的大锅,将天地笼罩在一起,混沌不堪。 这是暴雨来临前的预兆,这种宁静显得更为可怕。 许一山苦笑道:“雨停未必是好事。求老天爷保佑,放过洪山镇一马吧。” 白玉笑嘻嘻地说道:“哎呀,许镇长还是个迷信的人啊,哪里有老天爷啊?真有老天爷,我就问问他,什么时候开眼呢。” 刘文正襟危坐,他清了清嗓子,面色凝重地对着播音器吹了两下。 “噗噗”,广播里响起声音。 “各位群众,我是刘文,洪山镇镇长。现在由我来发布紧急转移疏散命令。”刘文对着播音器,一字一顿地说道:“由于气候异常,可能爆发百年难遇的洪涝灾害,请全镇居民,立即转移到安全地带去。” 说完后,刘文似乎感觉到不妥,加了几句话道:“请全体镇干部马上到镇大院集合。” 一连播了三遍,广播声响彻了洪山镇的没一个角落。 刘文站起身说道:“行了,我们下去吧。” 洪山镇所有干部都在镇大院集合了,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场大水,有人显得无所谓,有人显得心事重重。 在许一山的建议下,刘文要将干部们分配去全镇所有角落,协助群众转移。 街上开始出现奔跑的人,呼喊声不绝于耳。 洪山镇是大镇,常住人口达十万以上,相当于一个普通规模的县城。若是出现骚乱,后果非常严重。 刘文要求,派出所全体干警全部出警,维护转移秩序。 孟梁二话没说,带着人先行出发。 人还没出大院门口,段焱华的车突然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 “都给我站住。”段焱华双手叉腰,愤怒地呼喝着准备出发的孟梁,“谁让你们擅自行动的?都给我回去。” 段焱华的一声断喝,吓住了孟梁的脚步。他讪讪道:“刘镇长安排我去维持秩序。” “先不用慌。”段焱华冷哼一声道:“天塌下来了?” 段焱华一来,没人敢出声了。 他走到队伍前面,扫视一眼大家,眉头微皱,厉声问:“谁在广播里大喊大叫?” 刘文赶紧凑过去,低声道:“书记,是我。我在发布转移命令。” 段焱华斜睨了他一眼道:“你听谁的?谁让你发布这样命令的?你难道不知道广播这么一播,全镇就会乱起来吗?” 刘文解释道:“这是让群众知道消息最快的办法啊。” 段焱华叹口气道:“老刘啊,你也是老资格领导了,你就不考虑后果?” 刘文脸色难看地苦笑,不再出声。 段焱华再次扫视队伍,说道:“你们都不要慌。特别在这种时刻,一定都要记得自己的责任。千万不要相信谣言。对于谣言的生产者,镇里要严肃追究其责任。” 他有意无意往许一山这边看了一眼,许一山的心往下一沉,心里想,他的话不是在针对自己吧? “我刚从县里回来,情况没有你们想的那么严重。”段焱华说道:“不就一场大雨吗?我洪山镇经历过那么多次考验,还怕这一次洪水?各位只要坚守自己阵地,再大的困难,我们都能度过,是不是?” 有人开始鼓掌,喊道:“就是嘛,有段书记坐镇,天塌不下来。” 段焱华抬头看一眼天,说道:“这不,雨停了,风住了,天能塌吗?” 许一山心急如焚,段焱华说了一大通的话,没一句落在转移疏散上。他是真不知道潜藏的危险,还是故意在敷衍大家? 从他话里,能准确地听出来,他对刘文发布转移令很不满。 许一山顾不得想太多了,他硬着头皮凑上去低声道:“书记,赶紧安排大家转移吧。” 段焱华厌恶地瞟了他一眼,道:“小许,你急什么?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吗?你知道扰乱社会秩序的严重性吗?我告诉你,谁破坏洪山镇的社会安定局面,谁就是罪魁祸首。” 许一山一急,脱口而出道:“段书记,你再拖延下去,你就是罪魁祸首。” 这句话将所有人都吓住了,大家愣愣地看着许一山,没一个人敢吱声。 刘文赶紧打圆场说道:“算了算了,许镇长,你不用激动,书记您也别生气。” 段焱华哈哈大笑道:“我生什么气啊?许一山同志,你要对今天的话负责任。大家都散了吧。” 在众人的眼光里,段焱华撒手离开,径直回去他的办公室。 正文 第37章 打情骂俏 许一山堵住段焱华的路,赤红着眼吼道:“段书记,你听我解释。这件事一定要认真对待。” 段焱华哼了一声道:“你不是说我是罪魁祸首吗?我倒要看看,谁才是罪魁祸首。” 他呯的一声将门关上,扔下站满了半院子的镇干部。 段焱华反对转移,扬言要追究发布转移令的人责任。这让包括刘文在内的人,没一个再敢出头了。 眼看着干部们要散了,许一山吼道:“大家先不要走,听我说几句。” 干部们又迟疑起来,白玉趁机劝大家道:“大家都听听许镇长的意见吧,反正多听意见也不掉一块肉。” 许一山咬着牙道:“各位干部,我没多余的话,就三点。第一,派出所和武装部立即协助群众转移,切实做好群众转移后的财产安全。人大、计生、经管站、水管站,所有人全部上大堤,严防大堤出现管涌。镇办、妇联负责段书记、刘镇长以及各小组的联系,保持通讯畅通。” 说完,他抬头看一眼天,声音沉重道:“大家去不去做,我无权指责。若是你们心里还有老百姓,请摸着良心去做。” 没人说话,有人开始往办公室走。 其他人看有人走了,跟着也走了。片刻间,镇大院里走得干干净净,就好像从没有人集合过一样。 白玉讪讪笑道:“小许,你别急,我去找段书记说说。” 许一山苦笑道:“算了,我知道他们不会听我的。” 他没回办公室,而是转身上了大堤。 虽然风停雨住了,但许一山心里明白,这是大暴雨来临前的预兆。就好像一个产妇临盆前的安宁,一旦阵痛了,接下来就是山崩地裂的剧变。 刘文的广播起到了一定作用,已经有人在转移了。 街上到处都是人,有疑惑的,有相信的。 小邝看到他来了,哭丧着脸告诉他,“许哥,又涨了20厘米。” 站在大堤上,许一山看着翻滚而下的河水,心情越来越沉重。 因为涨水,河面突然宽了许多。原本就像一个温柔少妇的洪河,此刻就像一个狂暴的泼妇。 上游飘下来的枯枝败叶越来越多,已经能看到河面上漂浮着死猪死鸡了。 这表示着上游已经出现了大洪水,情况很危急了。 河水混浊不堪,就像一条桀骜不驯的巨龙,滚滚而下。奔流激涌的河水拍打着河堤,溅起阵阵巨大的浪花,发出一声声令人心颤的响声。 往下,是一座横跨洪河两岸的虹桥。 虹桥是在段焱华手里修建起来的,过去只是一座简易的水泥桥。 段焱华主政洪山镇后,第一件事就是将虹桥推翻了重建。 新虹桥桥面宽敞,并排能走四台车。桥采用钢结构,桥面距离水面最高处有十米。 而此刻,河水涨了上来,远远看去,虹桥好像就要沉入水底一样。 “怎么办?”小邝焦急地问他,他似乎六神无主,惶恐不安。 “要不,我们也撤。”小邝试探着问他道:“许哥,他们都不来,出了事,谁担责任?” 许一山笑道:“放心,轮不到你来担责任。” “可是你来担责任也说不过去啊。”小邝委屈地说道:“你连防指都没进去,凭什么你来担责任呢?这些人眼都瞎了吗?看不到这么大的水?” 许一山安慰他道:“你别急,镇里有镇里的安排。” 许一山安慰小邝别急,自己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最大的担心,就是洪河大堤出现管涌。如果管涌不及时堵住,就可能出现溃堤。 一想到溃堤,许一山的心尖都会发抖。 洪山镇几乎都在大堤底下,洪河在洪山就是一条悬在头顶的悬河。一旦溃堤,洪水狂泄而下,整个洪山镇将片瓦不留。 十万人口的大镇,可能在一瞬间就陷入灭顶之灾。 已经有一个小时没下雨了,空气沉闷得可怕。 小邝小声问道:“许哥,镇里究竟是什么意思?怎么到这时候还没见一个人上堤来?” 许一山瞪了他一眼道:“我不来了吗?” 小邝嘿地笑了,道:“许哥,不是我说你啊,我可听说,你到现在都没安排具体工作。你来,不代表镇里来啊。” 许一山正色道:“胡说,我代表的就是洪山镇。小邝,别废话,给我好好观测水位。” 洪河大堤上,除了他们两个孤零零的身影外,看不到一个人影。 小邝显然有些害怕,他小声说道:“许哥,你说,还会有大洪水来吗?” 许一山嗯了一声,“一定会来的。” 话音刚落,手机响了。 陈晓琪的电话打了过来,劈面问他:“许一山,你在哪?” 许一山听到陈晓琪有些焦急的声音,不禁心里一乐,赶紧回她道:“我在洪河大堤上。” “洪河大堤上?”陈晓琪大声问:“还有谁?” “没谁,就我和水管站的小邝。” “你们镇里的干部呢?都去哪了。”陈晓琪紧张地说道:“我刚接到通知,洪山镇会有一场超历史的洪峰到来。可能会出事。” 许一山笑嘻嘻地说道:“你关心我?” 陈晓琪骂道:“谁关心你啊?我只是不想太早做了寡妇。许一山,你要没事,赶紧回来。” “回哪?” “回县里来。”陈晓琪说道:“县里已经安排了救援力量,很快就会到达洪山镇。” “我回县里做什么?”许一山狐疑地问道:“躲?” 陈晓琪那边没说话了,过了好一会才低声说道:“许一山,我有预感,我怕。” “你怕做寡妇?”许一山逗着她笑道:“放心吧,老婆,我许一山命大命硬。等这次大水过去,我第一时间赶回去,我要带你去看我们的新房。” 陈晓琪呸了一声道:“谁跟你去看新房啊,我在我妈家还没住够呢。” “可你总归是我许一山的老婆,你就该陪我睡。”许一山压低声道:“老婆,我想你。” 陈晓琪在电话那头红了脸,羞愤道:“许一山,你还要脸不?谁跟你睡呀?” “你是我老婆,你跟我睡嘛。” “滚蛋吧!”陈晓琪骂了一句,小声道:“注意安全。” 与陈晓琪通了电话,许一山突然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尽管陈晓琪在电话里骂他,他却觉得无限的甜蜜。一想起陈晓琪美丽的面容,许一山就在心底暗暗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对她好! 挂了电话,突然半空中响起一声巨响。 正文 第38章 认错 雷声过后,天空就像被突然撕裂开一样,豆大的雨点,铺天盖地落了下来。 风来了,雨来了,电闪雷鸣来了。 天地间就像一盘引燃的爆竹,杂乱无章地响成了一片。 小邝惊慌地喊:“许哥,天要塌了。” 许一山安慰他道:“不怕,天塌不下来。小邝,你放心,我比你高,就算天塌下来,先压死的也是我。” 小邝带着哭腔道:“这鬼天气太吓人了,我这一辈子还没见过这么恐怖的天气。许哥,我要跑路了。” “你敢。”许一山瞪着他道:“要死,我陪你一起死。” 小邝安静下来,嘀咕道:“我还没结婚呢,如果死了,真不甘心。” 许一山咧嘴笑了起来,道:“小邝,你有女朋友吗?” 小邝摇了摇头。 许一山得意道:“我有,不是女朋友,是老婆。” 小邝跟着笑了,羡慕道:“我知道你老婆是谁,她不就是最美县花陈晓琪吗?其实,我们大家都知道,你不知道他们在背后怎么议论你的吧?” 许一山好奇地问:“怎么议论的?” 小邝欲言又止,突然笑了起来道:“他们说,陈晓琪嫁给你,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里。” 许一山讪讪道:“这些人有眼无珠,我是牛粪吗?再不济,也是一堆泥巴,怎么能是粪啊。” 小邝赶紧解释道:“许哥,这可是他们说的,我可从没这样说。我倒觉得,你配陈晓琪绰绰有余。她人是漂亮,最美县花的称号确实名不虚传。但许哥你,我就觉得不是一般人,你这人浑身的正义感,给人有一种安全的感觉。” “是吗?”许一山惊异地说道:“小邝,原来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有那么高大啊,你不是在忽悠我吧。” 小邝一急,指着天道:“我要是忽悠你,天打五雷劈。” 话音未落,半空中落下一个炸雷,惊得地动山摇。 小邝的脸霎时白了,嘀咕道:“我可说的是真心话。” 风雨太大,大堤上根本站不住人。许一山便与小邝躲进水管站的小屋里。 小邝看着满河翻滚的河水,担忧道:“许哥,你说,这水会漫过大堤不?” 许一山没吱声,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如果这样的雨持续下三个小时,就算不冒出地下水,洪河也将迎来超历史的水位。 从小邝告诉他洪河冒黑水,以及爹许赤脚警告他无修水库会溃坝,种种迹象表明,洪河与洪山镇,即将迎来涅槃的时候。 他们孤独地看着狂风肆虐,大雨横飞,再没说话。 许一山知道,凭着他和小邝,浑身碎骨也无法与这场灾难抗衡。在自然界的威力面前,人类显得是那么的渺小。 许一山已经在心里将这场大雨定性为灾难。 七年的实地勘察,他对茅山县的水文地质条件摸了个一清二楚。 在专业上,许一山是有独特见解的。想当初他在学校读书时,就是个品学兼优的学生。那时候他最崇拜的人就是徐霞客,他梦想有一天能像徐霞客一样,走遍名山大川,将大好河山全部收进自己的脑海里。 茅山县有江南地区少见的地貌。 江南不缺水,毕竟每年雨水充沛。茅山县却不一样,茅山县的地貌可以用三山六水一分田来形容。整个茅山县,山川地貌占了一半多。 其中,无修山是全县最高的山,放在衡岳市,也是唯一的一座高山。 按理说,高山有好水。事实确实如此。无修山上的水,有关部门检测过,水质标准能媲美矿泉水,可直接饮用。 茅山县将无修水库定位战略用水,在茂山县城缺水的时候,无修水库就可以发挥它的功效。 因为山多,便与修建水库。因此在上世纪五十年代,茅山县举全县之力,在全县范围内修建了18座大小水库。18座水库衍生出28道河流,整个茅山县算是包围在水网纵横当中。 水是人类生命之源。但水也能让人类遭受灭顶之灾。 风雨中,有个人影在艰难地往水管站这边走来。 大风将她手里的伞吹得倒翻过去,她步履艰难,头发散乱,她使劲地拽着手里的伞,一步一步往前走。 小邝眼尖,赶紧告诉许一山道:“是白主任,她怎么来了?” 许一山心里一跳,顾不得多想,一头冲进风雨里,迎着白玉跑过去。 他拉住白玉的手,感觉她的手冰凉透骨,一只手去搂了她的肩膀,几乎是半搂半抱,才将白玉推进水管站的小屋里。 她全身已经湿透,衣服贴在她身上,将她的身材勾勒得凸凹分明。 她满脸都是雨水,头发黏在额头上,别有一番风情。 或许是她的身材太令人销魂了,许一山和小邝都不敢去直视她。 白玉莞尔一笑,埋怨道:“你再慢来一步,我就要被风吹到河里去了。” 许一山嘿嘿笑道:“怎么可能,有我和小邝在,就算你掉到河里,我们也能救你上来。” 白玉探头往河里一看,惊慌道:“骗人,你以为你们是浪里白条啊,这河水太吓人了。” 许一山取笑她道:“你怕还来?” 白玉瞪他一眼,嗔怪道:“我不来,谁来啊?许镇长,你现在跟我回去。” “去哪?” “回镇里。”白玉浅浅一笑道:“你跟我回去,在书记面前认个错吧。” “认错?”许一山吃了一惊道:“我又没犯错,为什么要认错?” “你就听我一句话,认个错,不会掉块肉。”白玉开导他道:“现在段书记很生气。你想想啊,他生气了,以后你们在一起工作啊?再说,今天这样的情况,还是需要他出面来主持工作啊。” “白主任的意思是我不认错,他就不主持工作了?” “人总得有个面子吧。”白玉叹道:“今天你确实没给段书记面子。” “面子是人给的吗?”许一山哼了一声道:“他如果以此不作为,必将成为历史罪人。一个大书记,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非得要人认错才干事?” 白玉低声道:“小许,你就听我这一次,算我求你,好吗?” 正文 第39章 临危受命 暴雨如注,电闪雷鸣。 天地间就像被一块沉沉黑幕遮盖着,让人窒息。 白玉微微颤抖,声音轻且苦涩,“小许,现在不是斗气的时候。你大度一些,主动去认个错。”她沉吟一会,低声道:“就算是给洪山镇百姓留一条生路啊。” 白玉的这句话触动了许一山,他一咬牙,叮嘱小邝道:“你给我坚守岗位,随时报告水位变化。不管出现什么状况,你要给我保证,绝对不离开岗位。” 小邝看了一眼波涛翻滚的洪河,心有余悸道:“就算水管站被水冲垮,我也不能离开?” 许一山嗯了一声,霸道说道:“对,不可以离开。” 说完,转头对白玉道:“白主任,我们走。” 许一山答应回去给段焱华认错,让白玉喜不自胜。 段焱华心里其实是有底的,这次洪山镇天降大雨,地下水冒出来,他心里比谁都明白后果的严重性。 昨天黄大岭回县城去,起初他是不愿意跟着他一起走的。但是黄大岭一句话,让他侥幸地想,事情不可能会发生得那么快。他想着在县里过一夜,天一亮就赶回来。 可是,计划永远跟不上变化。喝醉了酒的黄大岭回去县城后,非要拉着他一起去洗桑拿。 段焱华对洗桑拿这种暧昧的活动,一般都会拒绝参加。 可是黄大岭向他保证说,开桑拿的老板是他的兄弟,知道保密。 段焱华这种身份的人,娱乐场所是禁地。但有了黄大岭的保证,他也就没想太多。毕竟,自己与黄大岭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他要出了事,黄大岭能有什么好处? 明年就是茅山县换届选举的年份,按照组织任职年龄来算,黄大岭父亲——县委书记黄山明年到龄要退。 黄山退下去,如果不出意外,接任他的应该是县长丁志华。 丁志华转任书记一角,县长的位子就会腾出来。那么,常务副县长顺理成章可以升为县长。这样,常务副县长的位子又腾了出来。 段焱华虽然是县委常委,但只是洪山镇的党委书记,与副县长还隔着一层距离。 按照常规称呼,他现在只能算是镇干部,不能称呼为县领导。那么,成为副县长就是段焱华的目标。 上面已经在找人谈话了,据黄大岭说,他父亲黄山已经向上级推荐了他。 这是令段焱华最激动的消息。只要上了县领导名单,以后的发展不可限量。 然而,这场桑拿差点就断送了段焱华的前程。 他的车刚进入洪山镇时,就听到镇广播的声音灌入耳朵里。镇长刘文在动员群众疏散撤离。 这还了得!段焱华当即愤怒地骂了一句:“TMD,这不是在故意扰乱社会治安吗?” 以段焱华的意思,这样的命令除他之外,任何人无权发布。现在好了,洪山镇这些人敢趁他不在,背着他干出这样的事来。 先不说疏散转移是一项复杂浩大的工程,全镇接近十万人口的大镇,能转移去哪里? 就算有地方转移,群众的财产如何保护? 更关键的一点是,刘文发布命令,岂不是没将他段焱华放在眼里了吗? 他就没想到一件事,为了发布疏散转移命令,许一山已经将洪山镇的底都要掀翻了找他。实在是没法找到他之后,许一山才冒着极大风险要广播。 如果不是刘文接到越级电话,广播的人就不会是刘文,而是许一山了。 段焱华感到自己的权威受到了严重的冲击,特别是许一山当着全镇干部的面,吼他会成为罪魁祸首时,段焱华那时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许一山,不能留在洪山镇! 没有段焱华的命令,洪山镇就是一潭死水。 镇长刘文躲在办公室里不露面,他在想办法找机会给段焱华解释,为什么他会发布疏散令? 白玉就是在这个时候,冒着风雨去了洪河大堤。她明白,现在最关键的就是段焱华要拾回面子,而拾回面子的关键人物是许一山。 只要许一山当面向段焱华认错道歉,段焱华会借机下台阶,由他出面来组织全镇的转移疏散。 许一山和白玉深一脚浅一脚回到镇政府大院时,镇政府大院里的积水已经漫过了脚面。 许一山推开段焱华的门,嘶哑着嗓子说道:“段书记,我来给你认错了。我态度不好,工作没方法,请批评。” 段焱华抬头看了他一眼后,面无表情道:“你没错,认什么错?” 许一山陪着笑脸道:“书记,有不有错,我知道。我现在就一个请求,请您发布疏散令。” “你这是请求,还是威胁?” “请求。绝对是请求。”许一山解释道:“书记,情况很不乐观。从昨夜道现在,洪河水位已经上涨了三米多。如果雨不停,可能会引起山洪暴发。” 段焱华又看了他一眼道:“山洪暴发很可怕吗?洪河不能应付山洪?” 许一山想了想说道:“也许这次的山洪会来得很凶猛。我们最好还是做好防范措施。” 段焱华不作声了,他埋头看着桌面上的文件,扔下许一山孤零零的站在一边。 过了一会,段焱华抬起头道:“冷吧?我这里有酒,你喝一口暖暖身体。” 他果真去拿了一瓶酒来,是瓶好酒。 许一山也不客气,接过来打开瓶盖,猛地灌了几口下去,浑身便有暖洋洋的感觉。 “走,去广播室。”段焱华率先出了门。 广播声再次回荡在洪山镇的上空,段焱华在广播里说:“各位洪山镇居民,我是段焱华。现在,我命令,全镇群众立即转移去安全地带,全镇各部门干部,立即到岗协助群众转移。” 连说了两遍,段焱华在最后补充一句道:“拒不执行疏散转移命令的,一律追究刑事责任。” 播完后,段焱华站起身,对许一山说道:“许镇长,从现在开始,我命令你担任抗洪总指挥,你敢接受吗?” 许一山愣了一下,小声道:“您不是总指挥吗?” “不,现在是你了。”段焱华轻轻叹口气道:“洪山镇的命运交到你手里,希望你不辱使命。” 许一山犹豫了一下,咬着牙道:“既然书记信任我,我就是脱层皮,也要把这项工作做好。” “好!”段焱华大声说道:“上大堤。” 正文 第40章 湿衣 段焱华亲自发布的疏散令,很快便有了效果。 街上突然喧闹了起来,老百姓惶恐不安地冒雨穿梭,呼喊声不绝于耳。 一队人马很快出现,镇干部按照镇里要求,必须尽快将群众转移到镇东边的一座大山上去。 镇东的山叫角山,是茅山县境内仅低于无修山的一座大山。 两年前,洪山镇有意要将角山打造成为洪山镇的风景休闲胜地。已经将路修到了山顶。 角山山顶有投资商修建了宾馆,由于土地手续没办好,工程暂时停了下来。但是,已经修建好的建筑,足以容纳上万人休憩。 可是洪山镇不只有万人,而是皇皇的将近十万人。 如果十万人全部涌上角山,角山根本无法承受。 许一山提议,必要时应该向县里求援。 段焱华没吱声。疏散转移的事他本来就不愿意承认。县里也明确表态,对转移群众这样的大事要慎之又慎。 毕竟,洪山镇转移疏散人口,牵涉面太大了。 再说,向县里求援,县里又能给予什么支持呢? 洪河大堤上,段焱华在前,身后紧跟着镇里的干部。大家看着波涛翻滚的洪河,谁也没开口。 “冷静。”段焱华看了一眼许一山说道:“我们如果先慌了,群众怎么办?他们可都在看着我们。小许,你现在明白了我为什么不急着要转移群众了吧?” 许一山认真道:“书记,您说得对。我们自己先不能慌。” 段焱华在紧急关头突然任命许一山为抗洪总指挥,表面上看是信任许一山的指挥统筹能力,但明白人心里不免都有一个结,段焱华这不是在推卸责任吧? 如果事情没许一山说的那么严重,荣誉归段焱华所有。如果出现严重后果,作为总指挥的许一山有推卸不了的责任。 许一山可没想这么多,在他心里,度过眼前危机是唯一的选择。 全镇干部一百多人,这一百人可不能闲着,关键时候需要这些人冲锋陷阵。 他既然作为总指挥了,在人事调配上就具有绝对权力。 段焱华也配合了他,提出抗洪时期,一切以许一山副镇长的指挥为中心,全体干部配合他的工作。 有了段焱华的认可,许一山在指挥安排上就没有了障碍。 他将干部分为三个小组。第一小组由镇长刘文亲自带领,全面负责疏散转移群众工作。 第二小组由派出所所长孟梁担任,负责全镇居民转移后,全镇财产的保卫。 第三小组由武装部部长担任,带领全镇民兵负责大堤的巡视和急救。 任务分配完以后,段焱华没提出异议。 时间紧急,刻不容缓。刘文镇长带着队早已出发。 按照许一山的要求,疏散转移人口一部分上角山,其他群众远离洪河河道,尽量选择高处等待。 白玉一直跟在许一山身后,她提醒许一山道:“群众吃饭的问题怎么解决?” 这是一道难题,上十万人吃饭是头等大事。人转移了,锅子没跟着转移。人活着就得吃饭,可是那里去给他们找口饭吃? “自备干粮吧。”许一山想了想说道:“目前,还真没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干粮是可以解决暂时之需。”白玉担忧道:“就是不知道群众多久可以回家。如果要等上两三天,情况就会变得很严重。” 许一山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他确实找不出好的办法。 在他看来,活命是最重要的。只要逃离了可能遭受灭顶之灾的地方,至于吃饭拉屎之类的小问题,最好还是各自想办法去解决。 段焱华将总指挥的帽子戴在许一山头上后,他成了甩手老板。但是,他明确要求,抗洪指挥部任何决定,都必须经过他点头同意后才可实施。 大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天地间朦胧一片,根本看不清五步之外人的面孔。 洪河大堤在风雨中显得有些脆弱,似乎随时都有决堤的风险。 许一山观察了很久,如果河水继续上涨,傍晚时分,可能漫堤。 洪河是一条直通湘水河的内水河流,如果不是出现大洪水,洪河就是一道美丽的风景。而一旦出现灾难性的大水,它就是一匹脱缰的野马。 这是一条古老的河流,由原来的一条小溪逐渐衍变成一条河。 河水将上游的泥沙带下来,淤积在河床里,天长日久,淤泥越积越高。洪山镇的段焱华便在河的两岸修建了一道宏伟的大堤。 泥沙堆积越高,河堤修建得越高。以至于洪河成了洪山镇的悬河,高悬在洪山镇的头顶,虎视眈眈着这座有着十万人口的大镇。 许一山发现,洪河之所以成为悬河,泥沙不能顺流而下,最主要的原因在于河道不但没有清淤,反而在河上架设的虹桥桥墩,成了泥沙最大的障碍物。 虹桥就像是拦在河上的一道巨坝,雨水小的时候,河水在桥墩下缓缓流淌而过。遇上大水,桥墩就成了拦水巨物,倘若将桥孔堵住了...... 许一山想都不敢去想象这种情景。 桥孔堵住,浩浩荡荡的洪水不能快速顺流而下,必将太高水位。而太高水位的压力,首先是对大堤造成危险。即便大堤固若金汤不倒,河水漫过大堤后,也会迅速将河堤下的洪山镇淹没。 许一山心里有个念头,倘若真出现了这种情况,虹桥该不该炸掉? 他没敢将想法与段焱华说。虹桥是段焱华在洪山镇最得意的几件作品之一。一座桥,两道堤,是段焱华最拿手最出彩的政绩。 段焱华曾经说过,虹桥是他的儿子。 段焱华的虹桥,让他名声大噪过。当时衡岳市的领导,以及省里下来的领导在桥上走过之后,对虹桥赞不绝口,称赞段焱华眼光高远,胸怀宽广。 毕竟,虹桥是所有乡镇当中最大的一座桥。 炸掉大桥,等于是掐死段焱华的儿子。段焱华能答应吗? 可是面对汹涌而来的滔天巨浪,许一山又别无选择。 他在心里暗暗祈祷,上游千万别冲下来什么巨物。 段焱华在巡视了一遍大堤后,回去了镇政府。 许一山对没跟着一起去的白玉说道:“白主任,你快回家,孩子还在家吧?” 白玉摇了摇头道:“孩子我已经让他爷爷奶奶带着转移了。” “孩子转移了好。”许一山舒口气道:“你先回去换身衣服,你衣服全湿透了,会感冒。” 白玉看一眼他道:“你也一样。” 许一山嘿嘿笑道:“我是男人,穿湿衣服没事。” “我是女人,也没事。” 许一山悄声说道:“问题是你的衣服全部贴在身上了,别人会联想啊。” 白玉脸一红,嗔怪道:“你联想没?” 正文 第41章 癞蛤蟆与天鹅 十万人疏散转移,不是说句话那么轻松。 从段焱华发布疏散令开始,一整天过去了,还有将近一半的群众没有转移出去。 许一山心急如焚,几次打电话问刘文镇长,能不能在天黑之前将群众全部转移出去? 他有个强烈的预感,最大的灾难将在夜黑风高的晚上来临。 刘文对许一山的电话显然有怨气,抱怨道:“许镇长,十万人啊,你以为是一把沙子,抓起来扔出去就行了?这十万人,有多少老弱病残,又有多少打死也不愿走的人啊。” 许一山狐疑问:“段书记不是说了吗?抗拒转移的,一律追究刑事责任。” 刘文苦笑道:“说谁都会说,有本事自己上来做啊。许镇长,你说句实在话吧,这次洪水真有那么可怕吗?” 许一山不好表态了,他当然希望不会出现灾难性的结果。可现实情况是,万一呢? “若是没出现你说的那么严重的后果,许镇长啊,你可害苦了我们。” 挂了电话,许一山半天没出声。 刘文镇长的担忧不无道理,倘若洪山镇这次没遭受到损失,许一山坚持要做的疏散转移要求,将成为他未来仕途最致命的缺点。 从小的方面来说,他接受政纪处分绝不可少。若是有人不想放过他,追究他的刑事责任也说得过去。 因为,他让一座镇的人全部走空。 洪山镇的动静太大了,县里电话追了过来。 段焱华将电话全部转到许一山的手机上来,反复强调说,现在洪山镇的抗洪总指挥是许一山同志。 县委办主任陈勇的电话让许一山有些坐立不安了。 陈勇埋怨道:“一山,这个总指挥是怎么落到你头上的?” 许一山小心说道:“爸,不是我要求的,是镇里安排的。” “老段亲自安排的?” “是。” “这个老段,不是挖坑让你跳吗?一山啊,你有点头脑好不好?这个总指挥该你来做吗?”陈勇严肃说道:“去,给段书记说清楚,你太年轻,怎么能担此重任?” 许一山嘿嘿笑道:“我现在去说,他会拿掉我这个总指挥吗?” “我会给他打电话的。老段这人也真是,怎么能让你来担任这个总指挥啊。乱弹琴。”陈勇叮嘱道:“你刚去,什么都不熟,你就说,怕误了大事。” 许一山心里明白,此时去找段焱华要求辞去这个总指挥,绝对行不通。不说他说不出口,就算他说出来,段焱华能同意? 他倒不担心未来会出现什么结局,只要洪山镇群众安全无事,他不当这个副镇长也无所谓。 他现在最担忧的是转移了的群众生活怎么安排。虽然有不少人投奔亲朋戚友去了,但还是有相当一部人群众无处可去。 他知道凭着自己的能力,根本没法解决这个难题。 于是,他试探地问:“爸,你有不有办法解决群众的吃饭问题?” 陈勇一愣,问道:“什么吃饭问题?” 许一山便一五一十地将全镇群众转移,没有办法解决吃饭问题的事说了一遍。末了解释道:“这就好比战争,战争发生时,打仗要打,饭还得吃。” 陈勇叹道:“一山,你给我出了一个难题。” 洪山镇出现异常天气状况,上到省里,下到镇里,都知道洪山镇在未来的几天里会有一场超历史的洪水到来。 但这场洪水到底会有多大,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没几个人真正清楚。 许一山是仅有的几个心里清楚的人,因为七年的水利勘察让他深知,洪山镇即将到来的洪水,可能会改写这座镇的未来。 “我尽量给你想办法。”陈勇沉吟一会说道:“但你不要抱太多希望。” 挂了电话,许一山干脆将电话直接打到陈晓琪的手机上。 “老婆,救我。”他一开口,就让陈晓琪在那边笑了起来。 “许一山,你肉麻不?” “不肉麻。你本来就是我许一山的老婆,我又没乱叫。” “说吧,什么屁事?” “帮我想办法解决十万人吃饭的问题。”许一山开门见山说道:“我洪山镇群众现在饥寒交迫当中,你不能见死不救。” “滚吧你。”陈晓琪听明白之后,骂道:“许一山,你以为我是谁啊?我要能有这样的本事,我就该当县委书记了。” 许一山为难道:“老婆,你不帮我,我就死定了。我镇上的群众吃不到饭,会把我生吞活剥,到时你就真成了寡妇。” “你混蛋。”陈晓琪怒道:“许一山,你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啊。我听说,你现在是洪山镇的抗洪总指挥,当领导的滋味很享受吧?我告诉你,我宁愿当寡妇,也帮不上你。” 许一山哼了一声道:“不帮就不帮,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你以为我想当这个总指挥啊,我不是没办法,被赶鸭子上架吗?再说,我可不愿看到老百姓流离失所。” “挂了。”陈晓琪冷笑道:“你好自为之吧。” 在陈晓琪这里碰了壁,许一山倒没失望。 他其实比谁都明白,自己求助陈晓琪,无非就是讨个口舌便宜。陈晓琪只是妇联的一个副主任,看起来不错,其实手里无权无钱,什么也做不了。 妇联本来就是个花瓶机构,是被排挤在权力圈子之外的一个单位。 他与陈晓琪不明不白拿了证,到现在还是有名无实。 许一山一直不愿想的一个问题就是,陈晓琪为何突然找上门来要与他结婚? 最美县花名不虚传,全县女人当中,陈晓琪的美是公认的。要不,最美县花的桂冠也不会落到她头上。 在许一山的印象里,陈晓琪美得几乎不近人情。 而且她性格孤傲,根本不将人放在眼里。如果不是那次搞环保宣传活动接触过一次,许一山从来就没敢想象自己会与陈晓琪扯在一起。 虽然说,陈晓琪是天鹅,他许一山却不是癞蛤蟆。 想吃天鹅的不只是癞蛤蟆,所有有欲望的动物,谁都想吃天鹅。 尽管他不知道陈晓琪这块美味馅饼为什么会突然掉到他嘴里,但他却从不愿意去想。 因为,他一想,便会觉得很虚幻。似乎是在做一场美妙的梦一样,担心梦醒来后,什么都没有。 雨还在下,风一直没停。 但雷声小了,逐渐隐匿不闻。 河水还在缓慢上涨,每涨一寸,许一山的心便往嗓子眼近一步。 看着天色逐渐暗下来,他再也坐不住,拿着手电筒上了大堤。 正文 第42章 世外高人 洪河大堤上,小邝孤独地守在水管站小房子里。 河水已经接近地板,再过不多久,显然会漫上来。 水进了房间,房子里便不可再留人。 武装部长带着一队人,来来往往巡视在大堤上。 许一山明确要求,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严防出现管涌。 洪河大堤常年青草丰茂。这样的地方是老鼠最喜欢的地方。一个老鼠洞,可能就是致命点。 换了一身干衣衫的许一山觉得全身舒服了很多。从昨夜开始,他身上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再湿。反反复复几个来回,几乎耗尽他身上的热量。 他带了一瓶酒过来,准备给小邝驱寒。 虽然天气不寒冷,但身上的衣服一直是湿的,很容易引起风寒。而且只要入夜,气温便陡降,恍如寒冬一般。 小邝看到他来,嘶哑着声音问他道:“许哥,情况怎么样了?” 许一山看一眼朦胧的河面,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我有预感,今夜肯定很难。” 小邝道:“我们水管站又不是我一个人,怎么没人来接我的班?” 许一山安慰他道:“现在全镇干部职工全部上来了,绝对没有人偷懒。小邝,你要觉得累,就眯一会儿,我帮你看着数据。” 小邝摇摇头道:“许哥,你对我们洪山镇肯定不了解。你说没人偷懒,打死我都不信。” 许一山觉得与小邝讨论这方面的问题,有失体统。毕竟,小邝还是职工,他已经是副镇长了。 作为领导,他得有维护大局的观念。即便真有人在这时候偷懒耍滑,他也只能装作不知道。要知道能在这时候玩心机的人,都不是一般的人。 果然,小邝一连说了几个名字,信誓旦旦说,这几个人要是坚守在岗位,他愿意吃屎。 许一山对这几个人的名字很陌生。甚至都不知道镇里还有这几个人。他初来乍到,除了认识几个领导,对下面的人还真不认识几个。 小邝喝了几口酒后就哭了起来,他泪眼婆娑地看着已经黑成一片的河面,惊恐地说道:“许哥,我也有个预感,今晚我可能会死在这里。” 许一山骂了他一句道:“胡说八道什么,好好的,不要悲观。” 小邝便不作声了,低着头喝闷酒。 许一山担心他喝醉,从他手里接过去酒瓶道:“可以了,再喝,你就醉了。” 小邝咧开嘴笑道:“醉了胆大。我要是醉了再死,起码没有恐惧感。” 两个人正说着话,看到远处急匆匆跑过来一个人,跑近了才发现是武装部长。 武装部长脸上带着惊恐,看到许一山后,语无伦次地说道:“许镇长,出......出状......状况了。” 许一山心里一跳,赶紧问他道:“老孙,你先别紧张,说说看,出什么状况了?” “发现了一个耗子洞。”武装部长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他顾不得擦一下,小声说道:“耗子洞里冒水出来了。” “管涌。”这个字眼跳进许一山的脑海里。 “走,看看去。”许一山迈开大步,就往管涌的地方跑。 耗子洞在大堤底部,藏在一丛茂盛的草丛中。如果不仔细搜查,还真发现不了。 他赶到的时候,发现洞里已经有一股混浊的水在往外冒。 “堵。”他命令站在一边的巡查人员,“必须堵住。” 命令下去了,巡查队很快行动起来。 他们早就在大堤上预备了砂石,以备紧急情况下堵漏。 一连堆了七八个砂石袋,涌出来的水丝毫没见减少,反而有愈来愈大,愈来愈猛的样子。 许一山心里清楚,这样的管涌,外面是无论如何都没法堵得住的。必须在耗子洞的另一头堵住才有效。 可是耗子洞的另一头在汹涌的洪河里,而且也不知道具体方位,怎么堵? 他转过头对武装部长说道:“孙部长,这样堵不住的,必须下水。” “下水?”孙部长吓了一跳,愣愣看着他,狐疑地问道:“下洪河里去堵?” 许一山点点头道:“对。” 老孙苦笑道:“谁敢下去啊?这不是拿命开玩笑吗?” “堵不住,漏水会越来越大,最后的结果可能就是溃堤。”许一山解释着说道:“在防汛抗洪工作上,最怕的就是出现管涌想象。这是典型的管涌。” 老孙吸了一口冷气道:“还有其他办法没有?” 许一山摇了摇头,叹口气道:“下水找到漏水点,是唯一的一个办法。” “可是大堤这么长,又那么高,谁知道漏水点在哪?”老孙感叹着说道:“可能请来专业潜水员也找不到啊。” 许一山摇摇头道:“那就只能任其漏水,最后溃堤?” 老孙没作声了。谁心里都明白,溃堤就是灾难。洪水只要冲破堤坝,再无东西可挡。 以目前的水量和速度,溃堤后,缺口会迅速拉大。而且洪水从堤坝冲出来后,首当其冲的房子必倒无疑。 当然,倒一栋房子不可怕。可怕的是洪水会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将许多房子会两根带起推倒。 倘若这样,灾难就真的降临了。 许一山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一眼越来越大涌水的耗子洞,一咬牙道:“我下水去。” 老孙一把拉住他道:“许镇长,你开什么玩笑?” 许一山认真道:“我没开玩笑。老孙,你去给我找一根绳索过来,我绑在腰上。这样就算出现了危急情况,你们站在岸上一拉,我就能脱困。” 老孙还是摇头,严肃道:“不行,谁都不允许下水去。” 许一山安慰他道:“放心吧,孙部长,这点水,还不能将我怎么样。” 许一山没有吹牛皮,他除了天生会喝酒之外,他还有一个特殊的本事,那就是龟息。 这个本事不是他与生俱来的,而是他在勘察水利设施时偶然碰到的。 有次,他去县里一座中型水库去考察,在水库的大坝上遇到一个神人。 这人大约五十来岁,浑身黢黑,如果在夜里,很难看清对面站着一个人。 他外号叫老龟,世代居住在水边,祖辈都靠捕鱼为生。 传说老龟祖传神技,叫龟息功。能潜入水底可以一个小时不出水面换气。 许一山见到老龟时,正是老龟准备下水去捕鱼的时候。 水库管理规定,任何人不得使用工具捕鱼。但不限制徒手在水里弄到鱼。 所有人都知道,偌大的一个水库,不借助捕鱼工具,想从水库抓到一条鱼,简直就是痴心幻想。 老龟除了一条短裤,什么都不带,因此他不违反水库管理规定。 许一山在亲眼见证了老龟的神技之后,才明白什么叫世外高人。 正文 第43章 一罐鸡汤 许一山遇见老龟时,并不知道老龟有此神技。 只是看到老龟赤手空拳要下水去摸鱼,才饶有兴致的坐下来等。 他倒要看看这个黑老头能不能从水里摸上来一条鱼。 哪天,许一山坐在水库边,看着老龟慢慢沉入水底,等了半小时不见人出水,顿时急得呼喊水库工作人员赶快救人。 水库管理人员认识许一山,听到许一山喊救人,他们不动手反而笑。 许一山情急之下,只得自己跳进水里,想将老龟捞上来。 谁料刚跳进去,老龟已经冒出了水面。 老龟上来时,手里抓着一条光溜溜的白鳝。这种东西一般生活在海里,没想到水库这种淡水水域也有身影。 一条白鳝能卖上千块,若是运气好,逮住一条三斤重的,价格可以飙升到万元。 老龟听说许一山下水是为救他,当即将许一山带回了家。 晚上,老龟将一条白鳝清蒸了。许一山第一次尝到了山野间美味,想起这条白鳝那么贵,心里过意不去,临走时,将身上的钱全部掏出来,悄悄塞到老龟的枕头底下。 第二次去时,老龟邀他喝酒。这次许一山自带的本事上了场,两个人喝了整整一个晚上,许一山清醒如旧,而老龟却醉得一塌糊涂。 那次过后,老龟不顾许一山反对,非要与他结拜成忘年兄弟。 许一山第三次去时,已经成为结拜兄弟的老龟表示要将祖传神技传给许一山。 许一山自然坚辞不受,无奈老龟激他道:“你不想学我的本事,是不是怕我赖上你?老弟,要说我赖,我还真赖你了。你若学了我的本事,你就得答应我一件事。” 老龟说,他一生无子,只靠着自己捕鱼为生。眼看着年老体衰,什么时候去见阎王很难说,他将祖传龟息功传给许一山,许一山得在他百年归老时,为他料理后事,送他上山。 有了条件,许一山不答应也不行。老龟说的是实话,他也不能眼见着老龟死后没人管。 于是,半推半就,将老龟的龟息功继承了下来。 许一山从来没将这件事对任何说,也从来没用过老龟的龟息功。 如今,眼见着巨浪滔天,危机四伏,若是不及时堵上管涌,洪山镇必定岌岌可危。 许一山要亲自下水去找漏水点,武装部长老孙打死也不同意。 谁心里都清楚,这个时候下水,必死无疑。别说腰上绑个绳索,哪怕就是绑上钢丝,照样于事无补。明知是个死,老孙哪敢让许一山去亲身犯险。 但是许一山不下水,就没人敢下了。 眼见着耗子洞水流越来越大,多耽搁一分钟,危险就多一分。 许一山见说服不了老孙,干脆不说了。趁着老孙没注意,转身就跳了下去。 许一山这一跳,当即吓傻了所有人。 老孙哭着嗓子喊:“许镇长啊许镇长,你这是在害我呀。” 其实,许一山自己也害怕。毕竟,学了老龟的龟息功之后,他一次都没用过。也不知道这个东西是不是骗人的把戏。 直到他跳进水里后,脑袋里面突然出奇的清醒,居然对身边的恶浪丝毫不惧。 龟息功有道口诀,老龟交代过,入水之前,必须先念口诀。 虽然不惧,却有点慌。许一山只慌了一下,便喝了几口水。 他赶紧收敛心神,心里默念口诀。念过一遍之后,猛吸一口气,便将身体沉入了水里。 他在水里进进出出七八次,叫人扔了四五个砂石袋下去。等他上岸来时,只说了一句话:“堵住了。” 果然,耗子洞再没见着有水往外涌。 老孙喜极而泣,抱着许一山喊道:“许镇长,你是神仙吧?” 许一山没说自己有龟息功,只说淡淡说了一句:“我水性好,胆子大。” 他这么随口一说,日后就成了他的一个外号,叫许大胆。 管涌堵住了,许一山悄悄舒了一口气。 危险暂时解除,不等于大堤上再没耗子洞。 天已黑透,星光全无。洪河大堤上手电光四处乱射,影影绰绰一群人,梳子一样梳理着大堤的每一个角落。 河水又上涨了不少,照这样的速度下去,一两个小时后,水就有可能漫堤。 巡查队员跑过来报告,说虹桥大桥那边有一个桥孔被堵住了,洪水不能顺畅往下流,堰塞在河道里,迅速抬高了水位。 这是许一山最担心的事。只要桥孔被堵住,虹桥就成了大坝一样的障碍物。 上游的大水还在源源不断往下游冲,水流之激,旋起一个个巨大的漩涡,仿佛要吞掉一切一样的可怖。 从水面上漂浮的杂物可以看出来,上游的降水绝不会比洪山镇少。 而且洪水造就出来的恶果已经能够看到,水面上漂浮的动物尸体越来越多,偶尔还能见到未被冲散的木头屋顶。 不用想,上游肯定倒了房,垮了山。 许一山想起爹许赤脚的话,无修水库大坝会溃坝,心里就像浇了一瓢热油一样,惶恐不安起来。 白玉再次出现在大堤上,手里提着一罐鸡汤。 她将许一山叫到一边,嘱咐他快点将鸡汤喝下去。 老孙站在一边取笑道:“白主任,我们那么多人,你的鸡汤怎么只给许镇长喝?” 白玉白他一眼道:“老孙,你也想喝?” 老孙笑道:“你熬的汤,一定是美味,我当然想。” 白玉笑骂道:“要你自己老婆熬去,我这可没你的份。” 老孙嘿嘿笑道:“你也不是许镇长老婆,你怎么熬汤给他喝?” 白玉脸一红,道:“他是镇长,你是吗?” 说完,不顾老孙逗乐,埋着头快步离开。 许一山喊住她问:“白主任,段书记在哪?” “办公室。” “他怎么还不撤离?”许一山问她道:“段书记不知道情况很危急吗?你赶快回去,请他撤离。” 白玉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他不愿意撤离。” “为什么?” 白玉轻轻一笑道:“段书记说,洪河大堤固若金汤,他是不会撤离的。” 许一山一咬牙道:“他必须走。” 正文 第44章 霸道的段焱华 段焱华对许一山提议让他撤离很不高兴。 他环顾一眼干净整洁气派的办公室问许一山:“你让我撤去哪里?” 许一山小声道:“书记,这里不安全,你是洪山镇主帅,不能有任何差错。我强烈要求,你去更安全的地方指挥。” 段焱华淡淡一笑道:“这里就是我的战场,哪有主帅临阵脱逃的?” 段焱华表现出一副誓与洪山镇共存亡的豪迈气概,让许一山有些手足无措。 段焱华不走,他总不能绑着他离开。可是他留在镇政府里,风险又将那么大。 从目前的状况来看,洪峰的高潮还未到来。一旦上游无修水库出现溃坝情况,滔天巨浪会排山倒海而来,洪山镇的防洪大堤,根本抵挡不了洪流的冲击。 如果洪山镇防洪大堤也出现溃堤,整个洪山镇将有一半会被洪水直接冲走。 许一山越想越怕,可是面对着一副沉静神态的段焱华,他又束手无策。 白玉趁机在一边劝道:“段书记,我觉得小许的建议不错。目前汛情很难确定,我个人的感觉,这次汛情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来得猛多了。” 段焱华看了白玉一眼道:“不用太担心。这次洪水正好检验一下我们抗洪的能力。我提醒你们两个一句话,洪山镇在修建防洪大堤时,是按照百年不遇的前提修建的。我们有些同志,过分杯弓蛇影了啊。” 许一山闻言,知道他在暗指自己,却不知要如何反驳。 段焱华算是给足了他面子了,若是换了别人,当众敢吼他,必定一个耳光上脸。 段焱华动手打人已经不是第一次,据说武装部的老孙,就吃过他的耳光。 有一年,镇里征兵,老孙作为征兵负责人,将应征青年集合在镇大院里,准备送往县里去。 队伍正要上车时,段焱华回来了,将老孙叫去办公室,让他从队伍里随便挑出一个人来,换上他安排的一个人进去。 老孙据理力争,解释说,这些人都经过了层层挑选,身体素质、政治条件都符合征兵条件。现在突然临时挑出来一个,不让人去,道理上说不过去。 段焱华扫他一眼告诉他,在洪山镇,他就是道理! 老孙不愿剥夺任何一个青年的未来希望,段焱华便恼了,自己去到队伍里,随便扫了一眼站得笔挺的年轻人,指着一个外貌清秀的青年说道:“你出来,脱了衣服,不用去了。” 老孙赶紧过来拦住,低声道:“书记,他的条件各方面都非常不错,去了部队,一定会是一个好兵。” 段焱华眉头一皱道:“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老孙脾气一下上来了,鼓足勇气道:“在征兵这方面,我说了算。” “你算个屁!”段焱华不顾那么多人看着,骂了老孙一句道:“我命令你,马上解决问题。” 老孙脖子一梗道:“不行,我不同意。” 话音未落,段焱华一记耳光已经呼上了老孙的脸。老孙一下被打懵了,站在原地哭都哭不出来。 后来,大家一起上前,将老孙拉回办公室里,劝他要尊重段书记。毕竟,在洪山镇,段书记是当之无愧的当家人。 最后,人还是被换了,老孙喜欢的年轻人没能如愿去当兵。段焱华安排的人,顺顺利利去了部队。 老孙挨的这记耳光,彻底让洪山镇的干部们醒悟了过来,不管你能力有多大,不管你的立场有多正确,在段焱华的眼里,都是一个屁。 许一山之前并不知道段焱华这种霸道的作风,至少在他印象里,领导大多彬彬有礼,绝对不会当面掺水,最多就是背后耍些阴谋诡计。 段焱华不走,许一山也拿他没办法。 白玉也不劝了。段焱华的脾气,她太清楚了。 段焱华刚来洪山镇时,全镇干部为他接风洗尘。白玉作为镇妇联主任,被安排坐在他旁边。 酒酣耳热之际,白玉的一只手被人在桌子底下悄悄握住了。她大吃了一惊,低头去看,发现紧握她的手的是段焱华。 她没敢声张,任由他握着。直到散场,段焱华借口酒醉,让白玉送他回房间休息。 白玉尽管为难,但看在他初来乍到,人又醉得厉害,只好送他回去。 回到他的住处,段焱华将门一脚踢关上,简单地说了一句话:“脱衣服吧。” 白玉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赶紧推脱说道:“书记,您醉了,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来看你。” 她想抽身跑走,段焱华岂能让她得逞,冷冷说道:“我醉没醉,心里比你清楚。你脱了衣服,今后洪山镇有我段焱华,洪山镇就是你的。你若不脱,出了这扇门,你就不再是我洪山镇的妇联主任。” 白玉带着哭腔道:“书记,我是有夫之妇啊。” 段焱华冷笑道:“我知道你是有夫之妇,不过那是形式。他不会再回来了。就算回来,你是我段焱华的女人,他能将老子怎么样?” 那一夜,白玉虽然尽感屈辱,却还是按照段焱华的要求,躺在了他的床上。 许一山的电话响了,老孙急吼吼地喊他:“许镇长,水位又上涨了几公分,虹桥两个桥孔被堵了。” 许一山心里一沉,指挥他道:“立即疏通桥孔。” 老孙为难道:“我拿什么去疏通啊,看样子,人力是没法疏通得了的。” 许一山哦了一声,挂了电话。 他试探着问段焱华:“书记,虹桥桥孔被上游冲下来的杂物堵住了,现在洪水不能顺畅通过虹桥,情况有点不乐观啊。” 段焱华警惕地看着他,反问道:“你什么意思?” 许一山硬着头皮说道:“我想,炸掉虹桥,疏通水路。” “你敢!”段焱华几乎跳了起来,怒视着许一山道:“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虹桥造价多高吗?你知道虹桥一断,整个洪山镇就会瘫痪吗?” “可是虹桥桥孔被堵,洪水不能顺畅流往下游,洪山镇的压力会更大。我直接说吧,洪水会漫过防洪大堤,可能造成大堤溃堤。” “溃堤?”段焱华冷笑道:“你太小看了我们防洪大堤了吧。” “段书记,虹桥炸了,洪水退后我们可以再修。若是洪水进了镇里,损失可能会更大。” 段焱华摆摆手道:“好了,不用说了。我警告你一句,不管发生什么事,虹桥不能炸。” 许一山沉默不语,他忧心如焚,面对着段焱华的蛮横,他不知道下步该怎么走了。 正文 第45章 我要炸桥 站在虹桥上,看着脚底下洪水卷起的漩涡,许一山浓眉紧锁。 堵住桥孔的是上游冲下来的一条铁壳船。此船过去是洪河里的挖沙船,后来因为国土资源原因,河道严禁挖沙。挖沙船便被废弃起来了。 河道禁挖沙,在许一山看来未必完全正确。 任何一条河道,都会将泥沙带往下游。泥巴可以随水冲走,沙子却会沉淀下来。 如果不及时清理河道淤积的泥沙,时间一长,便会抬高河床。 洪山镇之所以将河床抬高到超出镇子的水平面,于此多少有关联。 在许一山看来,河道清淤是治理河道的最好方式。当然,这里面涉及到经济问题,不能将目光全部投在经济上,而是应该要以沙养河。 严禁在河道挖沙成为一刀切。过去在河道挖沙的设备因为一刀切而全部作废了。 废弃了的挖沙船停靠在岸边,风吹雨打后,锈迹斑斑,再也无人问津。 谁都没想到平常这些不起眼的废弃船只,今天会成为最大的危害。 挖沙船在洪水的冲击下,顺流而下,最终卡在桥孔之间,倾覆沉没。 露出水面的船顶,恰好顶在虹桥桥梁上。上游冲下来的树又被挡住,从而形成了一道墙一样的阻碍,让大水不能顺畅通过桥孔奔泻而去。 老孙站在许一山身边,急得六神无主。 许一山自忖,自己虽然有龟息功,可是面对这堆巨大的破铜烂铁,他也只能徒唤奈何。 水似乎越来越大,上游的巨浪一个接一个,排山倒海样奔泻而来。 老孙浑身发抖,喊道:“许镇长,撤吧,洪山镇完蛋了。” 镇里依旧灯火通明,恶劣的天气似乎并没影响到镇子的繁华。 刘文镇子那边传来消息,群众疏散工作已经接近尾声。大部分居民在劝说下都收拾行囊逃离了家园。 只要人平安,其他都是次要的。 许一山凝视着滚滚而来的滔天巨浪,转过头问老孙:“孙部长,你手里有炸药吗?” 老孙缓缓摇头道:“那东西控制得非常严,我虽然是个武装部长,却是手里没枪,身上无权,腰里没钱的人。” 他突然想起来道:“不过,有个人手里有炸药。” 许一山兴奋地问:“谁有?” “老孟。”老孙想了想道:“前段时间,老孟查获了一车非法运输的炸药,小四轮车整整一车。不知道还在不在他手里。” 许一山二话不说,掏出电话就打给孟梁,劈面问他:“梁所,你手里的炸药还在吗?” 孟梁警惕地问:“你想干嘛?” 许一山直接挑明了说道:“我要炸桥。” “炸桥?”孟梁吃了一惊,小心翼翼问:“你要炸那座桥?” “虹桥必须炸掉。”许一山咬着牙说道:“桥不炸,会出大问题。” 孟梁那边半天没出声。过了好一会才小声说道:“炸药虽然在,但我没权给你啊。这不是开玩笑的事,许镇长,你想要炸药,必须要县局同意。” “县局谁同意?” “魏副局长。” 许一山原来不知道县公安局有个副局长叫魏浩,廖老来洪山镇时,魏浩坚持要亲自护送廖老,那时候他才知道有这个一个人。 魏浩是县局常务副局长,空降来茅山县。据说是来混资历的,资历满了,人要高升。 许一山过去与公安打交道就很少。他一直坚定地认为,干公安的人,与社会上的混混有得一比,都是打打杀杀,靠力气吃饭的。 只是公安手里有特权,走起路来都喜欢摇摆着身体。 许一山前不久还吃过他们的亏。 饭店与同事玩牌,被冠以聚众赌博关了半夜。KTV打架又被关了一夜。 两次被关,都是陈晓琪救他出来。顿时心里一动,摸出电话打给陈晓琪,劈面问她:“老婆,你认识县公安局的人吗?” 陈晓琪半天没回应,好一会后才沉声问:“你问这个干嘛?” “我有急事。你就说,认不认识人?” “认识啊。”陈晓琪语气变得很轻松,补了一句道:“许一山,你想干嘛?” 许一山嘿嘿笑了,走到一边压低声道:“老婆,你认识魏浩副局长吗?” “认识。”陈晓琪咬着牙回答他。 “太好了。”许一山兴奋得要跳起来,大声道:“老婆,你就是我的福星啊。你赶快去找魏局长,让他给洪山镇派出所所长打电话,让孟所给我调五百斤炸药过来。” 陈晓琪吓了一大跳,紧张地问:“许一山,你要炸药干什么?” 许一山严肃道:“没时间给你解释了。你现在就去,必须要将这件事落妥。洪山镇还有不有明天,就看你的了。” 陈晓琪骂道:“许一山,你少给我弄幺蛾子。你说要解决洪山镇群众吃饭的问题,已经让我快愁死了,你现在又想要炸药,你是不是想把洪山镇毁了啊。” 许一山笑嘻嘻道:“老婆,你放心,我老许心里有数。” 挂了电话,许一山对老孙说道:“老孙,你部队出来的,懂爆破。准备炸桥吧。” 老孙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摇手道:“我可不敢。许镇长,你还不如把我直接推下桥去。” “出了事,我承担全部责任。”许一山安慰他道:“老孙,你要想清楚,你这做的可是居功至伟的大事。” 老孙冷静下来了,苦笑道:“许镇长,不是我说啊,炸桥这么大的事,恐怕不是你能承担得起的。” 许一山道:“天塌下来,我顶着啊。” “不,你顶不住。” 许一山要炸桥的事,迅速传到段焱华的耳朵里。 段焱华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厉声质问他:“许一山,你这是犯罪。” 许一山苦笑道:“段书记,如果是犯罪,这个罪我只能犯了。” “你敢胡来,我立即命令抓人。” 许一山没说一句话,直接将段焱华的电话挂了。 老孙不肯动手,炸桥又不是儿戏。爆破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一点闪失,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许一山退而求其次,要求老孙在炸药来了后,只要指挥就行,他亲自动手。 许一山不会知道,他要炸桥的消息,不但在洪山镇引起轰动不安,就连茅山县也掀起了轩然大波。 正文 第46章 情况紧急 县委办主任陈勇来电,暗中告诉许一山,他要炸桥的决定让全县委都惊动了。 书记黄山指示,立即召开紧急会议,就许一山炸桥做个表决。 陈勇叮嘱他道:“一山,你千万别冲动。在县委没有明确拿出态度之前,切不可轻举妄动。” 许一山苦笑不已。虽说他要炸桥的消息已经满天飞了,但没有炸药,啥事都办不成。 段焱华亲自赶来虹桥,严令许一山不要打虹桥的主意。 孙部长站在一边冷笑,他已经答应了许一山,炸药一来,他亲自安装,起爆。 等了一个多小时,孟梁那边没有动静。 夜色弥漫,风雨未歇。再等下去,情况会越来越糟。 许一山终于等不住了,直接将电话打到孟梁手机上,问他什么时候送炸药过来。 孟梁支支吾吾,半天没表态。被许一山逼得急了,才小声说道:“许镇长,你莫难为我,没有上级命令,我哪敢给你送炸药。你这不是要我闯祸吗?” 许一山想发气,却发不出来。孟梁说的也是实情,他一个小小的派出所长,怎么敢将炸药送给他来炸桥。 孟梁这么说,说明县局魏浩那边没同意。 想起陈勇说的,县里正在召开紧急会议,只好挂了电话,等着上面来通知。 夜里九点,陈晓琪的电话打了过来,告诉许一山,魏浩已经答应批准送炸药上桥。 许一山得到消息,高兴地在电话喊道:“老婆,等洪水退了,我回去好好犒劳一回你。” 陈晓琪哼了一声道:“不稀罕。许一山,你要炸桥,可要想好了,说不定,你这一炸,把前途全炸飞了。” 许一山道:“我想好了,只要你是我老婆,前途算毛线,炸飞就炸飞。” 陈晓琪道:“你要没前途了,我还会跟着你吗?” 许一山没多想,他现在也没空去想这些儿女情长的事。 陈晓琪已经与他在民政局登记了,就是法律上的夫妻。虽说两个人还没成为事实夫妻,但等忙完这段时间,他就准备去岳母曾臻送他的新房去看看。 曾臻说过,新房没装修。他要征求一下陈晓琪的意见,将新房装修好后,办一场隆重的婚礼,将陈晓琪娶回家来。 茅山县防汛指挥部连夜来了几个人,他们直接将车开到虹桥上,一下车就问:“许一山在哪?” 许一山连忙过去,“我就是。” 防汛指挥部的看了他一眼,问他道:“是你说要炸掉虹桥的?” 许一山解释道:“虹桥桥孔已经被严重堵塞了,洪水无法下泄。而且我观察过了,除了炸桥,没有办法可以疏通水路。” “真没办法了?” 许一山沉重地摇了摇头。 说实话,他内心并不想炸掉虹桥。 虹桥不但是洪山镇贯穿河两岸的交通要道,也是洪山镇一道美丽的风景。 桥一炸掉,两岸就断绝了联系。再想将桥修复好,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个月两个月的事。 “这件事你考虑清楚了?”防汛指挥部的人问许一山。 许一山使劲点头道:“迟炸不如早炸,拖延多一分钟,洪山镇的危险就多一分。” 防汛指挥部的人在桥上走了一个来回,居然没表态就开车走了。 他们不表态,许一山就不知道县里的意见。炸还是不炸? 段焱华再次警告许一山,如果他胆敢炸桥,他许一山就是洪山镇的历史罪人,也是茅山县的历史罪人。 快十点的时候,一辆小型货车往桥上开来了。 洪水一来时,虹桥交通已经实行了管制。 不但车辆,就是行人也不许上桥。 车近了,许一山才看清,是派出所的孟梁来了。 孟梁亲自押送五百斤炸药过来,见到许一山后,将他请到一边,要求许一山在一张纸上签字。 许一山扫了一眼孟梁手里的纸,发现是一份危险物品领用清单。其中炸药500斤,雷管三十个,电子点火开关和100米导电线。 许一山不签字,孟梁不肯卸货。 段焱华愤怒地冲孟梁吼,“你们这些叛徒,他让送炸药,你们就送炸药。我告诉你们,老子绝对要秋后算账。” 孟梁苦笑道:“段书记,不是我要送,而是县局来了电话,让我送来的。” “魏浩在搞什么鬼?”段焱华骂道:“先别急着卸货,我问问魏浩到底是什么意思。” 段焱华不许卸货,没人敢动手。局面一度僵持起来。 许一山急得要跳起来,再不将炸药安装好起爆,等到水漫上桥面,想炸也没法炸了。 他坚定认为,炸桥是缓解危机的唯一办法。只要洪水在河道里,任他肆虐不用担心。怕就怕洪水上岸,那样就算天上的神仙来了,可能也无法控制得住。 洪水是很可怕的,它像一头愤怒的巨兽一样,会撕烂所有阻挡它前进步伐的障碍物。 一旦洪水进了镇子,洪山镇就全毁了。 段焱华打完电话后,黑着脸对许一山说道:“许镇长,你要对今天的所有行为负责。” 许一山诚恳道:“书记,我负责。” 段焱华没再说话了,带着人匆匆离开了虹桥。 段焱华离开了,再没人可以阻拦许一山的炸桥决定。 大家心里都在想,炸桥是许一山提出来的意见,也是他在现场指挥的。真出了事,责任在于他一个人。如果不炸桥,出现许一山说的洪山进镇,后果都能想得到。这也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既然有人顶着,就不用担心被追责。 老孙果真亲自动手,他带着人,迅速铺好了导电线。 老孙过去在部队就是工程兵出身,他的部队不打仗,专门修路架桥打隧洞。 所有野外工程,都不可避免会遇到炸山施工。老孙过去就是专门安装炸药的人。 在老孙的指挥下,500斤炸药很快安装到位,只待将电子点火器摁下去,一座横跨在洪河上的漂亮虹桥将变成废墟。 许一山守着老孙准备好最后一个步骤,问他道:“妥了?” 老孙抬起满是汗水的脸,笑道:“妥了,万无一失。” 许一山担心问:“这一炸,不会堵得更厉害吧?” 老孙自信的笑,道:“许镇长放心,我亲自布置安装的炸点,只要一起爆,整座桥都得化成灰烬,绝对不会出现二次堵塞的局面。” 许一山看着暗绿色的电子点火器,轻轻嗯了一声道:“既然好了,起爆吧。” 正文 第47章 谁来摁起爆器 许一山发布命令,要求起爆。 可是谁来摁起爆器,成了问题。 老孙悄悄往后退了几步,显然不愿起爆。 谁都知道,起爆器一摁下去,眼前这座曾经风光无限的虹桥,顷刻间将化为齑粉。 大家面面相觑,竟然没有一个人主动上前去摁起爆器。 虹桥是段焱华最拿得出手的政绩之一,这座被他视为儿子的大桥,曾经是他引以为傲的资本。谁毁掉了虹桥,谁将成为段焱华这一辈子过不去的敌人。 段焱华是茅山县最能看到未来的政治新星,各种迹象表明,未来他将会成为执茅山县牛耳的重要人物之一。得罪他,岂不是自找苦吃? 他是强烈反对炸掉虹桥的人,段焱华的态度很明朗,虹桥是洪山镇的交通要道,炸掉虹桥,整个洪山镇将陷入半瘫痪状态。 茅山县紧急会议的结果,是一半对一半。 县委书记黄山既不支持,也不反对。倒是县长谢飞,站在了许一山这边,支持许一山炸桥。 由于意见不统一,最后也没形成决议。县防汛指挥部派了人赶来洪山镇,在虹桥上转悠了一圈后,也没留下任何意见就走了。 炸还是不炸,除了许一山外,谁心里都没底。 炸了,等于是明确与段焱华为敌。如果被别有用心的人渲染渲染,可能会被戴上一顶“败家子”的帽子。不炸,情况不容许虹桥继续横亘在洪河上。 因为桥孔被堵,虹桥就成了一道事实上的大坝。 汹涌的洪水如果不能及时倾泄去往下游,很容易造成不可想象的灾难。 许一山喊道:“孙部长,你是专家,你来起爆。” 老孙不自觉地又往后退了几步,讪笑着说道:“许镇长,在场你的职务最高,这么重要的事,当然是你们领导亲自动手。” “我来?”许一山狐疑地问,解释道:“我对这种装置不熟啊。” 老孙嘿嘿笑了笑,比划了一个动作,道:“许镇长,你只需将开关摁下去,轰的一声,就结束了。” 老孙的动作和比划的声音,惹得大家都莞尔起来。 经过半天的转移疏散,洪山镇基本成了一座空镇。 原本24小时都在喧闹繁华的洪山镇,此刻除了风雨中孤零零的路灯,看不到一个人影。 不但见不到人,连条狗都不见。 镇长刘文亲自带队动员群众疏散撤离,对坚持不肯走的人,必要的时候动用强制措施。 现在全镇除了段焱华坚守在镇政府外,就只剩下许一山和老孙带着的一队民兵了。 许一山见叫不动老孙,便走上前一步,凝视着起爆器半天,一咬牙道:“你们不来,我来。” 说着,就将手指往开关上按过去。 还没接触到开关,老孙已经凑了上来,一把抱住他的手道:“许镇长,你确定了,炸?” 许一山狐疑地看着他,“不炸?我们忙活什么?” “可是你要想清楚,这一按下去,就再没回头的余地了。”老孙提醒他道:“姓段的会记仇的。” 段焱华当年当着许多人的面,甩了老孙一记耳光。从此两人便没再说过话。 这一记耳光,就像一根毒刺一样,永远刺在老孙的心坎上。 事后,老孙要求调离洪山镇,但段焱华不允许。他要让老孙在他面前永远屈辱地活着。这让老孙一度痛苦不堪。 可是他没力量与段焱华抗衡,在茅山县干部心里,谁都知道段焱华与书记黄山的关系,是铁打的关系。 黄山二公子黄大岭当年仗着他爷老子黄山的面子,在茅山县就是个典型的二衙内。 黄大岭是第一个在茅山县开桑拿休闲中心的人,也是茅山县宾馆里第一个开设地下赌场的人。当然,茅山县所有的娱乐场所里卖摇头丸的,都是黄大岭的马仔。 黄大岭出事,是因为他将两个年轻女孩当众在KTV包厢里强奸,并将一个女孩的一口牙齿全部打掉,将另一个女孩丢进茅山县城边的护城河里。 虽然最后都没出人命,但黄大岭的恶劣行为还是引起了公愤。 有人匿名举报了黄大岭的各种恶劣行径,上面成立专案组来茅山县调查。当时负责配合调查组的就是段焱华。 调查组一来,先将黄大岭抓了起来。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黄大岭会接受法律制裁的时候,黄大岭却突然在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 调查组的结果,黄大岭残害女孩的事实不实。原因是黄大岭与女孩谈恋爱,由于个人原因,发生了不愉快的事。 这件事的处理,只有段焱华最清楚。当时段焱华给黄山提了一个建议,出钱封嘴。 这件事从头至尾都是段焱华在背后操作。他亲自去找了两个女孩的家长,威逼利诱,许诺只要他们不继续举报,他会安排两个女孩都离开茅山县,给她们换一个新的环境生活。 两个女孩后来果真没再在茅山县出现。 而黄大岭也销声匿迹了,直到事隔三年,才有人知道黄大岭去了省城,而且成了一个大老板。 没人知道在这件事中,段焱华究竟起到了多大的作用。但黄家父子心里比谁都清楚,没有段焱华,黄大岭不说丢命,至少会把牢底坐穿。 老孙当初挨了一耳光,心里当然不服。 他愤而找组织控诉段焱华的霸道家长作风,换来的却是一个轻飘飘的结论,事出反常必有妖。而这个妖,不是段焱华,而是老孙。 组织认为,段焱华动手打下面的干部,绝非工作作风粗暴,而是在基层工作中,工作作风不能绝对的谦谦君子,有时候,动手比动嘴的效果要好很多。 段焱华即将成为县领导,这是不争的事实。 所有迹象表明,书记黄山退下去之后,茅山县的权力结构会发生明显的变化。段焱华成为常务副县长的呼声日渐声高。 老孙在最后关头阻止许一山炸桥,他坚定地认为,只要许一山将虹桥炸了,他的前途也将跟着毁了。 在老孙看来,虽然与许一山接触的时间不多,但他从他身上看到了一股凛然的正气。 一个浑身都是凛然正气的人,处处都会让人看到希望。 他不希望这颗希望之火还在萌芽阶段就被无情的恶浪浇灭。 “要不,我们再等等?”老孙小声说道:“不到万不得已,桥不炸。” 许一山看着桥底下卷起的巨大漩涡,叹口气道:“老孙,什么时候才是万不得已的时候?” 正文 第48章 危机解除 夜深,除了风雨声,天地间死一般的沉寂。 许一山接受了老孙的意见,他没摁下起爆器。 凌晨时分,雨小了许多,风也停止了。 老孙看着慢慢安静下来的天,舒口气道:“只要雨不再下了,危险可能就接除了。幸好没炸啊。” 许一山却不这样认为,这种恶劣的天气,老天爷随时会变脸。短暂的宁静并不代表危险已经过去,越是这种看似平安无事,爆发出来的威力往往让人措手不及。 “不能掉以轻心。”许一山叮嘱老孙道:“老孙,你再辛苦一下,带着兄弟们去巡查一遍大堤。” 老孙点点头道:“行,许镇长,我留几个人陪你在这里看着。” 老孙带着人去防洪大堤上巡查去了,虹桥上便只有许一山和两个看起来浑身疲惫的民兵。 老孙作为镇武装部长,工作上很有一手。 无论是每年的征兵工作,还是例行的民兵训练,老孙带领的洪山镇一直处在全县的前茅。 在老孙手下,有一支常年随呼随到的民兵队伍。这支队伍由退役老兵和镇里年轻人组成,老孙常常带着他们搞军事训练,训练强度与训练要求,并不亚于职业军人。 段焱华曾经鄙视过老孙,骂他吃饱了撑的,太平盛世,他这是杞人忧天。 段焱华与老孙尿不到一个壶里,这是全镇人都知道的公开秘密。两个人之间的力量悬殊很大,段焱华是洪山镇的一把手,老孙只是一个武装部长。 镇武装部长其实就是个边缘人,如果不是每年的征兵工作,很多人都会忘记镇里还有这样的一个部门。 老孙想调离洪山镇,离开在段焱华的眼皮子底下工作,却苦于段焱华不放人,只好将自己的悲伤逆流成河。 看着老孙走远,许一山问身边的人要了一支烟点上。 他本来不吸烟,而此刻,他需要一支烟来麻痹自己。 一口吸下去,他被呛得猛烈咳嗽起来。 旁边的民兵便笑他道:“许镇长,你不会抽烟还浪费烟。烟是神仙草啊。” “神仙个屁。”许一山笑着回了他一句,走到一边去,摸出电话打给陈晓琪。 电话一响,陈晓琪便接了。 “老婆,睡了没?”他笑嘻嘻地问。他现在有个很美妙的感觉,只要喊一声陈晓琪老婆,他便觉得浑身舒爽无比。 “许一山,你是晕了头了吧?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 “你接电话那么快,肯定还没睡吧。”许一山压低声道:“是不是在想我?” “想你的头。”陈晓琪骂了一句道:“许一山,你的桥炸了没?” “没有。”许一山看一眼虹桥,小声说道:“老孙的意见,等等再看。不到万不得已,桥最好不炸。” 陈晓琪叹口气道:“许一山,你还没晕头。这座桥你要炸了,你也跟着完了。” “但如果虹桥危及洪山镇的安危,我肯定会炸它。” 陈晓琪那边没动静了,过了好一会才说:“许一山,你说的解决吃饭问题,我想了办法了。但肯定满足不了你的要求,十万人吃饭,你就是将我煮了分给他们吃,一人一口汤都喝不上。” 许一山笑道:“谁敢煮了我老婆,我煮他十八代祖宗。” 陈晓琪告诉他,她已经在妇联呼吁了,明天一早,全县的妇女都会联合起来,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准备盒饭和各种粮食送来洪山镇。 而且,她还透露了一个更重要的信息,她托人去找了茅山县驻地的部队,请求部队派人支援地方。 部队已经答应,明天一早将安排十几辆行军军车前来洪山镇支援。 许一山闻言,高兴喊道:“老婆,你是我许一山最亲最爱的老婆,你帮了我大忙了。” 陈晓琪哼道:“别高兴太早,许一山,我只有一个要求,你给我好好的,别出事。” 挂了电话,他笑容满面,眼前翻滚的洪河恶浪,在他眼里成了一朵朵盛开的璀璨烟花。 民兵看他一脸兴奋,问他道:“许镇长,给嫂夫人打电话了?” 许一山惊异地问他:“你怎么知道?” 民兵们笑了起来,道:“你刚才声音那么高,一口一个老婆叫着,我们听得清清楚楚啊。” 许一山便笑,得意地说道:“你们知道我老婆是谁吗?告诉你们,让你们羡慕死。我老婆就是茅山县最美县花陈晓琪,听说过吧?” 民兵们对视一眼道:“许镇长,你真让我们羡慕。嫂夫人是美女,大家都知道,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老婆可是无数人的梦中情人啊。” 许一山笑道:“你们就做梦去吧。” 聊了几句,许一山让民兵们都去休息一会,他盯着起爆器就好了。 民兵们高兴地各自去找干爽的地方坐。虹桥桥头,就只有他许一山一个人守在起爆器前了。 风完全停了,雨也逐渐停了,天边出现了一丝鱼肚皮般的白。 天就要亮了。 这一夜,就像打了一场恶仗一样,每个人都疲惫不堪起来。 老孙在巡查完毕之后回来,告诉许一山,大堤情况稳定,没发现管涌。而且洪水与大堤顶部至少还有一米多高的距离。 老孙分析说,如果雨不再下,洪水会很快退去。 洪水一旦退了,洪山镇就安全了。 许一山却不这样看,他提醒老孙道:“在危险未全部解除前,任何人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老孙,你必须坚持每半小时巡查一遍大堤。” 老孙点点头道:“行,保证完成任务。” 天终于亮了,四周一片朦胧。 经历了一整夜的倾盘大雨后的洪山镇,显得是那么的清丽脱俗。 大雨将灰尘冲洗得干干净净,远处高耸的大楼显得格外明亮。 洪山镇最豪华的小区——黄金小区,有几栋全镇最高的住宅楼。此刻,在微明的晨光里,黄金小区愈发显得鹤立鸡群。 老孙庆幸道:“幸亏昨晚我们没将桥炸掉。” 许一山苦笑道:“谢天谢地,老天爷保佑洪山镇。” 远处,已经出现了人影。 连夜疏散出去的洪山镇群众,开始陆陆续续出现了。 昨夜,他们有的在角山上呆了一夜,有的自己找了高处藏身。突然紧急的疏散,让他们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老孙看着出现的人影,苦笑道:“许镇长,接下来,你可能会很难过了。” 许一山惊异地问他:“我为什么要难过?” 老孙看一眼翻滚着的洪河,叹道:“危险解除了,你的麻烦也跟着要来了。” 正文 第49章 针锋相对 老孙认为危机已经解除,许一山却不这么认为。 尽管风停雨住,但笼罩在洪山镇上空的云层并没完全散开去。 虹桥桥头,在外躲了一夜的人们闹着要回家。 他们拥挤在桥头,嚷着要回家。 许一山命令老孙带人堵住桥的两端,不允许任何一个人通过。 有人愤怒了,指着许一山骂,“你是什么意思?老子回家也不许,难道你想老子无家可归么?” “这个什么副镇长,危言耸听,害得老子在外淋了一夜的雨,他要赔钱。” “要是我家里丢了东西,他能不能承担责任?” 各种议论声此起彼伏,嘲讽的,咒骂的,指桑骂槐的,阴阳怪气的,应有尽有。 许一山想解释,可是面对众潮汹涌,他知道自己这时候说什么都没人会相信。 下了一夜的雨,到处都是漫过脚面的积水。洪河里河水混浊,咆哮着一路翻滚而下。在虹桥这里遇到了阻碍,便撕扯着屹立不倒的铁桥,似乎想将铁桥撕碎。 天色大亮,河两岸到处都是人。 大多数的人拥挤在河岸上看热闹,指指点点着上游飘下来的死猪等动物尸体。 在桥孔这里,飘着几头泡涨得已经变形的黑猪,样子特别可怖,在漩涡里飘来浮去,却始终没能飘过出水口,顺流而下。 老孙小声问许一山:“许镇长,要不,打开通行通道吧?” 许一山摇摇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老孙,我有预感,危险依旧存在,并没接除。” 老孙抬头看看天,又低头去看河水,迟疑着道:“应该没有危险了。你看,雨停了,河水还下降了一些。” 许一山没接他的话,他内心隐隐有种不安。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危机在悄悄过来。 桥两头都是人,都想过桥回家。 洪山镇老镇只有西岸这一块,东岸是一片荒芜的土地。 段焱华主政洪山镇后,提出两岸同步发展的规划。 他引进投资,在东岸打造宜居小区。其中,黄金小区在洪山镇落地,将洪山镇的格局提升了一个档次。 有人将东西两岸做了一个比较,得出西岸繁华,东岸富贵的结论。 这不无道理,洪山镇是座古镇,上百年的历史沉淀都在西岸,贩夫走卒,引车卖浆之流,无不都在西岸生活。 而东岸,在有了黄金小区后,跟着开发了一大片高档住宅区。 能在东岸买房子的人家,非富即贵。 许一山让人堵着虹桥不让通行,终于惹起了众怒。 七八个将他团团围住,由质问逐渐升级为怒骂。甚至有人趁着混乱,开始推搡起他来。 许一山一路往后退,直到退到桥头,已经无路可退了,才稳住双脚道:“各位父老乡亲,大家不要激动。你们能听我说几句吗?”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再堵着不让我们回家,小心我们把你推到河里去喂王八。” 众人一阵哄笑。 许一山稳住情绪,高声道:“大家听我一句话,再等半天。如果没出现异常情况,我保证大家都能回家。” “放屁!”有人吼了起来,“半天?你让我们饿死啊。昨晚到现在,老子水没喝一口,饭也没吃。谁来管我们了?” “就是,你们当领导的一句话,我们老百姓就跟着受死。吓我们说会决堤,决堤了吗?” “这个人是靠关系上来的,他有屁本事,就知道散步恐怖空气吓人。” “对,人家段书记才是好干部。干实事的人,才几年时间,我们洪山镇变得比茅山县城还牛逼了许多。” 七嘴八舌,叽叽喳喳,声浪一阵高过一阵,几乎要将许一山淹没在唾沫里。 正在吵闹不休之际,段焱华出现了。 人们看到段焱华露面了,呼啦一声就围了过去。 段焱华脸色阴沉,他走到许一山面前,问道:“小许,你怎么还不放开通行?” 许一山小声道:“段书记,我感觉现在还不是让群众回家的时候。” “你感觉?”段焱华冷笑着道:“你感觉很灵?这是靠感觉来评判的吗?” 许一山解释道:“段书记,群众早回晚回,他们的家都在那。如果现在放开通行了,我担心出现危险时,我们会无能为力。” 段焱华微笑着道:“小许,你想多了。你说防洪大堤会出情况,经过昨夜一夜的考验,大堤完好无损吧?所以,我们当干部的,要脚踏实地,不能想当然啊。” 段焱华的话,明显带着讥讽与指责。 昨夜,全镇人疏散撤离,只有段焱华死守在镇政府不肯走。 他嘴上说是坚守阵地,要与洪山镇共存亡。其实,他是想证明给许一山看,他亲手修建的防洪大堤不是纸糊的。 一夜平安无事,还真打了许一山的脸。 段焱华在桥上走了一圈,看着密密匝匝的炸药和导电线,笑道:“小许,幸亏你昨夜没冲动,否则,问题就大了。” 他双手叉腰,迎着滚滚而来的洪水大声说道:“一场洪水,就想将我洪山镇打败,有些人是真看走眼了。” 他回过头对许一山道:“小许,我现在命令你,开放通道,让群众回家。” 许一山愣了一下,不自觉地将身体往中间一站,咬着牙道:“段书记,恕我不能听指挥。在洪水没完全退去之前,任何人不能回家。” 他转过头交代老孙道:“孙部长,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过桥。” 老孙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答应道:“行,我死守。” 段焱华深深看了许一山一眼,厉声道:“许一山,你眼里还有组织领导吗?在洪山镇我段焱华是最高领导,你把我的话当放屁?” 许一山陪着笑脸道:“不敢,段书记,您就尊重我一次。真的,现在我不能让任何人回家。” 段焱华与老孙有过节,明面上老孙不敢在他面前说东道西,不敢违背他的意志。但现在有许一山在背后撑腰,老孙的底气就大了许多。 有许一山在,段焱华指挥不了老孙。 他摇摇头道:“许一山,你要对所有的行为负责。” 段焱华甩手离去,丢下一句话:“许一山,你就等着撤职查办吧。” 正文 第50章 奸商 群众过不了桥,急得抬起脚来骂许一山。 他们不顾许一山是堂堂的副镇长,将他祖宗十八代都翻出来骂了一遍。 许一山充耳不闻,他像一块巨石一样,牢牢地守在桥头,任由骂声遍地,丝毫不为所动。 老孙凑过来道:“许镇长,这些人太没口德了。他们难道不知道你是为他们好啊?要不,我带人把那几个骂得最厉害的人抓起来。” 许一山大度地微笑道:“没事,老百姓心里有怨气,骂几句又不会死人。让他们骂吧。” 老孙苦笑道:“你听着不难受,我还替你难受啊。” “你难受就不要听,装聋子不就好了?” 老孙摇摇头道:“依我的暴脾气,老子将这几个出头鸟全扔进河里去。” 许一山笑道:“老孙,你要敢这样,麻烦就大了。” 突然,人群一阵骚动,许一山闻声看过去,原来是有人拿了煮鸡蛋来卖了。 “十块一个,新鲜土鸡蛋。” 人群围了过去,有人喊:“十块钱一个,你怎么不去抢啊。” “抢什么抢?你愿买就买,不买不要废话。” “你这种人良心真黑,发国难财啊。” “兄弟你别这样说,我能卖鸡蛋给你们吃,已经是菩萨心肠了。嫌贵,你可以不买啊。” 洪山镇人们昨夜担惊受怕了一晚上,早就饥肠辘辘了。此刻,遇到十块钱一个的鸡蛋,不吃饿得难受,吃了心又痛。 老孙问许一山:“许镇长,我也去买几个鸡蛋来?” 许一山摇摇头道:“不用了,先让群众吃吧。” 卖鸡蛋的还在与买鸡蛋的在争论。有些人已经掏钱买了。 许一山想了想道:“老孙,你过去协调一下,能不能将价格降低一点。十块钱一个鸡蛋,也确实贵了一点了。” 老孙嗯了一声,走过去对卖鸡蛋的说道:“兄弟,你的鸡蛋价格有点高了。能不能降低一点。” 卖鸡蛋的显然认识老孙,咧开嘴笑道:“孙部长啊,不是我不想降低,问题是我降低就不公平了。既然您老亲自过问了,从现在起,鸡蛋每个再涨五块。十五块钱一只。” 老孙怒道:“你什么意思?” 卖鸡蛋地笑嘻嘻地说道:“市场价嘛。现在不是流行市场价吗?你们镇政府总不能干涉我们做生意吧?” 老孙气得脸色变成猪肝色,却又拿他没办法。只好回来对许一山说道:“许镇长,这种人良心大大的坏,黑透了,真他妈奸商。” 许一山笑了笑,卖鸡蛋的人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人家说的确实没错,市场调控机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话虽这样说,他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虽说市场调控机制是大道理,但不能拿大道理来发昧心财。 一箩筐的鸡蛋,转眼间就被一抢而空。 人在饥饿的时候,眼光都会变得像耗子一样的红。谁还会顾得着价格与价值的关系? 平常,洪山镇农贸市场上的鸡蛋也就五毛钱一个,很多时候还无人问津。可是到了今天,五毛一个的鸡蛋变成十五块钱一个,而且供不应求,一蛋难求。 没抢到鸡蛋的人,骂骂咧咧,骂来骂去,又将矛头对着了许一山,觉得许一山是罪魁祸首,让他们在太平盛世的今天,还要过着忍饥挨饿的日子。 没多久,又来了几个买泡面的人。 泡面五十块一桶,价钱一喊出来,顿时惊呼一片。 许一山觉得有必要制止了,他走上前去,挡在泡面摊子前对老板说道:“我叫许一山,是洪山镇副镇长。” 泡面摊主笑眯眯道:“哦,许镇长啊,你的大名如雷贯耳啊。你不就是在街上敲锣的许镇长吗?” “对,是我。”许一山沉静地说道:“刚才我听你喊,泡面五十块一桶?” “对啊,你没听错,就五十块一桶,当然,奉送开水。” “你不觉得价格有点离谱吗?” “不离谱。”摊主依旧笑眯眯地说道:“我又没强买强卖。” “但是你这算是哄抬物价。” “没办法啊。”摊主双手一摊道:“我也想五块钱一桶卖给他们吃啊,可是实力不允许我这样做啊。” 许一山道:“老板,你可以在原来的基础上适当上调一点,但不能离谱。” “我离谱还是你离谱?好好的日子,你造谣说防洪堤会垮堤,吓得全镇百姓连夜出逃。这一夜你知道他们是怎么过来的吗?我告诉你,生不如死啊。” “许镇长,我卖五十块一桶的泡面,是托了你的福啊。” 许一山知道一时与他说不清,只好退而求其次,想号召群众不要去买他的面。 话一出口,便被怼了回来,有人骂道:“你让我们已经又冷又怕了一夜,现在还想让我们饿死吗?别说五十块,就是五百块一桶,老子也要买来吃了。不过,这笔账要算在洪山镇头上。” 有人带头,跟着有人起哄。现场乱糟糟的乱成一团。 许一山挡在泡面摊子前,企图阻止,却被人推开,骂道:“好狗不挡道,你不吃,难道还要管着不让我们吃吗?” 许一山想哭的心思都有了,眼见着买面的人争先恐后挤过来,他心里突然涌上来一个念头,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突然,一个喇叭声响了起来。 “各位群众,我们是县妇联的,我们给你们送吃的来了。” 通往虹桥的公路上,出现了十几台罩着篷布的货车。 领头的小车车顶上,一个喇叭正在呼喊。 人们愣了一下,随即蜂拥过去。 许一山一听到“妇联”两个字,心里顿时感到盈满了温暖。 “我老婆来了。”他心里跳出一个念头。 果然,陈晓琪从车里出来,她看着蜂拥而至的群众,拿着播音器喊道:“大家不要挤,都排好队,我保证每人都有吃的。” 人群还果真排好了队。 许一山看着陈晓琪,恨不得冲过去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在她脸蛋上狠狠亲上一口。 陈晓琪看队伍排好了,她扔下播音器往许一山这边走了过来。 许一山迎了上去,哽咽着嗓子喊了一声:“老婆。” 陈晓琪脸一红,嗔怪道:“别乱叫,这么多人,你也不羞?” 许一山梗着脖子道:“我叫自己老婆,又没叫别人,羞什么羞?” 话音未落,手机突然叫了起来。 正文 第51章老和尚的桂花酿 许赤脚在电话里一顿狂喊:“一山,无修水库大坝倒了。” 声音震得许一山耳鼓生痛,当着陈晓琪的面,许一山不好说话,赶紧走到一边问道:“爹,你别乱说啊。” 按照许一山的理解,无修水库大坝垮了,这是天大的事。 县里一直有专人守护无修水库。全县最大的水文监测监理站就设在无修水库。单是水库管理人员就达五十人之多。 无修水库出了状况,信息会通过正式渠道传到他这里,怎么可能是他爹来告诉他? 许赤脚暴怒地吼:“你小子连爹的话都不信啊?快给老子跑,水下去,你哪洪山镇全完了。” 许一山压低声道:“爹,我要跑了,谁来管群众啊?你不要担心,我没事。” 许赤脚急道:“儿子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你一个人,能管得了那么多啊。听爹一句话,赶紧跑。” 许一山一声不吭,挂了爹许赤脚的电话。 他不是不相信爹的话,他在想,无修水库垮堤这么大的事,县里怎么没有消息传过来呢? 陈晓琪看了他一眼,问道:“谁的电话啊?你的脸色很难看啊。” 许一山低声道:“我爹的,他说,无修水库垮堤了。” “垮堤了?”陈晓琪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起来,她紧张地问:“多久了?” “就刚刚。”许一山看一眼正在排队领取食物的人群说道:“陈晓琪,我现在要紧急疏散这些人。” “有那么严重吗?” “有。”许一山沉重说道:“你不知道无修水库的库容量有多大。大坝垮了,水库里的水全部冲出来,影响会殃及半个茅山县。” 陈晓琪只知道无修水库很大,大得不可想象。 无修水库水面绵延十几座山,蜿蜒环绕在群山之间。 这是一颗藏在大山中的绿宝石,从天空往下看,碧绿的水宛如一面巨大的镜子。 水库大坝有百多米高,高大巍峨,气势恢宏。从坝顶往下看,坝底的人就如同蚂蚁一般的微小。 当年修建无修水库时,只设了两个出水通道。但在坝底,有十几个泄洪孔。 无修水库从蓄水那年开始,就再没干过。即便大旱年景,水库的库容也保持在半库以上。 许一山勘察无修水库时,计算了一下全库的库容量,得出来的数字吓了他一跳。整个水库库容量在上亿立方米。这样的规模,别说茅山县,就是衡岳地区,也是唯一的大库。 他曾经给局里提交给一份报告,建议在无修水库加装水电发电机组。 他的报告自然是泥牛入海,局领导对他的建议根本没放在心上。 许一山的足迹几乎踏遍了无修水库的每一个角落。他心痛水白白流失不能创造经济效益,又愤怒每逢大旱年景,水库管理者霸着水闸不开闸放水救灾。 他在无修水库结识了不少人,其中,无修庙里的无修老和尚,就成了他的莫逆之交。 无修山上的无修庙,是一座烟火并不旺盛的小庙。 究其原因,是因为无修山在无修水库中央,四周都是一片白茫茫的水,没有小船,根本不能踏上无修山一步。 严格说来,无修山应该成为无修山脉。 山脉是一道蜿蜒的曲线,连绵不绝的大山组成的一个大山系统。 无修山脉的一边是许一山老家所在地——古山镇。山脉的另一边,就是洪河的发源地,无修水库是洪河的源头。 许一山第一次见到无修老和尚时,当即惊为天人。 无修老和尚常年一身百衲衣,无论寒冬酷暑,没见他添一件衣,也没见他减一件衣。 他头顶烧着九个香疤,宛如铜钱般大。头上没一根头发,胡子却很长。胡子花白,犹如一丛蓬松的蚕丝,一副仙风道骨的形态。 据说,自从无修水库蓄水后,再没见着老和尚下过山。 无修庙也不是什么大庙,应该说很寒酸。 一间石头砌就的石屋,高不过两米,里面供奉着一尊油彩剥落的大佛,是为无修庙大殿。 大殿里一蒲团,一鼓一钟一木鱼,两盏或明或暗的桐油灯。 每天晨明,无修山上便会传来敲钟的声音。到了薄暮时分,山上又有暮鼓声传出来。 晨钟暮鼓,终年不歇。 有人甚至将无修庙里的钟鼓声当成作息时间。钟声响起,该起床。暮鼓敲响,该休息。 若遇天气晴和,隐隐能听到念经声伴着木鱼,飘荡在浩渺的无修水库水面上。 无修老和尚不轻易见人,上了无修山的人,只要老和尚没同意见面,上山的人绕来绕去,始终找不到进庙门的路。 许一山在勘察无修水库时,听到许多关于无修老和尚的传说,顿时好奇心起,便买了一些香蜡纸烛,找水库管理处借了一条小船,独自去了无修山上找老和尚。 无修老和尚似乎知道他会来一样,早早等在庙门口迎接他。 看到许一山上来,双手合十唱了一声佛,请了许一山进庙。 大殿之后,是无修老和尚的休憩之处。许一山留心观察过,老和尚的睡室里,居然没有床。 出家之人,首遵八戒。可无修老和尚却主动拿了自酿的桂花酒出来,请许一山一道喝。 无修庙边有两棵高大的桂花树,树干要两人合抱才可。树冠张开,恍如一面巨大的伞,将无修庙掩映在树冠下。 当年曾有富豪听闻这两棵大挂花树,愿意花百万购买。 来人去找了无修老和尚,表示愿意出巨资买树。老和尚只说了一句:“你若是能挪走,我出家之人,分文不取。” 富豪便请了专家和专业施工队,上百人在无修山上忙活了三天,结果连树皮都没动一下,人便病的病,伤的伤,狼狈离去。 有人说,两棵桂花树至少有千年,已经成了精了,凡人怎么可以动它。 桂花酒就是无修老和尚亲自酿的酒。 每年八月,整个无修水库都能闻到淡淡的桂花香。无修山上的桂花香味特别神奇,若是有头痛脑热的小毛病,闻到花香之后,病立马消除。 八月十五这天,月上中天之际,无修老和尚会在树下铺一张凉席。 他轻轻摇动树枝,满树的桂花便会纷纷扬扬落下,落满一张凉席。 这些桂花,就是无修老和尚的酿酒之物。 无修老和尚的桂花酒,不是谁都有缘喝到。即便是茅山县的黄山,也只闻其名,不见其酒。 但许一山和他的爹许赤脚,都尝到过桂花酒。 正文 第52章 赤脚神医许不凡 许赤脚原来不叫这个名字,他真正的大名叫许不凡。 许家三代都是草药师,许赤脚的爷爷手里有一本上古医术,传说是一个老叫花子传给他的。 那年,老叫花子要饭要到了许家村。 许家村有上百户人家,都是一个祖宗。 老叫花子在许家村要了半天饭,连个红薯都没要到。 最后来到许赤脚爷爷家门口,许赤脚爷爷家里也没饭,便去地窖里摸了几个红薯出来,给了老叫花子。 吃了红薯的老叫花子不愿意走了,每天都守在许赤脚爷爷家门口。 许赤脚爷爷看他可怜,加上家里也没个老人,干脆将老叫花子请进家里住。 那时候许赤脚爷爷家,在许家村是最穷的一户人家。主要是许赤脚爷爷的爹娘死得早,只留下他这一根独苗。 老叫花子在许赤脚爷爷家住了一个月后,突然有一天走了。给许赤脚爷爷留下来一本书,一句话:“养家糊口,帮危济困。” 这本书后来成就了许赤脚的爷爷,他在生的日子,已经是远近闻名的大草药师。 传到许赤脚这代,世界发生了变化。因为许赤脚有草药师的背景,恰好地方需要一批赤脚医生,于是许赤脚便被安排去了县卫校培训了几天,回来后就成了赤脚医生。 村民们干脆舍了他的大名许不凡不用,而改口叫他许赤脚。 许赤脚名为赤脚医生,却不会打针,他给人看病,始终是一剂草药,或者是他自制的几枚草药丸子。 许一山在救人时,喂给廖老司机和小雅吃的药丸,就是许赤脚拿给儿子平常防身急用的草药丸子。 许赤脚因为采药,上过无修山无数次。 无修老和尚邀请许赤脚喝桂花酒,是因为许赤脚这些年来医治过无数人,却没发财。 许赤脚不发财,是因为他坚守着祖上的遗训,只可养家糊口,不可靠此发家。 许赤脚看病,有钱的给一点,没钱的他也不问人要。 原来,许赤脚是想儿子许一山继承他的手艺的。无奈许一山对草药这些东西一点也不感兴趣。他志在读书,决心要考出去,跃出农门。 后来也真天遂人愿,许一山考上了一所很有名的水利大学。 本来许一山是没机会进水利局上班的,恰好那年水利局要人,别人又都嫌弃水利局没油水不愿去,许一山便捡了这么一个漏,进了水利局当了一名水利干部。 许一山平常很不愿意提及爹许赤脚。 尽管他对爹许赤脚敬佩尊敬,但他嫌弃许赤脚一天到晚在家里倒弄那些瓶瓶罐罐。在许一山看来,现代医学发展非常发达,哪是草药这些东西能比的? 爹弄的这些,早该进入历史的垃圾堆了。 他甚至认为,爹以草药为傲,其实就是装神弄鬼。 不过,嫌弃归嫌弃,他还是不拒绝爹许赤脚嘱咐他的话,将许赤脚让他带的药丸,片刻也不离身。 陈晓琪担忧地问:“如果跨坝,洪山镇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夷为平地。”许一山说道:“没有什么力量能阻挡。” 陈晓琪惊恐地说道:“许一山,你快想办法啊。” 许一山双手一摊,无可奈何说道:“我又不是神仙,我哪有办法?” 无修水库距离洪山镇大约三十公里,洪水最快在半个小时候到达洪山镇。 滔天巨浪一路冲下来,天地将失色,人畜俱灭绝。 眼见着河水又再开始上涨,许一山喊来老孙道:“老孙,告诉你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无修水库垮坝了。” 老孙也吓了一跳,颤抖着声音问:“怎么办?” 许一山看一眼肆虐的河水,一咬牙道:“炸桥。” “又炸?”老孙惊呼出声,狐疑地问道:“真炸?” “必须炸。”许一山冷静说道:“现在不炸,等洪峰到来,一切都晚了。” 陈晓琪听说他又要炸桥,赶紧阻止他道:“许一山,桥不能炸。你一炸,就真将自己炸没了。” “炸没了也得炸。”许一山严肃说道:“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洪水被虹桥堵住,我们这些人都会被洪水冲走。” 陈晓琪还想说话,被许一山摆摆手拦住了,“陈晓琪,你现在赶紧将你的车队带走。” “我带去哪里?” “往高处走,只要离开洪河河水能淹到的范围都行。你不走,这些人都不会走。” 陈晓琪犹豫了一下,一咬牙道:“好,我马上走。” 陈晓琪带来的车队被人团团围住,不让他们离开。 陈晓琪急得大喊道:“你们如果想活命,就跟着我们的车跑。” 那边陈晓琪带着车队要离开,这边许一山开始给段焱华打电话。 段焱华听到无修水库垮堤了,愣了好一会才说道:“小许,你确定消失属实?” 许一山大声道:“千真万确。” 段焱华还在怀疑,他怎么没接到县里电话?按说,这么重大的事,应该第一个通知他这样的下游乡镇的领导啊。 “你想怎么做?”段焱华问他。 “现在将虹桥炸掉,清空水路。” 段焱华那边没出声,挂了电话。 老孙问:“姓段的什么态度?” 许一山点着头道:“意见统一。” 老孙狐疑地问:“真的假的?” “你管他真的假的。老孙,你必须在五分钟之内,将所有危险区域里的人全部清空。” 老孙迟疑了一下,拿起吊在胸口的口哨,紧急吹了起来。 洪山镇平常会举行民兵训练活动,老孙与部下有个约定,遇到紧急情况,一切以口哨为号。 口哨声分为几个等级,有非常紧急、紧急和常规几个哨声。 老孙吹的,就是非常紧急哨声。 短短几分钟,老孙还真将所有看热闹和要回家的人,全部赶去了安全地带。 虹桥的另一边,早就清空无人。 许一山凝视着起爆器,他知道,这一按下去,自己的人生命运或许就会有一个天翻地覆的改变。 老孙过来,挡在他面前说道:“许镇长,还是我来起爆吧。” 许一山摇摇头道:“我来。” “不,我是专业的,我懂。” 许一山苦笑道:“我知道你是专业的,但你想过没有,这一按下去,可能你我的命运都要改变。老孙,你有家有室,出了事,就是大事。我与你不同,我光杆司令一个,就算出了事,也没牵挂啊。所以,还是我来。” 老孙咧嘴笑道:“恰好相反,我要出事了,无非就是丢了工作。你要出事,老百姓就会少了一位好干部。这个开关,必须由我来按。” 正文 第53章 争功 轰隆一声巨响,虹桥上空腾起一片烟雾,大桥顷刻间沉入水里,只剩下残余的钢架孤独地指向天空。 巨大的气浪逼得人不由自主地往后连退几步。 许一山看着眼前空荡荡的河面,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滋味。 垮坝的大水转眼间便进入洪山镇区域,所到之处,席卷一空。 怒吼的洪水冲上河堤两岸,将岸边的树两根拨起,河堤两岸的泥土不断崩塌,巨响不绝于耳。 洪水裹挟着杂物,呼啸着从面前掠过。很快,河水便漫上岸来。 许一山吼了一声道:“老孙,加筑河堤,确保水不进入镇里。” 老孙双眼赤红,领着一帮民兵,很快在河堤上筑起了一排沙袋。 洪水来得快,去得也快。两个小时后,河面逐渐平静下来。 这场惊心动魄的大洪水,卷起的惊涛骇浪,很快就失去了狂野。洪河恢复了往昔的平静。 洪水过后,就像卷过一场龙卷风一样,大地处处满目疮痍。洪水所到之处,大地被撕开了,裸露出触目惊心的黑土地。 老孙心有余悸地看着眼前的情景,感叹道:“幸亏起爆及时。否则,这股大水冲进镇里,洪山镇就毁了。” 许一山轻轻叹口气道:“老孙,你记住,无论是谁问,你都要坚持一个说法,桥是我许一山炸的。” 老孙惊异地看着他,“咦,许镇长,你是跟我抢功劳是不是?明明是我按的起爆器,怎么会是你炸的?” “对,就是我炸的。”许一山霸蛮道:“老孙,这功劳就该归我。” 老孙没说话,转身往镇里走。 洪水退去,所有人都像劫后余生一样,一下还没回过神来。 大家都在议论,倘若虹桥不炸掉,大水被堵,势必会进镇。若是洪水再冲垮防洪大堤,巨大的力量会将洪山镇摧毁为齑粉。 只有亲眼见证了洪水的威力,才能体会到大自然的力量。 不少人看着虹桥被炸,看着洪水从脚底下呼啸而过。那种发自骨子里的恐惧,让人回想起来,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 虹桥一断,东西两岸便隔着一条河,再无来往的可能。 许一山现在想得最多的是赶紧恢复两岸的联系,桥没了,得有船。 洪河平常不通航。毕竟河道太浅,吃水稍微深一点的船,很容易搁浅。 过去在河里最多的就是小舢板。小舢板是河边少数几个专以捕鱼为生的人拥有。由于这几年开始推行环保,洪河禁捕,河里的小舢板基本都上了岸。 过去,虹桥没修通前,连接两岸的是一条柴油动力的渡船。 如今,渡船早已不见踪影,驾船的人,也已入土多年。 俗话说,隔河渡千里。别小看一条小小的洪河,缺少一个过河的工具,两岸便如咫尺天涯一般。 洪河西岸是洪山镇所在地,在这次防汛抗洪中,西岸是重点防护对象。 老孙的民兵队伍在这次抗洪中取得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他们在防洪堤上修筑起来的一条砂石堤坝,彻底保护了洪山镇的安全。 而隔河对岸的东边,黄金小区被上岸的洪水泡到了三楼以上。 段焱华带着一群镇干部,正式开始巡视灾后的洪山镇。 下午,洪山镇全体干部开会。会上,段焱华宣布,武装部孙武部长擅自安装炸药炸桥,其行为已经构成严重违纪。根据相关规定,镇里决定对他采取组织纪律。待相关问题调查清楚后再作决定。 段焱华扫视一眼惶恐的手下,大声说道:“如果孙武同志的行为构成犯罪,将移送起诉机关。” 许一山听得心胆俱裂,他站起身来纠正道:“段书记,有个事你可能没搞清楚。” 段焱华不悦地看了他一眼,摆摆手道:“你有什么意见,可以会后再说。” 许一山摇着头道:“不行,我必须得现在说清楚。首先,虹桥是我安排炸的。炸药是我找孟所长要的,是不是?”他看着孟梁,似乎等候孟梁的回应。 孟梁垂下去头,装作没听见一样,一声不吭。 “第二,炸桥的起爆器是我亲自按的。也就是说,炸掉虹桥从始至终都是我一个人决定的,与孙武同志没一点关系。” “是吗?”段焱华似笑非笑说道:“许镇长,这时候可不是充当英雄的时候。我不妨告诉你,是孙武同志亲自找到我,汇报说桥是他炸的。” “他在胡说。”许一山气急败坏地吼道:“孙武同志这是在颠倒黑白。我再次重申,桥是我许一山炸的,责任我个人承担。” 许一山和老孙心里都明白,尽管炸桥是挽救洪山镇最好的办法,但段焱华不会轻易放过炸桥的人。 就好比段焱华曾经自豪地说过,虹桥就是他的儿子。现在你许一山和老孙亲手掐死了他儿子,他能放过你? 正因为两人都知道这件事背后的严重性,因此无论是许一山还是老孙,都抢着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许一山也知道,老孙与段焱华之间有过节。 老孙当年没能如愿调离洪山镇,就是因为段焱华要将他死死地摁在手心里。如今,借着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段焱华岂会放过他? 许一山事前与老孙商量过,叮嘱老孙无论在任何时候都要将自己撇清事外。毕竟,相对于许一山来说,段焱华不至于会将他置于死地。 许一山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万一上面追起责来,他独力承担起炸桥的责任,大不了将他的副镇长撸掉。 “这件事暂时不要讨论了。”段焱华下了结论道:“组织会调查清楚的。在调查结果未出来之前,孙武同志必须要配合调查组的调查。” 这句话的弦外之音就是,孙武从现在开始,人身要失去自由。 许一山还想争辩,被一边的刘文镇长悄悄扯了一下衣摆,拿眼色示意他不要出声。 会议很快结束,段焱华在会上布置了工作,由刘文镇长负责牵头,全面摸清本次洪灾的全部损失。 镇里所属各部门,负责本业务口的灾后恢复工作。 唯独许一山,什么工作都没安排。 许一山不解地当场问段焱华,“书记,我干什么?” 段焱华看他一眼,淡淡一笑道:“你现在什么都不用干,休息。” 许一山急道:“大家都在忙,就我一个人休息?” 段焱华嗯了一声道:“该你干的事,迟早要来。” 正文 第54章 公司代言人 洪河上临时铺设了浮桥。 浮桥是县局副局长魏浩想办法,争取了舟桥部队的支援架设起来的。 浮桥能过人,但不能通车。解决了两岸群众的来往问题。 坐在防洪堤上的水管站水泥墩子上,许一山与小邝一人一支啤酒,无聊地看着浮桥上来来往往的人们。 小邝不服气地说道:“许哥,段书记这种做法,明显就是挟私报复。明明炸桥救了洪山镇,他怎么还要将老孙问责?” 许一山苦笑道:“你不懂别乱说话。这件事迟早会水落石出。是好事还是坏事,总会有个结论。” 孙武在许一山之前,跑去给段焱华汇报说,虹桥是他炸的,有什么事只管找他就行。 段焱华二话没说,当即将孙武留置起来,明确告诉他,这件事非常严重,已经惊动了省里。 省里要求,必须彻查此次洪河大水的所有责任人的责任。炸桥这么重大的事,没征得上面领导的拍板,属于私下行为,必须问责。 孙武被留置在哪,段焱华没说。许一山提出想见老孙一面,也被段焱华婉拒了。 茅山县派出调查组进驻洪山镇,组长由县委办主任陈勇担任。 陈勇一来洪山镇,便将许一山叫去,当着段焱华的面教训了他一顿,大意是作为一名副镇长,要知道在洪山镇的第一领导是段焱华。 段焱华当面笑呵呵地说道:“老陈,你也别骂小许镇长,他还年轻,得有个慢慢学习的过程。” 陈勇临走前,又将许一山叫去,叮嘱他道:“一山,从现在起,你给我夹起尾巴做人。段焱华这人,阴得很。你懂我这句话的意思吗?” 许一山摇着头道:“爸,我又没做错事,我不怕他。” 陈勇瞪了他一眼道:“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在官场里混的人,绝对不能有棱角。段焱华在常委会上说了,要追究炸桥人的责任。这桥,真不是你炸的吧?” 许一山点着头道:“爸,这桥还真是我炸的。” 陈勇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骂了一句,“糊涂。” 陈勇走后,许一山便来了防洪大堤,找小邝喝酒。 洪水过后五天了,许一山还是无所事事。段焱华始终不给他安排具体工作,他就好像一个闲人一样,一天到晚在镇政府晃悠。 小邝笑嘻嘻地说道:“许哥,听说镇里不给你安排具体工作,你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你说呢?”许一山仰着头灌了一口酒后反问他道。 “换作是我,高兴。”小邝压低声道:“不做事,就没事。乐得清闲啊。像许哥你这样的人,来我们洪山镇也只需要混个资历就行了,时间一到,回县里坐大办公室,一张报纸一杯茶,悠闲如神仙啊。” 许一山笑骂道:“小邝,你这都是哪里听来的鬼话?难道县里就不用干活了?” 小邝撇撇嘴道:“干个鬼活。真正干活的人有几个啊?如果人人都像农民一样整天干活,这个国家能有这么多事要干的吗?许哥,你老婆可是晓琪姐,凭着晓琪姐的面子,你在茅山县谁敢欺侮你啊。” 许一山不解地问道:“她有什么面子?” 小邝摇摇头道:“这你就不懂了。我给你说,晓琪姐名声可牛了,你知道她头上的最美县花是怎么来的吗?” 许一山摇了摇头,他确实不知道最美县花的桂冠为何会落在陈晓琪头上。 他尽管在茅山县水利局已经工作了几年,但他绝大多数的时间是在野外工作。不是在勘察水利条件,就是在去勘察的路上。 几年的野外勘察,许一山是深有感触的。可以好不夸张地说,整个茅山县没有人再比他更熟悉全县的水利情况了。 几年下来积累的考察资料,汇编成的《茅山水文志》,几乎可以当成教科书一样的存在。 由于常年在外,许一山对县里的情况了解得非常少。即便是本单位,他到现在还没认全单位的同事。 当然,老董他熟。 老董原本是安排与他一道去野外考察勘查的,但老董在走了两个地方后,借故身体不适,拒绝再去野外作业了。 野外勘察是门辛苦活,除了餐风露宿,有时候连口饭都吃不到嘴里。 局里给的考察经费少之又少,以至于许一山不得不将自己的工资拿出来补贴考察费用。 至于陈晓琪,许一山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第一年来局里上班,恰逢全县举办文艺汇演。全县各乡镇以及各局委办都组织了节目。 许一山被局里安排去担任啦啦队员,在文艺汇演的舞台上,陈晓琪作为节目主持人,第一次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那次,坐在舞台下的许一山仰着头看着舞台上神采飞扬,妙语如珠的陈晓琪,心里暗暗地想,要是能娶到这么漂亮的老婆,老子一夜要少睡两个钟头。 陈晓琪的美,是众口铄金的美。 许一山深知,凭着自己只是一个水利局的小职工,这辈子想一亲陈晓琪的芳泽,哪几乎就是痴人做梦。 可是人生无常,谁能想到陈晓琪这块美丽的馅饼,会掉在他许一山的头上呢? 看小邝得意洋洋的样子,许一山哼了一声道:“好像你什么都知道似的。” 小邝笑嘻嘻地说道:“我当然知道。晓琪姐最美县花的桂冠,我当年还有功劳呢。” 两年前,茅山县举办过一次最美县花的选拔赛。 赞助单位是一家实力雄厚的房地产公司,据说,选出来的冠军将担任该公司的形象代言人,每年的代言费在五百万以上。 许一山鄙夷地笑道:“五百万的代言费,足够请一个明星来代言了。” 小邝神秘地说道:“这你就不懂了。你以为单纯只是代言啊?再说,五百万能请什么大明星呢?在我们这种内地小县城,接地气的代言人比明星的效果要好很多啊。” 许一山狐疑地问:“不是单纯的代言,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 “当然有。”小邝认真说道:“据说,这家房地产的老板是个未婚人士。你该懂我的意思了吧?” 许一山摇着头道:“我还是没懂,这与你说的贡献,好像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不急,许哥,你听我慢慢道来。” 正文 第55章 选美 茅山县最美县花选拔赛,冠军获得者,将除了签约赞助单位的代言人之外,额外还能获得冠军奖金一百万。 消息传出去后,整个茅山县都沸腾起来了。 大赛有个硬性规定,参赛选手,第一要是未婚。第二,必须具有茅山县户口。 三天报名时间,共接收到一千五百名未婚女青年报名。 大赛分为初选、复选和决选三个阶段。每个阶段都由茅山县电视台直播。 第一轮初选,就刷下去了一千三百人。余下的两百人,在随后的一个月里接受专业机构培训后,参加复选。 复选过后,又刷下去一百五十多人,最后剩下五十人不到,参加最后的决选。 那段时间,选美话题充斥在全县男女老少的所有话题里。人们只要有空,便会拿出手机,直接在手机观看比赛,并参加投票。 小邝当时就是最热情的一个观众。 他几乎没落下过一场比赛节目,即便落下了一场,他也会想方设法找到录像资料补充看完。 在小邝所有观看的比赛中,他对参赛选手毫不留情地评头品足,一度成为直播间的最热评论员。 他的影响一大,身边便有跟随者。小邝将这些人组成一个群,在群里就选美赛发表自己的看法。 茅山县有一个自己的BBS,平常很少人去逛。但小邝是该BBS的版主,他在BBS上发表了一篇非常著名的文章,就茅山县的最美县花选拔赛,提出自己的看法。 小邝说,所有参加选拔赛的姑娘看起来都不符合最美县花的气质。因为他在她们的眼里看到了对物欲的渴望。 既然是最美县花,就应当体现两个主题,第一是最美,第二就该落在县花上了。 既然是县花,就应当具有乡土气息。而乡土气息的最佳体现,就是纯洁。 小邝说,他在选拔赛上没看到一个选手表现出纯洁的气息。因此,这只是一群庸脂俗粉,担不起最美县花的美誉。 他在文章的结尾提出来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县妇联的陈晓琪。 小邝说,只有陈晓琪,才能堪任最美县花的美誉。 遗憾的是,陈晓琪不是选手。她从一开始就没参加选拔赛。 “这就是网络的力量。”小邝笑眯眯对许一山说道:“当初如果不是我发了这个帖子,最美县花的名头,可能就落在别人的头上了。” 小邝的帖子一出,当即引起轰动。选美赛组委会不得不临时调整流程,派了人专程去请陈晓琪参赛。 没料到陈晓琪拒绝了邀请。 后来,是组委会答应陈晓琪提出的条件,捐款五十万给县福利院,她才勉为其难配合选美组委会参加了最后的决赛。 参加决赛的其他选手事先都接受过超过三个月的专业培训了。从台风、服饰、说话的语气,以及舞台表演的技巧,都形成了一套固定的模式。 而陈晓琪一天培训都没参加过,她只要往台上一站,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陈晓琪当初看在五十万的捐款上,答应陪选美组委会走一个过场。因为选美组委会早就内定了冠军,是一个叫软软的姑娘。 这姑娘有来头,据说她也是茅山县人,不过不住在茅山县。但她的家庭背景很神秘,到现在也没人知道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决赛当天,采用专业评委与网络投票相结合的办法。 从决赛开始,小邝就捧着手机一刻都没离开。 他在直播间号召,将票全部投给陈晓琪。结果,网络投票一万八千张,陈晓琪独得一万五千票。 软软姑娘得了一千五百票,但得到了专业评委的全部选票。 小邝带头在直播间起哄,大骂组委会暗箱操作,让直播见一度翻了天。 组委会最后不得不关闭直播。当然,最美桂冠最终落在软软头上,但软软当场变了脸,摔了手里的花,愤怒离场。 “其实,晓琪姐得最美县花是实至名归。可惜晓琪姐也不在乎这顶桂冠,要不,我非得带人将这顶桂冠抢过来不可。” 许一山听完,嘿嘿笑道:“原来陈晓琪的最美县花名头是虚的,是你们这批网络暴徒封给她的啊。” “这就叫民心。”小邝纠正道:“民心最不可欺,是不?有些人别以为仗着有钱有权就可以横行,当民心被欺侮时,他们离死也就不远了。就比如这次最美县花选拔,哪个叫软软的姑娘,谁会认为她是真正的冠军呢?只有晓琪姐,才是我们心目当中当之无愧的冠军啊。” 许一山笑道:“你认为的有用吗?我告诉你,任何东西都只有官方认定的才具有权威性。就好比陈晓琪这个最美县花的桂冠一样,人家组委会不认可,有屁用。” 几瓶啤酒喝下去,小邝已经出现醉意。 大洪水过后,洪河恢复了往昔的平静,水管站的工作便轻松了下来。 如果不是段焱华硬性规定水管站每天必须有人值班,小邝他们水管站的人,连鬼影子都会看不到一个。 “那天,我在这里都快吓死了。”小邝心有余悸地说道:“许哥,当时洪峰来时,我以为自己会死。不瞒你说,我连遗书都写好了。” “有那么严重吗?”许一山淡淡一笑道:“亏你是个男人。” “你是不知道当时的情景,我看着河水一寸一寸往上涨,就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那时候我心里想,世界末日要来了,要是我有一艘偌亚方舟才好啊。” “再后来,我听到一声巨响,虹桥一转眼就不见了。虹桥一倒,水就像决了堤一样,一下落下去几寸,那时候我心里有数了,世界末日不会来了。” 许一山笑了笑,没作声。 小邝好奇地问:“我听说,段书记将老孙关起来了。许哥,你说,老孙这次是不是要倒大霉了?我听说,他坐牢的可能性都有。” 许一山安慰他道:“别想那么多。老孙不会有事的。” 话虽这样说,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虽然起爆器是在老孙的坚持下由他按的,但炸桥的主意是他出的,炸药是他找孟梁要的。真要追责,怎么能将责任全部推在老孙身上呢? “许哥,你说,如果当时不将虹桥炸了,洪山镇还能不能保住?” “也许吧。”许一山轻轻叹口气道:“很多东西,事后的结论都不一样。” “老孙现在回不去,他家属肯定急疯了。”小邝叹道:“老孙还是个半边户呢,他老婆靠着卖油条养家。如果老孙出了事,他一家子就麻烦了。” 许一山心里一动,问道:“老孙老婆在哪卖油条?” 正文 第56章 他们是洪爷的人 老孙老婆春花嫂子的油条摊在洪山镇的农贸街上。 农贸街是洪山镇最古老的一条街。 街道两边楼房低矮、破旧、潮湿,四处都蒙着一层厚厚的尘土。与河对岸的黄金小区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里是洪山镇最具烟火气的地方,每天都有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超旺的人气让这条小街充满了活力。 街面上污水横流,垃圾遍地。五颜六色的塑料布支起的一个个摊位,养活背后无数个家庭。 段焱华刚来洪山镇时,曾经表示要花大力气改造农贸街。 按照段焱华的规划,整条农贸街都要推到重建。镇里要建设一个时尚宽敞专业的农贸市场。后来因为资金的原因,以及农贸街的住户强烈反对而没有成功。 段焱华形容农贸街就是洪山镇的一块疮疤,一颗毒瘤。 农贸街的存在,就像一副美丽的图画上被泼了一瓢墨一样的难看。 但是,这条街却是每个洪山镇人印象最深刻的地方。毕竟,每天睁开眼睛要吃要喝,农贸街是唯一能满足人们食欲的地方。 农贸街似乎从来就没安静过。从清晨开始,便有农民陆续挑着自家产的蔬菜来市场摆摊。有固定摊位的屠宰户在凌晨时分就进好了货。 天一亮,街市便热闹起来。 到了晚上,还有几家夜宵摊,无论刮风下雨,都会到凌晨四点才收摊。 春花嫂子的油条摊简陋至极。一块塑料布,塑料布下一张四方桌子。炸油条的锅子就支在一边,锅子旁边,是春花嫂子熬的粥和豆浆。 许一山老远就看到春花嫂子一边在炸油条,一边在与食客说话。 如果不是小邝的指点,许一山不会那么容易找到她的摊位。 两个人都不认识,春花嫂子看到许一山过来,热情地招呼他道:“大兄弟,要几根?” 许一山笑笑,要了两根油条,一碗豆浆,坐下来慢慢吃。 才吃几口,摊位前又来了客人。是两个穿得花里胡哨的小年轻,头发染得五颜六色,胳膊上雕龙刻凤。胸口挂着一串硕大的金链子。不过,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假的。 春花嫂子一无既往地热情招呼他们。 小年轻看了一眼坐着的许一山,喝道:“你让开,给爷爷坐。” 许一山抬起头看乐他们一眼,没作声。 他心里已经来气,这些小年轻太没家教了。他想。 “聋了?没听见吗?”其中一个冲着许一山吼道:“快滚开啊。” 许一山淡淡说道:“就一张桌子,你们也可以一起坐下啊,怎么非要我让开。” 两个小年轻便笑,一个道:“爷爷看着你碍眼,没胃口,吃不下。” 许一山正想说话,春花嫂子连忙过来,挡在他们中间,陪着笑脸道:“两位小兄弟,千万别生气。我的摊子小,你们将就着一起坐,可好?” “不好。”一个瞪着春花嫂子鄙夷地撇了撇嘴道:“换以前,老子可能还会给你几分面子。现在你家老孙倒了,没人给你撑腰了,老子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春花嫂子小声道:“我的小摊,与老孙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头发染得金黄的黄毛冷笑道:“你也不知道你能在这里摆摊是沾了谁的光吧?我实话告诉你,兄弟们看在老孙的面子上,这些年一直没找你收过钱。” 春花嫂子狐疑地问:“什么钱?” “什么钱?”两个人对视一眼,指着满大街的摊子大笑道:“你问问他们,谁敢不给老子交保护费?” “你们没保护我啊。”春花嫂子委屈说道:“我该交的钱都交了,卫生费、城管费,什么费都没欠过哦。” 许一山一听,就知道这两个小混混是来故意找茬的,矛头并没在自己身上。 于是赶紧站起身打着圆场道:“两位小兄弟,你们坐下吃,我站着就行了。” 说完,用筷子夹了吃剩下的油条,端着豆浆起身让出桌子。 春花嫂子也很知趣地端了油条和豆浆过来,陪着笑脸道:“今天早餐嫂子请了,以后你们想吃,随时都可以来吃。” 两个小年轻桀桀怪笑起来,不屑地说道:“谁吃你的破油条?垃圾食品,老子才不吃呢。行了,废话也不说了,拿钱吧。” “多少?”春花嫂子小心翼翼的问。 “不多,每月也就五百块。但月头给钱。拿不出钱,就给老子滚蛋,这地儿有人要。” 春花嫂子小声道:“五百太多了点。我这个小摊子,每月也赚不了几个钱。小兄弟你们多给嫂子考虑一下,等老孙回来,我让他请你们喝酒。” 黄毛大笑道:“你梦还没醒吧?你家老孙炸了虹桥,这辈子牢底要坐穿了。你知道虹桥值多少钱吗?八千万的造价,被他炸得连毛都不剩了,他还能跑得掉?” “我家老孙炸桥也是为大家好啊。如果桥不炸,洪水冲进镇里来,今天谁也别想站在这里说话啊。” “废话。”黄毛吼道:“你以为你家老孙是谁啊?救世主?我告诉你,书记说了,这次绝不放过炸桥的人。你家老孙是罪魁祸首,你就等着送牢饭吧。” 春花嫂子这边一闹,围观的人即刻将摊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许一山悄悄放下碗,站在一边一声不响。他要看看,这两个小混混到底要干什么。 春花嫂子的脸色很难看,她眼里噙满了泪,伸手去钱包里摸钱。 一堆花花绿绿的小额面值的纸币和硬币撒了一桌子。她慢慢清点着,清点完毕后,将码好的纸币连同硬币一起递给他们说道:“还差两百八十块,要不,我明天给你们补齐。” “不行,必须现在给。拿不出钱,摊子不要摆了。”黄毛一脚踏在椅子上,嚣张地说道:“不是老子为难你,这是规矩。” 许一山忍不住问了一句:“什么规矩?” 黄毛一看是他,不屑摇晃着手指头道:“你是哪里跑出来的野狗?管你什么事?想活命,滚一边去。” 许一山不但没滚,反而往前走了一步,逼视着他道:“你骂谁是野狗?” 黄毛一点也不惧怕,大声笑道:“谁叫,谁就是野狗。刚才是不是你叫了?” 围观的人很多,却没一个人出声。大家都在看着许一山他们,谁也没说话。 “我看你是缺少管教了。”许一山冷冷说道:“给你们十秒钟,赶紧消失,否则,后果自负。” 黄毛夸张地笑起来,将头凑到许一山跟前狞笑道:“大哥,你是不知道洪山镇洪爷的厉害吧?实话告诉你,老子是洪爷的人。今天我也不想多事,你快滚吧。” 正文 第57章 服不服 许一山不知道什么洪爷,也从没听人说过有这么一个人。 听两小混混的口气,这个叫洪爷的人不是一般人啊。能让自己的马仔公然在农贸市场收保护费,这人背景究竟有多雄厚? 他好奇心顿起,问道:“哪个洪爷?” 小混混们又对视一眼道:“你连洪爷都不认识,真是瞎了狗眼了。念你不知道,我再次饶你一回,快滚。” 许一山嘿嘿笑道:“我要是不滚呢?” “哪你就是自讨苦吃。” 春花嫂子赶紧将许一山拦开,苦笑道:“大兄弟。谢谢你。你赶紧走吧,这里没事,我会处理好。” 许一山笑道:“我倒要看看,洪爷是何方神圣。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他敢纵容人收保护费。难道没王法了?” 黄毛咬着牙说道:“在洪山镇,除了段书记,洪爷就是王法。怎么?不服是吗?” 黄毛说完,一把掀翻了桌子,又一脚将油锅踢翻。 滚烫的油洒落一地,吓得围观的人四散而逃。 两个人一齐动手,很快就快油条摊子掀了个底朝天。 春花嫂子哭喊着道:“你们别砸了呀,我走,还不行啊。” 黄毛道:“走也晚了,这个月的地摊费五百块,少一分也不行。想继续在这里摆摊,下个月交一千。” 许一山几次冲动得想要动手,但他强行忍住了。听到黄毛的狂嚣,终于忍不住说道:“你怎么不去抢。” “老子今天就抢了,怎么样吧?”黄毛瞪一眼许一山,鄙夷冷笑道:“野狗,想当英雄,动手啊。” “动就动啊。”许一山话音未落,一个耳光已经扇上了黄毛的脸。 没等黄毛回过神来,他已经将他摔倒在地,踩着他的背说道:“起来啊。” 另一个见黄毛吃亏了,捞了一条板凳便砸过来。 许一山轻轻闪过,一只手便掐住了他的脖子,微微一使劲,小混混便变了脸,一张脸成了猪肝色,出气不得。 一动了手,围观的人更加多了,大呼小叫的喊,“起来啊,动手啊。” 春花嫂子急得哭起来,又来拦许一山,哀求道:“大兄弟,你快走啊。” 许一山冷笑道:“嫂子你放心,我今天要教训教训他们怎么做人。” 两个小混混在许一山面前几乎无招架之力,许一山只花了几分钟,便将两人踩在脚下,问他们道:“还欺辱人不?” 小混混吃了亏,一声不吭。 许一山下手重,他知道要拿不下他们,自己就要被他们拿下。到时,别说春花嫂子的油条摊子摆不了,自己也会跟着吃亏。 他很自信,在学校就是运动健将的他,这几年又在野外历练了七年。以他的身体素质和格斗的能力,对付这样的小混混,十个不在话下。 看着小混混老实了,许一山才松开脚道:“滚吧,我警告你们,下次再发现你们胆敢违法乱来,就不会有今天这么轻松了。” 两个小混混从地上爬起来,不要命地溜了。 四周响起一片掌声。 有人认得许一山,问他道:“你是新来的副镇长吗?前几天在街上敲锣的是你吧?” 许一山没说话,而是弯腰开始给春花嫂子收拾被掀翻的油条摊。 有人低声说道:“这个人就是新来的副镇长,叫许一山。听说虹桥就是他安排人炸的。这下好了,他打了洪爷的人,今后有热闹看了。” 许一山没理会四周的议论,他将桌子扶正,板凳摆好,又去将油锅放回藕煤炉子上,做完这一切,他对春花嫂子说道:“嫂子,我走了,以后有谁欺辱你,你直接来找我。” “你是许镇长?” 许一山点了点头道:“是,我是许一山。孙部长的事,你不必太着急,我会给老孙一个公正的说法。” 春花嫂子低声抽泣起来,“老孙跟我说过你。他说你是最有正义感的人。只是许镇长,以后少管我这样的闲事。老孙出事了,我活该被人欺辱。” “不,只要我许一山在,没人敢欺辱你。” 春花嫂子小声说道:“今天你得罪的人,会是祸。不过,这件事我会挑起来,不关你的事。” 许一山笑道:“嫂子,没事的。你一个妇道人家,还要给我一个男子汉挑担子吗?这件事我会处理好,你只管摆摊做生意。我倒要看看,这个叫洪爷的人,本事能不能大过天。” 许一山在农贸街动手打了洪爷的人,消息迅速传开了。 小邝悄悄摸到许一山的房间,敲开门便竖起一根大拇指道:“许哥,你是真英雄。” 许一山正愁着没人说话聊天,当即让小邝去买了啤酒花生米回来。 小邝是土生土长的洪山镇人,他父亲原来就是水管站的职工。小邝子承父业,接替父亲进入水管站工作,总算是有了一个铁饭碗。 小邝对洪山镇太熟悉了,洪山镇几条街,谁家有钱,谁家哭得像黄连,他能如数家珍。 洪爷本名叫洪荒,是洪山镇真正的大老板。 洪荒今年四十岁不到,早年在洪山镇开了一家游戏厅。后来欠了高利贷,被人追债躲去了外地十年。 回来后的洪荒摇身一变,成了大富翁。 他一口气卖下了半条街,名下有十几家公司,涉及房地产、百货、市场管理和当铺。 小邝说,在洪山镇,洪荒跺一脚,洪山镇就要晃三晃。 而且,小邝透露出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镇委书记段焱华是洪荒的座上宾。两人惺惺相惜,是人尽皆知的一对好兄弟。 “许哥,你今天打了他的人,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可要小心一些。” 小邝提醒许一山,洪荒这人很阴毒,早几年有人欠了他的钱,他让人将欠钱人的脚筋挑断了,至今人家还坐着轮椅,生不如死。 小邝说到此处,神情愤怒道:“本来人家欠他一万块,说好两个月归还一万六,谁知等人来还钱的时候,他居然要人家五万。” “五万就五万吧,他加上什么这种手续费,那种出场费,一共要人家还十二万。” 许一山紧锁眉头道:“这是明摆着抢钱嘛。” “就是啊。后来人家凑足了十二万还了,他又提出利滚利,还要还他三万。欠钱的人一口气咽不下,拿了汽油去他家门口讨要说法,他却以别人危害他的安全为由,让底下的小弟将人抬去河边,硬生生挑断了人脚筋。” “那天,正好是我值班,我亲眼所见。”小邝摇摇头道:“这人,毒着呢。” 正文 第58章 洪爷何许人也 许一山只花了一天的工夫,便将洪荒的底细摸了个一清二楚。 洪荒今年38岁,属虎。 其父外号洪豆腐,三代都以做豆腐为生。 洪豆腐家里开了一家豆腐坊,洪荒为其独子。从小呵护有加,任其任性。 洪荒12岁那年,因为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掀了音乐老师的裙子而被开除出校。洪豆腐带着他上门去道歉,希望老师念在他年幼无知,给他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 没料到洪荒在道过谦后,笑嘻嘻地悄声对音乐老师说,“老师,你的裤儿太窄了。” 音乐老师当即羞得满面通红,打死也不肯原谅他。 从此,他便失了学。 15岁那年,洪荒找家里要钱,在洪山镇街上开了一家游戏机厅。引得全镇的孩子一放学就往他这里跑。 家长联名告状,镇里碍于民愤,强行关闭了他的游戏厅。 18岁那年,他又搞了一家网吧。把一镇的年轻人都逗引得心痒难熬。 也是他搞网吧开始,接触到了赌博。 当年,洪荒是洪山镇年轻人的偶像。他是第一个拥有自己小汽车的人,第一个在18岁就有女朋友的人。洪荒从小就体现出两大特点,第一贪财,第二好色。 但凡去他网吧玩的女孩子,只要长得漂亮,他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弄到手。 这样,他的网吧隔三差五便会有父母带着女儿去闹事。 可是,洪荒并不惧怕,他每次都会问女孩子,是不是她们自己主动的?如果是,他反而是受害者。 到后来,所有家里有女儿的家长,都将他的网吧视为禁地。一旦听说女儿去过网吧,便会不分青红皂白一顿怒骂加上胖揍一顿。 家长们私下说,与其让这畜生祸害,不如自己打死,免得到时候伤心难过。 洪荒由此底气,缘于他身边有一群游手好闲的少年。洪荒有钱,常常带着他们吃吃喝喝,遇到有人找他借钱,他也从不小气,往往都是只要张口,必借无疑。 洪荒最赚钱的生意,是他在网吧里偷偷设了三台水果机。这种机器并非只为娱乐,而是实实在在的赌博工具。 当时,来他网吧打水果机的人,如过江之鲫。鼎盛时期,甚至要排队才能轮到。 当年的洪山镇,可能很多人不知道镇长是谁,但没有人不知道洪荒是谁。 再后来某一天,洪荒突然从洪山镇消失不见了。据说是他欠了别人的一笔巨款。 债主是个比他更厉害的角色,小小的洪山镇人家根本不放在眼里。对方放出话来,如果洪荒在三天之内不将钱数凑满还上,洪豆腐就去洪河给儿子收尸。 或许是洪荒明白了厉害,生死攸关之际,他抛下网吧和女人,悄无声息从众人的视线里消失了。 这一消失就是十年之久,等他再出现在洪山镇时,洪荒已经不是过去的稚嫩少年,而是一个成功大老板的模样。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人知道他在外面究竟发了多大的财。 反正,他手指上戴着的一枚鹅卵形的宝石戒指,据说价值在三十万以上。 重回洪山镇的洪荒,很快就将过去的一群兄弟收归了麾下。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将农贸街占领了下来。 农贸街本来由镇里管着,有一个专门的部门负责,叫市场监督管理所。 所里的事就一个,负责收取摆摊设点的小商贩的租金。 固定摊位按月收,临时摊位按天收。 别小看这些摊位费,虽说一个摊位最少的时候只收取一两块钱,但每天累积起来,就是一笔巨大的数字。 起初,市场内由管理所收,市场外由洪荒的小兄弟们收。 两边都嫌着对方碍眼,便找岔子打了一架。 洪荒人多,管理所哪是对手?这一架打下来,整个农贸街就变成了洪荒个人的领地了。原来管理所的人都来投奔了他。 镇里看不过去,约了洪荒谈话,洪荒一句话说得镇里哑口无言,他说,我洪荒可不图这些绳头小利,我是在给洪山镇的社会稳定作贡献。 洪荒这是在暗示洪山镇,在农贸街收钱的人,都是游手好闲的混混。平常无事可做,一天到晚在街上无事生非,打架闹事。若是让他们有一个人管着,倒省了镇里许多烦心事。 事实上,洪荒在这一块做得还算过得去。起码洪山镇很少出现小混混扎堆打架的事。 镇里为了息事宁人,只好睁只眼闭只眼。谁料洪荒的人接手农贸街之后,摊位费一夜之间涨了十倍。商户们敢怒不敢言,只能忍声吞气。 也有商户不愿交钱的,洪荒也不生气,更不会派人强行索取。而是想了一个办法,让商户们打落牙往肚里吞。 比如,农贸街有个杀猪的屠夫,杀了一辈子的猪,天天干着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的营生,这样的人,本身就是一身的戾气,自然不会服洪荒翻倍的涨摊位费。 洪荒便让一群人,天天围着他的摊子,既不卖肉,也不说话。 有人守着屠夫摊子,卖肉的人看见他们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自然不会去买屠夫的肉。屠夫便只能看着自己的猪肉硬生生变坏发臭。 日子一长,屠夫受不了,只好乖乖了顺了规矩。 还有一家酒店,老板也是个有背景的人。听说了洪荒的规矩,很不以为然。 但是只要他的酒店开门,必定会有一帮人走进店里。每人占据一张桌子,叫了一碟花生米,一瓶啤酒,一坐就是一天。 有人说,洪荒此招,为沉默的暴力。 偏偏这些手段很有用,再厉害的人,也无法抵抗他的这些沉默暴力。 许一山在弄清楚了这些往事之后,狐疑地问:“难道镇里不管?” 熟知内情的人便苦笑道:“怎么管?镇领导与他都是称兄道弟的关系。” 许一山心里想,洪荒的这些做法,完全就是流氓作风。作为镇领导,他不能坐视不管。 就在许一山想着要怎么入手的时候,洪荒居然主动找上了门来。 正文 第59章 赴宴 老孙的问题还在调查当中,看情形,一时三刻出不了结论。 段焱华以孙武违纪为由,安排纪检的人审查。 审查的内容已经不单纯是炸桥这件事,而是延伸到老孙在担任镇武装部长期间的所有问题。 许一山心里着急,老孙一天没解除双规,他便一天寝食难安。 炸桥的开关确实是老孙摁的,当时老孙以他是专业人士为由,拒绝许一山亲自去按开关起爆。 许一山深知老孙的用意,他担心段焱华以此为由,将许一山逐出洪山镇。在老孙看来,许一山是洪山镇未来的希望,因为他明确说过,他还没从其他人身上看到许一山身上所具有的凛然正气。 老孙与许一山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如果不是许一山来洪山镇任职,可能他们这一辈子都没认识的可能。 但老孙坚定自己的眼光,他曾私下对人说,洪山镇要想有个正气凛然的社会环境,许一山是目前唯一的人选。 许一山找过段焱华,想将炸桥的事全部揽到自己身上来。 但一开口,段焱华便严肃地提醒他,作为一名干部,绝对不能在组织面前说假话。 段焱华还暗示他,当领导的人,一定要有领导的胸怀与气质,不要与社会上的小混混扯在一起,更不要动手打架。 因为,许一山身为副镇长,从某一角度来说,他代表的是镇政府的形象。 许一山心里明白,段焱华是在暗示他与小混混在农贸街打架的事。他故作轻松的说,“书记,我这人有个坏毛病,喜欢路见不平一声吼。以后我坚决改。” 段焱华摆摆手道:“也不是叫你改,身为干部,遇见邪恶势力,当然要挺身而出。只不过要讲究方式方法。动不动就与人动手,这样会被人说我们作风粗暴。” 许一山咧开嘴笑。段焱华现在似乎很给他面子,除了没安排他具体工作,其他都还好。 许一山心里明白,这与陈勇有很大的关系。 他是陈勇的女婿,现在已经是公开的秘密。陈勇是县委办主任,级别虽然没有段焱华县常委那么高,但手里的实权却有目共睹。 县委办主任是书记的大管家,县里大小事务基本都要经过他的手。 换句话说,陈勇是能在黄山面前说得了话的人。 与段焱华谈过话没多久,有人找上门来,请他去洪山大酒店喝酒吃饭。 许一山本来不想去,一听是洪荒请他,便动了心,心里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倒要看看,这个洪荒是个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 洪山酒楼是洪山镇最大最豪华的酒楼,坐落在镇中心。 酒楼是一栋八层楼高的物业。一二楼是酒楼,三楼是洗脚按摩的地方。三楼以上,是宾馆。 酒楼是一个老板私人所有,外界传言,并不完全归属他一个人,而有其他股东。其中,洪荒就是股东之一。 许一山刚到酒楼门口,便看见一个将头发梳得油光逞亮的人迎了上来。 他双手紧紧握住许一山的手,刻意摇晃了几下,无限崇拜地笑道:“许镇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许一山端详着他,发现他三十多岁,显然四十岁不到。 他穿着一套很得体的西服,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高档货。一双皮鞋,几乎能照得出人影子。 他皮肤很白,似乎没有血色。一双眼睛看起来很深邃,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 他的鼻子很大,嘴唇却很薄,一张嘴,便能看到一口整齐的牙齿。 “我是洪荒。”他自我介绍道:“许镇长,请。” 许一山微微颔首,笑道:“大老板有请,我怎敢不来。请。” 两人上了楼,许一山在前,洪荒贴身伴着他,将他引进一间豪华的包厢里。 洪荒微笑道:“这里,通常只接待县以上的领导。许镇长,你是第一个进这个包厢的镇领导。” 许一山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赶紧道:“洪老板,这与我身份不符啊,我还是去其他房间好。” 洪荒大笑道:“许镇长,你可千万别跟兄弟我客气。来了洪山镇,就是回了家。在家里,你想怎么样都行。有兄弟我在背后给你撑腰,洪山镇就是你的我的。” 许一山眉头一皱道:“洪老板,洪山镇不是你的,更不是我的,而是广大老百姓的。” 洪荒赶紧陪着笑脸道:“是是,许镇长说话就是高屋建瓴,有水平。” 包厢很大,四周金碧辉煌。 头上吊着的一盏水晶吊灯,光彩四射,将房间映衬得无比奢华。 正中的墙上,挂着一幅字。许一山扫了一眼,不觉心里一动。 字写得不怎么样,但落款却是“黄山”。 看许一山在看字,洪荒凑过来说道:“这是领导亲自题的字,虚怀如谷,意思就是做人一定要有胸怀,像山谷一样深远。” 许一山展颜一笑道:“好字。” 洪荒小声问:“许镇长懂书法?看来是内行啊。你是文化人,不像我们,大字认不了一箩筐。说实在话,我这一生最佩服的就是你们读书人。哪天许镇长有空,我请你去寒舍帮我鉴别一下字画。那可是我花高价买来的宝贝。” 许一山哪里懂什么书法?他只有一个想法,字写得好不好,首先要看舒不舒服。若是看得舒服,就是好字。 字要好看,首先得站得稳。很多人自诩为书法家,殊不知写的字连站都站不住,怎么能算是书法? 书法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瑰宝,字好,端庄大气,行云流水。字不好,歪歪斜斜,字不正,写字之人怎么能正? 黄山的这幅字,最多只能算写字,算不得书法。 洪荒指着字笑道:“这幅字,价值十万块。” 许一山哦了一声,洪荒说的十万块可能不虚。毕竟,黄山贵为茅山县一把手,他写的字,怎么能便宜得了?何况,从题跋上看,这幅字是专为洪山酒楼写的,其义不言而喻。 包厢里除了他们,再没见其他人。 许一山狐疑地问:“洪老板,就我们两个?” 洪荒连连点头道:“今天的宴席,专为你一个人,怎么还能有其他人在?许镇长,若不嫌弃,请上座。” 许一山笑了笑,道:“洪老板是真客气。” 洪荒摇摇头,一副十分认真的模样,叹道:“我今天为你设宴,不为别的,就是感谢你救了洪山镇啊。没有你,今天的洪山镇可能就毁在这次大洪水里了。” 许一山笑道:“那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不,你才是真正的英雄。”洪荒压低声道:“就说段书记,未必有你的功劳大。” 许一山连忙说道:“洪老板啊,你有个常识性的错误啊,我也是在段书记的领导之下啊。” 洪荒笑了笑道:“我这人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是谁就是谁。我可不喜欢官大一级压死人的做派。段书记是个好领导,但未必是个好兄弟。” 正文 第60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许一山很反感在背后议论人。 他刹住话题说道:“洪老板,今天我们什么都不谈,就吃饭喝酒怎么样?” 洪荒爽快答应道:“好,就吃饭喝酒。” 他喊了服务员上菜,自己带了一瓶酒来,拿给许一山看,解释道:“五十年茅台,好酒。” 许一山笑道:“这么好的酒喝了可惜了。” 洪荒大笑道:“酒酿出来,就是给人喝的。没什么可惜不可惜。只要许镇长喜欢,等下我让人给你送一箱过去。” 许一山连忙摇手道:“谢谢,我这个人喝酒不行。” 洪荒道:“许镇长,我们男人不能说不行。酒是什么?就是穿肠而过的毒药。偏偏人都喜欢。这或许就是人的劣根性,你说是不?” 许一山没料到洪荒还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来,不觉心里一动。 菜还未上桌,洪荒又去拿了一个报纸包着的纸包出来,轻轻推到许一山面前说道:“许镇长,这是感谢你救了洪山镇的一点心意,你务必得收下。要不,我的心可不安啊。俗话说,英雄流了血,我们做老百姓的,不能再让英雄流泪啊。” 洪荒将许一山只身潜入水底堵住耗子洞管涌的事说了出来,赞叹道:“许镇长,你的英雄之举,是我学习的榜样。从今以后,我洪荒会将你当作人生的坐标,楷模。” 许一山笑笑道:“一点小事,不足挂齿。” 说完,眼睛看着纸包问:“钱?” 洪荒点了点头,神情严肃道:“我只是表达我个人的感谢敬佩之意。许镇长不要误会。” 许一山补了一句:“多少?” 洪荒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十万。若是许镇长觉得太寒酸,我可以满足你的要求。” 许一山赞道:“洪老板大气。” 一边说着,一边将纸包往回推,道:“这个就算了,十万也好,百万也罢,我许一山可不能拿这笔钱。” 洪荒急道:“许镇长,这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 “对啊,我怎么可以接受你个人的心意啊。就算我做了一点事,也不是为了哪一个人,而是全镇的老百姓啊。” 洪荒尴尬地笑,低声说道:“许镇长,你就收下我的这点心意吧。要不,我良心过不去啊。虽说你眼里都是老百姓,我就是老百姓当中的一个嘛。” 许一山摇摇头道:“洪老板,我再说一遍,你若不收回去,这酒我也不喝了。” 洪荒这才讪讪地将纸包收起来,小声说道:“以后许镇长有什么指示,尽管开口。我洪荒别的忙帮不上,出点钱还是有办法的。” 许一山似笑非笑地说道:“有钱就是好啊,有钱就可以任性啊。不过,洪老板,既然话说到这里了,我也就不隐瞒想法了。有个事,还得麻烦你一下,我们镇里有个老孙,武装部长,你该认识吧?” “老孙我熟啊。”洪荒夸张地问道:“老孙怎么了?” “他怎么不用担心,问题是他老婆在农贸街摆了一个炸油条的小摊子,养家糊口。以后你多多关照她一下,比我接受你的感谢要好很多。” “没问题。”洪荒当场表态道:“以后,老孙家的油条摊,就是我洪荒的早餐摊。” 许一山笑笑道:“那倒不必,她一个炸油条的,你怎么能吃的习惯。” 洪荒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爽快说道:“兄弟你放心,你交代的事,我洪荒就是脱层皮也能办好。” 他突然改口称呼他为“兄弟”,这让许一山多少感觉到了怪异。 许一山的兄弟很多,比如无修老和尚,会龟息功的老龟,都与他称兄道弟过。 特别是无修老和尚,在与他喝过一次桂花酿后,主动邀请他结拜为兄弟。 当时许一山又惊又喜,无修老和尚算得上是世外高人,能认他做兄弟,恐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至于老龟,许一山看他孤苦伶仃一个人,本意是想做他的义子,为他奉老归山的。但老龟坚决不肯降低他的辈分,非要与他结成兄弟。老龟说,兄弟也能奉老归山。 但洪荒叫他兄弟,他感觉很不自在。 菜上了桌,都是精品菜肴。 许一山看着丰盛无比的菜肴,突然有种自惭形秽之感。 这些菜,很多他从没听说过,更别提吃了。 其中有道熊掌炖乌龟,肥厚的熊掌完全没动过刀,完整地被一群乌龟肉包围在中间。他看着熊掌,心里猛然想道,当初熊被砍下手掌时,该有多痛苦。 洪荒指着熊掌道:“兄弟,这道菜可是专为你做的,材料来得不容易,你一定要尝尝。不瞒你说,为了做这道菜,我特地让人去广东请了五星级的大厨师。” 许一山不忍心动筷子,倒不是他嫌弃,而是他想起被砍下手掌的熊的痛苦模样,心里就会莫名其妙的难受。 洪荒不停地劝酒劝菜,似乎想将许一山灌醉。 他不会知道,许一山身体有解酒酶,别说酒,就是将他泡在酒精里,未必能醉倒他。 突然,洪荒问他道:“许镇长,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黄大岭的人?” 许一山心里一动,反问他道:“洪老板有事?” 洪荒喝了一口酒道:“听说,他想拿下河东岸的一块地,那可是风水宝地啊。” 许一山笑道:“你也可以拿啊。” 洪荒摇摇头,“我若是能拿到,就是老天爷开眼了。兄弟,这个黄大岭的背景很有来头,他爹就是我们茅山县的书记。你说,我能与他抢吗?” 许一山沉吟道:“土地现在是商品。商品就有一个流通竞价的过程,只要公平竞争,谁都可以拿啊,价高者得嘛。” “说得好。”洪荒赞道:“我就说嘛,兄弟你的眼光格局就是不一样。只要公平合理,谁都可以竞争的嘛。遗憾的是,现在有人说,这块地不进入挂竞拍程序。” “你说的是段书记?” 洪荒笑了笑道:“在洪山镇,能说得了话的,除了他,可能再无第二人。” “你与段书记不熟?” 洪荒摇摇头道:“不是,我们熟,而且也是兄弟。但是,比起黄大岭来,我与他的关系又差了一个层次。不过,现在有兄弟你,我就不担心了。只要我能拿到这块地,兄弟你后半辈子就够了。” 许一山大笑道:“好啊,我的下半辈子就交给你了啊。” 正文 第61章 赔偿 大洪水过后半个月,孙武的审查结论终于出台。 陈勇将许一山叫到跟前,将还未公布的结论透露给他,叮嘱他一定要服从组织结论。 许一山沉默良久,突然抬起头来说道:“我不同意这个结论。” 陈勇瞪他一眼道:“你不同意也得同意。一山,做事得有脑筋。洪山镇出这么大的事,总得有人来承担责任。” “如果非要人来承担责任,这个人也应该是我,而不是老孙。”许一山认真说道:“首先,炸桥是我提出来,炸药也是我找县局要的。再说,当时我是洪山镇抗洪总指挥。所以,这件事的后果,只能由我承担。” 陈勇摇了摇头道:“有些事,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这是事实。” “什么叫事实?这还是事实吗?”许一山抱怨说道:“这根本就是罔顾事实。” 陈勇脸色一沉,“住嘴。”他叱道:“这是组织的结论,岂能由你反对?一山,你听我这句话,这件事就到此结束了。等处分文件下来,你就回县里去,我已经给老段说了,放你几天的假,准备准备一下婚礼吧。” 许一山没敢继续顶嘴了。陈勇是县里安排下来的调查组组长,对孙武的最后结论,他有绝对的发言权。 如果许一山不承认结论,就是不承认陈勇。 在调查结论里,洪山镇大洪水取得完美胜利,功劳归功于段焱华领导有方。 虹桥被炸,是非常严重的损失。当事人孙武严重违反了组织纪律,擅自炸桥泄洪,虽对抗洪有一定作用,但过大于功。建议对孙武采取撤职的处理。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陈勇轻轻叹道:“如果你在揪着不放,可能会发生最坏的结果。比如,处理结果会加重。你考虑过没有?” 许一山心里憋得难受,可是他明白,自己再怎么为孙武抱屈,也无法改变结果。 孙武只是被撤职,没有开除,更没把此案定性为刑事责任,已经是不幸中之大幸。许一山明白,这是陈勇争取过来的,若是依段焱华的想法,孙武在这件事后,可能再无出头之日。 “现在,只是撤了职。”陈勇看一眼许一山道:“你若有想法,也给我保留。” 许一山无可奈何点头。 洪水没上西岸,却进了东岸黄金小区。受了灾的黄金小区来了人,要求镇里赔偿他们的损失。 段焱华直接将人安排去找许一山,要求许一山按照有关规定妥善处理。 许一山心里来气,冲着黄金小区物业管理经理吼道:“你们受灾,难道是镇里的责任?” 经理笑嘻嘻地说道:“当然与镇里有关系。镇里防灾救灾,应该一视同仁。你们西岸加固提高防洪堤,为什么我们东岸你们不管?” 一句话堵得许一山无言可对。 当初为防止洪水漫堤,镇里在防洪堤上准备了大量的砂石袋子。孙武就是负责这项工作的具体责任人。 当时,孙武要求黄金小区一起配合抗洪,但被黄金小区拒绝。 他们认为,黄金小区地势高,不会有洪水进入小区。而且作为洪山镇顶级小区,他们自己有防洪的措施和方案,不想与洪山镇扯在一起。 孙武问过许一山意见,许一山当时表态说,“既然他们自己有能力防洪抗灾,倒给我省出来大量人力物力了。” 没想到洪水一来时,黄金小区措手不及,大洪水直接灌进了小区,漫上了三楼。 黄金小区占地面积大,十二栋住宅楼,洪水过水面积达一万多平方米。直接受灾户四十多户。 现在受灾户在找黄金小区要个说法,黄金小区便来镇里,要求镇里给个说法。 许一山哭笑不得,眼见着黄金小区的人似乎不拿到满意结果不走的局面,他换了一个口吻说道:“你们先回去,这件事我得先请示。” “还请示个毛线。”黄金小区经理不屑地冷笑道:“反正你们必须赔我们的损失。迟赔不如早赔。” 他拿出一份受灾损失清单给许一山看,条条明细,清楚明白。 本次受灾损失价值在千万元以上,洪山镇因为抗洪救灾的厚此薄彼,需要为此付出代价。换句话说,这笔损失要由洪山镇来赔。 许一山将清单扔在一边说道:“你们想得真美啊,这样的主意,亏你们想得出来。” 经理一点也不生气,将头凑过来说道:“许镇长你说不赔就不赔了吗?既然我们商量不出一个结果来,那么,就让受灾居民来镇里要个说法吧。” 他的言外之意太明显不过,无非就是鼓动群众来镇里闹事。 许一山一点也不惧怕这种赤裸裸的威胁,他咬着牙道:“行,谁愿意来要说法,我给他一个说法。” 天灾是不可抗拒的力量,即便在保险条款里,天灾造成的损失也大多不在理赔项目里。 黄金小区以洪山镇在抗洪时没一碗水端平,这完全是无理取闹。 如果黄金小区的背后不是黄大岭,估计段焱华不会将人往他许一山这边送。 黄金小区经理离开后,许一山迫不及待去段焱华办公室汇报。 在走廊上遇到镇长刘文,许一山站住脚道:“刘镇长,我想问问,过去受灾群众的损失,都是镇里负责赔偿吗?” 刘文一愣,哑然失笑,“许镇长,你想多了吧?镇里凭什么赔?再说,这能赔得起吗?” 许一山便笑了起来,举着手里的损失清单道:“这个黄金小区的人今天来镇里,要求镇里赔偿他们的损失,你说,这还有道理可讲吗?” 刘文脸色突然一变,支吾着道:“这个嘛,另当别论。许镇长,我还有点事,失陪。” 刘文匆匆离开,似乎有难言之隐。 许一山没多想,去了段焱华办公室,敲门进去。 段焱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问他:“处理好了?” 许一山摇着头道:“书记,这件事要怎么处理啊?黄金小区这完全是无理取闹嘛,他们有损失,怎么能由我们镇里赔偿呢?” 段焱华哦了一声道:“他们的理由是什么?” 许一山想了想说:“他们说,我们抗洪措施没一碗水端平。” 段焱华突然笑了,道:“端不端平,他们说了能算?小许,这件事你全权负责处理好,一定要照顾好企业的情绪,又不能让镇里有损失,你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吗?” 许一山愣住了,怎么照顾企业情绪? 黄金小区是洪山镇引资进来的地产企业,投资规模巨大,确实在一定程度上让洪山镇的外部形象发生了根本性的改观。 雄踞在洪河东岸的黄金小区,甚至比茅山县城任何一个楼盘都要显得雄伟阔气。 段焱华已经定了性,不能得罪黄金小区,又不能有损失,这就真的难住了许一山。 正文 第62章 想发财的老孙 孙武处理结论终于公布落地,由县纪委发出的文件,摆在许一山的面前。 晚上,许一山提了两瓶好酒,去农贸街找老孙喝酒。 孙武被撤职,无官一身轻。看到许一山来了,打着哈哈笑道:“许镇长大驾光临,寒舍生辉啊。” 许一山将他家的房子打量了一眼,感觉太过寒酸了,便问他道:“镇里不是有家属楼吗?你怎么不住?” 孙武笑呵呵地说道:“许镇长啊,你以为谁想住就能住上吗?没有姓段的点头,哪怕房子空着也不会给我住啊。” 孙武是最常见的半边户。所谓半边户,就是夫妻双方一方是吃皇粮的,一方是无职业的家庭。 出现半边户最多的家庭,都是部队转业或者退役的家庭。 孙武早年在部队干,最高做过工程兵副营长的职务。本来再干上一年,拿到正营职就可以家属随军了。可惜在最后关头遇到裁军。 他老婆春花嫂子是个典型的农村妇女,温柔体贴,吃苦耐劳。 当年孙武还在部队上时,一家子人全部是春花嫂子照顾。 孙武爹娘的养老送终,他自己生儿育女,全部是春花嫂子一手操办的。因此尽管她始终都是农民身份,但孙武从来就没嫌弃过她。 他们结婚时,孙武还只是一个副排长。 是孙武父母看中了春花嫂子的贤惠,坚决要求儿子娶她为妻。孙武是个孝子,虽然认为春花与自己不配,但还是遵从了父母之命。 事后证明,父母的眼光是对的。他能心无旁骛在部队工作,完全取决于家里有一个贤惠的贤内助。这么多年来,从来就没给他增加任何负担。 孙武专业回地方后,上面安排他担任洪山镇武装部长,这一干,就过去了十年。 十年时间里,他从没挪过窝。眼见着与他一道回来的战友,有的已经当上了局长,甚至坐到了更高位子,他常常抱怨自己上面没有人,只能呆在洪山镇。 春花嫂子反而安慰他,当官做员,都是老天爷安排的。老天爷只安排你吃五斗米,多吃一口都不行。 她甚至很满意现在的现状。在将孙武父母顺利送上山之后,她带着一队儿女随着丈夫来到洪山镇。 一家人要吃要喝,孙武的工资仅仅只能满足一家人的吃喝拉撒。 春花嫂子便在农贸街摆了一个炸油条的摊子,赚钱补贴家用。 春花嫂子心灵手巧,她炸的油条,洪山镇无人能出其右。 不仅色泽金黄,而且酥软可口。 加上她做事很认真,卫生更是别的早餐摊不敢比的,因此生意很不错。有时候,她赚的钱甚至超过孙武的工资。 孙武住的房子是租的,两间暗黑的小屋。 墙上有地方渗出水来,将墙面浸湿一大片,形成令人不忍卒视的各种图案。 许一山第一感觉是阴冷,潮湿。这样的地方住久了,容易得风湿病。 “即使要租,也该租个好点的房子住。”许一山叹口气道:“老孙,你这是何苦?” 老孙笑了笑道:“有地方住就行了。孩子们都大了,用钱的地方多,能省一点是一点。” “总不能委屈自己吧?” “不委屈啊。”老孙笑眯眯道:“我老家,还是茅屋顶呢。” 春花嫂子弄了几个小菜,安排他们喝酒。 她感激地说道:“许镇长,谢谢你啊,老孙有你这样一个兄弟,他该知足了。” 孙武放出来后,全镇没有一个人来看过他。 得知他被撤了职,他过去手底下的民兵也不将他放在眼里了。无职无权的孙武,成了真正的平头百姓了。 许一山抱歉道:“老孙,是我害了你。” 孙武双眼一瞪道:“许镇长,你说什么话?怎么是你害了我?炸桥这件事,你能干吗?这是非常专业的业务,炸药可不是好玩的。” 调查组调查孙武炸桥一案,孙武将全部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从搬炸药到安装,以及最后的起爆,孙武都没提过许一山的名字。 就如孙武说的那样,他确实是在有意识地保护许一山。在他看来,保护许一山就是保护了希望。有许一山在的洪山镇,总有一天会拨开乌云见青天。 孙武被撤职,但工资待遇没变。这不算赶尽杀绝。 “现在更好啊,有钱拿,还不用上班。”孙武笑眯眯道:“别人想求,还求不来这种好事啊。这不,因祸得福了嘛。” 许一山心里有些难受,孙武的话,明显是在自我安慰。 他是一个正值壮年的汉子,抱负还没来得及实现,就黯然退下历史舞台,换谁,心里都不好过。 春花嫂子忙完了后,也过来坐在小桌子边陪许一山闲话。 听她说,自从许一山在农贸街动手教训了黄毛后,现在的黄毛看到她的摊子都会远远绕开。 让她更惊喜的是,现在每天早上都会有人来定两百根油条,外加一大桶豆浆。 光是这笔收入,春花嫂子就心满意足了。毕竟过去最多的一天,她也才卖两百根油条。 许一山狐疑地问:“谁来定的?” 春花嫂子想了想说:“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看起来很斯文,说话也很好听,客气。” 孙武闻言,盯着自己的老婆看,逗着她道:“不会是有人看上你了吧?洪山镇屁大的地方,谁家每天吃两百根油条,还每天吃?” 春花嫂子脸一红,骂道:“老没正经的货,我都是老太婆了,谁看上我啊。” 孙武嘿嘿地笑,转过头对许一山笑道:“你还别说,当年我老婆可不亚于你的陈晓琪,她是最美县花,我老婆至少也是最美村花呢。” 春花嫂子羞得脸像一块红布,起身要去扭老孙的嘴,轻轻叱骂道:“你还好意思说,我跟了你一辈子,这辈子算是掉到苦瓜兜上了。” 老孙苦笑道:“婆娘,你别急,我孙武这辈子当不了大官,不能说赚不了大钱。我有个想法,正好许镇长在,我想问问你,你看可行不可行?” 孙武想办一家民营爆破公司。 茅山县山多,山多石头就多。有人看中了山上的石头,最适合做城里的道板砖,于是蜂拥而至上山采石。 采石,就得爆破。 炸药属特种行业,管理极为严格。即便取得了采石证,未必能办下来爆破资格。这样,就有一个巨大的空间,办一家民用爆破公司,应该大有作为。 许一山没敢表态,他对这方面一无所知,没把握能帮到老孙。 但看到老孙一脸期望的神色,便硬着头皮说道:“这是好事,正符合你的专长。我帮你问问,看有什么办法没有。” 正文 第63章 白玉主动示好 孙武的乐观,让许一山的心安定了许多。 尽管他知道老孙是刻意装出来的轻松,但他现在又有什么办法能帮他呢? 老孙想办一家民用爆破公司,想法是不错。但是,他头上毕竟还顶着公职人员的帽子。依据相关规定,他是不能办公司的啊。 或许老孙是在故意哄老婆开心。许一山想。 然而,很快就让许一山开始进退两难起来。 老孙居然给镇里递了辞职书。 孙武过去归属县武装部,人事关系是双重管理。撤职后,他的人事关系才归属地方。 段焱华在接到辞职书后,很快就批了“同意”二字。 辞了职的孙武,大摇大摆来到许一山的办公室,一推开门便喊:“许老弟,俺老孙来了。” 听说孙武辞职,许一山大吃了一惊。赶紧去关了门,小声埋怨他道:“老孙,你这么大年龄了,做事还那么冲动。你辞职了,家里就少了一笔收入,难道你真想靠油条摊子养活一家人啊?” 老孙笑嘻嘻地说道:“许老弟,我拿那点钱,还要看别人脸色。老哥再怎么也还是上过刀山火海的人,能咽得下这口气吗?不瞒你说,我辞了职,腰杆子都要比过去硬了许多。” 许一山叹道:“老孙,你现在是感受不出来。你就没想过,辞职了,以后的待遇都没有了,老了怎么办?” 孙武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叹口气道:“许老弟,看不出你比一个老年人还稳重啊。没了待遇和退休工资,我就不活了?那么多农民,他们有退休工资吗?” 许一山苦笑道:“我总觉得,你这事办得冲动了些。” 孙武辞职,给了许一山沉重的压力。 他辞职就是为了办爆破公司,可是要想取得营业执照,谈何容易! 恰好五一放假,镇里值班领导名单上没有许一山的名字。这就预示着许一山至少有七天的休息时间。 白玉问他这七天有什么打算?是去旅游,还是学习充电? 许一山想起陈勇说的话,明白这次值班领导没自己名字,可能是陈勇给段焱华打了招呼的结果。便对白玉说:“我回县里去准备一下新房。” “准备结婚了?”白玉惊喜地问。 “结什么婚啊?我们都登记过了,法律上的夫妻。” 白玉含笑不语,过一会笑他道:“许镇长,你与陈主任登记了,你尝过结婚的滋味了吗?” “什么滋味?”许一山狐疑地问。 白玉妩媚一笑道:“结婚有结婚的滋味,这种滋味,可是人间最美妙的滋味。你不会说,你还没尝过吧?” 许一山蓦地明白过来,白玉说的,不就是洞房花烛吗? 他尴尬地笑了,却不甘心在一个女人面前丢了面子,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怎么没尝过?尝过了。” 白玉逗着他道:“味道好不?” 许一山没敢吱声。他怎么知道好不好啊。 要说人生遗憾,许一山最大的遗憾就是这辈子还没沾过女人。 要说现在的大学生,没在学校谈一场恋爱,鬼都不信。偏偏许一山读了四年大学,还真做出了连鬼都不信的事出来。 许一山不谈恋爱,是他很清楚的知道,感情一旦投进去了,就很难收得回来。 他是个非常重感情的人,特别在爱情方面,他始终坚持从一而终的思想。 许一山认为,大学爱情就是一场风花雪月的故事。随着毕业、就业、地域、经济条件的限制,许多当年的山盟海誓会变成一缕青烟飞走。 与其到时候为爱生不如死,不如收起这门心,把精力全放在学习上去。 事实上,许一山还真做到了。他在四年里几乎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就读各类书。虽然也有女同学主动对他示好,甚至悄悄对他表白,但他坚持初心,不为所动。 没谈过恋爱,自然不懂得男女之间那种奇妙的感觉。 有时候在宿舍听同学谈起对女孩身体的感觉,许一山往往都会装作置若罔闻。其实内心一样波涛汹涌。 白玉看他脸红,愈发娇媚起来,压低声戏弄着他道:“要不要我教你?” 许一山吓了一跳,愣愣看着她问:“怎么教?” 白玉抿嘴一笑道:“你想学什么,我就教你什么。比如怎么哄女孩子开心啊,怎么让女孩子欲罢不休啊,反正很多很多。” 白玉说得无比自然,而许一山却感觉有点听不下去。 她的语言与形态,无不流露出一种女人对男人的渴望。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息,许一山断然拒绝道:“我不用学。” 白玉浅浅一笑道:“是啊,陈晓琪也会教你。” 许一山正色道:“白主任,以后我们聊天,这类话别说了,万一被人听到了,影响不好。” 白玉惊异地看着他,失望地摇摇头,“你怕我坏了你的名声?” “不,我怕我坏了你的名声。你是女的,我是男的,这种事无论对错,伤害最多的都是女性。” 白玉微笑道:“也行,不过,以后没人的时候,不要叫我什么白主任,听着不舒服。你直接叫我玉姐吧。刚好我一直想要个小弟,不如你做我的弟弟。” 与白玉聊了一次话后,许一山心里警惕起来。 来洪山镇也有一段时间了,他多少听了一些关于白玉的故事。 小邝是个洪山通。他对许一山了解洪山镇的帮助很多。 以小邝自己的说法,洪山镇的事,大到镇里干部升迁,小到谁家夫妻吵架,他都了若指掌。 在小邝的嘴里,洪山就是一部精彩的大片,每天都在演绎各种各样精彩的节目。 比如白玉,小邝就特地说过,白主任人漂亮,但惹不得。 小邝没继续深入说为什么惹不得,只是暗示了一个细节,但凡惹了白主任的人,都会没好下场。 小邝说,收拾惹白玉的人,就是段焱华。 小邝说了一段往事。镇里有个小小的暴发户,可能觉得自己赚了几个钱,不认识自己是谁了。在遇到白玉后,便天天往镇妇联跑。 他伺候白玉鞍前马后,随叫随到。白玉也乐得有这样一个人听自己使唤,每天早上来镇里上班,都唤小暴发户开车从黄金小区接送。 白玉老公在国外,去了几年没回来,据说没打算回来了。但两个人还没离婚,一直维持着这段不死不活的婚姻。 白玉又是个喜欢说笑的女人,开玩笑也从不生气。这样就让很多男人想入非非。小暴发户就是其中一个。 当然,小暴发户最终落得人财两空的结局。幕后的操手,据说就是段焱华。 如今,小暴发户什么也不是了,车没了,房没了,钱更没了。成了洪山街上人人厌弃的小混混。 小邝总结说,总之最不能惹的女人,就是镇妇联主任白玉。 正文 第64章 我是你娶不起的女人 五一假当天,许一山兴冲冲坐车回了县城。 他直接去陈晓琪家里找她,准备给她一个惊喜。 门开后,曾臻看到他站在门口,热情请他进屋。 许一山站在门口没进去,小声问曾臻:“晓琪在家没?我想今天陪她一起去新房看看。” 曾臻目光慌乱,掩饰着说道:“晓琪出去旅游去了,没与你说吗?” “旅游?”许一山一头雾水,这几天他一直没与陈晓琪联系,就是想突然跑回来给她一个惊喜。 都说久别胜新婚,尽管两人还没实际性的过过夫妻生活。但在许一山的心里,陈晓琪已经是属于自己真实可靠的老婆。 “她与谁一起去旅游了?”许一山失望地问。 “具体与谁一道去,我也不是很清楚。”曾臻微笑道:“你们年轻人,趁着假日出去走走是应该的。小许,这件事上你没尽到责任啊,你应该主动找晓琪,问她想要什么嘛。” 这话听起来就是责备,许一山的心情瞬间变得很不好。 既然陈晓琪不在家,他留在她家就没必要。 告辞出来后,他一个电话打给老董,问他在干什么。 老董一脸委屈地叹道:“我能干什么?在家相妻教子啊。老许,你在哪?” 许一山嘿嘿笑道:“胡汉三又回来了。” 老董笑嘻嘻地说道:“回来了啊,我得给你许大镇长接风洗尘才对。你等等我啊。” 他似乎在与老婆说话,许一山清晰听到老董老婆在电话里叮嘱他,“少喝酒,多吃菜,别说话。” 老董在半个小时后出现在许一山面前。 两个人一见面,免不了寒暄一顿。 过去,两人一个办公室,一段时间里,老董还跟着许一山去野外搞勘查。后来老董实在是忍受不了野外艰苦的生活条件,借故身体有重大疾病而不肯再出去。 许一山来水利局上班伊始,就认识了老董。 老董比许一山大几岁,结婚生子了。是个典型的混机关的货。以他自己的说法,对生活没太多追求了,无非就是酒色财气。 但家里母老虎管得严,酒还能喝一点,色是绝对不敢沾边的。至于财和气,没财哪来气? 男人那点心思,只要脱离了管束的目光,便会生出幺蛾子。 果然,一见面,老董便提出来叫上人一起玩。 许一山笑着问:“叫谁?” 老董想也没想就说道:“上次在KTV的两个姑娘,人家对你的印象非常好,要不,还是叫她们出来吧。” 许一山想了想,说道:“也行,反正没事干,人多聚一起热闹。” 陈晓琪出去旅游不在家,他就没了去看新房的心情了。 新房是曾臻送的,叮嘱他不能让陈晓琪知道。这样很许一山很感动,悄悄在心里告诫自己,今后一定要对两位老人好。毕竟人家从来没嫌弃过他,还悄悄帮助他。 许一山自己也清楚,以陈晓琪的条件,什么样的男人她得不到? 不光说她漂亮,陈晓琪家底子就雄厚得可怕。 在茅山县官场混了大半辈子的陈勇,别的不怎么样,但在人脉这一块,几乎无人能敌。 偏偏陈勇业余时间喜欢做生意赚钱。他又是公职人员,明令禁止不能做生意。陈勇便想了一个办法,从老家将自己的侄子叫了过来,代替他出面做生意。 明白人都知道他侄儿背后是他,因此陈勇这些年投资做生意,从没失败过。至于到底赚了多少钱,永远都是一个谜。 要貌有貌,要钱有钱,陈晓琪一直就是茅山县男人心中的偶像。谁都知道,谁得到了陈晓琪的垂青,谁就能人财两得。 偏偏陈晓琪突然找上了许一山,而且在许一山还没完全回过神来时,他们已经在民政局登记结婚。 至今,许一山还一直认为是自己在做梦。他有好几次掐自己胳膊,确定痛,才知道这不是梦,而是真真实实发生在自己身上。 老董打了两个电话,满脸带笑对许一山说:“我今天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许一山笑道:“今天五一假,什么景点都是人满为患。” 老董笑嘻嘻道:“你以为好玩的地方就是景点啊?再说,真正好地方是不对外开放的。” 没多久,上次见过面的欧阳玉和陈燕便先后到来了。 陈燕大方地与许一山打着招呼,问他上次洪山镇大洪水时究竟有没有死人?外面传说,大洪水时,洪山镇至少死了十几个人。 许一山气恼道:“全是胡说八道,如果死了人,还会有今天的太平啊?” 欧阳玉笑眯眯道:“就算死了人,你们也会捂着,不让我们老百姓知道的。” 许一山不想解释,他首先敢肯定,这次洪山大洪水确定无人伤亡。前提是在洪水来临时,他已经将群众全部疏散撤离了。 一座镇空荡荡的没一个人,哪有人死? 至于无修水库垮坝有没有死人,他到目前还没接到准确消息。 老董有车,四个人上了他的车。老董回过头对坐在后排的两个姑娘说道:“今天带你们去玩一个心跳。” 陈燕笑道:“老董,你不怕嫂子扯你耳朵?” 老董哼了一声道:“她敢?男人在外,这点自由都没有,还算什么男人?她敢胡来,老子休了她。” 陈燕推一把欧阳玉道:“老董,你敢休了嫂子,我就让小玉嫁给你。人家黄花大闺女,还不乐死你。” 老董道:“你为什么不嫁我?” 陈燕抿嘴一笑道:“我是你娶不起的女人。” 老董去的是一个山庄,一个他朋友建在风景秀丽的地方的小别墅。 老董事先已经与人联系好了,因此人一到,便被迎进去喝茶。 山庄建得很有创意,靠山而居,门前是一条蜿蜒的小溪。 老董朋友将小溪两头拦住,里面放养了很多锦鲤,五彩斑斓,甚是好看。 陈燕一下车就被满溪的锦鲤吸引住了,蹲在溪边流连难返。 老董看着陈燕的背影对许一山说道:“这女孩子不错,有意思。” 许一山闻言,警告他道:“老董,你可是有妇之夫,千万别打人主意。” 老董笑道:“行,我不打,让你打,可以了吧?” 许一山笑道:“我不打,我有陈晓琪就足够了。” 老董轻蔑地哼了一声道:“你一口一个陈晓琪,陈晓琪在哪?人家出去旅游,你怎么不去?” 许一山笑道:“我不去,旅游劳心劳力的,不如呆在家里。比如今天陪你来玩,这不香吗?” 老董摇着头道:“怕是人家不想你跟着一起去吧?” 正文 第65章 一物降一物 许一山听老董这样说,顿时急了,道:“老董,你有个坏毛病,嫉妒我是不?” 老董哼了一声,“我嫉妒你个屁。” 老董说出这番话,必定有潜台词。许一山心里不舒服,话就少了许多。 老董的弦外之音,他怎么能听不出来? 陈晓琪与谁一道出去旅游了?想起曾臻看到他时露出的慌乱神情,许一山心里顿时憋闷了许多。 老董朋友是个开矿的,赚了很多钱。如今收手了,在山清水秀的地方修了一座别墅修心养性。 这地方非邀请不得入内,如果没有老董,许一山是没机会进来山庄一探究竟的。 中午的饭很丰盛,老董朋友带着小娇妻亲自作陪。 听说许一山是洪山镇副镇长,老董朋友吃惊地问道:“许镇长,你是在老段手下当差?” 许一山很不喜欢听这样的话,什么当差不当差的?他与段焱华最多就是上下级关系,怎么也不能说是在他手下当差。 见许一山不高兴,老董朋友当即自我解嘲说道:“许镇长,你别介意。我这个人说话很直,老段这个人,没有两把刷子的人,没法与他共事。” 老董朋友多年前与段焱华有过交集,曾经一段时间称兄道弟过。 两人后来把关系生疏了,主要原因在于老董朋友深知,与段焱华打交道太累。 段焱华生性多疑,说话做事都很霸道。 他当着全镇干部的面,甩老孙一耳光,这在茅山县的历史上,还是唯一的一个。 老董打着圆场笑道:“不好打交道,咱就不打交道。段焱华现在是个红人,他打的屁,现在都是一句话。” 老董朋友叫颜八,源于他在家排行第八,上头有五个哥哥,俩个姐姐。 可能是他爹娘图省事,他一出生懒得费尽心思给他取名,直接就叫“颜八”了事。 颜八手底下有几家企业,做得最好的还是道板砖的生意。 这些年城市都热衷于升级改造,第一感官自然就是城市道路的道板砖。 道板砖这种看似不显眼的东西,却最能体现一个城市的格局与档次。 城市漂不漂亮,在于道板砖漂不漂亮,扎不扎实。如果一座城市的道板砖到处都是残垣断壁的模样,谁还会感觉这座城市会有多大的内涵呢? 颜八的道板砖,漂亮结实,都是采自茅山县的山上的石头。 茅山石头,似玉却不是玉。但外观看起来,就像一块块精美的玉石。 有科研机构拿这种石头做了全面检测,得出来的结果能直接惊掉被人的下巴。据说,这种石头富含多种矿物质,赤脚走在这种石头上,不仅能强身健体,还能治病。 许一山知道这种说法是夸大了,但有些东西蒙着面纱才能散发出魅力,一旦揭开真相,惨不忍睹。 颜八很客气,显得谦卑随和。这让许一山在心里有些感概,真正有钱人,其实都不喜欢张扬。 有钱人大多数内敛,不动声色。不像有些暴发户,口袋里有几两散碎银子,恨不得全天下的都来羡慕他。处处表现出一副财大气粗的豪横。 聊了一会,喝了一会茶,老董提议打麻将。 许一山对赌博这类的娱乐不感兴趣。 过去是因为钱不够,怕输了没钱给丢面子。现在虽然也没钱,但只要他想要,钱随时都能进口袋。 即便如此,玩牌对他而言,总觉得是在浪费生命。 老董的提议,得到了陈燕和欧阳玉的热烈响应。 欧阳玉笑嘻嘻地说道:“董哥,打牌好。但有一条,你只许输,不能赢我们的。” 老董为难道:“打牌有输有赢,全靠手气。我总不能故意输给你们,那样就没意思了是不?” 欧阳玉想了想道:“也有道理。但是你是有钱人,你赢我们的钱,良心会痛啊。” 老董笑眯眯道:“你们赢了,我一分不少给你们。你们输了不给钱也不行,得有个说法。” 欧阳玉连忙问他要什么说法,老董坏坏地笑道:“其实也很简单,你们输了,脱衣服。” 陈燕脸一红,骂道:“滚吧你,老董,你这个人看起来像个君子,心里想的怎么那么龌龊呢?” 老董盯着陈燕看,似笑非笑道:“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董哥的为人,哥就那么点爱好。” 陈燕和欧阳玉笑得花枝乱颤,不约而同道:“你就不怕你老婆拉你跪搓衣板?” 老董脖子一梗道:“我要怕她,还算是个男人吗?” 老董说不怕老婆,完全是假话。 两个人在一个办公室呆了七年,老董的所作所为,许一山不说知根知底,多少还是知道一点。 老董老婆人长得一般,却很厉害。 按理说,老董出身干部家庭,从小就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可是在娶了老婆以后,他就像个乖孙子一样,在老婆面前大气都不敢出。 据说,他老婆常常挂一句话在嘴边,只要老董哪天对不起她,她就要他的命。 不知老董是真怕,还是尊重她。反正从结婚开始到现在,老董在他老婆面前,就是一个乖孙子形象。 或许,这就叫一物将一物。 闹了一阵,陈燕和欧阳玉答应了老董的提法,只要她们输了,就脱一件衣服,直到脱光为止。 许一山在一边听着,进退两难,尴尬无比。 若是输了,倒无所谓。无非就是输点钱。若是赢了她们,她们果真当着自己的面脱光衣服,这场面该有多尴尬,自己是看还是不看? 看他犹豫,陈燕低声说道:“许哥,你就放心大胆玩吧,我们输不了。” 第一把牌,许一山就来了地胡口,小七对单吊。 恰好陈燕打出他要吊的这一张,他犹豫了没下,没胡。 欧阳玉紧跟着又打出一张,他一狠心,还是没胡。 道理很简单,没胡陈燕的,按规矩他不能胡欧阳玉的。不管胡谁的牌,这把牌都是大牌。牌一胡,她们身上的衣服一件也保不住,得脱光。 老董看他犹豫的样子,逗着他道:“是不是胡了没胡?后悔了吧?” 许一山讪讪笑道:“不自摸,不胡牌。” 话刚说完,恰好轮到他模子。 手艺一摸上去,不用看,心里已经知道是一张什么牌了。正是自己单吊的这张。 老董看他半天没将牌翻转,笑嘻嘻道:“你该不是自摸了吧?” 许一山看了一眼老董道:“你带的钱够不够?” 老董大笑道:“你尽管胡,不要怕我不给钱。” 正文 第66章 颜八有想法 “自摸,单吊,七小对。”许一山将牌往桌上一砸,伸出手对老董道:“没法啊,实力不允许啊,给钱吧。” 老董一愣,仔细将他的牌查看了一遍,讪讪道:“果真自摸了。” 按实行约定的赌注,这一把牌,老董得输个千把块,而陈燕和欧阳玉不给钱,但至少要脱三件衣服。 南方五月的天气,已经很热。 陈燕和欧阳玉最多也就穿了三件衣服。如果全脱,她们在第一把牌后就要脱光。 老董嘿嘿笑道:“我给钱行,不过你是自摸,三个人输。她们也得兑现。” 欧阳玉笑道:“我先欠一把。” 老董当即不同意,“第一把就欠,怎么玩得下去。不行,必须按规矩来。” 欧阳玉瞪他一眼道:“又没欠你的,管你屁事。” 老董便去看许一山,认真道:“你答应能欠不,她要欠,大家都欠。坏了规矩,还玩个屁。” 许一山刚想开口,陈燕在一边说道:“规矩肯定不能坏。既然答应了,愿赌服输。” 说着,站起来做出一副脱衣解扣的模样。 许一山赶紧拦住她道:“算了算了,本来就是玩玩,开心就好。怎么能真那样做啊。” 陈燕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道:“你是怕,还是不敢?” 许一山讪讪笑道:“怕与不敢有什么区别吗?” “怕是惧怕,心里有惧怕之意。不敢是自然心理,是人性的体现。” 老董不耐烦道:“哪有那么多弯弯道道,脱就脱,你们脱,我给钱,再玩。” 许一山将牌一推,混作一团笑道:“老董,亏你还是麻坛高手,你刚才就没发现我胡了一把诈胡啊。” 欧阳玉嚷道:“你胡诈胡,就得赔我们的钱。” 陈燕推了她一把后说道:“给什么给呀,不打了,钓鱼去。” 颜八在山庄挖了一口很大的水塘,里面放了不少的鱼。平常有喜欢钓鱼的朋友来,就在塘边垂钓。 现在钓鱼的人很多。特别是领导,似乎不会钓鱼,在人面前都要矮三分一样。 钓鱼是个花钱不讨好的活,传说钓鱼的人,没钓之前开奥迪,吊了三年鱼,必定开奥拓。 当然,领导钓鱼不在这个说法之内。领导就是钓三十年的鱼,该开什么车,还是什么车,绝对不会因为钓了三年鱼,而将奥迪换成奥拓。 钓鱼还是门讲究活,首先得有经济基础,还得有超乎常人的耐心。 而且钓鱼容易上瘾,上了瘾后,想戒几乎没法戒掉。 钓鱼又是门技术活,高手一根钓竿能将一座池塘的鱼钓光。不会钓的人,给他再好的钓具,一只虾也钓不上来。 许一山认识不少钓鱼高手,但凡他考察过的水域,几乎都能发现垂钓的人。 茅山县有一个著名的钓鱼点,是一条并不壮观的小河,有一片宽阔的水域。 此处在一片平坦之地,四周连棵像样的树都没有。也没有一户人家。 水边水草丰茂,偶尔能看见水中游动着一条滑溜溜的水蛇。 在此垂钓,根本不用做窝。 而且只需将钓竿往水里一扔,鱼便上钩。且鱼都是大鱼,不会少于两斤以上。 让人惊奇的是,无论怎么钓,仿佛水里永远都有钓不完的鱼一样,一年四季,任何一个时段过去,都能有收获。 许一山那次蹲在一个老者的身边看了一下午,发现他的钓竿几乎就没停歇过。 老者告诉他,每次他来,都会爆护。 许一山试着要了一根钓竿,也想钓几尾鱼上来。谁料他的钓竿如水后,就像入定的老僧一样,一动不动,蹲了两个小时,浮标都没见动过一下。 许一山很疑惑,同样的钓竿,同样的饵料,为何鱼就是不咬他的钩? 老者后来告诉他,钓鱼之人,首先得心静。心情浮躁之人,根本无须作钓。 临走之际,老者给他传授了几句口诀。外带给了他一个秘方。 许一山没放在心里,因为他想,自己真想像老者这样,心无旁骛坐在水边当一个钓翁的日子还很遥远。 陈燕的提议,欧阳玉热烈响应。 两个人不管老董还在唧唧歪歪,嘻嘻哈哈勾肩搭背去了池塘边去钓鱼。 钓具什么的都是现成的,就连饵料,也早就有拌好的在等她们。 池塘边支着几把大凉伞,坐在凉伞下钓鱼,享受迎面吹来的悠悠凉风,无比惬意。 陈燕的动作看起来很娴熟,有板有眼的,很快就将钓竿甩进了水里。 欧阳玉在一边看着陈燕的动作,羡慕地问:“陈燕,你会钓鱼?” 陈燕白她一眼道:“钓鱼有什么难的?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欧阳玉道:“要不,我们与老董来搞个比赛,谁输谁给钱。” 陈燕笑道:“你一天到晚就是钱钱钱的,你钻到钱眼里去了啊?” 欧阳玉嘴一撇道:“我又不像你,家里有钱。我家没钱,我也没钱。没钱的日子,真是很难过。老董有钱,他输,我是杀富济贫。他赢,老天爷没良心。” 两个姑娘一边叽叽哝哝,一边摆弄着钓竿。 许一山不想钓鱼,他的心情很复杂。好不容易回来县里休息几天,想趁着这几天与陈晓琪拉拢一下距离,热络一下感情。甚至美妙地想,感情火热了,他准备认认真真当一回丈夫。 谁料陈晓琪招呼都没打一声,就出去旅游去了。 老董的话,他嘴上没说,心里却在想,他话里究竟是什么意思? 从第一次请老董吃饭,老董看似漫不经心,其实有意暗示他的话里,许一山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陈晓琪突然与他登记结婚,是看上了他的人,还是另有目的? 老董和颜八一起过来了,看见许一山坐在一张长椅上沉思,便过去喊他道:“老许,你在想什么?” 许一山抬起头微笑道:“什么都没想。这么好的天气,享受一下日光浴而已。” 老董笑嘻嘻说道:“外国人晒日光浴,可都是脱光衣服晒的。你穿那么多衣服,日光浴个屁。” 许一山摇摇头道:“形式不一样,内容还是相同的。脱光衣服与不脱光衣服,都是一个道理。” 颜八道:“许镇长说的有道理。” 三个人一起坐在长椅上,颜八突然问他:“听说,许镇长的洪山镇有大动作?” 许一山狐疑地看着他,问道:“什么大动作?” 颜八淡淡一笑道:“听说黄老板准备在洪山镇打造一个大项目,投资总额要超十个亿?” 许一山心里一动道:“你说的黄老板,是不是叫黄大岭的?” 颜八点点头道:“正是,如果有机会,我想请许镇长帮个忙。” 正文 第67章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颜八的意思很明确,洪山镇搞大开发,他想分一杯羹。 越是有钱的人,越喜欢钻钱。只要听到有钱可赚,他们往往跑得比谁都快。 许一山之前理解,颜八是个功成名就的人了。赚得也盆满钵满了。听老董说,颜八赚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了。 许一山想,老子要是有颜八那么多钱,绝对不会再挖空心思去赚钱了,而是要带着陈晓琪将世界走遍,看尽天下美景。 颜八突然提起洪山镇说话,许一山无须多想,就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话。 他笑了笑说道:“颜总,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副镇长,而且还是刚上任的,对人对事都不熟,怕是没办法帮到你啊。” 颜八轻轻一笑道:“也不是要为难许镇长你,只是希望以后许镇长在工作上给予我支持就足够了。” 老董在一边打着哈哈道:“老许,颜总是我多年的好兄弟,他为人豪爽,仗义,是位不可多得的朋友。废话我不说了,颜总听说你要办婚礼,想给你出点力,你就不要拒绝了。” 颜八嗯了一声道:“没错,许镇长,老董是你多年同事,他与我说,你准备要举行婚礼。作为哥哥,弟弟结婚,总得表示一点。” 说着,从身上拿出来一张银行卡,轻轻送到许一山手里,说道:“一点小意思,你结婚,需要花钱的地方多。你若当我是兄弟,你就收着。” 许一山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进退两难。 他与颜八这是第一次见面,彼此之间一无所知。 别说不熟,就算是熟人,许一山也不会无缘无故收人钱财。 他赶紧推脱道:“颜总,谢谢你关心,结婚这点钱我还是有的。” 老董笑道:“老许,你就吹吧,你有钱没钱,老子还不知道?别装了啊,钱又不咬手。老子羡慕你啊,你看看,颜总听说你要结婚,马上表态结婚费用完全由他负责。给你办一场全茅山县史无前例的盛大婚礼。这样,陈晓琪会觉得有面子啊。你也对得起人家陈晓琪。” 许一山笑道:“老董,你那么看不起我?什么对得起陈晓琪,难道我老许在她面前就要靠钱来充门面?” 老董摇摇头道:“说钱,你还能有陈晓琪家那么多?收起你的这一套装的把戏。我说实话,陈晓琪嫁你,你若是不搞个惊天动地的婚礼,她会觉得很失落啊。最美县花嫁你一个农民儿子,你家祖坟冒青烟了啊。” 许一山心里明白,受人钱财,替人消灾。 他与颜八无亲无故,如果不是老董带着他来,他还不知道茅山县有这么一位人物。 茅山县虽小,却藏龙卧虎。 有钱的人不少,有背景的人也不在少数。 颜八假借他结婚需要钱,主动送他银行卡,背后不可能没有目的。 他也确实需要钱,人家陈晓琪与自己登记结婚,总不能没有一个仪式。 女孩子在做姑娘的时候,做梦梦得最多的就是有一个像童话般的婚礼。 世界上没有一个女孩子不想穿着漂亮的婚纱嫁给自己的白马王子。 曾臻悄悄送他新房了,他不能连举办婚礼的钱也要人家陈晓琪家里出。即便陈晓琪家愿意承担这笔费用,作为男人,许一山认为连婚礼都无钱举办的男人,是人生的一大耻辱。 爹许赤脚曾经说过,他的三个孩子,他都会给他们准备一笔钱娶亲嫁人。至于钱多钱少,许赤脚没说过,许一山也没问。他一直有个想法,结婚绝对不能伸手问家里要钱。 他是家里老大,不能没出息得连结婚都问家里要。 可是现在要他许一山拿出一笔钱来办婚礼,还真拿不出。 上了七年的班,许一山没一分钱积蓄。 按理说,他不抽烟,平常也从不自己买酒喝,工资每个月也有五千多块,怎么样也该积存下来。问题就出在他在这七年里的工作上,七年野外勘察,是最花钱的活。 局里给的补贴少得可怜,这也是没有其他人愿意与他一道去野外考察的原因。 在野外勘查的日子里,许一山交朋结友是出了名的。 三流九教,贩夫走卒,只要他高兴,什么人都能成为他的兄弟。 而且只要他遇上谁家穷得叮当响,他会毫不犹豫掏光身上的钱送给人家。 如此以来,不但没结余,反而入不敷出,常常捉襟见肘。 严格说来,许一山就是个穷人。 但是,许一山从来没认为自己就是个穷人。在他看来,钱财这个东西,多了是累赘,少了也不行。 见许一山没说话了,老董将银行卡硬塞进许一山的口袋里,还特意拍了拍口袋说道:“拿着,别让人家陈晓琪看不起你。” 许一山笑了笑道:“无功不受禄啊。” 颜八道:“兄弟你说这样的话,就是见外了。你若当我是兄弟,就什么话都不要说。因为兄弟情同手足嘛。能有你这样一个好兄弟,是我颜八前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许一山便不说话了,颜八已经把话说到这地步,再当面退给他,等于打人脸啊。 可是他又确实不想要这张卡。不管卡里钱多钱少,只要拿了这笔钱,他就感觉有一根无形的绳子将自己绑住了一样。 他眼光落在池塘边钓鱼的陈燕身上,突然心里有了主意。 在山庄玩了一天,颜八招待得尽善尽美。 回去的路上,欧阳玉埋怨老董,为什么这个时候才带她来玩。应该早就请她来了,老董这人吃独食,不是好哥们,好兄弟。 老董笑嘻嘻地说道:“我可有半点好处都想着你们,你们什么时候想过我?” 欧阳玉嘴一撇道:“你能让人想吗?谁敢惹你家母老虎啊。” 老董苦笑道:“她其实很善良,你们误会了她。” 欧阳玉哼道:“老董,你以后不要叫我出来玩了,没意思。” 欧阳玉在半路下了车,她家在城郊,是一片茅山县计划要开发的城乡结合部。 到了城里,老董接到老婆电话,问他怎么还没回家? 老董赶紧表示立即回去,说完,为难地看了一眼许一山道:“老许,陈燕怕是要麻烦你送一下了。” 陈燕摇摇头道:“算了,我不用送。我自己回家就行了。” 许一山想起口袋里的银行卡,连忙说道:“还是我送你吧。” 看着老董开着车狂奔而去,许一山对陈燕说道:“陈燕,我想与你商量一个事。” 正文 第68章 没事找事 陈燕听许一山说有事与她商量,当即吃惊地问:“与我商量?我们很熟吗?” 许一山讪讪笑道:“我们这是第二次见面了,一回生,二回熟。你觉得不熟吗?” 陈燕笑笑没作声,过了一会后低声问:“你有什么事与我商量?” 许一山便将颜八送他一张银行卡的事说了出来,说完后迟疑着道:“我觉得这钱我不能要。” 陈燕嗯了一声,“你不要,退给他就是。这样的事,你与我商量什么?我是你什么人啊?” 她似笑非笑,眼睛盯着许一山看,看得他心里起了毛。 他有些后悔与她说这件事了。本来颜八送他银行卡只有他和老董知道。现在告诉了陈燕,不保证她不告诉欧阳玉。 欧阳玉是个大嘴巴的姑娘,她一嚷,全茅山县的人还不都知道了? 陈燕莞尔一笑道:“你放心吧,我不会跟任何说。你说的也对,这钱拿不得。你想啊,哪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啊,颜八不图什么,会白白送钱给你?” 许一山小声问:“这颜八到底是什么人物?” 陈燕沉吟一会道:“具体干什么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他很有钱。” 说到这里,她突然来了兴趣,眼光在银行卡上滴溜溜转了几圈,小声道:“要不,我们去柜员机上查查看,看里面到底有多少钱。” 颜八送卡时,并没说清楚有多少钱。老董自然也不懂卡里有多少。 颜八的意思已经说了出来,他也想去洪山镇发展业务,希望许一山到时候多帮点忙。 其实,颜八不送卡,他去了,许一山还会尽心尽力帮他。现在送了卡后,许一山反而没这个心思了。 恰好不远处有个银行柜员机,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陈燕亲自将卡塞进柜员机里,输了老董说的“123456”几个数字密码,果真打开了。 一查余额,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颜八出手大方,卡里居然有五十万之巨。 取了卡出来,两个人都没说话。 走了一段路后,许一山站住脚说道:“陈燕,这件事还是要麻烦你,你替我把卡还给老董。” 陈燕狐疑道:“你为什么自己不去还?” 许一山为难说道:“我去还,老董会生气。当着他的面,我驳不下来他的面子。还是你去,你与老董关系好,他会听你的。你就告诉他,我真不能要。” 陈燕深深看他一眼,将银行卡收了起来,独自走了。 白天在山庄玩了一天,许一山感觉浑身疲惫了。 前段时间一直在洪山镇抗洪,白天黑夜连轴转了几天,早就精疲力尽。 他没去陈晓琪家,而是回了在水利局的宿舍。 许一山人从水利局调走后,局里并没将房子收回去。大家都知道,许一山在茅山县城除了这间水利局提供的宿舍,再没地方可去。 三十年前,房改房后,水利局就没有了房子。 许一山住的这间房子,是水利局仅存的一套。当时局里考虑,总会有困难职工一时三刻买不起房,这间房子就作为临时过渡作用。 房子空了好些年没人住,直到许一山分来水利局。 很长一段时间没回来了,屋里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尘。 门一推开,一股霉味夹杂着灰尘味直冲他的鼻孔。 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喷嚏,鼻涕沾了一手。 一开灯,灯没亮。出去看电表,才发现电表不知什么时候被拆走了。 许一山明白,这是局里在暗示他,该搬走了。 躺在床上许一山想,明天怎么样也搬走。水利局这样做,多少有过河拆桥的意思。 想他许一山在局里时,单凭着一本《茅山水文考》就让局里脸上生辉。毕竟整个茅山县各局委办,还没有一家单位能编出这么系统专业的资料。 机关上班,只能养懒汉。比如老董,除了每天按时上下班,让他真去干一件像许一山这样的苦活,打死也干不来。 不住水利局,他就没地儿可去。 许一山想好了,明天一早便叫上一辆车,带着这些行李送去洪山镇。 在洪山镇安顿好了以后,他决定回一趟老家古山镇。 他想,是该找机会与爹许赤脚讨论一下结婚的事了。本来他没想着要家里支持,现在看来没有家里支持,自己很难应付得过去。 在县城办一场像样的婚礼,至少也得十万块。何况,人家陈晓琪与自己登记了,还没送她一个象征爱情的戒指之类的婚姻信物。 陈晓琪是手指头上,戴一个廉价的戒指肯定对不住她,至少也得买个钻戒之类的。可是一枚好一点的钻戒,价格不会太低。 一想到陈晓琪,他就感觉浑身热血沸腾。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拿出电话给陈晓琪打。 陈晓琪居然接了他电话。 “是我,许一山。”他轻轻地笑,问道:“老婆,玩得开心吗?” 电话里半天没声音,许一山以为没接通,拿到眼前一看,发现通话的时间在滴滴答答地走。他知道,陈晓琪一定听到了他说话。 “有事吗?”过了好一会,陈晓琪的声音才传过来。 “没有。”许一山笑道:“我就想问问,你在外面玩得开不开心。” “开心啊。”陈晓琪说道:“又不是我一个人,那么多人在一起,肯定开心。” 许一山心里一动,问道:“还有谁啊?” 陈晓琪没隐瞒,“我们这次是两家单位联合旅游,除了我们妇联,还有县公安局。” 许一山哦了一声。 他知道陈晓琪与县公安局的关系很好,要不他两次被派出所逮了去,陈晓琪一来,派出所就放了人。 而且虹桥炸桥需要炸药的时候,也是陈晓琪去县局找了人,孟梁才送来炸药。 “没事我就挂了啊。”陈晓琪似乎很忙,没空与他说话一样。 许一山舍不得挂电话,陈晓琪的声音在他听来,就好像百灵鸟在歌唱一样,婉转入耳。 可是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突然想起老孙托付自己的事,赶紧说道:“有事有事,你先别忙着挂。” 陈晓琪声音显得很淡然,“你说。” 许一山低声问道:“听说你与县局关系好,我有个朋友想开一家民用爆破公司,看你能不能在局里找个人,帮忙批一下。” 陈晓琪哦了一声道:“许一山,你别没事找事啊,什么朋友啊,爆破公司管理那么严,谁愿意承担这个责任啊。这件事不要说了,说了我也帮不上。挂了。” 没等许一山说话,陈晓琪已经挂了他电话。 许一山捏着话筒,心里来了气,想道,这女人脾气真大啊!看来不给她点颜色,她还真以为我许一山好欺侮。 正文 第69章 谁是你们姐夫 第二天一早,许一山找了老董借了车,将有限的几样家当装到车里,直接去了洪山镇。 镇里放假,除了值班领导,其他办公室的门都关得死死的,整个镇政府没看到几个人。 许一山放下行李,便开车回古山镇。 上次回来,半路上遇到车祸,他无意当中救了一个京城回来的老部长廖老。 廖老与段焱华相熟,这倒出乎他的意外。 当初他来洪山镇上任时,廖老亲自陪同前来,这在茅山县的历史上都没有过。一个堂堂的部长护送一个小镇长上任,这样的殊荣还真只有他许一山享受到了。 遗憾的是廖老回去后,再没消息传来。 廖老不联系他,他自然没好意思主动去联系廖老。毕竟廖老身份特殊,别说茅山县,就是衡岳市,甚至阜南省,谁见到廖老还不得客气三分? 廖老未退下来之前,是水利部副部长。退下来后,还是全国水利的特别顾问。 这次洪山镇遭遇特大洪水,廖老居然没动静,这让许一山多少有些不解。 车子刚出镇政府大门,迎面看到白玉牵着女儿过来。 他一脚踩住刹车,从车窗里伸出头喊道:“白主任,没出去玩吗?” 白玉看一眼女儿,笑道:“我带着一个拖油瓶,哪里也去不了。” 她看了一眼许一山的车,赞叹道:“好车啊,小许,是晓琪送你的吧?” 许一山连忙解释道:“不不,这是我过去同事老董的车,我借来准备回老家一趟。” 白玉哦了一声,问道:“听说你老家在古山镇?” 许一山点了点头,道:“穷山沟。” 白玉微笑道:“古山镇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的,民风淳朴。哪像我们洪山镇,到处尔虞我诈的,一个小镇子,比一个大城市还复杂。活得真累。” 她突发奇想道:“要不,你带我们娘俩一起去古山镇玩?” 许一山迟疑道:“古山那边可不像洪山,连个像样的旅馆都没有,你们去,住哪?” 白玉笑道:“你住哪,我们就跟着你住哪啊。” 许一山苦笑道:“我是男的,随便就能凑合一个晚上。你不行,就算你能坚持,孩子怎么办?山里蚊子多,我还怕蚊子咬坏孩子呢。” 白玉的女儿长得乖巧可爱,一双大眼睛,就像洋娃娃一样的漂亮。 小姑娘的模样就是个人见人爱的胚子,许一山也不例外,他逗着小姑娘说道:“沫沫,你怕蚊子吗?碗口大的蚊子,一咬就是一个大包的那种。” 小女孩天真地说道:“我不怕,我打死它。” 白玉便问女儿:“沫沫,你叫他什么?” 小姑娘认真地看了看许一山,脱口而出道:“爸爸。” 说完,还不忘解释道:“妈,你不是说了吗?我爸是个大帅哥吗?他好帅啊,就是我爸爸。” 一句话,说得许一山满脸通红。白玉也羞红了脸,赶紧阻止女儿道:“小屁孩,胡说八道啥啊。天下帅的人那么多,难道都是你爸爸啊。” 沫沫小朋友哼了一声道:“除了他,谁都不好看。” 白玉笑着骂了一句:“小花痴吧你,你要长大了,还了得呀。他哪里帅了啊?我看一点也不帅。” 沫沫认真说道:“就是帅,比起来我们家的段叔叔,帅多了。” 白玉慌乱地去捂女儿的嘴,讪讪笑道:“算了,我开玩笑的,你快走吧。” 她拖着女儿快步离开,一边走,一边似乎在责骂女儿。许一山隐约听到她叱责女儿的声音。 他摇了摇头,松了刹车,加大油门往古山镇去。 从洪山镇去古山镇,不必经过县城。有一条连通古山镇的路,不大好走,但能走。 开了两个多小时,隐约已经看到古山镇的影子了,许一山才松口气,将车速放慢下来。 他要趁着这点时间好好整理一下思绪,要怎么与爹许赤脚开口。 许赤脚看上了炸油条的老柳家闺女柳媚,一心要将柳媚嫁给许一山,成为自己的儿媳妇。 许赤脚说,柳家闺女是他看着长大的姑娘,人品、相貌、学历,都是没得话说。特别是人品,更是人人称道。 柳媚在古山镇中学教书,还担任着班主任。正是许一山小弟许小山的班主任。 许一山见过柳媚,心里对柳媚也有好感。他想过,如果不是陈晓琪已经与自己登记结婚了,他或许会答应爹许赤脚的要求,与柳媚走到一块去。 他娶陈晓琪,许赤脚坚决反对。 许赤脚说,他家祖辈都是农民,厚道了几代人,不能去高攀人家大领导的千金。 而且许赤脚听说陈晓琪家就她一个女儿,许一山明面上说是娶陈晓琪,其实是去做陈家的上门女婿,心里更不愿意了。 许赤脚有句话常常挂在嘴边,“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崽会打洞。” 陈晓琪家干部出身,他就一农民,匹配不上啊。 儿子若是娶了陈晓琪,这辈子还不要怄气? 有人戏虐道:“许赤脚,你儿子娶了大干部的女儿,今后就会成为大干部。你亲家是大干部,你脸上也有光啊。” 许赤脚一听到这话,便会暴跳如雷地吼道:“老子稀罕他干部吗?” 父子俩一直就这个问题在争吵,许赤脚明明白白表态,“打了结婚证也不做数,必须分开。” 陈勇夫妇已经说过几次,希望双方父母坐下来吃顿饭,将这件事定好。可是许赤脚死命也不肯去上人家门,这件事就这样一直拖着到现在。 车到古山镇,许一山突然看到柳媚站在路边与几个姑娘在说话,出于礼貌,他停下车,喊了一声,“柳老师。” 柳媚抬头看见他,赶紧过来,低低喊了一声:“一山哥。” 许一山嘿嘿地笑,问道:“你也放假了?没出去玩呀?” 柳媚笑道:“外面有什么好玩的呀,不都是看风景看人吗?我们古山镇就是一道风景,自己这里都看不够,哪还有心思去看外面的风景。” 几个姑娘也凑了过来,看到许一山坐在车里没下来,逗着他喊道:“姐夫,你怎么不下来啊?” 许一山惊异地问:“你们喊谁姐夫?” “你呀。”姑娘们笑得乱作一团,指着柳媚道:“她是我们姐,你不就是我们姐夫呀。” 许一山连忙拦住她们道:“别乱叫,我叫许一山,你们叫我许哥就行了。” 姑娘们嘻嘻哈哈,将柳媚往他车里推,嚷道:“姐,姐夫回来了,我们就不跟你玩了。你陪姐夫去吧。” 正文 第70章 与谁结婚 姑娘们一番打闹,让柳媚羞红了脸。 她看着跑远去的几个背影,低声笑骂了一句:“一群疯婆子。” 说完,转过脸来看着许一山,莞尔一笑道:“许哥,你别介意啊。她们这些人,说话无遮无拦的,你别往心里去。” 许一山尴尬笑道:“没事,我沾了便宜,怎么还会怪她们。”她看了看柳媚,随口问了一句:“你还好吧?” “好啊。”柳媚笑吟吟道:“你还好吗?前段时间发大洪水,让人很担心呢。” 许一山心里一热,有些感动。 自己与柳媚过去素不相识,如果不是爹许赤脚乱点鸳鸯谱,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古山中学有她这么一个漂亮的音乐老师。 上次回来,爹许赤脚硬逼着他跟着媒人来柳家相亲,他不愿让爹生气,只好过来。 他心里有主意,见了人家的面,把事情说清楚未必是坏事。 虽然两个人只说了几句话,柳媚就因为要上课而匆匆离去。但就是那么一点点的时间,让许一山对她生出不少好感出来。 首先肯定,柳媚是个漂亮的姑娘。弯弯的眉,洁净的脸,扎在脑后的马尾辫,处处流露出一股热情洋溢的青春气息。 她不施黛粉,天生丽质,一笑一颦之间,尽显美人端倪。 许一山在心里将她与陈晓琪悄悄做了一个比较。发现两个人之间各有千秋。 无论柳媚还是陈晓琪,都代表着一种极致的美。 陈晓琪毕竟生在城里,长在城里。因此她看起来比柳媚要落落大方许多。她的美是张扬的美,就像一株怒放的桃花,灿烂绚丽。 而柳媚,却像一棵躲在草丛中的水仙,清丽脱俗,却不失柔美,是一种隐藏的美,却又让人怦然心动,驻足欣赏,乐而难返。 柳媚流露出来的担心,让许一山暗生感动。他笑了笑,轻松道:“一场洪水,没什么大事。” 聊了几句,许一山借故要赶回家去,启动了车子。 柳媚让开了路,看着许一山准备离开。 突然,她喊住他道:“许哥,下个月我去县里学习,你有时间吗?” 柳媚要去县教师进修学校学习一个月,准备参加教师职称考试。教师进修学校在县城的东边,与茅山县水利局只隔了一条街的距离。 过去,许一山喜欢去学校操场打篮球,认识几个学校的老师。 许一山想了想道:“时间挤挤总会有的。你有事吗?” 柳媚摇了摇头,红着脸说道:“没事,我就问问而已。” 回到家里,许一山将儿子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确定儿子完好无损,才大笑道:“你小子,福大命大。” 许一山回家,许赤脚高兴不已。忙喊着老婆子去逮只鸡来杀。 在许赤脚的记忆里,儿子算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 儿子还小的时候,许赤脚就有意将儿子培养成为许家草药接班人。遗憾的是这小子对草药一点兴趣也没有,只会埋头读书。 读书不是坏事,读出来也能光宗耀祖。 许家世代为农,从没出过一个读书人。按照许赤脚的想法,还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崽会打洞,儿子许一山再怎么努力,也会读不出一个名堂来。 他耐心等着儿子撞了南墙后,心甘情愿跟自己学草药。没料到这小子居然考上了大学。 儿子考上大学,四周乡邻羡慕不已,这让许赤脚忘了自己初衷。毕竟,儿子是许家村第一个考出去的大学生,这个荣誉,别人想求也无法求来。 在许赤脚的另一个记忆里,儿子在家的时间很少。他甚至对儿子的印象都有些模糊。 许一山从读书到参加工作,一连十来年在外,很少回家。 听爹说要杀鸡,许一山拦住娘说道:“娘,鸡就别杀了,我又不是客。” 许赤脚笑眯眯道:“怎么不是客?你小子当了官,老子总该庆贺一下。咱老许家出了人才,不得告诉列祖列宗?” 许赤脚的意思,杀鸡不仅仅是满足口腹之欲,而是还要准备三牲祭品,祷告天地和许家祖宗,保佑他以后顺水顺风,高歌猛进。 当然,许赤脚还有一个打算,儿子这次回来,必须得把与柳家的婚事定下来。 许赤脚认为,儿子当了官,是儿子优秀的缘故。他打死也不愿承认,许一山凭空做了洪山镇副镇长是陈勇的原因。 儿子上次回来与他说起双方父母见面的事,许赤脚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断然拒绝后,命令儿子立马解除与陈晓琪的婚姻关系。 在许赤脚看来,儿子娶陈晓琪,完全就是在攀龙附凤。别看现在春风得意,说不定苦日子转眼便会到来。 作为一个资深的草药郎中,许赤脚虽然常年在闭塞偏僻的古山镇,县里什么人,当什么官,他还是了若指掌。 许赤脚的草药,名声在外。许多慕名而来的人多如过江之鲫。 来找许赤脚的人,都是家里有绝症病人的人。病这东西,不会因为出身贫穷富贵和生活环境而有丝毫改变,往往生活条件越优越的人,得怪病的人越多。 茅山县城里,不乏有不少达官贵人来求他的草药。 许赤脚看病,都是三剂草药打头。三剂药后,病人病情若有缓解,再继续用药。换几个方子后,还真治愈了不少绝症。 这些来求药的人,闲聊当中自然会聊到各种各样的话题,其中陈晓琪委身许一山的故事,就是许赤脚从别人的口中得知的。 按理说,儿子娶上领导女儿,这是天大的好事。在世人的眼光里,攀龙附凤算是一种手段,而这种手段不是谁都有机会和能力用。只有自身具有绝对优势,才可能走到这一步。 而在许赤脚看来,儿子攀龙附凤非但不是好事,反而是一件坏事。 “你这次回来得很及时。”许赤脚严肃道:“老柳与我说了几次了,你的态度要端正。” 许一山狐疑地问:“爹,我的态度怎么了?” “你与老柳家闺女的事,你怎么想的?” 许一山哭笑不得道:“我本来与人家就没事,我要想什么啊?” 许赤脚脸一沉道:“怎么没事?你没事跑去相什么亲?人家柳姑娘那点配不上你?你小子给我听着,你今年也不小了,得把婚结了。” 许一山嘿嘿地笑起来道:“爹啊,你别急,我这次回来,就是跟你说结婚的事。” 许赤脚犹豫着问:“跟谁结婚?” “陈晓琪啊。”许一山答道:“我与陈晓琪已经登记了,是法律上的夫妻了。” 许赤脚哼了一声道:“你哪登记不作数,老子没点头,能算吗?” 正文 第71章 谁给他戴了绿帽子 许赤脚的蛮不讲理,让许一山有些急了。 他认真对父亲解释道:“爹,婚姻不是儿戏,你儿子已经与人登记了。如果我现在离婚,也是个离过婚的人。我再去娶别人,不是对不起人家了吗?” “我不管。”许赤脚蛮横道:“你不能让老子这张脸丢到河里去。” 许赤脚第一次看到柳媚后,就很喜欢这个姑娘。打听到她的街上炸油条的老柳柳油条的女儿,许赤脚当即登门去找了柳油条。 两个人都是熟人,平常虽然打的交道不多,但彼此都知道对方。 许赤脚见到柳油条的第一句话就说,“老柳,我们结亲家吧。” 柳油条吃了一惊,得知他是来替儿子提亲的,顿时哭笑不得地说道:“许赤脚,亏你还是走江湖的人,儿女婚姻,你我能做主?就算能做主,你也得请个媒人来说事吧,哪有爹给儿子提亲的事啊。” 许赤脚笑道:“俗人做俗事,我许赤脚可不是那么俗的人。一句话,我们结亲家,你愿意不?” 柳油条沉吟片刻道:“我自然没意见,问题在于孩子们。你得先让他们见面。他们满意了,我还有什么话说?” 许赤脚打着包票说道:“我家的儿子,我说了算。老柳,只要你没意见,这个亲家我们就结定了。” 许赤脚信心满满,却没料到儿子许一山早已与人定了婚盟。 许赤脚觉得自己的话说出去了,如果儿子与柳家姑娘没结成亲,他的这个面子就丢大了。 许一山看着满脸不高兴的父亲,心里想,该不该说出来请爹娘去城里与陈勇夫妻见面? 陈勇态度很明朗,在未举行婚礼之前,双方父母有必要先坐在一起吃个饭。 见许一山不作声,许赤脚问道:“你小子怎么不说话?心里在打什么歪主意?” 许一山叹口气道:“爹,你是老辈,什么人都见过,什么事都经历过。你说让我与陈晓琪离婚,我总得有个理由吧?” “这要什么理由?”许赤脚满不在乎说道:“一句话,你不是攀龙附凤的人。我许家也做不来攀龙附凤的事。” “可法律承认我与陈晓琪是夫妻。” “法律还规定一夫一妻,可现实中,当官的和有钱的,他们按照法律做了吗?” “你说的也是极个别的现象,不能一棍子打死。” 许赤脚冷笑道:“我是一棍子打死了吗?你小子给我听好,不要以为攀上了大官,这辈子就能顺水顺风了。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你说的这个陈晓琪,我也是知道一点点的。这姑娘有问题。” “什么问题?”许一山吃惊地问。 许赤脚没作声了,过了好一会,才轻轻叹口气道:“一山啊,你想没想过,这个陈晓琪凭什么嫁给你?” 许一山嘿嘿笑道:“嫁我怎么了?爹,你那么小看你儿子啊?我许一山至少也是个帅哥啊。” “帅个屁。帅能当饭吃?”许赤脚骂道:“你小子啊,怎么就那么傻呢?今天也没外人在,当爹的问你,男人最忌讳的是什么?” 许一山疑惑地问:“什么?” 许赤脚瞪了儿子一眼道:“头上帽子的颜色。” 许一山一下没反应过来,惊异地问:“爹,帽子什么颜色?我又不戴帽子。什么颜色都与我没关系啊。” 话一出口,心里猛地一跳,似乎明白了过来。 “爹,作为父亲,这话你不应该说出口啊。” “我都是为你好。”许赤脚哼了一声道:“男人要是连自己帽子颜色都管不住,他就不要活了。” 许一山一急,道:“爹,你都从哪听来的胡说八道的话啊?陈晓琪嫁给我,就是你儿媳妇,有家公这样说儿媳妇的吗?” “我不承认她是我儿媳妇。”许赤脚咬着牙说道:“我儿媳妇就只有老柳家的姑娘。” 许一山忽地起身道:“算了,我不跟你说了,我回去了。” “你敢。”许赤脚吼道:“今天不把事搞清楚,你别想走。” 许一山站住脚,气恼道:“爹,你的话我没法听。今天这事到此为止,绝对不能传到陈晓琪耳朵里去。要不,会死人的。” “你小子,白长了一个脑袋,被人耍了还以为捡了个宝。”许赤脚骂道:“你不要脸,我老许家还要脸啊。” 许一山狐疑地问:“我怎么就不要脸了?” 许赤脚怒视着他道:“你知道你这个副镇长是怎么来的吗?不就是靠着陈勇送的吗?如果你不是他家的女婿,他会提拔你当副镇长?你就做梦去吧?” “你想清楚,陈勇是茅山县什么人?他凭啥看上你?你也不要问我怎么知道这些事的,一句话,我的消息绝对准确。” “简直胡说八道。”许一山恼羞成怒地说道:“爹,我与你说不清楚。” 父子俩争了起来,许家娘往他们这边看了看,没出声。 许赤脚突然暗示儿子,作为儿子的许一山,心里很难受。 其实,许赤脚不说,许一山心里也一直有个疙瘩。 就像爹说的那样,陈晓琪作为最美县花,家里又是茅山县排得上号的人家,她要嫁人,怎么轮不到他许一山啊。 问题是这块馅饼真真切切掉在了许一山的头上,他与陈晓琪登记结婚也是事实。 许一山暗自问自己,是啊,陈晓琪凭啥会委身下嫁自己? 他想起老董几次阴阳怪气的话,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陈晓琪是拿自己来做挡箭牌,还是有其他什么隐情? 爹的话再明白不过了,意思就是他若娶了陈晓琪,他头上的帽子就变绿了。 爹说的没错,男人最忌讳的就是头上帽子的颜色。只要帽子变绿,男人就失去了最后的尊严。 陈晓琪真送了一顶绿帽子给自己戴吗?那么这个给自己戴绿帽子的人又是谁? 许一山越想心越乱,他烦躁地在屋里转着圈子。 许赤脚看着儿子,没再作声。 转了几圈后,许一山站住脚道:“爹,你不用逼我,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许赤脚叹口气道:“你也不要多想,我们做男人的,一辈子总会遇到几件难事。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我们做男人,一定要顶天立地,卑躬屈膝的活着,不如站着死。” 他起身回到屋里,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包药递给他说道:“你有时间,就去看看无修老和尚吧,他的大限快到了。” 正文 第72章 奇人异书 无修水库垮坝后,许一山是第一次来水库。 他被眼前的惨相惊得目瞪口呆。 整个大坝,已经跨得不成了样子。巨大的水流冲出大坝,将大坝底下的河道冲得陷进去了几米。 裸露的河床上,横亘着许多巨大的石头。 水库里的水,过去烟波浩渺。而现在,只剩下触目惊心的一片干涸的泥土。 这场来得快去得快的大洪水,彻底将无修水库撕裂得千疮百孔。 据统计,水库垮坝后,大洪水冲断了两条公路,五处山体滑坡。共损坏房屋三十几间,冲走鸡鸭猪牛无数。有至少十人在洪水中丧生。 无修山孤零零耸立在一片烂泥当中,没有水环绕的无修山,看起来是那么的残破,那么的让人神伤。 过去,许一山必须从水库管理处借一条小船才能过去无修山,而现在,似乎抬腿便能过去。 没有水的水库,就像一条裸露在沙滩上的鱼,了无生气。 许一山上了无修山,一路走到无修庙。站在庙门口,他喊了几声,“无修大师,无修大师。” 连喊几遍,无人应答。他心里一沉,穿过大殿,直接去庙后的无修老和尚的住处。 过去,他一来,人还未到,无修老和尚早就知道,会朗声提醒他注意横长的树枝,别挂了他的衣服。 无修老和尚盘腿坐在地上,面若金纸。 许一山抢上一步,颤声叫道:“大师,我是许一山,我来看你了。” 无修老和尚缓缓睁开眼,脸上浮出一丝笑容,“一山啊,你很久没来了。” 许一山解释道:“大师,我是俗人,俗事太多。” 无修老和尚唔了一声,缓缓道:“人生一世,终有归去来辞。一山啊,你来得正好,老和尚该走了。” 许一山惊道:“大师你去哪?” “去我该去的地方。”无修老和尚闭上双眼道:“无修无水,命到此绝。” 许一山叹道:“自然的力量太伟大了,无修水库到现在快六十年了,没想到一夜之间毁了。真是可惜。” “世间万物,都有轮回。你也不必感概。”无修老和尚安慰他道:“你若有心,就将无修水库恢复原样。” 许一山讪讪道:“大师,我怕是没这个能力。” 无修老和尚又睁开眼道:“世上事,只要有心,就断无做不成的道理。老夫与你有缘,想托你一件事,你意下如何?” 许一山恭敬道:“只要大师吩咐,我定当全力以赴去做。” 来之前,许赤脚让他给无修老和尚带来一包草药,叮嘱许一山一定要让老和尚喝了。 于是,他掏出草药包道:“大师,我去给你煎药吧。” 无修老和尚缓缓摇头道:“免了罢。大限已至,大罗金仙一样无法。” 他的目光落在角落里的一个大缸上,坦然一笑道:“我若归去,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许一山点点头,心里顿起哀戚。 “重建无修水库,造福于民吧。” 许一山心里想,无修水库垮坝,一座大坝被大水冲得已经荡然无存。重建?谈何容易。 可是他又不想拂了老和尚的心愿,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恢复无修水库。” 老和尚一笑,从蒲团下抽出一本书来,递给许一山道:“这本书里,有我一辈子的养生秘诀在里面。你收好,总有一天会派上大用场。” 许一山一听,感觉老和尚是在临终遗言一样,顿时心情变得难受至极。 “书里东西,你自参悟。”老和尚舒出一口气道:“一山,你去大殿给我敲鼓打钟吧。” 许一山依言去了大殿,拿起鼓槌,敲响了大鼓。 敲了三下,又去拿垂木,撞了十八下大钟。 顿时,空旷的无修水库上空,回荡着钟鼓齐鸣的声音。 一群老鸦,呼地飞上天空,甩下来几声凄厉的叫声。 等他回到后面,发现无修老和尚已经坐进了大缸。双目紧闭,一摸他的脉象,气息全无了。 老和尚坐化了,悄无声息。 许一山没忍住,突然放声大哭。 许一山记得,自己在无修庙里与老和尚喝桂花酿时,不知老和尚是醉了,还是开玩笑,说他将来羽化后,肉身坐在缸里,置于后院峭壁的一个山洞里。 他带着许一山去看过山洞,恰好只够存放一大缸。 他想起与老和尚在一起的情景,越想越心悲。 无修老和尚是个真正的奇人,没人知道他到底活了多少岁。 许一山在无修水库考察时,听人说起过无修山的老和尚,也知道这座其貌不扬的无修山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比如,如果没有老和尚同意,不管是谁,哪怕看见无修庙近在咫尺,但想找到庙门,却几无可能。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密障一样,任人兜兜转转,就是找不到庙,见不到人。 有人说,这是无修老和尚布下的迷魂阵,生人撞进去,魂魄会迷失方向。 无修老和尚之死,应该与无修水库垮坝有关。水库无水,他的生命也就到了尽头。 他在大缸前跪拜后,双手去抱大缸,他要将大缸移进石洞。 原本以为很重,谁料双手只轻轻一抱,大缸便被他抱了起来。简直如羽毛一般的轻。 等他忙完这一切,天已近日暮。 许一山略微休息了一会,起身去了大殿。 看着眼前一鼓一钟一蒲团,不由悲又从中来。 他再次拿起鼓槌,连续敲了七七四十九下,又撞了九九八十一下钟。 钟鼓再响,已成绝唱。从此以后,无修山上再无钟鼓声。 许一山按捺着悲痛,心里暗想,一定要想办法圆了无修老和尚的梦,让无修水库再次活过来。 下山回到水库管理处,许一山问管理员,县里对无修水库有没有什么指示? 管理员苦笑道:“毛都没有。听说,县里不打算重修无修水库了。” “为什么?”许一山惊异地问。 管理员道:“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茅山县无无修,气运也该尽了。” 许一山摇摇头道:“县里不会不管无修水库。毕竟,这是茅山县的命脉啊。” 管理员笑道:“小许,你有本事你来管啊。还过一个月,我们管理处也要撤了。” “撤不了的,放心吧。”许一山安慰他道:“就像你说的,茅山县没有无修水库,还是茅山县吗?” 他在想,究竟要怎么样才能让无修水库再次活过来。 正文 第73章 断绝父子关系 许一山人还未回到县里,曾臻的电话打了过来。 “一山,你在哪?”她问,告诉许一山道:“你爹来了家里,你快回来吧。” 许一山心里一沉,爹怎么来县里了,还找去了陈晓琪家,他想干嘛? 许赤脚坐在陈勇家里,脸色阴沉,对曾臻的热情,置若罔闻。 亲家突然上门,陈勇夫妻本来很高兴。但看到许赤脚脸色很难看,他们对视一眼,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不好贸然问他。 许赤脚倒也爽快,开门见山道:“你们是领导,是官宦人家。我许赤脚就是个赤脚医生,生了个儿子也没本事。我今天来,有个事想与你们说说。” 陈勇客气道:“亲家,你有什么话尽管说。” 许赤脚哼道:“领导,你别叫我亲家,我们家高攀不起啊。” 陈勇一愣,随即微笑道:“亲家,到底有什么事让你不高兴了?什么高攀不高攀的?孩子们的事,我们做老人的,别瞎掺合。” 许赤脚闻言,脸上的乌云更浓了。 “什么瞎掺合?一山是我儿子,我这个做老子的,对他的婚姻大事就有决定权。” 陈勇陪着笑脸道:“是是,不过,老哥哥,现在是新时代啊,你我不能逆时代而行吧?只要孩子们幸福,我们就该欣慰祝福啊。” 许赤脚背着儿子摸到陈勇家,居然提出来退婚的要求,让陈勇夫妇哭笑不得,且感觉面子上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他们的女儿陈晓琪在别人眼里都是天仙一样的人儿,多少青年才俊趋之若鹜。 这其中不乏商界精英,政界领袖。 起初,他们对女儿突然选中许一山也感到很吃惊,甚至莫名其妙。 许一山在芸芸众生中显得太平常,太普通了。首先他没有显赫的家世,陈勇夫妇得知,许一山只是一个农民的儿子,靠考大学跃出农门的孩子。 其次,许一山只是水利局的一个普通科员,如果不出现奇迹,他这一辈子可能就在科员的位子上终老一生。 再者,许一山似乎也没太多的过人之处。如果不是陈晓琪介绍,他们夫妇根本就不知道茅山县还有一个叫许一山的人。 而他们的女儿陈晓琪,与他许一山比起来,简直就是天上地下的区别。 陈晓琪出身显赫,父母都是茅山县的领导。家里她又是独女。 更让人羡慕的是,女儿号称最美县花,绝非浪得虚名。而是实实在在的最美。 从各个方面来说,他们两个都不在一条起跑线上。女儿能看中他家儿子,是他家儿子的福分,怎么还来嫌弃自家女儿呢? 陈勇毕竟是干部,涵养不是一般人能比的。纵然心里翻腾着一股怒火,他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和颜悦色地对许赤脚说道:“老许,不是我说你啊,这个事,你我都无权横加干涉,一切由孩子们自己决定。” 许赤脚冷笑道:“你们不答应,我不走了,赖你们家。” 曾臻苦笑道:“老许,别说什么赖不赖的,你来家里,就是客人。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许一山赶过去时,三个老人僵持的局面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他前脚进门,就听到许赤脚在骂:“你个狗日的,死去哪了?你爹都要被人欺辱死了你才来,老子白养你了。” 许一山尴尬不已,轻轻叫了一声,“爹,你来干嘛?” “干嘛?退婚啊。”许赤脚满不在乎地说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配得上人家这个家吗?龙生龙......” 许一山赶紧拦住爹,小声说道:“爹,这是城里,不是乡下,别拿什么老鼠生崽会打洞来说。” 许赤脚脖子一梗道:“咦,老子说错了么?” 父子俩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起来,将陈勇夫妻晾在一边。 许赤脚目的很明确,儿子许一山不能娶陈晓琪。 就像他口口声声说的那样,儿子明为娶妻,其实是入赘到了他陈家。 儿子入赘,许赤脚最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而更关键的是,他不想让儿子屈辱地过一辈子。 许赤脚是个信息很广的人,他每天要接触的人特别多。无论城里乡里,慕他名的人,如过江之鲫。 陈晓琪的一些事,在别人嘴里变幻着花样出现在他耳朵里。 直到有一天,有个县里过去找他求药方的人透露给他,陈晓琪与县公安局副局长魏浩的关系不清不楚时,他不动声色问了一句:“这个魏浩有家室么?” “怎么没有?他家在衡岳市,听说老婆年轻漂亮,还有一个儿子。” “他有家有室的,怎么还去纠缠人家一个姑娘?” 那人愣了一下,哈哈大笑,看着许赤脚道:“老许,换作是你,有权有势的,谁不喜欢漂亮姑娘啊?我跟你说,越是有权的人,越坏得很。” “你说的这姑娘,也心甘情愿跟着他?” “怎么不愿意?你是老古董,不懂现代人的想法。我告诉你,这就是他们嘴里常说的爱情。” “爱情个屁!”许赤脚骂道:“这就是畜生,毫无廉耻的人才干得出来的丑事。” 自从听到了这样的消息,许赤脚只要想起陈晓琪的名字,就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的难受。 儿子戴上绿帽子,这是奇耻大辱。在许赤脚看来,宁愿打一辈子单身,也不能与这样的女人在一起。 一个女人,如果连贞洁都保不住,她还能对家庭有多负责? 许赤脚坚定地认为,儿子娶陈晓琪,非但得不到幸福,反而可能因此而毁了一生。 人家柳媚姑娘多好!人好看,性格温柔。歌唱得就如百灵鸟一样,也是个正式老师,与儿子正是天作之合啊。 许赤脚在家里是绝对的权威,即便儿子许一山已经是干部了,在他眼里还如过去一样,他只是儿子。 儿子就该听老子的话,不听老子的话,就是大逆不道。 许赤脚指着儿子骂道:“我早教育过你,做人不能想着攀龙附凤,得实在。许一山,你今天敢不听老子的,老子与你断绝父子关系。” 许一山讪讪道:“断绝关系,你还是我爹。” “我是你什么爹?他才是。”许赤脚指着陈勇说道:“你这个爹,有权有势,你满意了吧?” 许一山低声道:“爹,我们有什么话,到外面去说吧,别打扰人家。” “滚蛋吧你,老子就在这里说。”许赤脚翘起了二郎腿,喋喋不休道:“今天这事不解决,我不收兵的。” 正在这时,听到门响,大家一齐去看门口,进来的人,顿时将大家都惊呆了。 正文 第74章 离婚 陈晓琪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 她显然很惊讶,目光在爸妈身上溜一圈,又去看许一山,最后落在许赤脚的身上。 屋里的局面很尴尬。许赤脚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陈勇夫妇像两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垂手站在沙发一侧。而许一山,弯着腰在陪许赤脚说话。 陈晓琪眉头一皱,鼻子里哼了一声,没与人任何人打招呼,径直回了自己房间。 陈晓琪突然回来,许一山又惊又喜。他几次想跟着陈晓琪去房间,但只要他想动,许赤脚都会在关键时刻从鼻子里哼出声来阻止。 曾臻犹豫了一下,去了女儿房间。 许赤脚突然起身,迈腿就往外走。 许一山紧跟着出来,追上爹道:“爹,你去哪?” 许赤脚没停步,嘴里嘀咕道:“刚才回来的就是陈晓琪吧?” 许一山连忙说是,解释说:“爹,她不认识你,所以没打招呼。” 许赤脚哼了一声道:“我看这个姑娘,面带凶相,不好相处。一山,你要听我的,还能救一半。你若不听我的,你这辈子就完了。” 许一山嘿嘿地笑,爹的危言耸听,他全然不放在心里。 “爹,我送你回家吧。”许一山笑嘻嘻道:“陈晓琪那么好看,你却说她面带凶相。我与你有代沟,审美观念不一样。再说,她终究是我许一山的老婆,还能蹦跶到天上去啊。” 许赤脚轻轻叹了一口气,没再说话。 父子俩走了一顿路,许一山坚持要送爹回古山镇去。 老董的车他还没还,刚好再跑一趟古山镇。 “我不用你送。”许赤脚生气道:“你这孩子,贪图富贵,会后悔的。” 看着爹上了去古山镇的车,许一山心里想,要不要再回去陈晓琪家解释一下。 许赤脚贸然跑来陈晓琪家,嚷着要悔婚,这让陈勇夫妇觉得很没面子。一个老农民,居然看不起他家如花似玉的女儿,任何一个家长都无法容忍这样的轻视。 曾臻看着伏在床上的陈晓琪,轻轻叹口气道:“晓琪,你怎么了?” 陈晓琪淡淡一笑道:“我没事。” 曾臻摇摇头道:“不,你心里有事。我是你妈,你有什么心事就说出来,妈给你分析分析。” 陈晓琪慢慢坐起来,似笑非笑地问:“妈,刚才家里来的客人,是许一山的父亲?” 曾臻点了点头。 “他来干嘛?”陈晓琪警惕地问。 “他既然是一山的父亲,就是我们的亲家。亲家见面,很正常啊。” “可是我看到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看。”陈晓琪突然问道:“他是来找麻烦的吧?” 曾臻有些慌乱地说道:“他找什么麻烦?他家儿子能娶到你,是许家烧了高香了。我们不嫌弃他们,已经是给足了面子,他还能来找我们的麻烦?真是笑话。” 陈晓琪便不作声了,过了好一会才淡淡说道:“妈,我要离婚。” 曾臻吃了一惊,慌乱地问:“出什么事了?晓琪,婚姻不是儿戏啊。你们才刚登记,现在又要离婚。这事传出去,影响多不好。” 陈晓琪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又不是为别人活,才不在乎什么影响不影响的。” “不,你必须注意影响。”曾臻语重心长地说道:“晓琪,爸妈都是领导干部,你也是领导干部。我们的一言一行,都有人在看着。若我们是普通人家,你想怎么做,当妈的一定支持你。但我们不是普通人家啊。这件事万万做不得。” “我就要离婚。”陈晓琪垂着眼帘道:“反正我与他就登记了一下,什么都没有。” 曾臻眉头一皱,轻声道:“你能说个理由吗?” 陈晓琪不语,手指绞弄着被角。 “一山这人不错啊。”曾臻劝慰女儿道:“要形象有形象,要水平有水平。而且我感觉,这孩子有担当啊。做男人什么最重要?担当最重要。这次洪山镇大水,一山的所作所为可圈可点。虽然到目前为止县里对他还没个定论,但据我了解,绝大多数的人都倾向于一山的果断。” “你是说他炸桥的事?” 曾臻点了点头道:“是,这件事,换了谁,估计都没他那么果断。” 陈晓琪扑哧一声笑出来,道:“妈,你不觉得这正是他傻的表现吗?一座桥,需要多少钱才能建起来?他倒好,一言不合就炸了个粉碎。你以为别人没有想法?这笔损失谁来承担?依我看,许一山的未来,不会有日子过了。” “他是你丈夫。丈夫遇到困难,做妻子的应该与丈夫共担风雨,怎么还能丢下他不管呢?” 曾臻有些激动,她小声问道:“晓琪,你实话告诉妈,这次出去旅游,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陈晓琪犹豫了好一会,才低声说道:“他答应回去离婚了。” “谁?”曾臻眉头锁得更紧了。女儿的话,不亚于一颗炸弹,瞬间将她炸懵了。 作为母亲,她当然知道女儿在说什么。 茅山县就那么一点大,有什么小道消息,瞬间便会传遍全城。 城市越小,老百姓关心的事也越小。 诸如家长里短,男婚女嫁的流言蜚语,是大家最喜闻乐见的话题。女儿与魏浩的传言,过去她始终不相信。现在看来,不是空穴来风。 她们从来就没讨论过这样的话题,似乎都在有意回避一样。即便她在外面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她也从没认真对待过。 在曾臻看来,女儿那么优秀的一个人,就是瞎了眼,也不会去喜欢一个有妇之夫。 “你说的是魏浩?”曾臻的脸色沉了下去,如浓墨一样的黑。 陈晓琪嗯了一声。 曾臻有些急了,她迟疑一下,问道:“你们到什么程度了?” 这句话的含义很深。陈晓琪当即明白了,她慌乱地看了妈妈一眼,红着脸说道:“妈,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与他,什么都没有?” 曾臻悄悄舒了口气,只要女儿能洁身自好,就是对父母的尊重。 “这个事,你爸会发火的。”曾臻拿陈勇来吓女儿,希望女儿能转变思想。 陈晓琪笑了起来,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胡说。”曾臻没忍住,骂了一句道:“晓琪,你不要糊涂。你敢这样做,无论是你,还是我们一家,都将身败名裂。” 陈晓琪冷冷一笑道:“哪又怎么样?” “你这样做,对得起人家许一山?” “怎么啦?我又没真正喜欢他。”陈晓琪轻飘飘说道:“我与他登记结婚,就是利用他而已。” 正文 第75章 她在利用他? 陈晓琪突然提出来要与许一山离婚,陈勇夫妇吃惊之余,不禁愁眉百结。 女儿喜欢的男人是魏浩,这让夫妻俩进退两难。 魏浩的背景,他们当然清楚。魏浩空降茅山县,出任县公安局副局长,走的就是一条完美履历之路。 一旦履历丰满了,他日必将远走高飞。 魏浩父亲是省里一位高官,权力之大,远非一般人能够想象。即便如陈勇当了半辈子县委办副主任主任,也从没亲眼见到过本人。 魏浩今年将近40岁,早有妻儿子女。 他妻子是市委接待办主任,一个风姿绰约,顾盼生辉的女人。家里还有一个儿子,已经读初中了。这样一个人人羡慕的家庭,魏浩居然不珍惜,一到茅山县,就疯狂地追求起陈晓琪来。 刚开始有风声传出来时,曾臻与女儿有过一次深谈。但陈晓琪赌咒发誓过,外面都是流言蜚语,她不可能会接受魏浩的追求。 说实话,夫妻俩为此提心吊胆过。因为他们深知,一旦女儿上了头,他们根本拿她没办法,更没想过要与魏浩正面交锋。 直到女儿突然拉着许一山去民政局登记了,夫妻俩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地。 只要女儿找了男朋友,外面的流言便会不攻自破。只要女儿不与魏浩传出绯闻,他们夫妻的脸才不至于被人唾弃,不害怕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何况,陈晓琪不仅仅是找了男朋友,而是直接找了丈夫。 陈勇和曾臻对许一山的印象都很好,毕竟从外形上看,许一山高大帅气,配陈晓琪恰如其分。 但许一山的身份太低了,他只身水利局一名小小的科员,与身为妇联副主任的女儿相比较,差距有点大。为此,陈勇不惜拉下脸面,求了书记黄山,给他弄了一个洪山镇副镇长的位子坐。 可现在,女儿突然提出离婚,这让夫妻俩顿时陷入了无比尴尬的境地。 许一山在送走爹后,想来想去,还是回去了陈晓琪家。 曾臻看他回来了,讪讪道:“一山,晓琪在休息,你先坐坐,等她休息好了再说。” 许一山道:“没事,旅游确实很累。” 陈勇道:“累什么累?难道还要比农民在田里劳作累?一山,你去叫她。” 许一山迟疑着没敢去。虽然他们已经是名义上的夫妻,但陈晓琪的闺房他还从没踏进去过一步。 “去啊。”陈勇催促他道:“你一个做老公的,瞻前顾后的,怎么行?” 曾臻想阻止,但看到陈勇脸上露出的不悦之色,只好硬生生咽下去话。 许一山按捺住狂跳的心,犹豫着说道:“我去叫?” “去。”陈勇挥挥手道:“告诉她,晚上我们出去吃饭。庆五一嘛。” 有了陈勇的怂恿,许一山胆子大了许多。 陈晓琪看到他进来,脸一沉道:“谁让你进来的?” 许一山涎着脸笑道:“爸让我告诉你,晚上我们出去吃饭庆五一。” 陈晓琪哼了一声,“没心情,要吃你们去吃,我不去。” 许一山笑道:“你不去?我们吃起来就寡淡无味了。” 陈晓琪恼怒道:“许一山,你什么意思?难道我是你的调味品吗?” 许一山笑嘻嘻道:“你岂止是我的调味品啊,你是我的全部。晓琪,乖,听爸妈的话,我们一起去。” 陈晓琪苦笑道:“许一山,你别那么肉麻好不好?” 许一山认真道:“肉麻吗?我觉得不肉麻啊。你是我老婆,这算什么肉麻?我真肉麻起来,你会浑身起鸡皮疙瘩。” 陈晓琪叹了口气,没出声。 两个人相对无言,气氛尴尬至极。 许一山先开口,道:“晓琪,我还没谢谢你啊,上次洪山镇水灾,你带着妇联的同志给我们送去了感动啊。” 陈晓琪道:“你不用感谢我,这都是我分内的事。许一山,你要没事,就请出去,我要休息了。” “我看着你休息呀。”许一山笑嘻嘻地说道:“老婆,你连生气的样子都好看极了。” 陈晓琪似乎没法忍耐他的无耻了,咬着牙挤出一个字,“滚。” “滚哪?”许一山非但不生气,也没感到尴尬,反而得寸进尺地凑了过去,笑嘻嘻道:“你让我滚也行,你亲我一下,我立马滚蛋。” 陈晓琪气得几乎要冒烟,她推了许一山一把道:“许一山,你还要不要脸?” 许一山惊异地问:“我哪里不要脸了?你是我老婆,我是你老公,我们亲一下,怎么就不要脸了?” “谁是你老婆啊?”陈晓琪气呼呼道:“许一山,既然你来了,我就实话实说了啊,我要与你离婚。” 许一山还以为她在开玩笑,继续涎着脸笑道:“你都还没正式成为我许一山的老婆,我要答应离婚了,我岂不是天下第一号大傻瓜?” “我没开玩笑。” “我也没开玩笑。” 许一山愣住了,半天没回过神来。 “陈晓琪,你告诉我,为什么要与我离婚?”许一山小心翼翼地问。 “不为什么。”陈晓琪轻描淡写地说道:“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可以了吧。” “谁是你喜欢的类型?我按你的要求改。” “不必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许一山,算我对不起你,我们离婚吧。” “想好了?” “想好了。” 许一山哦了一声,双眼顿时无神,呆痴地看着陈晓琪房间墙上挂着的一幅画。 他的脑里心里全空了,空得就像一片广袤的土地,尘土四起。 “等五一假过后,我们就去民政局办手续,好吗?”陈晓琪恳切地看着他,道:“许一山,真对不起,如果我伤害了你,你骂我打我都行。” 许一山茫然地摇摇头,凄凉说道:“行,五一假期过后,我们去办手续。” 他转身从陈晓琪房里出来。客厅里,陈勇夫妇在等着他。看他出来,曾臻小声问:“怎么样?晓琪答应了吗?” 许一山摇了摇头道:“她累了,需要休息。” 他告辞要走,陈勇喊住他问:“你去哪?” 许一山笑了笑说道:“我回洪山镇去。” 此刻,荡漾在他心里有失落,愤怒和悲伤,以及一股不可名状的屈辱。 馅饼最终没落在自己头上,而是掉在他身边,将大地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 正文 第76章 想得美 五一假很快过去。 整个假期,许一山除了回一趟老家外,其他时间都窝在洪山镇的宿舍里,一步门都不出。 几天时间,他就靠着一箱方便面度日。 期间,老董打来电话,邀请他回县城玩,但被他拒绝。 陈晓琪要办离婚手续的事,他没与任何人说。 他一直在想,办了手续后,他如何面对别人的质疑?陈晓琪提出离婚,究竟是什么促使她这样迫不及待。 如果自己不再是陈勇的乘龙快婿,他的这个副镇长位子还能坐多久? 一切都是未知数。 陈晓琪也没再给他打来电话,他有很多次想主动给陈晓琪打,但最后还是放弃了。他明白,如果陈晓琪去意已决,他是没办法挽回这桩婚姻的。 第一天上班,陈晓琪没来电话。 许一山一整天都处在揣揣不安中,他期待陈晓琪的电话到来,又害怕铃声响起。 每一次电话铃响,他都没敢直接去接。而是先看清楚来电是谁,才会摁下接听键。 白玉端着茶杯进来,将他端详一番后,惊异地问:“哎呀,小许,才几天时间,你怎么瘦了好多?亏空了身体了吧?” 许一山讪讪地笑,道:“我瘦了吗?不会吧。” 白玉一脸关切地说道:“怎么没瘦?你看你,眼眶都陷下去了,皮肤也没光泽了。哎呀,陈主任真厉害,把一个小伙子活生生折磨成这样。” 许一山明白她话里戏虐的成分,顿时来了气说道:“你什么意思?一个女人就能让我瘦了吗?” 白玉抿着嘴笑,压低声道:“说真的,你的气色很不好。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说出来,姐给你分析分析。” 许一山心里五味杂陈,他总不能将陈晓琪要离婚的事告诉她吧。 “我没事,可能是这几天休息不好。”许一山遮掩着说道:“睡一觉就好了。” 白玉暧昧地笑,小声道:“理解啊,小别胜新婚嘛。如果我是男的,身边有个陈晓琪那样的漂亮老婆,一样睡不着啊。” 许一山苦笑道:“你想哪里去了。” 白玉五一假期也没出去玩,一直留在洪山镇家里。 她不出去,是因为孩子拖累。 五一假前后七天,大家都趁着这个机会游山玩水。 五月的天气,最适合野外郊游。 这是一个红裙子飘动的季节,蓬勃的生机在每一个角落旺盛的生长。 一整天,各个办公室都在说在外旅游的所见所闻。说到高兴处,欢声笑语四处飘荡。 白玉怅然道:“等我女儿大了,我也出去旅游去。” 许一山道:“应该,是要出去透透气。” 白玉似笑非笑道:“我是想艳遇。” 许一山没敢搭她的话。白玉现在说话,似乎总在暗示。特别是没人的时候,她的话听起来能让人联想翩跹。 “镇里准备修复虹桥,你知道吗?”她突然问他。 许一山一愣,“修桥?” “对。”白玉认真道:“洪山镇没桥,就像一个壮汉没有手一样,身体再好,也是个残疾。” 许一山嗯了一声,白玉说的没错。虹桥被炸之后,两岸的交通基本处于瘫痪状态。 虽然洪河里架了一座浮桥,但浮桥上严禁车辆通行。 两岸交通断绝,物流跟着中断。 “有什么方案了吗?”许一山试探地问。 白玉看了他一眼道:“具体方案不清楚。不过,我听说段书记这几天都没休息,一直在跑修复虹桥的事。现在最大的困难就是资金问题,段书记说,修一座桥至少要上千万的资金。县里财政困难,拿不出,镇里更没钱啊。” 许一山担忧地问:“那怎么办?” 白玉笑笑道:“办法总比困难多。” 聊了一会,白玉回去自己办公室。 她回去没一会,来了一个女人,探头往许一山办公室看,问他:“妇联在哪?” 许一山抬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女人鼻青脸肿的,显然被人打了,于是站起身道:“你怎么了?找妇联有事吗?” 女人看他一眼,眼泪便扑簌簌往下掉,道:“我要找妇联给我做主,我被家暴了。” 许一山哦了一声,带着她去敲白玉的门。 他们办公室隔壁,白玉办公室的门头上挂着镇妇联的门牌,女人居然都没看见。 女人大约二十七八岁,面容姣好,身段娇俏。如果不是脸上青一块,肿一块,应该是个俊俏的少妇。 白玉一看到她,便叫出了她的名字,“阿丽,你们夫妻又打架了?” 叫阿丽的女人嘤嘤地哭,埋怨道:“白主任,我说离婚,你不让我离,你是不是要看着我被他打死?” 白玉尴尬一笑,给她倒了一杯茶,安慰她道:“阿丽,你先别急,把事情说说。如果是王猛的错,我决不饶他。” 阿丽半天没吭声,似乎有难言之隐。 白玉顿时明白,转头对许一山说道:“许镇长,你先去忙。这件事我会处理好。” 许一山点点头,转身出门。 走到门口,耳朵里听到阿丽在问:“白主任,我就想问问,他这样做,算不算强奸?” 许一山装作没听见,赶紧带上门,回去办公室。 没一会,白玉过来了,问他道:“许镇长,有个法律问题,我想咨询一下你,你能帮我解释一下吗?” 许一山是学水利的,但对法律这块很有兴趣。有段时间,他还萌生出考一个律师资格证的念头。 他放弃考律,是因为政策有了变化。现在规定,非法学专业不得报考律师。 尽管放弃了,但他对法律这块的兴趣依然存在。 白玉说,阿丽今天来找她,是想告自己丈夫。 许一山愣愣地问:“她告她丈夫什么事?” “强奸啊。”白玉脸一红,低声道:“你说夫妻之间,存在这种说法吗?” 许一山想也没想就告诉她,“怎么没有?这种算婚内强奸,一样要承担法律责任。” “这么说,她丈夫要坐牢?” “如果他的行为构成了犯罪,当然要接受法律制裁。” 白玉便不作声了,眉头微蹙,叹道:“王猛这家伙,这次算是彻底死在自己老婆手里了。” 许一山好奇地问:“王猛是她丈夫?” 白玉点点头道:“是啊,他们这对夫妻,一年365天,他们要吵300天,我都快被他们弄得崩溃了。” “他们吵什么呢?” “说不清啊。”白玉摇摇头道:“要不,我让她给你说说?” 正文 第77章 皮匠王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78章 老孙约吃鱼 许一山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回答阿丽的话。 以他对法律的了解,这类案件其实在生活当中很多。但大多数女人都忍住没报案。一是考虑到家庭关系还要继续延续。二是这样的事说出去,丢脸。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此案如果报警,必定立案。 毕竟,在刑事犯罪里有一个司法解释,此类行为被定性为婚内强奸范畴。 许一山清楚,一旦他将可能性告诉了阿丽,从她的神色中可以肯定,阿丽一定会选择报警。 如果报警了,她这一家就正式完了。 他试探着问:“你与王猛还有感情吗?” 阿丽迟疑片刻,咬着牙说道:“没有,从来就没有。如果不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我早与他鱼死网破了。” 许一山淡淡一笑,“既然夫妻之间没有感情,你可以选择离婚。” “他不会离的。”阿丽恨恨说道:“这个死矮子说了,拖也要拖死我。” 许一山便笑,道:“婚姻法有规定,不是哪一个坚决不离,法院就不能判的。只要确定夫妻之间感情完全破裂了,法院还是会判决离婚的。” 阿丽哦了一声,怅然道:“什么能证明夫妻感情破裂了呢?” 见许一山半天不回复她的话,阿丽幽怨道:“许镇长,你是领导,你要关心我们老百姓的死活的。这件事处理不好,早晚会死人。” 许一山只好硬着头皮说道:“这样吧,我改天有时间找王猛谈谈。如果确定你们夫妻感情破裂了,我会告诉你我的意见。” 刚送走阿丽,白玉便闪身进来。 许一山现在见到白玉,心便会莫名其妙地跳。 白玉有了上次调笑的话之后,只要逮着机会,便会与许一山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 “还是你有办法。”白玉竖起一根大拇指摇晃着道:“你是不知道,我现在看到她的背都怕。” “为什么?”许一山惊异地问。 “很简单啊。”白玉撇了撇嘴说道:“你是对她了解不深。这个阿丽,可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依我看,他家王猛打她,也不是乱打的。我怀疑她对不起王猛。” “对不起?”许一山皱着眉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是不是阿丽在嫁给王猛之前的那段感情?” 白玉捂着嘴巴笑,压低声道:“什么那段感情啊,不如说,阿丽嫁给王猛的时候,就不是个黄花大闺女了。” 许一山到底还是个纯洁的男人,他这辈子除了陈晓琪亲过一回之外,还真没亲密接触到其他任何一个女人。 “王猛肯定是发现了什么,要不,他不会隔三差五就打她。” 许一山沉吟道:“就算阿丽像你说的那样,那也是在嫁给王猛之前。王猛不应该以此作为借口来家暴。” 白玉浅浅叹了口气,道:“你说得对,天底下最难的,还是我们女人。” 她袅袅婷婷出门去了,在门边回过头来,嫣然一笑道:“许镇长,你懂我们女人心。” 一天过去,陈晓琪没来电话。 许一山的心时刻紧绷着,他害怕陈晓琪突然来电话约他去民政局。 他知道,陈晓琪的电话一来,他的婚事就告吹了。 结了一个婚,连女人的手都还没摸过,就要被人抛弃。他心里不但难受,而且愤怒。 快下班的时候,老孙急匆匆来找他。 一看到老孙,他就想起答应过他的话。 这几天心里有事,他根本就没空去想老孙的事。 老孙前脚进门,声音跟着撞了进来,喊道:“老弟,走,去我家喝一杯去。” 许一山讪笑道:“算了,我在食堂随便对付一下。” “食堂有什么好吃的?一食堂的地沟油。”老孙大大咧咧道:“我过去就从不吃食堂。” 许一山道:“我与你不一样啊,你有嫂子给你做饭,有条件。我孤家寡人一个,总不能顿顿去饭店吃。” “饭店也是地沟油,还是自己做的放心。”老孙在洪河里捞了一条大鲤鱼,足有七八斤。他今天约了几个好兄弟去家里,准备吃一顿。 恰好白玉出来,听到老孙说去他家吃鲤鱼,白玉便笑道:“老孙,你这人没意思啊,你请许镇长,不请我?” 老孙哈哈大笑道:“白主任,你要不嫌弃我家寒酸,请啊。” 白玉嘴巴一撇道:“谁嫌弃你了?你请我就去。” 老孙嘿嘿笑道:“好啊,我请。但我有个条件,你必须让小许一起去。” 三个人下了楼,迎面碰见段焱华过来。 老孙目不斜视,从段焱华身边走过去,故意哼了一声。 段焱华站住脚,喊住许一山问道:“你去哪?” 许一山不好告诉他去老孙家吃鱼,便随口说道:“下班了,我去外面走走。” “走走吗?”段焱华显然不相信他的话,眼光落在白玉身上,问道:“你们一起?” “一起啊。”白玉答道:“下班了,时间归我自己了吧。” 段焱华脸色一沉,没理会白玉的话,转而对许一山说道:“我想与你谈谈关于虹桥重建的事,你什么时候有空?” 许一山心里一动,赶紧说道:“书记,你说什么时候谈都行。” 段焱华看了一下手表,道:“七点吧,来我办公室。” 许一山没拒绝,当即答应。 他心里算了一下时间现在刚好五点半,去老孙家也就十几分钟路程。在老孙家喝酒吃鱼再花一个小时,还有半个小时的空余,完全能赶得上段焱华定的谈话时间。 段焱华说完,转身走了。 老孙往回走了几步,拉着许一山道:“走吧走吧,别理他。国家规定时间受他管,私人时间,还要受他控制吗?” 出了镇政府大门,又看到镇长刘文正从外面回来。 洪山镇大水过后,县里下了指示,必须尽快摸清楚本次洪灾造成的损失。 洪山镇摸底的任务落在刘文手上,段焱华要求,必须彻底摸清楚,不能有任何遗漏。 刘文带着几个人没日没夜奔波在摸底的路上,五一假都没休。 许一山打着招呼,“刘镇长,刚回来啊。” 刘文捶了几下腰眼,抱怨道:“累死了,这活,不是人干的啊。” 许一山便笑,道:“刘镇长,要不,这事交给我来做,你在家指挥就行。我年轻,不怕跑路。” 刘文笑了笑,指着段焱华的办公室说道:“得他同意,我说了不算数。” 正文 第79章 另有客人 孙武老婆春花嫂子看到许一山来了,满脸堆笑迎了上来,拉着许一山的手道:“一山兄弟,今天你来尝尝嫂子的手艺,请你吃洪河大鲤鱼。” 许一山客气地笑,道:“我特意地领教嫂子盖世厨艺的。” 春花嫂子去忙了,老孙便请许一山坐下喝茶。 水还没烧开,老孙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今天我还请了一个人,一山老弟你不会见怪吧?” 许一山笑道:“怎么可能见怪?人多有气氛。老孙,你还请了谁?” 老孙笑而不答,过一会才低声说道:“我请了镇上的洪荒。” 许一山吃了一惊,洪荒是富人,平常很少与像老孙这样的穷人来往。尽管老孙过去在镇上占着一个武装部长的头衔,但在洪荒看来,老孙这样的角色,有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当然,洪荒有意回避与老孙产生矛盾。比如春花嫂子在农贸街摆的一个油条摊子,洪荒的人就一直没去收她的保护费。 许一山在农贸街与黄毛动手时,已经是老孙被段焱华留置以后的事了。 老孙又是个耿直的人,很反感溜须拍马和趋炎附势,因此他与洪荒在实际交往中,一点都不熟。 “请他?”许一山想了想问:“为什么?” 老孙便笑,压低声道:“他现在是我的股东,我们合伙开民用爆破公司。” “他?”许一山又吃了一惊。 以他对洪荒的了解,好像洪荒是看不上这桩小生意的。而且民用爆破涉及很多安全问题,轻易很难批得下来。 老孙笑眯眯道:“洪老板这人大气,眼光也很准。民用爆破这块,未来的空间非常大。这次他答应投资,而且承诺不干涉公司任何运行。等于是把钱送给我,让我去折腾。” 许一山点了点头,心里似乎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却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安。 洪荒与老孙合伙开公司,这在过去想都不用想。 白玉去帮春花嫂子炒菜,两个女人轻声说着话,不时往许一山他们这边张望。 没多久,洪荒来了,老熟人一样与许一山打招呼,亲热地喊,“许镇长,大驾光临啊。” 洪荒出门,从不单身。身边总要跟着两个人。 有人说,洪荒在外面得罪了人,怕人报复下黑手。所以随时随刻都会带着人在身边。 这次跟他来的,居然是上次与许一山在农贸街动手的黄毛。 许一山对黄毛很不感冒,感觉这家伙就是个恃强凌弱的货,他仗着洪荒的势,在洪山镇横行霸道,已经惹起了老百姓的一片的怨声。 许一山为此还与镇派出所的孟梁提过这件事。言下之意在光天化日之下,洪山镇怎么还能容许公然收保护费的丑恶行径。 孟梁装傻,打了几个哈哈遮掩过去,以至于许一山至今还没弄清楚,孟梁明知存在这种事,为何不出手打压? 洪荒显然感觉到了许一山的不快,指着黄毛说道:“我今天将这畜生带来了,许镇长,你是杀是剐,随你便。这家伙眼里没油,就是个废物。他怎么敢得罪你?” 许一山淡淡一笑道:“洪老板言重了,你的兄弟该你自己管教。当日大家都不认识,产生了误会。而且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不提也罢。” 洪荒竖起大拇指赞道:“兄弟大气。” 随即转过头呵斥黄毛道:“还不感谢许哥?你这种东西,依老子脾气,必须赶你出门的。” 黄毛脸上浮着一层尴尬的神色,走到许一山面前弯下腰,赔礼道歉。 许一山还没开口,洪荒已经在骂了,“你这样怎么能求得许哥的原谅?给老子跪下去,磕头认错。” 黄毛没敢出声,双膝一软就要跪下去。 许一山赶紧一把拉住他,严肃道:“男儿膝下有黄金,怎么能随便跪人?快起来。” 许一山不让他跪,黄毛坚持要跪。似乎许一山不让他跪下认错就是在害他一样。 他哭丧着脸道:“许哥,你给小弟一个机会吧。” 许一山怎么会让他下跪道歉呢?那天两人动手,吃亏的就是黄毛。何况,后来洪荒有意照顾了春花嫂子的生意,这件事再弄下去,就真没意思了。 在许一山的坚持下,黄毛没能下跪道歉,洪荒便笑骂道:“还不给老子滚一边去。你以后给老子长点记性,在洪山镇,许镇长就是天。我的就是他的,以后许镇长有任何事,你们都要给老子往前冲。” 没聊多久,春花嫂子的洪河大鲤鱼已经做好。用一个大铝盆装着,满满的一盆,色香味俱全。 鱼上撒了一层葱花,青翠欲滴,香气扑鼻,一下就能勾住人的食欲。 白玉跟在春花嫂子身后,兴高采烈地嚷:“许镇长,今天我们的口福太好了。” 她的眼光落在洪荒身上,意外地咦了一声。 白玉与洪荒有过接触,但没过多交往。 白玉在镇里的位子与老孙比,更显得尴尬。 镇妇联本身就是一个无可事事的机构,大事轮不到她办,小事又办不好。所有涉及家长里短的问题,都是最棘手的问题。一个阿丽,就让白玉见着躲着走了。 洪荒主动打招呼道:“白主任也在啊。” 白玉笑笑,回了一句:“洪老板真有雅兴,你对洪河大鲤鱼也感兴趣吗?” 洪荒笑眯眯道:“洪山镇的人,谁对洪河大鲤鱼没兴趣啊。这可是人间美味,轻易吃不到嘴里的好东西。” 白玉笑道:“你洪老板想吃还不容易?你就别骗我们了。” 洪荒正色道:“白主任误会我了,我有钱不错,但有钱未必就能买到需要的东西啊。你看老孙,我说把鲤鱼拿去酒楼加工,他像怕我偷吃一口一样,坚决不肯。这不,我听说春花嫂子的厨艺盖过我哪酒楼的一帮厨师,所以,我得来。” 白玉道:“原来洪老板也没逃脱口腹之欲啊。” 洪荒看了她一眼道:“我这人,吃在第一,当然,说句你不喜欢听的话,我作为一个男人,在另一方面更愿意投入。这就好比豆腐是我的命,见到了肉,我是连命都不要的人。” 洪荒的话惹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关于豆腐与肉,这里有一个典故,在洪山镇是个妇孺皆知的故事。 许一山也知道这个典故,但他想,豆腐与肉的故事,并不可笑,反而是一个时代的悲哀。 白玉似笑非笑地看着洪荒问:“洪老板,在你眼里,我是豆腐还是肉?” 正文 第80章 豆腐与肉的典故 有必要将这个典故说出来让大家知道。 话说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市场经济还没完全放开。一些有眼光和见识的人,已经在悄悄干着正常生产以外的营生了。 那时候的洪山镇还是个很破很旧的小镇,完全没有一座城市的模样。镇上的居民,有相当一部人还得靠耕种维持生计。 当时的镇长是个四十多岁的人,他敏锐地感觉到,随着市场经济的深入,社会会有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变化最直接的表现,在于老百姓在经济宽裕之后,首先考虑的就是将住房改造。 那时候的洪山镇,只有一条街。房子也不像今天,高楼林立。而是低矮破旧的土砖房。有一部分的房子还盖着茅草。 烧瓦,烧制青瓦在未来有绝对的发展空间。 可是洪山镇并没有一个人懂得烧瓦的技术,于是便去外地请了一个师傅过来指导。 烧瓦师傅是个五十多岁的瘦高个男人,说一口很难听懂的土话。 其实在茅山县呆过的人都知道,茅山这块地方,十里不同音。比如洪山镇与古山镇的人,说话就有明显的区别。 烧瓦师傅来了之后,镇里安排他吃轮饭。 所谓轮饭,就是一家吃一天,依次吃下去。吃到头了,从头轮换一次再来。 那时候大家口袋里都没钱,客人来家里吃饭,总得弄点像样的菜。 于是大家便想了一个好主意,卖豆腐给师傅吃。 其实那时候的豆腐,也不是每家常吃的东西。如果家里没客,断然不会买豆腐吃。 烧瓦师傅去别人家吃饭,桌子上就只有一碗豆腐像个样。于是,他便专挑豆腐吃,一口一块,主家的孩子都不伸筷子。 他说:“我这个人,就喜欢吃豆腐,豆腐是我的命啊。” 大家都信以为真,以后不管去谁家吃轮饭,桌子必备一碗豆腐。 直到有一天轮到一户人家,这户人家刚好家里请媒人说了一门亲事。主家为感谢媒人的辛苦,特地去割了肉招待媒人。 烧瓦师傅上桌后看到一碗油光逞亮的肉,顿时双眼放绿光。没等主家招呼,他一个人将一碗肉吃了个一干二净。而桌上的一碗豆腐,动都没动。 主家不解,问烧瓦师傅道:“师傅,你不是说豆腐是你的命吗?今天干嘛不吃豆腐改吃肉了?” 烧瓦师傅嘿嘿地笑,道:“你们是不知道啊,豆腐是我的命,见到肉,我是连命也不要的人。” 这个典故从此在洪山镇流传下来,大家都当一个笑话听。 许一山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时,心里就想,这哪里值得可笑?相反应该是悲哀。如果不是当时的物资匮乏,老百姓口袋里没几个钱,怎么会出现连命也不要的事出来。 白玉不加掩饰,直接问洪荒,在他眼里,她是豆腐还是肉? 洪荒没直接回答,而是讪讪地笑。在白玉的追问之下,才低声说出来一句话,“白主任,你在我眼里就是天仙,哪是什么豆腐和肉能比的?” 白玉脸一红,道:“洪老板开玩笑。” 洪荒认真说道:“我若是开玩笑的,天打五雷轰。白主任,我说的咳嗽真心话,如果不是段......” 他显然感觉到失言了,果断刹了车,没将一句话说明白。 即便如此,坐在一边的许一山还是能感觉到,洪荒嘴里没说全的“段”,应该就是段焱华。 那么,白玉与段焱华究竟是种什么关系?洪荒似乎很有忌惮一样,笑笑一带而过了。 白玉的脸愈发娇红,她白了一眼洪荒道:“你们男人,都是一路货色,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许一山笑道:“白主任,你这一棍子,可打倒了一大片啊。” 白玉娇羞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不是我说,你们男人,谁的心里不一样啊。” 洪荒承认道:“白主任,你说得没错。我是个俗人,酒色财气,一个不落下。” 说笑了一阵,老孙开始给人倒酒。 老孙说:“今天大家开心,男女平等啊,谁都要喝。” 白玉眉头一皱道:“老孙,嫂子喝吗?” 老孙嘿嘿笑道:“当然喝。白主任,你就不要找掩护了。” 白玉将心一横道:“喝就喝,谁怕谁。” 老孙这些年没多少积蓄,想办公司力不从心。他已经从镇里辞职出来,没有了收入。靠老婆的油条摊子,显然不能支撑一家人的开销。 所以,老孙比谁都急,一天没有收入,家里的那点积蓄就得缩水不少。坐吃山空的道理,老孙比谁都要明白。 他从农村出来,知道农村有一句古话:天晴做活下雨吃,下雨做活生病吃。 总之,人这一辈子,永远不会有高枕无忧的日子。 他这次辞职,是下了狠心的。 段焱华甩他耳光的时候,他咬着牙坚持下来了。这次洪山镇大水,段焱华必须找一个替罪羊。他不愿意许一山受此牵连,因此独力将责任承担了下来。 在孙武看来,洪山镇未来的希望就在许一山身上。因为他在他身上看到了久违的一股凛然正气。 洪荒不知从哪得知了他想办公司的事,主动约了老孙去谈。 洪荒表态,办公司的一切费用都由他来出,老孙占40%的干股。 老孙起初还犹豫,但考虑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便答应了洪荒的要求。 于是,趁着一条洪河大鲤鱼,老孙将许一山和洪荒拉到了一起。 老孙想要知道,许一山对这件事是怎么看的,赞成还是反对?如果赞成,他自然欢喜,如果反对,他得想办法说服许一山。 由于公司未来的经营范围触及了危爆行业,不是去工商局登记注册就能办的,必须取得相关单位的批准才能举办。 单就这一件事,就将老孙挡在了门外。 但老孙心里清楚,洪河发大水要炸桥,许一山能在关键时刻搞定炸药的事,说明他背后有人。如果许一山愿意帮忙,批文应该不会太难。 聊到这里,许一山苦笑道:“老孙,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帮你搞定批文?” 老孙憨厚地笑,道:“除了老弟你,怕是没人愿意帮我了。” 许一山道:“我未必就能帮得上啊。” 老孙认真说道:“只要老弟你愿意帮,绝对有机会,我相信你。” 洪荒在一边附和着说道:“对啊,只要这件事办成,我愿意让出20%的股份。” “给我?”许一山狐疑地问。 “如果许镇长愿意,我倒很诚恳。” 正文 第81章 委以重任 许一山没料到,孙武老婆春花嫂子的酒量很大。倒是白玉,早就醉成了一朵烂漫的桃花。 许一山心里还记着段焱华约他谈话的事,眼看着时间到了,坚辞出门。 走了几步,想起白玉醉了还没走,于是折转身去,想将白玉一道带走。 可是白玉已经醉得浑身无力,人根本站不起来。除非背在背上送她回家。 洪山镇虽然只是一座镇,却不亚于一座城市的繁华。这些年尤其繁荣,任何时候街上都不会缺少人走动。 他如果背着白玉,别人肯定会看到。到时候传出来风言风语,他无法解释。 洪荒显然猜透了他心思,主动提出来他亲自送白主任回家去,请许一山放心。 许一山犹豫了一下,只能答应。但使了个眼色给春花嫂子,示意她看住白玉。 春花嫂子心领神会,让他先回去办事。白玉这里的事,交给她就行。 有了春花嫂子的表态,许一山放下了心。便急匆匆赶往段焱华的办公室去。 段焱华等在办公室,看他进来,看了一下时间道:“迟到了三分钟。” 许一山不敢说去了老孙家喝酒,段焱华这人脾气很怪,他摸不透他的心思,担心惹得他发脾气。 “去孙武家了?”段焱华问。 既然段焱华主动问起了,许一山感觉再瞒下去也就没必要。何况,在洪山镇这一亩三分地里,段焱华想要知道的事,就没有人能瞒得了他。 “是,老孙今天在洪河里弄了一条大鲤鱼,叫我过去尝鲜。” “口福不错嘛。”段焱华慢条斯理说道:“洪河大鲤鱼是鱼中极品,尝尝应该。” 他眉头一皱道:“不过,你得知道,老孙已经辞职了,不再是我们洪山镇政府的人。他现在就一普通老百姓,我们作为领导干部,应尽量与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干群关系现在很敏感,我可不想听到有人说,我们镇干部去老百姓家大吃大喝。” 许一山小心道:“没大吃大喝,就家常便饭。” 段焱华哦了一声,突然问他道:“许镇长,我有个想法,重修虹桥,你有什么看法?” 许一山认真道:“必须重修。虹桥毁了,洪河两岸交通断了,这对全镇的经济有着重大影响。” 段焱华颔首道:“你说得对。虹桥就相当于洪山镇的心脏搭桥,桥断,心脏没法起搏,就只能死。” 许一山诚恳道:“段书记,我得先认识错误。虹桥是我炸掉的,责任都在我。” “不,这件事你没必要往自己身上揽。”段焱华正色道:“就算是你决定的,你也是为洪山镇好。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我们现在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把桥恢复通车。” 许一山心想,恢复谈何容易。 老孙专业爆破人员出身,在他的指挥下,虹桥一起爆,注定无影无踪。 “今天请你来,我有个想法,虹桥恢复重建工作就由你来主抓,你有想法吗?” 许一山闻言,心跳顿时加速。 “段书记,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我,我怕辜负您的期望啊。” 许一山说得很诚恳,本以为段焱华会客气鼓励一番,没料到段焱华面无表情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桥毁在你手里,你得把桥再恢复过来。” 许一山顿时愣住了。 段焱华道:“你也不必有压力,镇里和县里都会支持你。但是,最重要的是资金问题,我请你来,就是想问问,建桥的这笔资金你准备从哪里来?” “从哪来?”许一山懵了。 心里想,还能从哪来?桥是社会项目,受益的是所有人。这笔钱怎么也该从政府支出。 “对,从哪来?”段焱华重复着他的话说道:“我先给你透个底,镇里没钱,县里更没钱。但是,我们会适当给予一点支持。常委会上决定了,虹桥必须在半年内修成功。你有信心吧?” 没钱怎么建桥,工期还那么短,这不明摆着让他难堪吗? “修桥是县里对你的考验,希望你不辱使命,争取在要求的时间里完成任务。到时,我给你请功。”段焱华脸上露出一丝不易琢磨的微笑。 许一山试探着问:“如果在规定的期限内没完成任务呢?” “另当别论吧。”段焱华叹口气道:“我知道有困难,但办法总比困难多,是不?你要广开思路,大胆设想。只有敢想,没有不敢做。镇里是你坚强的后盾。放手去干吧。” 许一山还想解释,段焱华已经不容他解释了,摆摆手道:“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准备,小许,镇里对你非常重视,希望你能挑起这副重担。” 许一山无言以对,低着头从办公室出来,心情乱糟糟,理不清头绪了。 段焱华突然将建桥担子压在他肩上,表面上看,确实是对他重视,才会委以重任。 问题是,段焱华埋下了伏笔,县里镇里都没钱,他许一山赤手空拳,难道凭空能变一座桥出来? 听话听音,段焱华还有一层意思,假若许一山不能按期完成建桥任务,他将会被问责。 这是明摆着的挖的大陷阱,段焱华已经将他推掉落进去陷阱里了,就差挖土掩埋。 路过刘文办公室,看到他正与一个年轻人说话。刘文看到他,招招手示意他进去。 许一山心想,趁着还没公布他担任建桥总指挥,得想办法将这个重任推脱掉。段焱华目前还是单独找他说话,他的这个意见,刘文同意了吗? 刘文对他笑了一下,示意他先坐,他与年轻人低声说了几句话。年轻人一走,他便过来沙发这边,在另一头坐下后,笑吟吟地看着许一山道:“许镇长,忙吗?” 许一山讪笑道:“不忙,刘镇长有什么指示?” 刘文道:“别动不动就指示指示的,我又不是首长,哪来那么多指示?我就想问问,你来镇里,工作生活各方面习惯吗?” 许一山道:“还行,刘镇长你可能不知道,我最大的优点就是随遇而安。” “这样好,吃得苦,享得福,人前大君子,人后大丈夫。” 许一山迟疑了一下,问道:“刘镇长,我想问问,镇里对修桥这事有什么看法吗?” 刘文哦了一声道:“这事啊,都是段书记在抓。修桥是肯定要修的,而且迫在眉睫。洪山镇没桥,就是断了一只胳膊的壮汉啊,空有一身力气,却没法施展出来。” 许一山道:“就是嘛,这么重要的工作,就该一个德高望重,工作能力极强的同志来负责。” “你就是啊。”刘文笑道:“段书记可在县里会议上大力赞扬了你。” 正文 第82章 态度模糊 在许一山看来,洪山镇将重建虹桥的任务交给自己,完全是段焱华在打击报复。 在履职洪山镇副镇长之前,他许一山只是一个小科员。他这样的人,全县伸手一抓一大把,谁会知道他? 人生在世,做人做事都得有格局。 格局是什么?格局就是眼光,胆量和勇气。但格局的前提是资源,拥有不了好资源,格局再高,也只能仰人鼻息。同样,资源丰富,没有格局的人,照样能办出有格局的事。 可以肯定许一山是有格局的人,遗憾的是他手边没任何资源。 资源分为财富资源与人脉资源,许一山两者都没有。如果说,他作为陈勇的乘龙快婿,资源无须他去寻找,自会寻上门来。问题是陈晓琪已经说了,她要与许一山去民政局再次登记离婚。 既然不是陈勇的女婿,那么陈勇的资源就成不了他的资源。 什么资源都没有的许一山,凭什么去建一座大桥出来? 古语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修桥的首要,就是有十分充裕的资金。现在没有钱,谁敢垫资干活? 在与刘文聊了半天后,许一山隐隐约约感觉到了,段焱华将修桥总指挥的担子压在他肩上的事,并没通过镇党委表决。 也就是说,是段焱华一言堂的结果。 刘文苦笑道:“段书记不在镇里表决也正常,他是县委常委,这件事应该通过了常委表决。如果是县里决定下来的,我们镇里肯定无话可说。” 一个星期的时间准备,准备什么?准备钱,还是准备挨段焱华的骂? 许一山躺在床上,茫然地看着天花板。 镇家属楼建得很阔气,尤其是面积,都在150平以上。 作为副镇长,许一山一来,就有幸得到了单独的一套房。 段焱华在会议上说过,洪山镇干部的福利待遇,不能低于同级任何单位。只要为洪山镇作出了贡献,别说一套房,再丰厚的奖励,洪山镇也愿意拿出来。 150平方的房子,在衡岳市至少值百万。 许一山第一次来房子里看时,得知只住他一个人,当即与管后勤的说了,不需要这么大房子,给他一间单间就行。 后勤的人告诉他,这是段书记特批的。不是每个来洪山镇履职的人都有这样好的待遇。洪山镇各部门人加起来已经超过百人,而镇家属楼只有有限的三十来套房。 也就是说,镇里干部绝大多数并没能得到福利。 一个人住一百多平的房子,就会觉得很冷清,很孤独。特别到了晚上,冷清得人可怕。 三室一厅的套间房里,摆放的家具很少。 后勤说过,他许镇长需要什么家具,说一声就行,镇里会安排到位。 许一山已经感觉享受超常规的待遇很不好意思了,那还敢问镇里要家具。 房子里人气不旺,就会显得阴冷。蜘蛛最喜欢这种空荡荡的房子,以至于每个房间的天花板角落,都会有一张吹弹得破的蛛网。 在许一山的头顶,就有一张刚织出来的蛛网,在蛛网中间,伏着一只巨大肥胖的蜘蛛。 许一山凝视半天蛛网,突然幻想到这只伏在蛛网中的大蜘蛛,恰好像段焱华一样,只要有猎物撞上来,他便会张牙舞爪扑过来。 段焱华心思慎密,办事滴水不漏。因为专横,他很独断。整个洪山镇,没一个人敢逆他的意思办事。 他来洪山镇之后,力排众议,将虹桥从一座简陋狭窄的水泥桥变成一座现代化气势宏伟的大桥,这种气势,放眼洪山镇,无人可比。 修桥筑路都是耗费巨量资金的工程,段焱华能将洪山镇的所有公路全部硬化,虹桥架通,且是在资金匮乏的情况下而为,不由人从心眼里佩服。 在段焱华面前,许一山就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样,毫无主张。 按理说,洪山镇洪水来袭,炸桥挽救全镇人的生命财产,是大功一件。但此时过后,却悄无声息。 茅山县既没对许一山炸桥赞赏,也没对他炸桥表示质疑与追责。 这件事就慢慢地沉寂着,直到段焱华提出恢复虹桥原貌,且将重建任务压给许一山,才显露出后果出来。 许一山没法合眼,他一直在想,去哪里找钱来修桥? 政府做事,都有规矩。比如重建虹桥,就该先立项。 立项通过后,会有相应资金注入。而现在,段焱华显然是绕过了立项这一程序,这预示着他说的没有资金将成为事实。 午夜,他刚合眼,陈晓琪的电话便打来了。 没等陈晓琪开口,他主动说道:“什么时间?在哪见面?” 陈晓琪那边沉默了好一会,才低声说道:“你答应办手续?” 许一山苦笑道:“我不答应,你会答应吗?” 陈晓琪又不出声了,紧接着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许一山,你就没有想争取的想法?” 许一山轻轻叹息道:“我若争取过来了人,心没争取过来,又有什么意思?晓琪,我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只要你高兴,你想做什么,我都愿意配合你。” “你为什么要那样?” 许一山又沉默了,他看着手里的电话,心里一阵绞痛,道:“因为,我是真心喜欢你。” “你呀,真傻。”陈晓琪笑骂道:“许一山,我现在还是你法律意义上的老婆,你的老婆就要离你而去了,你怎么还那么平静啊?” 许一山开着玩笑道:“我总不至于哭着抱你大腿,求你不要离开我?” “你若真心喜欢我,为什么就不能那样做?” “我若做了,你就不会离开我了?”许一山冷静地说道:“陈晓琪,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我不怪你。” 陈晓琪什么话都没说,直接挂了电话。 许一山猛地想起,陈晓琪还没告诉他什么时候去民政局,这让他有些为难了。 结个婚,连手都还没来得及牵一下,她就要飞走了,这让许一山感到无比的郁闷。 其实从陈晓琪突然登门叫他去登记结婚开始,许一山心里就一直存有怀疑。 他知道,陈晓琪这样做,一定是有原因的。但具体原因是什么,他一直没想明白。 陈晓琪态度模糊,没说具体时间和地点,她是忘记了,还是不去登记离婚了呢? 正文 第83章 纯洁的人 曾臻得知段焱华将重建虹桥的事交给许一山去做,气愤地嚷道:“这不是明摆着让你下不来台?一山,你想过没有,假若你没把桥建好,别人会怎么看你?” 许一山苦笑道:“别人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吧,最多就是说我许一山没能力没本事。” “如果你在别人心里是这样的形象,今后你还会有出头之日吗?” 许一山默不作声,心里想,自己从来就没敢奢望登堂入室。如果不是与陈晓琪有婚姻之约,谁会让他一夜之间从一个小科员跃升成为一个副镇长? 他一直认为,副镇长的衔头是从天而降的,背后全都是陈勇夫妇操纵的结果。 陈勇眉头紧皱,一句话不说。 许一山来陈晓琪家,是准备将曾臻送他的新房钥匙和银行卡还给她。既然陈晓琪已经提出要离婚,新房是肯定用不上了。 没娶人家女儿,怎么好意思霸占人家房产。 可还没等他把钥匙拿出来,曾臻已经就建桥的事发出不满的声音了。 陈晓琪不在家,这段时间她很少在家。据说,她在忙扶贫的事。 县里有要求,各局委办都要对口扶贫。陈晓琪的扶贫点就在古山镇。 陈勇叹口气道:“这件事看来不是那么简单的。老段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理由。一山刚上任,接受这么重的任务,确实有点勉为其难了。可是老段是常委啊,他的决定,至少代表了县里的想法。” 曾臻不满道:“他给任务给一山,应该配套相应的资源嘛,现在一山两手空空,拿什么去建桥?这不就是等着看他的笑话吗?” 许一山听得心里很感动。陈勇夫妇明知道女儿要与自己离婚了,他们还没将他当外人,一心为他抱不平,这种温暖,怎能不感动人? 陈勇想了想说道:“这件事我看还是要慎重一点,我找个时间给黄书记汇报一下,看黄书记态度怎么样再说吧。” 聊了一会,县委办来电话,催陈勇去办公室,黄书记要去省里开会,有事要嘱托他。 陈勇一走,曾臻便问许一山:“一山,你们的关系怎么样了?” 许一山知道她在担心自己与陈晓琪的婚事,便讪讪笑道:“晓琪还没确定时间去办手续。阿姨,今天我来,一是想找您要点主意,洪山镇修桥这件事,我应该怎么做?二是想将钥匙还给您。” 他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掏出一串钥匙,轻轻放在桌子上,抱歉道:“对不起。” 曾臻的眼眶一下湿润了,她凝视着钥匙半天,低声道:“你有必要那么急吗?收回去吧。” 许一山平静说道:“不,钥匙我还给您。我与晓琪的事,只要她约定了时间,我一定会配合她的,您放心吧。” 曾臻红了眼眶道:“你这孩子,怎么那么善良啊。” 作为父母,她深知女儿的心思。 陈晓琪被魏浩纠缠,一直就是她心底最不愿意揭开的伤口。 魏浩初来茅山县时,当即被陈晓琪的美貌惊到了。他没想到,在茅山县这样的小地方,居然会有陈晓琪这样天仙一般的姑娘。 他第一次约陈晓琪吃饭时,就毫不顾忌地表示,他喜欢陈晓琪。 陈晓琪那时候还不知道他已经有了家室。 魏浩这人从外表看,根本就不像是一个结过婚的男人。他形象很不错,身材高大威猛。穿上一身警服,更显得威风凛凛。 男人打动女人心的第一条件,就是帅。 魏浩恰恰符合了这一条件,他毕竟从市里下来,身上没有县城小地方人的土气。他给人的印象就是帅气、阳光,又有一股稳稳的成熟感,让人很容易生出安全感来。 陈晓琪没有拒绝魏浩的示爱,在她看来,能嫁给这样的一个男人,也不枉她最美县花的称誉了。 两人交往了一段时间,陈晓琪才将与魏浩谈恋爱的事告诉母亲曾臻。 曾臻闻言,大吃了一惊,当机立断要求女儿与他断绝一切关系。 曾臻说:“晓琪,你不知道魏浩是有家室的人吗?” 陈晓琪沉吟片刻道:“刚开始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不过,魏浩说,他会离婚的。” 曾臻恼怒地冲着女儿吼道:“你知道自己这是什么行为吗?这是不道德的第三者插足的事,这种丢人现眼的事,你怎么能做?” 陈晓琪不满道:“我们是为了爱情。” “爱情你个头。”曾臻这是第一次当面暴怒地骂女儿。她是个温柔娴静的女人,从女儿出生起,就从没骂过她一句。 “妈,你懂爱情吗?”陈晓琪咬着牙说道:“爱情是很美妙与神圣的,任何人不能玷污爱情。” “你这是爱情吗?”曾臻哼了一声道:“你们这是道德败坏。” 母女俩为此大吵了一架,陈晓琪甩手出门。 曾臻在背后喊了一声道:“你若坚持自己的行为,我们家就没你这样一个女儿。” 陈晓琪与魏浩之间的关系,逐渐浮出水面。整个茅山县的官场,都知道魏浩与陈晓琪在谈恋爱。 陈勇夫妇觉得脸上很没面子,他们装作一无所知,任由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直到陈晓琪突然带着许一山回来,将结婚证摆在他们夫妇面前,曾臻一颗悬着的心才落地。 女儿主动嫁给许一山,这出乎了他们夫妇的意料。 如果不是陈晓琪的介绍,他们还真不知道茅山县有这样一个叫许一山的人。 至于许一山什么出身,已经不重要。门当户对的说法,此刻完全失去了意义。只要女儿走上一条正途,女婿许一山的未来,他们自信还有能力帮上一把。 事实证明他们夫妇在茅山县的影响还是有一点的,在陈勇找到黄山,吞吞吐吐提出给许一山换一个位子的时候,书记黄山二话不说,当即拍板道:“是晓琪的丈夫啊?这事好办,让他先去洪山镇锻炼锻炼吧。” 于是出现了许一山履职洪山镇副镇长的事出来。 “一山,这件事你先不要急。”曾臻安慰许一山说道:“晓琪她的心性还没定,你要理解她。” 许一山苦笑道:“我理解啊。其实,不论晓琪做了什么,我都会理解她。” “真的?”曾臻睁大双眼道:“你不会觉得自己委屈?” 许一山道:“有什么好委屈的啊?我也说实话吧,我是真心喜欢晓琪的,她做错做对我都喜欢。我不瞒您说,她与魏浩的事,我也听说了一点。但我相信晓琪。” “相信她什么?” 许一山想了想说道:“我相信晓琪一定还是个纯洁的人。” 正文 第84章 庸脂俗粉 曾臻怎么也不肯将钥匙收回去,许一山只好拿了钥匙,从她家出来。 来之前,他就与老董约好了,中午一起吃饭。 老董订了一个包厢,等许一山到时,包厢里已经坐了几个人。 除老董外,颜八和陈燕都在。欧阳玉因为要上班,没能来得了。 老董见面后笑道:“老许,这次算是我祝贺你高升摆的酒席。颜总和陈燕听说你回来了,大家一起为你祝贺。” 颜八笑眯眯道:“许镇长,你不会觉得我唐突了吧?” 许一山连忙说:“颜总说哪里话,我怎么敢有这样的想法?你能来,就是给我面子啊。” 上次去颜八的山庄,颜八送了他一张银行卡。他没当面拒绝,而是让陈燕转交给他,不知陈燕还给他了没有。 陈燕似乎猜到了他的意思,微微颔首,眼波流动笑道:“董哥,你什么时候也给我摆一桌啊?” 老董笑呵呵道:“随时都可以啊,只要你喜欢,我天天给你摆。” 陈燕嘴一撇道:“我才不要你天天摆。这样吧,下个月我生日,你摆一桌,好不?” “好啊。”老董高兴说道:“茅山最好的酒店,我给燕妹妹摆一桌,你们可都要来。” 颜八微笑道:“必须到场祝贺。生日蛋糕我负责,一定是全茅山最豪华的蛋糕。” 说笑了一阵,老董出去催菜去了。 趁着颜八去上洗手间,许一山赶紧问:“卡还了没有?” 陈燕歪着头看着他笑,逗着他道:“没有啊,你送我的,我为什么要还他。” 许一山急道:“哪又不是我的,我凭什么送你啊。赶紧的,还给人家。” 陈燕撅着嘴道:“我不。” 许一山哭笑不得。他让陈燕转交银行卡,其实就是想避免他与颜八之间的尴尬。 颜八看来是个性子直的人,他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无非就是想去洪山镇发展。他希望搭上许一山这一根线,这样才能有效保证他在洪山镇有人替他说话。 看许一山一副为难的样子,陈燕扑哧一声笑出来,低声道:“你看你急的,好像我真会吞了那笔钱一样的。小气鬼。” 许一山苦笑道:“不是我小气,这是原则啊。” 陈燕凑过来低声道:“你知道卡里有多少钱吗?” 许一山茫然摇头。 陈燕伸出一根手指头摇了摇道:“说出来吓死你,十万块。” “那么多?”许一山确实吓了一跳。 想起自己与颜八不过萍水相逢,人家一出手就送给自己十万。这钱有那么容易拿?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拿了人家的钱,就得替人办事。 看许一山一副吃惊的样子,陈燕逗着他道:“还退不退?” “退,必须退。”许一山一咬牙道:“别说十万,就是一百万,一千万,也得退。” 正说着,颜八从洗手间出来,看见许一山和陈燕头挨得很近在说话,赶紧往后退一步,笑道:“我是不是打扰了二位?” 陈燕道:“颜老板,你想多了吧?我们又没说见不得人的话,打扰什么啊。” 颜八便过来,坐下来道:“小陈姑娘,上次在山庄见了你一次之后,我可是三天三夜没睡好啊。” 陈燕狐疑地问:“怎么啦?” 颜八大笑道:“想你啊。你那么漂亮,我怎么能不想你。” 陈燕顿时红了脸,扭捏道:“颜总开什么玩笑啊。你是大老板,身边莺莺燕燕的,姹紫嫣红,桃红柳绿的,怎么会想我。” 颜八正色道:“我还真没开玩笑。小陈,说实话,我为你抱屈呢。你这么漂亮,就不该去上什么班,赚那几块钱。” 陈燕笑道:“我不上班你养我啊?” 颜八道:“好啊,只要你愿意,我养你。” 陈燕掩嘴而笑,“我才不需要你养我呢。我人命不好,怕无福消受你们大老板那种纸醉金迷的生活。我习惯了粗茶淡饭过日子。” 老董推门进来,刚好听到陈燕这段话,便接过去话说道:“燕儿眼界高,老颜,你别拿她开玩笑。” 颜八指着老董道:“看,心痛了是不?” 老董嘿嘿笑道:“我不是心痛,我是说实话。燕儿与我认识了七八年了,老子说句真心话,我可一直拿她当亲妹妹看。说句不好听的话,谁敢欺侮她,我绝不绕他。” 说完,眼光落在许一山身上,叹口气道:“老许啊老许,陈晓琪还晚来一步,我就准备将燕儿介绍给你做老婆了。” 许一山心里扑腾不已,老董的话,看起来是那么认真。可是一想起两个人在办公室的日子,他就知道老董在忽悠他。 许一山没有出外考察的日子,都会留在办公室。 办公室里就他与老董两个人。老董一天到晚没事,除了看报纸,就是拿着手机与人聊天。两个人相处了几年,他从没听说过老董要给自己介绍女朋友。 老董说,现在要想找个老婆,必须得有房。有房还能保证会有姑娘喜欢自己,还得有车。 在茅山县要想做到有房有车,单靠工资肯定实现不了。 许一山一个月的工资也就四千多块,出去吃喝零用,一个月下来所剩无几。 他曾经也萌发过首付买房的念头,结果去售楼处一打听,光是首富,就得要他三年的工资。 而且这三年他必须做到不吃不喝。付了首付,接下来还有二十年的按揭。每天睁开眼睛,第一个念头想的就是还欠着银行几十块钱。 这样的日子要延续二十年,这是他想都不敢去想的事。 没房没车又没钱的许一山,很多时候不敢去想爱情。 爱情只是物质的一块遮羞布。现在的女孩子比任何时代的女人都要现实得多。像许一山这样的小科员,在她们眼里就是一个穷屌丝。 当然,许一山不是没人爱,喜欢他的女孩子很多。但大多数女孩子听说他来自农村,在城里没有房子,现实逼迫她们打了退堂鼓。 许一山自己也没将精力放在个人问题上,他一直想,真正的爱情绝对不会被物质牵绊。这不,陈晓琪找上门来,二话没说就与他登记结婚,让许一山真实感觉到,人世间的爱情,永远都是那么充满光辉。 老董一句玩笑话,将陈燕的脸说得通红。 她看一眼老董道:“董哥,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了,免得人家误会。” 老董哼了一声道:“你说的是怕陈晓琪误会?” 陈燕点点头道:“人家才是美若天仙一般的人,许哥的眼里,那会有我们这些庸脂俗粉啊。” 老董看着许一山问道:“是吗?” 正文 第85章 贪财的女人 颜八与上次见面时判若两人。 他谈笑风生,幽默不失雅致。话题围绕着男人与女人展开,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许一山很少说话。颜八突然出现,让他的心情变得有些不好。 他本来只想与老董坐坐,喝点酒,聊几句知心话。毕竟老董与他有过七年的同室办公的经历,就是两块石头,也该混得熟了。 有颜八在,他很多话不好说,只能静静地听。 陈燕没将银行卡还给颜八,让他心情变得更糟。他在心里悄悄给陈燕打上一个标签——贪财的女人。 颜八聊着聊着,话题开始往洪山镇转移。 在颜八的话里,许一山感觉他对洪山镇了解得比自己还多。 首先,颜八说,洪山镇是茅山县未来十年内最具有发展前景的乡镇。茅山县有个规划,准备将洪山镇打造成为茅山县的工业开发园区。 颜八说得很认真,却不透露消息从何而来。 其次,颜八说,洪山镇工业开发园区的规划,已经取得省里的批准。 这两个条件背后的含义就是,洪山镇会有一笔配套资金进入。 许一山心想,既然上面有钱下来,就应该先将钱投在虹桥的修复上。 没有虹桥的洪山镇,就是一条断了胳膊的壮汉,空有一身力气,而没施展本事的能力。 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 老董下午还得去办公室报到,现在管得严,打卡点卯的过程还得要走。 老董有午睡的习惯,无论寒冬酷暑,雷打不动。 颜八送走老董后,邀请许一山去泡个脚。 陈燕不肯跟着去,她说泡脚都是男人们的乐趣,她们女人对泡脚没什么好感。 颜八便笑,道:“有男技师的,而且现在的男技师比过去的都要年轻,手法也不错。” 无论颜八怎么怂恿,陈燕坚辞不肯跟着去。颜八无奈,只好答应让陈燕先走。 许一山犹豫了一下,跟了过去喊住她,低声说道:“陈燕,那卡......” 陈燕浅浅一笑道:“你紧张什么?就算我不给,也是杀富济贫,是我的事。” 许一山想说,卡是颜八送给自己的,怎么也与陈燕扯不上关系。而且许一山有个强烈的预感,颜八平白无故送自己银行卡,一定有求于自己。 颜八看中的是他身上罩着的副镇长光环。他想尽一切办法想要钻进洪山镇去分一杯羹,镇里没一个人,他不好说话。 许一山最反感的就是颜八的这一套。在他看来,颜八真心想做事,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做。没必要遮遮掩掩,托熟人,走后门。 尽管许一山不愿意去泡脚,但还是没顶得住颜八的热情。 关键是颜八说了一句话:“许镇长,听说你是虹桥重建的总指挥,我想我能助你一臂之力。” 颜八去的泡脚场所,是茅山县最好的一家店。 会所名叫“云上”,藏在茅山宾馆的三楼。 茅山宾馆过去是茅山县委招待所,并不对外营业。 茅山宾馆对外营业才七八年时间,是因为宾馆在改造时,引进了一笔投资。 以茅山县的财力,投巨资改造宾馆肯定不现实。于是有人提了一个方案,将宾馆对外开放,谁投资,谁受益。 方案一出台,当即引来无数投资商。但最后宾馆的改造经营权还是落在了黄大岭的手里。 黄大岭如今是茅山宾馆的董事长,法人代表。 茅山宾馆是茅山县最好的一家宾馆,完全按照三星级的标准改造。宾馆里不仅设有客房,KTV、洗脚城等娱乐设施,应有尽有。 来茅山宾馆消费的人,都是小老板之类的,毕竟,在茅山宾馆豪横一夜,消费个十来万不是问题。 颜八似乎轻车熟路,带着许一山径直上了三楼。 三楼一个大厅,一个穿黑色衣服,腰肢很细的女人,手里握着一个对讲机,看到颜八来了,赶紧迎上来招呼他,“颜总,好久不见,你是不是忘记小妹了啊?” 颜八不顾许一山在,伸手去捏女人的脸蛋,大笑道:“老子这段时间忙,想我了?” 女人笑得更欢,嗲着嗓子道:“想啊,日日想,夜夜想,无时无刻不在想。” 颜八颔首道:“算你有良心。小茹,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兄弟,你叫他许总就行。记住,以后许总来消费,所有帐直接记我头上,懂吗?” 叫小茹的姑娘笑眯眯道:“颜总交代,谁敢不听啊。多谢颜总关照。今天是洗脚?还是按摩?” 说完,压低声对颜八道:“来了新茶,颜总要不要尝尝?” 颜八哦了一声,摆摆手道:“先进房再说。” 小茹将他们引进一间灯光暧昧的房间。房间里一张床,床上铺着雪白的被单。屋里配有洗手间。到处收拾得干干净净。但许一山却感觉到空气流动着一丝怪异的味道。不禁皱了皱眉头。 “颜总稍作,我去叫姑娘们来。” 小茹对着对讲机喊道:“所有未上钟的姑娘们,都来388房间,要快。” 未几,门口一阵骚动,随即,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们鱼贯而入。 颜八半躺在沙发上,将头扭到许一山这边,试探着问:“兄弟,喜欢瘦的还是喜欢肥的?” 许一山尴尬道:“不就洗个脚吗?还挑肥拣瘦?” 颜八笑道:“必须的,肥瘦手感不一样,感觉更不同。瘦有瘦的精致,肥有肥的妙处。不瞒兄弟你,我就喜欢肥的女人,有手感。” 许一山根本不懂颜八说的这些。他对女人还没有真实的感觉。不过,他喜欢像陈晓琪那样不肥不瘦的女人。 颜八却不一样,他的喜好与口味似乎与常人不同,越肥胖的女人,他越喜欢。 七八个女人莺莺燕燕的排成一排站在他们面前,等待他们挑选。 颜八似乎不满意眼前的姑娘们,问小茹道:“就这些?” 小茹含着笑道:“颜总不满意,换。” 颜八眉头一皱道:“你说的新茶呢?” 小茹便贴过来身子,几乎将半个身子都压在了颜八的身上。 她贴着颜八的耳朵轻声说道:“颜总,有一个极品,不过今天身体有点不适。” “什么叫不适?”颜八冷笑道:“叫来,不就是钱吗?” 小茹笑道:“有点贵。” 颜八瞪她一眼道:“老子是差钱的人吗?什么极品啊,叫来伺候许总。不来,她也不要在茅山县呆了。” 小茹看一眼许一山,为难道:“要不,我亲自给许总服务?” 正文 第86章 洗脚城 许一山是第一次进这样的娱乐场所,不免有些紧张。 颜八听小茹说,要亲自给许一山服务,当即眉开眼笑道:“懂事,许总就交给你了。他若不高兴,我不买单的啊。” 许一山推辞道:“颜总,别搞这些了,不如去喝喝茶。” 颜八道:“兄弟放心,你想喝什么茶,这里都有。去吧去吧,先享受一番再说。” 许一山不想让颜八看轻自己,男人在这样的场合畏手畏脚,会被人视为没用。 一个正常的男人,身上必备两个条件,贪财与好色。 天底下没有一个不贪财的男人,所有自诩不贪财的男人,都是没机会贪财。同样,天底下没有一个不好色的男人。男人不好色,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阴气太重,一种是口袋里没钱。 贪财与好色就是一对孪生兄弟。 许一山不知道自己贪不贪财,但他好色倒是真的。 好色有高雅与庸俗之分。如果心思与眼光只落在情欲上,那就是动物性的好色。好色正确的解释的就是爱美。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是古训,也是现实。 比如陈晓琪突然拉他去登记结婚,倘若陈晓琪是个其貌不扬的姑娘,许一山肯定不会跟着她去。 许一山在陈晓琪面前完全没有免疫力,陈晓琪是个彻底让他欢喜让他忧的女人。 在颜八的催促下,小茹半推半抱,将许一山拉进了另外一个房间。 小茹是会所的经理,并不服务客人。 进到房间里,小茹才笑眯眯地对许一山说:“许总,你是我第一个服务的对象,你可要给我好评哦。” 许一山讪讪笑道:“小茹姑娘,我也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场所,你不会笑我吧?” “哪敢啊。”小茹轻轻推了他一把,抿着嘴笑道:“你是顾客,顾客就是上帝啊。从现在开始,我就属于你的,你想让我干啥都行。” 许一山想了想说道:“好像没什么事可干啊。” 小茹笑得更欢,道:“许总,你在逗我玩吧?你一个大男人,真没来过我们这样的地方?” 许一山茫然摇了摇头道:“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小茹的眉头便微微蹙了起来,她歪着头看着许一山,突然启齿一笑道:“这样,你什么都听我的,行不?” 许一山嗯了一声,道:“行,听你的。” 小茹又抿嘴一笑,指着他身上的衣服道:“脱了,我给你推个油。” 许一山平常在街上看到过招牌,上面写着按摩推油。但他真不知道推油是个什么玩意。 “推什么油?” 小茹解释道:“精油啊,对皮肤有很大好处的。像你们这样的老板,就该好好保养皮肤啊。而且,推油能强身健体,舒缓神经压力。总之,很舒服。” 见许一山站着没动,小茹过来要替他解开衣服扣子。 许一山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疑惑地问道:“你干什么?” 小茹微笑道:“脱衣啊,你不脱衣,我怎么给你推?” 许一山不想让她看出来自己生疏与慌乱,赶紧说道:“我自己脱。” 小茹指着床上摆放的一套按摩服说道:“我先出去,你换好衣服叫我。” 她拉开门出去,许一山迟疑了一下,还是脱了衣服。等到换裤子的时候,他想了想,还是没将底裤脱下,而是在外面套上了按摩短裤。 不一会,小茹端了一个托盘进来。托盘上摆放着花花绿绿的一对东西,居然还有开水与冰水。 他看一眼托盘,疑惑地问:“有一杯热水就行了,冰水我不喝。” 小茹嫣然一笑道:“这不是给你喝的,这是我要用的。” 在小茹的指挥下,许一山仰面躺在按摩床上,心却一个劲的猛跳。 从他进来会所后,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里的女人都穿得很少,特别是领口,开得极低。 只要她们微微弯一下腰,就能看到让人脸热心跳的风景。 小茹在大厅接待客人时,穿得还很正统。黑色的高腰小西装,将她的身材衬托得玲珑凸凹。 现在她换了一身衣服出来,与刚进包厢让颜八挑选的姑娘如出一致。 还是黑色上衣,但显然要开放许多。里面是一件白色的胸衣,将胸脯勾勒得呼之欲出。 小茹示意许一山趴在床上,她往手心里倒了一点精油,使劲搓了搓,道:“我来了。” 许一山没吭声,直到小茹的手掌落在他背上,他才感觉像有一片羽毛轻轻拂过一样,又痒又舒服,而且还有一种说不出感觉的酥麻。 小茹介绍道:“这是精油开背,力道还要重点吗?” 许一山唔了一声,他不知道该说再重点还是轻点。反正小茹的一双手,就像在他背上弹钢琴一样,令人生出目疾神往的舒爽。 小茹原来在莞城上班,练就了一身伺候人的本事。 回来茅山县后,被聘请在茅山宾馆洗脚城做经理。遇到难缠的客户,只要她亲自上阵,必能化解矛盾。 小茹年龄不算大,看起来就是一个标准的少妇形象。 她浅笑嫣然,嘴角弯成一道圆弧,给人一种特别想要亲近她的魅惑。 背部精油开过后,她开始对许一山的手脚四肢动手。直到滑到臀部,她才停下手,贴着许一山的耳朵轻轻吹了一口气道:“许总,我要开始了啊。” 许一山心想,你不是已经开始了吗?怎么还要开始? 念头还没过去,小茹突然将他穿在身上的按摩短裤往下一拉,露出他的半截屁股出来。 许一山吃了一惊,赶紧伸手将短裤往上拉,小声道:“别开玩笑。” 小茹已经看到他裤子里穿着的短裤,抿着嘴偷笑道:“许总,你怎么没完全换了呀。哪有穿自己短裤按摩的啊。” 许一山没吱声,他第一次进入这样的场所,对里面的东西一无所知。能换衣服裤子躺在床上让人按摩,已经超出了他的所有认知。 在许一山看来,男女接触如此亲密,根本就做不到心如止水。 何况,小茹的款款温柔,变着花样的按摩手法,每在他身上游动一刻,他的心便会跟着狂乱不安。 许一山拉上了裤,小茹也没再往下拉。 她让许一山翻过来身子,两人四目相对时,她看到许一山的一双眼根本不敢睁开,脸上身上的肌肉僵硬得犹如一块铁板,不禁心里浮起来一个念头,他是多么纯洁的男人啊! 念头一起,她便悄悄地想,这样的好男人,怎么能让他逃过自己这一劫呢。 正文 第87章 他不上道 小茹并不知道许一山的真实身份。在她看来,许一山应该就是像颜八这样的人,身上有几个钱,目空一切,斜睨天下的暴发户而已。 时代变迁,催生无数暴发户。有了钱的人,便努力想要改变在别人眼里的形象。 比如洪山镇的洪荒,在山里建庄园的颜八,都是一样的人生。 颜八发家,有迹可循。洪荒致富,至今是个谜。 但无论颜八和洪荒有多大的家当,在黄大岭的眼里,他们都是暴发户一族,比不得他来得正统。 暴发户随机,贵族需要时间沉淀。通常,缺少百年传承的富贵人家,都属于暴发户一类。换句话说,贵族五百年才出一个,暴发户分分秒秒中就能产生。 衡量贵族与暴发户之间的区别,不在于谁拥有多少财产。而在于家族的文化传承,价值取向以及道德的标准。 茅山县富人不少,能比肩洪荒和颜八的却不多。即便如此,洪荒与颜八,在黄大岭的眼里心里都是上不得台面,缺少格局的人。 黄大岭自认他才是正统的贵族一类,至少,他的家庭出身就超过洪荒和颜八两代。 茅山宾馆是黄大岭的根据地,每年从茅山宾馆流出去的资金,至少在十几个亿以上。 小茹就是黄大岭亲自从莞城带回来的姑娘。 黄大岭出差莞城时,朋友送他去醒酒,服务他的正是小茹。 闲聊中,黄大岭得知小茹老家就是茅山县人时,当即愤而坐起身道:“我茅山县的人,怎么能沦落到伺候人的地步?” 小茹苦笑道:“都是为了生计。天下之大,哪里有饭吃,哪里就是我们的安身之处。” 黄大岭从莞城回来后,第一个念头就是将小茹带回茅山县。 小茹起初不愿意回来,莞城的繁华与茅山县的冷清,在她心里形成一道分水岭。繁华地方,随便都能活命。冷清场所,拼尽所有力气未必能吃饱肚子。 黄大岭给了小茹洗脚城股份,两人约好,赚了钱,37分成。 有了小茹在,茅山宾馆的“云上”洗脚城从来不缺技师。 云上洗脚城的技师每隔两个月,必换一批新人。这些新人,就是小茹嘴里说的新茶。 颜八是云上洗脚城的常客,他有一半以上的业务都是在洗脚城办成的。他是云上洗脚城的至尊客户,每次来,小茹都会亲自出面招待。 当然,颜八常常出入洗脚城还有另一个目的,这个目的就是接触洗脚城真正的老板——黄大岭。 然而,到现在为止,颜八还是没能与黄大岭有过任何形式的接触。 这些,许一山茫然无知。 小茹柔声对许一山说道:“许总,你怎么那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 许一山睁开眼,却不敢去看她。 他只要眼光看过去,便会看到一片山峦,奇峰突起,仿佛秀美山林,尽入眼底。 “我不紧张啊。”许一山自嘲地笑,解释道:“只是有点不习惯。” “慢慢的,你就习惯了。”小茹轻轻地笑,双手落在许一山的胸前,柔柔一动,顿时如有一股电流穿过许一山的身体一样,他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这里很敏感?”小茹逗着他问,手指头却不停,轻柔如羽,点点轻触。 许一山强忍住蓬勃的冲动,阖上双眼道:“还要多久?” 小茹轻轻一笑,“既然来了,就不要问时间。到了时间,我自然会让你走啊,要不,我就亏了呢。” 许一山嗯了一声,不再出声。 小茹问道:“许总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许一山摇摇头,道:“谁说的?不是第一次了。” “你骗我。”小茹笑嘻嘻道:“你骗不了我。你一定是第一次来,你看你,紧张得全身肌肉都僵硬了。要是别人,还不如狼似虎一样啊。” 小茹说的没错,许一山还真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场所。 因此,他像一个惶恐不安的小孩一样,处处充满新奇,又处处提防。 “颜总不地道啊。”小茹笑道:“你们是朋友,他怎么才带你来,这是不够朋友啊。” 许一山苦笑道:“来这地方,就是朋友?” “当然啊。”小茹捂着嘴巴笑道:“不是说,你们男人如果是真正的朋友,就必须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或者,一起......” 她欲言又止,没将话完全说出来。 许一山好奇的问:“还有一起什么?” 小茹捏着他的胸口,憋住笑道:“还有什么,你自己体会呀。” 小茹一边聊,一边给许一山服务。她突然将嘴凑到许一山耳朵边,低声笑道:“接下来,我该进入主题服务了,你不会吓倒吧?” “没事。”许一山硬着头皮说道:“早就该进入主题了。” 小茹不说话了,她转身去端了一杯水,喝了一口含在嘴里,转过头来看着许一山,脸上荡漾着一层淡淡的红晕,突然埋下头去,一口含住许一山的胸口。 这比刚才的电流来得更迅猛,许一山只觉得浑身一抖,全身的血便激荡起来。 他推开伏在胸口的小茹,慌乱地说道:“算了,我还有事,得先走一步。” 在小茹惊慌失措的目光里,许一山淡然穿上衣服,拉开门扬长而去。 许一山没想到,他前脚一走,后脚包厢里便闪进去一道身影。 “没上手?”颜八皱着眉头问。 小茹摇了摇头道:“人家还是个雏。吓怕了。” 颜八怅然摇了摇头道:“看来,让他上道,任重道远啊。” 小茹看了颜八一眼道:“你们男人,尽会耍这样下流的手段。这个人浑身正气,不会上你的道的。” “只要是男人,我就有办法对付他。”颜八笑了笑,伸手在小茹脸上摸了一把道:“老子都忍痛让出了你,这小子还不肯上道,看来,要出绝招了。” “你们男人真的很恐怖。”小茹收拾着东西说道:“颜总,对不起啊,让你失望了。” “没事,总有一天,他会上道来。”颜八从身上摸出一叠钱塞在小茹的胸口,勾着她的下巴说道:“你什么时候安排我与你们老板见面?” 小茹浅浅一笑,“颜总,我们老板下星期回来,到时候我再安排。” “行,这件事宜快不宜迟。洪山镇已经蓄势待发了,再晚一步,老子可能连汤都没得喝了。” 小茹撅起嘴道:“你们男人就顾着自己发财,把我们女人当枪使。” 颜八捏着她的下巴笑道:“小女人,哥发了财,还会少你一份?你跟着黄总,这辈子可能吃穿不愁。但你跟着我,我能保你一辈子做人上人。” “凭啥?” “凭我和魏局的关系,你就放心大胆跟哥走吧。” 正文 第88章 情敌 许一山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张无形的巨大的网,正在悄悄往他头上罩落下来。 他在最紧急关头果断刹住车,离开云上洗脚城,让几个人都失望不已。 第一个失望的自然是颜八,在陈燕将银行卡转交给他的时候,颜八看着银行卡问她,“他自己怎么不来退给我?” 陈燕哼了一声道:“颜总,你是想拉人家下水吧?我告诉你,人家许一山可是好人,你千万别打他的主意。” 颜八笑眯眯道:“这是拉他下水吗?你理解错误了啊,我们这是资源整合,各取所需。” 陈燕问他道:“这些董哥知道吗?” “老董啊,”颜八摇摇头,“老董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没有野心。他是个安于现状的人,不思上进。不像这个许一山,以我看人的心得,我感觉到,这个姓许的人,今后会有辉煌前途。现在搭上他的车,有百利而无一害。” 陈燕厌恶地白他一眼,道:“我感觉董哥把人家许一山介绍给你,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颜八没将银行卡收回去,而是要转手送给了陈燕。 陈燕不想要,撇着嘴道:“无功不受绿,你送我钱,目的是什么?” 颜八大笑道:“男人送女人钱,目的就一个,哄女人上床啊。不过,我送你钱,没有这个目的。因为,这笔钱已经送出去了,就不再属于我了。我只不过是替姓许的人代送而已。” 第二个失望的人,居然是魏浩。 没人知道,在云上洗脚城的每一个角落,都安装着隐秘的监控摄像头。 当然,能在云上洗脚城安装这些监控的,除了黄大岭自己,就只有魏浩了。 按照规定,监控摄像头只能安装在公开场所。云上洗脚城的包厢里,是不应该安装的。但魏浩要求,所有房间,都必须安装隐秘监控。 茅山县但凡来过云上洗脚城的人,都在魏浩和黄大岭的监控里留下过各种各样的画面。 从许一山进入包房开始,魏浩的监控便打开了。 直到许一山突然离开,魏浩才遗憾地摇头叹息。 出了洗脚城的许一山突然接到一个电话,约他见面的人,自报家门叫魏浩。 许一山吃了一惊,自己与魏浩从没打过交道,他怎么突然约自己见面了? 他想要婉拒,就在他要开口婉拒时,脑海里突然跳出来了老孙。 老孙要成立民用爆破公司,必须征得县公安局特种行业的许可。而掌管审批的,就是魏浩。 魏浩在电话打着哈哈笑道:“许镇长,你若有空,我想与你喝杯茶。” 许一山笑道:“好啊,魏局,你在哪,我过去。” 魏浩说了一个地址,是茅山县的一家茶楼。 茅山县县城不大,洗脚城、按摩院、茶楼却非常多。 茶楼并非真正卖茶喝茶的地方,而是人们打牌聊天的场所。 茅山县的茶楼里,每个房间都必备麻将桌。喝茶其次,打牌为真。 但魏浩约许一山见面的茶楼,是唯一一家真正卖茶品茶的地方。 魏浩一身便装,早在茶楼等着许一山的到来。 两人一见面,各自伸手相握寒暄。 “许镇长,年轻有为啊。”魏浩似笑非笑地赞赏着许一山道:“很意外吧?” “不意外。”许一山认真说道:“今天魏局不约我,改天我也会亲自登门拜访致谢。” “谢我什么?”魏浩狐疑地问。 许一山舒口气道:“没有魏局出手相帮,今天的洪山镇,可能就毁在那场大洪水里了。” “你说的是炸药的事?” 许一山严肃点头道:“魏局,感谢你救了洪山镇,我代表洪山镇十多万人口谢谢你。” “小事一桩,不值一提。”魏浩摆摆手道:“当时,晓琪打电话找了我说这件事。只要是晓琪的事,我绝对没二话可说。” 许一山一听他提起陈晓琪的名字,而且还一口一个“晓琪”叫着,心里便泛起一丝酸酸的味道。 陈晓琪与魏浩的关系,他并非一无所知。 但他相信陈晓琪,一直认为那都是流言蜚语。 “对了,今天约你,我想就我们两个男人,有个事,要摊开来讲,你不会介意吧?”魏浩试探着问他。 许一山心里一动,拦住他道:“魏局,我有个事,想咨询一下你,你能帮上这个忙,什么话都好说。” “什么事?”魏浩狐疑地问。 “我有个朋友,想开一家民用爆破公司,我就想问问,这个事你说该怎么办才好?” “申报吧。”魏浩说道:“按程序申报,走完流程,能批自然会批。不过,现在对这方面管理得非常严格。我提醒一下你,可能没那么顺利。” 许一山笑道:“行,我先让他按流程申报。如果遇到困难,我再来请你拿主意。” 魏浩哭笑不得,道:“你就不问我为什么约你?” “不用问啊,你约我想谈的事,不用谈了。魏局,陈晓琪是我许一山的老婆,现在是,以后还是,这辈子是,下辈子还是。” “可我听说,晓琪要与你办离婚手续了。” “就算我们离婚了,她还是我前妻。既然是我前妻,我就有责任护她周全一生。” 魏浩沉吟不语,他猛吸了几口烟,抬起头来看着许一山道:“你没觉得自己是在自作多情?” “哪也是我的事。”许一山站起身来说道:“我倒想提醒魏局一句,你能给陈晓琪什么?” 魏浩冷笑道:“我能给她想要的一切。” “财富?权力?”许一山跟着冷笑道:“我与你不一样,这些我都给不了她,但我能给她爱情。” “我也能。” “不,你给的爱情,是变了色的爱情。”许一山摇摇头道:“我会尊重晓琪的选择。” 魏浩居然敢约他直接谈陈晓琪的事,可见他有多么的有恃无恐。 许一山的心底,就像爬过一条丑陋无比的蛇。魏浩有恃无恐的模样,恰如蛇高昂起来的头,吐着令人厌恶的蛇信子,蛇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只要你放手,我给你想要的一切。”魏浩淡淡说道:“许一山,古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想,你不会为了虚无的爱情,把自己的前途都绑在上面吧?” “你错了,为了爱情,我可以牺牲一切。”许一山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最后我警告你一声,从现在开始,你如破坏我的家庭,我不会放过你。” 魏浩摇摇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为了晓琪,我不会放弃。” 正文 第89章 你相信老婆吗 被人约着当面谈自己老婆,这是屈辱。 许一山心里憋得难受,在街上转了几圈后,准备回洪山镇去。 陈晓琪的电话就在这个时候打了进来。 “许一山,你在哪?” 许一山抬头看了看四周,道:“我在民政局对面。” 陈晓琪哦了一声,道:“你等等我,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许一山摸了摸口袋里的结婚证,悲哀地想,陈晓琪还是来找自己离婚了。 等了几分钟,果真看到陈晓琪的车子缓缓开了过来。 他看了一下时间,距离下班还有十几分钟。如果现在赶过去民政局,还能在最后的几分钟里将离婚证办出来。 陈晓琪放下车窗,面无表情地对他说道:“傻站着干嘛?上车啊。” 许一山看一眼对面的民政局,苦笑道:“我走过去就行了。” “去哪?” “民政局啊。”许一山道:“几步脚的距离,抬腿就到。” 陈晓琪瞪他一眼道:“你就那么急着要办手续吗?许一山,我们先吃一顿散伙饭再去不行啊?” 许一山嘿嘿地笑,道:“我们都没合伙过,哪需要散伙。” “上不上?不上我走了。”陈晓琪恼怒地说道:“许一山,我陈晓琪是谁的老婆,心里有数。你不上来,别怪我生气啊。” 许一山迟疑了一下,还是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还没坐稳,就听到陈晓琪在说道:“许一山,你现在翅膀长硬了啊,你敢去洗脚按摩了。” 许一山吃了一惊,自己被颜八拉去洗脚,根本就没人知道,她陈晓琪怎么就知道了? 但马上又释然了,眼前这个被自己叫了无数次老婆的女人,就要与自己拜拜了。他做什么,她还能管着吗? “还有,我听说,段焱华任命你做虹桥重建总指挥,这么能博名利的好事,他为什么自己不做,这不是他段焱华的风格啊。许一山,你没想想,这是人家在挖坑让你跳吗?” 许一山苦笑道:“我能有什么办法?组织上决定的事,我能推开?再说,我这个破镇长还能做多久,鬼都不知道。这个事,我来背个锅,不是没道理。” “你许一山是我陈晓琪的老公,我就不能让人这样欺侮你。这个总指挥,我们不做。我去找段焱华,凭什么让你来背锅。” 许一山听得心里一阵温暖。但马上又沉重起来。 魏浩约他谈陈晓琪,口口声声能给她想要的一切。魏浩不是在吹牛皮,他确实能做到所说的话。一个男人,被人追着要从手里将老婆抢走,这种屈辱,谁能忍受得了? 陈晓琪已经提出来要与自己离婚,他们一离婚,就再没关系。他深知自己的这个副镇长位子是怎么来的,既然不是陈勇的女婿了,他的这个位子还能坐几天,鬼都不晓得。 段焱华从他履职副镇长开始,就从没安排他正式的工作。现在突然将重建总指挥的帽子往他头上戴,这明摆着就是让他下不来台。因为,段焱华已经透露了想法,他不会给许一山一分钱,而要让许一山将桥恢复如初。 他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我今天与魏浩见面了。” 陈晓琪似乎没听到一样,将车开过民政局门口,突然扭过头对许一山一笑道:“许一山,你相信你老婆吗?” 许一山嗯了一声,“我相信。” “你若相信我,我就是你老婆。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你老婆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许一山沉默不语。 陈晓琪的心思,就像天上飘着的云朵一样,根本没法预测。 前几天她提出来离婚,现在却闭口不语了。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许一山心里想,打一场爱情的保卫战,得师出有名。陈晓琪是自己老婆不错,但陈晓琪如果心不在自己这里,这场战争打起来就没有意义了。 作为一个男人,谁的眼里都无法揉得下老婆被人挖走的屈辱沙子。 魏浩背景强大,其本人也足够优秀,但他已经失去了追求爱情的特性。他已经是个已婚男人,他移情别恋,就是对爱情的亵渎。 爱情是最容不得玷污的神圣之物,只有男女两情相悦才会产生心灵的碰撞,撞击出来的火花,是爱情炫丽的光芒。 陈晓琪将许一山带回家里,陈勇夫妇都在家,看到许一山回来,吃惊不已。 陈晓琪撒着娇道:“妈,我都快饿死了,你快给我煮点东西吃啊。” 曾臻爱怜地瞪了女儿一眼道:“都多大的人了,饿了不会在外面随便吃点啊。” 陈晓琪攀着妈的肩膀道:“您又不是不知道,外面的东西我吃不习惯。” 曾臻便去厨房给女儿下面条,喊了一声许一山道:“小许,你来给我帮忙。” 许一山连忙过去,曾臻将门关上后,问他道:“你们究竟在搞什么鬼?一会说离婚,一会又一起回家来。” 许一山低声说道:“晓琪没提离婚的事了。” 曾臻长舒一口气,叹道:“小许,请你多多谅解一下晓琪。这女子是我们娇生惯养了,做什么都不与我们父母商量。她以前说的话,可能是气话。气消了,就会什么事都没有。” 许一山认真道:“我能理解她。” 许一山说这句话,心里是有想法的。陈晓琪与他突然登记,并非是看上了他。 或许,她故意这样做给人看,恶心一下别人也未必可知。 她要恶心的人,除了魏浩,不会有别人。他们之间肯定也出了问题,要不,陈晓琪不会将自己的清白赌上。 但是她为什么要恶心魏浩呢? 许一山知道,凭着自身的条件,能娶到陈晓琪的可能性非常小。 无论家庭背景,还是两个人目前所处的社会地位,许一山与陈晓琪都隔着一段遥远的距离。尽管他现在也名列洪山镇副镇长之列,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这个位子是靠着陈勇夫妇才得到的。 曾臻犹豫一下,似乎有些难为情地问许一山:“你们到了什么地步了?” 许一山当即明白曾臻话里的含义,他讪讪说道:“水一样清。” 曾臻便沉下脸来,埋怨道:“一山,晓琪是你妻子,你作为丈夫,知道什么事可做,什么事不可做,对吗?” 许一山尴尬无比,曾臻的话,就差没说出来了。他作为丈夫,应该行使他做丈夫的权利。而这个权利,不言而喻。 他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不会伤害她的。而且我可以保证,我会用生命去呵护她一生的周全。” 曾臻点了点头,轻轻叹息一声道:“有你这句话,晓琪托付给你,我们也就放心了。一山,有些事,我们做父母的不便多说,一切在于你自己体会。” 陈晓琪在外面喊:“妈,好了没?再不好,你女儿就饿死了。” 正文 第90章 创造条件 陈晓琪主动邀请许一山进她房间聊天,让许一山受宠若惊。 曾臻说要上街转转,招呼陈勇出门。陈勇推脱道:“我还有点事,怕是不能陪你了。” 曾臻使劲眨巴着眼睛,大声道:“什么事啊?就没有休息的时间了吗?你也不想想,多少年没陪我出门了啊?” 陈勇若有所悟,赶紧回应道:“也是,都怪工作太忙,忽视了你的感受。我这就跟你出门,陪你迋遍茅山好不好。” 夫妻俩心领神会,出到门边,曾臻回头招呼陈晓琪道:“晓琪,我们今晚还有个约会,可能不会那么快回来。” 陈勇夫妇一走,陈晓琪看着许一山,似笑非笑地说道:“许一山,他们是在给你创造条件呢。” 许一山讪讪地笑,小声道:“什么条件?我听不懂。” 陈晓琪哼了一声,“许一山,你少在我面前装傻,你老实交代,认识我之前,谈过几个女朋友了?” 许一山心里一动,想道,如果说一个没谈,会不会被她看不起?现在男女,到他这个年龄还没谈过恋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自身条件太差,没有姑娘喜欢。另一种就是身体有缺陷,没勇气和信心面对爱情。 这两种可能,许一山一种都没沾边。首先他自身条件很不错。除了出身农门外,他要相貌有相貌,要学历有学历。而且工作也还不错,端着一个铁饭碗,是正式的体制内人。 其次,他身体绝对没任何毛病,男人与生俱来的所有本能,他一样也不缺。 像他这样的经历,该看过的片也看过了,幻想也幻想过了。只是苦于一直没找着一个心仪的人,而将个人问题耽搁了下来。 其实,在许一山刚去水利局上班的时候,确实也遇到过相互欣赏的异性。 对方是茅山县花鼓剧团的花旦,唱得一出好戏,是剧团的台柱子。 他们认识也很偶然。某天,许一山去一个偏远的山村勘察水利设施,恰好碰到有户人家过大寿唱戏。请的戏班子就是县花鼓剧团。 许一山对戏曲并没兴趣,他没耐心看舞台上将脸画得五颜六色的人拖着长腔嗯嗯哼哼。 许一山喜欢的是美剧,他总结一个经验,看美剧,能看懂人生。 因为美剧没有花里胡哨的东西,一切都很硬核。而且他看美剧,无须翻译字幕。凭着他的外语水平,能完整清晰地听懂剧中人的语言。 许一山被主家邀请去喝杯喜酒。 越是偏远的地方,民风越淳朴。主家看到许一山,生拖硬拽要请他喝杯喜酒。 主家将他安排在唱戏人的一桌,原因是许一山是县里的干部,这陪客的活,就请了他。 席上,花旦坐在他旁边,两个人便聊了几句。 卸了妆的花旦,看起来是那么的动人,比在舞台上更让人心驰神往。 花旦得知他是县水利局的干部,当即笑语嫣然地问他:“你叫许一山呀?” 许一山连忙说是,花旦便主动告诉他,她叫胡晓华,是剧团演员。而且还提醒许一山,他们剧团与县水利局只隔着一条街。 大家都是县里的人,彼此之间关系熟悉了许多。后来,胡晓华问他要了电话,继续去登台唱戏。 许一山吃过酒宴后,忙着去考察,把这件事忘了。直到有天胡晓华打他电话,越他去她们剧团看彩排,许一山才想起她。 看了几次彩排,两个人彼此都对对方有想法了。于是在胡晓华生日的晚上,胡晓华主动提出来,两个人处男女朋友。 爱情乍到,许一山喜上眉梢,恨不得把自己化作胡晓华身上穿着的彩衣,时时刻刻能跟随在她身边。 确定了恋爱关系后,还没开始谈,就遇到了胡晓华家里的强烈反对。胡晓华家的人对许一山的背景做了调查,得知他只是水利局的一名小科员,还是出身农村的,便坚决反对他们来往。 胡家人说,以胡晓华的美貌和才艺,岂是他许一山能够觊觎的? 许一山听到胡家人这样的话后,愤然与胡晓华分手。 他们的爱情还没开始便结束了,这段阴影至今还笼罩在许一山的心头。 陈晓琪见许一山半天没说话,嘴巴一撇道:“许一山,你是不敢说,还是有顾虑?” 许一山讪讪笑道:“我有什么不敢说的?陈晓琪,我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我这辈子,真正谈恋爱的经历还没有。” “为什么?”陈晓琪好奇地问。 “没遇上吧。”许一山解释说道:“爱情不是想有就能有的。” 陈晓琪哼了一声道:“我不相信你没谈过恋爱。” 许一山将心一横道:“你爱信不信。反正我是真的没谈过。” “这么说,你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了?”陈晓琪笑嘻嘻地问他。 面对陈晓琪刁钻的问题,许一山开始有些局促不安。 他硬着头皮老实承认道:“是没牵过。” 陈晓琪问他道:“哪你想不想牵女孩子的手?” 许一山鼓足勇气道:“别人的手我不想牵,我只想牵你的手。” 话一说完,感觉有些唐突了,马上解释着说道:“我没说假话,是真心话。” 或许这句话让陈晓琪有点触动了,她垂下去头,半天没吭声。 陈晓琪无愧最美县花称号,起码以许一山的眼光来看,茅山县还没有一个姑娘能比得过她。 五月的茅山县,天气并不太热。但街上已经开始飘动五颜六色的裙子。 陈晓琪上身是一件紧身衬衫,下面一条淡绿色的长裙。裙边过膝,她的小腿便显得珠圆玉润。 她的头发很随意的扎在脑后,用一块白底蓝花的手帕系住,更将她衬托得风情万种,欲语还羞的模样。 她往许一山面前一站,许一山便感觉眼前飞舞着一只漂亮的孔雀。 “我相信你说的是真话。”陈晓琪轻轻叹口气道:“许一山,我有句话,不知该怎么与你说。” 许一山苦笑道:“陈晓琪,你有什么话直接说,我有心理准备。你是不是想说,我们离婚吧?” 陈晓琪没出声,眼光去看墙上挂着的一把吉他。 吉他上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显然很久没人动过了。 “我知道我们不配。”许一山认真说道:“所以,你有任何想法,我都能接受。” “真的吗?”陈晓琪仰起脸,愣愣地看着他问道:“你不怪我?” 许一山苦笑道:“强扭的瓜不甜啊。但是,我有个建议,你我离婚后,不要嫁给魏浩。” “为什么?”陈晓琪疑惑地看着他问。 “你若有这个想法,我不答应离婚。”许一山心里很痛,但他已经没有悲伤的权利了。这场婚姻看起来就是一场儿戏,如今剧终,就要落幕。 “我答应你。”陈晓琪咬着牙说道:“许一山,只要你答应离婚,我愿意满足你的任何要求。” 许一山看了她一眼,突然心里一动,似笑非笑道:“真的假的?” 正文 第91章 最美县花是前妻 陈晓琪看着许一山的表情,一颗心不由紧张地乱跳了起来。 她以为许一山会趁机提出非分之想,倘若如此,她该怎么办? 他们既然是夫妻,许一山提出的任何要求都不算过分啊。而且,毕竟是她有求于他,他若趁机要挟,她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同样,许一山看着她慢慢潮红起来的一张脸,一颗心也在蹦蹦乱跳。 屋里很安静,拉上窗帘的家,是另一个世界,与外面喧嚣繁华的世界形成鲜明的对比。 就在陈晓琪要鼓励许一山说出要求的时候,许一山突然开了口,笑眯眯道:“陈晓琪,我有个朋友想办个民用爆破公司。这东西审批很麻烦,你能帮我弄到批文吗?” 陈晓琪一愣,顿时哭笑不得。 她万万没想到许一山会在这时候提出这样的一个令人嘀笑皆非的要求。帮朋友办事,居然大过他内心最渴望的念头。这人是傻,还是装傻? “就这?” “对,就这。”许一山说得很认真,“他是我们镇上原来的武装部长,专业人士。现在辞职下海了。他家庭条件不算好,如果不找碗饭吃,日子会很难过。” “真没其他了?”陈晓琪略微有点失望。 “没有了,你若能将这件事办好了,你不但是老孙的恩人,我也会感激你一辈子。助人为乐,手有余香啊。” 陈晓琪便不出声了,她在悄悄地想,这个许一山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如果他真提出难以启齿的要求,她知道自己会半推半就答应他。 无论是她,还是他,对那种念头都充满着渴望与期待。 她本身是个率性而为的女子,比如她对魏浩的猛烈追求,就曾经热烈的响应过。 她知道魏浩是有妇之夫,而且她还知道魏浩的妻子也是个漂亮贤惠的小女人。他原本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可是他在遇到陈晓琪后,不顾一切地要来追求她。 她拒绝过,甚至厌恶过。 但女人最怕男人有一招,就是缠。男人对付女人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无脸无皮地纠缠。女人即便有铁石心肠,终有一天会被缠得心软,从而踏上一条不归路。 陈晓琪不知道自己到底爱不爱魏浩,她只知道魏浩很体贴人,堂堂一个副局长,居然愿意为她去买女人用品。 魏浩人如其名,似乎浑身充满浩然正气。他空降到茅山县后,社会治安确实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过去,茅山街头经常看到人打群架,骗子成群结队,公然招摇过市。 在茅山,谁口袋里的钱多,谁就有理。都没钱,就看谁的拳头硬。拳头硬的人,理往往站在他那边。 那时候,最常见的一道风景就是摆场子。所谓摆场子,就是有人产生了矛盾,不采用任何法律手段,而是双方各自叫人,谁人多,谁就有理。 最著名的一次摆场子,居然摆在茅山县政府门口。双方各自来了一百多人,黑压压的将政府门前的大街都堵住了。据说,县委黄书记发了大脾气,拍着桌子说要将当事人全部绳之以法。 不过,这件事后来不了了之,原因至今无人得知。 魏浩来了茅山县后,铁腕治警。他从公安内部入手,只花了一个多月时间,就将老百姓畏之如虎的几个人拉下了马。 再后来,他首创了一支快速反应队伍,叫快警大队。规定出警时间不能超过三分钟。 快警装备精良,出警便荷枪实弹。遇到打群架摆场子的,无论人多人少,一律先鸣枪示警。如果不听,枪口直接对准人。 魏浩的所作所为,很快赢得了茅山县人们的赞赏。老百姓背后说,魏浩是老天爷派来拯救茅山人们的英雄,因为他,茅山县现在的社会治安空前太平。 英雄总会受人崇拜,特别是女人。 陈晓琪亦如此。 两人认识之初,彼此都还能保持一定距离。直到有天陈晓琪在办公室突然收到一捧玫瑰,999枝火红的玫瑰,就像一颗热烈跳动的心。 陈晓琪不知道玫瑰是谁送她的,正在犹豫要不要收下,魏浩的电话便打了进来,只说了一句:“我是魏浩,希望你喜欢。” 女人对玫瑰都情有独钟,因为玫瑰代表着爱情。 陈晓琪收到玫瑰花,算是司空见惯。 还没荣升为最美县花时,她就经常收到别人送的玫瑰花。送她花的人,无一例外都是未婚男人,且无一例外都是富商巨贾,或者社会名流之类的人。 她荣任最美县花那年的情人节,她收到的玫瑰花足以开一间花店。据说当天茅山县的所有玫瑰鲜花都被采购一空,甚至出现黄牛的景观。 作为县妇联副主任,陈晓琪对每一个干部的背景都会有所了解。 她知道魏浩是有家室之人,便委婉地拒绝了魏浩,她说:“魏局,心意我收下,鲜花请收回。” 魏浩却做了一个惊人之举,他当即开着车,闪着警灯,长驱直入妇联,推开陈晓琪的门便喊了一声:“陈晓琪,我喜欢你。” 往事历历在目,每一幕,有甜蜜,有伤感。 许一山看着她,解释说道:“陈晓琪,我这个朋友,情况不太好,我知道你能帮到他。” 陈晓琪眉头一皱,淡淡说了一句:“你这是让我去找魏浩?” “你找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把事情办好。” “你就不怕别人要挟我?”陈晓琪似笑非笑道:“许一山,至少我现在还是你法律意义上的妻子,你就不担心自己老婆被别人要挟?” 许一山摇了摇头道:“我不担心。我相信你。” 陈晓琪的房间,没有其他女孩子闺房的浪漫。它显得很简单,却透露着一丝女人独有的温馨。 许一山站起身说道:“你该休息了,我也该回洪山镇去了。” 陈晓琪喊住他道:“许一山,你后悔与我登记吗?” 许一山想了想,摇了摇头道:“不,我不后悔。相反,我还要感谢你,至少以后我可以吹牛皮,茅山县最美县花陈晓琪是我前妻。” 陈晓琪瞪他一眼道:“你少来这套,以后我们离了婚,就不许你对别人说,我是你前妻。” 许一山指着胸口笑道:“他记得,他知道。” 从陈晓琪家里出来,许一山突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他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这种感觉却让他心里生出一丝酸酸的痛楚。 爱情遭遇泥石流,工作还得继续。眼看着段焱华给的一星期期限就要到了,他对重建虹桥的计划还没一点方案。 洪山镇已经有人透露出来消息,如果他在规定的时间里没拿出合适的方案,他的这个总指挥还没上任就将夭折。 正文 第92章挨骂 许一山的重建方案很简单,但很实用。 方案的第一步——筹资。一分钱能难倒英雄汉,何况重建虹桥是一个资金缺口非常大的工程。 许一山的筹资方案分三步,第一步是争取上级拨款支持。 第二步是鼓励民间资金介入。 第三步是发动社会捐款。 许一山自己比谁都清楚,这就是一个挨骂的方案。但现在他只能这样出方案。 他在方案的第一步已经埋下了伏笔,争取上级拨款支持。他没说这上级是指县里、市里、抑或省里。他只是用了一个笼统的概念。 因为,连他自己都不敢肯定,能不能在燕京弄到钱回来。 段焱华拿着许一山的方案,看了好一会后,抬起头说道:“小许,我们让你的方案过一下会吧。” 洪山镇召开全镇干部大会,段焱华在会上将许一山的筹资方案公布了出来。他看着黑压压的一片人头说道:“大家先不要急于表态,好好想想,看能不能实施。” 洪山镇各部门主要负责人都到齐了,段焱华要求,全镇所属各村村支书都必须到场开会。 如此一来,会议就不得不搬去镇食堂开。 段焱华讲话过后,请了许一山解释方案内容。 许一山是第一次参加这样隆重的会,而且还是第一次坐主席台,不免心里有些发虚。 过去,他很少参加这样庄重的会议。有时候碰到局里社会活动多,抽不开人手时,他会被办公室要求去一些无关紧要的会议上去点个卯。 比如,县里搞环保宣传活动时,许一山就被指派过去了一次。也是那一次,他第一次正面认识和接触了陈晓琪。 段焱华含着笑道:“许副镇长,方案是你精心做出来的,里面的内容,还请你详细给大家说说。我们要怎么才能筹到建桥的资金。” 许一山按捺着紧张,低声说道:“书记,我开始了?” 段焱华收起了笑容,面无表情地点头。 筹资方案看起来面面俱到,但操作起来却是困难重重。 争取上级资金看起来非常不错,但能争取多少,却是个未知数。以段焱华的判断,即便争取到了资金,也少得可怜的一点钱,塞牙缝都不够啊。 段焱华在将重建虹桥任务交给许一山的时候就将门堵死了,省市县目前没有拨款的意向。镇里因为这次洪水损失也不少,拿不出太多资金来支持。 至于鼓励民间资金介入,看起来是个非常不错的主意。问题是民间资金都是逐利的,他许一山拿什么回报他们。如果没有回报,谁会把钱投入到重建虹桥上来? 段焱华判断,民间资金介入,基本就是一条死路。 再说第三个方案——发动社会捐款,完全就是一个挨骂的主意。 现在不比过去,让老百姓从腰包里掏钱出来捐款,比割他们的肉还要痛。 在老百姓看来,修桥筑路本来就是政府的事,政府没钱,凭什么从他们腰包里掏?何况,即便老百姓愿意捐款,捐的那点钱,又能解决什么问题? 当然,许一山留了一个心眼,他提出的号召社会捐款,首先将矛头对准了党员干部。许一山在方案里提出了一个捐款办法,洪山镇所属的党员干部,必须带头参加捐款。 段焱华心里清楚,这是许一山在自宫。 果然,没等许一山将方案完全解释透,已经有人喊了出来,“许副镇长,你号召我们捐款,你自己捐多少?” 许一山没搭理这句话,此时此刻,他知道回答了一个问题,会有无数问题紧跟而至。 虽然他早有思想准备,在捐款的这个环节,他愿意拿出半年的工资。但他明白这个话现在还不能说,一说,可能招至更多的反对与质疑。 议论声很快盖过许一山发言的声音。 “没有金刚钻,你揽什么瓷器活?把眼睛盯着我们口袋,能办什么事啊。” “听说,这个许副镇长是靠裙带关系上来的,这种人本事没有,口气很大。” “桥是他炸的,他就该找钱来修好,凭什么我们出钱给他擦屁股?” “别看他长得一表人才,其实就是个草包。” 议论声此起彼伏,许一山听在耳朵里,开始局促不安起来。 为了这个筹资方案,许一山整整一夜未眠。 他想了很多,在资金为零的情况下,重建虹桥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段焱华已经将担子压在他肩上,他甩不掉,挣不脱。 他只要主动提出来不能堪担重任,就会被人在背后指责无能。但他硬着头皮上,却又真的没把握去哪里弄这么多钱来重建。 重建虹桥的资金规模在五千万左右,这笔预算早在段焱华提议重建时就已经预估了出来。 他提议争取上级资金,是迫不得已的想法。现在除了上级支持,洪山镇自己是无法满足资金缺口的。可是上级在哪?他要怎么去争取,连他自己都茫然。 找上级要钱不但是体力活,也是艺术活。 现在下面要钱的地方多,谁的眼睛都在死盯着上级的口袋。 而上级的口袋里就只有那么多钱,常常出现僧多粥少的局面。给谁不给谁,完全凭上级对要钱人的喜好与厌恶。 许一山是一个完全没有背景的人,他唯一的背景就是县委办主任陈勇。 在茅山县,陈勇只不过是一个管家,黄书记的大管家。管家在主人面前是没有发言权的,只能听从主人的吩咐做事。 换句话说,想靠陈勇在县里争取到资金的可能性为零。 如果县里有钱拨下来,这样的好事还轮得到他许一山? 他也清楚社会资金介入的后果,他单独给段焱华汇报过,提出虹桥重建后,镇里可以采取几种补偿方案让社会资金进来,比如,在虹桥桥头设立一个收费站,过桥车辆必须缴纳过桥费。 他甚至提议,只要民间资金愿意介入,洪山镇在开发时适当放宽政策。 但他的建议都遭到了段焱华的否决,段焱华教训他道:“你不能拿国家利益来做交换。” 许一山想不通,重建虹桥难道就不是国家利益了吗? 底下的议论声还在继续,已经有人喊出了让许一山滚下台的呼声。 段焱华脸色铁青,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吼道:“你这些人,要多想想怎么支持许副镇长,而不是质疑许副镇长的能力。我先表个态,我捐一万重建虹桥。” 段焱华发怒了,场面稳定了下来。 与会者面面相觑,没一个敢出声了。 散会后,段焱华将许一山叫去办公室,语重心长说道:“小许,这件事你不要有太多的思想包袱。我支持你,先走第一步吧。总之,镇里支持你。” 许一山很受感动,他咬着牙对段焱华说道:“书记,您给我三天时间,我去燕京跑一趟。” “有熟人?能弄到资金?” 许一山苦笑道:“我想去试试。” “行,给你五天。”段焱华爽快说道:“我等你捷报。” 正文 第93章 男女搭配 许一山其实并没把握。 现在的情形很不乐观,洪山镇没一个人看好他。大家都一致认为,他将手伸进大家的口袋,就是不应该。 有本事的人,就应该去外边找钱回来,而不是将眼光盯着自家人的口袋。许一山筹资方案中的第三条,已经触动了大家的神经。 他给段焱华汇报要去燕京,是因为他有个大学同学现在在财政部工作。他天真地想,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同学伸手助他一把,未必不可能。 白玉听说他要去燕京找钱,自告奋勇要陪他一道去。 白玉的理由很简单,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燕京是大地方,许一山一个人去,肯定不能照顾好自己。而且现在找人办事,首先都得喝酒应酬。许一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与别人打交道缺乏机灵。 段焱华显然不愿意让白玉与许一山一道去,他沉着脸道:“白主任,你的工作都做好了?” 白玉道:“段书记,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妇联的事,所有就有,说没有,什么事都没有。都是婆婆妈妈的家长里短,早一天处理与晚一天处理,都不会有太多的后果。” 段焱华哼了一声道:“那个叫王猛的,已经找到我这里来了。他妻子要与他离婚,这个事你要尽快处理好,免得矛盾进一步恶化。” 白玉微笑道:“你说的是阿丽的事啊,是我建议她离婚的。她与王猛本身就没感情,王猛天天家暴他,不离干什么,等死吗?” 段焱华眉头紧皱,批评她道:“你这个思想可要不得。家庭和睦很重要,作为妇联干部,你要将他们双方的矛盾理顺。古话说得好,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白主任,你先把这件事处理好了再说吧。” 白玉很不高兴,撅着嘴说道:“我的处理意见就是让他们离婚。段书记说得很对,作为妇联干部,我必须保护妇女儿童的合法权益不受侵犯。” 尽管段焱华很不情愿,但在白玉的坚持下,他还是松了口。 白玉争取得到与许一山一道去燕京出差的机会后,喜不自胜地告诉许一山说:“许镇长,出差时你的饮食起居都归我管了啊。” 为了省钱,许一山没坐飞机,而是选择了普通火车。 白玉去订了票,当晚由镇里派车,送他们去车站。 许一山对白玉要跟自己去燕京不反对,毕竟身边有个漂亮女人陪着说话,旅途不会太孤独。 何况事先白玉已经与他说过,她陪着出差是假,借机去燕京玩玩是真。 白玉说:“许镇长,我已经快十年没去过燕京了。我这辈子还只去过一次燕京,你就给我这个机会吧。” 许一山心软,默许了她的要求。前提是必须征得段焱华的同意。 衡岳市有一趟始发去燕京的列车。车是晚上出发,路上要走二十多个小时。到燕京时,刚刚是傍暮。 许一山的同学原来就是燕京人,两个人在一个宿舍住过三年。大学最后一年,同学从宿舍搬出去,在外面租了房子住。原因是同学谈了一个女朋友,两个人便在外面住了。 同学叫胡进,家庭背景模糊。 许一山他们同学曾在背后讨论过胡进,以他正宗燕京人的身份,很少有到外面上学的情况。 燕京人身份独特,他们宁愿选择在燕京读一个二流本科,也不愿意去外地读个一流大学。 许一山与胡进的关系不错,不但是宿友,而且是上下铺的兄弟。 许一山读的水利大学是国内算得上是首屈一指的学校。目前活跃在水里战线上的人,几乎都出自他的师兄弟。 胡进大学毕业后回去了燕京,他一个读水利专业的人进了财政部,让很多同学羡慕,却又百思不得其解。只有许一山明白,胡进的家庭出身,说出来能吓死人。 低调得如同胡进的人,许一山没见过几个。 在段焱华将重建虹桥的任务要给许一山后,许一山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胡进。 但他没给胡进打电话,他要给胡进来一个突然袭击。 上了火车,白玉在前,引导着许一山往卧铺车厢走。 许一山疑惑地问:“我们是卧铺吗?” 白玉笑眯眯地说:“他们出差坐飞机,我们出差坐个卧铺奇怪吗?当然是卧铺,要不,坐二十多个小时,还不将我坐疯了啊。” 许一山也没多说,作为一个副镇长,出差坐个卧铺也算正常。 让许一山吃惊的是,一进软卧包厢,就看到了一个人,让许一山惊讶得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了。 没错,他没看错,包厢里坐着的是阿丽。 “你怎么在这?”许一山本能地问。 阿丽妩媚一笑道:“是白姐叫我来的,说带我去外地散散心。” 许一山回头去看白玉,白玉却不看他,低声说道:“是我叫阿丽来的,她在家的日子不好过,王猛变本加厉地折磨她,我不能看着她受罪。” 许一山哭笑不得道:“我们是去出差办事,你带着她,算怎么回事?” 白玉撅着嘴道:“她又不多事,人又温柔能干。许镇长,你不能见死不救吧?还有,阿丽懂按摩,你要累了,她还可以帮你按摩解乏呢。” 许一山眉头一皱道:“我不需要什么按摩。” 白玉便凑到他耳朵边,小声说道:“你别不高兴,洪山镇两大美女陪你出差,你应该感到乐才对。” 许一山摇摇头,无可奈何地苦笑。 阿丽既然来了,他总不能赶她下车去。再说,白玉说的也是实际的事,王猛现在一天到晚找老婆阿丽的岔子,一言不合就动手。 好好的一个阿丽,常常被他打得鼻青脸肿,连门都不好意思出。 许一山曾经想过找个机会好好教训一顿王猛,让他懂得他一个臭皮匠,能娶到这么漂亮温柔的老婆应该要身在福中要知福。 没多久,包厢里又进来一个人,是个三大五粗的汉子,一进来看到白玉与阿丽,顿时双眼放光,主动与她们打招呼道:“你们好,去燕京吗?” 白玉客气地回他道:“是的,你也去燕京?” “是啊。”男人得意地炫耀:“我去燕京办事,你们出差还是旅游?” 白玉简单地答了一句:“出差。” 男人哦了一声,将白玉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姑娘是哪个单位的?” 白玉听他叫自己“姑娘”,顿时乐了,笑嘻嘻道:“我还是姑娘吗?我是大娘了。” 男人认真道:“美女在我眼里,永远都是姑娘。” 白玉笑了笑,没再搭理他。 正文 第94章 装醉的阿丽 软卧四张铺,许一山三个人占了三张。 后来的男人是衡岳市路桥公司的一个副总,他递了名片后,许一山才知道他叫张志远。 张志远看起来也就四十来岁,他的头发剃成板寸,每一根头发都像钢丝一样怒指天空。往往这样的男人,长得都十分的粗犷。大鼻子宽额头,一双眼睛却显得特别小,笑眯眯的样子让人感到很随和。 张志远在路桥公司负责项目建设,是仅次于总经理之外的第二号人物。 他本次去燕京,就是为了一个路桥项目去燕京送标书。 按理来说,这样的小事根本无须他亲自出马。但张志远不无得意地炫耀道:“对方负责人是我同学,我去,他不能不给面子。” 许一山好奇地问:“同学给面子,还得看标书啊。如果你的价比别人高,你同学也不能将项目交给你做吧?” 张志远笑道:“老弟,你这叫不懂了。我的标书凡是需要填写数据的,都空白着。你懂了吧?” 许一山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你是想等到搞到别人的数据后,再将数字填上去。” 张志远竖起一根大拇指道:“老弟就是个明白人嘛。其实,我们衡岳市是个小地方,与人家大公司比起来,根本就不是对手。可是我们要活啊,没有项目做,全公司一千号人马,要吃要喝的,我去哪找钱?所以,说白了,我是被逼的,不走这样的路,我没法拿到项目合同啊。” 许一山当然懂得张志远话里的意思。但凡大项目,都必须经过投标。只有中标者才能拿到项目。 衡岳市只是一个三线城市,严格来说,连三线都算不上,只能算四线半城市。 城市规模小,相应的产业规模也大不到哪里去。张志远能去送标书,表示他的公司已经入围了对方的投标阵营。这已经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 许一山也知道衡岳市路桥公司这几年混得很不错,接了几个高速公路的标段合同,又参与了国内最大索拉桥的建设。 从这几个方面看,路桥公司还是有一定的实力的,至少,在工程技术方面过得硬。 张志远拿出了啤酒烧鸡零食,摆了满满一桌子,招呼许一山他们一起吃。 许一山本来不想吃,但被张志远拉住他道:“老弟,旅途漫漫,我们今天能同坐一个包厢,也是缘分。缘分这东西,求都求不来,你说是不?” 耐不住张志远的热情,许一山只好坐过去。 四个人,白玉紧挨着许一山。阿丽就只能坐到张志远那边去。 白玉表示不喝酒,但阿丽却主动提出来要喝。 她掰开易拉罐拉环,似笑非笑道:“我们女人不喝醉,你们男人哪有机会?” 张志远看了她一眼,眉开眼笑道:“美女,你说得对极了了。老天爷造我们这些男女,不就是让我们快乐的吗?喝,喝醉了,机会也就来了。” 许一山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张志远身为路桥公司的副老总,身边不会缺女人。像阿丽这种乡下女人,怎么可能进得了他的视线。 许一山可能没想到,男人都有自己喜好的一口。这个张志远,就是喜好像阿丽这种没见过大世面,却又想见识大世面的女人。 张志远深知,阿丽这样的女人最容易上手。因为她不但懂得风情,而且还会在男人面前主动。 白玉到底灵泛许多,她拦住阿丽,不让她喝酒。 阿丽不满道:“白主任,我在家就没过一天舒心的日子,现在我跟你出来,你还不让我开心,不如不让我来。” 白玉浅浅笑道:“喝酒就开心了?” “古话说,一醉解千愁啊,我今天就想试试,醉了,烦恼还在不在。” 张志远插话道:“对嘛,路途遥远,醉了就睡,醒过来就到了,多好嘛。” 张志远本来是要乘飞机去燕京的,路桥公司不差钱,特别是遇到这样抢项目的时候,为了节省时间,包一架飞机的可能性都有。 他这次放弃飞机而改坐火车,按他自己的话来说,是要圆自己小时候的情怀。 许一山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现在坐普通火车的人,像他这样圆情怀梦的不在少数。当然,更多的是像他许一山这样,目的是省钱。 张志远听阿丽叫白玉“主任”,便笑眯眯地问:“请问白主任是哪个单位的主任?” 阿丽抢了一句答道:“我们洪山镇的妇联主任啊。” 张志远哦了一声,突然,他愣住了,拍了拍脑袋道:“哎呀,我差点忘了,上次你们洪山镇发大水,听说你们镇里的桥被一个副镇长炸掉了,现在怎么样了?” 许一山和白玉对视一眼,没说话。 阿丽捂着嘴巴笑,指着许一山道:“张总,你今天运气好,碰到真人了。炸桥的就是许镇长他啊。” 张志远将许一山看了半天,摇了摇头道:“你是镇长?桥是你炸的?” 许一山将心一横道:“没错,我叫许一山,是洪山镇的副镇长,虹桥就是我炸的。” 张志远意味深长地又哦了一声,小声问道:“你们没打算将桥恢复?” “恢复啊。我们这次去燕京,就是为了虹桥而去的。” “去干嘛?” “化缘。”许一山苦笑道:“茅山县没钱,洪山镇也没钱,衡岳市更不会管我们一个小镇的事。没办法啊,我这次去燕京,就是想看看有没有门路找点钱回去修桥。” 张志远半天没吭声。 他举着啤酒罐,与阿丽碰了一下,又与许一山碰了一下,一口气喝光了一罐啤酒。 阿丽学他,仰着脖子灌自己,却只喝了几口便喝不下去了。 她脸上迅速弥漫了一层桃花色,眼睛惺忪道:“我醉了吗?” 说罢,头一歪,人便好像坐不住一样,身子直接往张志远身上倒过去。 张志远赶紧将她扶住,笑道:“她酒量这么差吗?醉了就睡吧。” 阿丽本来是在他上铺,但阿丽已经手脚无力,爬不上去了。张志远便提议他与阿丽换一下铺位,让阿丽睡他的铺位。 白玉连忙感谢他,一边过去给阿丽铺好被子,让她先睡下。 阿丽躺下了,地方就显得很逼仄。张志远微微欠起身子,只坐了半个屁股,阿丽就在他身后躺着,没一会居然睡着了。 忙乱了一阵,张志远突然问道:“许镇长你在燕京有人吗?” 正文 第95章 关系 许一山不想让张志远知道自己有个同学在财政部上班。 他摇摇头道:“没有熟人,我只是骑驴找马,试试看有没有机会。” 张志远叹气道:“老弟,不知道是你幼稚,还是我看走了眼啊。你在燕京如果没有熟人,别说找钱,可能连门都不让你进。燕京是什么地方,你们洪山镇又是什么地方?燕京人怕是不知道还有个叫洪山镇的地方吧?” 许一山点点头道:“应该不知道。” “就是嘛。”张志远惋惜道:“找钱的可能性是肯定没有的,不过,出来玩玩倒不错。反正你们政府干部有钱,公费旅游不算事。不像我们,一分钱的出差费都要经过几个人审核。” 许一山听出来他话里的讥讽意思。现在社会上的人,对政府的误会很多。很多人都认为他们这些当干部的人,没将公家的钱当作一回事,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事实上,像许一山这样的人,要权没权,要钱没钱。别说差旅费可以胡乱报,能及时报销就不错了。 当然,张志远说的现象也不是没有。比如段焱华,洪山镇就是属于他一个人一样的。段焱华想怎么报,就可以怎么报。许一山就不行,他这次出差,镇里才预支五千块钱。 张志远笑嘻嘻道:“不过,我还是挺羡慕老弟你的,你看看,出门带美女,还一带俩,牛叉!” 许一山尴尬道:“工作需要,没办法。” 许一山有千杯不醉之体,白酒都不在话下,何况啤酒。 但张志远显然不行,在喝光了他带来的啤酒后,他又找列车服务员要了两瓶高度白酒,一瓶还没喝完,他已经醉得像一滩烂泥一样,坐也坐不稳了。 白玉担心地问:“怎么办?” 许一山看一眼趴在桌子上的张志远道:“算了,你的下铺也让出来给他吧。” 张志远身材魁梧,体量大,他已经是真醉了,让他爬去上铺休息很不现实。 白玉无奈道:“也只能这样了。” 两个人扶着张志远移来许一山这边,伺候着他躺下。 张志远躺下没多久,就发出了鼾声。 张志远的鼾声很有个性,山崩海啸一样,隆隆滚过头顶。 白玉秀眉紧锁,她看一眼许一山道:“我睡不着,我喜欢安静。我去外面坐坐。” 白玉拉开包厢门,去过道上的座位上坐了。许一山迟疑了一下,也跟着她出来了。 两个人谁都没说话,耳朵里只听到车轮撞击铁轨的叮当声。 车外,夜空如墨。 偶尔闪过的灯光,惊鸿一瞥。 火车从衡岳市出来后,列车员就拉上了窗帘。 这是一趟特快列车,路上只停省会站。 白玉突然幽幽地叹了口气道:“许镇长,你道现在还没明白过来,镇里将重建虹桥任务交给你,是在挖坑埋你吗?” “埋我?”许一山不解地问:“为什么要埋我?” 白玉压低声道:“我说的也许不完全对,但我能肯定,这里有你意想不到的东西在里面。你是与陈晓琪登记结婚后,突然升职来洪山镇当副镇长的吧?” 许一山想了想,道:“应该是。” “这样,你就给别人留下了把柄。现在很多人说,你是因为长着一副好脸孔,被人家陈晓琪看上了,是属于鸡犬升天的一类人。说白了,你就是靠着裙带关系上来的。” “陈晓琪为什么会看上你?是因为你长得帅?有本事?”白玉摇了摇头道:“我看都不是。她就是欺侮你老实。” “我老实吗?”许一山狐疑地问。 “起码比一般男人要老实。”白玉抿着嘴巴笑,轻声道:“你若不老实,怎么会什么都不想就与陈晓琪登记结婚了?你想想看,陈晓琪长得那么漂亮,家庭条件和背景在茅山县不说第一,也很难有其他家庭能比得上了吧?她凭什么就看中了你?” 许一山讪讪笑道:“你刚才不是说了,我长得帅吗?” “你以为陈晓琪就是那样的档次?长得帅的就能做她老公?”白玉嘴巴一撇道:“怕是有难言之隐吧。” 自从陈晓琪提出离婚之后,谁在他面前谈起陈晓琪,许一山都会感觉到心烦意乱。 白玉说的这些,他不是没有怀疑。但他相信陈晓琪不是一个随便的人,她登门拉他去登记,应该不是心血来潮,一定事先有考虑。 许一山坚信,茅山县没有女朋友的人那么多,为什么陈晓琪别人不找,偏偏找上他去登记?如果她不喜欢他,为什么要与他去登记? 陈晓琪不会不知道,他们一登记,就是法律上的夫妻了。 既然是夫妻,他许一山要想干他作为丈夫权利的事,陈晓琪能推脱吗? 说实话,在登记之前,许一山还真不知道魏浩是谁,更不知道魏浩与陈晓琪之间存在的感情纠葛。 直到魏浩约他,他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己与同事玩一下牌,也会被人抓起来。为什么KTV打架,出警会那么快。同时,两次都是陈晓琪出面后,似乎一切都变得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他在得知魏浩之后,犹如吞了一只苍蝇一样的恶心。 他深知,自己目前还不是魏浩的对手。但他绝对不会容忍魏浩从他手里抢走自己的女人。 “还有,我听说,你与黄大岭黄老板之间有过节?”白玉小声问他。 “黄大岭啊。”许一山苦笑一下道:“也没多大过节,就是与他打了一架,他吃了亏而已。” “你知道黄大岭是谁的儿子吗?” “知道啊。”许一山满不在乎说道:“不就是黄书记的儿子吗?他欺辱人,我能忍声吞气?” “你知道黄大岭与段书记的关系吗?” 许一山沉默不语了,黄大岭与段焱华究竟是什么关系,他还真不知道。 “黄书记是段书记的干爹,这下你该明白了吧?”白玉看他一眼道:“我是不是说得有点多了?” 许一山脱口而出道:“多倒不多,我只是奇怪,白主任你怎么知道那么多?又为什么都要告诉我?” 白玉淡淡一笑道:“你就告诉我,你吃惊吗?” 许一山摇摇头,“有什么好吃惊的?天下怪事一大堆,哪能什么事都吃惊。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提醒我。” 白玉轻轻叹口气道:“希望你不要出事。” 她起身去推包厢门,却发现门在里面锁上了,顿时回过头来,惊慌失措地对许一山道:“完了,门在里面反锁了。” 正文 第96章 白玉的梦想 白玉面露尴尬神色,低声对许一山道:“他们在搞什么呀?怎么把门反锁上了?” 许一山道:“你让开,我来叫。” 白玉白他一眼,拖着他就往车厢接头处走。 许一山没明白过来,说道:“干嘛啊,我叫门。” 白玉抿着嘴笑,一言不发,看四周无人,将最凑到许一山耳边低声道:“你傻啊,你嚷起来让全车的人都知道啊。别出声,等他们自己开门再说。” 许一山还是没醒悟过来,嘀咕道:“万一他们睡死了,我们岂不是要在外面呆一夜。” 白玉轻轻掐了他一下,笑容显得尴尬而怪异,小声道:“这个死阿丽,害死人了。一山,你就不会用脑子想想,他们把门锁了,还能干嘛?” 她说着话,脸慢慢红了起来,羞色迅速弥漫她一张俏丽的脸。 许一山愣了一下,似乎若有所悟。顿时尴尬无比,道:“这......这也太离谱了一点。” 两个人对视一眼,缓缓摇了摇头。 任谁都明白,孤男寡女将包厢门锁死在里面,必定有妖。 列车不知疲倦,奔驰在广袤的原野上。从衡岳市出发,几个小时后,就进入中原地区。 中原地区一望无际,列车奔跑起来,就如一匹脱缰的野马。狂野而轻松。 两个人面对面站在过道处,大眼瞪小眼,谁也不知道下步该怎么办。 白玉咬着牙道:“等下看我不撕了张志远的脸。” 许一山疑惑地问:“撕他干嘛?他又没惹你。” 白玉哼了一声道:“门肯定是他锁死的,这家伙装醉,趁我们不在房间里,做伤天害地之事。阿丽算是完了,这女子,糊涂啊。” 许一山笑道:“你想多了吧,阿丽不是也醉了吗?两个醉酒的人,还能干出啥事出来啊。” 白玉又去掐他,这下掐得有点重了。许一山不由抽了一口冷气。 白玉赶紧将他的手捧到嘴边,轻轻吹了几口气道:“痛了吧?” 许一山愈发尴尬,赶紧往回抽手,连忙说道:“不痛不痛,我没事。” 白玉抿嘴一笑,嗔怪道:“一山,你是怕我,还是怎么的?别躲着我啊。” 说着,将许一山的一条胳膊紧紧搂进怀里。 许一山只感觉手臂上传来一阵温软,一丝酥麻的快感如电流一样瞬间流遍全身。 他想挣脱出来,又担心白玉会生气。便只好由她搂着。他努力控制自己奔腾的欲望,眼睛看着黑漆漆的窗外,装作心如止水,波澜不惊。 白玉温柔地将头依偎在他肩上,喃喃道:“真好,真舒服,真安全。” 许一山咧嘴一笑道:“白姐,你平时没安全感吗?” 白玉仰起头,凝视着许一山道:“你知道我们做女人的,最怕的就是没安全感吗?天下女人,无论多强大,内心都是无比脆弱的。一山,姐不瞒你,姐是真的没安全感。我们女人,太难了。” 许一山嗯了一声,“其实,男人也很难。” “你们男人有什么难的?”白玉哼了一声道:“你们男人谁有责任感啊?特别对我们女人,上手了就不珍惜了。我如果做了女皇,就将天下男人全部捉来,造一个巨大的斩根台,将你们男人一个个押到斩根台上,全部切了。” 她捂着嘴巴快乐地笑了起来,眼波流转道:“当然,我不斩你,就留你一个。” 许一山听得面红耳赤,他怎么也料不到这话能从白玉的嘴里说出来。 白玉看起来是那么温柔,那么羞涩,她虽然已是为人母,但许一山发现,她与男人说话的时候,脸都会不由自主地红。 “你说,这样好不好?”白玉逗着许一山问道。 许一山讪讪笑道:“不好,幸亏你做不了女皇。你若真做了女皇,天下男人可倒了大霉了。还有,你独独留下我一个,为什么?” “我自己用啊。”白玉毫无顾忌地笑,“我若全部切了,自己也没得享受了啊。其实,女人最缺不得的就是男人。我跟你说吧,女人可以什么都没有,唯独不能没有男人。” 许一山越听越觉得荒唐,白玉已经不加遮掩的说话,勾引得他心乱如麻。 “他们躲在房里,绝对没干好事。”白玉笑嘻嘻道:“一山,等下大家见面,可尴尬了。” 白玉偷偷带阿丽跟着来出差,已经让许一山有些不满了。这次去燕京,目的很明确,必须想办法找人弄一笔资金来启动虹桥重建。 白玉自告奋勇要与他一道来出差,已经让许一山感到很为难了。如果不是段焱华说,多个人手,方便工作,他会坚决拒绝白玉随行。 白玉自己来了还不够,她居然还带来阿丽。先不说别的,单是出差费,就让许一山感觉到了危机。 三个人在燕京,一天最低开销也在一千块左右,如果除去来往车费,余下的差旅费估计不能支撑三天。 三天之内办不好事,他就会出现弹尽粮绝的境地。何况,老同学见面,他总得请人家吃顿饭吧。毕竟,他是来求他的,不能还让人家请他吃饭。 白玉显然猜到了他的心思,低声问:“你是不是在怪我带阿丽来了?” 许一山没隐藏自己的想法,干脆答道:“她来,只会给我们添麻烦。” 白玉轻轻叹气道:“我真的只是想带她出来散散心。这段时间,她与王猛的关系更加恶化了。你是不知道王猛这畜生有多变态,说出来都会吓死你。” 许一山忍不住好奇地问:“怎么变态了?” 白玉羞羞地低垂下去头,小声道:“我不能说,我说了,阿丽会恨我。” 她不说,许一山也就不问了。男人在女人面前变态,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上次许一山接触过阿丽后,就感觉这个女人不简单。虽说她看起来就是一个家庭主妇,但她说话的口吻和举止,显然不像一个普通人家的妇女。 这女人心很大,也很野。如果没有一个好驾手,根本驾驭不了她这匹马。 王猛怎么能驾驭得了她! 一阵脚步声过来,许一山趁机抽脱出手来,道:“来人了。” 列车员经过,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 白玉瞪他一眼道:“看什么看,这里不能站人吗?” 许一山拦住她道:“我们回去吧。” 再推门,门轻轻滑开了。两边床上,阿丽和胡进各据一张床,睡得似乎很熟。 许一山和白玉都以为自己眼睛出了错,但他们没再声张,悄悄上了自己铺位,拉开被子睡下了。 正文 第97章 地下室 燕京之大,大得超出想象。 站在燕京西客站的广场上,看熙熙攘攘人流,许一山恍若有隔世之感。 距离他第一次来燕京,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八年。 许一山第一次来燕京时,正临近毕业。 胡进邀请他一道去燕京玩几天,许一山欣然答应。那一次,他在燕京玩了四天,吃喝拉撒都在胡进家里。 胡进家的人对他这个外地来的客人分外热情,他父母还特地请他去吃了一次全聚德。 去之前许一山还在想,一只鸭子能有什么了不得的美味?直到他在全聚德将一只鸭子吃得片甲不留之后,他才醒悟过来,任何看起来稀松平常的食物,到了厨艺专家手里,都会变成人间极品。 胡进父母是干什么的,许一山不知道,也没问。但看他父亲器宇轩昂,他母亲端庄秀丽,就能感觉出来,胡进一家人,绝非普通人家。 胡进家住在一个四合院里,许一山记得自己一脚踏进他家四合院时,还与胡进开玩笑说:“胡进,你家就住平房啊?怎么不买个大电梯楼呢?” 胡进当时笑眯眯地告诉他,他家就一寻常人家,没钱买。 多年以后,许一山才知道,原来在燕京住独立四合院的人家,非富即贵。 白玉问许一山:“我们去哪?” 许一山想了想道:“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燕京住宾馆太贵,最廉价的宾馆,起价也在五百块之上。这还是淡季的价格,若是遇到旺季,千金难求一房。 阿丽看着繁华的大都市,惊叹地说道:“哎呀,燕京真大,起码有我们洪山镇一百个大。” 许一山想笑,阿丽说的一百个洪山镇,恐怕还只有燕京半个区大。阿丽之前没出过远门,自从嫁给王猛后,就再没出过洪山镇一步,连县城茅山县都没去过。 白玉还在为火车上软卧车厢锁门的事生闷气。 当然,这件事大家都当没发生过,谁也没提起说过半句。倒是张志远,显得比上车时殷勤多了。他就像一个勤务员一样,小心翼翼伺候着许一山他们三个,端茶倒水,跑腿买饭,直到下车。 张志远有人接站,看到许一山他们三个还在原地没走,热情邀请他们一道去他事先预定好的宾馆休息。 白玉问了一句:“你哪宾馆住一晚要多少钱?” 张志远伸开一个手掌晃了晃说道:“也不多,就五千块。” “五千块?”白玉惊呼出声,连忙说道:“算了,不去了,我们住不起。” 张志远道:“出门在外,千万别亏待自己。再说,你们出公差,住宿费又不要自己掏,为什么不去住啊?” 白玉便去看许一山。 许一山心想,老子口袋里还不到五千块钱,怎么去?可是他又不想在张志远面前没面子。大家都是从衡岳市出来的,他张志远只不过是路桥公司的一个副总,自己还是政府是一个副镇长呢,他能住,自己怎么就不能住? 想归想,终究口袋里银子不够,便推脱说道:“我们有人安排。” 张志远听说他们有人安排,便不再邀请了。 他走了几步,回过身来朝他们招手。许一山随口问道:“张总叫谁?” 白玉摇摇头,“不是叫我。” 站在一边的阿丽红了脸,低声说道:“他叫我吗?” 白玉哼了一声,“不是叫你还叫谁啊?不要过去。” 阿丽果真没敢过去。张志远见没人过去,他只好折转身返回来,讪讪笑道:“我想与阿丽说几句话,行吧?” 他将阿丽带到一边,两个人低声说了几句话,许一山看见张志远塞给阿丽一叠钱。但他没声张,装作没看见一样,将眼光移往别处。 张志远一走,许一山的决定也出来了。 他们去住地下室。 燕京最廉价的旅馆,应该就是地下室了。 地下室是过去战备防空时挖的,遍布燕京地下。因为现代战争发生的几率非常小,地下室闲置可惜,于是有人便利用地下室做了小旅馆。 果然,一晚只要一百多块。 地下室通风条件不错,灯光也很明亮,唯一的遗憾就是处处感觉到潮湿。 阿丽抱怨不止,说是来了燕京,住的地方还不如她在洪山镇的家。 白玉倒什么也没说,听阿丽抱怨,便不耐烦地皱起眉头说道:“你要是嫌弃这里不好,怎么不跟张志远去住五星级的大宾馆啊?” 阿丽瞬间红了脸,低声道:“我与他又没关系,凭什么跟他去住?我才不去呢。” 许一山计划,安顿好住宿后,他先去联系胡进,看他现在哪,有不有空接见他。 开了两间房,白玉与阿丽一间,他单独一间。房间隔壁相邻。 进了房间,潮湿感愈发严重。似乎墙壁都会沁出来水一样,仿佛生霉变质,如是有一颗种子,往墙上随便一摁,就能长出来一般。 房间小得不能再小,一张床,一张小桌子,一把看起来坐不稳人的椅子。 房间没有洗手间,也没窗户,门一关,就是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 白玉泡了一碗面送过来,她打量着许一山的房间,笑道:“想不到我们洪山镇堂堂的许镇长居然蜗居在地下室,精神可嘉。” 许一山笑道:“这不是没钱吗?有钱我也懂得享受。他张志远不是住五千块一晚的宾馆吗?我要有钱,就住一万块一晚的宾馆。” 白玉摇摇头安慰道:“你怎么能与他一样的眼光?你是住二十层楼高的人,他是住平房的人,眼光境界都不在一个高度。张志远就是个暴发户,胆大心黑,你能像他那样吗?” 许一山笑道:“也是。我是干部,不能图享受,应该讲奉献。再说,这里我们也只是临时住一下,什么地方还不都是睡觉?眼睛一闭,都一样。只是,委屈白姐你了。” 白玉莞尔一笑,“你千万不要多想,住哪里不一样呢?只要跟你住在一起,我心里就踏实。” 聊了一会,白玉起身告辞回房间去。 火车上大家都没睡好,一来铺太窄了,二来火车上人员流动大,噪音什么的不可避免。即便如许一山这样睡眠极好,头一挨枕头就能入眠的人来说,都不能正常一觉到天明。 火车上睡觉,只能做到迷迷糊糊,不能深度睡眠。 二十多个小时的长途跋涉,谁都累得慌。 许一山想好了,睡一觉,补补车上的睡眠,醒过来之后就直接去胡进的财政部找他。 他将白玉送来的泡面三扒两口吃了,头刚挨上枕头,便听到猛烈的敲门声。 正文 第98章 私奔 白玉神情惊慌,紧张地告诉许一山,“阿丽不见了?” 许一山没有她那么慌,安慰她道:“找了吗?” “找了,没找着。”白玉哭丧着脸道:“我听旅馆的人说,看见她出去了。” “她也许去外面透透气,等下就会自己回来。” “她行李不在了啊。”白玉小声说道:“我是不是闯祸了?” 阿丽跟着白玉出来,本身就冒着风险。王猛是拦着不让阿丽来的,甚至耍泼皮,被白玉威胁说再闹就叫派出所的孟梁抓了他去。 王猛最怕的人就是孟梁,耍泼皮耍孟梁头上去,就是自寻死路。 但王猛丢下一句话,如果阿丽在外面有三长两短,一切责任都由白玉承担。 火车包厢锁门已经让白玉如坐针毡了。现在又出现阿丽不见人影的情况,她哪能不急。 许一山去她们房间看了看,确信阿丽行李被拿走了,心里顿时一沉。 白玉急得六神无主,连连问许一山:“怎么办?要是丢了人,洪山镇我不敢回去了啊。” 许一山想了想道:“阿丽出来前,有没有什么异样?” 白玉凝神想了半天,摇了摇头道:“好像没什么不正常。她说,王猛天天不是打她就是骂她,她想躲出来过几天清静的日子,其他什么都没说啊。” 许一山突然道:“你还记得张志远住哪家宾馆吗?” 白玉小声道:“她不会去找张志远吧?难道她要私奔?” “很难说。”许一山道:“我们去找张志远就知道了。” 白玉怅然道:“如果她真去找了张志远,这也太快了吧?看来王猛天天打她,不是没道理哦。” 张志远说过他住的宾馆名字,当时许一山没打算跟他去,所以没在意。但白玉依稀记得,好像是在张府井路上的一家五星级的酒店。 不管阿丽去没去,求证一下总是应该的。 于是两人匆匆拦了一辆的士,急火火赶往张志远住的宾馆。 到了宾馆,前台怎么也不愿提供客人信息。这样一来,即便阿丽来了,他们也不知道她在哪个房间。 白玉茫然地看着许一山,道:“怎么办?” 许一山安慰她道:“不急,已经来了,我们就守株待兔。” 宾馆大堂一角设有一家咖啡厅,许一山便带着白玉去了咖啡厅。许一山发现,在咖啡厅选一个位子,能看到进出宾馆的人。 白玉心慌意乱埋怨,“这个阿丽,是想害死我啊。” 她无心喝咖啡,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进出宾馆的人。许一山宽慰她道:“你不要太紧张,阿丽她是一个大活人,丢不了。” 许一山想给张志远打个电话问问,但被白玉拦住了。 白玉说:“你给张志远打电话,万一他否认呢?我们还要不要等下去?如果换作是你,你会承认阿丽来了吗?打草惊蛇肯定不行。我就在这里等,只要她来了,就不怕她不露面。” 等了两个多小时,没见着阿丽,也没见着张志远的影子,白玉便有些泄气,小声道:“或许她没来吧?” 许一山心里想,这样死等下去肯定不是个事。万一张志远出入都坐电梯直接下到地下停车场,他们就是望穿秋水也无法觅到他们的踪迹。 不打张志远电话,可以打阿丽电话啊。 白玉想到这里,赶紧摸出电话给阿丽打。一打,才发现阿丽关机了。 白玉气得将手机往桌子上一扔,骂道:“这个女人真是太贱了。现在我终于明白过来了,为什么王猛老揪着她打骂。原来是她自己不是人啊。” 白玉一刻都没想停,絮絮叨叨地骂着阿丽。 许一山听得不好意思,苦笑着劝阻她道:“算啦,你也别骂她了。她已经是成年人了,有完全独立的民事行为能力了。就算出了事,与你也没太大关系。” 话虽这样说,白玉心里还是没底。 想起王猛那张阴阳脸,白玉便会觉得很难受。 王猛就一皮匠,却是非常难缠的人。 两年前,镇里统计低保户,原本是没有王猛一份的。他在洪山镇街上有房,而且还有一门修鞋的职业。虽说这几年的生意没有过去那么火爆,但不至于穷到要靠吃低保来维持生活。 结果王猛大闹洪山镇,得知是镇长刘文没给他家吃低保,王猛将家里父母妻儿全部叫去镇政府大门守着,不让任何人出入。 段焱华对谁都不客气,唯独对王猛闹事网开一面。 按段焱华的意思,王猛名字取得猛,人却因为身高和体格应该列入残疾人之列。 王猛连续在镇政府门口闹了三天,段焱华被逼没法,叫去刘文,让他打了一个政策的擦边球,允许他和他老婆阿丽吃低保,其他家庭成员不享受政策的照顾。 当然,王猛大闹镇政府,有损政府威严。死罪可恕,活罪难容。 孟梁将王猛抓去关了两天两夜。在这两天里,王猛滴米未进,只靠喝水支撑。原因是孟梁说了,他王皮匠有精力找政府岔子,说明他精力充肺,精神旺盛,不关他几天,心里这口气出不出。 王猛在派出所呆了两天两夜,他居然在羁押室里拉了一泡屎,弄得整个派出所都臭了。 最后还是段焱华主动放他出来,警告他如果有下次,绝不轻饶他。 换句话说,王猛不怕段焱华,这倒是一个奇迹。 一杯咖啡很快喝完,许一山没见着阿丽人影,便试探着问她:“要不,我们先回去。反正她阿丽也跑不远。我听说,这女人很爱孩子,我想她不会丢下儿子不管。” 又等了一个多小时,依旧没见着他们两个人影,许一山再没耐心等下去了。 他原计划休息一会后去找胡进,给他一个惊喜。现在看来有点不现实了,胡进这人有个习惯,一下班就会将手机关了。 按胡进的话说,下班后,时间就是他自己的。他不容许任何工作上的事在下班后找他。 看着许一山坐立不安,白玉心生愧疚,建议留她一个人在这里守株待兔就行饿。许一山有事可以先去忙。 许一山想了想,道:“这样也行,要不我先去忙,忙完后再来找你。如果看到他们了,你打电话给我。” 许一山别了白玉,出门叫了一辆的士,直奔胡进的财政部。 正文 第99章 廖紫 许一山赶到财政部门口时,恰逢下班时间。 他守在门口,等着胡进出来。 直到人走光了,也没见胡进人影,他不禁有些着急。 可是门口岗哨拦住他,无论他怎么说,都不让他进去找人。 情急之下,他拦住一个刚下班的人,陪着笑脸问他:“请问胡进是在这里上班吗?” “胡进?哪个胡进?”那人想了想,恍然大悟道:“你说的是胡耀进吧?他出差去了。” 许一山心里一沉,胡进还有个别名,叫胡耀进。这事只有他知道。胡进在学校一直用“胡进”,从没用过“胡耀进”的名字。 “他去哪出差了?”许一山赶紧问。 “具体去哪不知道。”那人看了看许一山一眼,转身走了。 胡进不在燕京,找不到他人,希望就落空了。 他有些后悔来之前没给胡进打个电话,他原本想给他一个惊喜,毕业之后,他们再没见过面。想着胡进突然见到他之后的惊喜,如今都成了一个笑话了。 没见着胡进,弄钱的心没死。 胡进不是大领导,但手中却有权。财政部那么大的部门,给洪山镇拨个几百万上千万的款很容易。他记得胡进曾经给他开过玩笑,以后他若是遇上了要钱的事,找他就是。 胡进并非吹牛,财政部干的就是这样的活。 全国那么多地方,伸手问财政部要钱的多的是。国家财政预算当中,有很大一笔开支就是给地方拨款。给谁拨不是拨?这就要看关系了。 既然没找着人,总不能空手回洪山镇去。 许一山没犹豫,摸出电话给胡进打。 电话很快接通,胡进在电话里笑眯眯地问:“许才子,怎么想起我了?” 许一山嘿嘿地笑,“财主老爷,你在哪?” “你在哪?” “我如果告诉你,我现在燕京,就在你单位门口,你信不信?” 胡进那边愣了一下,笑道:“我信。一山,你就在哪别动,我叫人去接你。” 挂了电话,许一山心里涌上来一丝温暖。 胡进人不在燕京,听到他来了,还安排人来接他,这是多么好的友情。 想当年,许一山因为出身农村,在学校被很多人看不起。唯有胡进,从认识的第一天起就将他当作兄弟。 他也是唯一一个被胡进邀请进京来他家玩的同学。 等了约摸半个小时,来了一辆小车。 许一山认识车,一看车标,就知道是个值钱的货。 车停下,下来一个面容姣好的姑娘。她四处张望,眼光落在许一山身上。迟疑了一下,她轻快往他这边走来,面带微笑问:“请问你是许一山吗?” 许一山赶紧答道:“是,我是许一山,您是......” 姑娘浅浅一笑,“我姓廖,叫廖紫。是胡进的朋友,他叫我来接你。” 许一山哦了一声,感激道:“辛苦小廖姑娘了。” 寒暄了几句,廖紫请他上车,问他住哪。 许一山不好意思告诉她自己住地下室,便编了一个谎言说住在亲戚家。 廖紫笑道:“住亲戚家多不方便啊。燕京这地方,家家户户住宿条件都很紧张。你还是住宾馆吧。胡进交代了。我带你去财政部的宾馆住吧。” 许一山推脱道:“算了,住哪都一样。而且我这个亲戚家里也没人,很方便。” 廖紫摇摇头,“许哥,你不用说,我是燕京人,我知道燕京人心里都是怎么想的。再方便,还有宾馆方便吗?再说,你这次来,胡进很高兴,让你等等他,他过几天就回来。” “过几天?”许一山心里一跳,赶紧问:“他还要几天才回?” 廖紫想了想说道:“多则三五天,少也得两天。” 许一山道:“我等他。” 许一山不肯去宾馆住,廖紫也拿他没办法,便提议请他吃饭。 许一山想起白玉还在宾馆守着阿丽,自己一个人跟着去吃饭过意不去,便客气地说道:“等胡进回来我们再吃吧。” 廖紫微笑道:“关他胡进什么事?今天我们认识了,我们就是朋友了。朋友间请吃一顿饭,尽尽我的地主之谊,奇怪吗?我如果不请你,别人还说我们燕京人不大气。” 许一山道:“如果燕京人还不大气,这世上就找不到大气的人了。” 廖紫不问他来燕京干什么,他也不说。 没见着胡进,他不会把目的暴露给其他人知道。 想起还要在燕京呆上几天,他不禁有些烦躁。 段焱华给他五天时间,五天之内,他在燕京没有收获,没有脸面对段焱华。 但既然来了,就不要胡思乱想了。反正胡进是关键,成败在此一举。 廖紫请他去宾馆,他不去。请他吃饭,他也婉拒,这让廖紫有些生气,撅起嘴说道:“许哥,我听胡进说,你是他最好的兄弟,他现在不在家,让我来接待你,你什么也不愿意,我很难做人哦。胡进回来,还不骂我才怪。” 许一山从聊天中已经猜出来,廖紫应该就是胡进的女朋友。 想起自己虽然登记结婚了,其实还只是一个空架子,不知道胡进与廖紫结婚了没有。 于是试探着问:“廖紫,你与胡进在一起多久了?” 廖紫脸一红道:“也没多久,三年多了吧。” 许一山笑骂道:“胡进这小子不够意思啊,结婚了也不请我喝喜酒。” 廖紫急道:“谁说我们结婚了啊?我们没结婚。” 许一山哦了一声,讪笑道:“你们大城市的人,都喜欢丁克。” 廖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我们是传统家庭,不喜欢丁克。我们可没许哥那么超前的思想。” 廖紫的话看似普通,但许一山听来却像讥讽一样,顿时神情尴尬起来。 燕京城到底是大都市,天还明亮,路灯已经次第亮了起来。 许一山心里牵挂着守在宾馆的白玉,也不知她有没有守到阿丽,电话也不见她来一个。便让廖紫先走,等胡进回来再见。 廖紫也不客气,开了车去了。 廖紫前脚一走,许一山赶紧叫了一辆的士,又直奔白玉哪里去。 这一来一往,耽搁了不少时间。却不知白玉那边发生了让他进退两难的事出来。 正文 第100章 揭了老底 白玉在许一山离开后,愈发警惕了许多。 她的眼睛就像一双猎鹰的眼一样,死死盯着来来往往的人。 皇天不负苦心人,白玉终于看见了阿丽的影子。 阿丽的一只胳膊穿在张志远的胳膊里,两个人亲亲热热地紧挨着出来,全然没看到等在咖啡厅的白玉。 白玉冲出去,吓了他们一跳。 张志远看清是她,讪讪笑道:“白主任,你怎么在这?” 白玉恼怒地瞪他一眼,伸手去拽阿丽的胳膊,嘴里嘀咕道:“走,跟我回去。” 阿丽躲闪着她,道:“我不回去。” 白玉哼道:“你敢。” 阿丽跟着哼了一声,“我又不是你家的人,我有自己的自由。” “不,你现在没有自由。”白玉铁青着脸道:“你是我带出来的,我就得将你带回去,完完整整的交给王猛。” “你还想让我跳进火坑啊。”阿丽不满道:“你是妇联主任,就该为我主张权利。洪山镇我是肯定不会回去了。除非你打死我,带我尸体回去。” 白玉气得几乎要跳起来,骂道:“阿丽,你是个女人,女人要懂得自重自爱。你这样做人,我以后怎么替你说话?” 阿丽笑嘻嘻地说道:“以后就不麻烦你了呀。再说,你说我不自重自爱,你自己都做好了?白姐姐,你别以为我们都不知道,你与镇里的段书记是怎么回事啊?” 一句话说得白玉羞红了脸,她顾不得有人在往他们这边看,扬手就给了阿丽一耳光。 阿丽愣住了,一只手去摸被打的脸,火辣辣的痛。 “你打我?”她冷冷看着白玉,质问她。 “打的就是你这种不知羞耻的女人。”白玉低声吼道:“你若还要脸,现在跟我回去,我什么都不计较。你若铁定心不跟我回去,后果完全由你自己负责。” 白玉动手打人,将张志远唬住了。 他赶紧打着圆场道:“都不要吵了,让燕京人看笑话,丢脸丢到家了啊。有话我们好好说,好好说。” 他一边说着,一边去拉白玉,自觉地将阿丽往身后藏。 白玉担心阿丽跑了,一只手拽着她的衣服,死也不肯放。 阿丽刚才冒出来的话,就像一根尖刺一样刺痛了她的心。 段焱华就是那根刺,尖锐而蛮横。 她原本是洪山镇计划生育专干,段焱华来了之后,将她安排到妇联主任的位子上。 起初,她并没信心能当好妇联主任。于是婉转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但段焱华不愿意,说这是组织决定。作为一名政府干部,白玉没勇气违抗上级的意图。 她明白,这个妇联主任不会那么容易落到自己头上。 果然,在一次镇里宴请后,喝醉了的段焱华让白玉跟他回去办公室谈工作。 白玉想拒绝,但段焱华冷冷说了一句,“你必须服从组织安排。” 就因为这句话,白玉在他的办公室里,忍受了人生最为痛苦的经历。 段焱华事后得意洋洋告诉他,“以后在茅山县,有我段焱华,就有你白玉。记住,你是我的女人。” 白玉回去哭了一夜,她怨恨自己太单纯,恨自己没勇气反抗。也恨丈夫抛下她和孩子远涉重洋。 这件事过去后没一个月,白玉主动提起离婚。丈夫在国外心急如焚,怎么也不愿意离。两个人的关系就一直拖着,至今是个悬案。 段焱华肆无忌惮,在别人的眼里,他是个外表看起来温文尔雅,内心却强横霸道的人。整个洪山镇,没有一个人敢在他面前说个“不”字,就连镇长刘文也不行。 他敢掌掴武装部长老孙,怒骂派出所长孟梁,脚踹人大主任,全然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 整个洪山镇政府,无论谁见到他,都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躲着他走。 阿丽口无遮拦,揭开白玉的这道伤疤,让她怎么能忍受得了内心的狂怒。 白玉双目圆睁,样子显得十分可怖。吓得阿丽尖叫起来,使劲往张志远身后躲。 这么一闹,就引来了很多人围观。 两个漂亮女人,一个粗壮男人,很容易让人联想起争风吃醋的故事。 围观的人指指点点,让白玉羞愤交加。 就在不可开交的时候,许一山赶到了。 白玉看到他来,就像看到救星一样,哇地一声哭了。 她太委屈了,被一个自己穷尽心思帮助的人暗讽,这是做人最大的失败啊。 阿丽显然有些惧怕许一山,趁着乱,撒开腿就跑。 白玉顾不得多想,拔腿就追。 许一山步子大,几步脚就赶上了阿丽,轻轻拖住她的手,说道:“你们在搞什么?不怕被人笑话吗?” 阿丽急吼吼地挣扎道:“你放开我,我不想跟你们走。” “你想去哪?”许一山狐疑地问。 “张总说娶我。”阿丽低声说道:“他说,他喜欢我,要娶我。我不想回去洪山镇了,我更不想被王矮子天天折磨了。许镇长,你就放我一马吧。” 许一山哭笑不得,道:“阿丽,你也太轻率了吧?你们才认识不到一天啊。” “我们是一见钟情。”阿丽骄傲地说,回头去找张志远。 可是张志远却连影子都不见了。 阿丽激动起来,嚷道:“人呢?他人呢?” 白玉追了上来,冷冷说道:“你的张总抛下你跑了。阿丽,快醒过来吧,人家就是想玩玩你而已。” “胡说。”阿丽带着哭腔喊道:“他不是那样的人。他说过他爱我的。” 白玉无奈摇摇头,叹道:“天底下也只有你这样的傻女人。今天的事,如果让王猛知道了,你还怎么活下去啊。” 这句话触动了阿丽的敏感心思,她愣了一下,随即哭了起来。 白玉脸上的泪痕还没干,阿丽又梨花带雨地哭了,许一山顿时尴尬无比。 “什么都别说了,先回去。”他铁青着脸,将两个人都推进的士里,回去他们的地下室旅馆。 两个女人闹了矛盾,谁也不理谁。白玉甚至不愿意跟阿丽呆在一个房间。 许一山没法,只好去再开一个房间。一问,才知道房间已经满了,没有多余的了。 许一山只好回来劝白玉,阿丽只是一个家庭妇女,她不能与她一般见识之类的云云。 这边劝了一阵,又转去阿丽房间,安慰她不要胡思乱想。白主任骂她,是为她好等等。 两个女人都不吭声,任由他来来往往走动说话。 焦头烂额的许一山心里想,这次答应白玉来,就是一个错误。 正文 第101章 不是笑话 晚餐大家都没心情出去吃,许一山便点了三个外卖。 他饥肠辘辘,吃完后才发现,白玉和阿丽的饭都没动。 她们没心情吃饭,干脆再去买点零食回来,以备她们饿了时有东西饱腹。 忙完这一切,问题又来了。 白玉和阿丽各占了一间房,他去哪? 白玉在他房间。他房间只有一张床。阿丽在她自己房间,她们是双人间。 许一山试探着对白玉道:“气该消了吧?气若是消了,就回去休息。我们可还有大事要办。” 白玉哼了一声道:“我没你那么大气量,消不了。” 许一山嘿嘿地笑,道:“你不过去,我怎么休息啊?” 白玉恍然大悟,启颜一笑,指着床道:“你睡你的,我又不打扰你。我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你别想赶我走。” 许一山认真道:“我不是赶你走。问题是你再生气,可会把身子气坏的啊。” “气坏也是你造成的。”白玉气呼呼地说道:“这个女人,真不知羞耻。我现在后悔极了,当初就不该带她来。” 女人间的麻纱,永远都没法扯清楚。 许一山没心情关心她们的这些破事,他心里牵挂的是胡进什么时候能回来,胡进回来,能不能为他排忧解难。这些都是未知数。 如果空手而归,他可以想象后果会是什么。 段焱华将总指挥的头衔按在他头上,绝对不是想让他出人头地。 虹桥重建是洪山镇最大的一件事。兹事体大,关系洪山镇接下来的发展。 洪山镇在遭遇百年不遇的大洪水过后,整个形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镇子在洪水过镇时安然无恙,全因及时炸了虹桥。但是,没有一个人将功劳归功在许一山的头上,相反,人们还在背后指责许一山断了洪山镇的命脉。 知道内情的人心里都明白,当初炸桥时,段焱华是坚决反对的。而许一山在没任何请示的情况下,擅自将一座标志性的大桥炸了,虽然保证了洪水顺利过境,却让人诟病不休。 原本许一山以为自己命运发生了重大改变,现在看来,一切都很难预料。 陈晓琪突然拉他登记结婚,最美县花委身于他,让他狂喜不止。这是连做梦都不敢做的美事,落在自己头上,任谁不会惊叹命运的神奇? 爱情刚开花,好事又接踵而至。一个普通科员突然跻身副镇长行列,如果换在正常途径,根本不可能实现。 爱情事业双丰收,许一山自以为就要登上人生巅峰时,陈晓琪突然提出来离婚的消息,将他一下打进了十八层地狱。 而且,一旦陈晓琪与自己真的离婚了,他的这个副镇长位子还能坐得稳吗? 重建虹桥就成了他的一个契机。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只要他在万千困难中将虹桥重建成功了,不管是段焱华,还是其他什么人,都没可能轻易将他拉下马来。 当然,他并没想过自己重建虹桥这是保证自己的副镇长位子不被撸掉。他坚定的想,桥毁在他手上,他就要让桥重生。 毕竟,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 白玉悄悄打了一个哈欠,她显然已经疲倦。 许一山坐在椅子上,看着白玉道:“要不,你先休息?” 白玉嗯了一声,不顾许一山还在屋里,旁若无人地脱了外套,钻进了被子里。 孤男寡女的独处一室,何况还是个风情万种的娇俏少妇,即便如许一山这样从未解过风情的男人,内心还是控制不住微微有些骚动。 白玉躺了一会,突然拍拍床边喊他道:“一山,你也累了。不如也躺下一起休息吧。” 许一山吓了一跳,赶紧拒绝道:“我不累。我坐着休息休息就行。” 白玉嘴一撇道:“累死你。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车,你不累?骗鬼呢。你是不是担心隔壁的女人说闲话啊?放心吧,她现在半句话都不敢说。” 许一山好奇地问:“为什么?” 白玉抿嘴一笑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他们在火车上锁着门,能干什么好事?到了燕京,她又偷偷私奔去找张志远,如果这件事传出去,王猛不打断她一双腿才怪。” 许一山尴尬摇头,“这些麻纱,真是麻烦。” “过来啊。”白玉招呼他道:“放心吧,我不会吃了你。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好吧。” 她将脱下的外套摆在床中间,看了看后,满意地颔首道:“我们谁都不许越过这件衣服,行吧?” 许一山哪有胆量与她这样一个美丽女人同躺一张床。当然,如果换了是陈晓琪,他会毫不犹豫躺上去。 见许一山不敢过来,白玉赌气道:“你不来,就去隔壁啊。她哪有两张床,你去她哪里。” 许一山自然不敢去阿丽房间。 白玉看他进退两难的样子,心里乐了。她掀开被子跳下地来,拖着许一山的手柔声说道:“傻瓜,姐还真吃了你呀?快去躺着休息,你必须保持旺盛的精力去应付工作啊。” 脱了外套的白玉,身材显得更加迷人。 不可否认,她是个真正的美人。如果最美县花的称号不被陈晓琪占着,她完全能够信任这个称号。 而且,她浑身上下有一股陈晓琪没有的成熟风韵女人的气质。 许一山怦然心动,眼睛不敢去看她。 白玉见状,愈发喜欢了,逗着他道:“小许,你听过乡下有句俗话吗?” 许一山不解地问:“什么俗话?” 白玉抿嘴一笑道:“说是有一头牛,被主人系在一堆稻草堆边。因为主人忘记喂它了,结果这头牛被活活饿死了。” 许一山一下没听明白,茫然地问:“什么意思?” 白玉捂着嘴笑道:“这是头笨牛啊,牛在草堆边不吃草还饿死,不是笨牛是什么?” 许一山闻言,若有所悟,心不禁跳得更厉害。 白玉说完,复又钻进被里,只露出一个头说道:“我先睡了,你去看看隔壁的女人,别让她又跑了。” 一句话提醒了许一山,他赶紧开门出去看看阿丽还在不在。 阿丽的房间还亮着灯,这让许一山的心落了下来。 他轻轻敲了敲门,喊道:“阿丽,你在吗?” 正文 第102章 阿丽 敲了几下,阿丽突然将门打开,靠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看着许一山,“你来我这里干嘛?” 许一山讪讪笑道:“我来看看你休息了没有。” “你是怕我再跑了吧?”阿丽戏虐地笑道:“许镇长,你不陪着白主任,跑来我这里,你说,你想干什么?” 说着,不由分说,扯了许一山的手,硬拽着他进屋。 许一山没防着她会来拖自己,脚步一个趔趄,人便进了屋里。 阿丽将门关上,背靠着门堵着,笑吟吟地望着许一山说道:“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 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女人以这种口吻调戏,许一山顿觉嘀笑皆非。 他想回去自己房间,可是阿丽的身体堵在门边,显然是在防备他出去。如果用强,又怕引起误会。现在的阿丽,于许一山而言,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她似乎肆无忌惮,全然没将白玉和他放在眼里。这个饱受家暴虐待的女人,心里究竟埋藏着多少仇恨,可能只有她自己清楚。 “想知道火车上的事吗?”阿丽主动挑起话题。 许一山点点头,紧接着又摇摇头道:“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你必须知道。”阿丽还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我就想问问你,是不是你们男人都是没良心的东西?” 她这一棍子打倒了一片,许一山不满地嘀咕道:“你太武断了吧?” 阿丽沾酒就醉,这是事实。张志远是不是真的醉了,她说不清楚。 她只记得朦胧中有人在摸她的时候,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张志远一张笑眯眯的脸。 那时候的她心里还是很抗拒的,她挣扎着要坐起来。 但张志远不让她起来,他的一双手很有力气,死死将她按在铺上,将嘴巴凑到她耳边低声道:“阿丽,你不要动,我张志远承诺,养你一辈子。” 阿丽怎么会轻易相信他,她张嘴想喊,还没喊出声,嘴巴就被张志远的嘴堵上了。 她惊慌、惶恐,内心生出来巨大的恐惧。 无奈张志远是个老手,他强硬蛮横而又不让阿丽遭受到伤害的举动,最终让阿里败下阵来。 阿丽到底是个正值青春旺盛的年岁。与王猛关系不和,已经让她忘记了男女间最美妙的欢愉。 她与王猛已经形成了事实上的分居。尽管两人还在一间房里睡觉。但两个人再也不愿意睡在一张床上。往往是王猛睡床上,她倦缩在沙发上。 当然,王猛不会放过她。他兴致来时,会扑到她的身上折腾她。遇到反抗,王猛的拳头便会下雨一样往她身上招呼。 心里没爱,就是行尸走肉。阿丽已经彻底忘记了那种令人心颤的悸动。 张志远显然是个花中高手,他一边吻着阿丽,一双手上下其手摸索着她的身体。 阿丽浑身便软瘫了下来,一种久违的激动慢慢滋生出来,且愈来愈疯狂,以至于张志远在将她的衣服解开时,她还浑然不觉。 许一山听得面红耳赤,他舔了舔嘴唇,“这么说,是张志远用的强?” 阿丽垂下去头,低声道:“你以为我阿丽是个淫荡的女人吗?我是真的没法反抗他。你知道吗?那时候我最盼望的就是你们推门进来啊。” 阿丽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来一大把钱,往床上一扔道:“这都是张志远给我的,他很有钱,是个大老板。” 许一山苦笑道:“确实,张志远是个有钱人。” “我知道你这次来,身上没多少钱。洪山镇只给了你五千块钱,这点钱,恐怕不够我们三个人的车费吃喝。我也知道你这次来燕京是干什么,许镇长,若是你不嫌弃,这些钱你先拿去用,就算我阿丽为洪山镇做一点微薄的贡献。” 许一山看着满床红猩猩的票子,摇摇头道:“你快收起来,我不会要你的钱的。” “嫌脏?”阿丽看着他,眼睛里掠过一丝悲伤。 许一山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你想多了。我没那个意思。不过,有一点我想提醒你,阿丽,我们三个人一起从洪山镇来,我们不能有事。” “我没想有事。”阿丽淡淡说道:“张志远占了我便宜,我不会让他轻松的。他敢偷吃,我就让他掉牙。” 许一山不知道该如何去劝她。火车上发生的事,说出来让人羞愧。 这件事只能埋在心底,对任何人都不能提起。王猛知道了,他的这个家就算走到头了。本来他们夫妻感情不和,王猛一直怀疑阿丽在嫁给他之前,与她的前男友有过苟且。 女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被自己的男人怀疑,于是两人从口角慢慢上升到动手动脚。 王猛个子单薄,与任何一个健康男人相比,他都只能做手下败将。但在对付阿丽,他却显得比谁都勇猛。阿丽常常鼻青脸肿,都是王猛的杰作。 而且,王猛知道这件事后,一定会把火烧到白玉的头上。 当然,他也不会幸免。 “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阿丽叹了口气,“可是许镇长你知道吗?我一天都不想与王猛在一起了。我在他们家,就是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啊。你以为只有王猛对我不好吗?他们一家人,除了我的孩子,谁给过我一个好脸色啊。你是体会不到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的。” “张志远他是不是人,我现在不能做结论。但是,他答应将我安排去他们公司上班。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机会,我要脱离王猛,过自己的生活。” 阿丽嫁入王猛家后,几年来一直没有任何经济权力。 王猛一家防她,就如防贼一样。 起初,王家人防她,是担心她照顾娘家。将家里的钱粮往娘家送。后来防她,是王猛看见阿丽在街上被几个小年轻围着调笑。阿丽非但不生气,反而与几个小混混聊得热火朝天。 在王家几年,阿丽手头上从没有过一张百元大钞。 “我真的是诚心感谢白玉主任。她为我说了很多话,做了很多事。如果没有她,王猛还不知道要怎么残害我。” 许一山笑了起来,阿丽用了“残害”两字,让他感觉到了滑稽。 “我一句假话都没有。”阿丽显然感觉到了许一山的不相信,她猛地解开衣服扣子,道:“我让你看看王猛留在我身上的伤疤。” 正文 第103章 财神爷胡进 阿丽作势要解衣脱裤,吓得许一山落荒而逃。 阿丽在背后嘲笑他道:“快过去吧,有人等你等得花儿都谢了。” 整整一个晚上,许一山彻夜未眠。 床上,白玉似乎也睡得不安心,不时欠起身子看一眼坐在椅子上的许一山,欲言又止。 与白玉在一个房间,许一山的心还能保持平静。如果与阿丽在一个房间,他简直有如坐针毡的惶恐。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许一山匆匆洗了一把脸,决定出门去找廖紫。 刚出地下室宾馆的门,手机便响了。 胡进在电话里问他:“兄弟,在哪?” 许一山一听到胡进的声音,顿时有些小激动。他赶紧报了一下地址,问胡进现在在哪。 胡进呵呵一笑道:“我回来了,刚下的飞机。” 胡进听闻许一山进了京,工作都没结束便匆匆往回赶。 毕业后,两人一直没见面,彼此的联系也不多。 许一山不找胡进,是因为胡进的家庭背景让他自惭形秽。虽然胡进从来没看轻过他,往往在很多时候照顾他的感受。可是人与生俱来的自卑,还是让许一山顾忌了许多。 胡进不联系他,确实是因为工作太忙。 毕竟在财政部工作,管着全国一大摊子的事。如果事事都较真,他会忙得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胡进此次去地方,是奉命去考察地方的一个项目。 北方有个城市,准备上马一个电站项目,报告递到财政部,要求拨款两三个亿支持地方建设。 虽然报告上已经有重要领导签了字,但胡进考虑到项目的可行性,还是亲自去实地考察了。 现在全国都喜欢伸手问财政部要钱,仿佛财政部自己开有印钞工厂一样。 殊不知财政部的职能只相当与一家公司的财务部门。部门本身并不生钱,只是替人保管而已。 财政部门每年都有一个财政预算,而这个预算就是全国来要钱的理由。 每年,地方建设层出不穷,基础设施,升级改造,形象工程等等,花样百出,哪个项目都需要财政来支持。 这笔地方建设的资金,年初就有预算。超出预算范畴,谁也没办法。于是,大家都赶在预算范围内,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谁先拿到,谁就能抢了先机。 胡进作为管理这笔预算的领导,谁拿谁不拿,他并没有明确的要求。 反正能到财政部这个层面,说明其他途径都已经打点好了。 掌管巨量资金的胡进,被人戏称为“财神爷”。 许一山原来就知道胡进在财政部工作,由于他确实没有需要胡进帮忙的事,因此,一直没将这件事说出去。茅山县里,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有个大学同学就在财政部工作。 胡进让许一山在原地不要动,他马上安排廖紫过来接他。 许一山昨天已经见过了廖紫,彼此的印象都还不错。 廖紫是个典型的京城姑娘,落落大方,不落俗套。说话的声音又像播音员一样的字正腔圆,而且态度看起来很温柔。 许一山已经确定,廖紫是胡进的女朋友。 等了十几分钟,果真看到廖紫的车开了过来。 许一山一上车,廖紫便羡慕地笑道:“许哥,你的面子可真不是盖的,胡进听说你来了,不顾一切赶了回来,他可从没将这种待遇让别人享受过。” 许一山嘿嘿地笑,道:“我们是兄弟,兄弟是什么,手足啊。” 廖紫跟着笑道:“哪老婆是什么?是衣服吗?” 许一山连忙道:“老婆可不是衣服,老婆应该是身上的一块肉。” 廖紫笑眯眯问:“许哥你结婚了吗?” 许一山一愣,心里想,如果说没结婚,那么与陈晓琪这件事怎么说?如果说结了婚,他与陈晓琪可还是各自为政,不但没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更没在一张床上睡过觉。 见许一山半天没回答,廖紫笑道:“许哥,你很难回答这个问题吗?我听说,你们地方上的人,都喜欢早婚。一般是参加工作后,第一件事就是忙自己的终身大事。许哥你人帅,应该追你的女孩子特别多吧?” 许一山苦笑道:“人帅又当不得饭吃。虽然我们小地方的人见是世面不多,但却很现实。” 廖紫嗯了一声道:“其实我知道你们茅山县的。按理说,我也算是你们半个茅山人。” 许一山吃了一惊道:“廖姑娘谦虚了,我们那小地方,怎么可能出你这样的美女。” 廖紫笑嘻嘻道:“我没骗你,真的,我爷爷原来就是茅山县人,他过去在茅山那地方打过仗,是个正宗的红小鬼出身呢。” 许一山心里一动,试探着问道:“你与原水利部的廖部长是什么关系?” 廖紫笑而不答,专心致志地开她的车。 北方没有喝早茶的习惯,因此一大早,很难找到一个可以像南方那样的喝早茶地方。 廖紫的车在街上转了几个弯后,突然回过头对许一山说道:“许哥,刚才胡进来了信息,让我们直接去他家。” 许一山一听,顿时犹豫起来。 他这次来得匆忙,什么东西都没准备。 按理说,地方上的人来燕京,至少得给人带点土特产之类的礼品过来。 第一次跟胡进去他家玩时,许一山也像现在一样赤手空拳。但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学生,不带礼品也能说得过去。 现在他已经是一名干部,虽说只是一个小小的副镇长,但毕竟已经是赚钱的人,再空手上人家的门,怎么也说不过去啊。 廖紫显然猜到了他的心思,笑道:“许哥,你是在想礼品的事吧?我建议你,不要考虑这些。现在地方上土特产也没什么稀奇的了。物流那么快,网上想买任何东西都能买到。谁还在乎那些啊。” 许一山认真道:“你不懂,这是人之常情,是礼貌。” 廖紫笑了笑说道:“你总不至于去买一堆东西提去胡进家吧?” 廖紫说的也在理,燕京人,天下什么东西没见过啊?谁还在乎什么土特产呢? 其实,要说茅山县还真有拿得出手的土特产,那就是茶油。 茶油这东西这些年的价格是见风就涨,据说是有科学分析,茶油里有许多有益于人体健康的微量元素。茶油看起来是食用油,其实还有一个很少人知道的特别疗效,那就是人跌打损伤时,拿茶油涂在患处,盖过任何跌打损伤药。 茅山县的茶油,古来有名。 上上个世纪,茅山茶油还是宫廷御用食用油,是贡油之一。 遍布茅山的茶油林,就像给茅山披上了一件碧绿的外衣,一直是茅山人的骄傲。 心念所至,许一山灵机一动,让廖紫停了车。他下车后躲到一边,将电话打到孙武的手机上去了。 正文 第104章 临阵变卦 孙武听到许一山说,需要他快递三十斤茶油去燕京,二话没说当即满口答应。 许一山谁也不找,单找孙武,在于之前闲聊时,得知孙武老家正是茅山县盛产茶油的地方。 茶油这东西,前些年并没现在这么风光,只是作为一种食用油的补充存在。茶油脱胎换骨,在于有专家研究的结果。 专家精心研究,得出一个惊天结论。在所有食用油当中,茶油是最适合人体吸收的油脂。而且吃油具有很强的抗疫能力,能免疫许多种人体常见的疾病。 再说直白一点,茶油能抗癌、防癌、治癌。 单此一点,就能秒杀所有油脂。 现在的人,最在乎的就是身体健康问题。只要有益于身体,人们便会趋之若鹜。 仿佛是一夜之间,茶油的身价便翻了几个跟头,成了一种奢侈品一样的东西。 老孙孙武的老家土地与别处的土地不一样,满山都是黄泥。 这种泥土最适合茶油林的生长,甚至都不用施肥,便能长出漫山遍野的灌木丛出来。 老孙说,他们老家茶油丰产鼎盛时期,家家户户都用大缸装油。每家至少有两缸以上,换算成数量,都在五百上千斤左右。 且他们在压榨茶油的时候,有两种不同的方法。 打算换钱的茶油,一律采用机制压榨。而自己预备吃的油,绝对使用古法压榨。 古法压榨过程很繁琐,很费力气。需要将茶籽卡在一个铁制圆环里,上压榨机。 压榨机是一根巨大的古木,中间掏空,恰好能装下铁环。中间留出一个楔子,将楔子打入铁环中,需要四五个壮汉,一起擂动另一根巨木,一下一下将楔子打进去,将油挤压出来。 压榨方法的不同,决定优品质量的高低。但凡是古法压榨出来的茶油,格外香,格外清。存放百年,品质不变。 许一山要的,就是古法压榨的茶油。 茅山县茶油不少,采用古法压榨的油却不多。 毕竟费时费力,价格却没明显的优势。 打完电话,许一山回到廖紫的车上,婉转说道:“廖紫,我刚才突然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现在可能不能去见胡进了。我想改天见他。” 廖紫吃惊道:“胡进都赶回来了,你现在不去,以后他还有不有时间很难说啊。” 许一山惭愧道:“对不起,不过,胡进忙没事,他没空见我,我会主动去找他。只要知道他在哪,我都能过去。” 廖紫便不出声了,过了一会迟疑着问:“许哥,你这次来,一定是遇到了难事了吧?我听胡进说,你是个很清高的人,轻易不会求人。你们同学毕业都快十年了,从来没见过你来找他。所以,胡进坚决要赶回来,是因为他深知你啊。” 许一山听得心里一阵感动,周身荡漾着一片温暖。 胡进位高权重,人家出身好,却没有纨绔子弟的骄横。 在学校读书时,胡进表现得就非常的低调。四年大学,很多同学至今都不知道他是来自燕京的学生。 许一山起初也不知道胡进是哪里人,如果不是胡进邀请他来燕京家里玩,他会将胡进归进普通同学序列当中。 人不骄横,必成大器。 廖紫见他态度坚决,只好对他说:“许哥,你真有事,可以先去忙。我会给胡进解释一下。” 许一山谢过廖紫,让廖紫先走,他转身回去地下室旅馆。 白玉已经起来,看着桌子上的油条豆浆,感动地说道:“一山,你一夜没睡,还去给我买早餐。你真是一枚暖男啊。” 许一山笑了笑,没吱声。 白玉抱歉道:“要不,你现在眯一会,我不打扰你,我去隔壁坐坐,等你醒来。” 她推着许一山去床边,按着他坐下,凝视着他的眼睛,柔柔说道:“我想了半夜,想通了。我不能与她一般见识。我主动去找她和解。” 看着白玉带上门出去,许一山伸手摸了一下被窝,感觉余温仍在,暗香依旧。 他和衣躺了下去,仰望着低矮的天花板,心里盘算着见着了胡进,要怎么开口。 伸手要钱是个很令人尴尬的事,尽管这钱不属于胡进私人。 他们之间的同学感情本来纯净如水,如今加上要钱这一环节,会不会给他们纯洁的同学情上蒙上一层阴影? 许一山思前想后,觉得自己已经别无选择。除了胡进这里尚存一丝希望,他已经想不出办法要从哪里弄来一笔钱将虹桥重建成功。 他心里清楚,无论是段焱华,还是洪山镇的其他干部,都在静等他出丑。 他拿不到钱,就没法重建虹桥。此时段焱华再出手,将虹桥恢复如初。这样就会给人一种鲜明的对比,从而将他一脚踹进烂泥堆里,怎么也爬不起来。 段焱华说镇里没钱,哪都是骗人的鬼话。 洪山镇占了茅山县几乎一半的GDP,他能成为县委常委,不是凭空掉下来的帽子,而是洪山镇真正的实力摆在哪里。即便是县里领导,见到他也都得可客客气气。 许一山临时改变主意,没急着要去见胡进,是因为他还没彻底想好,要怎么给胡进开口。 事实上胡进手里掌管的资金就是按要求拨给地方用的,但像他这样凭着一个副镇长的身份敢来要钱的,绝无仅有。 通常,每个省都有一个专门的机构,下面市里也会有相应的部门,专门用老跑燕京各部要钱。 有人将此用了一个非常贴切的成语,叫“跑部钱进”,其含义不言而喻。 只要噱头不错,理由充分,且会唱苦叫穷,一般都能从燕京弄回去一笔钱。 若是关系过硬,狮子的口张得大,一次弄回去的资金,甚至能超过几年的GDP总和。 谁手里有钱都会来事,改造基础设施,建几个民生工程,博得社会上一片叫好赞誉,捞得一个能力过人的美誉,便可以青云直上,扶摇直上九万里。 现在对领导的评价,已经形成了一个固定的模式。谁的地方经济搞得好,谁的能力就大。 当领导的人,都像鬼一样的精明。手里有钱,就能大兴土木,这样会带动相关产业兴旺发达。一个地方的经济好不好,主要看这地方每年动工兴建的项目多不多。 许一山越想越觉得前路艰险,希望渺茫。 他暗暗下定决心,就算不要脸,也得从胡进手里搞来一笔资金。 有了这个念头,他的心慢慢恢复平静,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他做了一个让他羞于启齿的梦。 正文 第105章 另辟蹊径 许一山在梦中见到的景象,让他羞愧万分。 醒来后,他心里一直在想着一句话: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也就是说,他在梦里见到的一切,都是因为心里埋藏着这样一个龌龊的念头,才会生出如此梦来。 梦中,白玉与阿丽,一左一右环绕着他。她们莺声燕语,款款温存。两姝之身,遍无寸缕。但觉山重水复,柳暗花明。远看,奇峰耸立。近闻,暗香扑鼻。 她们身如白玉,笑若桃花,含笑带颦,缠绵无休。 直至醒来,许一山尚不能自己,心思恍惚迷离,漂浮不定。 这一觉,居然睡了四个小时。 门响,随即传来白玉轻唤声。 许一山收敛心神,出声示意她进来。 白玉在前,阿丽紧随其后。两人有说有笑,飘飘入室,满屋便溢满清香。 许一山不敢与她们对视,慌忙下床,拿了洗漱用具出去公共盥洗间去洗漱。 白玉与阿丽显然恢复好了关系。在他睡觉的这段时间里,她们摒弃前嫌,握手言欢,这让许一山心里多少有些安慰。 出门在外,他是唯一的男性。出了任何问题,他都责无旁贷。 燕京之大,不可想象。燕京城里几千万人,当中卧虎藏龙。稍有疏忽,便可酿成灭顶之灾。 偶遇张志远,让许一山深切感到,人若不要脸,尴尬的都是别人。 洗漱完毕,刚回到房间,孙武的电话便跟了过来。 孙武告诉他,茶油他找到了,且都是正宗的古法压榨的油,只是价格有些偏高,问许一山还要不要。 许一山随口问道:“多少钱一斤?” 老孙嘿嘿地笑,道:“现在这些农民,都很狡猾。他们开价就是两百,被我骂了回去。两百一斤,我问他们怎么不去抢。” 茶油这几年的价格逐年走高,且能得到的,未必都是纯正的油。 许一山沉吟片刻道:“再贵也得要。老孙,你发快递,要最快的那种,不能耽搁。” 孙武狐疑问道:“你要这些油,准备干什么?” 许一山道:“这些你不要管,我只有用处。” 廖紫接他去与胡进见面,路上偶然聊起礼品。许一山赤手空拳去的,在他看来,他与胡进是多年兄弟,君子之交淡如水,拿了礼品过去,反而显得俗套。 胡进显然不在乎他是否带礼品上门。但许一山想,过去来他家,一毛钱礼品也没带,皆因自己还是一个穷学生。如今他已经拿了薪,是个独立赚钱的人。人之常情,礼尚往来的规矩还是不能破。 礼品贵不贵重无所谓,拿不拿就是态度。 促使许一山临阵变卦的原因,还不仅仅只是没带礼品。 他在廖紫的车上,眼光偶然瞟到了路边的一块广告牌。广告牌上的一句话,触动了他。 原来,燕京在下个月要开一个全球农产品交易会,既然是农产品,茶油算不算? 许一山心里涌起一个念头,与其伸手找人要钱,不如自己生钱出来。 挂了老孙的电话,许一山对白玉说道:“白主任,我们今天去一个地方,如果顺利,问题算解决了一半。” 白玉小声问:“领导回来了?” 许一山笑道:“人是回来了,但我们今天见的人却不是他。” 白玉惊异地看着他,道:“你还有其他路子?” 阿丽在一边笑着说:“肯定的啊,别看许镇长年轻,我看他是有一套的人。” 许一山要去的地方,就是国际农产品交易会的办公地点。 直到到了目的地,白玉和阿丽都还没想明白,许一山带她们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白玉先发问,“一山,你带我们来这里,你是准备参加这个会吗?” 许一山微笑道:“没错。” 白玉摇了摇头道:“我们茅山县又没什么出的了色的好农产品。再说,这国际性的会,轮得到我们小地方的人来参加?” 许一山解释道:“农产品都是土地里长出来的,城市再大,也长不出农产品。所以说,来参加这个会的,身份都与我们差不多,都是小地方来的。” 白玉毕竟是干部,虽然只是洪山镇的妇联主任,但对一些规则还是懂的。 “这样的会,一般都是受邀请才有资格入场。我们可是不请自来的,怕是人家不会给我们机会。” 果然,在见过组委会的人之后,对方听说许一山他们既没有邀请函,也没有官方介绍信,当即婉拒了他。 许一山耐心说道:“你们给我一个机会,也算是支持我们地方经济发展。关键是我们的产品,绝无仅有。” 对方不耐烦笑道:“兄弟,想要机会的人从燕京可以排到大洋彼岸去,我如果每个人都给机会,会场可能要设在太平洋里,否则,没地方装得下啊。” 他说的没错,像这种国际性的产品交易会,谁挤进去了,谁就能抢得先机。 许一山见对方将门堵死了,只好继续游说他说,自己带来的产品,绝对能一枝独秀。说不定,就会创造出来另一个茅台的神话。 无论许一山怎么说,对方就是不肯松口。 到了后面,对方的不耐烦愈发显露了,“这位同志,你这样纠缠下去没意思。我还要不要工作啊?” 话说到这个地步,许一山知道再纠缠下去,人家可能会真怒了。 转了一大圈,白玉还没明白许一山要参加农产品会干什么。 许一山颓然从组织者办公室出来,看着白玉说道:“他不给我开门,我就自己造一条门。反正,这个会我是参加定了。” 白玉问:“你是买产品,还是卖产品?” 许一山嘿嘿笑道:“当然是卖产品。” “我们洪山镇有什么好产品能进入这样的大地方?”白玉不解地说道:“真有好东西,上面领导不早就来了?” 许一山没想要解释,他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进入农产品交易大会这道门。 既然是国际性的,那么来的客商一定是全球各个地方的人。倘若有人看中了他手里的古法茶油,虹桥重建的资金再也不用考虑了。 这就是许一山临时冒出来的一个念头,与其低声下气伸手找胡进要支援,何不自己想办法杀出一条生路来。 只要进了这道门,就不怕没收获。 许一山快活地想,但这道门的门槛太高了,他能越过去吗? 正文 第106章 老同学见面 胡进来电话,问许一山现在哪,如果许一山不方便过去,他便过来。 许一山推辞道:“老胡,我现在手头上还有点没办完,办好了就去找你。” 胡进笑道:“老许,你这人不地道啊。我听说你来了,大老远从外地赶回来,你却连面都不见一个,什么意思?” 面对胡进的责问,许一山解释道:“老胡,现在还不到麻烦你的时候。我先找条路走走看,走不通,就会求到你头上去。” “要钱?”胡进单刀直入的问,大笑道:“老许,你可能是我们班里最后一个开口问我要钱的人。说吧,你要多少?” 许一山心里一动,想起自己也在同学群里,却从没见人提起过这件事。 大学群是毕业时建起来的,群主是班长。 群刚建起来时,每天热热闹闹的,有分享美文的,有分享生活的。大家描绘的都是美好生活。 许一山在群里很少说话,即便班长艾特全班,他也不吱声。 几个月后,群里就再没消息了。仿佛大家再没心思说话了,群就寂静了下来,一年到头不见有人在里面发一个消息。 许一山偶尔会悄悄浏览一下其他同学的朋友圈或者QQ记录,发现有一些同学生活得很幸福,娶妻的娶妻,嫁人的嫁人,其中班长在毕业后就从了政,现在是某地一个市委副秘书长。 没等许一山开口,胡进抢先说道:“不过,他们都没从我这里要到钱。” 一句话,说得许一山的心往下一沉。胡进这是在给他打预防针,他难道猜出来了,自己来燕京找他就是要钱? “不过,老许你与他们不一样,你要多少,开口就是。”胡进笑道:“前提是,我们兄弟七八年没见了,你得见我。” 许一山想了想道:“行,我们见面。” 胡进在家,邀请许一山过去家里坐。 想起昨天廖紫来接他,走到半路他临时变卦不去了,是因为廖紫一句话提醒了他。 去人家里做客,两手空空太不像话。 可是廖紫说得很实在,燕京的人,什么没见过?家里什么没有?无论他送多贵重的礼物,在别人眼里都稀松平常。 何况,以他许一山目前的财力,贵重礼物也买不起。 既然如此,干脆空手。他一咬牙,让白玉和阿丽先回去,他独自一个人去胡进家里。 胡进还是住在几年前的四合院里。 燕京的四合院分好几种,一般都是大杂院,几家十几家挤着住。像胡进家独占一座四合院的,在燕京城里已经少得可怜。 住四合院不在乎钱多钱少,而在乎威望有多高。不到一定阶层,根本不用去想。 四合院是身份的象征,特别胡进家的这座四合院,据说是前清一个亲王的府邸。 许一山只记得胡进的家很大,前前后后几出几进。 进门一扇巨大的石屏风,上面刻着一个端庄的“福”字,背后,是一个铁笔银钩的“禄”字。 胡进曾经开玩笑说,他们家的地砖,每一块都承载着一段历史。人走在上面,就是穿行在历史的时空里。 那时候的许一山还不知道四合院的历史,反而傻乎乎问胡进一家为什么不住进电梯大楼里去。胡进当时缓缓摇摇头告诉他,“再高的楼,也没四合院接地气。” 胡进等在门口,五月的天气,燕京已经很热。 他穿了一袭绸缎一样的白衣,手里拿着一把折扇,一看,就不像是坐机关里办公的人,反而像闲云野鹤,逍遥自在。 看到许一山从的士里下来,胡进主动迎了上来,冲着许一山的肩膀便擂了一拳道:“老许,架子大了啊,请不动你了?” 许一山连忙解释道:“老胡,你别胡说,我许一山一个小地方来的人,敢在你面前端架子?” 胡进哈哈大笑,回头冲院子里喊:“廖紫,许哥来了,你泡壶茶来。” 廖紫出来,与胡进一起将许一山迎了进去。转过屏风,进入到会客厅。 这是一间大开着的门厅,屋里陈设显得古朴凝重,一看就不是大路货。 “随便坐。”胡进招呼他道:“老许,你屁股下坐的每一张凳子,拿到拍卖市场上去,一条凳子能抵你一辈子的工资。” 许一山暗暗在心里算了一下,自己一年工资加福利,大约有十来万,如果按三十年工作年限算,那么这里随便一张凳子的价值都是几十万上下? 他不禁张大了嘴,感叹道:“老胡,这些凳子那么珍贵,我的屁股都不敢坐了。” 胡进笑眯眯道:“凳子就是给人坐的。再值钱的凳子,作用都是给人垫屁股的。如果连垫屁股都不能了,就只能当柴烧了。” 聊了一会,许一山得知,他们班上三十几个同学,在这几年里,有将近一半的人来找过他。 其中,班长来的最勤,几乎每年都会来一两次。每次来,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胡进给他拨款。 胡进笑道:“这小子以为财政部是我家开的,钱随便给就是了。亏他还是个副秘书长,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许一山小心翼翼地问:“你拨过款给他没有?” 胡进点了点头道:“多少有过。不过,我给你说实话,都不是什么同学情谊关系,情面上拨的款。而是他有些项目,确实得到过领导的批示,符合我们的拨款标准。” 许一山另外得知,全班同学,只有胡进一个人在燕京工作。其他同学都在地方。大部分的人都在事业单位,有几个从政了,据说混得还不错。 胡进问他:“你现在还在水利局上班?” 许一山摇摇头道:“几个月前,我调去茅山县洪山镇当了副镇长了。” 胡进惊异地看着他,突然大笑起来,指着许一山道:“你从政?老许,你不是在逗我开心吧?” 他们两个很熟,彼此了解对方。过去,许一山从来没在胡进面前透露过要从政的念头。 许一山是个很明智的人,他知道自己一无背景,二无靠山,想走从政的路,门都没有。 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将所学知识运用到实践中去,毕竟,国内像他这样愿意潜心研究水利学的人,已经没有多少了。 水利学是门很奇怪的学科,无非就是治理河道,管理水利设施。要说有多深的学问,说不清。要说没科学含量,似乎又不贴切。 “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在水利局上班的吗?”胡进笑嘻嘻道:“我现在请个人来,你就明白了。” 正文 第107章 人有三心 许一山怎么也不会想到,胡进请来的人,居然是他曾经救过的廖小雅。 廖小雅是廖紫的亲姐姐,廖紫是胡进的女朋友。 天下很多有趣的事,往往会凑到一堆去。 廖小雅与廖老在茅山县遭遇车祸后,说起过救人的人姓许。 那时候胡进就在怀疑,这个姓许的人,会不会是他同学许一山。 廖紫后来从她姐姐那里证实,救人的就是叫许一山,是茅山县水利局的一个科员。 许一山记得,自己当初将廖老他们救上来时,廖小雅既不叫痛,也不骂人。她显得很文静,即便自己的腿伤得很严重,都没见她皱过一下眉头。 由于当时情况紧急,救援的医生一时赶不到现场。许一山便将爹许赤脚给自己的药丸子嚼碎敷在廖小雅的腿上,并喂她吃了两颗药丸。 好在当时廖小雅没拒绝他,不但让他动手敷了药,还一点不怀疑吃下他的药丸。 许一山对爹许赤脚的药丸疗效深信不疑。他在野外七年的勘查,全靠许赤脚的这些药丸子壮胆。按许赤脚的说法,无论是跌打损伤,还是被毒蛇虫咬,服了他的药丸,都能救一命。 事实上许一山确实经历过从四五米高的地方摔下去的教训,也经历过被毒蛇咬过的惨痛记忆。 每次,许一山都会不慌不忙摸出爹许赤脚给他准备好的药丸,外敷一半,内服一半。 无修庙里的无修老和尚说过,许赤脚的药丸,可以救命,却不能延年。 无修老和尚的话被许赤脚知道后,许赤脚说过这样的一句话,“人命在天,岂是金石药丸可以续命的?世上和尚那么多,无修只有一个。” 许赤脚能救命,无修会延年。许一山有时候天真地想,如果将爹的救命本事与无修老和尚的延年功夫结合到一起,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想归想,他真没兴趣去深入研究与撮合。 廖小雅依旧如第一次见他时一样的文静,甚至有些腼腆。 她主动伸出手来,示意与许一山握手。 她的手很好看,纤纤如玉,显得细长而柔软。 许一山迟疑一下,还是握了手。入手,便觉一片冰凉,恍如冰过的一般,不由看了她一眼。 许一山毕竟是中医世家出来的人,虽然他对医学没兴趣,但耳濡目染了不少。知道但凡男女,手心如果冰凉,身体一定藏有暗疾。 古语云,人有三心。即心窝、手心、脚心。 身体无疾,三心温热。 许一山心里一顿,想说摸摸廖小雅的脚心,又怕太过于唐突。毕竟自己不是医生,只是凭着感觉揣摩而已。 廖小雅微微一笑道:“好久不见。” 廖紫拥着姐姐的肩膀,笑嘻嘻地问:“姐,你说的当时救爷爷和你的人,就是他?” 廖小雅微微颔首道:“是他。爷爷早就猜着了,早晚有一天他回来燕京,所以我一直没去感谢他。” “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啊。”廖紫夸张地说道:“看来,许哥你要受我一拜。” 许一山吓了一跳,赶紧拦住她道:“小廖姑娘,你千万别这样。当时我也只是举手之劳。谁遇到了那种情况,都会伸出援手的啊。” 廖小雅浅浅一笑道:“可是当时也只有你出手相救了。若是晚个一两分钟,我和爷爷可能就回不来燕京了。” 她似乎想起来当时汽车轰然跌进山谷的情景,脸上漫上来一丝悸怕的神色。 胡进笑嘻嘻道:“小雅姐,你是命大福大,遇到了我的同学。依我看,什么涌泉相报啊,干脆以身相报。” 胡进大咧咧介绍道:“许一山,茅山县洪山镇副镇长,单身。本科学历,王老五一个。” 廖小雅红了脸,瞪了他一眼道:“胡进,你敢在姐面前放肆了啊?” 廖紫便轻轻敲了胡进一下,骂道:“就是,你这家伙,嘴上每个把门的啊?许哥是单身,我姐也是单身,我看他们两个,还真男才女貌呢。” 廖小雅羞红了脸,嗔怪道:“小紫,你再胡说,小心我撕了你的嘴。许先生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你怎么能拿他开玩笑?” 廖紫一脸委屈道:“我开玩笑了吗?姐,是谁天天念叨着要去茅山县啊?我原来还不知道你去茅山县干嘛,现在算是明白过来了。” 许一山一句话都不敢说,他现在全身都是尴尬,恨不得钻进地缝里躲起来。 他想纠正胡进的介绍,告诉他自己已经是个已婚人士了。可是一想起陈晓琪说过的离婚,心里又隐隐不安起来。 廖紫泡了一壶顶级金骏眉的茶过来。 胡进介绍道:“这壶茶,据说值个几万块。老许,你尝尝,到底值不值。” 茶是地方来的一个领导,求胡进帮忙时送的。他告诉胡进,这种极品金骏眉茶,一年也就十来斤。是一种千金难得的好茶。 许一山对茶的研究几乎为零。 过去在乡下,口渴了拿瓢在水缸里舀上一瓢清水,咕咚咕咚就灌下去,清凉又解渴。 后来读了大学,还是没改变这种喜欢喝冷水的习惯。以许一山的说法,任何茶水都没有清水那么纯洁。 再后来上班了,因为长年在野外奔波,野外哪有烧水泡茶的条件?许一山干脆连茶杯也不带了,遇到山泉水,趴在水边喝个够了事。 金骏眉是红茶系列。红茶都是发酵茶,现在发酵的东西,很难不掺杂化学物品在里面。 在胡进的催促下,许一山端起茶杯喝了几口,果真齿颊留香。 话题又回到许一山进京这件事上来。 廖紫说道:“许哥千里迢迢来了,有困难来找老同学,胡哥,你得帮他一把。” 胡进微笑道:“你啊,真是皇上不急......老许自己都没说话,你急什么?” 廖紫嘴一撅道:“我替他说,不行吗?你就说,帮,还是不帮?” 胡进道:“帮与不帮,要看是什么事啊。如果我帮不上,你逼我也没办法啊。” 廖紫便去催许一山道:“许哥,你说,要他怎么帮你。” 许一山还在尴尬当中没出来,虽然他与胡进是无话不说的好兄弟,可是这里隔着廖紫两姐妹,很多话还真不好当着她们面说。 廖小雅拦着妹妹道:“小紫,这是他们男人之间的事。我相信胡进会有分寸的,你着什么急呢?” 廖紫白她姐一眼,“姐,我这不是为你好吗?” “为我好?”廖小雅不解地瞪大了眼。 “就是。许哥的问题解决了,你不就安心了吗?” 廖小雅满脸通红起来,叱道:“小紫,你越来越没规矩了啊。” 廖紫吐了一下舌头,扮个鬼脸道:“你们说话,我去给你们准备酒菜。” 正文 第108章 神秘力量 廖紫的手艺,让许一山刮目相看。 原本以为像她这样养尊处优的姑娘,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对烟熏火燎的厨房会避而远之。没想到廖紫拿出来的几样小菜,却是那样的精巧雅致。 碧绿的黄瓜,清脆的豆苗,以及几碟堆成花样的卤肉,无论哪一样,都显得无比的精致。 胡进拿了好酒出来,三十年陈酿茅台。 他摇晃着酒瓶子笑道:“老许,来我这里,也只有你配有喝它的口福。” 四人分四面坐了,廖紫执壶,先是给许一山满上了一杯。 看着荡漾在杯口的淡黄色液体,廖紫微笑道:“酒满茶浅,这可是待人礼数。许哥,你这个兄弟,过去可没少教训我。你们这些男人,喝酒喝茶,还有那么多弯弯道道,累不累啊。” 许一山当然懂得这些个礼数。据说给客人倒茶,若是倒了一满杯,自是送客的意思。因此茶倒半杯,是以尊敬。倒酒则是另外一番景象,千万不能倒半杯。半杯酒喻示客人是个浅薄之人,不受待见。 胡进依旧一袭白衣白裤,飘然若道。他本人又身材清瘦,面皮白净,右手一直不离一串佛珠。细看,才知佛珠是小核桃打磨出来的,谓之菩提脑。 单是他手上这一串佛珠,怕就能在燕京买下三环内买上半套房。 许一山始终没将局促释放干净。在燕京这样的家庭里,他没来由有些紧张。 人的年龄越大,局促反而越多。想当年他随胡进来他家,还是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如今虽然时间才过去不到十年,却恍若有隔世之感。 胡进举杯,笑眯眯看着许一山道:“老许,今天我给你立下个规矩,酒不辞杯,敢不敢?” 许一山推辞道:“酒这东西,点到为止就好。老胡,酒不辞杯,必定会醉。若是醉了,万一那句话没说好,又生误会。” 胡进道:“醉了就睡。你我兄弟快十年不见了,几杯酒哪能解你我思念之苦。” 廖紫在一边拍着手笑道:“看你们两个唧唧歪歪的,说得好像恋人一样的,难道你们两个有断袖之好?” 许一山赶紧辩白道:“小紫姑娘你误会了,老胡是我兄弟,我们兄弟之情,犹如手足。” 说笑一阵,胡进主动问起许一山来京的目的。 许一山便将无修水库溃坝,洪山镇发大水,大洪水过境时遇到虹桥堵塞,迫不得已炸了虹桥的事说了一遍。 胡进一直安静地听他讲述,听到许一山炸桥时,轻轻一拍桌子道:“当机立断,有大丈夫之勇。” 许一山苦笑道:“老胡,你是不知道,这座虹桥可不是一般的桥。它连通洪山镇两岸,是一条重要的交通要道,如今桥断,两岸来往便出现了大问题。镇里计划重建虹桥,任命我做了建桥总指挥。” 胡进道:“好事。可能是你们镇里认为你有能力主持这样的一个工程啊。建桥修路,任重道远。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老许,我看好你。” 许一山摇摇头道:“老胡,你先别给我刷浆糊。我问你,建桥也好,修路也罢,最主要的在于什么?” “人心啊。”胡进依旧保持着笑眯眯的神态,“人心最重要,人心齐,泰山移。” 许一山哭笑不得,道:“我们说点实际的,人心固然重要,但总得需要资金吧?” 胡进一愣,狐疑地问:“你是来找我要建桥的资金的?” 许一山没直接说是,而是缓缓说道:“镇里县里都没给我一分钱,我走投无路了,只好来求你。” 气氛一下沉默下来,胡进犹豫了好一会,才低声解释道:“老许,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我们拨款,第一要师出有名,第二要对等机构递交报告,报告交相关领导审批后,才能由我这里将资金划拨出去。” “我说实话,你也别介意。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县级的单位有资格伸手要钱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许一山当然明白,洪山镇级别太低,这种最基层的单位,目标所指最多就是县级部门,连市一级的单位都没资格申报,哪像他许一山,越过几道关卡,直奔胡进财政部而来。 许一山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便怅然道:“老胡,你也别在意。我这次来,就是想试试看。能拿到钱更好,拿不到钱,也不怨任何人。” 胡进仿佛如释重负,轻轻叹口气道:“老许,你能理解我,我要感谢你。不过,既然是你的事,我怎么可以袖手旁观不管?你放心,建桥的这个事,我会尽一切努力帮你完成。” 胡进当着他的面,直接将电话打去了省里。 他一连打了三个电话,从省里到市里,最后打到了茅山县。 许一山不知道他打给了谁,但从他说话的口气和神态能感觉出来,接他电话的人听到他的名字后,都谦恭有礼。 挂了电话后,胡进轻描淡写地笑道:“老许,事情解决了,这点小事,还轮不到兄弟我出手。有你们地方,重建一座规模并不大的桥,举手之劳而已。” 许一山听说问题解决了,当即喜笑颜开,感叹道:“老胡,你牛叉。到底身居高位,一言九鼎。哪像我,说话没人听,别说指挥谁,能保护好自身就谢天谢地了。” 胡进摇摇头道:“老许,这可不是你的个性。原来你可是个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人。” 许一山道:“此一时,彼一时。” 话音未落,手机便响了。 他低头看一眼来点号码,不觉心里一沉。 段焱华的电话来了。 他抱歉起身道:“各位,我去接个电话。” 出了门厅,他看四周无人,才将电话贴到耳边。 段焱华在电话里暴怒地吼:“许一山,你在搞什么鬼?” 许一山一头雾水,疑惑地问:“书记,我怎么了?” 段焱华道:“你还怎么了?你丢脸丢到燕京去了啊。燕京那边来电话,层层责问下来,意思是我们洪山镇要钱要去了燕京。许一山,谁给你的胆子?” 许一山顿时心里来气,自己来时,已经与段焱华说好了的。段焱华当然明白他来燕京的目的,只是大家都不将这层窗户纸捅破。 段焱华认为,许一山一个小镇长,跑去燕京能成什么事? 燕京规矩森严,即便市委书记这样的人,去了也只能像个小二一样的活着,他许一山去,岂不是自取其辱! 段焱华没想到的是,省里市里领导都来电质问他,洪山镇修一座桥的钱都没有吗? 正文 第109章 质问 许一山没料到,胡进的一个电话,让他出了大名。 现在整个中部省的人都知道,茅山县洪山镇的一个叫许一山的副镇长,跑去燕京找有关部门要钱修桥的事。 一个小镇长,胆敢去燕京要钱。这种勇气,也只有许一山这样不懂规矩的人才有。 段焱华命令他即刻回去,要求他消除影响,亲自去省里市里作检讨。 段焱华咬着牙道:“许一山,你把茅山县都卖了,知道吗?” 许一山不明白他怎么就将茅山县卖了。在他看来,镇里任命他做修桥总指挥,却一分钱不给,他又不是神仙,能变出一座桥来。 上面不给钱,他就跑更上面去要钱。当然,前提是有老胡。许一山坚定地认为,胡进会出手帮他。 但他忽视了一个规矩,洪山镇的级别,远没达到可以伸手跟燕京要钱的规格。 段焱华的意思已经很明确,省里市里都在发火,追问这个叫许一山的人是什么人? 许一山却浑然不觉,解释道:“书记,我暂时还不能回去,我有个非常重要的事还没处理好。” 段焱华冷笑道:“算了,天大的事,回来再说。许镇长,你闯下的祸,拉的这一屁股屎,自己想办法擦干净吧。好自为之。” 段焱华没让他继续解释,果断挂了电话。 许一山回去厅里,眼光落在胡进身上,迟疑着问:“老胡,你刚才都给谁打了电话?” 胡进愣了一下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许一山苦笑道:“我可能闯祸了。” 胡进微微皱了眉头,若有所悟问道:“是不是有人在找你麻烦了?” 许一山没明确说是,他举起酒杯道:“喝了这杯酒,我该走了。老胡,我也明白你的意思了。其他的话,都不再说了。一切尽在酒里。” 胡进喝了不少酒,按他的说法,老朋友相见,不醉不休。 许一山身怀千杯不醉的绝技,这点酒于他而言,只不过打个口干而已。 廖小雅姐妹送许一山出门,廖紫送他到门边,站住脚道:“姐姐,我回去看看胡进,你代我们送送许哥吧。” 廖小雅嗯了一声,一言不发陪着许一山出门。 站在门外,廖小雅小声问:“刚才你说闯祸了,闯了什么祸啊?能说说吗?” 许一山摇摇头道:“也没多大的事,就是老胡刚才给人打电话,可能让领导生气了,在追问谁来燕京要钱的事。” 廖小雅淡淡一笑道:“原来是这么个事啊,我以为多大的事呢。许先生,这个事你不用担心,会没事的。你来燕京又不是为自己私人办事。心底无私天地宽呀。” 许一山讪讪笑道:“也是。大不了,我这个副镇长不做了。” 两人握手告别,许一山握着廖小雅的手,再一次感受她手心里的冰凉,迟疑一下问道:“小廖姑娘,我想问问,你脚心是不是感到很冷?” 廖小雅愣了一下,抿嘴一笑道:“我也不知道啊,你问这个,有什么说法吗?” 许一山想给她解释一下三心的问题,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觉得冒然问人家姑娘脚心是不是冰凉,多少显得唐突了。 廖小雅四下张望了一下,突然指着院门口一个石塅子笑道:“你帮我看看。” 门口是石塅子,过去是栓马用的,恰好可以坐下来一个人。 没等许一山答应,廖小雅已经顾自过去石塅子,当着许一山的面,脱下了鞋子与袜子,含着笑对许一山道:“你看看,是不是冷的?” 许一山顿时尴尬了,他进退两难了起来。 虽然胡进家的四合院门口来往的人并不多,但门口坐着一个姑娘,脱鞋脱袜子让他摸脚,总会将行人的目光尽数往这边吸引。 “来呀。”廖小雅催促他道:“你既然问,肯定有意思。” 许一山硬着头皮,半蹲下去身子,伸手握住廖小雅的一只脚。 果然不出他所料,廖小雅的脚心如她手心一样,冰凉刺骨。 他微蹙眉头,问道:“小雅姑娘,你没看过医生吗?” 廖小雅点点头道:“看过了,没查出什么毛病来。许先生,我这个是不是病呢?我告诉你,我生下来就这样,我爸妈说,我身体就像一块冰一样的,怎么捂都捂不热。” “你有哪里感到不舒服吗?”许一山随口问道。 廖小雅缓缓摇了摇头,“没感觉。不过,那次你给我吃的什么药丸,吞下肚子里后,就像有一盆火在身体里烧着一样,很舒服。” 许一山哦了一声。 廖小雅手心脚心都冰凉刺骨,那么她的心窝是不是也冰凉呢? 若是三心都凉,可以确定她有天生寒毒。 人身天生寒毒,是为绝症。 念头至此,许一山自己吓了一跳。 眼见着廖小雅巧笑倩兮,如花似玉,恍如一朵淡雅的水仙花一样,悄然芳香四溢。如果不及时救治,将香消玉殒,这可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结局。 他试探着说道:“我建议,你尽快去大医院看看。你手心脚心都不同常人,太过于冰凉了,若是你......” 他欲言又止,他实在是不好开口问廖小雅的心窝是不是如手脚一样的冰凉。 廖小雅却爽快地问他:“若怎么了?” 许一山一咬牙,低声说道:“若是你心窝这里一样凉,你必须尽快去看医生。” 廖小雅一愣,脸瞬间红了起来。 她偷偷看一眼许一山,低声道:“要不,你摸摸看?” 许一山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将手伸进人家姑娘的怀里去。 何况,他又不是医生,只是凭着家传的一些经验,判定出来廖小雅是属于典型的三心寒毒之体。 自从没出外勘察以后,爹许赤脚再没给他药丸。 要不,他现在送她几颗,若是吃了有效果,必要的时候,他会将她送去爹许赤脚哪里看看。 “放心吧,我没事的。”廖小雅安慰着他,不无自豪地微笑道:“燕京可是汇聚了天下名医的地方,如果他们都瞧不出来这种病,说明天下就没这种病。” 两人聊了几句,许一山在廖小雅的目送下,坐了的士回地下室旅馆来。 白玉正等着焦急,看到他回来,几乎是扑过来一样,神情紧张地告诉许一山,段焱华给她也打了电话,命令她今晚就离开燕京,赶回洪山镇去。 正文 第110章 人品有问题 白玉心急忙慌的问许一山究竟出了什么事,段书记在电话冲她发了一顿大脾气。 许一山没说胡进打电话的事,心里想,胡进本来是帮自己的,没想到事情到了地方,性质就变了。 燕京电话下去,地方的人认为是许一山在故意给他们上眼药。于是,层层追问下来,最后发现,惹得燕京来电话的人,居然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一个副镇长。 许一山安慰白玉,让她先带着阿丽回洪山镇去,他要等老孙的茶油寄来后,再去找国际农产品交易会的人,希望在会场里找个小摊位展示一下。 白玉没反对他的意见,倒是阿丽,很不情愿现在就回去。 她嘀咕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什么地方都没玩就回去,真不划算。再说,这次回去,以后还有不有机会出来,鬼晓得。” 白玉脸一沉道:“你必须跟我回去。” 阿丽冷冷道:“我要不回,难道你还绑着我回啊。” 白玉哼了一声道:“难说。你老老实实跟我回去,所有的过往一笔勾销。你若不回,怨不得我,以后你也别想我再替你说话。” 阿丽嘴巴一撇道:“谁稀罕你说话。” 白玉便去看许一山,意思很明确,希望许一山说几句话,让阿丽随她一起回洪山镇。 许一山自然不希望阿丽留下来。这个阿丽就是一个火药桶,谁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她在火车上一面之缘就能干出那些不为人耻的事出来,谁敢保证她后面不生幺蛾子? 张志远还在燕京办事,这个偷尝了腥味的猫,岂会轻易罢休? 阿丽这两天老老实实呆在旅馆没动,是因为白玉守着她。如果没人守着,她必定会再次去找张志远。 果然,阿丽提出了难题,她的行李都在张志远哪里,即使要回去,也得先去张志远哪里把行李拿回来。 白玉自然不同意她去拿行李,她请许一山去跑一趟。她和阿丽先去买票。 商量好了后,许一山没反对,出门叫了的士直奔张志远的宾馆。 这次他没必要守株待兔,一到宾馆门口就给张志远打了电话。 张志远幸好在宾馆没出去,他请了许一山去他房间拿行李。 许一山没有拒绝,径自去了张志远的房间。 他住的是行政套房,很豪华。比起许一山住的地下室旅馆,简直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看到许一山,张志远神情略微有些尴尬。 他已经将标书送了上去,现在只需要在宾馆等消息就行。 张志远得意地说:“许老弟,我听阿丽说,你们住在地下室,为何要为难自己啊?出来出差,是替公家办事,就该吃好喝好住好。你委屈自己住地下室,别人也不见得会说你是一个好官嘛。” 许一山嘿嘿地笑,道:“张老板,我与你不一样啊。我花的没一分钱都是老百姓的钱。我们政府又不产出经济效益,哪来的钱呢?既然是花老百姓的钱,就的斤斤计较,大手大脚不得。要不,我怎么对得起洪山镇的百姓。” 张志远竖起一根大拇指赞道:“许老弟果然是好官。我看错了你。” 原来,张志远在车上见到许一山一个人带着两个美女出差,心里就怀疑许一山一定不是个好东西。 现在不少领导,喜欢出差时带着漂亮女下属随行。名义上是为了工作,其实内涵谁心里不明白呢。 张志远所在的路桥公司,隶属衡岳市公路局,虽然是个企业,却一样有行政级别之分。因此严格算起来,他的级别比许一山还要高上几个档次。 换句话说,张志远如果从政,级别比许一山要高,至少是副处级干部。 许一山说明来意,张志远二话不说,指着堆放在墙角的行李箱道:“这是她的,你拿去就是了。” 许一山见他没有挽留的意思,便暗示他道:“今晚她们都要回去了。” 张志远吃惊地问:“你们的事办好了?速度真快啊。” 许一山摇摇头道:“哪有那么容易,还没眉目呢。” “事没办好,她们怎么就要回去了?”张志远疑惑地问道:“是你要她们走的吧?” 许一山不想解释,张志远已经干出了那样的事,许一山打心眼里看不起他。虽然说男人都喜欢漂亮女人,但男人却不能生出占尽漂亮女人的心思与念头。 阿丽一个有夫之妇,与他接触的时间前后没超过一天,双方就勾搭上了。无论是阿丽还是他张志远,在人品上都有一定的问题。 拿了行李,许一山告辞要走。 张志远突然喊住他道:“许老弟,阿丽的事,以后请你多多照顾她。这个女人命苦。” 许一山没吱声,心里骂了一句,“少给我来假惺惺这一套。” 张志远突然从身上摸出一张银行卡递给许一山,请他转交给阿丽,叹道:“钱不多,希望她能拿着这点钱自己干出一番事业来。不要老依赖在别人身上,受尽欺侮。” 阿丽不赚钱,是个典型的家庭妇女。全家人的收入,都来自王猛和他爹的皮匠摊。 一个女人,如果在家庭中没有地位,必定是因为缺少经济支撑。 一个人在家庭中的地位,经济基础决定一切。当然也有其他例子,比如家里男人不善理财,或者男人觉得管理家庭繁琐,愿意将经济大权交给女人去管理。 这样的男人,可能只知道产出,常常身上没有一百块钱,却不会失去家庭地位。聪明的女主人都会将自己的男人拿捏得十分精准。 王猛一家防阿丽,一直没松懈过。主要原因就是王猛和他的家人一致认为,如果钱交给阿丽去管,哪天他王猛被卖了都不知道。毕竟,阿丽嫁他,就是典型的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张志远送钱给阿丽让许一山转交,许一山也没拒绝。 他心里想,你张志远猪狗不如的事都做出来,拿点钱出来,就算是补偿阿丽了。 拿了行李出门,才到楼下,老孙的电话便打了进来。 老孙告诉许一山,物流已经发货,他亲自跟踪的。一共发了四十斤古法茶油,没掺一丝假。 许一山心里一动,问老孙道:“老孙,你是公司进展怎么样了?” 老孙抱怨道:“太难了,现在审批简直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估计悬着呢。” “洪荒呢?他不是股东吗?他没出力?” “他?”老孙压低声说道:“幸亏公司没搞起来,真搞起来了,我也不会让他成为股东的。这人水太深了,我惹不起。” 许一山便笑道:“既然现在还没正式开始,你马上来燕京,我有重要的事交给你去做。” 正文 第111章 你摸了她脚心 送走白玉她们,许一山感觉轻松了许多。 晚上睡觉,他在枕头下发现了一叠钱和一张留言。 钱和纸条都是白玉留下来的。 白玉在纸条上说:“小许,我知道你身上的钱不多。燕京这边花费大。这点钱你先用着,如果不够,你给我来电话,我会尽一切力量支持你。镇里的事你放心,只要我白玉还有一口气,就不会让姓段的毁你。” 拿着纸条和钱,许一山内心涌起一丝感动。 第二天天刚亮,他便急火流星赶去农产品交易会。他要再次尝试一下,争取拿个小摊位。 昨天接待他的人看到他来,干脆挑明了告诉他,像他这样级别的,根本不可能在会场里拿到一个摊位,哪怕巴掌大的地方也不会有。 既然是国际农产品交易会,那么参会的都是以国家的身份列席。 许一山自己也注意到了,整个会展大厅里,还真没有一家以省的名义列位的。 无论许一山解释,组委会就是不肯松口。 许一山灵机一动,问道:“会场内你们管,会场外归谁管?” 组委会的人大概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愣了一下笑道:“归谁管我们不清楚,但我们肯定是不管的。” 许一山嘿嘿一笑,告辞出来。 来了两次了,他对农产品交易会的会场已经熟悉了。他发现,进入会场与展厅只有一条路。而且这条路上除了交通管制,并没其他限制。他昨晚就让孙武赶过来,他心里已经盘算了一个计划。 廖紫来电话,说胡进下午的飞机,要回去完成没完成的工作,暂时不能留在燕京陪他,希望在走之前,与许一山吃顿饭。 许一山婉拒了她,说自己还有事,抽不开身,请廖紫代为给胡进解释。等他事情忙完了,再找个机会好好与胡进聚聚。 廖紫笑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肯见胡进了。昨天胡进帮了你倒忙了吧?” 许一山赶紧说道:“没有啊,胡进是我兄弟,他都是为我好。” 廖紫道:“咱不聊胡进,聊我姐。” “你姐?”许一山一下没反应过来,狐疑地问:“哪个是你姐?” 廖紫大笑起来,道:“许一山,你好大的胆子,昨天才见过我姐,今天你就敢忘记她。要是我姐知道了,还不剥你的皮啊。” 许一山这才想起来,廖紫的姐就是廖小雅。 廖小雅比廖紫大两岁,两岁间隔时间不长,但姐妹两的性格却天差地别。 廖紫生性活泼,话多,热情。她在三年前认识了胡进,两人接触了一段时间,确定了恋爱关系。廖紫在另外一个国家机关上班,平时几乎没什么事,就天天守在胡进的四合院里。因为,她特别喜欢胡进家的四合院,喜欢得近似癫狂,一度让胡进嫉妒地问她,“究竟是喜欢他,还是喜欢他家的四合院。” 廖小雅文静,温柔,话不多。或者说她的性格有些冷傲,据说,她很少与陌生男人说话,更别提接触。 廖小雅的职责是照顾她爷爷廖老。廖老退下来之后,按照惯例,组织上要为他配备生活秘书。廖老没麻烦组织,选了自己孙女当他的生活秘书,这样又轻松,又实在。 廖老退下来之后,最大的兴趣就是全国各地跑。 他在任时,任上有很多水利建设的项目。他要趁着还走得动的机会,将一辈子精心留下来的水利项目逐一走个遍,既 纪念,也是追忆。 廖紫笑道:“许一山,我听我姐说,你昨天摸了她的脚心,你老实交代,你想干嘛?” 许一山尴尬道:“你姐手心冷,脚心也冷,我怀疑她身体里有天生寒毒,如果不祛除寒毒,今后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伤害。” “是吗?”廖紫笑嘻嘻地说道:“我可听说,是因为我姐还从没谈过男朋友。男人是火,火抗冰,有了火,她身上那还会有什么寒毒啊。” 许一山笑道:“那就让你姐找男朋友谈恋爱啊。” 廖紫叹了口气道:“你以为谁都可以进入我姐的眼睛啊?实话告诉你,追我姐的王公贵族,可以排到月球上去。但我姐好像有免疫能力一样,谁都看不上眼。许一山,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许一山苦笑道:“我怎么知道为什么?” 廖紫提醒他道:“你仔细想想,想想。小雅在我心里,可比仙女还要圣洁。你让你摸她脚心.......” 聊了一会,许一山主动说道:“小紫姑娘,今天我们先不聊了。等老胡回来,我再去他家拜访他。挂了啊。” 没等廖紫说话,他果断将电话挂了。 廖紫打来电话,东拉西扯了一番,最后的重点落在廖小雅身上,许一山怎么能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 他的心砰砰乱跳起来,难道廖小雅对自己有意思? 念头一起,赶紧压下去。他自嘲地笑了笑,扪心自问,他许一山算个鸟,偌大的燕京城都没她廖小雅看得上眼的人,他许一山凭什么让人看中? 再说,就算廖小雅有这个意思,他许一山能有这个意思吗? 先不说他与陈晓琪有婚约在身,就以他一个小小副镇长的身份,怎么敢高攀燕京城里大小姐这根金枝? 他骂了自己一句:“自作多情,不知死活。” 白玉走了,农产品交易会这边门没进,胡进下午要飞外地去,他便觉得闲了下来。 现在除了等物流,等老孙,他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整整一个下午,他在房间里睡了一下午没出门。 眼见着天要黑了,他感觉肚子也饿了,便准备出门去找点东西填饱肚子。 他带来的钱加上白玉留下的钱,足够他住上一家不错的宾馆。但他没搬,还是留在地下室旅馆里。因为他不能确定,自己还要在燕京呆多久。 这里出门就要花钱,一天不吃不喝,光是地下室旅馆,就得一百多。 虽然南方人不习惯拿面食当主餐,许一山为了省钱,还是买了三个馒头,外加一碗羊肉汤,打了包带回旅馆。 馒头这东西实在,填饱肚子最合适。 许一山计划着,等一切事情都办好了,一定请廖紫去全聚德吃一顿烤鸭。 正想着,电话再次响起。 许一山心想,难道是段焱华又来催他回去了? 他本来不想接,但电话铃声不厌其烦地响,只好拿起电话,一看来电号码,顿时惊喜交加。 正文 第112章 你是我丈夫 陈晓琪在电话里问他:“许一山,你去了燕京?” 许一山满心高兴地回她道:“是啊,来了三天了。” 陈晓琪那边没出声了,过了好一会才轻轻叹口气道:“许一山,你成了名人了。现在到处都在传,说你去燕京给上面上眼药。县里领导都急疯了,要拿你是问。” 许一山吓了一跳。段焱华来电话质问他时,他还不在乎。心里想过,自己来燕京又不是干坏事,都是为了洪山镇好。即便没功劳,也该有苦劳。 而且他天真地以为,这件事就像一阵风,吹过去就没有了。完全没必要劳师动众,传得沸沸扬扬。 他一急,说话便变得结巴起来,“晓琪,有......有那么严重吗?” 陈晓琪淡淡说道:“具体情况我现在也不是太清楚。不过,我听人说,黄书记发了大脾气。我爸也挨了批。许一山,你就不能安分守己一点?” 陈晓琪的话,无疑透着一股浓浓的责问。这让许一山的心情瞬间变得糟透了。 “陈晓琪,这事是我干出来的,与任何人没关系。天塌下来,我许一山顶着。” 陈晓琪冷冷一笑道:“许一山,你是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气哦。你能顶住塌下来的天?如果你我没有婚姻关系,如果你不是我爸的女婿,他老人家会挨批?我会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许一山讪笑道:“其实,我们也没关系了。你不是说了要离婚吗?离了婚,谁还敢说你。” “问题是我们还没离。” “只不过手续未办而已。”许一山颓丧道:“陈晓琪,我们的婚姻本来就是名存实亡。你放心,我的事,绝对不会牵扯到你们身上去。” 陈晓琪突然来电质问他,让许一山有点欢喜有点忧。 他只要听到陈晓琪的声音,便会莫名其妙地兴奋。无论陈晓琪是责骂他,还是温情款款说着情话。反正只要是陈晓琪的声音,他都觉得像是天籁一样的,令他满心欢喜。 欢喜过后,忧伤随之而来。陈晓琪一直不冷不热地待他,让他心里就像有一只老猫在抓挠一样。 突然,陈晓琪问他道:“许一山,你不害怕吗?” 许一山苦笑道:“我有什么好害怕的?大不了,撤了我这个副镇长。陈晓琪,有句话我还一直没说,我应该感谢你们家,没有陈主任,我许一山怎么可能坐上洪山镇副镇长的位子。所以说,这顶帽子是天上掉下来的,如果再被风吹走,也没什么值得可惜的。” “不。”陈晓琪断然说道:“你现在回来,我们把情况向上面说清楚。洪山镇安排你担任重建虹桥总指挥,又不给你一分钱资金,这明摆着就是逼你上梁山嘛。所以,我觉得你没做错。” 许一山闻言,惊讶不已。 他小心翼翼地说道:“晓琪,你真的这样认为?” “对,我就是这样认为的。许一山,你是个男人。”陈晓琪赞赏他道:“就算他们撤了你,你还是我陈晓琪的丈夫,我不能让他们欺侮你。” 许一山心里顿时如同滚过一道滔天洪流。又如照耀一道明媚的春光。从他们登记结婚道现在,聚少离多还不算事,关键是陈晓琪从没在他面前说过这样让他热血沸腾的话。 她第一次亲口说出来许一山是他丈夫,这无异于天空中滚过一道春雷。 他激动得想跳起来狂笑,心里想,陈晓琪啊陈晓琪,你难道不知道老子现在四面楚歌了吗? 许一山在接到陈晓琪的电话后,开始深切地感觉到了危机。 段焱华看来不会放过他了。他这次进京,是经过他同意的。如果说段焱华早就料到会有现在的情况发生,他当时为什么不阻止他进京? 唯一的解释就是段焱华心里清楚,他是故意让许一山进京出丑的。 但是,段焱华可能没料到,这件事会闹得那么大。 胡进的电话,居然直接打给了省领导。这让省领导觉得太没面子了,一个小小的副镇长敢跑去燕京找人要钱,这还了得? “我现在还回不去。”许一山说道:“晓琪,再给我几天时间,我还有个重要的事没办好。等我办好了这件事,我第一时间赶回去。” 陈晓琪狐疑地问:“你还有什么事没办好?许一山,现在家里都要翻天了,不管什么事,你先回来再说。” “不行。”许一山断然拒绝她道:“翻天就让他翻去。反正这件事没个结果,我是不会回去的。” 陈晓琪那边没再出声,沉默了好一会,她挂断了电话。 屋里突然安静下来,许一山嚼着馒头,感觉一点滋味也没有。喝几口羊肉汤,一样的寡淡无味。 陈晓琪说的确实没错,茅山县现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县委黄书记紧急召开常务会议,他黑着脸,厉声责问段焱华,为何让许一山进京去丢脸? 段焱华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市里领导将电话打给黄山,询问他茅山县是不是有个干部叫许一山时,黄山当时还没醒悟过来,赶紧汇报说有这么一个人,是刚提拔上来的一名副镇长。 黄山以为,市里领导询问许一山,应该是想了解洪山镇这次抗洪的事。 洪水袭击洪山镇,洪山镇炸桥而躲过被洪水冲进镇内的材料,早就被县里将材料报送去了市里。 由于拿不准炸桥是好是坏,茅山县在汇报材料上将炸桥的主要负责人实事求是写在了许一山的头上。 衡岳市对这次抗洪一直没拿出来一个方案,是表彰,还是追责,都没一个意见。 因此,市里领导来电话直接提起许一山的名字,黄山错误地理解为市里在了解抗洪的事。 市领导话不多,但每一个字都让黄山后背直冒冷汗。 “你们的这个许一山,吃了豹子胆了。老黄,燕京来了电话,责问我们地方经济的问题,这个事,你要慎重处理,缩小影响,平息下去,给燕京一个说法吧。” 黄山在挂了市领导电话后,将电话打到段焱华的手机上,才知道洪山镇的许一山跑去了燕京,捅破了天。 “必须立即找到许一山。”黄山怒吼道:“建议县纪委监委介入,彻底调查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列席在一边的陈勇听得心惊肉跳,一散会,赶紧将电话打到女儿陈晓琪的手机上。 于是,出现了陈晓琪将电话打给许一山,有了上面的这段话。 是福是祸,此刻谁心底都没底。 正文 第113章 他们扑了空 家里这边翻了天,在燕京的许一山却浑然不知。 就在孙武踏上去燕京的列车时,茅山县纪委监委的四个人,也踏上了同一趟火车。 段焱华通过电话联系白玉,搞清楚了许一山住的地方。纪委的同志按图索骥,直奔许一山的地下室旅馆而来。 晚上,廖紫两姐妹突然出现在许一山的旅馆房门口。 廖紫打量了一下房间,大惊小怪地嚷:“许哥,你怎么能住这样的地方呢?” 许一山对她们的到来完全没防备,他尴尬笑道:“这地方很好啊,安静。” 廖紫伸手摸了一下墙壁,夸张说道:“你看,这墙壁都要滴出水来了。再怎么说,你也是地方的一名干部啊,不至于住个像样的宾馆都没钱吧?” 许一山连忙说道:“小紫姑娘,你想多了,我有钱,住五星级的宾馆都行。但是,你想想,不就是睡觉吗?睡哪不一样呢,何必花那么多的钱去住豪华宾馆。” 廖紫摇摇头道:“许哥,不是我说你,这就是格局的问题了。是啊,睡哪都一样,你为什么不去睡桥洞,睡地下通道啊?哪可是不要一分钱的。” 廖紫来地下室旅馆这里接过许一山,在姐姐廖小雅问起许一山在燕京住哪里时,她想起许一山给她说过,借住在亲戚家里。 廖小雅当即对她的话提出怀疑,作为一个燕京人,她们都知道一个非常尴尬的事实。燕京人都不愿意将客人安排在自己家里住。 一来燕京人家庭住房条件都非常紧张,二来有客人在家,处处都不方便。他们宁愿花大价钱在外面给客人开房,也不愿意将客人带到家里去。 两姐妹一商量,便开着车来这边看看。谁知到地下室旅馆一问,就找到了许一山。 廖紫二话不说,当即动手给许一山收拾行李,要带他去住宾馆。 许一山拦住她道:“小紫姑娘,你别操心了。我住在这里很好,而且我还要在这里等人。我若离开了,人来找不到我,会着急的。” 廖紫白他一眼道:“不是有电话吗?你打电话告诉他你住哪不就行了?许哥,既然我今天知道了你住在这里,如果你不跟我走,胡进知道了,会骂死我。你愿意胡进骂我?” 许一山笑道:“他敢。” 廖紫认真道:“你难道还不知道胡进的脾气啊?他给我说过,你是他最好的兄弟,他的就是你的,你的也是他的。当然,除了老婆是各人的,其他的他都愿意与你分享。如果他知道自己兄弟来了燕京住在地下室宾馆里,这不是在打他的脸吗?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今天你必须跟我走。” 许一山听了廖紫的话,心里涌上来一丝感动。胡进这兄弟,没交错。 廖小雅站在一边,突然轻轻说了一句:“许镇长,你就听小紫的吧。” 许一山不知是怎么了,廖紫怎么说,他都不为心动。但廖小雅这么随便一说,他便缴械投降了。 拿了行李,廖紫直接将车开去胡进单位的宾馆,用了胡进的名义,开了一个商务套间。 许一山这一走,还真及时。 茅山县纪委监委的人在第二天赶来地下室宾馆时,扑了一个空。 来之前,县纪委领导交代,不能惊动许一山。只需要将他不动声色平安带回茅山县就好。 现在人不见了,纪委的同志开始急了。 燕京城那么大,茫茫人海,他们去哪找许一山? 县纪委的人没找着许一山,同车来京的孙武,也如他们一样,没遇着人,顿时懵了。 打许一山电话,一直处于未接通状态。 大家一照面,彼此有些眼熟。县纪委的人眼尖,认出来老孙是原洪山镇的武装部长,便打着招呼问他:“老孙,你什么时候来京的?办事还是旅游?” 孙武不知道县纪委的人目的,告诉他们说,许镇长让他来的,说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办。 纪委的人一听,不觉警惕起来。 孙武辞职,一度成为全县的热点。本来他是个没多少人知道的人,但因为辞职,被所有人熟知了。 在茅山县这样的县域里,能有一个铁饭碗是最舒心得意的事。 孙武虽然只是镇武装部的一名部长,这一辈子可能就只能窝在这个位子上不动窝了。但这可是旱涝保收,无惊无险的日子。他只要呆在这个位子上不动,这辈子可能发不了财,却能过得比许多人要好。 孙武一怒之下辞职走人,掀起过一阵狂风。有人佩服,有人骂他傻。 佩服他的人,认为孙武虽然没多少本事,但不缺血性。毕竟他家境普通,自己也没过人之处,既不会做生意,也没强大的社会关系。他辞职,等于是把自己逼上绝路。 骂他傻的人,无非就是认为人这一辈子,血性固然要有,但人要学会为五斗米折腰。 事实确实如此,孙武这一辞职,他原来拥有的一切都将荡然无存。 孙武并不知道县纪委的人来京目的,还以为他乡遇老乡,热情万分地邀请他们一道去吃饭。 纪委的人试探着问孙武:“老孙,听说你辞职了,现在哪里发财啊?” 孙武嘿嘿笑道:“发了屁财,老子现在还没找到一个饭碗。这次许镇长叫我来燕京,说是有大事要办,我一刻没敢耽搁就赶过来了。因为我相信他,他这个人,是干大事的人。” “他人呢?” 孙武摸摸后脑勺道:“我也不知道啊,来之前他明明告诉过我,他是住在这里等我的,怎么我来了,他人却不见了。” 孙武摇晃着手里的手机道:“更要命的是,电话打不通。你说急人不急人。” 纪委的人安慰他道:“老孙,你先别急,许镇长可能被什么事牵住了,等他忙完,肯定会联系你。” 孙武想了想道:“应该是。” 说过后,孙武似乎有些警觉,问他们道:“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纪委的人讪讪笑道:“我们路过。” “路过?”孙武怀疑心顿起,路过怎么会路过到地下室来了?难道........ 眼见着孙武起了疑心,纪委的人干脆挑明了说道:“我们是来找许一山同志核实几个问题的,与你一样,没找着人。” 孙武冷笑道:“是不是许镇长有问题了?你们那么远跑来燕京找他,就是为核实几个问题?” 纪委的人微笑道:“真这样,老孙,你不要多心。这样吧,我们陪你一起等许镇长的消息。” 老孙摇摇头道:“我不与你们一起。现在我老孙与你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了。你们要等,自己去等,我少陪了。” 正文 第114章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孙武想走,纪委的却不让,这下让孙武火了。 他指着他们鼻子骂道:“你们想怎么样?想限制我的自由吗?我告诉你,这可是燕京,不是茅山县,由不得你们胡来。什么配合你们?老子现在不属你们管,都给我走远点。” 纪委的人脸色变得很难看,低声叱道:“老孙,注意影响。” 孙武大笑,“什么影响不影响?过去老子在你们这帮人面前龟孙子一样的,现在你们还想拿捏着我?怕影响就别缠着我。再跟着我,小心我报警。” 孙武这么一嚷,纪委的人还真没缠着要与他一道等许一山了。 纪委的人万万没想到会扑个空,既然找不着许一山,又不能空手回去。他们一商量,便将电话打回县里,请求指示。 黄山大为光火,大骂这帮人没出息。一个大活人都找不着,都是一群废物。 挨了骂的他们,灰头土脸又去与孙武说,希望他能说出许一山在哪。 其实,老孙也真的不知道许一山去了哪。他问过旅馆的服务员,对方指示告诉他,许一山跟着两个姑娘走了。 服务员形容说,那两女孩,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样貌漂亮,气质高雅,处处流露出凛然不可侵犯的气息。 孙武绞尽脑计也没想出来许一山在燕京还认识这样的两个姑娘。以他对许一山的了解,他就是一个水利局的小科员,长年在野外勘查全县的水利设施。如果不是成为县委办主任陈勇的女婿,他可能永远都不会与许一山打交道。 许一山的大学不是在燕京读的,这样就排除了他有同学在燕京。许一山快三十岁了才被陈晓琪拉着去登记结婚,说明他的女人缘也不怎么样。 那么,这两姑娘是何方神圣? 尽管电话打不通,孙武还是没慌乱。他相信许一山迟早会联系他。 可是纪委的人阴魂不散跟在身边,这就让他很为难了。 他已经确信,纪委的人来燕京找许一山,不是好事,而是来找麻烦的。 孙武并不知道电话问责这件事。他在想,纪委咬着许一山不放,是不是因为炸桥的事。 前几天有消息传出来,说是段焱华有秋后算账的打算。虹桥被炸,他被段焱华限制了一段时间自由,逼他说出炸桥是许一山策划和安排的。 孙武一口咬定桥是他炸的,主意也是他出的,与许一山没一毛钱关系。 后来许一山主动找段焱华汇报,说桥是他许一山炸的,与老孙没一毛钱关系,这让段焱华进退两难,两个人都坚持是自己干的,段焱华拿不准究竟是谁,只好将这件事暂时搁置起来。 老孙的辞职,将这件事画上了一个句号。 没见着许一山,孙武不敢离开旅馆半步。 纪委的人也很有耐心,一直陪着他守在旅馆里。 饿了半天,老孙去买了馒头回来,蹲在街边顾自吃着馒头就矿泉水。纪委的人不敢走,也学着他买了馒头来,愁眉苦脸地跟着他一起啃馒头。 天快黑时,孙武的电话突然响了。 一看,果然是许一山打来的。 孙武看纪委的人围了过来,二话不说将电话挂了。 “老孙,谁来的电话?”他们试探着问。 “我老婆子啊。”孙武瞟他们一眼答道。 “你怎么不说话就挂了?”他们显然很怀疑。 “死婆娘不知道长途要花很多钱啊?长途费,漫游费,打个电话几块钱就不见了,我老孙现在可是没一分钱进账的,这电话钱,你们给我?” 纪委的人陪着笑脸道:“老孙,你少在我们面前装穷叫苦的。你当了十几年武装部长,会穷得连个电话都打不起?你就骗鬼去吧。” 孙武嘿嘿笑道:“说了你们又不信,不信还问我干嘛啊。” 许一山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孙武还没来得及摁掉,就被纪委的人抢过去了电话。 他们四个人,除了拿电话的一个,其他三个将老孙团团围住,不让他去夺回手机。 孙武急得跳起来,大骂道:“你们干什么?那是我私人财产,你们这样做是违法的。” 纪委的人根本不搭理他。 为首的人接通了电话,劈面一句问道:“是许一山同志吗?” 许一山愣了一下,迟疑着问:“我是,你是......” “我们是茅山县纪委监委的,现在有事情找你了解,请在接到电话后,立即过来。” 许一山苦笑道:“我在燕京。” “我们也在燕京。” 许一山吃了一惊,赶紧问:“什么事找我了解?老孙呢?” “孙武在,许一山,你就告诉我们,你在哪?你如果不方便过来,我们可以过去。” 许一山想了想说道:“还是我过去,你们在哪?” 纪委的人把地点告诉给许一山,挂了电话后递给孙武道:“谢谢配合。老孙,没你的事,你可以走了。” 孙武吼道:“我走?我走去哪里?你们告诉我,是不是要带许一山走?” 纪委的人冷冷地哼了一声道:“这与你没关系。希望你回避一下,不要干扰我们办案。” 孙武清楚,许一山一定会来。 他一来,就是自投罗网。 那边,许一山现在也是一头雾水。他怎么也没想到,茅山县纪委会在这个时候赶来燕京找他。 纪委找人,通常没有好事。凡是被他们盯上的人,不死也得脱层皮。 许一山挂了电话后,一直犹豫不决。他清楚,不去,性质会变,后果可能会变得更严重。去了,又不知道他们此时来找他干什么。 他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将茅山县的古法茶油在国际农产品交易会上亮个相。 他已经打听清楚了,这次农产品交易会上,没有任何一家参展的茶油企业。 茶油这东西,本来就有极强的区域性。不是每个地方都能种茶油林,也不是每个地方的茶油林都能产出茅山县这么品质纯正的好茶油出来。 油茶树对土壤、气候和环境很苛刻,但凡有一点不适应,茶油树便结不出果。即便结了果也榨不出好油。 他花了两天的时间找资料,得出一个结论,茶油这东西,堪比国际上的橄榄油。在很多方面,茶油要超出橄榄油无数倍,特别在抗癌防癌方面,茶油具有无可比拟的免疫力。 他让白玉先回去,自己留下来,而且不惊动任何人,只悄悄叫来孙武,其实就埋下了一个伏笔,万一一炮没打响也没人知道。 当然,他相信,来参加交易会的人当中,一定有懂得他手里茶油妙处的人。 犹豫了好一阵,他还是决定去见见纪委的人,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正文 第115章 狭路相逢 许一山是被廖紫软硬兼施着安排去了宾馆住的。 在廖紫姐妹走后,他痛快地洗了一个澡,躺在松软舒适的床上,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了不知有多长时间。等他醒来,想起孙武应该到了,赶紧找电话,才发现电话不知什么时候关了机。 开机后,他半刻也没耽误,直接拨通了孙武的电话。刚要说话,却发现电话被孙武摁掉了。 他又赶紧重拨,却听到了茅山县纪委的人自报家门的声音。 许一山初入仕途,对纪委这种机构还没完全熟透。若是换了别人,突然接到纪委电话,不吓尿才怪。 不过,他有预感,纪委的人来找他,绝非好事。 出门之前,他还是给陈晓琪打了一个电话。 陈晓琪听说纪委的人去燕京找他了,半天没回过神来。许一山安慰她道:“你不要担心,我没事的。可能是误会。” 陈晓琪埋怨道:“误会你的头啊,你不知道纪委这帮人啊,许一山,你这次去燕京究竟找了什么人啊?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你要怎么收场。” 许一山苦笑道:“我就找了一下我大学同学,他没答应给我拨款。” “人家不答应,你还赖在燕京干嘛?赶紧回来啊。” “不,我还有件事没办好。”许一山试探着问道:“你与纪委的关系这么样?我想,你能不能与他们说一声,给我三天时间,我办了这件事就跟他们回去。” 陈晓琪哭笑不得,道:“许一山,你以为我三头六臂啊,什么人我都能摆平呀?” 许一山嘿嘿笑道:“我相信你的能力啊,你看看啊,我几次被派出所抓去,你一去,什么事都没有了。这次,我相信你也能帮到我。” “我为什么要帮你?”陈晓琪哼了一声问。 “因为你是我老婆啊。”许一山大言不惭地说道:“老婆帮老公,天经地义,是不?” 陈晓琪笑骂道:“滚一边去。许一山,我告诉你,这件事我没法帮到你。但是,他们也不能将你怎么样,不就捅了一下他们的痛处了吗?” 有了陈晓琪的安慰,许一山顿觉心里敞亮了许多。 但他还是留了一个心眼,在手机上给廖紫发了一个信息:廖紫,我们县里来了人,我去接待他们了。 许一山一到旅馆,就被纪委的人团团围住了。 他们客气地对许一山说道:“许镇长,麻烦你现在跟我们回去。” “回哪?”许一山狐疑地问。 “还能回哪?回茅山县啊。”他们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许一山小心翼翼地问:“能不能晚几天回去?” “不行。”他们断然拒绝。 孙武窜了过来,挡在许一山面前,黑着脸质问他们道:“谁让你们带他回去的?他违纪了吗?” 纪委的人面色严峻,低声呵斥孙武道:“老孙,你让开。你敢阻拦我们工作,后果很严重。” 孙武不屑地哼道:“严重个屁。老子现在无天管,无地收,就一平头老百姓,你奈我何。想带走小许,门都没有。” 纪委的人便冷笑道:“怎么?想动手?” 孙武撸着袖子,“动手就动手,谁怕谁!” 许一山一看情况不对劲,县里来的人个个都黑着脸,如临大敌一样虎视眈眈着他,不觉心里有些发毛。 他是个没吃过猪肉,却见过猪跑的人。 作为一名干部,他深知纪委找上门来的严重性。尽管之前他从未接触过他们,但耳闻过不少纪委办案的传说。 一入纪委门,里面深如海。多少内心坚强的人,最后都得败下阵来。 许一山推开孙武道:“行,我跟你们走。但是,我得回去把行李拿出来。” 纪委的人对视一眼,颔首同意。 但他们要求跟随许一山一起回宾馆去拿行李,防止他跑了。 正要走,许一山的电话响。是物流公司来的电话,告诉他货已到,问他是自提还是送货上门。 许一山刚说出“自提”两个字,手机就被纪委的人拿了过去,并且迅速关了机。 他们抱歉地对许一山道:“对不起,许镇长,在配合调查期间,按纪律规定,你不能与外界有任何联系。手机归我们暂时保管。” 许一山苦笑道:“行,我配合。” 他转过头叮嘱老孙,让他去取物流过来的茶油。 孙武到现在还不知道他要茶油干什么,于是为难地问:“东西拿来送去哪里?” 许一山道:“你先拿着,我有安排。” 到了宾馆,一下车便看到廖紫从宾馆大堂出来。 廖紫也看到了他,快步往他这边过来,眼光落在许一山身边几个人身上,狐疑地问:“许哥,这几位是老家来的?” 许一山微笑道:“是,我们县纪委的同志,想找我了解一下情况。” 廖紫吃了一惊,愣愣看着纪委的人,茫然问:“纪委找你了解情况?你做了什么事?” 纪委的人不耐烦地催促许一山道:“许镇长,闲话不要聊了,我们还要赶车。麻烦去将行李拿下来,我们马上启程出发。” 没等许一山开口,廖紫眉头紧皱道:“你要回去?” 许一山点了点头,看一眼纪委的人,怅然道:“是啊,同志们都来了,我必须得走。” 廖紫脸一沉道:“你不能走。我爷爷还没见到你。” 纪委的人冷冷地说道:“这位姑娘,麻烦你不要干扰我们办案。” 廖紫白他们一眼,哼了一声道:“你们想干什么?” 纪委的人解释道:“我们是茅山县纪委的,组织上要求对许一山同志展开调查。麻烦你让一让。” “我要不让呢?”廖紫似笑非笑地问。 他们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看样子是为首的人站出来说道:“哪就只能请你一起配合调查了。” 廖紫双眼一瞪,怒道:“没有王法了吗?燕京之地,能任由你们胡来?” 廖紫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让纪委的人还真犹豫了。 燕京这地方,是真的藏龙卧虎。街上随便一个走路的人,可能就是某个部委的大员。 传说,在燕京一个烧锅炉的,都能让地方大员俯首帖耳。因为,没人搞得清他背后还站着什么样的人。 廖紫看起来就不像是个寻常老百姓,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气质,能让人感觉到与众不同。 在燕京,年龄大小不是限制一个人的背景深厚的关键。 “你们谁是头?”廖紫的脸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他们面面相觑,为首的站出来说道:“我是。” 廖紫看他一眼,颔首道:“你跟我来。” 正文 第116章 身份神秘的廖紫 纪委的人迟疑了一下,还真跟着廖紫走到了一边去说话了。 许一山看见廖紫从身上摸出来一个证件给纪委的人看了,纪委的人肃然起敬,头像鸡啄米一样地猛点。 没一会,他过来了,看着许一山温和地笑了笑,说道:“许镇长,你的事办完后,请立即回县里来。我们不打扰你了,先撤。” 他带着自己的人,头也不回走了。 许一山惊异不已,廖紫给他看了什么东西,让他突然变得诚惶诚恐,主动走了? 他试探着问:“廖紫,你刚才给他看了什么?” 廖紫笑而不答,招呼他道:“许哥,我们一起去见我爷爷吧。” 廖老得知许一山来京,当即要见他一面。 许一山没打算去见廖老,毕竟他与廖老不大相熟。虽然他是廖老亲自送去洪山镇赴任的,却并没有因此而得到段焱华的垂青。 廖老早年在茅山县战斗工作过,对茅山县有深厚的感情。后来去了燕京后,因为工作繁忙,许多年没回茅山来了。 上次他来茅山,还是退下来之后的事。 算起来,廖老算得上半个茅山县人。按廖老的说法,当年的茅山父老乡亲养育了他,他一定要心怀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廖老与段焱华倒是有一定的缘分。当年段焱华兴建洪山防洪大堤时,曾跑去燕京找过廖老。 廖老对段焱华的措施大为赞赏,称他是新一代水利人。 遗憾的是段焱华的兴趣不在水利上,他的目标是仕途。 既然廖老提出来要见他,许一山想,拒绝肯定不行。可是去见他老人家,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廖紫催他上车,许一山还在迟疑,他还没搞清楚纪委的人为什么会突然走了,廖紫到底是什么身份的人,为什么纪委的人见到她之后,会表现得那么乖。 廖老住在疗养院。 疗养院规格看起来就非常高,即便是廖紫带他去的,在门口还是遭到了门卫不厌其烦的盘问。 廖老看到他来了,高兴地拍着许一山的肩膀道:“小许啊,你来了燕京也不告诉我老头子一声,是不是忘记我老头子了啊?” 许一山赶紧说道:“哪敢?我主要是怕打扰到您。” 廖老脸色一沉,“你说什么话?你是茅山来的,就是我亲人。以后,在我这里不许再说什么打扰麻烦之类的客套话。你记住,我们是亲人,亲人之间有怕麻烦打扰的吗?” 许一山心里滚过一道暖流。廖老当年是位高权重的一代人,到现在,影响力还非常大。 更让许一山没料到的是,虹桥被炸这事,廖老也掌握得清清楚楚。 提起虹桥被炸,许一山心怀愧疚道:“当时我过于紧张了,没过多考虑这件事带来的后果。虹桥被炸,我是直接责任人。我对不起洪山镇百姓,让他们现在出行困难重重。” 廖老一直安静地听他讲虹桥被炸的过程,等许一山说完后,突然一掌拍在椅子扶手上道:“你炸得好!” 廖老说,当年段焱华将防洪大堤提高三米,修建沿河公园风光带时,他曾提出不同的意见,大意是河道防洪,重在疏通,而不要强行加高堤坝。 作为水利人,许一山更明白加高防洪大堤的危害性。但是,洪山防洪大堤是在他没去洪山镇之前就修建好的。因为沿河公园风光带修得漂亮,一度成为全县的样板工程,书记黄山亲自带人去了风光带开了现场会。 廖老激动道:“小许,你当时若是不将桥炸了,后果可能就不是今天的样子了。如果洪水冲垮堤坝,冲进镇子里,会是什么结局?” 廖老一激动,便猛烈咳嗽起来。 廖小雅赶紧去拍爷爷的后背,埋怨许一山道:“许一山,你少让爷爷激动,他老人家身体不好。” 廖老摆摆手,慈爱笑道:“小雅,你不要替爷爷担心。爷爷还死不了。爷爷是看某些人在其位,不谋其政,反而处处打压有能力的同志,这股歪风邪气,必须制止。” 廖小雅微笑道:“爷爷,你都退下来了,不在其位了,也就不要谋其政了。你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养好身体,争取活过一百岁。” 廖老轻轻在孙女手背上拍了拍,缓缓叹口气道:“小雅,爷爷活那么长干什么呢?人的一生啊,只要为社会做出了贡献,活长活短都有意义。你们两个啊,都给我好好的,希望我这个老头子还能抱上重孙子啊。” 廖老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廖紫问:“你告诉我,什么时候与胡进把婚事办了?” 廖紫做个鬼脸道:“姐姐都没嫁,爷爷你就看我不顺眼,要把我往外推呀?” 廖老叹口气道:“你怎么能与你姐姐比?你姐姐是多么温柔漂亮的女孩子,再说,有几个能配得上你姐姐啊。” 廖紫将手一指许一山,笑道:“他。” 许一山吓了一跳,赶紧说道:“廖紫,你可别开这玩笑,我哪能配得上小雅姑娘啊。” 廖小雅羞红了脸,扭转身躲进去了里屋。 廖老唔了一声道:“小许,什么配得上不配不上。人的婚姻,都是靠缘分。缘分来了,没有什么不可能。人就不能有高低贵贱之分,大家都是社会的一份子,该发光发光,该散热散热。” 廖紫见姐姐害羞躲开了,愈发得意起来。 她笑嘻嘻对爷爷说道:“爷爷,你知道吗?许哥与胡进是大学同学,他们俩在一个宿舍住了四年,是胡进唯一邀请去他家玩的同学呢。” 廖老兴致盎然道:“是吗?胡进这孩子,眼界可比一般人要高。能让他认可的人,应该就是信得过的人啊。” “所以,你把姐姐嫁给许哥啊,让她跟许哥去乡下生活,治治她的燕京大小姐富贵病。” 廖老颔首道:“主意不错嘛。小紫,你的这个建议,爷爷觉得还行。” 许一山听他们爷孙说话,吓得冷汗直冒。心想,自己是有妇之夫,怎么能开这样的玩笑。何况,廖紫和廖老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开玩笑的模样。如果让他们误会了,以后怎么解释得清楚? 他赶紧叉开话题说道:“廖老,您身体还好吧?” 廖老点点头道:“还行。”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事一样,眼光看着许一山问道:“小许,你上次在车祸现场给我们吃的药丸,是哪里产的?叫什么名字?” 许一山一愣,心里想,哪里什么出产的,不就是爹许赤脚捣鼓出来的吗? 许赤脚一辈子就干两样活,采药和制药丸。他身上套着农民的标签却从没下过田干过农活。按许家村人的说法,许赤脚就是个假农民。 许一山迟疑一下说道:“廖老,您如果需要,我回去后就给您寄一些过来。那些东西都是家父自己做的,外面买不到。” 廖老哦了一声,回头看一眼里屋的门,小声说道:“小雅说,你懂医术?” 正文 第117章 谁是医生 许一山哪里懂医术?虽然有个当赤脚医生的爹,许一山自小对看病打针就没太多兴趣。 小时候,许赤脚是有心要将儿子培养成为接他衣钵的传人的。许家三代行医,虽没出过名医,但也没被乡亲骂作庸医。 许家草药,反而远近驰名。 许赤脚挂着一个赤脚医生的衔头,给乡亲看病却从不打针和开西药。许赤脚说,西药都是化学物质来的,能治标,不能治本。 真要治本,还得靠老祖宗传下来的草根树皮。 所谓百草都是药,在许赤脚哪里是发挥得淋漓尽致。任何一棵草本植物,到了许赤脚的手里,他都能说出门道来。比如路边到处可见的蒲公英,在许赤脚的眼里就是最好的清肝明目的草药。 当然,许赤脚给人看病,不像其他医生那样开药方。他都是在望闻问切之后,拿出自己精心炼制好的药丸,或者一次一粒,或者半粒分开吃。 由此以来,没人知道许赤脚这些药丸里究竟含有那些草药在里面。 令人信服的是,只要服了许赤脚的药丸,病症立马便会好转。倘若遇到他治不了的病,许赤脚也不隐瞒自己的能力,会直言相告让患者赶紧去大医院看医生。 许赤脚没能将儿子许一山培养成为接班人,一度很遗憾。 按许赤脚的说法,儿子许一山虽然对草药不感兴趣,但这小子有慧根。倘若他能潜心进来草药行当,未来或许能成一个大家。 前头说过,虽然许一山对爹的行当没兴趣,毕竟从小就在草药堆里长大,见的多了听得多了,自然而然多少有些常识。 比如,廖小雅的三心冰凉寒毒症,许一山就曾见过与她一样的患者。 一想到这三心冰凉寒毒症,许一山突然发现,得这样病的都是漂亮姑娘。男人似乎没有这种病,是不是男人身上阳气太盛的缘故? “小雅与我说过,你说她三心冰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孩子生下来就这样,这么些年来,也没见着有什么异样。”廖老缓缓说道:“问题是至今没查出来原因。小许,你认为呢。” 许一山红了脸,低声说道:“廖老,我不懂医。我家父亲倒是个赤脚医生,上次给你们的药丸,就是我爹自己弄的。” 廖老哦了一声,点点头道:“小许啊,你爹的本事,可能比你想的要厉害很多。有机会的话,你想见见你爹。” 许一山连忙说道:“廖老,我爹就一老农民,恐怕不敢见您。” 廖老脸色一沉道:“你这孩子,怎么还提这样的话?天底下的人,都是一样的,不存在谁高谁低。你爹怎么啦?农民怎么啦?农民是我兄弟,我家祖辈过去也是农民啊。” 聊了一会,廖老得知许一山来燕京的目的之后,微笑道:“我今天算是体会到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你小子行,胆敢跑燕京来要钱。如果让你空手回去,燕京就不地道了。” 他叫过去廖紫,低声嘱咐了她几句。 廖紫便问许一山要了虹桥重建的报告书,拿了出门去了。 廖紫一走,廖老的神态便呈现出疲乏出来。 “老了,瞌睡就多了。”廖老自嘲道:“小许,老头子就不陪你了。我去休息休息,你不要走,留下来吃饭。老头子今天想喝两杯。” 廖小雅出来送廖老回房间休息,安顿好爷爷后,她出来看见许一山一个人孤独地坐在沙发上,便低声说道:“许一山,刚才廖紫说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啊。这丫头一辈子都是口无遮拦的人。她爱开玩笑,你别介意。” 许一山讪讪点头。廖小雅的意思,无非就是廖紫开玩笑说,要将廖小雅嫁给他。 许一山当然明白这是玩笑,人家廖小雅堂堂一燕京人,又是廖老的生活秘书,怎么可能看上他?就算廖小雅有这个意思,也是极端的不现实啊。 燕京虽然是现代化的大都市,但在婚嫁娶这方面却很传统。 但凡两家结亲,必定门当户对。从廖老的门第可以想象,能配上他孙女的人家,富还不行,必须得贵。 贵是什么?贵就是尊贵。燕京有钱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但尊贵的人却九牛一毛。 许一山农门出身,怎么也尊贵不起来。 没有其他人在,两个人都显得有些尴尬。 许一山更是坐立不安,他感觉与廖紫在一起还能轻松自如,与廖小雅单独呆在一起,他便有种如坐针毡的局促。 廖小雅突然起身,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跟她过去。 许一山迟疑了一下,还是站起身来。 廖小雅将他带到自己房间,突然红了脸道:“许一山,我想让你摸摸看,我的三心是不是都是冰凉的?” 许一山闻言,吓得差点站立不稳。他连忙推脱道:“小雅姑娘,我不会啊。” 廖小雅双眼一瞪道:“你既然会说,肯定会懂。许一山,我给你一个机会,今天你要是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我不饶你。” 许一山为难了,就是给他十个胆,也不敢伸手往人家姑娘怀里摸啊。何况,廖小雅是什么人?万一惹得她不高兴,怎么死的都会不知道。 “你快点呀。”廖小雅催促他道:“别等小紫回来了,哪丫头看见了,又会嚼舌根子。” 许一山涨红了脸,极力解释道:“我是真不懂。那天我也是胡说的,你别当真。” 廖小雅不由分说,抓起他的手就往自己心窝上按。 许一山紧张得连气都不敢出了,他想抽回手,无奈廖小雅抓得很紧,让他无法挣脱出来,想用力,又担心弄伤了她。 迟疑之间,他的一只手已经结结实实按在人家的胸口上了。 他感觉自己的手完全木了,根本就不属于自己了。 廖小雅小声道:“是不是隔着衣服,感觉不出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去解自己的衣服扣子。 许一山有魂飞魄散之感,此刻万一被人撞进来看到,他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记住,别胡思乱想。”廖小雅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道:“现在你是医生,我是病人,仅此而已。” 正文 第118章 这主意不错 廖紫回来时,廖小雅已经准备好了酒菜。 不可否认,她们姐妹俩的厨艺都是出奇的好。在胡进家里领略过廖紫的厨艺后,再看廖小雅的厨艺,丝毫不逊色她妹妹的手艺。 廖老的兴致很高,非要与许一山喝一杯。 廖小雅劝止不住,便与爷爷约法三章,只能喝一杯。多一口都不行。 廖老满口答应,可是在一杯下去之后,怎么也不肯放下杯子。直言与许一山有缘,非要再喝一杯不可。 廖紫也喝酒,而且看起来酒量不一般。 席间,廖老过问起她的事办得怎么样了,廖紫笑道:“爷爷,我办事,你就放心吧。有您这块牌子,还会有什么意外啊?基金是您当年创建起来的,如今您老要用得上了,谁还敢有不同的声音?” 廖老正色道:“话不能这样说,做任何事,都不能坏了规矩。这件事,我就交给你去办。遇到困难,你再给爷爷说。爷爷就是拼着这张老脸不要,也要把事情办得圆满。” 他充满感情的叹道:“也许,这是我这辈子最后办的一件事了。” 许一山在一边听得心领神会。廖紫拿着报告出门去办事,那么办的事肯定与虹桥有关。 胡进没承诺拨款给他,他理解他的难处。虽然胡进手头有这样的权力,但每笔款项的进出,都得师出有名。否则,岂不乱套? 许一山在与胡进喝过酒之后,突然明白过来这个道理。 胡进将电话打到省里去,市里去,甚至县里去,其实是换了一个角度在帮他。 可能胡进也没料到,事情会发生质的变化。茅山县派纪委的人进京来找许一山,已经明确出来他许一山闯了祸。 廖老在位时,发起过一个水利方面的基金。 水利基金的本意是援助洪涝灾难的受灾人群,以及在抗洪抢险中英勇献身的英雄家属的。 水利基金这些年引入了商业操作,基金发展得很快。已经是成立之初的千倍体量了。 廖老没将意思说出来,廖紫也不说。这让许一山暗自在心里揣度,廖老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其实,虹桥重建对许一山来说,已经不很重要了。 他现在想的就是一条持续发展的路。他想过,就算这次找胡进要了钱,虹桥也如期完工通车了,但也只是解决了一个表面的问题,并没能彻底解决洪山镇乃至茅山县的困境。 三年前,茅山县还戴着全国贫困县的帽子。黄山上任后,第一个决心就是摘掉贫困县的帽子。 事情的发展也按照黄山的思路在走,他在上任两年后,果真一举摘掉了帽子。其实明白的人心里都有一本账,帽子是摘了,实际情况并没得到明显的改善。 茅山县还是那么穷,穷得连洪山镇想重建虹桥都拿不出一分钱支持。 在许一山看来,茅山县就不应该这样穷。 茅山县有着丰富的水资源,这与其他县相比,茅山县独居优势。且整个县一半在山区,一半在丘陵地带。山区林木丰茂,既可以发展林业经济,也能开发成为旅游景区。 比如无修水库,许一山就坚定是认为,如果将无修水库打造成为水上乐园,整个衡岳市再无其他地方可比。 至于一半的丘陵地区,水网密布,全县三十多道河流,那一道河流不是天然绝佳的水产养殖场呢? 遗憾的是茅山县这些年的经济规划都摆在工业上,就如段焱华说的那样,无工不富,无农不稳。 工业发展在茅山县其实是很有局限性的,首先茅山县不具备交通便利的条件,其次,原材料等瓶颈问题,一直将工业发展卡得死死的。 县里将洪山镇列为工业开发区,花大力气引进来几家企业,可惜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半死不活。倒是房地产和娱乐业,在茅山县风风火火,兴旺发达。 许一山在七年的野外勘察中悟出一个道理,茅山县的经济要想实现腾飞,必须从自身的条件出发,比如选择在全县大型水库安装水电发电机组,就能为经济争取到一笔巨大的收入。 许一山曾经将自己的想法写成了报告,交给了水利局领导,遗憾的是报告交上去后,如泥牛入海一样,音讯全无。 他老同事老董就取笑过他,说他空怀报效之志,心有鸿鹄之念,奈何无人赏识,只能孤芳自赏。 许一山却不这样认为,他坚定地认为,总有一天,他会改变茅山县。 结果机会很快就来了,陈晓琪成为他的妻子,他顺理成章地变身成为副镇长。 他知道,这只是起步,未来还任重道远。 然而,一切美好的愿望,都会遭遇无情的泥石流。许一山担任副镇长前后还不到两个月,麻烦却一个接一个,接踵而至。 如果不是廖紫出手,他此刻应该在回茅山县的火车上,接下来会是什么结局,他连想都不敢去想。 他要求留下来给他三天时间,并非是为了重建虹桥的资金,而是刚刚到达燕京的三十斤古法茶油。 他终究没忍住,突然开口问廖紫道:“廖紫,你与农产品交易会的举办方熟吗?” 这一问题来得很突兀,廖紫茫然看着他,就连廖老,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啥药。 廖紫愣了半响后,干脆回答道:“不熟。” 许一山便解释说,燕京正在举办一场国际性的农产品交易会,他看过有关报道,得知参加这次会议的人涉及全球一百多个国家和地区。 换句话说,这是国际性的盛会,谁能在这次会议中分到一杯羹,未来将无限美好。 廖老先问:“小许,你提这事,有想法?” 当着廖老的面,许一山觉得完全没必要隐藏自己的想法。 他将茅山县盛产茶油,茶油又具有食品和医学免疫力的等方面说了一遍。末了才道出自己真是的想法,他想借助这次交易会,将茅山县的茶油推出去。 廖老听得很满意,等许一山说完,他颔首赞道:“这主意不错。” 现在最难的难题在于,整个交易会都是以国家形式出现,并没有一个像茅山县这样的小地方列席参展。 廖紫不满道:“许一山,你的麻烦还真不少,你让我去哪给你找人?” 廖小雅含笑道:“燕京城里还有能难倒我们廖家二小姐的事吗?” 廖紫瞪了姐姐一眼道:“你能帮就去帮啊,我可没这方面的关系。” 眼看着两姐妹拌起嘴来,许一山连忙打圆场说道:“算了,这事我自己来想办法。” 正文 第119章 驱逐出门 许一山他自己能想出什么办法来呢? 燕京城里,除了廖家姐妹,他再不认识一个人。 胡进在外地还没回来,肯定帮不上他。廖紫已经明确拒绝了他的要求,自然不会过问。廖老年事已高,他总不能请廖老出马吧。 孙武愁眉苦脸地坐在椅子上,愣愣看着许一山道:“老弟,我看这事就算了。燕京不像我们地方,规矩多又严,别事情没办好,又惹出一身事出来。” 与组委会交涉了几次,对方不但明确拒绝了他,还暗示他以后不要再去纠缠了。如果去,人家会翻脸了。 这么说,许一山和他的茶油,连进场的机会都没有。 许一山看着垂头丧气的孙武,突然问他道:“老孙,你敢不敢博一把?” 孙武狐疑地问:“怎么博?” 许一山便笑,提醒他道:“你记得有个关于茅台酒的故事吗?据说当年茅台酒参加巴拿马博览会的时候,也没人关注它。” 孙武迟疑着问:“难道我们也学茅台酒的做法,故意打烂油瓶子?” 许一山摇了摇头道:“不,油不像酒,油没那么大的香味。特别是清油,不经火的煎烧,香味出不来。” 孙武苦笑道:“这不就是了,打烂油瓶子没作用,你总不能架着一口锅在会场门口烧油吧?” 许一山微笑道:“你说的没错,我不但要架锅烧油,我还要拿油做一道地道的茅山名菜——茶油烧鸡。” 孙武吓得脸都绿了,连声拒绝道:“老弟,你的想法太疯狂了。先别说没机会架锅烧油,恐怕我们支起一个摊子,就会被人逮了去。要真这样,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岂不是找死。” 许一山胸有成竹道:“放心,出了事,我一个人兜着。” 孙武按照许一山的要求,去菜市场买了正宗的走地土鸡,顺便将佐料一起买了回来。 许一山这边去买了便捷炊具,一切准备就绪后,只待好戏开场了。 国际农产品交易会规模之大,超出人的想象。 各路客商两天以前已经陆续飞来燕京。许一山发现,自己所住的宾馆,是这次交易会的接待宾馆之一。他在宾馆大堂已经见过不少宾客入住进来了。 作为接待宾馆,是专门有接待楼层的。许一山住的这层楼,恰好属于指定接待楼层。 服务员来找过许一山,希望他腾出房间,搬去另外的房间住,但被许一山明确拒绝了。 或许是因为胡进的原因,酒店方居然没再来动员他。 入夜,燕京非但没安静,反而显得比白天更繁华。 许一山将便捷炊具架好,眼睛望着孙武道:“老孙,我们可以开始了?” 孙武惶恐不安地说道:“你要在房间里烧油炒菜?” 许一山点点头道:“对,我观察过了,住我们这层楼的,基本都是华裔。他们对茶油有认知。如果完全是外国人,可能不会有好效果。因为外国,是橄榄油、黄油的天下。” 孙武犹豫着道:“你不怕引来酒店的人?” 许一山笑道:“他们肯定会来。所以我们动作要快,并且要迅速扩大效果。” 孙武看着手里的一叠卡片,忐忑不安道:“万一他们都不来,怎么办?” “只要来一个人,就是胜利。”许一山鼓励他道:“能来的,至少表明他对我们有兴趣,是不?” 从廖老疗养院回来后,许一山连夜制作了一张卡片,上面写着一句话:家乡的味道! 他将茶油的出产地,茶油具有的各种优势,一一列在卡片上,并打上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卡片一共印了一百张,这一百张卡片,需要孙武挨门送进客商入住的客房。 孙武硬着头皮出门去了,许一山看着他的背影,心想,老孙,迈出这一步,你才算得上是真正的下海。 半个小时后,孙武满头大汗回来了。 一百张卡片,他几乎送出去了一半。 一进门,他便抱着自己的大茶缸,咕咚咕咚猛灌了一气,抹了一把嘴唇道:“卡片是送出去了,他们来不来,我可说不准。老弟,你可难死老哥了,这些人,都叽叽哇哇的说外国话,我一句都没听懂啊。” 许一山安慰他道:“放心,你听不懂没关系,他们看了卡片自然就会懂。” 原来,许一山在卡片上不但使用了中文,还配上了英文。 翻译这点文字还难不倒他,毕竟是拿过英文六级证书的人。若是拿了八级,许一山也就不回茅山县了。 十几分钟后,果然有人敲门。 许一山的心激动得跳起老高,只要来人,便成功了一半。 门一打开,进来的却是酒店管理人员。 原来客商向酒店举报有人散发小传单,他们通过监控查询,很快便找到许一山的头上来了。 “许先生,实在对不起,你们的行为已经扰乱了我们客人的正常休息。麻烦你收拾一下,退房。” 许一山吃惊道:“退房?我为什么要退房?” 酒店人说道:“许先生,请您配合我们,谢谢。” 他们来了四个人,三个是保安。他们似乎有备而来,似乎许一山拒绝,他们会强行请他离开。 孙武先打了退堂鼓,他拉了拉许一山的衣角,轻声道:“老弟,我们听他们的,走吧。” 许一山一看,似乎没有商量的余地,只好将东西收拾好,被酒店的人押着去退了房。 两个人看着脚边堆着的行李和几十斤茶油,不觉嘀笑皆非。 许一山提议回去地下室旅馆住,孙武赞同。拿着行李正要走,突然看见廖紫开着车急匆匆赶来。 廖紫似笑非笑地看了看许一山,道:“许哥,你真是牛啊,敢在酒店房间开厨房,发小广告。” 许一山道:“我这不是被逼的吗?”他说过之后,想起廖紫怎么这时候来了,于是问:“你去哪?” “去哪?接你呗。”廖紫阴着脸说道:“你被人家赶出来,胡进还怪我了。他让我接你去他家暂住。他过两天就回来了。” 许一山道:“谢谢老胡的好意,我们就不去他家打扰他了。” 廖紫哼一声道:“打扰他什么?他都不在家。要打扰,也是打扰我。走吧,你要不去,胡进又该怪我了。” 孙武这是第二次见到廖紫,燕京人大方坦荡的性格表露无遗。 孙武怎么也没想到,许一山在燕京还有这么多人认识。看廖紫与他说话的态度与口气,显然不是客套,而是真正的朋友间才能体现出来的坦诚,不禁在心里惊叹不已。 他怂恿许一山道:“老弟,既然人家那么热情,我们再客气,就显得不近人情了。” 许一山摇了摇头道:“老孙,你想去吗?” 正文 第120章 起锅烧油 胡进家四合院的典雅豪华,让孙武几乎不敢抬腿走路。 他悄声对许一山道:“老弟,这样的院子,过去可是王爷将相的府邸。你这朋友,到底什么来头?能住这样的院子,身份肯定不一般。” 许一山笑道:“老孙,看来你还不是一个纯粹的乡下人,识货嘛。” 孙武得意道:“老弟,你小看我了啊。我老孙虽然出身低微,但也是见过世面的人。” 廖紫将他们安排在客房休息,叮嘱许一山,需要什么随时可以找她。如果她不在,家里的服务人员也会及时满足他的需要。 许一山第一次来胡进家时,就发现他们家有很多服务人员,男女都有。 看他们的样子,还不是纯粹的家政佣人之类的,而是代表着一门正当职业的人员。 前次来,他没在意。现在经廖紫一提醒,才感觉到偌大的四合院里,似乎处处都有人影在晃动。 廖紫一口一个“许哥”的叫,显得分外亲热。 她告诉许一山,明天她就将没时间陪着他了,她要出任务了。 许一山没问她要出什么任务,但他能感觉出来,廖紫的职业一定很神秘。否则,茅山县纪委的人见到她之后,不会灰溜溜跑了。 宾馆展示茶油魅力计划泡汤,许一山陷入了苦闷之中。 眼见着农产品交易会召开在即,会场进不去,怎么才能让客商知道他手里有这样的资源,成了心头大患。 他的计划很完美,如果茶油在交易会上签了订单,将是整个茅山县的一个新的经济增长点。他甚至快乐地构想,一旦茶油被人认可,他计划在茅山县建立一个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古法茶油基地。 这个项目最直接的得利者,将是茅山县至少二十万人。 茶油基地是个非常好的项目,一来可以增加老百姓收入。二来,茶油基地将大面积栽种油茶林。油茶林是一种长青灌木,能非常好的保持水土不流失。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好项目。因此,许一山特别上心,以至于虹桥重建都不再是他的重头戏。 可是茶油是个小众的产品,很多人并不知道它的妙处。 孙武看他愁眉百结,安慰他道:“小许,你也不必太着急。茅山县出茶油又不是今天才有,茅山茶油古来有名。县里那么多领导,没一个人关注这件事,我看你也没必要太操心。” 许一山苦笑道:“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既然已经坐上了副镇长的位子,就得想办法给老百姓办几件好事。老孙啊,你想想看,如果我们的茶油走出了国门,不但可以让老百姓的腰包鼓起来,还能为国争光,这是多么好的一件事啊。” 孙武憨厚地笑,道:“问题是你怎么让它走出国门。老弟,不是我说你,你到底还只是一个副镇长,在燕京这样大的地方,哪有你说话做事的余地啊。这不,连人家宾馆都敢赶我们走。我们可是客人啊,哪有将客人驱逐出门的道理?这要换在茅山,老子还不捋下他几根毛来。” 许一山认真道:“办法总是困难多,我就不信我们会铩羽而归。” 许一山的话,很快就得到了验证。 第二天上午九点,突然有个电话打到他的手机上来了。 对方是东南亚一个国家的商业代表,昨晚收到孙武送的卡片后,很感兴趣。 他去许一山的房间找过他们,得知许一山已经被宾馆驱逐退了房。于是便按照卡片上的电话,直接打到了许一山的手机上。 许一山欣喜若狂,赶紧说自己就是发卡片的人,问对方想了解茶油的那些问题? 对方淡淡回了一句:“先生,如果方便,我们能否见面谈?” “当然可以。”许一山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对方也很爽快,问许一山他们现在在哪,他亲自过来。 许一山本想约对方去另外的地方见面,可是他对燕京还是不熟悉,不知道什么地方适合谈话聊天。 他往四周看了看,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何不约对方来胡进家的四合院? 他有个打算,对方来了,他不但要展示茶油品质,还要当场给对方炒上一盘茶油炒鸡。 食物只有在最恰当的时候,才能更多散发无穷的魅力。茶油虽好,如果不下油锅,又怎么能体现出来它的与众不同。 发了地址过去,他耐心等待客人上门。 过了一个多小时,客人终于到了。 许一山赶紧去四合院门口去迎接,才发现来客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 老头自我介绍,叫严华,马来西亚人,祖籍居然是衡岳市的。 他祖先当年下南洋出苦力,从此扎下根来,至今已经有四代。到他这代,基本与国内没太多联系了。 严华打量着四合院,赞叹道:“好地方。” 严华是马来西亚最大的食用油经销商,贸易几乎遍及全球,是马来国排的上号的富商之一。 在严家,始终有一个规矩,无论男女,都必须学习中文。因此他们家不但能说一口流利的中文,而且对中国的汉字运用自如。 据严华说,在家里,他们一家人都必须用中文交流。因为他们祖先留下来训导,任何时候不能忘了自己的根在华夏。 严华来参加农产品交易会是受举办方的邀请过来的。他已经回过几次国,深受国内这些年的蓬勃发展感动。一直在想着要为华夏做点贡献。 他在收到孙武送的卡片后,顿时起了兴趣。 严华说道:“当然是那句话,家乡的味道吸引了我。” 家乡在哪?严华知道。祖辈世代流传下来的描述,家乡是一个山清水秀,民风淳朴的地方。 当然,严华不知道茶油是个什么东西。即便他们家世代以经营食品为业,还是不知道老家有这么一个东西。 许一山诚恳说道:“严老板,我今天就让你尝尝家乡的味道。” 他让孙武在四合院当中架设了便捷炊具,将带回来的纯正土鸡砍成大块,一切准备就绪后,他吩咐孙武去将主角茶油拿了出来。 胡进家的服务人员惊讶地看着许一山摆弄着这些东西,没有一个人上前来阻拦或者劝阻。 许一山踌躇满志,喊了一声道:“老孙,起锅烧油!” 正文 第121章 得了个大订单 廖紫赶回来四合院时,被眼前的情景惊得目瞪口呆,哭笑不得。 胡家四合院里,来了十几个外国客商。 这些人都是严华邀请过来的,他们亲眼见证了许一山茶油炒鸡的过程,在尝过之后,莫不赞不绝口。 许一山腰系围裙,谈笑风生,挥舞着手里的锅铲,俨然临阵杀敌的大将军。 茶油炒鸡,异香扑鼻。流淌在鸡肉之间的油脂,晶莹剔透,泛着淡黄的油彩。 此道菜本系茅山名菜,却因为食材普通,很难登大雅之堂。关键是要做好此道菜,用油是玄机。非茅山古法茶油,做不出这道菜的精髓。 严华兴致勃勃,忙着介绍茶油由来,说到兴奋处,指着许一山道:“各位先生,许先生是政府官员,单是冲着他为我们做出这么一道美妙的菜肴,我们就该信服他是个诚实勤劳的人。” 许一山认真说道:“各位先生,我是我们县里茶油的代言人。茶油非一般食用油,而是一种集食用、治疗、防疫等各方面的好食品。是老天爷安排给我们人类的珍宝啊。” 孙武在一边悄悄提醒他道:“一山,别谈老天爷什么的,你是干部,注意影响。” 许一山白他一眼道:“在什么山头唱什么歌。我说的话,我负全责。” 一只鸡很快被大快朵颐,客人们似乎意欲未尽。 许一山本想让孙武再去农贸市场找一只纯粹的土鸡来,恰好遇上廖紫急匆匆赶了回来。 廖紫接到家里工作人员电话,告诉她许一山快要将四合院掀翻了天。 起初,廖紫还不在意,认为他许一山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来?直到接到工作人员发过去的照片,才大吃了一惊,丢下手边的事,急火火赶回来。 胡进家的四合院虽然属于私产,但却列入了民间文物保护名录之中。 换句话说,这座院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已经不是寻常物品,都是受保护的对象。 许一山请来那么多的人在四合院里瞎搞,万一损坏了东西,她怎么向胡进交代? 廖紫尽管不悦,却没当场发作。 她将许一山拉到一边,悄悄问他道:“许哥,你在搞什么名堂啊?搞得这么乱,会出事的啊。” 许一山不以为然说道:“出什么事?人家都是文明人,不会偷你们家一块瓦片的。” 廖紫急道:“我是这个意思吗?我是担心万一.......” 许一山摆摆手道:“哪有那么多万一,廖紫,我在办正事。你要怪我,也得等我把事情办完了再说。” 四合院里,正中间摆着许一山买来的便捷炊具。他吩咐孙武在院子中央摆了桌子凳子,饮料酒水摆了满满一桌。另一张桌子上,是一盆吃得连鸡骨头都没剩下的茶油炒鸡。 廖紫眉头一皱,问他道:“这些都是什么人?” “我的财神爷。”许一山笑嘻嘻地说道:“廖紫,等我把这笔生意做成了,你就是我们茅山县的大功臣。” 廖紫嘴一撇道:“我才不想做你们的什么大功臣。许哥,我不得不提醒你,这里可是国家保护的文物单位,平常是不允许来这么多人的。你脚下踩着的随便一块砖,都有几百年的历史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许一山面露愧色,轻轻叹息道:“我也被逼的,没办法了,才借你们家这块宝地用用。我可以保证,绝对不会造成任何损失的后果。” 廖紫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许一山回去与一群人高谈阔论。 许一山将茶油拿了出来,摆在桌子中央供人欣赏。他在一边忙着推介。 让廖紫惊讶的是,许一山不但能将一口普通话说得字正腔圆,而且还在每一句的中文后面,加上一句纯正的英语翻译。 来的客商大多数没有严华那般修为,他们除了英语,其他语言都听不懂。 许一山自任翻译,以廖紫的学识,能感觉出来许一山的翻译都恰到好处,其精准的翻译能力,不得不让她信服。 许一山介绍说,茶油是一种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宝贝,它具有养颜、抗病毒、烹饪美味佳肴的绝佳作用。他在翻译这句古话时,形容说,意思就是一位美貌绝伦的姑娘,常年躲在深深的闺房里,外人从没见过。 她有沉沙落雁的美貌,有清奇秀丽的容颜,有善解人意的善良,有超凡脱俗的品质。 他指着站在远处的廖紫笑道:“就像这位美丽的姑娘一样,你们都懂里面的含义吗?” 所有人的眼光都去看廖紫,廖紫突然看到大家都来看她,顿时局促不安起来,转身便往屋里走。 严华好奇地问:“许先生,这位姑娘是你什么人?” 许一山得意地笑道:“我兄弟的夫人,也是我嫂子。” 严华便笑,道:“我听中国有句古话,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许先生,我到现在还没搞清楚这句话的意思,你能解释一下给我们听吗?” 许一山纠正他道:“不是古话,而应该叫俗语。我们中国地大物博,人杰地灵,语言丰富多彩,严先生要想了解我们,就应该多回来。你会发现,踏上这片土地,你会忘记所有的忧伤。” 严华感叹道:“许先生说得没错。感谢我的祖先,让我知道自己的根在这里。这样吧,我有个想法,能否与许先生达成一个协议,你们的茶油由我负责全球代理?” 许一山心里一喜,这才是他想要的效果。 但他没直接表态,他不能在严华面前表现出渴求的模样。 严华见他不答,赶紧补充一句话说道:“为了表示我的诚心,我愿意先支付给许先生五百万美金的诚意金。但我有个条件,你收下我的诚意金后,不能将代理权再给另外任何一个人。” 听说人家愿意出五百万诚意金,孙武紧张得嘴唇都开始哆嗦了。 他悄悄提醒许一山道:“一山,点头啊。” 许一山笑了笑说道:“严先生,我们先不急。我想,请你去一趟茅山县,让你真切感受一下我们的茶油世界。” 严华微笑道:“我相信你。” 许一山正色道:“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而是我们做生意,必须做到双方都足够信任。” 严华爽快道:“行,我听许先生的安排。” 送走这批人,许一山如释重负。 他相信,严华不会是随口说说的,他已经被许一山说得动了心。 在国外,食用油里没有茶油的影子。他想,或许这次的合作,将会改变国外人的餐桌。 大事办了,许一山悬着的心终于落地。接下来,他该回洪山镇去了。 他不知道,洪山镇正在酝酿着一股强大的风暴,要将他卷进漩涡中心里去。 正文 第122章 配合调查 许一山前脚刚回到洪山镇,茅山县纪委后脚就跟了过来。 当天,他便被纪委带去县里配合调查。 临走前,段焱华特地过来看望他。 他握着许一山的手,认真嘱咐许一山道:“许镇长,相信组织,把问题都交代清楚。镇里还等你回来主持重建虹桥大业啊。” 许一山有些感动,诚恳道:“段书记,您放心,我会争取早日回来。” 段焱华的嘴角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也只有许一山这样心地纯净的人,才不会想到,此去凶险难料,但凡是被纪委请去的人,都会没一个美好的结局。 白玉远远地站着看他这边,几次想过来说几句话,但都被纪委的人用眼色制止了。 孙武听说纪委的人来镇里要带走许一山,心急慌忙地赶过来,堵住车头嚷道:“你们这些人,正事不干,专挑毛病。你们想带走许镇长,得有个原因。否则,我们洪山镇老百姓不答应。” 许一山瞪了他一眼道:“老孙,你滚一边去。你来瞎掺合什么?组织上找我调查,我配合就是。身正不怕影斜,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孙武冷笑道:“老弟,你真天真,你以为自己没事就真没事了?鸡蛋里人家都能挑出骨头来啊。” 孙武阻拦,让纪委的人大为不悦。 好在孙武已经辞职走人,他们不能用组织的名义吓他。但权威一旦受到了怀疑,他们所表现出来的愤怒,几乎能盖过一座火山。 段焱华脸色铁青,他怒指孙武叱道:“孙武,你好大的胆子。别以为你现在是个老百姓,我就拿你不住。你可要记住,你还是组织里的一员。” 孙武不屑道:“段书记,你要有兴趣,将我踢出来啊。” 段焱华气得扭转身回屋去了,孙武一气之下辞职走人,本就是他的一块心病。 来洪山镇担任书记六年,段焱华自信能一手遮天。事实上,整个洪山镇没有一个人敢在他面前说个“不”字,唯有孙武这人,就像一匹桀骜不训的野马,处处与他对立。 让段焱华始终不能去除的记忆就是黄二公子黄大岭来洪山镇搞开发,看中了河对面的那片地。 那片地原来是镇武装部训练用的场地。原本是一片高矮不平的土坡,由于每年都要被洪水浸过一次,老百姓也就没有耕种的欲望。时间一长,就成了一片荒地。 孙武带着镇民兵,花了三年的时间,将这片荒地整成了一片十多亩的操场,作为镇民兵训练基地。 黄大岭看中这块地,首先在于几乎不用花费太多的土建成本。而且这片地周围还可以延伸很宽,是一块开发房地产的绝佳宝地。 黄大岭想要,段焱华当然不会拒绝。 可是,在镇里开会讨论要将这块地开发房地产时,遭到了孙武的强烈反对。 会上,段焱华质问他,到底是经济建设重要,还是他的民兵训练重要? 孙武正义凛然答道:“经济建设虽然重要,但不能牺牲国防建设。民兵是国防建设最重要的后备力量。做人一定要做到居安思危。谁敢牺牲国防利益来满足经济利益,我孙武绝不答应。” 这是段焱华上任洪山镇后,遭遇到的第一个正面狙击。 会议当时不欢而散。 一天后,孙武家里来了两个不速之客。他们给孙武送了一个三万块的大红包,意思是换取他答应将这片土地让出来。 孙武不动声色,第二天将红包拿去段焱华的办公室,冷笑着告诉段焱华,如果钱能收买他孙武,他就不是今天的孙武了。 这句话的让段焱华羞愧难当,孙武此举,明确表明了他的态度,暗示段焱华不要走这种令人羞耻的暗路。 孙武明白,如果不是段焱华授意,开发商不会找上他的门。 事实上,这确实是段焱华和黄大岭商量出来的结果。 黄大岭自信满满地告诉段焱华,这世界上就没有不吃鱼的猫。他孙武反对出让这块地,无非是他没得到好处。如果用好处堵住了他的嘴,他还会出声吗? 段焱华起初是反对黄大岭这样做的,毕竟,孙武拿了钱不是,不拿钱也不是。 孙武拿钱,说明洪山镇不是对外宣传的干部清正廉明。孙武不拿钱,这台阶要怎么下? 但段焱华万万没想到的是,孙武居然会将矛头直接指向他。他送钱来他办公室,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有了这件事后,两个人的关系立马变成了水火之势。 虽然后面是县武装部出面协调了,命令孙武让出这块地,但从此以后,孙武对段焱华的态度开始变得嗤之以鼻。 于是,就出现了后面段焱华掌掴孙武的事出来。 就在孙武拦着纪委的车不让走的时候,镇派出所的孟梁带着人匆匆赶来了。 孟梁二话不说,当即命令手下将孙武抓了起来。理由是他阻扰正常的公务活动。 回县城的车上,许一山心情早得不能再糟。 他几次对纪委的同志解释,说孙武只是一时晕了头,没有恶意之类的话,希望纪委出面与派出所打个招呼,让孙武出来。他会好好配合纪委调查工作,绝不反抗这类的话。但纪委的人置若罔闻,根本不搭理他。 到了县里,纪委将他安排在一家宾馆,安排两个人守着他。 许一山拦住要走的纪委同志说道:“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开始调查?” 纪委的人冷冷一笑道:“你先不要急,该来的都会来。” 果然,下午两点左右,他的房间来了三个人。 他们一来,便自我介绍说:“许一山同志,我们是县纪委的办案人员,我是负责你这个案子的组长,叫罗舟,你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 许一山打量着脚罗舟的人,感觉他与自己的年龄不相上下。但他脸上却始终阴沉着,看不到一丝笑容,其稳重与严肃,与许一山大相径庭。 介绍完毕,他给许一山立下几条规矩。 第一,调查期间,断绝与外界的一切联系,许一山的手机必须上交。 第二,调查期间,许一山的一切活动均由调查组负责安排,个人不能提出任何主张。 第三,必须配合调查组调查,绝对不能抱任何幻想。 许一山迟疑着问:“罗组长,你的意思,我的人身自由被限制了?” 罗舟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道:“可以这么理解。” 许一山试探着问:“我的手机能不能开机?我可以不掌握手机使用,但我要求,我的来电一定要人接听。” 许一山提出这样的要求,在于在燕京开农产品交易会的严华。严华说过,会在交易会结束后,来一趟茅山县考察许一山说的油茶林,决定是否与茅山县签订全球茶油的总代理。 罗舟想了想道:“这个问题,我们需要讨论决定。” 正文 第123章 个人隐私,拒绝回答 罗舟很快回复了许一山的要求,许一山要求手机开机的的想法,被否决了。 罗舟似笑非笑地说道:“许镇长,大家认为,你个人的能量有点大啊,手机开机,可能会影响到我们的正常办案,所以,你的这个想法被否了。” 许一山急道:“千万不能关机啊,会有人来找我。” 罗舟板着脸道:“我们知道,会有人找你。而且找你的人,不是一般人吧?你应该知道,县里同志去燕京请你,是什么让他们空手而返的吧?” 许一山茫然摇头道:“我还真不知道。” 罗舟作为组长,问的第一个问题差点让许一山喷出血来。 罗舟问他,“许一山,你能说说你与陈晓琪同志是怎么相识并登记结婚的吗?” 许一山双眉紧皱道:“罗组长,我认为这是我私人问题。” 罗舟便笑,道:“在组织面前,没有私人可言。你还是如实说说吧。” 许一山苦笑道:“难道组织面前就没有个人隐私了?” 罗舟面不改色道:“没有。” 许一山问:“罗组长,如果组织也想知道你与你爱人是怎么相识并登记结婚的,你会说吗?” 罗舟一愣,脸上黑得几乎像一块乌云,但他很快给了许一山答案,“会,只要组织需要,我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说过之后,感觉有些不对劲,于是拍了一下桌子叱道:“许一山同志,现在是组织在找你谈话,希望你能端正态度。” 许一山摇摇头道:“你真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陈晓琪主动跑去水利局,拉上许一山去民政局登记结婚,一度成为茅山县街头巷尾的热议话题。 最美县花毫无征兆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许一山登记结婚,不知跌了多少人的眼镜。 就连老董,也大呼看不懂。 老董说,馅饼掉在头上,有好也有坏。他提醒许一山,别被人卖了还乐滋滋给人数钞票。 不仅仅是老董,所有熟知陈晓琪的人,都知道她怎么也不可能看上许一山。 许一山是什么人?一个出身农门的水利局小科员,要人脉没人脉,要资源没资源。如果不出意外,他的一生将平淡无奇,在水利局的这个科员位子上混吃等死,了此残生。 他们的婚姻,太让人意外,又让人生出各种猜忌。 当然,许一山从来没承认过是陈晓琪主动的,他对所有人都说,是他追求了陈晓琪很多年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最终赢得美人心,抱得美人归。 许一山这样强调,自然是给陈晓琪面子,让她不至于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面对纪委谈话,许一山还是坚持这样的一种说法,他锲而不舍地追求陈晓琪,赢得了陈晓琪的芳心。 罗舟冷冷道:“许一山,据我所知,事实好像不是你说的这样。在你与陈晓琪同志登记结婚之前,好像你们没有接触过。既然没接触,怎么会出现你说的追求了她好多年?你是不是威胁了陈晓琪同志?” 许一山闻言,愤怒道:“你胡说。” 罗舟倒不生气,反而安慰他道:“你先不要激动,既然我们展开了对你的调查,事情就会查个水落石出。” 许一山愤然道:“行,你们查。我闭嘴,我申明一点,凡是我认为涉及到我个人隐私的问题,我拒绝回答。” “没事,我们会有办法让你开口的。”罗舟似笑非笑地说道:“许一山,我最后提醒你一句,进了我这个熔炉,你就是大罗金刚身,我也能将你练成一块疙瘩铁。” 整整一个下午,都在围绕许一山与陈晓琪的关系展开问话。 许一山还真闭嘴不语了,在他看来,陈晓琪与自己的所有问题,都属于个人隐私问题。 罗舟让人将房间的窗帘拉上了,明确要求,任何时候不得开启窗帘。 晚餐是盒饭,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许一山肚子早饿了,风卷残云将一盒饭吃得精光。倒是看守他的两个人,面对着冰冷的盒饭,愁眉苦脸的,一点食欲都没有。 其中一个看着许一山吃过的连一粒饭都没剩下的饭盒,感叹道:“许一山,我真的服了你,你不但心大,而且胃口真好。” 晚上没有讯问活动,许一山可以休息。 但许一山怎么也无法闭眼睡觉。他一想起身边坐着两个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人,睡意便会一扫而光。 直到快到下半夜了,其中一个看守显然饿了,抱怨道:“许一山,你有什么问题就痛快说出来啊,别让我们跟着你吃苦了。” 许一山笑道:“你们不是在调查吗?调查出来我有什么问题,就有什么问题。我自己感觉是没问题的。” 看守就笑,道:“所有进我们这里接受调查的人,都说自己没问题。最后还不都是哭爹叫娘的。许一山,别的不说,单凭你一夜之间坐火箭当上洪山镇副镇长,这里面就没猫腻?” 一句话说得许一山张口结舌。 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事实。他想,如果不是与陈晓琪有一纸婚约,他确实没可能坐上洪山镇副镇长的位子。 可那不是他许一山的错啊,他只是听从组织安排,当上了这个副镇长而已。 看守道:“还有,过去我们调查,吃吃喝喝的完全不用担心。这么说吧,我们还是第一次吃这样的盒饭。过去我们调查,当事人都会给我们配备最好的饮食,哪像你,小气得要死,让老子陪你吃盒饭。” 许一山狐疑地问:“接受调查的人,难道还要自掏腰包请你们吃吃喝喝?” 看守摇摇头道:“这是潜规则,你明白吗?当然,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你在接受调查的期间,所有开支都由你们单位负责买单。” 许一山笑道:“这么说,你们一毛不拔,我们要花钱买罪受?” “你可以这么理解。”看守不以为然道:“如果你身上没毛病,我们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许一山没说话了,他暗自想,自己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如果说,是胡进的电话让他遭受这个磨难,那么问题调查清楚后,他将无事一身轻。 他在心里埋怨胡进,这兄弟,倒忙帮得太大了。 突然,看守问他:“许一山,听说你认识燕京的人?她是你什么人?” “谁呀?” “一个女的。”看守小声道:“听说她是我们系统的人。” 正文 第124章 谁是他的支持者 许一山听看守这么一说,马上想起在燕京时,茅山县纪委的人看过廖紫出示的证件后,二话没说就回来了茅山县,直到等到许一山归来,他们才再次找上门来的事。 廖紫是纪检系统的人?许一山想来想去,都没法将廖紫与纪检干部挂上钩。 她看起来太不像了,那么年轻,还没去上班。许一山在临离开燕京时,才听说她要去上班。 这么一个小女娃,既没威严,又没资历,怎么可以当纪检干部? 从茅山县纪委的人看到她之后显露出来的恭敬,廖紫的职位显然不低。 “老许,你燕京有人,没什么可担心的。”看守安慰他道:“再说,你的事并不大,如实把问题说清楚,应该能过关。” 另一个看守似乎听不下去了,故意咳了一声,提醒同伴道:“注意纪律。” 一晚上,许一山都没法入眠。 他脑海里反复跳出各种各样的结果。如果茅山县非要认真,那么他的这个副镇长也就到了头。 不当副镇长无所谓,许一山觉得自己本身也不是当官的料。但是,如果不当这个官,他很多想法就没办法实现。 他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茅山县的茶油推向全世界。 许一山非常清楚,茅山县到目前为止,还只是一个以农业为本的县。尽管这些年县里花大力气招商引资,效果却很微弱。 段焱华在很多场合说过,穷农富工。茅山县要想经济得到一个大飞跃,工业化进程的首选。 问题是茅山县无论在交通、资源、还是工业所必具的原材料供应上,都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硬件。因此这些年县里无论出台多少优惠政策,无论花多大力气,工业发展与过去相比,依旧没明显的变化。 许一山想的第二件事,就是如何重建虹桥。 虹桥毁在他的手上。当时炸桥,是情势所迫。不炸,洪山镇危机四伏。炸了,后果开始逐渐显现了出来。 虽然洪河上架了一座浮桥,但浮桥受很多因素的影响,至今不允许车辆通过。 交通的瓶颈,成为洪山镇发展的硬伤。 许一山第二个想法,就是无论如何都得将虹桥恢复如初,哪怕自己脱层皮都行。 这两件事,像打转转一样,一直在他心头绕老绕去,让他愈来愈期望出现奇迹,躲过被纪委调查这一关。 早上,他好容易刚睡着,就被看守推醒,说是电话来了,他要继续接受调查问话。 果然,没多久,纪委干部罗舟便出现在他面前。 过了一夜,罗舟的态度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如果说昨天他对许一山还算客气,那么今天他一来,就显得严肃多了。 这次谈话,位子也发生了变化。 昨天,大家都坐得很随意。今天罗舟一来,便安排了审讯的架势。 许一山被指定坐在一张椅子上,身板必须挺直。 罗舟的脸阴沉得可怕,开口便道:“许一山,想了一夜,该想通了吧?” 许一山迟疑着问:“什么想通了?” 罗舟在桌子上重重拍了一掌道:“许一山,你给我老实点,少油腔滑调。对付你这样的人,我有的是办法。希望你能看清事实,如实向组织交代自己问题。” 许一山想了想道:“领导,你能提醒一下吗?” 罗舟看了他一眼道:“我问你,虹桥被毁,责任该怎么区分?” 许一山道:“这个事,责任全在我。” “好。”罗舟爽快说道:“你既然承认了责任归你,那么,你得交代一下,谁是你背后的支持者?” “支持者?”许一山绞尽脑计想了半天,一头雾水道:“哪有什么支持者?都是我自己决定的,没人知道我要炸桥。” “就你,有这样大的胆子?”罗舟不相信说道:“许一山,你没必要为他人打掩护。” 许一山认真道:“我说的都是事实,确实没人支持,我事先也没告诉别人。” 从罗舟的问话里,许一山隐隐约约感觉到,他的目的似乎不是完全针对他而来。炸桥就炸桥,追究责任就追究责任,此时怎么突然爆出一个支持者的说法? 他希望谁是他的支持者呢? 以许一山目前的经历,县里领导除了陈勇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其他领导好像与他八竿子都打不着。 书记黄山和县长谢飞,他也只是在赴任前见过一面。而且这一面还是托了廖老的福,要不,他一个副镇长的身份,很难有机会直接与领导说上话。 纪委找他,应该得到书记的认可。那么可以断定,他们所希望的许一山支持者,肯定不是黄山。 那么除了黄山,茅山县还能与黄山平分秋色的就应该是县长谢飞。 在许一山的印象里,谢飞是个很儒雅的中年人。他看起来就显得很有文化,说话的条理性也很强,往往在无声无息中,给人一种如沐春风般的感觉。 之前,茅山县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书记与县长是面和心不和,尿不到一个壶里的人。 书记黄山在上任之后,一直力推工业兴县的政策。而县长谢飞,却一直坚持立足农业,发展第三产业的想法。 谢飞在很多场合反复强调过,茅山县本身工业基础薄弱,如果强行上马,最有可能跌下马来,摔断手脚。 事实果真如谢飞说的那样,黄山力推的工业兴县计划一直停滞不前,至今还是一个烂摊子的局面。 黄山在任完这届书记后,将光荣退居二线。 有传言流出来,未来接任他的手的,是现在的县长谢飞。 而黄山,最不愿意的就是谢飞接他的手。 关于这些小道消息,许一山从不去关心。他想得很现实,与其挖空心思往上爬,不如沉下心来替老百姓多办几件实事。 一上午没有任何进展,罗舟显得有些不耐烦。 他暗示许一山,如果他继续顽固下去,他将采取强制措施。 什么是罗舟嘴里的强制措施呢?许一山并不知道。但有一点能肯定,如果罗舟真的强制措施于他,他将失去与罗舟对坐而谈的资格。 老董过去非常喜欢聊这些话题,老董曾经对许一山说过,曾经有人在调查期间跳楼,表示纪委的手段很令人害怕。能将人逼到跳楼的地步,可想而知手段之厉害。 但许一山实在是想不出谁是他背后的支持者,如果真有,那么就是陈晓琪。 因为,陈晓琪帮他拿到了炸药。 正文 第125章 出乎意料 许一山怎么也不愿意将自己被调查的事牵扯到陈晓琪的身上去。 罗舟拿他没办法,干脆叫人拿了手铐铐住许一山,吓他道:“许一山,这都是你不配合的后果,怨不得我啊。” 许一山看着被铐住的双手,苦笑道:“我现在是你手心里的一个蛋,你想捏就捏,我没话可说。” 一连两天,罗舟不但没问出来谁是许一山背后的支持者,相反被许一山带到了沟里。许一山说,如果他真背后有人,纪委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不知是罗舟有意放过许一山,还是他惧怕许一山真的背后有人,到时会秋后算账,他在给许一山上了手铐后,再没采取其他强制措施。 但罗舟决定许一山的饭,一天只能吃两顿了。 许一山的食量本来不错,虽然不挑食,却不能饿。 饿了一天,他就有些支持不住。趁着晚上没讯问的机会,他提议让看守出去买点东西回来果腹。 两个看守,都是纪委最不受待见的人。真有本事,应该像罗舟这样,担任各种各样的专案调查组长。最不济,也是办案人员之一。 而他们,虽然也算是办案人员,但职责只有一个,就是守住当事人不能发生意外。 看守很累,比许一山要累多了。毕竟,许一山在没谈话的时候,还可以休息一会。而看守,两个人必须得提高警惕,最多是换人假寐片刻。 许一山提议买东西回来吃,当即遭到两名看守的拒绝。 让许一山饿肚子,本来就是罗舟的办案手段之一,如果他们敢背着他去给许一山买东西回来吃,最大可能会被罗舟视为同案犯。 许一山进来之前,身上的手机钱包都被收走了。就连他的皮带,也被罗舟安排人拿走了。 现在就算看守答应去买东西,他也拿不出钱来。 就在许一山饿得没法入睡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敲门声。 看守过去开门,很快便转回来与另一个人商议。 许一山看着他们两个窃窃私语,便好奇地问:“谁敲门?” 看守看了他一眼道:“许一山,你是不是通风报信出去了?她怎么找来这里了?” “谁找来这里啊?”许一山疑惑地问,道:“你们二十四小时守着我,我能有什么机会对外通风报信?” 看守又低声商量了几句,突然对许一山道:“许一山,我们给你三分钟时间,多一秒都不行。而且,你必须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说话。” 许一山嘿嘿笑道:“没问题啊,是谁想要见我吗?” 话音未落,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道:“是我,许一山,意外吗?” 进来的是陈晓琪,她看起来很轻松,似乎没感觉到许一山已经被限制自由三天了。 许一山惊异地问:“你怎么来了?” 陈晓琪看一眼看守,颔首道:“两位兄弟,改天我请你们吃饭啊,谢谢你们。” 看守客气地笑,道:“陈主任,你有什么话就快说,我们这里,臭规矩多得很。今天我们也是冒了风险了。” 陈晓琪便转过去头问许一山:“你怎么来这里了?” 许一山苦笑道:“我要知道就好了。” 陈晓琪正要说话,许一山拦住她道:“现在你什么话都不用说,我求你一件事,你赶紧去给我买几个馅饼回来,我都快饿得头眼昏花了。” 陈晓琪咦了一声,紧皱双眉道:“他们不给你饭吃吗?” 许一山摇头道:“饭给吃啊,可是吃不饱。” 陈晓琪恼怒道:“许一山,这个时候你还想着吃,可见你这人真的无可救药了。说吧,想吃什么馅的?” 许一山嘿嘿地笑,道:“我喜欢吃肉,你就给我买大肉的就好。” 陈晓琪找了不少关系,才确定许一山被关在这里。 她父母陈勇和曾臻都反对她来,提醒她许一山正在接受调查,按照组织规定,她此刻去探视许一山,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还很有可能惹火烧身。 都能陈晓琪回了父母一句话,让他们不再反对。 陈晓琪说:“许一山现在还是我法律关系上的丈夫。丈夫出了事,做妻子的怎么可以袖手旁观?” 三分钟的会面时间很快就到,看守不无抱歉地催陈晓琪离开。 陈晓琪站起身对许一山说道:“许一山,你搅浑了茅山县这塘水了,你可要做好思想准备。” 许一山点着头道:“我知道,大不了,我的副镇长被撤了。” 陈晓琪缓缓叹了口气,“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陈晓琪一走,许一山回味着她的话,心不免又提了起来。 陈晓琪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给了他无限的惊喜。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陈晓琪会在这个时候出现。现在的他,是个极端敏感的人,任何与他有牵扯的人,都恨不得切割干净,哪还有主动送上门来的傻瓜。 他快乐地想,陈晓琪还是爱自己的嘛,要不,她怎么会这时候冒出头来呢? 没多久,陈晓琪让人送了馅饼过来,大肉馅的,光看外表,似乎满馅饼的油。 当然,她也给两个看守每人买了一包好烟。 看守拿着烟感叹道:“许一山,你的福气真的好,能娶到这样的老婆,你这一辈子该知足了啊。” 许一山得意道:“那是必须的啊。我许一山别的本事没有,看人却很准的。” 看守摇着头道:“你是命好。陈主任是我们茅山县最美县花,在你之前,追她的人能排到火星上去。也不知你那点出色,让我们最美县花挑中了你。我给你说实话,陈主任是茅山县所有男人的梦中情人。今天我们让你们见面,已经犯了大错误。但我们愿意啊,谁叫她是陈晓琪呢。” 许一山听得心情是又喜欢又沉重。 他想,他们又何尝知道陈晓琪已经对他提出了离婚! 许一山一口气吃了三个大肉馅饼,饿感顿消。 看守逗着他说道:“许一山,吃饱了喝足了,你快睡吧。你睡了,我们也就放心了。” 许一山笑道:“我知道你们的心思,放心吧,我许一山不会跑的,也没地方跑。你们把我弄来了,就得给我一个说法,我怎么会跑呢。” 看守笑嘻嘻说道:“要是我们遇到的人都像你这样想,我们的压力就轻多了。许一山,我看好你。” 许一山不置可否地笑,他现在最担忧的就是严华突然过来茅山县。 严华除了认识许一山,茅山县再无认识的人。 虽然孙武也见过他,但孙武现在是什么境况,他一无所知。 正文 第126章 反目成仇 许一山自然不会知道,孙武被孟梁吊在门框上,直到一双手腕肿得像两个大馒头,孟梁才叫人将他放下来。 孟梁与孙武是老同事,两个人在洪山镇都呆了大半辈子,是真正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 孙武怎么也不会想到,孟梁会对他下如此狠手。 他想,再怎么样,也该与孟梁反目成仇了。 孟梁在将孙武放下来之后,亲自端了一杯水给他,叹口气说道:“老孙,你莫怨我,我也是被逼的。我若是不这样待你,别人就会这样待我。” 孙武怒目圆睁,一把推开孟梁递过来的水杯道:“孟梁,你有本事,干脆搞死我算了。” 孟梁叫屈道:“老孙,你以为我想这样啊?再怎么说,我们也是老同事了。我也不瞒你,你做的这件事,确实欠考虑。亏你过去还是干部,难道不晓得这里面的厉害关系?” 孟梁说,县纪委找许一山配合调查,是几天前就形成好的决议。 孙武此举,无异于与县里对着干。县里的权威岂能被他孙武侵犯?幸亏是他,若是换了别人,此刻怕已经不在他的派出所里,而是直接送去看守所关了起来。 孙武冷冷说道:“难道还要判我坐牢?” 孟梁便笑,道:“妨碍公务执法,判你坐几年也不冤。” 其实,孟梁与孙武的关系,过去还是挺好的。毕竟两人都是行伍出身。孟梁在公安队伍,孙武在武装部门,如果溯源,算得上是一家人。 几年前,洪山镇出过一桩刑事案,嫌疑人犯罪之后,躲去了山里。 当时,凭着孟梁手里的资源,根本没法围山搜捕。孟梁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因为警情急迫,万一延误时间,嫌疑人跑了,再想绳之以法,难度无限大。 关键时刻,孙武带了他的民兵队伍来助他。 洪山镇的民兵工作搞得有声有色,自从孙武担任武装部长后,每年县里民兵比武,拔得头筹的非洪山镇莫属。 孙武亲自带队搜山,果真在一个山洞将嫌疑人捉拿归案。 事后,县公安局还特地给武装部发来感谢信,并送了一面锦旗。 在私交上,两人也很不错。孟梁经常光顾孙武老婆春花嫂子的油条摊,表面上孟梁说自己喜欢喝豆浆吃油条,其实,他只是变着方式帮助孙武。 孟梁是老公安,入警后就在洪山镇,从基层最普通的警员,干到现在的所长,中间走过了将近二十年。 孟梁与孙武,都喜欢喝酒。两人闲着无事,便会凑到一堆,一条干炸小鱼也能成为他们喝酒的借口。 如此亲密关系,孟梁似乎都抛在了脑后。他在镇政府将孙武带回派出所后,二话没说就吩咐人将孙武用手铐吊在门头上,只让他的脚尖点地。 孙武痛苦不堪,破口大骂。孟梁任由他骂,一句话茬也不接。 孙武揉着手腕,狠狠地骂道:“老孟,你记得今天啊。我真是瞎了眼,怎么就认识了你这种人,翻脸比翻书还快都算了,你这么能这样待我?” 孟梁沉默不语。 孙武余怒未消,道:“这还是我孙武,若是换了别人,估计你的心更狠。不是我说你老孟,你这样做,早晚会闯祸。” 孟梁讪讪笑道:“我是吃这门饭的,没法。老孙,只要你安分,我保证不动你一根手指头。” 孙武哼了一声道:“安分?我安什么分?县里要把许一山带走调查,你以为这一走,他还能回来?他若是不回来了,洪山镇在某人的只手遮天下,会有好日子过?” 孟梁紧张地四下看看,拦住孙武道:“老孙,我就没想明白,一个许一山,就值得你不顾一切往前冲了?” 孙武叹口气道:“老孟,你是不了解许一山这个人。依我看,他将会是洪山镇未来唯一的希望。这个人身上满是正气,心里装着的可是老百姓。不像某些人,一心就想着往上爬,升官发财。” 孟梁当然明白,孙武嘴里说的某人是指谁。 “这么说吧,今年的这场大洪水,如果不是许一山将桥炸了,洪水若是冲进了镇里,后果如何,不用我说,你心里应该很明白。” 孟梁低声说道:“老孙,算了,我们不谈这些个事。许一山算是闯了祸了,他炸桥是什么行为?这就好比当着人面,往人脸上吐唾沫啊。言尽于此,不提不提了。” 孟梁要求,孙武配合所里做一份讯问笔录,只要他答应不再闹事,他可以先放他回去。 孙武摇摇头道:“你不放我更好,反正你这里有吃有喝,你关我多久,我就吃你多久。” 孟梁笑道:“对不起,我这里吃饭可都是要算钱的。” 突然,孟梁试探地问:“听说你与洪荒走得很近?” 孙武紧皱眉头反问他,“你听谁说的?” 孟梁哈哈大笑道:“这还需要听谁说吗?全镇的人,谁不知道你要与洪荒合伙搞公司啊。老孙,你想发财的心情我理解,作为老朋友,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有些财发不得,有些人,能不接触尽量不接触。” “洪荒是坏人?” 孟梁摇摇头道:“我没说他是坏人。这个人水很深。老孙啊,以我对你的了解,别看你年纪不小了,但你这个人思想很单纯啊。” 洪荒这几年在洪山镇是个红人,没人知道他在哪里发了财回来。但他在洪山镇出手阔绰,又喜欢结交各路人马。洪山镇很多干部都是他的座上宾。就连段焱华也不例外。洪荒曾公开说,他与段书记是兄弟。 本来,孙武是没想与洪荒合作办公司的,他也知道洪荒与段焱华的关系。 但洪荒说,天下豪杰是一家。虽然他与段书记是兄弟般的关系,但不影响他与孙武合伙开公司赚钱。 段焱华是洪荒的座上宾,同时,洪荒又是段焱华的一棵摇钱树。 这几年洪山镇遇到苦难了,第一个想起的就是洪荒。 比如镇中学要改造,镇里一时凑不足这么多钱,是段焱华找了洪荒化缘。洪荒也不含糊,出手就是千万。以至于现在的洪山镇中学已经改名叫洪荒希望中学。 孟梁突然拿洪荒说话,让孙武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他很快便反应过来,低声对孟梁道:“老孟,你与我说这些话,我怀疑你在出卖段焱华啊。” 孟梁淡淡一笑,起身冲门外喊道:“你们进来,给孙武录个口供。” 正文 第127章 许赤脚登门问罪 许赤脚听说儿子被纪委抓起来了,急火流星赶来县里,径直去县委办找到了陈勇。 亲家来了,陈勇不敢怠慢,赶紧电话叫了妻子曾臻往家里赶。 坐在陈家的客厅沙发上,许赤脚劈头问亲家,“一山出了什么事?他好端端的怎么会被抓起来。” 陈勇苦笑着纠正他道:“不能说被抓。一山现在是在配合组织调查。” “调查?调查啥?”许赤脚急吼吼地问,抱怨道:“我就说他吧,安安心心做个老百姓有什么不好的,非要当官。这官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的吗?我许家世代不入仕,祖祖辈辈一身正气。怎么成了你家女婿,问题就来了?” 面对许赤脚的质问,陈勇只能尴尬地陪着笑脸。 许一山与女儿陈晓琪的婚事,一直就是个谜。 登记结婚没多久,陈晓琪就提出离婚,气得陈勇差点吐出一口鲜血。 女儿是他们夫妻的骄傲,最美县花的桂冠戴在女儿头上,至今无人超越。本该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却因为陈晓琪的婚事,一直压在他们心里,令他们在别人面前有些抬不起头来。 过去陈晓琪一直不谈自己的婚事,陈勇和曾臻变着法儿催她。但每次都被陈晓琪堵了回来。 陈晓琪说,人一辈子就非得走结婚生子这条路吗? 曾臻告诉女儿,女人结婚生子,是责任,也是义务。如果每个女人都不结婚了,人类的繁衍要怎么继续延续下去? 这是最朴素的道理,也是最实在的道理。 茅山县这地方,就只有那么一点大。谁家有个什么红白喜庆的事,转眼间一个县城的人都知道。 眼看着同事的儿女都娶亲嫁女,有做了奶奶的,有做了外婆。而陈晓琪这边却纹丝不动,怎能不让他们心焦。 虽说女儿不愁嫁,可是过了年龄,优秀的都被人挑走了,剩下一些歪瓜裂枣,女儿更会看不上眼啊。 当然,他们也知道追求女儿的人不计其数,可陈晓琪似乎还没解风情一样,对谁都爱理不理,拒人于千里之外。 陈晓琪没有男朋友,成为陈勇夫妇的一块心病。 直到陈晓琪突然宣布,她与水利局一个叫许一山的人登记结婚了,才让夫妻俩吃惊之余,悄悄放下心来。 无论陈晓琪选谁做她丈夫,陈勇夫妇都有一个打算,一定要让陈晓琪的丈夫出人头地。 为此,陈勇第一次厚着脸皮,亲自找到书记黄山面前,含含糊糊表示想给许一山换一个位子的想法。 黄山二话没说,当即安排许一山赴任洪山镇担任副镇长。 陈勇夫妇为女儿的婚事着急,当然还有一个不想启齿的原因。那就是外面疯传的女儿与县公安局副局长魏浩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陈勇毕竟是县委办主任,脸面比什么都重要。 如果说,女儿与魏浩真存在别人说的那样,他的这张老脸将丢尽。魏浩是有家室的人,这全县都知道。女儿与他扯在一起,算怎么回事?小三?破坏别人家庭的坏女人?每每想到这些,夫妻俩便愁得茶不思饭不想。 许赤脚喝了一口曾臻端来的茶,哼了一声道:“你们给我说说,一山究竟是犯了什么事?” 陈勇和曾臻这段时间也迷糊了,先是听说洪山镇将重建虹桥的总指挥位子给许一山坐了,后又听说许一山去燕京找人去了。 就在陈勇摸不清头绪的时候,听说燕京来了电话,责问县里建一座小桥为何还兴师动众去燕京找关系要钱。 县里大为光火,认为许一山丢了脸。 黄山在紧急会议上发出话来,必须严厉追究当事人的责任。 作为列席人员,陈勇在会上没说过一句话,但心却悬了起来。 纪委派人去燕京,空手而返后,又传出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传得最玄乎的就是许一山与燕京一个漂亮的姑娘走得很近。这个姑娘的身份很不一般,别说一个茅山县的纪委,就是衡岳市纪委的人在她面前都不敢喘大气。 见陈勇不说话,许赤脚急得要跳起来。 他问陈勇,他儿子现在在哪,他要去救他。 陈勇拦住他,尴尬笑道:“亲家,这事急不得。只要一山干净,别人就是想将屎盆子扣在他头上也没法让他臭。你相信自己儿子吧?我相信一山,他是个好孩子,应该不会做出出格的事。” 许赤脚摇摇头道:“有屁用。别人想害他,办法多的是。我家一山生来就是个心地纯正善良的人,他就不应该去当官。我早知道,只要他当官,肯定得罪人。得罪了人,别人就会害他。” 陈勇苦笑道:“老许,不至于。” “有什么不至于的呢。”许赤脚看着陈勇道:“你们在里面混了一辈子,应该比我清楚。我觉得,一山这次被冤屈,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不过,这样也好,撸了他的官,让他回老家去,干脆跟我学医算了。” 陈勇一迭声道:“老许,你别多想。不至于,真不至于。” 话音刚落,听到开门声。 陈晓琪推门进来,一眼看到坐在沙发上的许赤脚,愣了一下后,轻轻喊了一声,“爸。” 许赤脚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只好讪讪地笑了笑,“你回来了。” 陈晓琪客气点头,径直回她自己房间去了。 许赤脚没出声,心里却在想,难怪儿子执迷不悟,原来这女子真是长得天姿国色。换了谁,怕都舍不得拒绝。 许赤脚是抱着兴师问罪的心理来的。他固执地认为,儿子上了七年班都平安无事,怎么成了他陈勇的女婿后,人就被抓起来了? 现在许家村到处都在传,说许一山当了官后,整个人都变了,成了一个贪官。 还有人讥讽许赤脚,说他儿子攀龙附凤,想做人上人。谁知他许家祖坟不行,受不得富贵。 诸如此类的传言,几乎塞满了许赤脚的耳朵。他实在不堪忍受了,才悄悄跑来县里找陈勇问个究竟。 来的时候在镇上遇到柳媚,柳媚也知道许一山被抓这件事。她安慰许赤脚道:“许伯,我相信一山哥不是他们说的那种人。上面肯定是误会他了。等情况搞清楚后,一山哥一定会平安无事。” 许赤脚过去一直想将柳媚说成是自己的儿媳妇,他逼着许一山与柳媚相亲,谁知两个年轻人没说五句话,各自表示都很忙,从此再没联系。 儿子没与柳媚走到一起,许赤脚一直认为是儿子没福气。 柳媚是镇中学老师,人又漂亮,配他许一山足够有余。可是许赤脚在亲眼看到陈晓琪后,他的想法开始动摇起来。 曾臻在厨房忙活,要留许赤脚在家吃饭。 陈勇去拿了一瓶茅台酒出来,对许赤脚道:“老许,今天我们老哥俩先喝了这瓶酒。至于一山的事,有我,你放心。” 正文 第128章 陈晓琪的爱情 陈晓琪没出来吃晚饭,许赤脚吃到一半时,才看见陈晓琪从屋里出来。 她与曾臻打了一个招呼,说有朋友约她,不在家吃饭了。 许赤脚等她喊自己,陈晓琪却没再叫他,只是客气地点点头,便开门走了。 陈勇有些尴尬地解释道:“老许,你别看孩子现在是个干部,其实一点事都不懂。你看,都不晓得与人打招呼。” 许赤脚道:“都差不多。现在的孩子,一个样。” 陈勇认真道:“一山就不这样。我觉得一山这孩子懂事,懂礼貌,是少有的好孩子,感谢你啊,老许,你为社会培养出来这么优秀的一个儿子,理该感谢。” 许赤脚哈哈大笑,他从一开始就反对许一山与陈晓琪在一起,即便他们登记结婚了,许赤脚也要求儿子离婚。在许赤脚看来,他家与陈晓琪家是明显的名不当,户不对。 而且陈勇又只有这一个女儿,儿子娶了她陈晓琪,还是他许赤脚的儿子吗? 陈勇在茅山县算不得一个知名人物,但谁都得给他三分面子。哪像他许赤脚,一辈子就在草药堆里打转。 今天陈晓琪进门喊了他一声“爸”,几乎要融化了他的心。 看来儿子的眼光没错,陈晓琪聪明漂亮,就怕儿子驾驭不了这个姑娘。 吃过饭,许赤脚怎么也不愿意留在陈勇家,非要赶回去古山镇。 陈勇挽留不住,只好送他下楼。 一下楼,恰好看见陈晓琪回来。她将车停在一边,人下了车来,走到许赤脚面前问:“您这是要去哪?” 许赤脚说回家,陈晓琪想了想道:“去古山镇的车可能已经没有了,这样吧,刚好我没事,我送您回去。” 许赤脚婉言谢绝道:“晓琪啊,你的心意我领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不麻烦你了。” 陈晓琪笑吟吟道:“您是许一山的爹,也就是我爹,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回去呢?我开车,快。” 陈勇连忙在一旁怂恿道:“也是,老许,你又没麻烦别人。自家人,不用客气。” 坐上陈晓琪的车,许赤脚满鼻子都是车里的香味,不觉打了一个喷嚏。 陈晓琪是第一次去许一山的老家,许赤脚想起家里什么准备都没有,万一被人嫌弃,多丢面子。 当着陈晓琪的面,他又不好打电话回去。于是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陈晓琪抿着嘴唇笑,道:“您不要担心,我是许一山的妻子,哪怕他家什么都没有,我也不会嫌弃。” 一句话说得许赤脚心里温暖至极,反倒后悔起当初反对他们的亲事了。 去古山的路不太好走,坡陡,弯多。 有时候冷不丁从对面窜出一辆车来,能将人吓得出半身冷汗。 陈晓琪全神贯注地开着车,双手紧握方向盘,手心里沁出来一层细密的汗。 女司机习惯走大路,最好是一条路上就只有她一辆车子开。对于这种山路,陈晓琪尽管在表面上表现出驾轻就熟的模样,心里还是无端地紧张。 想起她去水利局叫许一山去登记,许一山脸上露出的错愕神情,至今还令她乐不可支。 其实,陈晓琪叫许一山去登记,这里面有一段谁也不知道的故事。 那天,魏浩约她开车去兜风,他们将车停止一个人烟罕至的小路口,魏浩看着娇艳如花的陈晓琪,不由怦然心动。 他伸手将陈晓琪的肩膀揽住,贴着她的耳朵柔声说道:“我的女神,你是我的阳光,我的空气,我的生命。” 陈晓琪咯咯笑道:“少来,我的牙都快酸掉了。” 魏浩看四周无人,便厚着脸皮说道:“宝贝,我们来个刺激的,好吗?” 陈晓琪吃了一惊,一张脸顿时红到脖子根,她拒绝道:“不行。” 魏浩笑嘻嘻道:“有什么不行的?你陈晓琪早晚都是我的,迟给我,不如早给我。现在的茅山县,除了我魏浩,谁还敢娶你啊。” 陈晓琪冷冷道:“你的意思,我没人要了?” 魏浩一本正经说道:“虽然你是最美县花,别人也只能看得见,摸不着,更别提吃一口了。你就是老天爷送给我的礼物啊,晓琪,我魏浩向你保证,一定会给你世界上任何女人都梦想的爱情。” 魏浩说得没错,他与陈晓琪相识之后,就像着了魔一样紧追不休。 他忘记自己还是个有家室的男人,他认为,这辈子如果不娶到陈晓琪,白活了。 他根本不在乎周围异样的眼光,他公开宣称,陈晓琪就是他的,谁也不能从他手上抢走他。 作为县公安局副局长,魏浩手里的权力,甚至要超过局长。 所有知道他的人,都明白他在茅山县不会呆太久。他就是来镀金的,一旦履历丰富了,等待他的将是耀眼的光明前途。 正因为这样,他没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即便是县委黄书记找他谈话,他也表现出一副为爱情牺牲一切的凛然大气来。 黄山找魏浩谈话,是受陈勇所托。 闲言碎语越来越多,让陈勇夫妇感觉走到哪里,背后都被人在指指点点。 他们走投无路,只要央求黄山,以组织的名义劝告他,停止他的疯狂行为。 然而,在黄山隐隐晦晦将话题挑起来后,魏浩当即激动地对黄山说:“黄书记,爱情是天底下最神圣的礼物,我追求自己的爱情没有错。” 黄山缓缓说道:“小魏,有句话我得提醒你,你是已婚人士。你这样做的后果,就是让人对你产生误会。” “他们想误会,就让他们去误会。老子不在乎。” 黄山气得差点摔了手里的茶杯,他还有句话没说,陈晓琪这样的姑娘,不是你魏浩就能驾驭得了的。 黄山清晰记得,当年陈晓琪还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时,她身上所表露出来的霸道和狠劲,就让黄山惊叹不已。 那年,他二儿子黄大岭不知怎么得罪了她,这小姑娘居然敢跑去他家,将他家里的东西砸得稀巴烂。黄家两儿子,在茅山县谁都不怕,唯独看见陈晓琪,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 黄山后来骂自己两个儿子没出息,感叹道:“茅山县有个陈晓琪,怕是全县没人能做得了她丈夫。” 连黄书记都没能劝住魏浩,消息一传出来,不由人不暗自佩服魏浩的勇气。 看着魏浩得意洋洋的脸,陈晓琪咬着唇说道:“魏浩,你信不信我三天之内把自己嫁出去?” 正文 第129章 嫂子好漂亮 陈晓琪果然没食言,她将结婚证摆在魏浩面前道:“你现在要知道,我陈晓琪不是没人要的人。” 魏浩举起结婚证看了半天,狐疑地问:“这个许一山是谁?” 陈晓琪道:“我丈夫。” 魏浩便冷笑,道:“陈晓琪,你真是贱啊,这么就将自己送给男人了?亏老子像爱护眼睛一样的爱护你。” 陈晓琪道:“魏浩,你少给我阴阳怪你。是你先不尊重人。我陈晓琪不是你想的随便女人,你若爱我,先的尊重我。” “结婚了?” “结婚了。” “离吧。”魏浩叹口气道:“怨我,好吧,晓琪,是我没尊重你,我检讨。我们不生气,你有怨气,都往我身上撒吧。”魏浩哄着陈晓琪,温柔地拥住她,贴着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我知道你是故意气我的。” 魏浩心里清楚,陈晓琪虽然手里有了一张结婚证,并不等于她实际结了婚。男人与女人,有了这张证,表示合法夫妻,能出入成双成对,能同卧一张床。 但是,他知道陈晓琪不会轻易叫自己托付给任何一个男人。何况,这个叫许一山的人,在茅山县完全是个不知名的小人物,以陈晓琪的眼光,怎么可能看上他。 唯一的解释就是,陈晓琪是在故意气他。 陈晓琪挣脱魏浩的怀抱,正色道:“魏浩,你现在没有资格与我说这样的话。我才结婚,你就让我离,你自己呢?难道你想让我陈晓琪做你的小三?” 魏浩叫屈道:“我若有这样的心思,天打五雷轰。晓琪,你要给我时间,我保证,一定让你成为我魏浩名正言顺的老婆。” 陈晓琪一笑了之,扔下魏浩离去。 此后,发生的许一山聚众赌博,KTV打架,派出所都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每次都将许一山孤零零地扔在一边没人管,无不都是魏浩在背后操纵的结果。 魏浩一拿住许一山,便会给陈晓琪打电话,得意洋洋告诉她,“晓琪,你的那个老公,现在被我抓起来了,你说怎么办?” 陈晓琪一接到魏浩这样的电话,便会明确告诉他,“放人,有什么事冲我陈晓琪来,别给我玩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魏浩当然不会放人,于是陈晓琪便去派出所直接要人。 派出所不敢得罪她,只好悄悄请示魏浩,魏浩只能叹息着说一个字,“放!” 如果说,过去陈晓琪对许一山的印象只停留在认识的阶段,那么陈晓琪真正了解许一山的事,则是洪山镇大洪水的事。 许一山电话给她,让她去找魏浩,要求洪山镇将没收的炸药临时调拨给他炸桥,当场将陈晓琪吓得懵了半天。 陈晓琪提醒他道:“许一山,你不要冲动,炸桥可不是好玩的。没有上级的同意,你这一炸,可能就将前程全炸没了。” 许一山在电话笑道:“没了就没了。相对于老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我没了前途一点也不可惜。” 陈晓琪道:“你要知道,你这个副镇长可是来之不易的。” “我懂,这都是你爸妈的功劳。如果我把个人利益前途摆在老百姓的利益之上,我没资格做这样的一个副镇长。” “你还要想好,你什么都不是了,拿什么娶我?” 许一山嘿嘿地笑,道:“如果说,我因为是一个平头百姓而没资格娶你,我认了。” 陈晓琪半天没作声,过了好一会才低声道:“或许,你的冲动可能会给你带来牢狱之灾。” “我也认了。”许一山说得很坚决,“为百姓利益坐牢,我不后悔。” 那一次的电话,让陈晓琪第一次看清了许一山的坚强。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副镇长,而且这个位子还是靠她父母得来。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会将这个位子看得比生命还要贵重。 怎么到了许一山面前,副镇长的位子就显得那么轻描淡写,那么不值得他留恋呢? 陈晓琪后来感觉到了,那是因为许一山的心里有大爱。他心里装着万千老百姓,将个人利益完全抛弃掉了。 她在心里骂他傻,却还是去找了魏浩要炸药。 魏浩起初不答应,这是大事,他担不起这样的责任。 陈晓琪当时双眼圆睁,一脸怒气道:“魏浩,出了事,我陈晓琪承担全部责任。” 魏浩还是不答应,陈晓琪心念一动,道:“桥是许一山炸的,要出事,也是许一山出事。” 或许是这句话触动了魏浩,他当着陈晓琪的面,电话打给洪山镇派出所所长孟梁,让他给许一山送去三十公斤炸药。 陈晓琪足足开了三个多小时,才将许赤脚送到古山镇街上。 古山镇去许家村,还有一段三四公里的土路。 这段路很少有车经过,不是老司机,根本不敢走。 许赤脚让陈晓琪将车停下,自己下了车来,一溜小跑去南杂店买了一瓶矿泉水跑回来,抱歉说道:“孩子,口渴了吧,喝水。” 陈晓琪接过水,喝了几口后问许赤脚:“回家还有多远?” 许赤脚尴尬地笑,道:“还有几里路,走不得车。我看,你回去算了,我自己走。” 陈晓琪含笑道:“爹,我都回家门口来了,你还不让我进屋吗?” 许赤脚看一眼她,摇摇头道:“不是这个意思。今天天也晚了,路又难走。要不,等一山与你一起回来,我拿大炮竹从镇上开始放,一路放到家里接你。” 陈晓琪轻轻一笑,道:“他是他,我是我,他不回家,我就不能回家吗?” 许赤脚心里想的是,陈晓琪突然前来,家里一点准备都没有。人家是领导家的千金小姐,万一那点让她不高兴了,愈发会对儿子许一山不好。 正说着话,柳媚过来了,她喊了一声“许伯”,眼光便落在陈晓琪身上。 她打量着陈晓琪,好奇地问:“许伯,这位是......” 许赤脚还没来得及解释,陈晓琪已经自报家门了,她款款笑道:“我是许一山的妻子,叫陈晓琪。” 柳媚一愣,随即亲热地喊了一声“嫂子”,赞叹道:“嫂子好漂亮!” 陈晓琪微笑道:“你也漂亮啊。” 许赤脚便赶紧介绍说:“这是柳媚,我们镇中学的音乐老师。与一山熟。” 陈晓琪颔首,主动去牵了柳媚的手,含着笑道:“柳老师,你与一山熟悉啊,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啊。” 柳媚陪着笑,聊了几句,借故走了。 陈晓琪看着柳媚的背影,陷入了沉思。直到许赤脚喊了她一声,她才惊醒过来。 看着暮色笼罩的四周,陈晓琪坚决说道:“爹,我陪你一起回家。” 正文 第130章 是圈套吗 茅山县对许一山的调查已经进行了整整十天。他们几乎将许一山祖宗三代都翻了出来,始终没有找到许一山有任何对不起组织的地方。 罗舟先泄了气,他向上级汇报,许一山这人很清白,查不出问题来,要不要放人? 领导对他的调查结果很不满意,眉头紧皱道:“罗舟,你是老纪委了,难道不知道鸡蛋里都能挑出骨头吗?他许一山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没任何问题?” 对许一山的调查,围绕着三大主题进行。 第一,许一山私自跑去燕京找人要钱,丢了茅山县的脸,这问题很严重。黄书记很很生气。 第二,许一山在洪山镇发大水的时候,没请示上级领导,擅自炸掉了虹桥,必须问责。 第三,许一山私生活很混乱,与社会上一些人来往密切,是不是存在违纪情况。 前面两个问题,许一山都解释清楚了。 他去燕京,得到书记段焱华的认可。至于胡进的电话,县里似乎有点小题大做了,胡进又不是首长,他一个电话,怎么可以让茅山县畏之如虎? 至于第二个问题,许一山承认当时情况危急,但他还是汇报了情况。只是在没有征得县里明确答复时,提前炸了桥。不过,这个问题现在也很难区分责任。毕竟,洪山镇原武装部长一口咬定,桥是他炸的,与许一山无关。 第三个问题就更悬了,洪山镇的洪荒承认与许一山有过来往,但没有任何经济上的往来。他与许一山只是出于人情世故打过交道,并非利益上的关系。 不能说罗舟不厉害,他居然还找到了许一山与颜八的线索。 这件事牵涉到了老董头上,老董大骂了罗舟一顿,说他罗舟这人就应该生活在真空里。人活在社会上,谁还没有三五几个朋友? 调查几乎处于瘫痪状态,寸步难行。 可是上面又没明确表态放人,这让罗舟很为难,捏着许一山这个烫手的山芋,不知该怎么办了。 罗舟在例行公事与许一山聊了一会后,拿出来一瓶酒,同时在桌子上铺开一张报纸,拿出他带来的猪头肉。 许一山看着猪头肉,狐疑地问他:“罗领导,你这是.......” 罗舟笑了笑说道:“喝酒吃肉啊。许一山,你不觉得嘴里要淡出鸟来了吗?” 这句话说到了许一山的心坎上了。 被纪委带来的这十天里,伙食差得要命。 看守私下告诉许一山,他的伙食好坏,完全取决于原单位配不配合。 以他们过去办案的经验,通常人被他们带走后,原单位都会主动与办案组联系。一方面给单位的人提供必要的生活帮助,一方面配合组织调查。 倘若原单位无人过问,家属也会想办法接触办案人员,目的就一个,解决问题人的生活必需。 而许一山从带走到现在,洪山镇至今无人来过问。 家属当中,陈晓琪来过一次,后来也不知什么原因再没见着露面了。 许一山成了一个无人牵挂的人,他好像被人遗忘了一样。每天的生活标准就只能按着纪委的规定来,盒饭对付,荤腥全无。 正如罗舟说的那样,他许一山的嘴里,早就淡出了鸟来。 可是一个办案人员与被调查者坐一起喝酒吃肉,怎么都显得怪异无比。 许一山甚至想,罗舟是不是又在给自己设一个圈套。 罗舟似乎心里埋着不少怨气,他举起杯子晃了晃说道:“老许,你不要多想,我今天就是想与你来个一醉方休。这日子过不下去了,娘的,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许一山推辞道:“我不喝酒啊,罗领导,我以水代酒,行不行?” 罗舟双眼圆睁吼道:“不行。许一山,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我请你喝酒,你还婆婆妈妈的,有男人味吗?” 许一山笑道:“喝酒就能喝出男人味来?” 罗舟一愣,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叹道:“许一山,你这人啊,真说不出一个味来。” 说内心话,罗舟开始是看不起许一山的,认为这人是个吃软饭的货。 如果不是靠着陈晓琪一家,他怎么可能坐上洪山镇副镇长的位子? 对于许一山与陈晓琪的婚姻,罗舟也从一开始就不看好。 陈晓琪一家,至少在茅山县是属于有脸面的人家。父母都是干部,自己还是妇联副主任。而他许一山,仅仅只是水利局的一名小科员。 如果说,陈晓琪看上许一山是纯粹因为爱情,这个理由末免显得有些牵强。 尽管许一山一表人才,甚至有玉树临风的气质,但一个缺少根基的人,再俊朗的外表也只是一副空皮囊。 陈晓琪的风言风语,他罗舟岂能没耳闻? 在罗舟看来,全县就差没公开的陈晓琪与魏浩的秘密,他许一山会一无所知? 可是他明明知道这些风言风语,为何还要与陈晓琪登记结婚?男人最忌讳的帽子戴在头上,是男人一辈子的屈辱。他许一山连做男人的尊严都没有了,还能是个有完整人格的人? 唯一的解释就是,许一山贪图陈晓琪家的影响,贪图陈晓琪的美貌,宁愿吃一辈子软饭。 男人吃软饭是最让人看不起的,基本属于猪狗不如的东西。 直到他正式接触许一山开始,十天下来,他开始逐渐改变了对许一山的认知与看法。 这是个不错的男人,敢于承担责任。 男人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责任”二字,少了这两个字,男人将失去灵魂。 而他,显然是有灵魂的男人,他的不卑不亢,甚至让他有时候自觉汗颜。 “喝,必须喝酒。”罗舟咬着牙说道:“许一山,不管你的结局是什么,你这个朋友,我算认定了。” 许一山笑道:“真的假的,罗领导,你可别冲动。现在我许一山可是泥菩萨过江。” “管他。”罗舟大声说道:“十天了,你我都累了啊。” 十天没刮胡子的许一山,显得有些苍老。 以罗舟的经验判断,眼前的这个许一山,可能还真什么毛病都没有。但凡心里有鬼的人,只要进了他们的办公场所,一双腿早就软了。 可是他,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的时候,一闭眼就能发出鼾声。 喝过一杯酒后,罗舟突然压低声音对许一山说道:“许一山,说不定,你马上就可自由了。” 许一山茫然问:“为什么?” “燕京来人了。”罗舟放下酒杯道:“听说,人家点名找你。” 正文 第131章 廖小雅现身茅山 廖小雅突降茅山县,人还未到,消息已经将传到黄山耳朵里。 黄山无比重视,亲自安排人去机场接人。自己则等在办公室里,翘首期盼廖小雅的到来。 作为廖老的生活秘书,又是廖老的亲孙女,黄山深知廖小雅身份的重要性。 深谙官场规律的黄山,当然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要想坐稳做大,燕京必须得有人。 廖老是茅山县在燕京的唯一人,当年廖老还在位时,茅山县就成立一个驻京办,专门用于对接廖老这方面的需要和联系感情。 按规定,县级机构是不允许设驻京办的。但黄山坚持要设,只是换了一个名头,改用茅山县驻京农贸产品公司的名义。 公司不做生意,机构设置也耐人寻味。比如黄山大公子,即为驻京办主任。 上次廖老回茅山,是他阔别茅山将近三十年后第一次回来。廖老为了不影响老百姓,坚决拒绝黄山安排的前呼后拥。他只让黄山给他派了一辆车,他带着廖小雅悄悄寻访记忆中的人和事。 时隔三十年,早就物是人非。廖老感概之余,偏又遇上车祸,差点将命留在了茅山县。 那一次的车祸事故,将黄山吓得半死。但凡廖老有半点闪失,他都责无旁贷。 廖老走后,他将肇事司机问责,砸了司机饭碗。将撞了廖老车的另一辆车的司机,以交通安全罪的名义送进去看守所,至今没有一个结果。 黄山不知道廖小雅此次前来茅山县的目的。但他知道,廖小雅来,必定有事发生。 接风宴设在茅山县最好的酒楼,是黄大岭出面做东。 廖小雅一看豪华的接风阵势,当即表示不能接受茅山县的超规格接待。 黄山便解释道:“廖秘书你放心,这不是政府接待,而是小儿听说你来,特地设宴接待。” 他将儿子黄大岭介绍给廖小雅,打着哈哈道:“你们年轻人,有共同语言,多聊聊啊。” 黄大岭满脸堆着笑容,露出一口龅牙,样子像极了动物园里捡到游客扔下的香蕉时的开心模样。 他递给廖小雅一张名片,自我介绍道:“本人黄大岭,中部省黄金海岸房地产公司董事长。以后还请廖小姐多多指教。” 廖小雅淡淡一笑道:“黄董事长客气,我可不敢。” 黄大岭笑眯眯道:“你是燕京来的人,咳个嗽,我们地方都要抖三抖。你就别谦虚了。” 廖小雅随意问了一句:“黄董事长公司一定很大吧?黄书记从政,你怎么经商了?” 黄大岭得意道:“也不算大,员工大约有个四五百人,公司现在正在开发的项目有十三个。” 廖小雅吃惊道:“哟,那可是大公司了。” 一边的黄山显然听出来廖小雅话里的含义,赶紧解释道:“廖秘书,我家这小子,就喜欢做生意。其实我的意思,是想让他为人民服务。无奈现在的年轻人,追求的东西与我这一代还是有很大的区别。人各有志嘛,既然他喜欢愿意做生意,路是他选的,他走稳就行了。” 廖小雅没说话,过一会赞叹道:“黄书记,您真厉害,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儿子出来。” 黄大岭叹口气道:“比起廖小姐你在燕京,我们这些人都属于乡下的小鱼小虾。” 黄山说明这是家宴,因此除了他们父子,茅山县再无其他干部参与。就连县长谢飞,也排除在外。 黄山先是问了廖老身体,不忘自责上次的车祸事故。 廖小雅安慰他道:“黄书记,你也不必挂在心上。爷爷这一辈子出生入死无数次,一个小小的车祸,不会对他造成任何阴影。” 黄山感叹道:“廖老是老前辈,为革命事业奉献了一生,永远都是我们学习的榜样与楷模啊。” 说着,将眼光去看黄大岭,训斥他道:“大岭,你也应该向廖秘书学习。你看人家,还比你小两岁,思想境界不知比你高哪去了。你以后别只想着赚钱,要多想想怎么回报社会。” 黄大岭对父亲的训斥一句话都不敢回,只是一个劲地点头,不忘对廖小雅露出一丝尴尬的微笑。 在他们父子嘴里,父亲黄裳称廖小雅为“廖秘书”,而黄大岭则一口一个“廖小姐”叫着。 父子俩一左一右,将廖小雅捧在中间坐着。一桌丰盛的菜肴,几乎没动几筷子。 黄山的目的,是趁接待的机会,试探一下廖小雅来茅山的目的。先搞清楚她的目的,他才好采取对应的措施。别搞了半天,还没弄明白廖小雅来的原因。 他迟疑了一会,试探着问:“廖秘书,你这次来,廖老有什么指示吗?” 廖小雅摇了摇头道:“指示倒没有。但爷爷心里记挂着茅山县。他听说前不久茅山县发生了一起大洪水,为保镇子安全,甚至炸掉了一座桥。” 黄山赶紧说道:“确实是有这回事。没想到这件事惊动到了廖老啊。真对不起廖老他老人家,让他老人家为我们茅山县操心了。” 廖小雅微微一笑道:“爷爷说,自然灾害是天灾,人力怎么可以抗拒呢。但是,我们人类有着非凡的创造力,失去的损失,我们要弥补,造成的后果,我们要总结经验。” 黄山一脸严肃道:“那是那是。在这次洪水中,我们茅山县经受了百年不遇的大洪水考验。当然,工作中存在一些瑕疵,我们也在想办法弥补改进。比如这次洪山镇炸桥的事,我们县委县政府已经研究过,必须追究当事人的责任。这种不将国家财产放在眼里的人,必须让他懂得教训。” 廖小雅哦了一声,好奇地问:“听说,炸桥的人叫许一山?” 黄山神色凝重道:“廖秘书,你说得对。就是许一山。这位同志在县委没有指示的情况下,擅自将桥炸掉,性质很恶劣。” 廖小雅道:“我听说,当时如果不炸桥,洪水会冲进镇子里?” 黄山正色道:“这都是谣言。洪山镇的防洪大堤固若金汤,再大的洪水也不能动摇它的根基。廖秘书,当年我们修的这段防洪大堤,还得到过廖老的赞许啊。” 廖小雅似笑非笑地问:“黄书记,现在桥炸了,洪水也退了,你们打算怎么办呢?” 黄山心里想,你一个黄毛大丫头,怎么像个首长一样地说话呢?但想起她背后站着一个廖老,黄山只能陪着笑脸说道:“我们现在是双管之下,一方面组织人力物力修复被炸的桥,一方面开展深入学习,追究当事人责任的办法,起到一个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作用。” 廖小雅仿佛很随意地问道:“怎么追究?” 正文 第132章 这人胆大 黄山压住心里的不满,解释道:“我们这次准备追究炸桥当事人的责任。如有必要,一直要追究道刑事责任上面去。” “这么说,就是要追究许一山?” 黄山点了点头道:“这位同志做事鲁莽啊,先是不经请示擅自炸掉桥,后又跑去燕京找有关部门伸手要钱,把茅山县的脸都丢到燕京去了。” 廖小雅淡淡说了一句:“黄书记,我想见见许一山。” 黄山吃了一惊,小声道:“廖秘书,你见他干什么?这种人,就没资格见你。” “不,是我见他。”廖小雅优雅起身,微笑道:“谢谢黄董事长的盛情接待。黄书记,我这次来,就是想见见这个叫许一山的人的。您知道,这是爷爷的意思。” 听说是廖老的意思,黄山不敢推脱怠慢了,他犹豫片刻道:“既然廖秘书要见他,我安排个时间吧。” “不,我想现在见他。” 黄山便朝儿子黄大岭使眼色,示意他去找人。 黄大岭笑嘻嘻道:“廖小姐想见他容易。这个人因为犯了纪律错误,正在接受纪委调查,随时都可以叫来。” 廖小雅咦了一声,狐疑道:“黄董事长不是个生意人吗?怎么对这些事了若指掌呢?” 一句话,将黄大岭弄得神情尴尬,下不来台。 黄山哼了一声,双眉紧皱,面色阴沉。 他吩咐秘书带廖小雅回宾馆休息,说过一会他让许一山过来她这里见她。 廖小雅没有反对,客气谢过他后,回去了宾馆等许一山过来。 廖小雅此次来茅山县,还真肩负着任务而来。 许一山跑去燕京找人要钱修桥,阴差阳错遇上了廖紫。他没想到廖紫是廖小雅的亲妹妹,在得知许一山的目的后,廖紫回家与姐姐闲聊起许一山,说有个镇里的小镇长,胆大包天敢跑来燕京要钱,这人不仅胆大而且勇气过人。 廖紫原本是将许一山这事当作笑话讲给姐姐廖小雅听的。毕竟,她还从没听说一个小镇长能在燕京要到钱的事。 廖紫说,从这件事可以反映出来,来要钱的这个人,思想非常单纯。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廖小雅在听到许一山的名字时,不禁心跳了几下。 在她的记忆里,茅山县的车祸如同昨天才刚刚发生过一样。 她清晰记得,当时的许一山冒着极大的生命危险,爬上爬下地解救她和爷爷,如果不是许一山及时出手相救,她的一缕香魂此刻可能飘荡在茅山县那道深渊中了。 在许一山将她从车里抱出来的一刹那,她闻着他身上飘荡出来的汗味,那是纯粹的男人味道,让她在一瞬间居然有点心动神摇。 后来,许一山替她按摩伤腿,喂她吃药,她一点都没反抗。 她在听人叫他的时候,记下了“许一山”这三个字。 廖小雅将廖紫的话说给爷爷廖老听,廖老听说是茅山县救他的小年轻来了燕京,当即激动地叮嘱孙女,一定要请许一山去他哪里坐坐。 廖老得知许一山进京的目的之后,哭笑不得地对廖小雅说:“这个许一山,胆子很大嘛。” 从那时候开始,廖老就埋下了要助许一山一臂之力的念头。 廖老在位时,曾成立过一个水利系统的基金组织。 这个基金在近二十年的运作下,到现在已经是个庞大的资金拥有者了。 虽然廖老退下去了,但他在水利系统的影响还在。他需要动用基金,无人会反对。 廖小雅这次来茅山,就是代表着基金来茅山县考察,她要确定重建虹桥需要的资金量,才能回去制定相关的援助方案。 廖老的态度很明朗,援助茅山县修复虹桥,算是他最后为家乡做出一个小小的贡献。 当然,廖小雅没将这些事告诉给黄山父子。 罗舟接到领导电话,让他送许一山去见燕京来的客人时,刚好是罗舟暗示许一山燕京来人的话说过没超过一分钟。 罗舟看着满脸胡子拉茬的许一山道:“许一山,你现在跟我走,有人要见你。” 许一山以为他在开玩笑,他现在他是被调查对象,按规定不能出门半步。 罗舟虽然是办案人员,但他的权限还不足以可以让许一山来去自由。 他狐疑地问:“谁要见我?让他来这里啊。” 罗舟苦笑道:“许一山,你就拿架子了,走吧,先去把胡子剃了,得有个好形象见人。” 一出门,迎面看到黄大岭急匆匆过来,他看了一眼许一山,冷笑着道:“许一山,有人要见你。你知道该怎么说话吧?” 许一山眉头微微皱起来,反问他道:“黄老板,我要怎么说话?” “该说的说,不该说的,请闭嘴。” “什么是该说的?什么又是不该说的?”许一山茫然看着他,突然醒悟过来一样问他道:“黄老板,你是不是担心我说出什么对你不利的话?放心吧,我对你黄老板没兴趣。” 黄大岭讪讪说道:“你对我没兴趣,可是别人对你有兴趣。许一山,你如果还要继续在茅山县混,你就该知道你说的每一句话会带来的后果。” 黄大岭的话,无异于赤裸裸的威胁。 许一山当即来了气,昂着头道:“黄老板,你越怕的话,我越说。” 说完,哈哈大笑,下去了楼。 罗舟陪着他在街上转了一圈,没找着一家刮胡子的美发店,不禁埋怨道:“今天是碰了鬼了,平常这些美容美发店到处都是,今天怎么都关了门了。” 许一山摸着硬茬茬的胡子笑道:“又不是去相亲,胡子刮不刮问题都不大。先去见人吧。” 罗舟将他端详一番,不禁咧嘴一笑道:“许一山,你找面镜子看看自己,你现在就像个野人样啊。” 无论是许一山,还是罗舟,都只知道是燕京来人要见他。具体是谁要见他,两个人都不清楚。 许一山在心里想,莫不是胡进来了茅山县了? 又或者是严华来了茅山? 一想起是严华来了,许一山便有些按捺不住激动。 如果严华来了,茅山的古法茶油就有可能走出国门了。如果茶油出国,茅山县将迎来源源不断的外汇收入啊。茅山县的百姓,也将迎来希望的曙光。 他越想越兴奋,催着罗舟快走。 罗舟叹口气道:“许一山,你的胡子不刮,怎么好去见客人?这是礼貌。你现在跟我回趟家,我家有刮胡刀,我替你刮。” 许一山推脱道:“这有什么?见人才是最重要的。” 罗舟怎么也不愿意,非要带他先去刮了胡子才能去见客人。 正文 第133章 新媳妇 这边许一山忙着找地方刮胡子,那边陈晓琪在许家村已经掀起了一股看新娘子的热潮。 在陈晓琪的坚持下,许赤脚只好将陈晓琪带回了许家村。 听说许赤脚大儿子许一山的老婆来了,许家村的男女老少们,借着各种各样的借口,来许赤脚家看热闹。 陈晓琪知道这些人都是来看自己的,干脆搬了张椅子坐下电灯下,面带微笑与村民打着招呼。 每个村都有几个热情好事的老娘们。许家村也不例外,几个老女人围着陈晓琪看了半天,由衷赞叹道:“哎呀,许家小子娶的老婆,果真像天仙一样的好看啊。” 她们对陈晓琪评头品足,轻声嘀咕,“看,胸大,好奶孩子。屁股大,好生养。腰肢细,男人喜欢。” “你看人家那眉,就像画出来的一样,弯弯的,像柳叶啊。你看人家眼睛,就像蓄着两塘水一样,好看,真好看。” 陈晓琪脸上微微荡漾起来一层红晕,不觉有些发烫。 她身为妇联副主任,平常就与这些婆婆妈妈打交道。但城里的婆婆妈妈,多少还能说话保留。而在这片广袤的乡土田野里,这些婆婆妈妈的话就像路边疯长的野草一样,无拘无束。 “许家小子享福啊。”老女人们羡慕道:“谁家有个这么漂亮的儿媳妇,谁家脸上没光啊。” 许赤脚忙着吩咐老婆子去抓一只鸡来,自己爬到阁楼上,取下来一块熏得黢黑的腊肉。回头又让女儿许秀去扯把大蒜芹菜回来,他要给陈晓琪做一道地道的茶油炒鸡。 如果说,许赤脚过去对陈晓琪还存在着偏见,那么现在他已经将这些偏见扔到脑背后去了。村民们的赞叹,让他感觉到无限的荣耀,儿子许一山娶到这么美丽的姑娘,是他许赤脚的光荣。 许秀扯了芹菜回来后,低声问陈晓琪,“我是叫你姐姐,还是叫你嫂子?” 许秀已经十八岁,出落得水灵灵的,惹人喜爱。 这女孩乖巧,人又聪慧。本来读书读得好好的,许赤脚硬将她从学校叫了回来,逼着她跟他学医。 许一山为此还还与爹吵了一架,但许赤脚坚定认为,家传的医术不能丢。你许一山不继承祖业,还敢阻扰妹妹不接他的班,这还了得? 许赤脚认为,儿子许一山本来是个最好的衣钵传人,无奈这小子对他的医术一点兴趣都没有,反而还讥讽他装神弄鬼,弄一些草药和在一堆,捏出几个药丸子哄人。 小儿子许小山年龄还小,等他来继承祖业,怕是等不及。于是干脆要求女儿许秀回家学医。 陈晓琪看着许秀,爱怜地在她头上摸了一把道:“你喜欢怎么叫都行啊。” 许秀想了想说道:“我还是叫你姐姐吧,我喜欢你是我姐姐。” 陈晓琪嗯了一声,问她道:“秀,你怎么不读书了?” 许秀看了一眼爹,眼圈一红,低声道:“我要跟爹学医。” 陈晓琪便问她:“你想读书吗?” 许秀点了点头,又怕爹看到,赶紧摇头道:“我现在想读也读不出来了。” 陈晓琪感觉许秀有满肚子的话想说,她又确实喜欢许秀的乖巧伶俐,便起身道:“秀,带我去你屋里看看呀。” 许秀高兴答应,轻声嘀咕道:“姐姐,你其实早该进屋去了。你没见着村里这些人,看稀奇一样来看你,真烦。” 陈晓琪抿嘴一笑,没作声。 她又何曾不知道这些村民的想法,这些村民,谁不想亲眼见证一下城里姑娘的样子,看看许家小子老婆究竟长得怎么样呢。 陈晓琪坚持要跟许赤脚回家,还有另一层意思在里面。 许一山被纪委带走调查,这点小事在许家村早就成了新闻。 许家出全村第一个大学生,这让他人羡慕。许赤脚身为农民,却一辈子没下过田耕种,这让他们嫉妒。许家小子娶了全县最漂亮的美女做老婆,这让他们恨。 凭什么好处都让许赤脚家占尽了? 直到风闻许一山出事了,村民的心理才有所平衡。 只要许一山出了事,什么大学生啊,漂亮老婆啊,都将成过眼云烟。 陈晓琪要来许家村的目的,就是在暗示即便许一山出了事,她依旧是许一山的老婆。 坐在许秀的闺房里,陈晓琪打量了一下,不由赞叹道:“秀,你屋里真干净啊。” 许秀红了脸道:“姐姐,我们乡下人,哪里会有你们城里人干净啊。我哥就是个邋遢鬼,你不生他的气吧?” 陈晓琪闻言,陷入了沉思。 自己与许一山登记结婚了,却只是名义上的夫妻。 他们到现在还没牵过手,更别提其他了。 扪心自问,她当初叫许一山去登记结婚,一来是想告诉魏浩,她不是他想捏就能捏的软柿子。二来,她对许一山确实存在过好感。 她原本以为许一山会拒绝,至少会说上几句保面子的话,谁料许一山在她提出去登记结婚后,惊喜之余,二话没说屁颠屁颠就跟着她去将结婚证办了。 在拿到结婚证的那一刻,她心里非常感到太对不起这个男人。 因为,那时候她完全没想过会与许一山过上一辈子,也没想过会与许一山过上一天的夫妻生活。 后来,魏浩的做法越来越让她感到卑鄙,他居然利用手中的权力,处处给许一山难堪。 让陈晓琪最动心的一次,就是在洪山镇抗洪时,许一山请她组织妇联人马给洪山镇百姓送吃送喝的,她看着站在虹桥上,被飘摇的风雨围绕的许一山,那一刻她感到他是那么的高大,那么的令人心动。 那是男人勇气的体现,是一个具有担当男人的气魄流露。 她动了心。 陈晓琪看着许秀问:“秀,你愿意跟我去读书吗?” 许秀迟疑一下,小声说道:“爹不会同意的。” “他不同意,我们就偷跑啊。”陈晓琪笑眯眯道:“有姐姐,你不用怕爹。” 许秀眼光发亮,惊喜问道:“真的吗?” 陈晓琪沉思一会道:“你若愿意,我们现在就跑。你去城里,我来安排。我保证,爹拿你没办法。” 许秀似乎有些心动,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念头,她附着陈晓琪的耳朵轻声说道:“姐姐,我哥都怕爹,你不怕?” 陈晓琪微笑道:“我不怕,因为我是儿媳妇啊。” 许秀便咬着牙道:“好啊,姐姐,我们现在就跑。” 正文 第134章 我来帮你 茅山宾馆里,廖小雅安静地等着许一山过来。 刮了胡子的许一山,倍感清爽。 罗舟将他送到楼底下,怎么也不愿意上去了。 许一山问他:“罗领导,是不是我见过人之后,我们还得回去?” 罗舟讪讪道:“应该不用了吧,许一山,你先去,有情况我再通知你。” 许一山记着门牌号码,一路找过去,在一扇紧闭的门前停住脚步。 他没直接摁门铃,而是深吸了几口气,平缓一下心情。 门一开,站在门边的廖小雅惊喜地看着他,喊了一声,“许一山,你来了啊。” 她将许一山迎进门,打量了好一会才开口道:“被调查了?” 许一山嗯了一声道:“组织上的事,说不清。” 廖小雅就笑,问道:“许一山,你身上没问题吧?他们怎么不调查别人,单单找你调查啊?” 许一山一听,顿时有些不高兴。他直愣愣说道:“你的意思是我身上有问题?” 廖小雅笑得更欢,道:“苍蝇都不叮无缝的蛋,许一山,你肯定有问题。” 许一山气得眉头一皱,站起身后转身就走,嘴里说道:“算了,话不投机半句多。我有问题,组织上会查清楚,不用你来质问。” 廖小雅哼了一声,撅着嘴道:“看不出你还很有脾气,很有个性啊。许一山,你们书记都不敢在我面前发脾气,你发脾气给谁看啊?我不就问你几句了吗?” 许一山瓮声瓮气道:“书记是书记,我是我,谁怀疑我,谁就是我的敌人。我不想与敌人说话。” 廖小雅生气了,道:“你说我是你敌人?” 许一山梗着脖子道:“我没说。” “你就说了。”廖小雅突然推了他一把,埋怨道:“许一山,我千里迢迢从燕京跑过来,你以为我来干嘛?” 许一山道:“你来干嘛?” “帮你。” “我不要人帮。” 陈晓琪又哼了一声道:“嘴硬吧你,都被人调查了,还嘴硬。许一山,你相信吗?如果我廖小雅不管你,你一定会被人送进牢房里去。” 许一山冷笑道:“我没犯罪,谁会送我坐牢?想吓我啊?” 廖小雅摇了摇头道:“许一山,看来你还真是单纯。你们县里出了这么多事,总要个人来背锅吧?” 这句话还真有效果,一下打懵了许一山。 虽然说自然灾害是不可抗拒的,但灾害过后,还是要走追责的路。茅山县在百年不遇的洪水中遭受的损失,至今没个准确的数据出来。 但是,有几件事摆在人们眼前。 洪山镇虹桥被炸,造成至今两岸无法通行车辆,给来往群众和经济造成了非常的影响。 无修水库溃坝,一座固若金汤的大坝一瞬间荡然无存,从蓄水开始就没清过底的无修水库,如今已经成了一片干涸的沼泽地。 而且,这次洪灾最严重的是,沿洪河两岸,有群众伤亡。 这一切看似与许一山无关,毕竟他只是洪山镇的一个副镇长,但如果将这些事全部归纳总结起来,他许一山责无旁贷。因为,他是抗洪总指挥。 许一山没料着,廖小雅居然对茅山县的事了若指掌。 经她一分析,他还真感觉是那么回事。出了事了,总得有个人站出来背锅做替罪羊。 当然,许一山没想到的是,这件事如果不是他跑去燕京要钱,胡进一个电话过来,将这片幕布揭开的话,或许不会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廖小雅也埋怨胡进道:“这都是胡进闯的祸。这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许一山拦住她道:“这不能怨他。他是为我好。” 廖小雅苦笑道:“他真为你好,就该想办法给你拨一笔款子来。如果你顺利将虹桥恢复重建了,别人还能抓住你的辫子吗?许一山,你所有的问题,都出在桥上。” 许一山过去从没这样想过,他到现在都还坚定地认为,自己炸桥的决定是正确的。当时如果不将虹桥炸了,虹桥就会变成一道临时的拦水坝。 洪水不能顺流而下,水位很快就会漫上防洪大堤。这样洪水势必冲进洪山镇内。最怕的就是防洪堤决堤,一旦决堤,巨大的洪流会将一座洪山镇荡成平地。 许一山解释道:“其实我去找胡进,也没抱多大的希望。虽然他手里有权有钱,但也不能乱来吧?” “你说的没错。”廖小雅道:“胡进掌管这权力,自己却不能做主。但这家伙就不应该打那几个电话。他就没想到,地方领导会怎么想。这不,怨气都往你身上来了吧。” 廖小雅告诉许一山,她这次来,就是肩负着廖老的嘱托,水利基金已经决定,援助洪山镇恢复虹桥。 而且,廖小雅是基金这边的负责人,她来茅山县就是来收集第一手数据,恢复虹桥到底需要多少资金。 许一山一听,随口就报出一个数据,“四千万。” 廖小雅道:“理由?” 许一山便从材料、人工、工程难度和工程质量方面作了一个分析,得出最后的结论道:“四千万,完全可以满足重建计划。” 许一山的计划里,虹桥在原有的基础上扩宽桥面,从原来是两车道要发展成为四车道。而且桥的结构也从原来的桥墩假设改为缆绳牵挂。这样做的目的是,保证有足够的空间来满足大洪水顺畅下泄。 廖小雅听完,惊异地说道:“许一山,你这不是重建,而是新建了啊。” 许一山嘿嘿地笑,道:“要建,肯定要建新大桥。过去的老桥,已经不适应需要了。” 廖小雅犹豫起来,小声说道:“我们援建,可只是重建。你现在要新建,可能要上面批准才行。” 许一山道:“没事。你们想援建,又拿不出这么多钱,我理解。以后,想当救世主,一定要先算准自己的实力。” 许一山的话,又惹气了廖小雅。 她跺了一脚道:“许一山,你这人真没意思。你得寸进尺啊你,我跟你说,如果不是爷爷坚持,我才懒得管你这破事呢。你这人啊,就该被调查。” 突然见到燕京来人是廖小雅之后,许一山心里是又惊又喜。 廖小雅能来,背后站着的就是廖老。有廖老这块牌子撑着,许一山根本就不需考虑建桥的资金。 就如廖老说的,他最后为家乡发一次光,发一份热,作为晚辈的许一山,只能尽量满足老人的夙愿。 但许一山没想到,基金援助计划居然也会遭到狙击。 正文 第135章 送上门的钱,不要 廖小雅将援助计划完全透露给黄山后,黄山当即召集县委县政府,紧急召开会议。 会上,领导们听说水利基金愿意无偿给洪山镇重建虹桥,个个高兴不已。黄山也是满面春风,在会上隆重介绍了廖小雅,提醒在座的领导干部,今后,廖小雅同志就是茅山县最贵重的客人。 段焱华从一开始就紧锁浓眉,等到黄山问他意见时,他沉吟一会,缓缓说道:“我不同意援建。” 段焱华解释说,虹桥重建是洪山镇的大事。已经经过镇党委慎重讨论,并论证出来最佳方案。 自己的大事,将责任与压力交给别人,怎么也说不过去。何况,洪山镇作为一颗经济明星,在重建虹桥的问题上如果表现出小气与迟疑,会被百姓看不起。 “这关系着洪山镇在群众心目中的形象与威望,再难,我认为也要靠自己的力量,将虹桥重建成功。” 段焱华的意思非常明确,他拒绝接受援建。 廖小雅不解地看着他,小声问了一句:“你们准备的资金够吗?” 段焱华笑笑道:“小廖,麻烦你回去转告廖老,我们真心感谢他老人家的一番好意。在这个问题上,我们镇党委已经达成了高度认识,并且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资金不是问题,而且,新建的虹桥,不但会成为洪山镇的一道新景观,而且还将成为一个新的经济增长点。” 段焱华没说建桥资金从何而来。但大家都明白,以洪山镇的经济体量,拿出几千万修建一座虹桥,应该不是很困难的事。 但又一个疑问充斥在别人心里,既然镇里有钱,为何还让许一山去燕京要钱? 虽然燕京之行是许一山自己争取的结果,但若是段焱华在将建桥筹备总指挥的帽子戴在许一山头上的同时,给足他弹药,许一山又何须走到这一步? 大家心里有疑惑,却没一个人主动提出质疑。 县长谢飞连忙打着圆场说道:“老段,廖老的一番好意,我们是不应该推辞的。现在全县正处在经济建设的高潮,需要用钱的地方多。你们洪山镇财大气粗,不如给县财政一点支援?” 谢飞的态度很有代表性,既然上面有钱来,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哪有双手往外推的道理? 你洪山镇有钱,也是国家的钱。茅山县自从摘了贫困县的帽子后,财政经常出现捉肘见襟的窘境。作为一县之长,财政没钱,这个家特别难当。 谢飞的意思是,上面援助的资金要接受,洪山镇的钱,可以补充县财政需要。 在座的领导心里都清楚,洪山镇说的有钱,钱从哪来? 现在实行的是三级财政政策,地方上的收入,都必须严格走上解的路。也就是说,地方政府不能私自截留任何财政方面的收入。 当然,地方政府要钱,可以根据地方一般性预算拨款。比如工资、福利,以及其他一些必要的经济开支。 这里的意思就是,洪山镇本身不可能有钱,即便有点小金库,也不可能一下拿出几千万的巨量资金出来。 段焱华在说谎? 可是看他严肃认真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在吹牛说谎。毕竟段焱华深知,洪山镇缺少一座连通两岸的大桥,就像一个缺了一双胳膊的大汉。 段焱华的强烈反对,让黄山开始犹豫不决起来。 本来洪山镇毁了一座桥,这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如果不是许一山唱出了找燕京要钱修桥的戏,或许衡岳市都不会关注虹桥的毁坏,更别说省里领导了。 现在好了,几乎全省都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了,更严重的茅山县连重建一座桥的能力都没有,这样传出去,等于是抽了黄山几个狠狠的耳光啊。 在黄山的眼里,许一山就是一根搅屎棍。他现在搅得茅山县寝食不安,连廖老都惊动了,派了廖小雅过来支持他。 如果说,段焱华拒绝援助,却能将虹桥恢复重建,这将是一个非常好的依据,以此他能证明,自己领导的茅山县不是社会上传说的一点能力都没有。 许一山丢了他的脸,段焱华能将脸面拾回来,这是多么令人激动的好事。 虽然援助的吸引力很大,但比起脸面来,后者更重要啊。 最能体现领导干部能力的就是政绩,政绩摆在面前,胜过任何美丽的语言。 何况,自己退休在即,如果此时给人留下一个能力不行的印象,他会遗憾终生。 会议开了整整三个小时,在段焱华的坚决婉拒下,黄山再没表态接受援建要求。 散会后,他将段焱华请去办公室,他必须要弄清楚段焱华的底气从何而来。 看着坐在沙发上喝茶的段焱华,黄山沉吟片刻开口道:“焱华,你现在可以说了,你的底气在哪?” 段焱华笑笑道:“书记,我敢这么说,肯定有我的把握。您想想啊,如果我们接受了援建,那就是在说,我们茅山县财政就是一个空架子吗?您和么多年的心血,连一座桥的重建都搞不定,别人会用什么眼光看您?” 黄山说道:“我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但是,尽快恢复虹桥通车倒是势在必行。只要老百姓方便,经济能得到更好改善,我个人受点委屈算什么?” “是啊,您的胸襟宽厚,可是流言蜚语更厉害啊。我可听说,有人在上面煽阴风点鬼火,说书记您能力有限啊。” 黄山一听,涵养再好的他也不免激动起来。 他提高了声音问道:“谁在背后嚼老子的舌根子?” 段焱华看看四周,书记办公室里,除了他们两个,连苍蝇都没见着一只。 “也许,人家是在做铺垫。”段焱华神秘地说道:“我有些消息,不知是真是假。全市这次到龄要退居二线的领导干部有三人。您就在这三人当中。你们的去向,有两条路可选,一是去市人大,一是去市政协。人大只有一个名额,剩下的两人都只能去政协了。” 黄山心里一动,他要退下来是事实,而且这个事实不容改变。关键是退下来之后,是去人大,还是去政协,就至关重要了。 人大与政协相比,表面上不分伯仲,其实谁心里没一本账?能去人大才是最佳选择啊。 黄山不动声色地问:“你觉得我去哪合适?” 段焱华笑了笑道:“您当然是去人大最合适。但是......” 段焱华的欲言又止,让黄山的心悬了起来。 正文 第136章 一物降一物 两天后,茅山县正式作出决定,谢绝援助,自食其力。 许一山听到这个消息时,正与老董坐在小酒馆里喝酒。 他将杯子重重砸在桌子上,赤红了眼自言自语道:“他们想干嘛?” 老董劝慰他道:“老许,你生个毛气。换作是我,我也会拒绝援助。” 许一山惊疑地问:“为什么?” 老董慢条斯理说道:“你想想啊,如果接受了援建,这功劳算谁的?你,还是姓段的?” “算谁的都无所谓啊。”许一山急道:“问题是尽快将桥重建起来,这才是重点。” 老董摇了摇头,叹道:“老许,你还是太幼稚了啊。现在的人做任何一件事,都会首先考虑利益得失。你想啊,接受援建了,谁都知道这是你的功劳。因为你去了燕京啊。别人就是想抢都没法抢。如果功劳算在你头上,那么姓段的面子往哪搁?你要知道,当年,某人就是凭着这一座桥,傲视全县的啊。” 许一山接受调查期间,老董几次想去探视。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这样的勇气。先不说未必能见到人,他若是去了,人家将眼光盯到他身上来,哪岂不是找只虱子放在自己头上抓? 即便他没去,纪委还是找到他头上来了。 纪委找他了解许一山与颜八的关系,想从中找到蛛丝马迹。 老董实话实说,许一山与颜八认识是他介绍的。大家都是朋友,没有任何的经济来往和利益输送,仅此而已。 一提起颜八,许一山心里不免有些紧张。他在想,自己托付陈燕转交给颜八的银行卡,不知她是否做到了。 如果纪委调查到了这个细节,而且卡还在陈燕手上,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老董笑眯眯问许一山道:“你知道段某人的办法是什么吗?” 许一山还真不知道段焱华有什么手段能将虹桥重建起来。 从他被纪委带走调查的当天,他头上戴着的建桥总指挥的帽子就应声落地了。 段焱华说,许一山同志因为工作原因,需要配合纪委部门调查,暂时不能主持建桥工作。但建桥工作一刻都不能缓,因此,他主动挑起建桥总指挥这副重担。 换句话说,许一山的建桥总指挥位子被撸了。关键是他对整个建桥工作还没做出任何具体工作。 许一山得知后,喟叹道:“这样也好,无官一身轻。” 在见过廖小雅后,纪委罗舟再没来找他。好像这件事从没发生过一样,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不过,恢复了自由的许一山又回到原来的境地,他虽然还是洪山镇副镇长,却是唯一一个没有安排具体工作的副镇长。 闲着无聊,许一山便找来老董,躲在小酒馆里喝酒。 “老许,你不如回局里来。以你现在的级别,回到局里至少是个副局长。”老董笑眯眯道:“我觉得你这个人,就不适合在官场里混。因为你这个人太单纯了,人单纯,思想也单纯。就凭着你的这个单纯思想,把人得罪了都不知道。” 老董分析道,按理说,许一山去洪山镇是不会与人有任何矛盾的。毕竟在这之前,他只是一个小科员,与官场隔着十万八千里。 洪山镇作为全县唯一的经济大镇,镇委书记段焱华名列县委常委一职,怎么也不可能与他这个初出茅庐的人发生利益冲突。 但是,从许一山履职洪山镇开始,段焱华就当他不存在一样的,这等轻视,换了谁心里能舒服。 老董总结出来一个原因,一切都出在龅牙男黄大岭的身上。 老董与黄大岭都是老相识,大家都在茅山县长大,老董比黄大岭大几岁,与黄山大公子,黄大岭的哥哥属于一代人。 黄山还不是书记的时候,他说的话已经比书记好使了。 正因为如此,黄大岭在茅山县就是一个小太爷般的存在。 黄大岭谁都不怕,唯独怕许一山的老婆陈晓琪。 提起陈晓琪,老董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说:“你家的这个陈晓琪,可能是茅山县里唯一能压得住黄大岭的人。” 许一山想起当初黄大岭要跑去洪山镇找他麻烦,被陈晓琪得知了消息,她开着车一路狂追,拦住黄大岭的车,当着黄大岭很多手下,甩了他一耳光,吓得黄大岭再没敢提起找他麻烦的事,不禁会心一笑。 “这世上的人和事,真的很奇妙。陈晓琪降住黄大岭,就是一物降一物。”老董大笑道:“老许,你娶了最美县花,也娶回了一个厉害女人。你若是降不住她,她反过来就会降住你。而且你这老婆与别人不一样,要是她降住了你,你这辈子过得都会很难。” 许一山不以为然笑道:“一个女人,能怎么调皮?大不了拳头伺候。” 老董惊奇地看着他,“咦,你敢打老婆?” 许一山道:“女人这种动物,属于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一类的,她陈晓琪乖乖听话,一切好说,如是她想像嫂子你家夫人一样,我老许是断然不能接受的。” 一句话说得老董羞愧不已。 老董在茅山县算得上是官二代,但在做护士的老婆面前,他永远都像小脚婆婆一样,大气都不敢喘。 老董惧内,在水利局是公开的秘密。 听完老董分析,许一山狐疑地问道:“我与黄大岭没过节啊,他为什么揪着我不放?” 老董想了想说道:“问题可能还不止在黄大岭身上。有时候我在想,你现在身上的麻纱太多了,一时也理不清。究竟你得罪了谁,可能只有鬼晓得。” 在茅山县里,老董是唯一与许一山走得最近的人。 许一山上了七年班,局里还有不少人不认识。按老董的说法,许一山纯粹是个可有可无的人,水利局就那么指甲盖大,他不认识别人,别人也不想认识他。如果不是每年局里发福利有他许一山的名字,估计水利局认识他的人也不会超过一半。 现在茅山县已经明确了态度,廖小雅留在茅山的意义已经不大。 廖小雅已经给许一山来过电话,告诉他最迟在明天离开茅山回燕京去。 廖小雅匆匆而来,又要匆匆回去,许一山心里不免有些怅然。 想起廖老的嘱托,寄一些他爹独门绝技研制的药丸,赶紧摸出电话打给爹许赤脚。 正文 第137章 没见过美女吗 许赤脚一接到儿子电话,劈面问他,“一山,你娶了个什么老婆?这下好了,将你妹都拐跑了。” 许一山闻言大吃一惊,来不及细问,道:“爹,秀去哪了?” 许赤脚便叹气着将陈晓琪送他回许家村,趁着他和老伴忙着给陈晓琪弄吃喝的时候,陈晓琪带着许秀悄悄从家里跑了。 许秀留下一张纸条,告诉他,她跟着姐姐陈晓琪去城里上学去了。 许一山又惊又喜,陈晓琪跑去他家,一点消息都没透露给他。上次她来见过他之后,之后再没见她露过一次面。 她什么时候去了许家村,还将妹妹许秀带来城里了? 许赤脚发了一顿脾气后,突然醒悟过来一样问他:“一山,你没事了?” 许一山笑道:“爹,我本来就没事。” 许赤脚常常舒了一口气,道:“你小子,吓死你爹了。你要出了事,我这张老脸真没地方放了。没事就好。依我看,你拿个什么副镇长也不要干了,你妹妹跑了,你回来跟我学医吧。” 许一山讪讪道:“爹,你明知我对这些草药不感兴趣。学医这事,还是你自己去弄吧。” 许赤脚道:“你不愿意跟我学,你就将许秀给我弄回来。” 许一山道:“你自己去与陈晓琪说啊,让她送许秀回家。” 许赤脚半天不吱声,过了好一会才叹口气道:“你家的这个女人,老子还真不敢与她说。一山啊,你小子给我听好了,弄不回来秀,你以后也不要回家了。” 老董听许一山与爹在电话里吵,忍不住笑了起来。 “老许,听说你爹是个草药神医,哪天有机会,我一定去拜访他老人家。” 许一山笑了笑,他对爹的草药兴趣虽然不大,但很有信心。要不,他常年在野外勘查,什么毒物没遇见过,没有爹的药丸,他都不知道自己会多吃多少苦。 挂了电话,他辞别老董,准备去找陈晓琪。 陈晓琪一接到他电话,便问他道:“没事啦?” “暂时没事了。”许一山问道:“秀在哪?” 陈晓琪笑了起来,埋怨道:“你这个哥哥是怎么当的?你就忍心让妹妹跟着你爹当一个草药郎中?人家是姑娘啊,亏你许家人想得出,做得到。” 两人约了见面的地方,许一山一刻也没耽搁,叫了一辆摩的就往陈晓琪说的地方赶。 到了地头,才蓦然发现,这里居然是曾臻送自己房子的小区门口。 曾臻当时拿钥匙给他时,只说了小区地理位置和门牌号。许一山本来想找机会带陈晓琪过来看看,却阴差阳错一直没实现心愿。 直到陈晓琪提出离婚,他将钥匙退还给曾臻,自己一次也没来过。 陈晓琪让他上楼,许一山心里牵挂着妹妹,片刻也没犹豫,直接找到了房子。 一开门,门口站着笑吟吟的陈晓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抿嘴一笑道:“许大镇长光临,有失远迎。” 许一山探头往屋里看,没见着妹妹许秀,便疑惑地问:“秀呢?” 陈晓琪轻轻说道:“上学去了?” “上学?上什么学啊?”许一山知道,妹妹初中毕业后,就被爹许赤脚带回了家。许赤脚说,祖传的中医手艺不能败在他手上,儿子不学,还有女儿。只要许家的中药幌子上还写着一个“许”字,就不算他败完祖宗基业。 “我联系了一家职业学校,让秀去学服装设计了。”陈晓琪哼道:“许一山,我现在算是彻底看清你们家人的嘴脸了,女儿就不是人啊?为什么非要逼着秀继承你爹的手艺啊。” 许一山纠正她道:“不是手艺,是中医。” “我不管你是中医还是什么,反正都属于手艺。秀一个女孩子,你就愿意让她与草药打一辈子交道?亏你还是个读书人,一点为他人设想的念头都没有。你这人,自私。” 许一山无端挨了陈晓琪一顿埋怨,有苦说不出来。 作为儿女,他对爹许赤脚的脾气太了解了。就如许赤脚教育他们兄妹一样的,做人一定要清清白白,不事权贵,不轻穷人。 事实上许赤脚在这方面确实给儿女树立了一个好榜样。比如他给人看病抓药,从来就没个价格可言。 谁家缺钱,提几个鸡蛋,甚至送来半袋米,他照样给人看病给药,遇到连鸡蛋都拿不出的人家,许赤脚非但不要钱,往往还会倒贴人家一些吃喝的东西回去。 但许赤脚坚持一个原则,无论是谁,如果一时没钱没关系,帐一定要挂着。 有一次许一山问过爹,你那么多帐在外面,怎么从没见你去收过一次? 许赤脚语重心长告诉儿子,人家欠的不是钱,而是尊严。他记账,就是给人尊严。 许赤脚甚至拿他爹教育儿子,他爹生前也是这么做的。到死的时候,一把火把账本全烧了。 许一山低声说道:“我爹来电话了,要我把秀送回去。” “不可能。”陈晓琪沉着脸道:“你知道秀最喜欢什么吗?她最喜欢的就是服装设计啊。我这几天带她跑乐不少培训学校,人家老师说,秀对设计很敏感,有天赋。你愿意让妹妹的天赋被埋没啊。” 许一山苦笑道:“问题是我爹那一关,怎么过?” 陈晓琪想了想说道:“你让他老人家来找我。” 许一山想说,爹就是因为怕她而没敢来。若是遇到别人带走许秀,他就是上天入地,也会将许秀带走。 许一山悲哀地想,爹许赤脚这一辈子没怕过人,到老了反而被一个陈晓琪吓得不敢上门。这人世间的奇妙,真的没法解释得清楚。 他打量着房子,发现这是一套三居室的新房。 屋里已经装修好了,从装修的格调和材料来看,算得上是奢华了。 他暗想,曾臻当时送他房子,就是希望他能与陈晓琪生活在这座充满温馨气息的屋里。无奈陈晓琪提出离婚,既然她都不属于自己了,他怎么还能霸占着人家的房子呢? 当然,许一山从来就没将这件事告诉给陈晓琪知道。毕竟,一个男人接受丈母娘的馈赠,脸面上无光。 “这房子漂亮。”许一山赞叹道:“这么好的房子,你愿意给秀住?” 陈晓琪深深看他一眼道:“怎么啦?秀不能住吗?我告诉你,从现在开始,这里就是秀的房子,等她学业有成再说。” 看着俏生生的陈晓琪,许一山突然有些心猿意马。 陈晓琪显然感觉到了异样,她慌乱地训斥许一山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吗?” 许一山将心一横,伸手便将她揽了过来,紧紧贴在胸口上,对着她的耳垂吹着气道:“你还要离婚吗?” 正文 第138章 令人痛恨的建桥方案 陈晓琪瞬间羞红了脸,她轻咬着唇,白了许一山一眼,低声道:“离,怎么不离。” 许一山道:“我不想离。” 陈晓琪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他,道:“你不想离就不能离吗?许一山,我相离就要离,你拦不住我。” 许一山小声答道:“也是,谁能把你陈晓琪怎么样啊。” 陈晓琪挣脱他的搂抱,与许一山保持着一段距离,试探着道:“许一山,你不离,不怕别人背后说你闲话?” 许一山脖子一梗道:“谁敢?再说,我有什么闲话让他们说的?” “你没有,我有啊。”陈晓琪似笑非笑,“许一山,我不相信你没有听到关于我的闲话。” 许一山急道:“没有。谁敢在我面前说你的闲话,老子揪下他的头来。你陈晓琪是我许一山的老婆,我就得保护你。” 陈晓琪便不说话了,眼圈微微红了起来。 她看一眼有些冷清的房子,道:“秀快回来了。你要留在这里吃饭吗?” 许一山摇摇头,“我今晚还得回洪山镇去。我听老孙说,镇里公布了建桥方案,群众反对方案,要闹事。” “你现在又不是总指挥了,别人怎么搞,管你什么事?许一山,你记住,闲事少管。” 许一山点点头道:“我没想管。我就去看看。” 妹妹许秀跟着陈晓琪跑来县城,陈晓琪安排得如此之好,超出了许一山的想象。 他在心里快乐地想,陈晓琪如果没将许秀当亲妹妹看,怎么会这样待她?越想越美,不觉笑出了声来。 回洪山镇的路上,他不忘给爹许赤脚打了电话,让爹抽空送一些药丸过来,他有用。 许赤脚接到电话后,骂了他一顿。说他许一山平时看不起他的药丸,他凭什么给他? 许一山求饶道:“爹,我说实话,我不想要你的药丸。是别人喜欢。你哪些东西哄我哄不到,哄别人,倒很有效。” 许赤脚哭笑不得,但还是答应了儿子的请求,说过两天送药过来。 正要挂电话,许赤脚突然问他道:“一山,有个事我想问问你,你见过无修老和尚了吗?” “无修大师?”许一山心里一痛,想起自己亲手将无修老和尚坐缸在无修庙后的石壁下,不觉悲从中来,湿了眼眶道:“爹,无修大师已经羽化登仙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许赤脚沉吟一会道:“人死了我知道。这个老和尚,活了一百多岁,死了挺可惜的。一山啊,我与无修老和尚有过约定,他死了,会把他的一本书传给我。这老和尚不守信用啊,人死翘翘了,书却没见着。” 许一山心里一动,想起无修老和尚将书交给了自己。自己却因为俗事太多,一直没顾得上看书里究竟有些什么内容。 按无修老和尚的交代,这本书里汇集了他这一辈子的养生心得。大到玄乎的气功调息,小到长生不老之术,玄黄一道,尽在书里。 许一山与无修老和尚接触过几次,深知老和尚是世外高人。 且不说别的,从来没人见过老和尚吃饭,无修庙里也没有任何做饭的痕迹。老和尚是靠什么活下来的,这是一个谜。 活人不食人间烟火,本身就是个奇迹。 许赤脚感叹道:“这个死和尚,说好了给我两味药的。你爹要是有老和尚这两味药,就能做出长生不老的药来了。” 许一山笑道:“爹,你就做梦吧。世上哪有什么长生不老的药?要是有,这世界还不乱了套了。” 许赤脚叱道:“你懂个屁。”挂了电话。 许一山刚回到镇上,便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 街上到处聚集着一堆堆的人,都在低声议论着什么事。 从车站到镇政府,中间有一段大约五百米的距离。许一山才走几步,听到有人叫他,抬起头,便看到笑眯眯的小邝。 小邝将他拉到一边,先是将他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啧啧道:“许哥,看来你在里面没吃过苦啊。” 小邝说,当初他听到许一山被纪委带走去调查,气愤得想去劫狱。 许一山笑道:“劫你的头,我又没坐牢,劫什么狱?” 小邝笑嘻嘻道:“我可听说,纪委比公安厉害多了。有人说,宁愿多坐三年牢,不愿去纪委黑屋里过一天。” “他们这些人,都是闲着无事干的人。好人他们抓去,坏人让他逍遥。”小邝气愤地骂道:“越是想做事,做好事的人,他们越看不惯。越是胡来乱来的,他们睁只眼闭只眼,一句话都不敢说。” 小邝告诉许一山,洪山镇在一天前正式出台了虹桥重建方案。 方案分为两种,目前正处在征求意见阶段。 许一山还没问是哪两种,小邝已经破口大骂起来,“洪山镇这是想逼人造反呢。” 许一山拦住他道:“小邝,你先别激动,有什么意见可以说出来啊,不是在征求意见阶段吗?这说明镇里还是充分尊重民主思想的啊。” “屁!”小邝哼了一声道:“两种方案,没一种是人想出来的。” 原来,洪山镇公布的重建方案中,第一个方案是吸收民间资金,将虹桥重建交给社会资金。同时,允许投资者在桥建好后收取过桥通行费,时间为二十年。 许一山狐疑地问:“意思就是谁投资,谁受益?” 小邝道:“话这么个话,意思也是这么个意思。问题是,以后我们过桥,都得交过桥费,而且一交就是二十年,想想都可怕。许哥,你想想啊,以后我们每天往返洪河两趟,就得给人交二十块钱,如果十趟,二十趟呢?我看,我这点工资,还不够交过桥费的啊。” 小邝也住在河对岸的黄金小区里,每天都要过河来上班。 除了虹桥,再无其他路可以过河。 许一山试探着问:‘第二个方案呢?’ “集资啊。”小邝气愤不已地说道:“镇里对集资建桥有规定,如果不采取吸引社会资金的办法,就需要全镇人们集资建桥。这样的好处是,桥建好后,不收费。” 许一山笑道:“这方案行啊。” “屁!”小邝又骂了一句,问许一山道:“许哥,你知道怎么集资的吗?” 许一山摇了摇头,他还真不知道。 “我跟你说,镇里规定,但凡是国家干部职工的,保底五千。也就是说,像我这样的人,集资款都要交五千。如果算上我们一家人,单我一家,这次就得拿出来两万的集资款。像你这样级别的干部,集资款以一万起步。” “如果不交呢?” 小邝吃惊地瞪大了眼,“不交?许哥,你没搞错吧?段书记会答应你不集资?” 正文 第139章 关心 许一山在办公室的屁股还没坐稳,白玉跟着他进来了。 从燕京回来后,许一山还没与白玉单独呆过。上次他刚回来,就被纪委带走了。在纪委十多天里,白玉托人给他捎去过一次水果,再没接触过。 一看到白玉,许一山便笑了,赶紧问她道:“阿丽怎么样了?” 白玉带着阿丽跟他一道进京,阿丽却闯了祸,让白玉后悔不迭。 白玉看四周无人,压低声道:“这女人目前表现得很老实,在家呢。不过,她老公好像也变得老实了,这段时间没听说过他们吵架了。” 许一山道:“这样就好。夫妻关系和睦,家庭和睦很重要。希望阿丽有此一次教训,从此收心,好好相夫教子。” 白玉奇怪的看着他,微笑道:“你说这样的话,就好像阅历很深的老人家一样。许镇长,你可还没正式结婚哦。” 许一山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白玉嗯了一声,担忧道:“说实在的,我现在最怕的就是阿丽那天突然出幺蛾子。这女人现在不吵不闹,我反而心里没底了。你说,若是王猛知道阿丽与张志远......” 许一山赶紧拦住她道:“别瞎想。再说,她与张志远怎么啦?没那回事的,我们不要多想。” 白玉尴尬一笑,双手和十道:“但愿不会出现。” 许一山上次被纪委带走后,纪委也来找过她调查过了。 纪委着重问了白玉,他在燕京都与什么人接触过。 白玉苦笑道:“说真的,你在燕京与什么人接触过,我还真不知道。不过,我听说你有个同学在燕京混得很好,能给洪山镇搞来钱。” “搞屁。”许一山苦笑着骂道:“老子这次被纪委带去,就是托了他的福。” 白玉愣了一下,叹口气道:“你这是什么同学,没帮你,还害你。以后这样的同学就别接触了。坏人。” 许一山不想解释。白玉显然是误会了胡进。 其实,许一山并没怪胡进。他知道胡进是为了他好。 胡进将电话打下来的初衷是好的,他不明白地方政府现在怎么都这样了,动不动就去找上面伸手要钱。 他只是想提醒地方,许一山是他同学,别让他同学为难。 偏偏地方在接到他的电话后,将一肚子的怨气都撒在他许一山身上了。认为许一山是故意去燕京丢他们的脸的。以至于黄山在接到电话后,将话筒摔了骂道:“这个许一山,是故意给老子上眼药。” “听说,这次上面来了人,要援助我们建桥,怎么没动静了?”白玉问许一山道:“你知道这事吗?” 许一山当然知道这事,而且也知道是段焱华拒绝了援建。 但他不能说出来啊,段焱华能在常委会上否决援建,说明他的影响力非常大。放着这么大的好处不要,县里那么多领导,居然没一个提出反对意见,可见段焱华的威望有多高。 他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是吗?”白玉显然不相信他,眼光逼视着他道:“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 “没有。”许一山笑道:“我有什么需要瞒着你的啊。” “哪你说,镇里现在有两种方案,你支持哪一种方案?” 许一山沉吟半天,苦笑道:“我一下还真说不上来。” 在听了小邝给他说的两种方案后,许一山觉得任何一种方案都像一坨屎一样的臭不可闻。 吸引社会力量,吸纳民间资金,以虹桥未来二十年的收费权作为代价,这是最不可取的办法。 虹桥重建需要的全部资金应该就在四千万左右,拿四千万换二十年的收费权,傻子都愿意啊。 许一山已经算下了一笔账,虹桥是洪山镇最重要的交通要道。每天在桥上通过的车辆以千数量计算。如果一台车收费十块,一千台车就能收一万。关键这是双向收费,那么就应该以两倍计算,是两万。 一个月就是六十万,一年是三百多万。十年三千万,二十年呢? 当然,在这二十年里,要对虹桥维修,加固,或者其他维护安全的措施,林林总总算下来,不至于突破一千万啊。 至于第二种方案,哪简直就是从别人的口袋里抢钱。 按理,集资有回报。但段焱华说过,重建虹桥如果以集资的形式建设,集资款的回报将在二十年后兑现。 而且这次集资范围非常广泛,名义上是有钱出钱,无钱出力。但到了下面,味道就变了。已经有风声传出来,下面各村村支书已经明确表态,任何洪山镇户口的人,最低都得集资三百块。 有人说,这是摊派,不想交这笔钱。 段焱华在会上拍着桌子吼道:“不交行,他今年不找我,明年还得找我。明年不找我,后年还得找我。总有一天,他得求上我。” 段焱华话里的意思非常明确,遇到不愿意交纳这笔集资款的,也不要着急。除非这家人以后不建房,没子女读书、参军或者其他需要政府配合的事。 即便这家人真做到了什么都不求政府了,段焱华还有一招,农田补助这一块,坚决停发。 白玉道:“小许,你对镇里的这些政策,有什么看法和建议?” 许一山道:“我什么看法和建议都没有。我服从组织。” 话音未落,听到门外响起掌声。 段焱华居然找上他的门了。 “许镇长,回来了啊。”段焱华伸出双手,握住许一山的手轻轻摇晃道:“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这样一句煽情的话从段焱华嘴里说出来,许一山感到无比的尴尬。 “许镇长,我听说你回来了,第一时间过来看你。这段时间你受苦了,委屈了啊。”段焱华感叹道:“我们当领导的人,就要不怕误会,不怕困难。” 许一山认真道:“书记您说得对。” “说说,有什么打算?”段焱华笑眯眯地看着他问道:“生活上有困难吗?” 许一山摇摇头,“书记,劳您关心了。我没困难。” “好!”段焱华赞许道:“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好同志。受了委屈能看开,懂大体,识大局,好样的。” 许一山陪着笑脸,没说话。 段焱华的眼光落在白玉身上,狐疑地问:“白主任找许镇长有事?” 白玉慌乱地说道:“没事,我看小许镇长回来了,过来说几句话。我先走了。” 白玉慌乱开门出去。段焱华看着她的背影道:“妇联这摊子事,不简单啊。” 段焱华来找许一山,是要交给他一个新的任务。 正文 第140章 重任在肩 段焱华让许一山担任集资小组组长,负责去各村发动宣传,要求他用半个月时间,完成集资任务。 许一山心里算了一下,洪山镇下辖二十三个村,即便每天跑一个村,半个月时间也没法跑完。何况,收集资款这可是要老百姓从口袋里往外掏真金白银。他们会那么痛快给钱? 段焱华看他有些为难的样子,鼓励他道:“一山啊,你尽管放手去干。如果遇到有些人不配合,你做点思想工作。遇到故意破坏我们集资工作的人,一定要采取雷霆手段。有些人,不打就上房揭瓦。这样,我让老孟给你配上两个人,你带着他们明天就下去。” 许一山想问,镇里不是有两种方案吗?为何第二种方案还要走在前头了? 但段焱华显然不想给他提问的机会,安排好了工作后,起身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他站住脚,想了想说道:“白主任与你一道去吧。她是个女的,有时候说话起作用。” 段焱华一走,白玉又闪身进来,抱怨道:“你答应了?” 许一山只有苦笑,无奈道:“我不答应,还能推脱?” 白玉便告诉他,镇里安排集资小组负责人时,遇到了集体抵制。镇长刘文是第一个抵制的,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工作是费力不讨好的事。 洪山镇集资建桥,表面上看是发动群众力量。其实,这是在打老百姓口袋的主意。 方案一出台时,就遭到了怨声载道的骂。 先不说镇里已经很多年没集资了,过去就算集资,也会让人看到集资之后的利益。现在虹桥重建,如用集资款建,明确规定是不可以采取收取过桥费的办法来偿还的。这么说,镇里说,集资款以后返还,完全就是骗人的鬼话。 再说,这次的集资任务很重,要求全镇人口,按人头三百块交。若是遇到一家人口有个七八个,一下让他们拿出几千块钱出来,几乎就像要了他们的命一样难受。 当然,段焱华留了一手,意思是遇到强硬不肯交钱的,派出所会抓人。 白玉骂了一句:“傻!” 许一山道:“你不去做,我也不去做,谁去做?” 白玉哼了一声道:“他自己去做啊。小许,我感觉你这次又要被人卖了。” 许一山笑了笑,没吱声。 洪山镇并不是将所有眼光都盯在集资建桥这件事上。段焱华已经暗示过他,第一种方案也在抓紧进行。 段焱华亲自负责第一方案,按他的说法,目前已经与投资意向人谈过两轮了。之所以还没最后确定,是投资方提出要将收费年限延长五年。 段焱华将这些事统统告诉许一山,表示出他对许一山的尊重,视他为心腹。 见许一山不出声,白玉担忧地问:“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收不上来集资款,耽误了建桥,会不会把责任又全部推在你身上?” 许一山茫然道:“应该不会吧。” 白玉笑了笑,出门去了。 第二天一早,镇里负责收集资款的干部都在镇政府大院等许一山。 今天要去的第一个村,就在洪山镇的旁边。 这个村就叫洪山村,村里有将近一半的土地在这几年已经被镇里开发占了。 村支书是个叫黄大勇的中年男人,在洪山镇街上开了一家网吧,还与人合伙开了一家幼儿园。 黄大勇的家就在街上,是一栋五层楼高的自建房。一楼是门面,租给了人开南杂店和小吃店,二楼是他自家的网吧,三楼以上,是住房。 许一山找到他时,黄大勇正与几个朋友在喝茶。 看到他来,黄大勇赶紧起身,老远就打着招呼道:“许镇长,什么大风将您老刮来我这里了?蓬荜生辉啊。” 许一山没想过多客套,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要求黄大勇今天抽出时间,陪他一起去村里宣传发动交集资款的事。 黄大勇先是为难说道:“哎呀,今天有些不凑巧啊,我与朋友约好了在县里见面,谈一个比较重要的项目啊。” 许一山一听,赶紧陪着笑脸道:“黄支书,我知道你很忙。但镇里这任务,你还是得抽空啊。” 黄大勇想了想道:“许镇长,实在是对不起,这件事我让村里会计陪你们去就行了。我这个项目耽误不得,耽误了,怕是镇里承担不起损失。” 许一山想,黄大勇说的未必是事实。但万一真有这样的事,黄大勇说是因为集资款的事而耽搁了他的生意,损失谁来赔他? 站在一边的白玉看不下去了,沉着脸说道:“黄支书,你别拿什么项目不项目的事来说话。今天我们来你村里收集资款,这是比任何事都要大的事。你再敷衍,支书还想不想干了?” 白玉一开口,黄大勇赶紧将脸上堆满了笑,他笑嘻嘻地对白玉说道:“白主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黄大勇的为人。镇里哪次有事,我黄大勇不是冲在第一?今天确实是不凑巧啊。” 白玉秀眉紧皱,作势要拿电话给段焱华打,一边说道:“你自己与段书记说。” 黄大勇赶紧拦住她道:“白主任,你就别给我找难堪了。段书记要是知道,还不剥了我的皮啊。我也实话说吧,我们村里,刁民太多了。可能这个集资款没那么容易收上来。不如给你们一个建议,先去容易收的村子收。我敢保证,只要你们把别的村的集资款都收上来了,我洪山村绝对不拖后腿。” 白玉脸一沉道:“今天就来你们洪山村,你说的刁民在哪?叫来看看。谁敢抗拒,你们看到他们没有?” 白玉指着一起来的派出所两位民警说道:“他们手里握的可不是烧火棍。” 黄大勇依旧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他双手一摊说道:“你们要抓人,就先抓了我这个支书去。白主任,你是没在我们基层呆过。不了解工作有多难做。实不相瞒,昨天我就给全村开了大会,可是没一个人愿意交这笔钱的啊。” 许一山插言道:“黄支书,你把政策给大家说清楚了吗?” 黄大勇看他一眼,嘀咕道:“许镇长,我虽然没读你那么多书,大道理讲不出来,小道理还是懂的嘛。修路架桥,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啊。镇里没一座桥,就是一座死镇啊。当初谁一声喊了将桥炸了,现在又要我们老百姓掏钱修桥,群众思想做不通哦。” 一句话堵得许一山无言以对。 白玉赶紧打着圆场道:“黄大勇,你少啰嗦,快点请许镇长去村里,今天不拿下你们洪山村,我们决不收兵。” 正文 第141章 要怎么才算硬 黄大勇开着他的车在村里喊了一圈,过了半小时,才稀稀拉拉来了几个人。 许一山看来的人,不是老弱病残,就是少不更事。心里不由暗自嘀咕,这些人,哪像是拿的出集资款的人? 白玉看出来他的担心,安慰他道:“这些都是来探路的,是想看看我们的手段硬不硬。” 许一山不解地问:“要怎么才算硬?” 白玉笑了笑,低声说了一句:“六亲不认。” 黄大勇一头汗水出现在许一山面前,看着稀稀拉拉的十几个人,抱怨道:“许镇长,这时候叫人开会,时候不对劲啊。大家都出去干活去了,我嗓子喊破了,就来了这么一些人。” 许一山含着笑道:“辛苦黄支书了。” 黄大勇问:“这会还开不开?” 许一山扫了一眼人群,硬着头皮道:“开,该怎么开还怎么开。” 天气炎热,空气似乎凝固不会流动了。树叶动也不动,显然没风。 黄大勇将人都叫去屋里,把风扇开到最大,还是有人在嚷着“热死了,热死了”。 许一山微笑着说道:“各位父老乡亲,今天请大家来,是有件事要与大家商量。” 话音未落,听到人群中有人喊道:“你是来收钱的吧?” 许一山老实道:“是,集资款,建虹桥的资金。” “我们没钱。” “钱不都被你们当干部的拿去了吗?怎么还来问我们要钱?修桥不是你们政府的事吗?我们老百姓又没工作,又没退休金,哪来的钱给你们。” 一连串的质问,此起彼伏,会议还没开始,会场就乱了。 黄大勇扯开嗓子吼道:“你们都给老子安静,叫什么叫?镇里来收集资款,是看得起你们。你们出了钱,以后虹桥上就有你们一块砖。” 人群笑了起来,“黄支书,这桥准备用砖砌么?” 黄大勇黑着脸骂道:“放屁,钢筋水泥的啊。” “哪怎么有我一块砖了?” “比喻,比喻不懂吗?”黄大勇嚷道:“你们这些人不读书,不看报的,我警告你们,不交钱的,都去坐牢。你们没看到,领导带了派出所的来了吗?” 人群安静了下来,似乎黄大勇的话起了作用。 他们都将眼光去看两个民警,再没人吱声了。 许一山正要开口,突然听到黄大勇一声怒喝:“黄鼠狼,你去哪?” 大家循声看过去,就看到一个个子很矮,满脸皱纹的男人。他一只手操着裤头,满脸愁容地说道:“黄支书,我肚子痛,我要上厕所。” 黄大勇手一挥道:“滚,给老子记住,拉完了就赶紧回来,你敢跑,老子追你屋里去敲断你的腿。” 男人一溜烟跑了,没一会,又有几个人嚷肚子痛。仿佛他们都集体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愁眉苦脸的要去上厕所。 黄大勇喝止不住,转过头看着许一山苦笑道:“许镇长,这些狗日的肯定跑了。” 本来还有十几个人,现在跑了几个去拉肚子,就没剩下几个了。 许一山看着孤零零的几个人,一咬牙道:“会不开了,大家先休息,晚上挨家挨户上门。” 洪山村因为靠近洪山镇,村里有不少人家在镇上建了房子。全村三百多户,一晚上根本走不完。 许一山便将催收的人分成三个组,每个组两个人,跟着村里的干部上门。 等到天黑,三个小组的人一齐出动。许一山选了距离镇子最远的几十户人家,与黄大勇登门去催收集资款。 路上,黄大勇抱怨说,今天耽搁了谈合同,让他损失了一大笔钱。如果集资款收上来了,问许一山能不能补偿他一点。 许一山笑道:“黄支书,你还在乎这点小钱?再说,这笔钱有重用啊,谁敢动。” 黄大勇道:“这么说,我一天到晚陪着你们在外跑,一包烟钱都赚不到?” 许一山严肃道:“老黄,你这话可不能乱说。你是村干部,村干部也是有职责的,怎么能跟组织讨价还价?” 黄大勇哦了一声,讪笑道:“许镇长你批评得对。我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我就是觉得,你我这样上门去找人要钱,不怕人骂?” “骂也得上门啊。”许一山苦笑道:“上头交下来的任务,再难也要想办法完成。” 黄大勇不悦道:“你就拉我们这些小人物垫背啊。” 第一家住得很偏僻,家里两个老夫妻,抚养着一个几年前从脚手架上摔下来的一个儿子。儿子今年三十多岁了,原来结了婚,摔成高位截瘫之后,老婆跟人跑了。 许一山一去,门口的狗便叫了起来。 黄大勇举着一根木棍,大声呵斥着狗。 喊声惊动屋里的人,开门一看是他,连忙喊道:“黄支书你来了啊,这么晚,有事吗?” 黄大勇让开身子,将许一山推到面前说道:“这位是镇上的许镇长,来你家收集资款。钱准备好了吧?” 老人看一眼许一山,脸色便阴沉了下去,一声不响就要关门。 黄大勇冲上前一步,将门拦住道:“老黄,你这人这么能这样,干部来了,你总该请人进屋坐坐吧。” 老人哭丧着脸道:“不是我不请干部进屋,实在是屋里没法下脚啊。黄支书,我家的钱,能缓缓么?过两天我去把稻谷卖了,凑满了钱就给你送去,行吗?” 黄大勇大声道:“哪这么能行,老黄你不能拖村里的后腿啊。” 黄大勇将许一山让进屋,看着躺在床上的病人喊道:“兄弟,好些了吗?” 床上躺着一个面容清瘦的男人,一双眼深陷在眼眶里,双目无神爱看着许一山,艰难地想要坐起来。 许一山赶上前一步按住他道:“你躺着别动。” 屋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味,说不清是什么味道,让人感到很恶心。 黄大勇捂着鼻子道:“怎么搞的,卫生还那么差。” 老人低声说道:“我们俩个老人天天要出去干活,没有那么时间照顾他。”他长长叹了口气,“造孽啊造孽。” 黄大勇皱着眉头道:“你们家的这个情况我知道,今年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给你们争取办个低保。” 老人闻言,感激得不得了,抓住黄大勇的双手作势就要下跪。 黄大勇扶住他道:“你就别给我客气了。都是一个村的,我能忍心看你们日子难过?” 说过后,问老人道:“大春的赔偿款拿到了没?” 老人摇摇头道:“人家不给,说赔了医药费了。再闹,就叫公安来抓我。” 许一山插了一句问道:“什么赔偿费?谁没给?” 黄大勇叹口气道:“我大春兄弟原来是个很优秀的泥水匠,在黄金小区工地上出了事,法院判了对方赔偿,到现在还没拿到一分钱。” 许一山眉头一皱,问道:“是洪山镇的黄金小区?” 黄大勇看了看他,低声道:“人家背景牛,奈他不何。我也去要过几次,差点被他们的保安打了。” 许一山顿时来了气,道:“我去替你们要。” 正文 第142章 全军覆灭 晚上十点,催交集资款的人全部回来了。 白玉那一组没要到一分钱,还被人堵在屋里骂了一顿。另一组干脆与人打了起来,被人唤着家里的狗,追了几条田垄,最后摔在泥水田里才作罢。 许一山更好,不但没要到钱,还将身上仅有的三百块全部拿出来塞给了高位截瘫病人黄大春。 三个组的战报一汇总,许一山叹了口气道:“全军覆灭。” 回到镇里,许一山请他们去春花嫂子的夜宵摊上吃宵夜。 白玉因为家里还有孩子,推辞不去。许一山便带着一群人去了春花嫂子的夜宵摊上。 过去,春花嫂子只在市场门口摆个油条摊。现在老孙辞职不干了,家里少了一笔重要的收入,春花嫂子便只好夜里出摊,弄了一个夜宵摊子在洪山镇的街头。 他们夫妻人缘好老孙当武装部长的时候也没得罪过人,加上洪荒有意照顾,因此夜宵摊的生意一直不错。 许一山带着人到的时候,老孙正在给人上菜。看到他们来了,老孙迎了过来喊道:“老弟,今晚怎么有雅兴,给哥哥来捧场了。” 上次许一山要被纪委带走时,孙武堵着车头不让走,说洪山镇里现在除了许一山,没几个好人了。纪委怎么还将好人带走去受罪? 段焱华发怒,叫人请来孟梁,将孙武带去派出所,吃了一个大苦头。 由于实在找不出孙武其他问题,且老孙孟梁又都是老相识,没必要将脸皮撕破。孟梁便亲自去给段焱华作了汇报,保证孙武以后不再闹事,段焱华才默许他回来。 吃了一次亏的孙武果真乖巧了许多,现在除了帮老婆春花出摊,其余时间就在家里喝点闷酒不出门。 看着许一山这一群狼狈不堪的模样,老孙哈哈大笑道:“现在知道什么叫众怒了吧?” 他将许一山安排在一个角落里,叮嘱他道:“你们先坐,我去弄几个菜过来。” 没一会,老孙端来了四五个凉菜,胁下夹了一瓶酒过来。 派出所的人借故先走了,据与他们一道催交的人说,派出所在这次催交过程中,不但没出力,反而像事不关己一样,躲得远远的。 许一山道:“这正常。他们本来就是来配合我们的。我们才是主角。” 第一次出门催交,就弄得全军覆灭,狼狈不堪。许一山的心情显得很沉重。 其实,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心里想,洪山镇放着好好的援建不要,却把主意打到老百姓的口袋里去,老百姓不生气才怪。 他想不通段焱华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是面子问题,就不该伸手问老百姓要钱。 洪山村是最靠近洪山镇的村,经济相对要比其他村活跃许多。如果洪山村的群众都拿不出来集资款,其他乡村可能更难。 他突然感觉到,段焱华又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白玉提醒过他,这个催交小组组长全镇没一个人愿意当。就连镇长刘文,也躲着不肯上阵。 老孙搬了张凳子主动坐过来,主动提出他来买单。 许一山恰好口袋里没钱,便感谢他道:“老孙,让你破费了啊,下次我给你补上。” “补个屁。”老孙笑眯眯说道:“没有老弟你,你嫂子还能支起这样一个摊子?今晚这顿,就算我谢你的,再客气,就见外了。” 孙武说的,是许一山在油条摊上教训过黄毛的事。 那一次,两个小混混被许一山一个人揍得无还手之力,鼻青脸肿的。事后,黄毛的老板洪荒还得主动上门道歉。 按洪荒的说法,这是不打不相识。他现在与老孙走得很近,两个人合伙要开的民用爆破公司如果不是因为审批的问题,早就开张营业了。 老孙得知许一山带队去催交集资款,不但没收上来一分钱,还被人骂,唤狗追,乐得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老孙叹口气道:“老弟,不是我说你,你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被姓段的玩得滴溜溜的转?他安排你的这个活,就是要让你里外不是人啊。” 孙武分析道,逼着老百姓交了钱,他许一山在老百姓的心里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钱收不上来,他在镇里又将威风扫地。会被人指责工作没方法,办事没能力。废人一个。 总之,无论做好做坏,他都讨不到一个好彩。 大家过去都是同事,彼此很熟。又都知道孙武与段焱华的关系一直不好,因此对孙武说的话,没人在意。 许一山拦住孙武道:“老孙,你快去帮嫂子的忙,我这里就不需要你了。你给我们来些米饭,随便搞几个菜填饱肚子就行。” 洪山村的黄大勇没安排他们吃饭,许一山又不好开口问人要吃的。因此干部们到现在还饿着肚子。 饭一上来,大家推让一番,便不顾形象了,狼吞虎咽地将桌子上的菜一扫而光。 许一山心情不好,没胃口,随便扒拉了几口饭便放下了筷子。 孙武拿来的酒,一动也没动。 孙武过来看了看,惊异地问:“怎么不喝酒?” 许一山道:“酒就免了,改天再喝。” 孙武往凳子上一坐,大大咧咧道:“哪怎么行,我来陪兄弟你。” 他让镇干部们都回去休息,自己拉开架势要与许一山喝个痛快。 老孙说,这顿酒有意义,一是庆祝许一山平安归来,二是祝贺许一山恢复原职。只要许一山还在洪山镇,洪山镇早晚都有希望。 许一山怕人听到老孙的话,赶紧提醒他。 孙武冷笑道:“我怕他姓段的一根毛啊,有本事,叫人来砸老子的摊子。” 话虽这样说,声音却轻了很多。 孙武问他,上次在燕京请的外国人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了?是不是人家外国人也会忽悠? 许一山安慰他道:“先不要急。外国人对茶油还有一段认识的过程。他们对茶油不了解。” 孙武道:“我不急。老弟,你看,我托你帮忙弄公司执照的事,不也没急吗?” 老孙看似说得很随意,其实是在暗示许一山。 许一山顿觉尴尬,讪讪笑道:“老孙,这事我会尽快给你答复。” 孙武摇着手道:“不急不急,你先忙你的事。” 许一山想了想,突然问他道:“黄金小区在建设时,是不是出过事故?” 老孙一愣,道:“是出过事故。当时脚手架倒了,死了三个,伤了三个。” “这事怎么处理的?” 孙武挠了挠脑袋,尴尬笑道:“具体我也不清楚,这件事一出就被压了下来。据说,协商处理了。” 正文 第143章 讨债 孙武欲言又止,让许一山感觉里面一定存在猫腻。 在他不断催问下,孙武显得有些不耐烦说道:“老弟,有些事,不该知道的就不要去知道。人啊,有时候糊涂一点好。” 许一山正色道:“老孙,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你就说出来。” 孙武迟疑了一会,叹口气道:“这事又不发生在你的任期内,何况也处理过了。你问这些东西有意义吗?” “有。”许一山表情严肃,“我今天去一户人家,得知赔偿款还没到位。人家一家现在基本没法生存了,谁忍心看到那一幕不心痛的,就是个没感情的人。” 孙武苦笑道:“你说的这个人我知道,是叫黄大春的吧?他当年的医药费就花了好几十万啊。” “医药费能算到赔偿款里吗?” 孙武见许一山脸色不对,赶紧说道:“是不能算。只是当时出了这桩事后,据说开发商花了几百万。一个企业,能有多少钱啊。” 许一山哼了一声,“这与企业多少钱没关系。出了事,该赔就得赔,倾家荡产也的赔。” 孙武便不作声了,低着头喝闷酒。 许一山踢了踢他的脚,试探着问:“是不是开发商因为是黄大岭,他父亲是黄书记而把整件事压下来了?” 孙武惊慌地摇头,四处看了一眼,压低声说道:“老弟,你怎么还听不明白呢?有些事不该管的,最好不要去管,免得惹火上身。” 许一山呼地起身,咬着牙道:“这件事,我管定了。” 许一山带队催交集资款铩羽而归,一度被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许一山的做法与当年的刮民党没有区别,动用军警压迫老百姓交钱,是十足的官僚作风。 段焱华将许一山叫了去,安慰他道:“一山,有些事急不得。得从根源上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这次你辛苦了,虽然时间紧,任务重,但只要想起这是为人民服务,你就得有底气。” 许一山垂头丧气,既不激动,也不说话。 等段焱华话说完了,许一山突然问道:“段书记,我听说黄金小区开发商还欠着黄大春的赔偿款。” “黄大春?”段焱华一愣,“是谁?” 许一山解释道:“就是当年开发黄金小区时,事故当中的幸存者。这人现在高位截瘫,家庭非常困难。我想,能不能与黄金小区开发商说一声,尽快落实赔偿款,保障伤者的生活?” 段焱华眉头紧皱,一声不响。过了好一会才说道:“这件事你不用操心。” 许一山急道:“我不操心就没人管啊。” “你关心了,就有人管了?”段焱华的声音提高了许多,眼光凌厉地看着许一山,厉声道:“管你该管的事,就这样,你出去吧。” 从段焱华办公室出来,许一山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 段焱华发了脾气,看来这件事没那么容易处理。 白玉从楼上下来,问许一山今天去哪个村。 许一山将手一摆道:“哪也不去。去了也是白去。” 他正式感觉到了收集资款的难度。虽然段焱华在全镇村干部大会上说过,谁抗拒不交,谁承担后果。现在看来,收效并不好。 一个经济发达的村都收不上集资款,那些偏远的村,难度会更大。 整个上午,许一山没出办公室一步。 他在想,要怎么解决黄大春的赔偿款问题。现在看来,黄大春的赔偿款到位了,矛盾会得到一些缓解。只要对立情绪缓和了,再让老百姓支持镇里工作,应该要顺理成章得多。 许一山没带队出去要钱,段焱华也不催他。大家睁只眼闭只眼,都在静观事态发展。 下午,许一山从办公室出来,直奔对河的黄金小区而去。 门口保安看到他来,这次没为难他了,赶紧打开栅栏门让他进去。 许一山却不进去了,问保安管事的人在哪,马上叫到门口来,他有事找他。 保安不敢怠慢,赶紧用步话机叫了一个女人出来。 女人袅袅婷婷的,走路如弱柳扶风一样。远远的看到许一山,热情地招呼道:“许镇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她看起来三十来岁模样,一张脸白净得就如刚剥出来的鸡蛋。她保养得非常好,无论身材,还是容颜,都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美感。 她往许一山面前一站,一缕淡淡的幽香便扑鼻而来。 她笑靥如花,摇晃着许一山的手,撒娇似的说:“许镇长啊,你可是第一次来我们公司指导工作啊,快进来。” 许一山淡淡一笑道:“第二次了。” 女人自我介绍,叫吴妍,茅山本地人,现在是黄金小区的物业经理。 她似乎与许一山很熟一样,紧伴着他走。 吴妍介绍,黄金小区目前是洪山镇最高档的物业小区。小区设施在很多地方甚至要超过衡岳市的住宅小区。目前小区里有住宅二十八栋,最高的三十三层。另外,小区内有独栋别墅五栋,是成功人士最理想的家园。 黄金小区最大的特色,就是每一栋的外墙装修用的都是土豪金的瓷砖,远远看去,金碧辉煌。 小区里的绿化做得非常好,花园小径曲径通幽,亭台楼阁古色古香,假山叠嶂,古木参天。 许一山不得不承认,茅山县城里,像这样的小区也凤毛麟角。 吴妍说,开发商在完全交房后,已经撤出小区。目前,整个小区的物业管理都归她管。 当然,她所属的物业公司,归属在开发商名下。 许一山一听,心里有了底。 吴妍介绍完之后,笑吟吟地看着许一山,道:“许镇长,听人说,你的夫人是我们茅山最美县花陈晓琪,你艳福不浅哦。” 许一山道:“都一样,人嘛,外表与内心都一样美才是真的美。” 吴妍一脸吃惊的样子,道:“许镇长,你这话里有话啊,就不怕我告诉你夫人?到时让你跪搓衣板呢。” 许一山一笑了之,突然问她道:“吴经理,你们公司是不是还欠着别人的赔偿款?” 吴妍一愣,随即叫起屈来,道:“许镇长,你千万别乱给我戴帽子啊。我们物业科从没欠人钱。” 许一山微笑道:“一个叫黄大春的民工,人家手里可是有法院的裁决书。” 吴妍想了想,小声道:“你可能搞错了,开发商与我们物业是两回事。这件事,你可以问我们老板。” “老板是谁?” 吴妍灿烂一笑道:“黄大岭黄老板啊。” 正文 第144章 讨债(二) 许一山要想找黄大岭要债,手上就必须得有证据。 他电话通知黄大勇,让他去黄大春家里将法院的裁决书复印一份过来。 黄大勇闻言照办了,在将复印件交给许一山的时候,黄大勇拍着胸脯道:“许镇长,你若是帮大春讨回了钱,我保证,我们洪山村的集资款一分不少交到你手上来。” 拿了裁决书,许一山直接将电话打到了黄大岭的手机上。 黄大岭对许一山的来电非常意外,他在电话里笑眯眯问许一山,“小许镇长,有何贵干?” 许一山冷冷道:“黄老板,我想单独与你坐坐。” 黄大岭高兴道:“好啊,你说,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许一山回他道:“你定。” 黄大岭说了一个地方,不在茅山县城,也不在洪山镇,而是在衡岳市内。 许一山二话没说,拿了裁决书就往市里赶。 坐在车上,他突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问题。黄大岭、黄大勇、黄大春。他们三个都姓黄,而且中间一个字都相同,难道.......。 疑团很快解开,在见到黄大岭之后,黄大岭第一句话就说:“我哪本家兄弟找到你头上来了?” 他们是本家兄弟?许一山顿时有些凌乱了。 他万万没想到,书记黄山老家居然就在洪山村。 黄山年轻时,是洪山公社的一个通讯员。所谓通讯员,其实就相当于现在的打杂人员。 洪山镇的前身是洪山公社,公社书记某天发现了黄山,觉得这小孩儿乖巧机灵,于是便安排他来公社做些跑跑腿的活。 黄山头脑灵活,又喜欢舞文弄墨,常常写些稿子往外寄。 那时候的人们文化程度普遍不高,即便是公社书记,也是大老粗出身。黄山顿时成了大家眼里的秀才。 某天,县广播里播了一篇通讯,大意是赞颂洪山公社干群一心治理洪河的先进事迹。通讯播出去之后,公社书记很快得到了提拔。 事后得知,这篇通讯就是黄山写的,但他没用自己的名义发表,而是借了县广播局的一名记者名义发表的。 临走前,公社书记将黄山叫到跟前说:“黄山啊,你小子记住一句话,做人一定要脚踏实地。我看好你。” 公社书记后来在县里做了大官。他一直很关心黄山的成长。按他的说法,他是在培养黄山。 黄山果然没让他失望,他从公社的通讯员做起,做到乡广播站站长,然后晋升为副乡长。到洪山撤区并镇时,黄山已经是洪山镇第一任镇委书记。 到了镇委书记这个层面,再往上走就容易多了。老书记在退下去之前,黄山已经名列县委常委了。 若是追踪溯源,黄山在黄氏族谱上,是黄大勇和黄大春的同门叔爷。黄大岭与黄大勇黄大春是没出五服的堂兄弟。 在得知许一山的来意后,黄大岭哈哈大笑道:“许镇长,你可管到我家里来了啊。” 许一山淡淡一笑道:“黄老板,你这么大一老板,还在乎这点小钱吗?不如将钱付给黄大春,这样也免了麻烦。” 黄大岭似笑非笑道:“什么叫麻烦?许镇长,有几句话我想告诉你,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认同这句话吗?” 许一山点着头道:“这句话没错。有些人,确实看似可怜,背后却藏着让人十分可恨的东西。不过,你的堂兄弟黄大春现在已经瘫痪在床了,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如果没有这笔救命钱,估计很难活几年。” “这种废人,活着也是浪费粮食,不如早死。”黄大岭冷笑着说道:“他要死了,我就将这笔钱交给他父母,让两位老人家老有所养。” 许一山听得心里窝火,可又不好发脾气。现在钱捏在他手里,弄得他生气,不拿出来钱,他也拿他没办法。 他只能劝慰他道:“黄老板,不管黄大春过去做过什么,他现在已经这个样了,你就该原谅他了。你大人大量,不该与他一般见识,是不?何况,你们还是同祖宗的堂兄弟啊。” 黄大岭看了许一山一眼,问道:“你知道黄大春做过什么事吗?” 许一山哪里知道他们之间的事,于是摇摇头表示不知情。 黄大岭便告诉他,黄大春在他的工地上所作所为,神人共愤。 黄大岭开始去洪山镇开发房地产时,是拒绝黄大春他们来工地做工的。但是,黄大勇缠着他不放,说什么大家头上都顶着一个“黄”字,又是同谱的一家人,肥水怎么能流外人田? 别人做工也是做,洪山村的人做工也是做。他不需要特殊照顾,只希望黄大岭给他们赚碗饭吃。 碍于情面,黄大岭最终答应黄大勇他们进场做事。 当时,洪山村以黄大勇为首,组成了一个泥水班,专门负责砌墙。黄大春是砌墙师傅当中手艺最好的一个,他一个人一天能砌三千五百砖。 问题就出在这里,到了结算工资的时候,黄大春以自己手艺比别人强,要求黄大岭多付他一倍的工资。 黄大岭哪里愿意?黄大春便不顾黄大岭老板的身份,指着黄大岭的鼻子当着一工地的人,跳起脚来破口大骂。 起初,黄大岭还不在意,毕竟是堂兄弟,撕破了脸大家都好不到哪里去。 谁料黄大春见工地不给他多发钱,便组织人一起罢工。 无论黄大岭怎么说好话,黄大春就是不听。他罢工还不算,他还阻止其他人施工。 出事那天,黄大春坐在刚架好的脚手架上,指着底下正在检查工作的黄大岭喊:“黄大岭,你做人不能太黑了啊,你爹当官,你发财,别以为我们都是傻子看不出来。” 黄大春骂着骂着,没防着脚手架突然就倒了下来。 许一山愣愣地问:“好好的脚手架,怎么突然就倒了呢?” 黄大岭摇摇头道:“这或许是老天爷都看不惯他黄大春那张臭嘴了,惩罚了他。” “我听说,当时除了伤了几个,还有人摔死了?” 黄大岭哼了一声,道:“工地出事故,难免有伤亡,不足为奇。” 许一山点头称是,突然道:“黄老板,黄大春这个赔偿款,你真不想给了吗?” 黄大岭哦了一声,反问他道:“你是来替他讨债的吗?你来之前,与段书记说了这事吗?” 正文 第145章 会场硝烟 段焱华电话催了许一山赶紧回洪山镇,许一山没来得及与黄大岭谈具体支付赔偿款的事,叫了一辆的士直奔镇里来。 车刚停稳,白玉就迎了上来,低声叮嘱他道:“等下段书记发脾气,你别接话,任他发。” 许一山心里一沉,问道:“发我的脾气?我做错事了?” 白玉看他一眼,没作声,转身走开了。 镇长刘文站在台阶上喊:“都站着干嘛啊?进会议室开会。” 镇干部们三三两两往会议室方向走。许一山走了几步,被刘文喊住,看看四周无人,问他道:“小许,你今天去哪了?” 许一山小声回他道:“去了一趟市里找人。” “走黄大岭去了吧?”刘文似笑非笑地说道:“你才来洪山镇,有些情况不了解,莫管闲事。” 话没说完,看见段焱华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脸色铁青过来。 他往许一山身上扫了一眼,一句话没说,蹬蹬瞪上楼去会议室了。 洪山镇开会,向来没有规律。一般都是段焱华临时召集开会。若是遇到开会没到,段焱华会一点情面也不留,拍桌子骂娘。 洪山是大镇,开会的人也多。 许一山暗暗数了一下,大大小小的干部居然有三十多人。 这还只是各部门的负责人,如果全镇干部职工全坐到一起开会,会议室根本坐不下。 许一山选了一个靠后的位子坐着。这样方便他能观察到段焱华和刘文的举动,而段焱华未必能关注到他。 可是屁股还没坐稳,就看见段焱华转过头与刘文低声说了几句话。刘文便站起身来,往许一山这边招手道:“小许,你怎么往后面坐啊?快往前坐。” 许一山尴尬起身,从人缝里挤过去,坐在刘文特地腾给他的座位。 一坐下,才发现自己与段焱华是面对面的局面。双方谁只要抬起头,扑入眼帘的必定是对方。 坐在他身边的另一名副镇长,再过去,就是镇人大主任。 白玉也在第一排坐,但与许一山隔着至少三四个人的距离。 洪山镇大小会议,从来没有圆桌的惯例。都是书记镇长坐主席台,与参加开会的同志面对面。 这个规矩是段焱华来洪山镇之后改的。过去,洪山镇开的都是圆桌会议。 刘文主持会议,大意讲了一下现阶段洪山镇的一些工作,附带讲了一下上次洪水过境洪山镇时造成的损失。 刘文很快就讲完了,他结尾的时候故意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声音也提高了许多,声情并茂地说道:“接下来,我们请段书记作重要指示。” 刘文带头鼓掌,底下的掌声便热烈起来。 许一山跟着鼓掌,特意拍得很重,几乎将一双手拍得通红。 掌声至少持续了两分钟,段焱华才抬起头,满意地扫了一下会场,扬了扬手,示意停止鼓掌。 段焱华一开口,许一山就感觉不对劲。 “同志们,今天请大家来开这个会,是有几个非常重要的问题需要征求大家的意见。同时,我建议,有必要在内部开展一次工作作风和纪律的教育工作了。” 段焱华谈了一会全镇的经济建设情况,高度表扬了刘文为首的灾后调查和重建工作。 几分钟过后,段焱华突然将话题转移到虹桥重建这件事上来了。 他有意无意扫了许一山一眼,目光便越过许一山的头顶,巡视着坐在他身后的几十个干部。 “同志们,今年我们洪山镇遭遇到了百年不遇的洪涝灾害,在这次抗洪斗争中,涌现出许多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我已经与刘镇长商量好了,接下来镇里要为他们请功,要号召全镇人民向这些同志学习。但是,也出现了令人痛惜的事件出来,以至于我们洪山镇至今还在被困扰。” “这里,我着重要提一下我们新来的许一山副镇长。许镇长年轻,工作有干劲,有闯劲,是我们大家学习的榜样。” 他带头鼓掌,眼光落在许一山身上,微微颔首致意。 许一山惶恐不安,鼓掌也不是,不鼓掌也不是。 “我现在可以公布一个情况,在大洪水来袭我们洪山镇时,许镇长当机立断,爆破炸了虹桥,确保洪水顺利过境洪山镇,保护了全镇人们的生命财产。为什么这个事镇里之前不明确呢?我今天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那是我们镇党委政府出于保护同志的决定。” “许一山同志的决定,在非常时期有非常重要的决断作用。这一点值得大家学习。” 掌声又起。 许一山越听越觉得不是滋味,镇里开会,怎么老讲他一个人? 段焱华突然话锋一转道:“但是,我们有些同志自以为很了不起,天下都是他的一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是一股歪风,必须刹住这股歪风。” 段焱华说完,特意看了一下许一山,面带微笑问:“许镇长,你说是不是?” 许一山紧张答了一句:“是,书记您说得对。” 段焱华手掌往桌子上一拍,道了一声,“好,既然许镇长认为我说的没问题,那么接下来,我们请许镇长谈谈他在燕京招商引资的情况吧。” 许一山一愣,自己去燕京并没说招商引资。当时他给段焱华汇报时,只是提出去燕京找找熟人,看有不有可能争取到一笔资金回来修桥啊。 他犹豫着没动,脸色涨红起来。 段焱华笑眯眯道:“怎么?许镇长,你还保留吗?介绍介绍一下经验嘛,让我们这些土馒头干部今后也知道怎么找门路啊。”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笑声。 这笑声在许一山听来是那么的刺耳,段焱华的话,无异是在故意丢他的脸啊。 洪山镇没人不知道,许一山去了燕京不但没弄回来一分钱,反而还招来了燕京方面的责问。他被纪委带走调查,明白的人心里都明白,那是在找许一山的毛病,摸清楚他在燕京究竟存在什么关系。 许一山尴尬不已,小声说道:“段书记,我没什么经验可谈啊。” 段焱华双眉一皱,手指头猛敲桌子道:“许镇长,你是不给大家面子吗?上来说,上来说。” 他站起身,将自己位子让了出来,示意许一山上去说话。 许一山摇着双手道:“段书记,我真没话可说。” 段焱华的脸一下沉了下来,猛地一拍桌子吼道:“许一山同志,你是故意的吧?” 说着,抓起面前的一叠材料纸,猛地往许一山身上扔了过来。 正文 第146章 火拼 这一幕,吓住了全会议室的人。 许一山没防备段焱华会突然动手,直到材料纸砸在脸上生痛才醒悟过来。 段焱华暴跳如雷吼道:“给你脸还不要脸了。你看看你自己干的好事,把我们洪山镇搅得一塌糊涂了。” 许一山一只手去摸脸颊,一边迟疑着问:“段书记,我把什么事搅得一塌糊涂了?” 段焱华冷笑道:“你自己心里明白。许一山,我问你,你来洪山镇都干了什么事?除了炸了洪山一座桥外,你还干过什么好事了?让你修桥,你跑燕京告状,让你领导催收集资款,你帮人出头讨债。你这样的副镇长,我们洪山镇消受不起。” 会议室议论声顿起,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在许一山的身上。 白玉见状,赶紧过来,推着许一山低声道:“你少说两句,先回避一下。” 许一山站着没动,眼光落在段焱华身上,看了他一会。然后弯腰去将散落一地的材料纸捡了起来,不紧不慢地说道:“段书记,请你说话客气一点。我许一山履职洪山镇,不是谁想让我来就来,谁想赶我走就走的。我是组织任命来的,只接受组织指挥安排。” 段焱华闻言,愈发激动起来,他指着自己道:“我就是组织。” 许一山冷冷说道:“你还不能全部代表组织。” 段焱华气得笑了起来,他一脚踹翻桌子,指着门大吼:“你给老子滚出去。” 许一山挨了他一叠材料纸的砸,心里已经是满腔怒火。来洪山镇时,听人说起过孙武当年被段焱华掌掴的事,心里想,老子可不是孙武! 会议室已经乱成了一团。刘文站得远远的,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模样。 白玉急得鼻尖上沁出来了一层细密的汗,她抱着许一山的一条胳膊,带着哭腔道:“许镇长,你们这是让人看笑话啊。” 许一山将心一横道:“谁爱看谁看,我今天就不信这个邪了。难道洪山镇的天是你姓段的一个人的?” 他将手里的材料纸猛地往地上一砸,学着段焱华一脚踹翻椅子,双目圆瞪道:“我许一山是站着死的人。今天段书记你不给我道歉,这事不会完的。” “你想怎么样?”段焱华冷笑道:“来人,将他叉出去。” 许一山猛地一吼道:“谁敢!” 他这么一喝,还真没人敢上来。 局面顿时僵持起来。 刘文适时出来了,他先低声与段焱华说了几句,又赶紧过来对许一山道:“小许,这是镇会议,你理智些,赶快给段书记道歉。” 许一山昂着头道:“我道歉?做梦!” 他看了段焱华一眼,昂首出了会议室。 在回来的路上,他就有一种预感,段焱华那么急的催他回来开会,一定凶多吉少。但他万万没想到,段焱华会当着全镇干部的面,发脾气将材料纸往他身上扔。 来洪山镇工作将近三个月了,许一山已经强烈的感觉到,洪山镇应该叫段家庄。在洪山,只要段焱华没点头的事,谁也做不了。 洪山镇的干部,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他段焱华,就连镇长刘文也不敢。 他其实并不想与段焱华把关系搞僵。相反,他清楚地知道,要想在洪山镇混下去,就必须与段焱华保持高度的一致。 段焱华是茅山县重点培养的干部,是全县最年轻的县委常委。 事实上,段焱华在执掌洪山镇以来,洪山镇发生的变化也确实有目共睹。许一山知道,全县GDP总量,洪山镇贡献了一半的份额。单凭这一点,洪山镇成为全县龙头老大镇,没人敢不服。 但许一山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与段焱华过去没任何交集,为什么他一来洪山镇,段焱华就表现出与他不是一路人的态度? 他记得刚来洪山镇时,多次要求段焱华给自己分配工作。但段焱华一直拖着,让他成为全镇唯一一个无所事事的人。 如果不是爆发洪水,许一山想,可能自己至今还在靠边玩泥巴。 想来想去,唯有在炸桥这件事上,他第一次与段焱华发生了正面冲突。但是这件事至今没有定论,上面既没说炸桥对了,也没说炸桥错了。 白玉跟了出来,喊住他道:“许镇长,你等等,我有话与你说。” 许一山站住脚,看着白玉风一般卷过来。 她端详着许一山,柔声问:“你今天是怎么啦?” 许一山苦笑道:“你没见着他当面侮辱人吗?” 白玉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霸道。他的这个性格,得罪了不少人了。一山,你别生气,他这人有口无心的,过了就过了。” 许一山惊异地看了看白玉,感觉她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在替段焱华开脱。顿时心情变得复杂起来,低声道:“白主任,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自有主张。” 白玉似乎没听到一样,问他道:“你今天不带队去催收集资款,是不是去市里找黄大岭讨债去了?” 许一山哼了一声道:“是。他黄大岭自家兄弟的赔偿都不给,这人太毒了。” 白玉看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道:“是欠债这么简单的事吗?一山,你动了别人隐私,别人能不跟你急?依我看,这件事以后你不要过问了,免得麻烦。” “我是怕麻烦的人吗?”许一山冷笑着道:“他段焱华有本事就一脚将我从洪山镇踢出去。” 白玉没作声了,过了一会她小声说道:“大家都在气头上,你到底年轻一些,回避一下吧。刚好我今天出来得有些匆忙,忘记家里的煤气炉上还在炖着鸡汤。一山,你赶紧去我家看看,别出火灾了。” 她从身上摸出一把钥匙,使劲塞给许一山,推着他从政府院子里出来。 许一山听说她没关煤气,也担心出事,没有多想,接了钥匙就往黄金小区赶过去。 洪河上面现在仍然靠一座浮桥连通两岸,来往的人都在抱怨镇里怎么还没将桥建起来。 许一山低着头,从浮桥上快步过去,脚才踏上对岸,就听到有人喊他。 抬起头一看,发现是柳媚,顿时笑了起来,问她道:“你怎么来了?” 柳媚莞尔一笑一笑道:“来找你啊。” “找我?”许一山疑惑地看着她问:“找我有事?” “对,有大事。”柳媚笑道:“许哥,你就让我在河边与你说话?” 正文 第147章 赞助 柳媚找许一山,居然是来要赞助的。 柳媚发现了一个音乐天才。 作为音乐老师,培养和发现音乐奇才,是人生一大快乐。柳媚身为古山中学老师,在教学过程中想方设法寻找和发现音乐奇才,既是本职,又是使命。 皇天负有心人,还真让她找到了。 孩子今年八岁,是个漂亮的小姑娘,有着一双纯真清澈的眼睛。据柳媚描述,她的歌声清澈透亮,恍如清朗的天空中飞翔的一只小燕子。 小姑娘叫孟梦,家在古山镇一个偏远的山村。 柳媚找到她,机会纯属偶然。 某天,柳媚陪着另一名老师去家访。在路上听到一阵歌声悠扬传来,便寻觅过去,发现是一个小姑娘一边在打猪草,一边在放声歌唱。 她便让小姑娘唱了几首歌,当即惊为天人。 孟梦家条件很苦,父亲在她出生那年得了重病,第二年便撒手尘寰。 她现在与娘相依为命,八岁了才上小学一年级。 但柳媚惊喜地发现,孟梦认识很多字,学业水平不亚于五年级学生。 她将孟梦的歌录了下来,专程寄给燕京电视台。 因为,燕京电视台在举办一个选拔歌手的节目。其中有个少年组,完全适合孟梦参赛。 柳媚起初并没抱幻想,谁料燕京电视台在听了孟梦的歌之后,热情邀请孟梦参赛。 许一山听完,高兴说道:“这是好事啊,我们古山出一个歌唱家,能给家乡带来荣耀啊。” 柳媚轻轻地笑,脸上掠过一丝难堪的神色。 “可是她家没钱,我也没钱。”柳媚尴尬笑道:“所以,我找到你门上来了。” 许一山吃了一惊,狐疑地望着她,小声道:“我也没钱。” 柳媚算了一笔账,孟梦要参加燕京的唱歌比赛,需要服装费、培训费,她年龄太小,需要专人陪护。参赛从报名培训开始,前后需要四十天的时间。两个人在燕京的吃喝拉撒,是一笔非常大的开支。 古山中学为此开了特例,允许柳媚脱岗陪孟梦去燕京参赛。但前提是费用需要她自己解决。 许一山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柳媚怎么会找到自己头上来。 直到柳媚解开了疑惑,原来是许赤脚听到这件事后,主动去找了她,让她来找许一山的。 柳媚学着许赤脚说话的口气和神态道:“柳老师,这事你放心,去找我儿子许一山。他大小是个干部,而且洪山镇是个富镇,让他在他们镇上拉一笔赞助,这事就解决了。” 许一山哭笑不得。他深知爹的秉性,一辈子古道热肠。可是他老人家怎么没想到,洪山镇又不是他儿子私人的,赞助有那么容易拉吗? 看着柳媚一脸期待的神色,许一山不忍心拒绝她。 可是,他去哪给她找来赞助呢? 突然,他脑海里灵光一闪,一个念头便浮了上来。 想从镇里拉赞助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先不说他刚与段焱华吵了一架。即便没吵架,洪山镇目前正是四处筹集资金建桥的关键时期,哪会有钱去支持一个外乡女孩去燕京参赛。 但有个人应该能行。这人就是洪荒。 洪荒这些年一直以慈善的面孔示人,不知道他的人,还真以为他有一颗菩萨心肠。许一山清楚,洪荒回来洪山镇后,洪山镇阴暗的一面几乎都是他在操纵。 洪山镇横竖几条街道,街上店铺林立。洪荒的一帮小弟就靠着收取保护费为生。 虽然这帮小混混收保护费时凶神恶煞,但在保护对象遇到麻烦的时候,他们倒还讲江湖道义,能出面替人摆平一些麻烦。 洪荒一直在找机会与许一山接近。许一山因为了解他的为人,因此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如今有这样的机会,洪荒还不打破头往里钻? 心里有了主意,心情便变得好了许多。 柳媚来得匆忙,还没顾得上吃饭。许一山便提出请她去街上的小店吃点东西。 还没出门,白玉匆匆赶了回来。 看到屋里的柳媚,白玉瞪大了眼,小声问许一山,“这位是......” 许一山连忙解释,“她叫柳媚,我是老家中学的老师。她今天有事过来找我。” 白玉哦了一声,将柳媚打量了一番,赞叹道:“好漂亮的姑娘啊。” 柳媚满脸羞涩,低声道:“姐姐你也好看极了。” 许一山是第一次来白玉家。之前他知道白玉住在黄金小区,但他一直都没来过。 白玉家装修得很典雅,一看就知道是个很有品味的人。 她家孩子平常跟丈夫的父母住,只有在她不忙的时候才会将孩子带回家来。 白玉犹豫了一下,抱歉对柳媚说道:“柳老师,我想与许镇长聊几句话,麻烦你等等好么?” 柳媚便笑,道:“姐姐你们去忙,我等他就是了。” 白玉便示意许一山跟她进了卧室,人一进去,她反手便关了门。 许一山尴尬不已,当着柳媚的面,两个人躲在卧室里,这不让人浮想联翩吗? 白玉却毫无感觉一样,她招招手让许一山过去她身边,压低声说道:“一山,你申请调走吧。” 许一山大吃一惊,“调走?调哪去?” “茅山县二十多个乡镇,除了洪山镇,你就没地儿可去吗?随便哪个地方,都比在洪山镇强啊。一山,我可不希望你们闹得一团糟。” 许一山哼了一声道:“要走也是他段焱华走,我不走。我为什么要走,我怕他吗?” 白玉苦笑道:“一山,你冷静一些好不好?我这也是为你好。你们这样斗下去,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啊。” “伤就伤,谁怕谁。”许一山嘀咕着说道:“我这样走了,别人还以为我怕了他。” 白玉淡淡一笑道:“什么怕不怕的?大丈夫能屈能伸。”说完,她轻轻叹息一声,双眼凝视着许一山,欲言又止。 许一山被她的样子感动了,低声说道:“我是真不想离开洪山镇。” 白玉嗯了一声,“其实,我也不舍得你离开。” 她突然想起什么一样的,指着门外悄悄问许一山,“这位柳老师找你有什么事?” 许一山不想将柳媚来要赞助的事告诉她,便随口说道:“一点私事而已。” “私事?”白玉捂着嘴巴偷笑起来,“你们不会是......” 许一山拦住她的话说道:“你想多了。” 正文 第148章 女人的小心思 无论许一山如何解释,白玉始终不愿相信他与柳媚没任何关系。 许一山干脆不解释了。他知道,有些东西越描越黑,不如任其自然,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不过,白玉倒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白玉说,县里妇联有个扶助贫困花朵计划。主要面向农村家境贫寒,但天资聪慧的女孩子。 许一山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一个项目,不禁高兴不已。当即将电话打给陈晓琪问具体情况。 陈晓琪听了半天,终于弄明白许一山的意思,便问他:“这个孩子是具体情况你都掌握了吗?” 许一山道:“我没掌握,但有人掌握了。我让她去找你?” 陈晓琪答应了,犹豫一会问:“你没事吧?” 许一山故作轻松道:“我能有什么事?放心。等我忙完这段时间就回去看你。还有,秀就拜托你多关心了。” 挂了电话,许一山笑容满面对白玉说道:“真该谢谢你。有这样的项目,我就没必要低声下气去求人了。” 谁知柳媚听说让她去找陈晓琪,当即拒绝道:“我不找她。” 许一山狐疑地问:“你怎么不去?她是县妇联主任,负责这一块的工作。再说这个计划又不是哪一个人私人的,是国家计划。” 柳媚赌气道:“反正我就是不去找她。” 白玉在一边抿着嘴巴笑,劝慰着柳媚道:“柳老师,你的目的是送孩子出气参赛,至于谁赞助,性质都一样,是不?何况,陈主任这人很热情,遇到这样的好苗子,她肯定比你还上心。” 柳媚看了她一眼,转身出门就走。 许一山追了上去,喊住她道:“你怎么了?无缘无故发脾气,这不礼貌啊。” 柳媚哼了一声道:“我就不礼貌了,怎么样?你骂我呀,打我呀。” 许一山哭笑不得,他与柳媚认识时间并不长,如果不是爹许赤脚乱点鸳鸯谱,他们可能永远都不会打交道。 不过,柳媚的名字他倒是很早就知道了。他记得弟弟许小山曾经在他面前吹嘘过,他们学校有个歌唱得像歌星样,人长得像明星样的老师,叫柳媚。许小山甚至憧憬说,他长大了就去娶柳老师。 可能他感觉太现实,便怂恿大哥许一山说:“大哥,你去娶了我们老师吧。你娶了她,同学们都会羡慕死我。” 许一山问他道:“我娶她,你同学羡慕你干嘛?” “因为她是我嫂子了啊。” 这段记忆随着时光很快流逝过去,许一山很快就淡忘了兄弟间的这段对话。直到许赤脚逼着他去相亲,却不料正是柳媚。 他在心里暗自佩服柳媚的勇气,仅仅认识,她居然敢那么远跑来找他要赞助。 柳媚见许一山不说话了,声音又变得柔和了许多。 “许哥,你能帮我就帮,不能帮我又不怨你。但是你让我去找陈晓琪,这肯定是不行的。我打死也不会去。” 许一山狐疑地问:“她得罪你了?你们认识,有矛盾?” 柳媚又哼一声:“她是得罪我了,怎么啦?她不就仗着自己爸妈是领导干部吗?若是她与我一样,不见得凭本事能考上大学。” 许一山一听她的话里满是怨气,不觉咧嘴一笑道:“再怎么样,人家还是最美县花啊。” 柳媚深深看了他一眼,犹豫一下轻声问道:“许哥,你就是因为喜欢她漂亮,所以你......” 许一山摆摆手道:“我们不聊这个,个人隐私。” 柳媚瞪他一眼,眉头微微皱起来,突然问他道:“刚才我们在的是别人的家?你怎么有她家的钥匙?” 许一山解释道:“同事,她因为忙,托我去她家看看煤气有没有关。” “是吗?”柳媚拖长音调,将许一山从头到脚又打量一番,嘀咕道:“你不会是个花花公子吧?” 她的怀疑不无道理,你许一山在洪山镇可是没家属的光杆司令,手里怎么会有别的女人家的钥匙? 钥匙是什么?钥匙是通往家庭的最关键的因素。不是关系特别亲密的人,谁愿意将钥匙交给一个关系普通的人? 许一山嘀笑皆非,刚刚被白玉怀疑过他与柳媚的关系,现在又轮到柳媚来怀疑他与白玉的关系了。 他想,今年难道老子的桃花盛开了? 在茅山县工作七年,接触过的姑娘算起来也不在少数。大多数的女孩听到他来自农村,在县里无房无车,便对他失去了兴趣。 偶有一两个女孩子表示了对他的好感,他从她们的话语中听出来,人家无非就是图他人长得帅气,玩玩可以,成家不行。 说到底,许一山还是一个非常传统的人。他很反感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 比如大学四年,他与胡进是全班男同学当中唯一没有女朋友的人。 胡进还能理解,人家燕京人,看不起燕京以外的任何地方姑娘。燕京人天生有个优越感,在他们的心里,除了燕京外,其他地方都算乡下。 许一山不找女朋友就让人很奇怪了。按理说,全班男同学当中,个子比他高的没有,外貌比他帅的也没一两个。他是一个典型的阳光男孩,按理说即使他不主动,身边也不乏追求者。 事实上他身边确实不缺追求者,甚至有很多姑娘偷偷给他写情书。有些话许一山至今想起来还会脸红。 许一山进了大学门之后,从一开始就拒绝谈恋爱。以至于四年下来,他从最受欢迎的校草变成无人问津的大路货,甚至一度有人怀疑,许一山不谈恋爱,是不是生理方面有缺陷? 胡进与他关系密切,与他坚持不谈恋爱有很大的关系。 胡进说,好男儿应该把精力放在事业上,而不应该过早沉湎于声色犬马。 接近而立之年,许一山尚无家室。他不急,爹许赤脚却急得要上房。 恰在这时候,陈晓琪突然冒了出来,许一山感觉在与陈晓琪登记结婚后,他原本一直没开的桃花在一夜之间突然盛开了。 柳媚陪孟梦赴京参赛的日子很近了,按照电视台的要求,她们必须提前一个月到达燕京。 节目组为了节目效果,必须要对参赛选手进行培训。 如果在规定时间未能到达燕京参加培训,节目组有权认为参赛对象主动放弃了资格。 许一山沉吟一会,咬着牙说道:“柳老师,现在最大的事,就是想办法送你和孟梦去燕京参赛。既然你不愿意找陈晓琪,我替你去找她。” 陈晓琪一跺脚道:“你也不许去。” 话一出口,感觉有些失言了,一张脸不由变得通红起来。 正文 第149章 说情 许一山与段焱华在会上大吵一架的消息,很快传进了陈勇的耳朵里。 陈勇抽了个空,自己开车来了洪山镇。 县委办主任下来,段焱华必须亲自接待。 接风酒宴摆在洪山酒楼,陈勇看一眼包厢里的人,试探地问段焱华,“小许没来?” 段焱华哈哈大笑,道:“老陈,你不用说了。我亲自给他打电话吧。” 许一山赶到洪山酒楼时,宴席还未开始,似乎都在等着他一样。 事实上确实是这样,菜上了后,段焱华几次邀请陈勇入座,陈勇都故意拖延,明白人一下就能看出来,陈勇是在等自己女婿许一山。 直到许一山的身影出现在包厢门口,陈勇才兴致勃勃起身道:“大家都坐,都坐。” 按级别算,陈勇与段焱华都是副处级。段焱华虽然是洪山镇的党委书记,但他有另一层身份,他是县委常委。 陈勇虽然只是县委办主任,没进常委班子,但知道的人都知道,他是手上最有实权的人。 县委办主任其实就是书记的大管家,换句话说,陈勇是县委黄书记最信赖的人之一。 在陈勇的授意下,许一山被安排在他左边就坐。右边是段焱华,再过去是刘文。 洪山镇班子的人都到齐了,白玉也在。 有客来,酒不能少。 但都知道现在风声很紧,工作期间饮酒,必受处理。 许一山看着服务员拿了几瓶矿泉水进来,心里想,难得段焱华不饮酒。 直到矿泉水瓶子一打开,一股浓郁的酒香飘出来,许一山才明白,原来矿泉水瓶子里装的都是酒。 酒香飘溢,笑脸相迎。陈勇端起杯子,环顾一眼桌子上的人,笑容满面说道:“各位,今天我借花献佛了啊,先敬大家一杯。” 段焱华赶紧拦住他道:“这不行。陈主任,你来我洪山镇,就是我洪山镇的贵客,哪有客人先敬主人的道理?” 陈勇道:“都一样,都一样。” 段焱华拦着不让陈勇敬酒,桌子上的人没人敢端杯。 许一山便主动起身道:“第一杯酒,还是我来敬大家吧。” 陈勇高兴不已,看了许一山一眼道:“一山,这第一杯酒,你谁也不要敬,单敬段书记。你要感谢他对你的关心和培养啊。” 段焱华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推脱道:“不必不必,小许还是很有上进心的。” 陈勇正色道:“老段啊,我们老兄弟,说话就没必要遮遮掩掩了啊。你也知道我今天是为什么而来。说句老实话,我是来给老弟你赔礼道歉的啊。一山年轻不懂事,你多担待他一点。” 陈勇说得情真意切,双眼看着段焱华,脸上荡漾着一股求人的苦笑。 许一山闻言,鼻子不觉一酸。 酒宴开局,酒没喝,菜没动,陈勇一下就将目的袒露了出来,由此可见他有多么的焦躁与担心。 段焱华脸上的笑容没有了,他似乎有些愧疚,目光在许一山身上转了一圈道:“老陈,你这样说,我可难受了啊。咱们老兄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大家一起喝吧。” 他端起杯子,仰头将酒倒下去喉咙。 酒一下去,气氛便热烈了许多。 段焱华指示,洪山镇在座的干部,每人都要敬陈主任一杯酒。 一桌十来个人,每人一杯,陈勇就得喝下去半斤酒。 但陈勇显得很高兴,大声说道:“段书记有命令了,我若不喝,岂不是扫了大家的雅兴。这样,你们敬我,我回敬你们,谁都不许不喝。” 许一山担心陈勇会醉,悄悄提醒他道:“您不要这样,身体会吃不消的。” 陈勇笑道:“知道关心人了啊。一山啊,今天这酒我要不喝,你觉得你还能在洪山镇干得下去吗?” 气氛陡然凝固起来,所有人都将眼光来看许一山。 许一山苦笑道:“哪您也没必要为了我而这样啊。” 陈勇微笑道:“我一辈子就只生了晓琪一个人,你现在是晓琪丈夫,就是我的女婿,我不为你,还能为谁?” 许一山眼眶一热,眼泪差点掉了出来。 段焱华咳嗽一声道:“老陈,什么话都不要说了。我心里清楚了,来,不管别人,我们两兄弟喝了这一杯。” 陈勇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是捅破了最后的一层窗户纸。 他就是因为许一山而来。 段焱华在镇会议上公开表示,要建议县里将许一山调离洪山镇。 段焱华能说出这样的话,表示他肯定能做到。像他这样一个常委级别的人,动一个小镇长,几乎就是一根小拇指的力量。 陈勇大概就是听到了这样的风声,才拉下脸面主动来洪山镇找段焱华的。 从段焱华的话语中似乎可以感觉到,他已经原谅了许一山。 陈勇亲自前来,不可谓面子不大。段焱华若是再固执己见,就显得不近情理了。 段焱华指示在先,镇干部不敢不来敬陈勇的酒。 陈勇还真来者不拒,喝了别人敬的,自己必须回敬一杯回去。 无论与谁喝,必定会拉住对方的手,只说两个字“拜托。” 许一山心里急啊,陈勇身体再好,也是个快六十岁的老头了。如此这般喝下去,必定出事啊。 他迟疑片刻,主动挡在敬酒人的面前,笑嘻嘻道:“从现在开始,我代陈主任喝。当然,得有规矩,你们随意,我三杯。” 段焱华喝道:“什么陈主任?叫爹。” 许一山赶紧改口叫了一声“爸”。 大家一起大笑起来,段焱华道:“念在一山的一片孝心上,大家就满足他的愿望。由一山代喝吧。” 许一山不知道自己究竟喝了多少酒,反正大家像车轮战一样的,你走了,他又来,轮番轰炸。 但不管喝多少,许一山都像喝白开水一样的,来者不拒,谈笑风生。 没人知道许一山身上有个天生的绝技,那就是千杯不醉。 轮到白玉来敬他时,白玉小声提醒他道:“你喝得够多了,别喝了啊。” 许一山看着桌子上的几个矿泉水瓶子道:“没事,不就是酒吗?” 陈勇一来,算是让许一山与段焱华冰释前嫌了。 许一山心里感激陈勇的用心良苦,心里想,今后无论与陈晓琪在不在一起生活,他一定都会把陈勇当作父亲来对待。 就在大家推杯换盏的热烈之际,包厢的门突然打开了。 正文 第150章 马前卒 洪荒出现在包厢门口,他身后跟着两个小兄弟,每人手里提着两瓶好酒。 他不请自来,笑容满面。一进入包厢,便直扑陈勇面前,双手去握住陈勇的一只手,使劲摇晃,就像失散多年的孩子见到父亲一样,激动地说道:“陈主任光临洪山镇,我怎么能缺席。” 陈勇显然不认识洪荒,迟疑着去看段焱华。 段焱华便介绍道:“这位是我们洪山镇的大户,洪荒洪老板。” 陈勇哦了一声,热情地笑道:“洪老板,谢谢你有心了。” 洪荒的到来,再次将酒局推向一个新高潮。 许一山发现,洪荒对其他干部似乎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陈勇和段焱华身上。 倒是镇干部,争先恐后去敬他的酒。 全桌唯有他与白玉,没与洪荒喝一杯。 洪荒主动要与许一山碰杯,笑眯眯道:“听说许镇长收集资款遇到了困难。要不,兄弟我帮你一把?” 许一山很反感洪荒与他称兄道弟,但他脸上并没表露出来不高兴,只是委婉拒绝他道:“谢谢你了,洪老板,我们政府的事,你最好少掺合。” 这句话看似无意,却饱含讥讽与警告。那就是你洪荒是个什么货色,他心里清楚。不要想着将手伸进政府的口袋里来。 果然,洪荒的笑容僵住了,但他很快便恢复了神情,依旧笑眯眯道:“说真的,兄弟我出马,效率绝对比你高。我倒想看看,谁敢不交集资款。” 一听到“集资”两字,陈勇不觉警惕起来。 现在“集资”两字是个敏感词,特别是政府口。 他问段焱华,“老段,你们洪山镇又搞什么需要集资?” 段焱华直接回他道:“这不虹桥毁了吗?没有桥,洪山镇就是一座死镇啊。可是老兄你也知道,这几年县财政出现赤字,根本没重建虹桥的预算。我们洪山镇财政也不太乐观啊。所以,只好集合大家的力量,将虹桥重建起来。” 陈勇知道廖小雅来茅山县捐建虹桥的事,为此,黄书记还特地召开过紧急会议,准备安排接受捐建事宜。 但他不清楚县里为何突然决定拒绝援建了,黄书记没解释,他也没敢问。 有一点陈勇还是想不明白,放着好好的援建不要,却费尽千辛万苦来集资建桥,段焱华是吃饱了撑的吗? 陈勇沉吟一会问:“这集资的事,黄书记知道吧?” 陈勇之所以这么问,当然有他的理由。 如果县里同意洪山镇集资建桥,必然会有相关文件出台指导工作。 而文件,必须经过他的审批才可下发。 段焱华点点头道:“书记知道。” 陈勇便不吱声了。 作为黄山的大管家,陈勇当然知道段焱华与黄山的关系。 可以说,段焱华是黄山一手培养起来的干部。在茅山县内部,大家都知道,段焱华是黄山的干儿子。 洪荒在一边接过去话头说道:“陈主任啊,段书记做事我是最佩服的。这次他带头拒绝援建,这是给我们茅山县争口气了啊。你想想,一座桥都要靠外面的人来援建,这事传出去,我们茅山哪还有面子嘛。” 陈勇没作声,反倒是段焱华呵斥他道:“你知道什么?” 洪荒吓了一跳,果真不敢作声了。 段焱华微笑着对陈勇说道:“陈主任啊,这次虹桥被毁,我确实有些措手不及。不过,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刚好我正有准备扩建虹桥,正舍不得把桥推倒重建,恰好一山来了,帮了我一个大忙。” 许一山一听,心里满不是滋味。段焱华的话,表面看是在感谢他,但总感觉到有一丝阴阳怪气的味道在里面。 洪山镇重建虹桥出台过两种方案。前一种方案一直按兵不动,第二种方案集资建桥已经闹得全镇人人尽皆知。 就连许一山也搞不清段焱华葫芦里卖什么药,出让虹桥二十年的收费权换取社会资金建桥,这不是一个最好的主意,但如果集资款没法顺利收上来的时候,倒也还是个办法。 陈勇看一眼许一山,颔首道:“一山就是因为太年轻,做事不考虑后果。” 许一山想解释,但是虹桥不炸,洪水必定漫灌进入洪山镇。洪河在洪山镇已经是一道悬河,如果洪水漫灌,等于是天上打开一道口子,其灾难性的后果想都不敢去想。 洪荒似乎按捺不住了,他试探着说道:“依我看,集资建桥,是劳民伤财的事。我对镇里吸引社会资金建桥的方案举双手赞成。就是不知道段书记的想法怎么样了。” 许一山忍不住插了一句话说,“那可牵涉了二十年的收费权。” “二十年不长啊。”洪荒分析道:“建一座桥,至少需要几千万的资金吧?按段书记的规划,虹桥重建,已经不是单纯的在原基础上恢复老桥,而是要改建扩建,这样资金花费可能要超过预算。我算了一下,可能投入要破亿啊。人家拿了那么钱投进来,总要给投资人一点希望吧?否则,谁愿意投啊。” “再说,集资款就算全部收了上来,能有多少?我看,怕是零头都不到哦。” 陈勇一边听,不时颔首。 许一山道:“洪老板你说的也不是全没道理,谁投资谁受益是起码的规则。但是,这可是公益性项目,如果把眼光盯在收益上面,我看,投资者完全可以收起他的打算了。” 话音未落,听到段焱华训斥洪荒道:“你一个老百姓,凭什么对我们的工作指手画脚?政府决定采用哪一种办法,需要你来分析指点?” 洪荒便讪讪地笑,道:“我急啊,书记。” “你急个屁!”段焱华骂道:“好好当好你的老板,少给我惹事。洪老板,你是我们洪山镇的名人,有需要,自会找你帮助。” 洪荒挨了骂,反而显得很高兴。 他拍着胸脯说道:“任何时候,只要段书记一声令下,我洪荒绝对冲锋陷阵,成为你的马前卒。” 段焱华笑骂道:“滚你娘的马前卒。洪荒,你给老子记住,在座的都是洪山镇的父母官,你要是敢胡作非为,这些人都不会饶你。” 洪荒双手抱拳道:“不敢不敢,我还要靠各位领导赏我一口饭吃呢。” 段焱华便笑,转过头对陈勇说道:“陈主任,看来,我得下决心了。” 正文 第151章 签约 许一山被通知参加投资建桥签约仪式,才知道投资者居然是黄大岭。 黄大岭投资五千万,当然不是他一个人的,里面有洪荒的一千万,颜八的一千万。 许一山的下巴差点都要掉了下来。他不得不佩服黄大岭的本事,能将这些人都捆拢在一堆,成了洪山镇最大的债主。 许一山临时接到通知,暂停集资款收取工作。回镇里参加签约。 洪山镇政府大院里,彩旗飘扬,大红地毯从门口一直延伸到会议室。 会议室里布置得庄重肃穆,来来往往的人脸上都洋溢着一层幸福的笑容。 许一山径直去了镇长刘文办公室,他还没弄清楚怎么就突然签约了。 刘文似乎故意遮掩,只是告诉许一山,原来谈的二十五年收费权,经过段书记争取之后,已经压回到了二十二年。 刘文伸出三个手指头晃了晃道:“整整三年啊,段书记真是为洪山镇操碎了心。” 许一山摇了摇头,“二十二年的时间可不短哦,刘镇长,收费权落在别人手里,等于我们的脖子被人卡住了啊。” 刘文安慰他,“没事,他们再有钱,还得听政府的。如他们胆敢胡来,政府会饶过他们?” 尽管刘文说得很在理,许一山内心还是感到有些惶恐。他有个强烈的预感,洪山镇今后的话语权,可能会改变了。 洪山镇签署这么重大的协议,茅山县当然要派员参加。 奇怪的是,黄山不来,谢飞也不来。来的是县委办主任陈勇。 几天前,陈勇一酒解了段焱华和许一山之间的矛盾。尽管两人心里都还有隔阂,至少表面上已经和和气气。 段焱华再不提将许一山调离,许一山也不说顽抗到底。 大家依旧各就各位,段焱华忙着指挥全局。许一山带着催交集资款工作小组,各村各户做工作。 洪山村一败涂地后,许一山换了一个思路。没再逼着村民当天将集资款交上来,而是以工作组的名义,将集资建桥的好处解释给群众听。把收缴的任务安排给各村村支书,限定他们在规定时间将集资款如数交到镇财政所去。 各路人马都到齐了,陈勇才姗姗来迟。 许一山迎上去,叫了一声“爸”,伸手想去搀扶他。 陈勇看他一眼,缓缓摇头拒绝,“一山,我还没那么老。” 许一山连忙陪着笑脸,低声说道:“爸,你肯定不老。” 陈勇嗯了一声,缓缓上了台阶。 段焱华和刘文站在台阶上迎接,他们身后,站着一脸严肃的黄大岭,满脸堆笑的洪荒和有些惶恐的颜八。 一群人簇拥着陈勇往会议室走。白玉担任本次签约仪式的主持人,领着几个身穿旗袍的迎宾少女,笑靥如花地目视嘉宾入场。 签约仪式很快就结束了,洪山镇这方以段焱华为代表,投资方以黄大岭为代表。双方在协议上签字盖章后,互换文本,握手言欢。 段焱华发表了即席讲话,高度赞扬了黄大岭不忘家乡发展的赤子之心。 他在讲话中透露了一个信息,洪山镇在引入他们投资建桥的同时,为汇报企业,准备将镇东边的一块大约五百亩的土地低价出让给投资企业开发建设。 段焱华描绘,今后虹桥建成通车,土地开发如期完成,洪山镇将成为茅山县名副其实的一颗明珠。不但领先茅山县所有乡镇,甚至在整个衡岳地区都将成为龙头明星乡镇。 底下掌声如雷,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憧憬的神色。 许一山泰然而坐,既不鼓掌,也不激动。 他心里在想,洪山镇过度开发房地产,建那么多高档社区,究竟靠谁来买? 一个地方经济要想腾飞,单靠房地产肯定发展不起来。支撑一个地方经济必须要靠实体工业。可是段焱华只字不提工业发展。 段焱华将洪山镇比喻为衡岳市的后花园,按他的设想,他要修建一条直达衡岳市的景观大道。这样衡岳市的人往返洪山镇只需要二十多分钟的车程。 段焱华说,人们白天在市里上班,下班后坐上专线中巴回洪山镇生活。因此,配套的公交线路也在抓紧进行。 段焱华讲完,黄大岭作为投资方代表,跟着发言。 黄大岭手一挥说道:“各位领导,各位嘉宾,今天是个好日子,我很高兴。我们洪兴公司能有机会与洪山镇合作,这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我将不负众望,带领公司全体同仁,争取在半年之内恢复新虹桥通车。” 洪兴公司是黄大岭新注册的公司,主要任务就是承接虹桥重建。 公司注册资金一个亿,黄大岭绝对控股。洪荒和颜八只占了极少的一点股份。 散会后,陈勇不愿意留下来吃饭,要立即赶回县里去。 段焱华有些扫兴,但也没强力挽留。 上车前,陈勇将许一山叫到一边,突然问他道:“一山,你对今天的签约有什么看法没有?” 许一山正想开口,陈勇又拦住他,“这样,今天不说了。你快两个星期没回家了吧?这样,这个周末我在家等你。你和晓琪一起回来吃饭。” 陈勇说完,钻进车里走了。 许一山目送陈勇离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从陈勇的神态和语气中感觉到,陈勇对这次签约似乎也没太多热情。 他来参加签约,似乎是不情愿的。 散会后,按照段焱华的要求,所有参加签约的嘉宾都被邀请去洪山酒楼共进午餐。 许一山不想去凑热闹,却被段焱华喊住,笑眯眯地招手叫他过去,指着一个漂亮的姑娘对许一山介绍,“来,你们认识一下。这位是衡岳日报社的首席记者,张漫小姐。这位是我们洪山镇最年轻的镇长,许一山先生。今后,你们的工作会有紧密联系。” 张漫笑盈盈伸手与许一山握,许一山迟疑了一下,还是握了她的手。 一握,仿佛觉得张漫的的手柔如无骨,却带着淡淡的温度。 张漫展颜一笑,赞道:“许镇长好年轻,年少有为啊。” 许一山随口说道:“张记者也厉害,这么年轻就是报社的首席记者,我许一山心里就一个字‘服’。” 张漫抿嘴而笑,轻轻捏了捏许一山的手。 许一山心里一动,没与她对视,而是很随意地抽回自己的手。 段焱华舒了口气道:“一山啊,我有个想法,想让你来负责全镇的宣传工作,你个人的意见呢?” 正文 第152章 首席美女记者 段焱华突然将许一山安排在镇主管宣传的位子上,让许一山一时没回过神来。 他小心翼翼地问:“书记,我还在集资款催交办啊。” “那边的事,暂时挂起来。”段焱华手一挥,“过去手头没钱,得想穷办法。现在我们又不缺钱了,群众的这点钱,就让他们留在自己钱包里吧。” 许一山心里滚过一千头草泥马,但他很快就将怒气压了下去。 段焱华看着张漫说道:“张美女,具体的细节,你与一山核实就行了。现在他负责主管这一块的工作,他对接你。” 张漫便看着许一山笑,“许镇长,请吧。” 许一山一下没回过神来,惊愕地问:“干嘛?” “找个安静的地方,我要详细了解一下你们洪山镇的招商引资工作。现在市里对这方面很重视,我不妨告诉你,我的的采访稿都是头版头条位置发表的哦。” 许一山顿时狂乱了,他来洪山镇才多久?别说招商引资工作,就是日常的政务他几乎都没插手过,哪里知道洪山镇的招商引资故事? 段焱华显然看出来了他的迷茫,安慰他道:“一山,你陪张记者到处去转转,多听听群众的意见,张记者的采访稿不就出来了吗?” 段焱华的意思,是让许一山带着张漫去街上转转。找几个会说话的居民,在张漫面前讲述一些洪山镇这几年发展的故事。 而张漫的意思却是想让许一山找个安静的场所,两个人面对面聊。 许一山心里想,与张漫对坐聊天,他真不知道从何聊起。不如听从段焱华的吩咐,带着她四处去走走看看。 刚出镇政府院子门口,迎面便看到几个人簇拥着一面锦旗过来。 他们看到许一山,赶紧招呼他,“许镇长,许镇长。” 许一山看着他们,心里一片模糊。他皱着眉头想,自己什么时候认识了他们? 看一眼他们手里拿着的锦旗,原来是来感谢洪山镇政府的。 张漫来了兴致,忙着举着相机拍照,一边兴奋地对许一山说:“许镇长,这可是个好素材。” 许一山不知道他们感谢镇政府什么事,锦旗上只绣着“一心为公,为民服务”几个字。 张漫要求,将这几个人请进镇政府去,她要当面重点采访他们。 许一山乐得清闲,这样就不要陪着张漫在街上瞎转悠了。 送他们进了会议室之后,他悄悄溜了出来,回去自己办公室喝水。 门一开,白玉紧跟着他进了屋。 白玉进来,悄无声息的,吓了他一跳。 签约仪式上,作为主持人的白玉,施了淡妆,光彩照人。 她本身是个很魅惑的女人,风情随处都在。紧身的衣服将她身材勾勒得凹凸有致,风景遍地,妖娆丛生。 “恭喜你。”白玉含着笑,笑容如一池春水,荡漾开去。 “恭喜我啥?”许一山狐疑地问。 “恭喜你成为洪山镇主管宣传的领导啊。”白玉笑意盈盈,轻轻推了他一下,嗔怪道:“得到重用了,看不起我了呀。” 许一山苦笑着道:“哪敢?我这是赶鸭子上架,自己哪里懂得宣传工作啊。” 白玉抿着嘴笑,突然伸过手来,两根手指做兰花状,从他头上摘下来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彩纸。 彩纸是签约成功后,在会议室爆放的,当时纷纷扬扬,带来满屋子的喜气。 白玉的动作显得有些过分亲昵,许一山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讪笑着道:“我自己来。” 白玉瞪他一眼,“你自己能看到头顶上的东西?站着别动,我来帮你摘。” 两个人站得很近,许一山闻着她身上飘溢出来的幽香,不禁有些冲动。 白玉显然感觉到了,她抬起头嫣然一笑,低声问:“我好看还是陈晓琪好看?” 这问题问得太突然,许一山顿时愣住了。 白玉见他不说话,怅然道:“我肯定比不了你的陈晓琪。我都是昨日黄花了。” 许一山赶紧说道:“谁说的?我觉得洪山镇就再没一个女的比你更好看的了。” 白玉嘟着嘴道:“我是问你我与陈晓琪谁好看,谁让你拿我与洪山镇的女人比了?” 许一山只好硬着头皮道:“都好看。” 白玉便笑,低声道:“如果我与陈晓琪、柳媚三个人站在一起让你挑,你会挑谁?” 她的问题越来越露骨,就差捅破隔着的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了。许一山顿时手忙脚乱起来,尴尬道:“没有如果啊。白主任,你今天是怎么了?” 白玉深深看他一眼,伸了一个懒腰道:“我醉了,浑身无力。我想躺一会。” 她一边说,一边往许一山办公室后面房间走。 洪山镇政府办公楼在建的时候就考虑到了领导的休息问题。因此凡是镇领导一级的办公室,后面都配有独立卫生间和休息室。 休息室里有床有沙发,还配有电视机。 白玉虽然是妇联主任,还并不算严格意义上的镇主要领导。因此她的办公室里没有这样的配备。 许一山想喊住白玉,可是白玉已经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迟疑一下,关上门匆匆出去。 张漫正与几个群众聊得火热。许一山没惊动她,坐得远远的听她与群众聊天。 送锦旗的几个人大约都在四十岁左右,一看就不是普通农民。他们穿着虽然不是名牌,但看起来很整洁干净。许一山特别注意到,其中有个人的手指上还戴着一枚玉石戒指。 采访在继续,许一山听几个人争先恐后讲述着段焱华的各种优秀事迹,他们无一不在表述,洪山镇因为有了段焱华,是洪山镇老百姓的福气。段书记为了群众的幸福,一心扑在工作上,呕心沥血,带着全镇人们踏上了一条通往幸福之道的光辉前程。 他们说,段书记为了一镇人们的生命财产安全,不顾危险,深入抗洪一线,在最紧要关头当机立断,挽救了洪山镇了。 段书记是个英雄,是个受人爱戴的英雄。 张漫听得异常兴奋,鼻尖上沁出来了一层细的汗。 她一边在采访本上记录着谈话内容,一边鼓励着几个人多想想,段书记还有哪些优秀的事迹没有挖出来。 许一山在一边听得牙痛,又不好去点破。 他想,怎么会那么巧?他刚要带张漫出门,就遇上了他们来送锦旗? 他越想越觉得奇怪,突然,脑海里灵光一闪,一个念头跳了出来,“这些人不会是段焱华事先安排好的吧?” 正文 第153章 我是不要脸的女人吗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张漫的采访还在继续。 许一山觉得无聊至极,又不好走开,只能坐在一边干等。 坐了一会,实在顶不住瞌睡,便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了。 直到张漫送走了群众,招呼他采访结束了,他才醒悟过来。 张漫的兴奋劲还没褪去,她脸上泛着红光道:“谢谢你小许镇长,我今天的收获实在太多了。我跟你说,我发现了一个焦裕禄式的好干部啊。” 许一山笑了笑,随口说道:“那要恭喜你了。” 他在想,段焱华怎么会与焦裕禄联系起来?人家兰考那地方过去是真的穷,焦书记确实是将热情和生命贡献在了那片盐碱土地上了。 洪山镇虽说条件不是太好,但独特的交通位置,与衡岳市直线距离很近的优势,在整个衡岳地区,独一无二。 从会议室出来,天色已经暗淡得看不清人影。 洪山镇的街灯已经亮了起来,镇政府办公人员都已经下了班。 党政办的秘书还在等着他们,看到他们出来,赶紧过来请张漫去洪山酒楼用餐。说这是段书记交代的。段书记因为临时有事,回去县里了。 张漫闻言,笑骂道:“这个老段,不够意思啊,扔下我就不管了啊。” 秘书赶紧说道:“段书记交代过,任何事张记者都可以给许镇长说。许镇长会满足你任何要求。” “是吗?”张漫似笑非笑,逗着许一山道:“看,你们书记把你交给我了。你听清楚没?你要满足我的任何要求哦。” 许一山肚子也饿了,现在什么都不用说,填饱肚子最重要。 去洪山酒楼吃饭他不想去,他不太习惯那种受束缚的酒桌文化。 小时候,他最喜欢的就是端着一碗饭,学大人一样蹲在自家门槛上吃。后来进学校读书住校,他还是改变不了这个习惯。以至于胡进笑话他,一看到他吃饭,就很容易联想到黄土高坡上的父老乡亲吃饭的模样。 可惜许一山不是西北人,他是一个典型的江南汉子。 他身上有江南男人的温婉,也不失西北男人的粗犷。 他的这种气质曾经让很多同学质疑他的出身,怀疑他身上具有西北人的血统。遗憾的是许一山翻遍了家里的族谱,从他这代往上溯五代,就没有一个祖先与西北人扯得上关系。 “饭就不吃了。”张漫婉拒着说道:“现在我需要人送我回市里。我今晚必须将稿子赶出来,争取本周见报。” 秘书为难道:“这么晚了,班车也没有,司机也下班了。段书记说,如果张记者不急,今晚就在我们这里休息。明天段书记回来后,还要与张记者谈话。” 张漫拍着手里的采访本道:“算了,我与段书记的聊天就免了吧。我现在已经有足够的素材了。” 她将眼睛突然盯着许一山的身上,问他道:“许镇长会开车吗?” 许一山迟疑一下道:“会,但是开得不怎么好。” “会开就行。”张漫高兴说道:“请秘书同志去给我们找一辆车来,我请许镇长亲自送我回去。许镇长你不会拒绝吧?” 许一山想拒绝,可是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人家指名道姓让他送她,他要拒绝就是太不给人面子。 但是,他想起办公室里还睡着一个白玉,也不知道她是否酒醒离开了,心里不免有些挂虑。 秘书忙着去找车,许一山将张漫请进党政办办公室,借口回办公室取点东西,匆匆上了楼。 已经下班的镇政府安静不已,除了走廊上亮着的几盏灯,所有办公室的灯光都是熄灭的。 他打开门,喊了一声,“有人吗?” 屋里没动静,他正要伸手去摁开关,突然听到黑暗中传来一个声音,“别开开关。” 许一山一愣,还没回过神来,怀里已经钻进来一个温软的身体。 他吓了一跳,赶紧往外推。 黑暗中,白玉低声道:“别动。让我抱抱你。” 她张开双臂,环抱住许一山,她的脸紧紧贴在他的胸口,似乎在聆听他猛烈的心跳。 许一山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的身体是那么软,那么滚烫,恍如一块烧得通红的炭一样,似乎要将他烧起来。 “一山,一山。”她喃喃叫道:“我是你姐。” 许一山平静一下心情,轻声问她:“你怎么啦?” “我没事啊。”白玉吃吃地低笑,黑暗中仰着脸说道:“你是不是怕?你全身都在抖哦。” 许一山从被她抱住开始,一双手就觉得没地方放一样。他垂着双手,一动不动,身体僵硬得如同一块石头。 “别怕,没人知道的。”白玉安慰他,“这个时候,整个政府办公楼鬼都没有一个了。” 许一山没出声,他现在不知道要怎么说话。 白玉踮起脚尖,对着许一山的耳朵轻轻吹了一口气。许一山猛地一颤,就像有股强大的电流穿过身体一样,身体颤抖得愈发厉害了。 “别。”他想再次将她推开。但白玉就像长在他身上一样了,怎么推都不愿撒手。 许一山一咬牙,道:“白主任,你再这样,我生气了。” 白玉一愣,突然松开手,捂着脸轻轻抽泣起来。 许一山这下觉得头大了,他担心在下面的张漫听到,又担心党政办秘书回来直接找到他办公室来。顿时,他手足无措起来,不知道是该夺门而去,还是安慰哭泣的她。 “我就知道你看不起我。”白玉抽泣着说道:“你嫌弃我是残花败柳。” 许一山急道:“我没有。” 白玉又突然笑了,道:“我知道你不是嫌弃我。” 许一山进退两难,压低声道:“我们什么都不要说了,好吗?今天这事就当没发生过。” “不。”白玉哼了一声,“许一山,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不要脸的女人?” “我没有。” “哪你亲亲我。”白玉逗着他说道:“你亲了我,我才相信你的话。” 许一山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他知道,这一亲下去,就什么都说不清了。可是不亲她,她似乎会纠缠到底。 女人,只要上了头,天下就没有她怕的东西。 果然,白玉小声说道:“你不亲我,我就不走。” “你不走,我走啊。”许一山咬着牙道:“你若尊重我,我们什么都不要说了。你放心,我还会像过去一样尊重你。真的。” 话音刚落,听到党政办秘书在楼下喊:“许镇长,许镇长?你在哪?” 正文 第154章 二十万培训费 三天之后,《衡岳日报》头版头条刊发一篇重磅通讯稿——时代弄潮儿。 通讯稿占了整整一个版面,甚至将市委主要领导的新闻都挤到了第二页。 许一山留意一下作者,还真是张漫。 长达两万字的通讯稿,全面详尽地记述了洪山镇在改革开放以后所取得的骄人成绩。当然,重点落在段焱华的身上。许一山看完文章后,心里不由自主地树立起段焱华高大伟岸的光辉形象出来。 张漫的文笔辛辣老道,将段焱华描写得有血有肉,其中几个小故事感人肺腑,令人落泪唏嘘。 许一山还在想,段焱华真有张漫笔下描写的那么高大吗?张漫的电话就过来了。 “许镇长,报道看到了吧?”张漫在电话里快乐地笑,“为了这篇报道,我可是找了领导签字的。毕竟,你们洪山镇占了日报整个头版,这在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啊。” 许一山笑了笑说:“谢谢张记者,你辛苦了。” “不用谢我。”张漫认真说道:“这都是我的本职工作。弘扬社会正能量,揭露和抨击社会丑陋阴暗,是我们做记者的天职。许镇长,感谢你对我的采访工作配合,改天我请你吃饭啊。” 挂了电话没多久,镇长刘文拿着报纸走了进来。 他将许一山的办公室四周打量了一番说道:“许镇长,你现在主管宣传工作了,改换办公室了。宣传工作非常重要啊,你可千万不能辜负段书记的一片苦心。多报道充满正能量的人和事。” 他将报纸扔在许一山的办公桌上,似笑非笑地说道:“许镇长,你旗开得胜了啊,祝贺你。” 洪山镇长篇通讯报道一出台,整个茅山县都轰动了。 虽然衡岳日报只是地方上的小报,但想在报纸上抛头露面,且光辉照人,却是非常困难。 许一山在纵览文章过后,有个非常强烈的感觉。文章表面是对洪山镇改革开放的成绩予以肯定和赞扬,但仔细一想,文章的文眼还是落在段焱华的身上。 让许一山感到有些怪异的是,整篇文章中,只字未提镇长刘文。 下午,段焱华找了许一山过去,镇里准备拨一笔数字不菲的款给许一山的宣传部门,嘱咐他尽全力带好全镇的通讯员工作。 洪山镇有个规定,凡是在市报上发表文章的,一次性奖励三百元。省报发表文章,奖励一千元。若是在国家级的报刊杂志上发表了文章,奖金在万元以上。 当然,前提是,所有发表的文章都必须是正面报道洪山镇的工作成绩。 全镇现在有通讯员二十三个,遍及每个村,镇大多数部门。 过去,镇里对通讯员不太重视。按段焱华的话来说,是没有找到一个好的带路人。现在有许一山来执掌了,他可以放心地将宣传通讯工作交给他负责。 段焱华拿出二十万元,提醒许一山说,这笔款由他负责支配。许一山可以拿这笔钱奖励通讯员,也可以拿这笔钱鼓励通讯员出去采风学习。 镇党政办秘书将通讯员名单交给许一山,提醒他由于有一段时间没重视通讯工作了,名单上的人还有几个在采写通讯,需要许一山逐一去落实。 有了名单,手里又有钱。许一山觉得这项工作太轻松了。 他决定先搞一期通讯员培训班,请张漫来授课。 回去办公室后,他将名单整理了一下,按照名单上的电话逐一打电话过去核实。发现二十多个通讯员中,有一半已经没再从事新闻通讯的采写工作了。 这些通讯员平常也只是业余爱好,并非记者,甚至都没任何报酬。 最后一个电话打过去,接电话的居然是小邝。 小邝也是镇通讯员中的一个,确实出乎了许一山的意外。 小邝笑嘻嘻道:“许哥,你现在管宣传这一块,有机会提拔一下我啊。” 许一山笑道:“这得看成绩说话。你一年到头豆腐块大小的文章都发表不了,我要怎么提拔你?你想上进是好事,但需要努力,更需要付出。” 小邝道:“许哥,今天衡岳日报上那样的文章我可写不出。这不是典型的吹捧文章吗?这记者没良心,胡编乱造,很可耻的呢。” 许一山提醒他道:“人家可是报社首席记者,还是个女的,能写出这么漂亮的一手好文章出来,你拿什么去嫉妒?” 小邝惊呼,“是个女记者啊?这女的是个高手。”小邝断言道:“现在好多记者写文章都是昧着良心在写。我不瞒你说,今天报道的关于洪山镇的文章,我看着恶心。” 许一山批评他道:“你少给我唧唧歪歪,我就问你,我准备搞通讯员培训班,你参加不参加?” 小邝大笑,“许哥你办的活动,我必须参加啊。你说,要做什么准备?” “不用,只带着你的脑袋和思想来就行。我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培训期间,一切免费,成绩优秀的学员,培训结束后予以奖励。” 通讯员培训班人员名单落实,二十三个通讯员中有十一个表示参加培训。 忙完这些事后,许一山将电话打到张漫手机上,说了邀请她来洪山镇讲课的想法。张漫满口答应,并表示会带报社一个资深的老编辑一同前来。 许一山高兴不已,约好了去接张漫的时间后,才匆匆赶去食堂吃晚饭。 到了食堂才发现,食堂已经下班,一把铁锁锁住了门。 他是洪山镇为数不多的一日三餐都需要在食堂解决的人。洪山镇大部分干部的家属都在镇里,他们每天只需要中午在食堂就餐。早餐和晚餐都回家吃。 许一山不行,他孤家寡人一个,虽然住房里有条件开伙,但他完全没兴趣自己动手做饭。 刚来时,食堂师傅就提醒过他,必须按时来吃饭。超过了时间,他们没办法。 不吃饭肯定做不到。许一山正是个精力旺盛的年轻人,饿一夜肚子比走十里山路还要吃亏。 他懊恼地踢了一脚食堂门,转身往外走。 洪山镇吃东西的地方非常多,许一山决定随便找家小饭店,炒一个蛋炒饭对付一下。 刚出门,便看见孙武迎面过来。 孙武一见他,便板着脸问他,“还没吃饭吧?” 许一山摇了摇头,“食堂师傅关门了。” “你去哪?” “我想去吃个蛋炒饭。” 孙武就哼了一声,“你准备去哪吃蛋炒饭?你难道不记得你嫂子开了家夜宵摊吗?我知道你肯定没吃饭,所以我来看看。走,去我哪里。” 正文 第155章 吹鼓手 许一山本来不想麻烦孙武,但孙武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拉着他就往夜宵摊上走。 春花嫂子的夜宵摊就在镇政府背后的一条街上。 这块地方是洪荒特意安排的,别人想在这地方摆个夜宵摊,光是管理费一月至少得交三千。 所谓管理费,其实就是洪荒小弟们收的保护费。只不过他们换了一个称呼而已,显得很正规。 春花嫂子心灵手巧,琢磨出来一道与众不同的菜——红烧小龙虾。 小龙虾这东西是外来物种,前些年几乎蔓延成灾。后来有人研究了小龙虾的各种吃法,才让这种外形夸张,却没多少肉的东西成为夜宵摊上一道最流行的菜。 洪河里自然有这种东西,当时洪水来袭时,许一山最担心的除了耗子洞以外,就是小龙虾了。 这家伙长着一对坚硬的长鳌,打洞的水平绝不亚于老鼠。 春花嫂子热情招呼他坐下喝茶,她自己亲自上灶要给许一山炒一盆小龙虾。 刚坐稳,就听到孙武不阴不阳地讥讽他道:“升官了啊,当了吹鼓手了啊。” 许一山狐疑地去看他,小声道:“老孙,别胡说。” 孙武冷笑道:“我胡说了吗?姓段的将你安排在这个位子上,真是太聪明了。不过,老弟你也真没让他失望,这不,才一上任,就弄出来了一篇全市皆知的大文章出来了。” 老孙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报纸,推到许一山跟前,“你都核实了吗?这里面说的都是狗屁,狗屁!” 许一山迟疑道:“不会吧?这可都是记者实地采访调查出来的。” 孙武轻蔑地扫了他一眼。“老弟,你还是太幼稚了啊。姓段的真有报纸上说的那么好?他是什么人,老百姓心里没有一本账?说轻一点,你是受人蒙蔽。说重一点,你是助纣为虐。别的不说,单是一个黄金小区,里面有多少猫腻,你会不知道?” 面对孙武一连串的质问,许一山如坠五里云雾里。 他来洪山镇才多久?过去,他只是一个不闻身外事的水利局小科员。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利用所学知识,为茅山县的水利事业作出应有的贡献。 然而现实总是很残酷的,他花了七年时间,足迹踏遍茅山县每一条河流,用心编写出来的一部《茅山水文志》,却被领导束之高阁,至今无人问津。 他又何曾踏入了官场半步,那会知道官场里的风云诡异,尔虞我诈和无处不在的勾心斗角。 “你是聪明人,很多事不需我提醒你应该能看出来。老弟,你没觉得这篇报道很不寻常吗?这个时候出来这样的一篇报道,通篇文章除了他姓段的,还有别人吗?好像洪山镇的每一个发展,都是他姓段的一手搞起来的。这样置镇长于何地?镇长在洪山镇就是个摆设?” 孙武喝了一口气,“你没感觉出来吧?你无形当中又得罪了一个人。” “谁?”许一山迷茫地问。 孙武将头凑过来,压低声道:“刘镇长。你想想,这篇报道是在你手上出来的,却没一句话提到他,你让刘镇长怎么想?” 许一山一听,感觉还真是那么一回事。想起下午刘镇长来他办公室转悠了一圈,什么话都没说,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他咬着牙道:“文章又不是我写的,要怪也不能怪到我头上来。” “可是你负责的。”孙武似笑非笑道:“我说你幼稚,你肯定不承认。但凡你事先看了稿子,提醒记者在文章中加上刘镇长的名字,哪怕一句肯定的话,结局都会不一样啊。” 春花嫂子送了小龙虾过来,满满的一脸盆,红油横溢,香气扑鼻,瞬间便勾起了许一山的食欲。 孙武指着小龙虾道:“知道这东西喜欢生活在什么地方吗?越脏的沟渠,它们活得越滋润。相反,清水里它活得不自在。” 许一山没心情与他扯了,美食当前,大快朵颐才是正道。 盛夏的夜晚,一杯啤酒,一盘小龙虾,坐在微风习习的街边,看人来人往,不失为人生一大快事。 孙武没动筷子,他看着吃得兴致勃勃的许一山,欲言又止。 许一山擦了一下嘴角,笑嘻嘻地问:“老孙,你是不是还有话说?” 孙武迟疑片刻,道:“你知道姓段的为什么要将过桥收费权交给别人吗?” 许一山摇了摇头道:“这也正常。人家投资了,当然要受益。换作是你,拿出那么大的一笔钱来投资,不获取利益,你会干吗?” “可是这笔利益,是牺牲老百姓的利益来满足的啊。” 许一山想起茅山县拒绝廖小雅带来的水利基金援建项目,不觉心灰意冷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有屁办法。” 孙武正色道:“不,你有办法。” 许一山吃惊地去看他,犹豫着道:“老孙,你别开玩笑了。我有几斤几两,心里比谁都清楚。” 孙武便笑,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老弟,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看错人。你慢吃,我该去帮忙去了。” 夜宵摊上的客人越来越多,春花嫂子的招牌菜红烧小龙虾已经成为洪山镇上一道美食。许多人慕名而来,据说,春花嫂子的油条摊已经没搞了,全部精力都投在了小龙虾身上了。 许一山埋头吃着东西,耳朵里听到旁边桌子上的一群人在说,“你们知道吗?镇里来了个新镇长,这个人就是炸了虹桥的人。如果他没有一个当大官的岳父老子,怕是早就关进去坐牢了。” “这就是朝廷有人好做官啊。你们看老孙,堂堂的一个武装部长,得罪了人,还不是想踢就踢了。你们敢想,一个武装部长给你端茶倒水啊。” 一桌子人哈哈大笑,举起手喊孙武道:“老孙,来一盘凉拌黄瓜。” 议论声又起,“你们知道吗?这个新镇长跑去找我们要集资款,我们一个村的人,就去了几个老弱病残,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本来就是,你们政府的事,却想着到我们口袋里来摸钱。听说,这个主意就是新来的镇长提的。这个人,真正该死。” 许一山心里顿时来火,怎么说主意是他提的呢? 刺耳的话一句接一句,他们根本没想到,坐在一边低头吃着饭的人,就是他们嘴里新来的镇长许一山。 许一山咽下最后一口饭,叫了老孙过来买单。 老孙瞪他一眼道:“你还买什么单?打我脸是不?” 许一山笑道:“不,单必须买。不买单,以后我再也不来了。但打脸却不打你的脸,我要打他们的脸。” 他摸出一张百元钞票塞给老孙,转身走到邻桌边,笑眯眯说道:“各位,我就是新来的副镇长许一山,你们听谁说,收集资款是我许一山的建议?” 一桌人全愣住了,目瞪口呆看着他,没一个开口说话了。 正文 第156章 陈晓琪拒绝援助选秀 背后说人闲话,最忌当面打脸。 许一山见一桌子人没人开口了,哈哈大笑道:“你们这些人,敢说不敢为,算什么英雄好汉?我许一山今天丢句话放这里,若是我许一山今后有任何对不起洪山镇百姓的,你们可以当着我的面骂娘。” 说完,他不顾老孙站在一边讪笑,扬长而去。 回到住房,隔壁的人看到他回来,与他打着招呼,请他进屋喝茶。 许一山客气婉拒,关上门,连衣服也没脱,往床上一躺,寻找之前看见过的天花板上的那只蜘蛛。 蛛网还在,蜘蛛已不见踪影。 他闭上眼,耳边便传来夜宵摊上别人讥讽他的声音。 婚事虽定,却至今有名无实。陈晓琪始终与他若即若离,让他搞不清楚她到底爱他还是不爱他。 关于陈晓琪的许多传说,他过去一直装糊涂。不是因为娶了陈晓琪就攀上了她们家的那张无形的网,而是在他看来,一个女人甘于放下脸面主动找他登记,她要么是深爱他,要么就是被逼得走投无路。 他倾慕陈晓琪的美,愿意为她付出所有。可是她心里如果还爱着别人,他的爱就将变得可怜。 他甚至想过,只要陈晓琪放下过去,哪怕她做过让男人屈辱一辈子的事,他也会默默接受她,好好爱她,让自己的爱去温暖她,包围她。 他也知道社会上的人对他的指指点点,毕竟,与陈晓琪结婚,就是一种攀高枝的行为。 他想证明自己,陈晓琪选择他没错。因此他努力想做出一番事业,干一件让人刮目相看的事出来。 然而,所有的事都好像与他过不去一样。任何事情的结果往往都是事与愿违。 燕京之行,让他深切地感悟到,做人做到一定层面,就会成为别人仰慕的对象。比如廖小雅,她只是廖老的一个生活秘书,而且廖老还是退下来的,但廖小雅在茅山县,上至黄山,下到段焱华,谁敢在她面前表露出任何不悦的神色。 他被纪委调查,明明是无中生有的事,纪委却咬着不放。倘若不是廖小雅及时出现在茅山县,他不敢想象现在自己该置身何处。 手机突然响起,居然是陈晓琪打来的。 许一山赶紧起身,努力压抑住激动,一开口便故作轻松地喊道:“老婆,你想我了?” 陈晓琪骂了一句,“滚。”然后压低声提醒他,“秀在。” 许一山一愣,随即笑道:“让我跟秀说几句话。” 许秀在电话里喊他,“大哥,你还好吗?” “放心,好得很。大哥现在是干部,能不好吗?” 许秀就笑,与旁边的陈晓琪说了几句话,转过来对许一山道:“哥,我有个事想与你说,我要去燕京读书。” 许一山吓了一跳,问道:“你说什么?去燕京读书?你不是在县城学设计吗?” “这里我不想学了,也学不到东西。我与姐商量了,我姐支持我去燕京。” “你姐?”许一山一下没转过弯来,等他醒悟过来后,提醒妹妹道:“叫什么姐?叫嫂子。” 许秀笑嘻嘻地说道:“我姐喜欢我这样叫她,她不喜欢我叫她嫂子。” “你不管,尽管叫嫂子就是了。”许一山给妹妹鼓着气道:“你还没告诉我,去燕京学什么?” “还是设计啊。”许秀认真道:“我感觉,燕京的平台大多了。我在茅山就算学到头发白,牙齿缺,也不一定会学出个成绩来。” 许一山便不作声了。 陈晓琪偷偷带跑许秀,已经让爹许赤脚将一肚子怨气撒在他身上了。如果再让许秀一个人去燕京读书,爹许赤脚还不将他吃了。 手机转移到了陈晓琪手上。 “许一山,秀有这样的想法是好的。你做哥哥的,应该支持她啊。” 许一山想说,老子拿什么去支持她?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燕京那么大,秀还是个孩子,她一个人在燕京怎么行。 “许一山,我已经与燕京那边联系好了。”陈晓琪道:“对方是我大学同学,在燕京开了一所设计培训学校。” 许一山鼓足勇气问道:“要多少钱?” 陈晓琪扑哧笑了起来,埋怨道:“你不开口答应秀,就是在担心钱的问题吧?许一山,你就这点出息啊?妹妹读书都拿不出钱来,你让我怎么跟你过日子?” “过日子就非得有钱吗?” “没钱,我跟你喝西北风啊。”陈晓琪挖苦他道:“许一山,我可学不来什么寒窑苦等的戏啊。你想好了,没钱,你别想娶老婆。” 许秀想去燕京读书,一下勾起了柳媚的事来。 柳媚本想从许一山这里找到赞助,好让她带着孟梦去燕京参赛。可是许一山哪有赞助给她啊。他与柳媚提起过县妇联的一个项目,但柳媚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他沉吟一会,试探着问道:“陈晓琪,你们妇联是不是有个专门扶助贫寒家庭的计划?叫什么项目来着?” 陈晓琪道:“你说的是春蕾计划吧?” 许一山连忙道:“对对,应该就是这个计划。听说是专门对接有艺术特长,家庭经济特别困难的学生的?” 陈晓琪嗯了一声,“是有这么一个计划。许一山,你想多了吧,那可是针对年龄低于十五岁的女孩子的。” 许一山知道她误会了自己,陈晓琪显然是将春蕾计划与许秀联系了起来。 他干脆挑明了说:“我不是说秀的事。而是另有其人。你知道吗?我们茅山出了一个唱歌的天才,如果培养得好,今后一定会为我们茅山争光的。” 陈晓琪惊异地问:“是吗?我怎么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天才?她在哪?” “我老家古山镇,是一个音乐老师发现挖掘出来的。” 陈晓琪迟疑了一下,问她道:“你说的这个音乐老师,是叫柳媚的吧?” “你们认识?” “当然认识。而且我还知道,你与她相过亲。” 许一山顿时尴尬起来,连忙解释道:“那都是我爹乱搞的。” “许一山,我还知道,你与她相亲 ,是在我们登记结婚之后。你这个陈世美。” 许一山哭笑不得,他不知要如何解释了。 “陈世美,你想做什么?直接说,别给我绕弯子。” 许一山苦笑道:“燕京电视台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一个唱歌选秀的节目,她想去,可是没钱。” “没钱参加什么选秀啊。”陈晓琪讥讽他道:“许一山,难道你不知道所有的选秀都是靠钱堆出来的吗?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对不起,这个计划不对她开放。” 正文 第157章 女邻居 许一山试探着问:“你的意思是不对柳媚开放,还是......” “对,就是不对她开放。” “为什么?” “不为什么,因为我不喜欢。” 许一山一下懵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冲着话筒喊道:“陈晓琪,你是什么意思?打击报复吗?” 陈晓琪丢过来一句话,“错!我是吃醋。” 许一山一听,顿时激情澎湃,恨不得即刻飞到陈晓琪身边去,万千宠爱,尽泄于她。 他逗着她,“你对自己没信心吗?你还吃她的醋?” 陈晓琪那边没出声了,过一会,不声不响挂了电话。 许一山激动不已,陈晓琪能从嘴里说出吃别的女人醋,这不是在强烈暗示他,她在乎他吗? 她是那么高傲的一个女人,她清冷如梅,傲然如冰,多少青年才俊在她眼里不过是一堆烂泥。她是无数男人的梦中情人,她是一座男人都要仰望的的秀美高山。 她又是一支腊梅,在凛冽寒冬里冷艳开放,淡淡幽香沁人心脾,却无一片绿叶衬托她冷艳的美。 她看起来是那么的孤傲,骨子里却热烈奔放。 许一山越想越美,不禁笑出了猪叫声。 突然,门被敲响。 许一山听着敲门声,还以为耳朵出了错。 自从搬来这里住以后,他的门从没被敲响过。按许一山的想法,鬼都不上他的门。 他迟疑地问了一声,“谁啊?” 门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许镇长,是我。我是隔壁的小秋。” “小秋?”许一山脑海里迅速搜索了一遍,似乎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 但他还是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娇俏的少妇,手里拿着一盒茶叶,笑吟吟地看着他。 “我是隔壁老邓的老婆。”她自我介绍,“听老邓说,隔壁来了新邻居,所以我来拜访你。” 许一山知道隔壁住的是镇财政所的老邓。只是两个人几乎没正式接触过,最多就是见面颔首打个招呼。 老邓其实年龄不算大,顶多四十岁。 老邓老婆常年不在家,据说是在汕头那边打工。 许一山热情地喊了一声,“原来是嫂子啊,您有事?” 叫小秋的女人往屋里看了看,嫣然一笑道:“没事啊。我就是听老邓说,镇里新来了一个副镇长,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我好奇,所以来看看你。” 许一山听她夸自己年轻,心头到底还是有些高兴,便再次热情邀请她进屋坐,顺口问了一句:“老邓呢?怎么没见他一起过来?” 小秋撇了撇嘴道:“刚出去,说是有个非常重要的事需要处理。是段书记电话叫走的。” 许一山哦了一声,想起自己回来的时候,还看见过老邓。没想到他那么快就出去了。 小秋见许一山邀请自己,高兴地一脚跨进屋里来。她四周打量了一遍,惊呼道:“你们男人都一个德行啊,屋子都不收拾的,乱得像垃圾堆啊。” 许一山闻言,不觉有些羞愧。 他并非不爱收拾的人,相反,他是个很讲究的人。 他喜欢什么东西都整整有条,比如衣服,比如鞋子,比如屋里用具的摆设和地板的干净。 现在他的屋子里确实有些乱,但这不怪他啊。从被纪委带走再回来,他哪有时间来收拾屋子。 小秋挽起袖子,道:“你坐,我来帮你收拾收拾。” 许一山赶紧拦住她道:“谢谢嫂子,我自己来就行。” 小秋瞪他一眼道:“许镇长,你还跟我客气什么呀,你们男人,就不应该做这些家务事。许镇长,你结婚了没?” 她执意要帮许一山收拾屋子,许一山也没再推辞了。他看出来,她是真的想帮他,不是客套。 “结了。”许一山小声解释,“家属在县里。” 小秋哦了一声,微微舒口气道:“身边没个女人,这日子确实不好过。我家老邓就这样,把自己过得快猪狗不如了。所以啊,我这次回来后,没打算再出去了。” 许一山笑了笑,没出声。 小秋是老邓的第二任妻子。老邓的前妻在乡下,是一个纯朴的乡下女人。 老邓原来是洪山镇乡镇企业办的会计,段焱华来了后,将他安排去了财政所当副所长。 老邓的升迁,据说与他的新婚妻子小秋有关。 但许一山从来洪山镇开始,就没见着这个叫小秋的女人。听人说,老邓在上任财政所副所长后,小秋就出门打工去了,过年也很少回来。 许一山对这些花边新闻向来就没兴趣,因此小秋的名字,在他印象里几乎不存在。 小秋忙着将许一山换下来的衣服收拢到一堆,准备放进洗衣机里去洗。许一山看着她忙碌的背影,想拦住她,却没说出口。 此时再拒绝,显得自己太没人情味了。 小秋的身材很好,凹凸有致。特别是她翘起来的臀部,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她大约三十来岁,最多不会超过三十三。 小秋过去是洪山镇一家发廊的老板,老邓经常去她的发廊洗头。一来二去的,两个人就好上了。好上后,老邓坚决与前妻离了婚,净身出户后娶了小秋。 有人说,他们两个的年龄相差至少有十五岁。 小秋手脚麻利,很快就将屋里整理得整整有条。 她满意地看了看,回过头对许一山笑道:“许镇长,我把地板再拖一遍吧。” 许一山连忙说道:“谢谢嫂子了。拖地板是个累活,还是我自己来。嫂子你歇一歇。” 两个人都去拿拖把,小秋近,先拿到了手。许一山伸手去抢,一双手就将小秋的手握住了。 两个人都像触电般的缩回手,拖把掉落到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小秋面色微红,弯腰去捡了拖把,低声道:“你别跟我抢了,这点活累不到我。” 许一山尴尬不已,他退回椅子边,进退两难。 初次见面,就让人家替他打扫房间,他总觉得过意不去。虽然刚才两个抢拖把时都是无意,但在手接触之后都触电般往回抽,似乎又在暗示着什么。 小秋很快就将地板拖了一遍。 她累得额头上沁出来一层细密的汗,笑盈盈地看着许一山说道:“好啦,彻底干净了。我该回去了。” 许一山心生感激,赶紧起身送她。 小秋走到门口,突然回过头来对许一山说道:“明天嫂子包饺子给你吃。” 许一山讪讪笑道:“不麻烦嫂子了,我在食堂吃。” 小秋莞尔一笑,低声道:“没听说过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 她捂着嘴巴笑,像一阵风一样卷进去了她家的门。 正文 第158章 白玉请他帮忙 一大早,许一山就出了门。 他有个晨跑的习惯,这个习惯已经坚持了很多年。 等他沿着洪河风光带跑了一圈回来,家属楼才开始有人起床。 洪山镇家属楼至少住了三十几户人家。无一例外都是镇上的干部家属。 家属楼也是在段焱华手上建起来的,一部分是集资房,有产权。像许一山这样临时住的,是没产权的房子,归属镇所有。 如果人调走了,房子得收回。 家属楼都是五层的楼梯房,不算高,但结构很不错,而且面积很大,最少的一套也在一百多平方。 许一山住四楼,是家属楼最好的楼层。 刚进楼洞门,便遇到回来的老邓。 老邓显然一夜没睡,眼珠子通红,就像一只红眼老鼠一样。 他看见了许一山,打着招呼道:“许镇长,早啊。” 许一山回了一句:“早。”想了想,补问了一句:“忙了一夜?” 老邓叹口气道:“是啊,段书记交代的事,累死也得搞完才可休息。你们领导一句话,我们这些人就得天光累到夜啊。” 老邓摇了摇头,“还是当领导好。” 许一山笑了笑,随口问道:“你们都忙什么事了?通宵地忙,很重要吗?” 老邓脱口而出,“肯定重要,这关系到虹桥重建的事......” 他可能猛然感觉到了失口,讪讪笑了笑,没往下说了。 许一山也没再问,老邓欲言又止,似乎在掩藏着什么秘密。 两个人一前一后上了楼,老邓掏出钥匙开门,悄无声息进屋去了。 许一山推开自己的门,他要抓紧时间洗漱,然后去镇食堂吃早餐。吃完早餐后,他要去找一个适合培训通讯员的地方。 段焱华已经明确说了,二十万的培训费,由他自由支配。前提时,尽快将通讯员队伍建立起来。 他听人说,洪荒投资了一个农庄,吃喝拉撒齐备,最适合团建培训。 之前,他想过将培训队伍拉去颜八的乡下小别墅去,考虑到颜八哪里地方终究还是小了点。而且颜八的小别墅不对外经营,不想洪荒的农庄,打出的口号就是打造新农村建设。 镇食堂吃早餐的人不少。 食堂的早餐很丰富,米粉稀饭豆浆油条,应有尽有。而且每天都有一大筐煮熟的鸡蛋,想吃多少随意。 关键是不管吃多少,每个人只需付一块钱。 洪山镇食堂在整个茅山县都很出名,不仅仅是菜肴丰富,营养搭配得好。说到底还是价格的优势。早餐一块,中晚餐各三块。其余的都由镇里补助。 许一山拿了一碗稀饭,两个鸡蛋,再拿了点咸菜,一个人坐在靠窗的地方准备开吃。 刚坐下,眼前突然一暗,抬起头,就看到白玉也拿了稀饭咸菜和鸡蛋坐在自己对面。 那天在他办公室有了那一幕之后,许一山处处刻意躲避着她。 白玉没看他,拿起一颗鸡蛋在桌子上轻轻一磕,慢条斯理地剥壳。 许一山有些慌乱,三口两口想吃完开溜。 突然,他感觉脚面一紧,低头去看,白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一只脚踩在他的脚面上了。 他想抽回来,却发现她踩得很紧。 白玉面无表情,浅浅咬了一口鸡蛋,眼光扫了他一下,埋头去喝粥。 许一山低声提醒她,“我吃完了,要出去办事了。” 白玉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吃完就走啊。” 许一山为难道:“你的脚......” 白玉松开了脚,笑了笑,道:“许镇长,今天你忙吗?” “有点。” 她哦了一声,有些为难地说道:“我想请你帮个忙。” “说,什么事?”许一山小声问。 “陪我去一趟阿丽家。”白玉微微叹口气道:“她家出事了。” 许一山的心猛地往下一沉,赶紧问她道:“出什么事了?严重吗?” 白玉摇了摇头,又叹一口气,“这次可能有些麻烦。” 许一山想了想,道:“我们现在就去。” 白玉嗯了一声,将筷子往一边一放,起身就跟着许一山出了门。 阿丽的家在洪山镇最繁华的地段。王猛爷爷以一个皮匠的手艺,在洪山镇扎下根来。到王猛爹的手上,已经在洪山镇建了一栋五层的楼房。 几十年前,王猛爷爷在街上只搭了一个小窝棚。几十年后,皮匠家在洪山镇的家业已经是一栋楼房了。 王猛觉得拿门面房来开修鞋铺太浪费了,便将门面租给了别人经营。自己只在街边屋角用铁皮搭了一个小棚子,继续他世代为业的皮匠生意。 阿丽嫁进他家后,曾经提出来将门面房收回来,她想开一家奶茶店,但被王猛坚决拒绝了。 王猛的意思很简单,阿丽只需要在家带孩子做饭就行了。赚钱的这个事,不用她操心。 明白人心里都清楚王猛的用意,他是担心阿丽抛头露面多了,惹来狂蜂浪蝶。 毕竟,阿丽长得好看,在洪山镇上算得上是个美人儿。偏偏他王猛身高不过三尺,手无缚鸡之力。又加上他只会皮匠的手艺,别人看不起他,欺侮他,司空见惯。 男人都很自私,比如王猛,恨不得打个铁笼子将阿丽关在里面,不让她与外面的世界有丝毫接触。 可是阿丽生性又很活泼,喜欢说笑。因此在王猛看来,阿丽与任何一个陌生男人说话,都在与人眉目传情。 男人对付女人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使用暴力。王猛打不过街上任何一个正常男人,却能将阿丽打得不敢吱声。只要阿丽敢反抗,王猛便会伸出来一只手,问阿丽讨要他付给阿丽爹娘的彩礼钱。 那是一笔不菲的彩礼,以阿丽爹娘的本事,可能这一辈子都没法赚到那么多的钱。 因此,王猛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你爹把你卖给老子了,你就是老子的私人财产。” 起初,王猛一家暴,阿丽就只知道哭。后来有人暗中告诉阿丽,王猛的这种暴力行为有人管,镇妇联就可以治到他之后,阿丽便偷偷跑来白玉这里哭诉,亲求镇妇联给她出面。 从此,白玉就介入了阿丽的生活。 白玉怎么也没想到,这一介入,却再也无法脱身了。 许一山有意走在前面,与白玉拉开一段距离。 白玉紧走几步,低声叮嘱他,“等下你再有气,也要记住千万不可动手啊。” 许一山笑了笑说道:“你以为我是街上的小混混啊,动不动就与人动手。” 白玉抿嘴一笑,没说话。 许一山不会想到,自己不但动了手,而且还动出事来了。 正文 第159章 解救阿丽 皮匠王猛看到白玉来了,起身就往屋里走。 白玉喊住他,问他阿丽在哪? 王猛将脖子梗着,阴阳怪气地反问:“你大清早的来我家,想干嘛?” 白玉冷笑道:“我来你家,自然有事,你告诉我,阿丽在不在家?” 说完,白玉举步就往屋里走。 王猛挡住她,嘴里嘟嚷着道:“我不欢迎你,你来我家干什么?你出去。” 说罢,伸手就来推白玉。 白玉没防着,差点被他推得趔趄了。许一山看不过眼,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厉声呵斥他道:“你干什么?” 王猛的胳膊被许一山拽着之后,再也动弹不得。他恼羞成怒,瞪着许一山吼:“你是哪个?快放手。滚出我家去。” 白玉冷冷道:“他是许副镇长。” 王猛便将许一山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咬牙切齿地说道:“原来是你啊,我正要去找你。你到送上门来了。我问你,你作为政府干部,你去燕京为什么要带良家妇女一起去?” 许一山懵懂地问:“谁带良家妇女了?” 王猛跳起脚来骂道:“不就是你吗?你看起来斯文,原来骨子里尽是男盗女娼的事啊。你说,你带我家阿丽去燕京干什么?” 许一山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心里想,老子什么时候带过你家女人去燕京了? 见许一山不说话,王猛以为他理亏,便得意起来,指着门吼道:“你给老子滚出去。再不滚,老子报警了。你们这是私闯民宅。” 许一山被他这句话激怒了,阴沉着脸道:“我今天还真闯一闯你的民宅。” 王猛一家住在三楼,一楼是门面,二楼租给人开旅馆。他个子矮,腿脚也不十分灵便,便将家安在三楼。 白玉来过几次,轻车熟路。她带着许一山就往楼上走。 王猛往前一窜,再次拦住他们。 这次许一山没客气了,伸手将他扒开,让出路来给白玉上楼。 王猛见挡不住,顺势往地上一坐,扯开嗓子闹起来,“大家快来看啊,政府欺侮人啊,强闯民宅啊。” 他一闹,门口果真围拢过来一群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着许一山和白玉。 许一山一看,感觉场面有些尴尬,便对白玉说道:“算了,要不改天再来?” 白玉眉头紧皱道:“不行,我今天一定要见到阿丽。我有预感,阿丽出事了。” 许一山不敢相信白玉的话,阿丽一个大活人,与王猛已经生儿育女了,他们夫妻关系不好吵架,最多就是拌拌嘴,动一下手,还能出多大的事? 白玉见他犹豫,解释道:“王猛玩命阻挡我们见阿丽,这不太寻常啊。再说,见到人,我也放心。” 三楼的门紧锁着,白玉推了几下没开,冲着门喊了几声“阿丽”,还是没人应,便回过头来,冲着还在喊闹的王猛吼了一声,“王猛,少给我装,把门打开。” 王猛停止了喊闹,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扯开嗓子喊道:“不开,凭什么给你开?” 王猛屁股后吊着一串钥匙,一动,便叮当作响。 白玉朝许一山使了个眼色,低声道:“你去将他的钥匙拿过来,打开门。” 王猛显然感觉到了,他一路往楼下退,退到门口时,撒开腿就想跑。 许一山眼疾手快,一个箭步窜了上去,一把拎住王猛衣领,命令他道:“去把门打开。” 王猛哪里会听他的话,使劲挣扎着嚷道:“我不开,我屋里有钱,钱丢了我找谁?” 许一山冷笑道:“丢了钱,我负责。” 许一山动了心眼,没让王猛躲一边去,而是半搂半抱着将他推上了三楼。 在白玉的呵斥下,他不情愿地将门打开了。 门打开的一刹那,许一山和白玉都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屋里一股刺鼻的臭味扑面而来,地上到处是凌乱的东西。一个胶桶放在屋角,里面的屎尿几乎要溢出来了。 床上倦缩着一个人,衣衫褴褛,蓬头垢后。 她一动,便响起一串叮当声。原来,她的一双脚被两根粗大的铁链锁着。 看到许一山和白玉进来,床上的阿丽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白玉扭转头厉声问王猛,“你这是干什么?” 王猛心虚,低声道:“白主任,她疯了,你不知道吗?我怕她出去乱打人,所以锁着她啊。” “你放屁!”白玉气恼得骂了一句粗话,忍不住推了王猛一把,要求他将铁链解开。 王猛站着不肯动,反问白玉,“放开她,闯祸了算谁的?” 白玉恼得不行,吼道:“算我的。” 王猛阴冷地笑,道:“你怕承担不起这责任。” 许一山看着眼前的惨像,心里早就喷涌上来了一团怒火。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王猛居然敢用铁链将人锁在家里,这种行为,是可忍,孰不可忍。 阿丽一边哭,一边喊:“领导救我,救我。” 许一山忍住恶心,走到床边去看铁链。 王猛突地窜了过来,将头猛地顶在许一山的胸口。 这下用力奇大,痛得许一山差点背过去气。 没等他站稳,王猛又低头撞来,嘴里不停喊,“我不活了,不活了,我要与你们同归于尽。” 许一山闪身让开,让他撞了个空。 王猛又去拿东西来砸。 许一山喝道:“住手,王猛,你再胡来,小心我不客气了。” 王猛根本不搭理他,他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突然,他的眼光落在屋角的屎尿桶上,便不顾一切扑了过去,双手操起桶,对着许一山便泼了过来。 屋子就那么大,许一山躲无可躲。 就在电光火石一瞬间,他将白玉挡在了身后。 一桶屎尿,尽皆泼在许一山的身上,一股更加浓烈的恶臭四面弥散开来。 许一山只觉气血冲头,那还想到那么多。他冲了过去,飞起一脚,将王猛踢翻在地。 没等王猛叫出声来,他朝着他的脸,噼里啪啦扇了王猛七八个耳光。 如果不是白玉过来拉住他,许一山恨不得直接将王猛打死。 挨了打的王猛老实了许多,他鼻子里流出了血,嘴角也出了血,样子极其狼狈不堪。 许一山赤红了眼,气得呼呼喘气。 白玉拿了钥匙,将阿丽脚上的铁链锁打开,顺手扯过一张床单裹在阿丽身上,冲着许一山喊了一声,“我们走。” 正文 第160章 满城风雨 许一山动手打人的消息,风一样传遍了洪山镇的每一个角落。 王猛躺在医院的床上,连声叫痛。不管谁动他,他都会像杀猪一样的嚎叫。 孟梁亲自出马,带着民警找来医院问王猛口供。 不管孟梁如何问,王猛就一句话,他是领导,是干部。干部打人,他要个说法。 孟梁笑嘻嘻地说:“王猛,你少给老子耍无赖,你得说说,许镇长怎么打的你?” 王猛指着全身道:“这里痛,这里也痛,我全身都痛。反正没一块好地方了。我本来就是个残疾人,我是有证的,我要个说法。” 孟梁收起笑,将脸色沉下去,厉声训斥他道:“王猛,你少给老子装。许镇长打坏了你,自有医院证明。我现在不问谁打你,怎么打的了,你先交代交代,怎么将蒋丽用铁链锁起来的。王猛,你这是非法限制他人人身自由,你涉嫌犯罪了,你懂不懂?” 王猛涎着脸笑,“孟所长,你别吓我。阿丽是我老婆,我们一家人,还有这样的罪名吗?我问你,若说你家老婆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怎么办?” 一句话噎得孟梁无话可说。 恰好医生过来检查,王猛又是一阵乱嚷,说全身动弹不得,骨头架子被许一山打散了。 孟梁将医生请到门外,问王猛的伤情究竟怎么样。 医生苦笑道:“他哪有什么伤?无非就是肌肉扭伤,关节错位,恢复一下就没事了。” 心里有了底的孟梁回到病房里,二话不说,命令随行的干警拿出手铐,一把将他铐了。 “王猛,你在这里不交代,我换个地方让你说。” 王猛见自己被铐住了,顿时懵了。 他茫然地问:“孟所长,你搞错了吧?我是受害人呢,是我报的警啊。” 孟梁冷笑道:“没错,王猛。你老实一点,配合我们。否则,有苦头让你吃。” 王猛赖在床上不肯起来,大喊大闹道:“我就知道你们是官官相护。明明是你们干部欺侮人,跑到我家打我,怎么反而我成了罪人了。我不服,我要上告。” 孟梁不耐烦道:“告吧告吧,想怎么告都行。但得等你出来之后再告。” 说完,命令干警将王猛拖下床来,塞进警车里,扬长而去。 一天没到,流言蜚语已经像野草一样疯长,很快就从洪山镇传到了茅山县城里。 老董给许一山打来电话,笑嘻嘻地问他:“老许,你这领导当得牛逼,动手打群众,打的还是残疾人,我服。” 许一山心里窝着火,现在他只要一呼吸,便会感到一股浓浓的屎尿味往鼻子里钻。 他整整洗了一个多小时,恨不得将每根头发都分开来洗一遍。 太恶心了!他脑海里一直盘旋着王猛端起屎尿桶往他身上泼的情景。一想,便忍不住翻江倒海的恶心,几乎将黄疸都吐了出来。 老董的电话,让许一山肚子的火直冒。他回过去一句话,“你幸灾乐祸是不?” 老董依旧笑嘻嘻地说:“还真是。老许,你会有麻烦了。” 老董的电话刚挂,陈晓琪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她显然生气了,电话一接通就劈头盖脸地质问许一山,“许一山,你究竟在搞什么鬼?现在全城的人都在传,说你仗势欺人,而且还打残疾人。” 许一山一肚子的委屈,他想解释,可是三两句话能解释得清楚吗?他干脆懒得解释了,气呼呼地道:“随便他们传,老子不在乎。” 陈晓琪咦了一声,反而笑了起来,声音也变得温柔了许多,“许一山,你是不是有什么冤屈啊?我相信你应该不会随便动手去打人的啊。” 许一山道:“没有,我就是打人了。而且我想说,老子恨自己当时下手轻了。再来一遍,看我不打得他满地找牙。” 陈晓琪沉吟一会道:“许一山,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我现在告诉你,我就喜欢你身上这股爷们的味道。” 陈晓琪说完,没等许一山开口,也挂了电话。 许一山已经两天没出门了,他觉得自己太没面子了。回来时,一身的屎尿,让所有的人唯恐避之不及。 隔壁的小秋敲了他几次门,他都坚持着不肯开。 老邓也敲过两次,见他不开门,站在门外说道:“许镇长,你放心,哪个王矮子已经被老孟抓了。段书记说了,绝不放过残害妇女儿童的人,哪怕他是残疾人,一样不放过。” 许一山心里一跳,问了一声:“王猛被抓了?” 老邓隔着门道:“是啊,派出所这两天都在忙这个事。听说王矮子变态,手段非常残忍。这人啊,表面上还真看不出来。这王矮子就一个皮匠,平常与人从不争吵,大家都说他善良。谁知道他对自己老婆会下那样的毒手,真是可恶。” 许一山将门打开,对站在门外的老邓笑了笑,下楼直奔派出所去。 洪山派出所对王猛家暴案已经立案。 孟梁看到许一山来了,笑眯眯将他迎进屋里,递了一杯茶给他后说道:“气出了没?要是还没出,你现在过去再打他一顿。今天不打,以后就没机会了,我要送他进看守所了。” 许一山拦住他道:“孟所,没必要那么急吧?” 孟梁为难道:“我们办案是有时间规定的,超过法定期限是不可以羁押人的。不过,这个王猛的材料已经调查清楚了,证据确凿,县里也批捕了。再关我这里就不合适了。” 许一山试探着问:“这么说,他要坐牢了?” “坐牢是肯定的,这小子做的事,猪狗不如。”孟梁将一叠讯问笔录摆在他面前,压低声道:“本来这些东西是不能透露给你看的,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应该看看。” 许一山推辞道:“这样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我们都是内部人,你说是不?段书记有过交代,必须维护干部威信,对侵害干部声誉的行为,绝不手软。” 许一山想了想道:“段书记的意思是保护我?” 孟梁笑了笑,“也不全是为你。段书记保护的是我们全体干部。” 孟梁说完,开门出去了。 他故意回避,以便许一山彻底了解案情来由。 许一山犹豫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好奇,打开了卷宗,这一看,差点气炸了他的肺。 正文 第161章 二十万彩礼 王猛的家暴,从结婚那天就开始了。 老皮匠花二十万给儿子娶回新媳妇,算是动了血本。 小皮匠王猛,从小身体就不好。长大后,个子始终落在同龄人之后。 虽然一家祖辈以修鞋为业,如果不是老皮匠省吃俭用,可能也不会积攒下来哪么多钱。 老皮匠这辈子最自豪的两件事,一是将房子建起来了。二是给儿子娶回来了老婆。 在未将阿丽迎娶进家门之前,洪山镇熟悉他们一家的都一致认为,皮匠王猛这辈子娶到老婆的可能性很小。 在老皮匠欢天喜地给儿子将阿丽娶回来之后,整个洪山镇都为此轰动了。 矮小如侏儒,与人说话就脸红的小皮匠王猛,居然娶回来一个天仙般好看的女人。 可是谁又知道,为娶回阿丽,老皮匠不顾儿子的反对,坚决将棺材底都拿了出来。二十万的真金白银,摆在阿丽爹蒋万里面前时,蒋万里一双眼睛顿时射出一束碧绿的光来。 嗜赌如命的蒋万里,在洪山镇是一个臭名昭著的人。 传说,蒋万里与人赌博,输得连裤子都脱了。在拿不出赌资的时候,他居然厚着脸皮说:“最后一把,输了,老子老婆给你睡。” 蒋万里的老婆年轻时也是个美人,跟了蒋万里之后,过的日子一会上天堂,一会下地狱。 蒋万里在外赢了钱,回来便会将一叠票子甩在女人身上,大声吆喝着使唤女人割肉打酒。若是输了,便耷拉着头,埋怨早上起床起早了,碰了鬼,手气不好。 在蒋万里的世界里,万物皆可成赌。没有什么是他不敢赌的,没有一桌赌局是他不敢上的。 蒋万里一直坚定地认为,人生就是靠搏。搏过去了,单车变摩托。没搏过去,大不了从头再来。 然而赌博这事,还真是十赌九诈。纵然蒋万里纵横赌场几十年,到头来也没弄清楚赌场上究竟存不存在欺诈。 他固执的认为自己每次赌输都是运气的结果。他曾对老婆说,等老子运气来了到时候,一局上天。 老皮匠托人去蒋万里家说媒的时候,正是蒋万里愁得头发都要白了到时候。 三天前,蒋万里参加了一场豪赌。 对方是陌生人,被中间人将他们撮合在一起。这次玩的是斗牛,一种几乎没技术含量的赌术。 起初,蒋万里旗开得胜,短短一个多小时便赢了一万多块。 对方便说,赌注太少,没激情。不如加码。 蒋万里头脑一热,天真地觉得命运之神在眷顾自己,便毫不犹豫答应加码。 这次加码没有上限,赌的就是胆量。 牌发下来,蒋万里一看自己的牌,觉得阳光特别明媚。因为他拿了斗牛牌局里号称最大的五花牛,而且是同花色。 他按住牌,挑衅地看着对方,道:“兄弟,你敢加码不?” 对方连牌面都没看到,往桌上直接扔了十万块,笑道:“有什么不敢的,你加十万,你敢加吗?” 蒋万里心头狂喜,十万块对一个赌徒来说,尽管只是一个数字。但对像蒋万里这类最底层的赌徒来说,那就是一个翻身的机会。 可是他拿不出十万块。 对方便说:“你若没钱,我的牌你都没资格看。” 蒋万里一咬牙,故伎重演道:“没钱老子有人,你若赢了我这把,老子老婆送你睡三天。” 对方说:“你老婆我不要,一个老太婆,已经被你糟蹋得不成个人样了。要赌,就赌钱。” 蒋万里道:“要钱我没有,要人还可以商量。要不,我输了,老婆抵押给你三天。三天后我如果不赎回来,任你处置 。” 对方勉强答应,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蒋万里,虽然你老婆人老珠黄了,在你没赎回去之前,可是属于我私人的财产。老子想怎么样,你不能说二话。” 蒋万里一咬牙道:“行,不就一个女人吗?何况,你还能赢了我这把?” 说着,将牌翻转过来,拍着五花牛大笑,伸手就去楼桌子上的钱。 对方拦住他道:“先别急,看清我的牌你再动手。” 蒋万里便探过头去看对方的牌,这一看,人顿时就软了脚。 对方拿到的居然是五小牛。 所谓五小牛,就是五张牌面的点数最大不超过5,且五张牌面的点数要少于10。在斗牛的游戏中,五小牛是最大的牌面,无牌可敌。 看着蒋万里垂头叹气,对方安慰他道:“老将,你先别急。我给你三天时间。如果三天之内你能拿出二十万赔给我,你老婆我可以不要。”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逼近,蒋万里哪里能拿出二十万赔给人家? 于是,蒋万里便与老婆商议,让老婆去别人家过一段好日子。等他凑足了钱,再去赎她回家。 老婆气得不行,与蒋万里打了一架,撕破了蒋万里的脸。 就在闹得不可开交之际,媒人上了门。 媒人要将蒋万里的女儿蒋丽说给街上老皮匠的儿子——小皮匠王猛。 蒋万里一听,气得要赶媒人走。他骂骂咧咧道:“皮匠是什么东西?能配得上我家女儿?” 媒人嘿嘿地笑,将他拉到一边,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道:“彩礼这个数,你答不答应?” 蒋万里轻蔑地摇头:“两万块?我把女儿塞到砂罐里煮了吃,也不便宜皮匠。” 蒋万里长年在外混,洪山镇什么人,他都比都清楚。 皮匠一家虽然在街上建了一栋几层楼高的房子,但还是没多少人瞧得起。 小皮匠王猛怪手艺不好,下贱。老皮匠骂儿子,“你有本事,怎么不坐在镇里办公室当官?” 媒人大声说:“两万块算什么东西?能出得手?二十万,够不够?” 蒋万里当即懵了,试探着问媒人,“你是在给我开玩笑吧?” 媒人一脸正经道:“开个屁玩笑。蒋万里,你要答应,我今天就让皮匠家送钱过来。你要不答应,就当我没说这个话,拜拜。” 蒋万里一把拖住媒人,压低声道:“你若能出得起二十万,这个主我做了。” 当天下午,媒人带着皮匠父子,用蛇皮袋子装着二十万来到了蒋万里家。 二十万的彩礼,在当地引起轰动。 三天之后,阿丽被皮匠一家用小车迎进了家门。 直到进了洞房,阿丽才知道,小皮匠是个惹不起的人。 正文 第162章 皮匠新媳妇 皮匠家的婚礼办得很隆重,老皮匠几乎将一座镇的人都请来家里喝喜酒。 遗憾的是,给皮匠家面子的人很少。 进了洞房的阿丽,又羞又急又气又恨。她甚至想趁着人不注意悄悄溜走。 可是老皮匠老谋深算,从她家将她接出来开始,身边就一直安排两个人守着她。就连阿丽上厕所,两个人的眼睛都一刻没离开过厕所的门。 入夜,小皮匠王猛摇摆着身子进了屋。他先看一眼坐在沙发上阿丽,然后去倒了一杯水过来,递给阿丽说:“你吃饱了没?” 阿丽不敢接他的话。小皮匠于她而言,完全是个彻底的陌生者。 她本来早熟,心里又有个人,哪里愿意正眼去看小皮匠。对于王猛的讨好,她非但没有好感,反而更添厌恶。 她将王猛递过去的水杯推开,冷冷道:“怎么了?” 王猛的一双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她,他越看越喜欢,恨不得一口将她吞下肚去。 “你也累了,休息吧。”王猛放回被子,主动走到床边去铺被子。 阿丽看了他一眼,径直去拿了一床被子回到沙发边。 王猛便问她:“你干嘛?” 阿丽头也没抬说道:“你睡床,我睡沙发。” 小皮匠王猛便笑,凑到她跟前道:“今天我们结婚啊,怎么能分开睡?” 阿丽躲闪着他,低声道:“我不与你睡在一起。” 王猛脸色一沉,踢了一脚椅子道:“你不与我睡,你要跟谁睡?” 阿丽道:“反正不是你。” 话音未落,脸上啪的被扇了一个耳光。 王猛怒睁双眼,恶狠狠道:“老子家花二十万买来的你,你不与我睡,难道要我用神龛供着你?看来不给你一点颜色,你还真认为老子好欺侮。” 阿丽挨了一耳光,顿时懵了。 很快,她回过神来,牙一咬,不顾一切与王猛打起来。 王猛个子虽然矮,手臂却有力。阿丽终究是个女人,哪能打得过他? 没一会,阿丽累得气喘吁吁,被王猛压在身下,再也动弹不得。 王猛进洞房之前,老皮匠将儿子叫到一边,低声叮嘱他,“儿子,过了今晚,你就成人了。爹告诉你一句话,对自己女人千万不要手软。女人这种货,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王猛茫然问:“爹,她刚嫁来我家,我就动手打她?” 老皮匠沉吟一下道:“她要不听话,你就不要客气。” 王猛还是没搞清楚,什么叫不听话。 老皮匠又气又急,瞪了儿子一眼骂道:“你做个男人还要爹教你啊?” 说完,又怕儿子不明白,便硬着头皮道:“不管怎么样,你今晚一定要给你老婆盖个戳。” 王猛愈发糊涂,愣愣地看着老皮匠,“怎么盖?盖哪?” 老皮匠气得几乎要吐血,干脆挑明了告诉他,“傻东西,就是睡了你女人。” 王猛心里有底,所以才敢动手打人。 阿丽挨了打,也没敢再胡来。毕竟,她确实是皮匠家花了二十万娶回来的。她若反抗,她娘就得跟人去过日子。她爹欠人赌债,日子也会过得很艰难。 两个人纠缠到了半夜,阿丽终究熬不住了,慢慢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发现自己裤子已经被王猛脱下了一半。于是双手操了裤头,跳起来四处躲闪。 无奈王猛已经上了头,哪还容得她反抗。 事毕,王猛将屋里的灯全部打亮,似乎在寻找什么。 阿丽捂着脸哭,她已经彻底绝望。心想从此要跟着眼前这个男人过一辈子,什么爱情、浪漫和愿望,从此都是一个泡影。 王猛显然没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他将被子褥子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最后失望地抱着头,蹲在地上想心事。 阿丽没管他,顾自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发现小皮匠王猛骑在她身上,双手像扇扇子一样,左右开弓猛扇她的耳光。 阿丽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痛,想要跑,无奈被小皮匠死死压住,半丝也不能动弹。 阿丽便求饶道:“你放开我啊。” 小皮匠死死盯着她看,一字一顿道:“你个贱人,今天你不说出来谁端了你的头碗,老子不放过你。” 阿丽心里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她不敢说出来啊。 于是,她咬紧牙关道:“你胡说。” 小皮匠王猛冷冷地笑,指着她的肚子道:“你说,这里有没有野种?” 阿丽羞得想哭,可王猛掐着她的喉咙威胁她,“你敢叫,敢哭,老子就掐死你。” 无论小皮匠如何逼问,阿丽始终一口咬定,自己是个清白的人。若是王猛不相信,可以不要她,赶她回家。 王猛冷笑,“贱人,你想得美。老子花了二十万,睡你一夜就行了?你想亏死我?” 新婚之夜,洞房里发生的这一切,阿丽从没与人提起过。 倒是老皮匠,第二天看到儿子得意洋洋的样子,才悄悄舒了一口气。 也是从那夜开始,王猛对阿丽就使用了拳头专政的理论。但凡他有一点不高兴,都会回家揪住女人一顿打。 起初,阿丽还反抗。但她后来发现了一个规律,她越反抗,王猛越兴奋,下手更狠。 王猛对阿丽的拳头专政理论,是阿丽怀了孩子后,才开始逐渐缓和下来。 王猛规定,阿丽每晚必须陪他睡,只要他想,无论阿丽身上有任何状况,都得满足他。 家暴多了,阿丽只要一看到王猛,浑身便会筛糠一样的抖。 许一山看到这里,心里犹如烧开了一锅水。他恨不得现在就揪住王猛一顿胖揍,在许一山看来,所有动手打女人的男人,都不是正宗的男人。 孟梁推门进来,笑嘻嘻问他:“看完了?” 许一山摇了摇头道:“很愤怒,不想继续看了。” 孟梁摇摇头道:“你看完,肺不气炸,算我输。” 许一山苦笑道:“其实,王猛这人还是挺可怜的。” 孟梁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个王猛,还真不是个男人。” 他迟疑了一下,问许一山道:“许镇长,你来我这里,是不是想出气?” 许一山摇摇头,“孟所,你错了,我今天来,主要是给王猛担保的。” 孟梁愣住了,小声翼翼问:“你来给他担保?担保他出去再泼你一身屎尿?” 许一山苦笑道:“你们若是关了他,判了他。他这一家子可能就会散了。” 正文 第163章 罪魁祸首 孟梁很委婉地表达了他的意见,许一山担保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严格来说,不可担保。 孟梁解释了两点,一是段书记听说许一山被小皮匠王猛泼了一身的屎尿,当即大发雷霆。段书记的原话掷地有声,像王猛这种公然蔑视公务人员的行为,必须严惩不贷。 第二点,县里已经批了刑拘,就必须执行。法律不是儿戏,不可朝令夕改。 许一山提出要求,既然不可担保,那么能让他见见王猛吗? 孟梁爽快答应,安排了人带许一山去见王猛。 王猛一见许一山,吓得倒退了几步,躲在墙角落不敢吱声。 许一山招招手叫他过来,叹口气道:“王猛,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我本想担保让你出去,可是你做的事,确实让人愤怒。” 王猛一听许一山来担保他,赶紧双膝往他面前一跪,咚地磕了几个响头,抱着许一山的腿哀求,“许镇长,你救救我,我给你当牛做马。” 许一山尴尬不已,想要扶起他,王猛却打死也不肯松手。 许一山只好蹲下去身子,安慰他道:“你好好认错,争取得到宽大处理。” 王猛涕泪横流,哭着喊:“许镇长,我坐牢了,我一家人怎么办?我要出去,放我出去啊。” 许一山摇了摇头,站起身,抽出腿来,从羁押室出来。 孟梁见他出来了,用眼色暗示站在身边的一名干警。干警便掏出一副手铐进去。没多久,将王猛提了出来,塞进车里,一路开往县看守所去了。 担保不成,许一山有些颓丧。 尽管在看了一部分王猛的交代材料后,他气得恨不得将王猛狠揍一顿。但想起皮匠一家的境况,他终究于心不忍。 皮匠家在洪山镇的地位一直不高,没有多少人看得起他们。就如老皮匠说的,他们一家靠的是手艺吃饭,没有其他本事,就该安分守己。 事实上皮匠一家确实与世无争。即便是王猛娶了老婆,他做得最狠的事,就是不允许阿丽抛头露面。 因为王猛清楚,以阿丽的美貌,以及洪山镇街上游荡的一群小混混,他根本没能力阻止别人觊觎他的老婆。 与其别人觊觎,不如将阿丽深藏起来。可是现代社会,想藏一个大活人,哪有那么简单! 王猛刑拘,再好的结果也不会轻松。 许一山心里想,不如先去他家看看。万一有什么事能帮得上忙的,他援手一把,也算是对王猛这种心理扭曲的人一点帮助。 去了王猛家,许一山又被一个事惊得差点跌了一个跟头。 老皮匠身体硬朗,他比儿子王猛要高大许多。如果不知道他是一个皮匠,走得街上根本分不出他与人有何不同。 老皮匠一见许一山,开口便问:“你把我儿媳妇弄去哪了?” 许一山有些奇怪,老皮匠不问儿子的事,倒问起儿媳妇的情况,是他感觉对不起阿丽,还是心里根本没有王猛这个儿子? 许一山道:“你放心,你儿媳妇在白主任哪里。” 老皮匠眼皮一翻道:“你得让她回来。她儿女没人管。” 许一山点了点头,“她肯定会回来。” 说完之后,试探着问了一声:“你怎么不问问王猛怎么样了?” 老皮匠若有所悟道:“这畜生,枪毙都行。干部啊,你是不知道,为了这个家,为了他们夫妻关系,我与这畜生都差点动手了。” 老皮匠两年前已经歇手不干皮匠活了,现在儿子被抓了,他又得重操旧业。 他似乎不想与许一山闲话,阴冷冷地看了许一山几眼后,勾着头去守皮匠摊了。 老皮匠一走,许一山才发现屋里还坐着一个老太婆。 她看起来非常老,脸上的皱纹就像一棵老树皮一样的,重重叠叠,千皱百折。 她看了看许一山,小心问:“你是干部?” 许一山嗯了一声,问她道:“你是......” 老妇人叹口气,“我是老皮匠的老婆。” 许一山哦了一声,小声道:“您老有事吗?” 许一山不自觉地将称呼改成“您”,是他觉得眼前的这个老女人确实很老,比起他自己的娘,显得更老态龙钟。 他努力想将眼前的老女人与老皮匠联系起来,可是现实情况让他不禁心生疑惑。 老女人看起来比老皮匠老多了,老皮匠虽然年纪大,但看起来还挺有生气。倒是眼前的这个女人,身上有一股浓浓的垂垂暮气。 “我家儿子,就死在这个老不死的手里。”老女人似乎担心别人听到她说话,她将声音压得很低,还不忘四处张望。 许一山心想,老女人的话看似没道理,其实细想还是有些道理。 想阿丽年轻貌美,而皮匠王猛基本算是一个残疾。一个残疾人,就该想清楚,天鹅肉不会那么好吃。如果不是老皮匠花二十万做彩礼,蒋万里又怎么舍得将女儿嫁给小皮匠? 这一切的祸,都在老皮匠。 然而,老女人接下来的话,让许一山惊得差点跳起来。 “这老东西,是个吃屎的货。”老女人低声骂道:“哪有公公戏儿媳的啊?只有这个老不死的,才做出这种坏了门庭的丑事出来啊。” 老女人道:“干部,你是不晓得,几年前我就舀了一碗屎,一碗饭放在老东西面前,我问他吃屎还是吃饭,这老不要脸的,宁愿吃屎啊。” 老女人似乎下了很大决心,她对许一山说道:“干部,我哪儿王猛,本来就是个懦弱人,踩死一只蚂蚁都不敢的啊。他如今这样,都是被逼的啊。他没气出,只好把气撒在自己女人身上,这没错啊。” 许一山苦笑道:“错还是有错,怎么能把气撒在别人身上呢?” “他是他老子,难道他还要去杀了自己老子?”老女人叹口气,眼泪啪嗒往下掉。 “到今天这个地步了,我也不怕家丑外扬了。干部,你可要给我儿做主。他做错的事,我老妇人给你赔礼道歉,只要我儿平安无事,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许一山看着她一脸的企盼神色,不想将王猛的结果告诉她。 老女人道:“如果不是有他这么个不要脸的爹,我儿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许一山心里一动,问她道:“他爹究竟怎么了?” 老女人深深叹口气,道:“我家这老不死的,偷看儿媳妇洗澡呢。这都算了,我听我儿说,老东西还上手了。” 正文 第164章 精明的老皮匠 白玉打来电话 ,让许一山赶紧去一趟她家。 白玉将阿丽从皮匠家带走后,直接回了自己的家。 阿丽从燕京回来后的第二天,小皮匠王猛趁着她睡熟了,悄悄将一根粗大的铁链锁住了她的双脚。 醒来后,阿丽哭喊、挣扎、愤怒,王猛却置之不理。他将门反锁,每天亲自送饭进去。为防止阿丽逃跑,他连厕所也不允许阿丽去上,而是拿了一个涂料桶放在刚好铁链能到的屋角。 白玉自责,回来后再没过问阿丽的情况。直到租皮匠家房子的人来镇里办事,白玉遇到她,信口一问,人家才闪闪烁烁告诉她,她也很久没见着阿丽下楼了。 阿丽平常喜欢搬张椅子坐在自家的大门口,偶尔会与过路的熟人打个招呼。 她本来就是个不甘寂寞的女人,这么不下楼,肯定很不寻常。 于是,就出现了白玉带着许一山上门去看她的一幕。 洗了澡,换了白玉的衣服,阿丽看起来依旧光彩照人。唯一让许一山感到异样的就是她的眼睛里开始荡漾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白玉悄悄对许一山说:“这个死女子,可能对皮匠死了心了。她躲着我,给张志远打了电话。” 许一山心猛地往下一沉,“他们聊了什么?” 白玉想了想说道:“具体我没听多少,也没听清楚。好像是张志远会来接她走。” 许一山脱口而出道:“这肯定不行。” 白玉轻轻叹口气道:“我担心的是,她会悄悄跑了。” “不用担心。”许一山安慰她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是他张志远接走的,我们就可以找上他的门要人。当然,最好的结果,是不能让他们见面。” 突然,白玉看着许一山笑,脸上浮起一丝嫌弃的表情。她夸张地耸了耸鼻子,似笑非笑道:“我怎么闻到一股臭味啊?” 许一山一愣,学着她也耸起鼻子使劲嗅,却没闻到一丝异味。 白玉便将脸凑过来,几乎触到了许一山的身上。 她将许一山身上使劲嗅了嗅,捂着嘴笑道:“我知道了,味道是你身上传出来的。” 许一山尴尬不已,想起王猛将一桶屎尿泼在自己身上,不免恶心起来。 他讪讪解释道:“不可能还有臭味吧,我都洗了几遍了。” 白玉压低声道:“再洗也臭,谁让你们都是臭男人啊。”她盯着许一山的眼睛看,轻轻说了一句:“不过,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啊。” 两个人在屋里说话,客厅的阿丽便喊了起来,“你们两个大白天的躲在屋里干什么鬼事啊?再不出来,我砸门了啊。” 许一山与白玉对视一眼,不觉都红了脸。 阿丽将一双腿盘起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电视在看,嘴角浮起一丝微笑。 许一山一见她这模样,心里便浮现出她被铁链锁住时的可怜样子。那时候的她,蓬头垢后的,几乎与鬼想象,哪有现在这副悠闲的神态。 他在心里想,这个女人,真是个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痛的人。 阿丽见他们出来了,将两个人仔细打量了一遍,咧开嘴笑道:“大白天的你们关着门在屋里,别人会联想哦。” 白玉将脸一沉道:“阿丽,你不说话,我们会把你当哑巴?我们有事要商量,你不方便听,所以关着门,怎么了?” 阿丽笑嘻嘻道:“没怎么啊,我就是不想一个人呆。我想说话聊天。” “聊啊。”白玉在她旁边坐下,又示意许一山坐,“想聊什么,你开始。” 阿丽想了想,突然问道:“刚才你们两个关着门,是不是在说我的事?” 白玉看一眼许一山道:“没有,我们在讨论工作。” 阿丽嘴巴一撇,“你还想瞒着我啊。傻瓜都知道你们在说谁。” 白玉没辩解了,微笑着问她:“阿丽,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阿丽一惊,茫然摇着头,“我没打算。反正,皮匠家我是肯定不会回去了。我再回去,等于是送死。” 许一山告诉她,王猛已经被抓了,涉嫌严重家庭暴力。如果没有意外,王猛最后的下场是接受法律制裁。也算送给阿丽还了一个公平,出了一口气。 许一山以为自己把这个消息告诉她,她一定会喜欢。 没想到阿丽闻言后,脸上的笑容没有了,头也耷拉了下去,一句话都不说了。 白玉连忙安慰她道:“阿丽,这是个好事。王猛头脑发热,做出这么可恶的事出来,就该接受法律制裁。或许,他在里面接受教育后,人会改啊。” 阿丽冷笑道:“你见过狗改得了吃屎的习惯吗?” 她抬起头,看了看许一山和白玉,犹豫了一会说道:“他坐牢,我不可怜他,但也不恨他。他们家最应该坐牢的其实不是他,而是那条老狗。” 许一山试探着问,“你说的是老皮匠?” 阿丽眼圈瞬间就红了,她咬着牙道:“老畜生不是人,害了我,也害了他自己儿子。” 许一山想起老皮匠老婆的话,心里不由咯噔一跳。 白玉没听明白,迟疑着说道:“限制你人身自由的又不是老皮匠,这坐牢的事,怎么该是他?” 阿丽冷冷哼了一声,低声说道:“如果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你们能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吗?” 许一山和白玉都不约而同地点头答应。 阿丽又犹豫了好一会,才鼓足勇气说道:“你们知道吗?从我进皮匠家门,就是老皮匠设计第一个阴谋。” “阴谋?”白玉吃了一惊,随即笑了起来,道:“阿丽,你太敏感了吧?老皮匠修了一辈子的鞋,老实巴交得那么厉害,他还会耍阴谋诡计?” 阿丽提醒她道:“会咬人的狗,都不叫。” 白玉急道:“到底出什么事了?阿丽,你说得我一头雾水了。” “你们知道吗?当年与我爹赌博的人是谁吗?” “谁?”许一山虽然心里有个准备,但具体详情却一无所知。 “这个人是老皮匠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听说他在澳门赌场混,有一身本事。老皮匠请了他来与我爹赌,赢了我爹。他早就设计好了,逼着我爹将我卖给他们家的。” 白玉惊呼出声,“还有这样的事啊?我可是第一次听说。这可比小说电影精彩多了啊。” 阿丽冷笑道:“这世上的人,为了算计别人,什么样的手段使不出来呢?你们想,老皮匠如果单靠给人修鞋,能在洪山镇建这么大的一栋楼?” 白玉想想道:“还真是,比老皮匠强的人多了去了,可没见着谁家超过老皮匠。” “老东西高明着呢。”阿丽哼了一声道:“我要把他的事都说出来,你们听了肺都会气炸。” 正文 第165章 家丑不可外扬 老皮匠究竟是何许人? 一提起老皮匠,全洪山镇的老少无人不知道他。 在洪山镇人心里,都记得在有一个修鞋摊,风雨无阻,365天守在洪山街道的一个角落。 摊子前,永远都坐着一个佝偻着背,逢人便一脸笑的皮匠。 皮匠摊子前永远都堆着一堆各种各样的鞋,皮匠也永远都是不紧不慢地忙活着手里的活。 几年前,皮匠摊子多了一门业务——修锁配钥匙。 当然,这个业务主要由小皮匠接。小皮匠王猛不知在哪学了这门技术,无论多难开的锁,到了他手里都像玩具一样,喊开就开。 王猛开锁,全镇都知道他的规矩。 不管什么样的锁,他都只收三百。少一分,他掉头就走。再想请他回来,价格翻倍。 因此,街上不少人背后都骂他,“这个死矮子,爱钱如命。生个儿子都会没屁眼。” 传说,王猛帮人打开过一把这个年代的人都没见过的铜锁。 那不是一把普通的铜锁,事主找了无数高手,最后都束手无策。事主又不想弄坏锁,听说了王猛的技术,请他开锁。 王猛看一眼锁,开价便是一千。 事主一咬牙,答应了他。结果,王猛只用了三分钟,便将无数开锁高手都拿它没办法的铜锁打开。锁一打开,事主的命运也跟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来箱子里藏着他先人留下来的珠宝无数。 王家皮匠父子,在洪山镇街上既有神一样的传说,又被所有的人正眼都不想瞧。 阿丽说,当年她被迫嫁入王家,是中了老皮匠的一个圈套。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事,让阿丽感觉自己掉进了地狱一般的深渊。 他们结婚后不久,有次老皮匠逮着无人的机会,突然问她,“你嫁到我家来之前,就不是黄花大闺女了?” 阿丽没想到公公会问她这样难以启齿的事,顿时红了脸慌张道:“爹,你听谁胡说?” 老皮匠冷笑道:“这还要听别人说?你们结婚当晚,为何没落红?” 阿丽羞得不敢接话,逃也似的回到屋里。 又过一段时间,皮匠家有个乡下亲戚办喜酒,邀请皮匠一家去喝喜酒。 阿丽不去,是不愿意见到皮匠家的亲戚,她不想让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自己。 老皮匠不去,是他说过,皮匠家自从支起皮匠摊子后,祖辈从来没歇业过一天。他不能因为口腹之欲,而坏了祖宗的规矩。 结果,是王猛与他老娘一道去和喜酒,将阿丽和老皮匠留在家里。 乡下路远,交通也不十分方便,当晚回不来。 老皮匠便早早收拾了摊子,去割了肉,买了一只鸡回来,嘱咐阿丽弄好,他要喝点小酒解乏。 阿丽起初没在意,精心收拾好了菜,看着老皮匠已经喝上了,她才拿了衣服去洗澡。 等她发现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看时,为时已晚。 老皮匠一手端了酒杯,一只手撑在洗手间的门框上,看着珠圆玉润地阿丽身体,喉咙里咯噔一响,咽下去一口唾沫。 阿丽虽然惊慌,但很快冷静下来。 她双手捂着胸口,低声道:“爹,你醉了吧?快去休息。” 她一边说着,一边想去关门。 老皮匠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她的身体,见她来关门,脸一沉道:“你可是是老子花二十万买回来的,老子看你几眼,你会掉块肉吗?” 阿丽又羞又急,又不敢声张,只能哀求道:“爹啊,不管你花多少钱,我都是你儿子的老婆,你是他爹啊。” “爹又怎么了?爹难道不是人了?”老皮匠嘿嘿地笑,“古代皇帝都能做的事,老子就不能做了?” 说着,扔了手里的酒杯,伸手一把拽住阿丽的手,也不知他拿来的力气,居然一下就将阿丽横抱了起来。 阿丽说到这里到时候,眼泪开始啪嗒往下掉了。 白玉听得目瞪口呆,半天没回过神来。 她喃喃道:“还有这种事?老皮匠连自己儿媳都欺侮,真不是个东西。” 阿丽苦笑道:“现在你们该明白我,为什么要破罐子破摔了吧?我实话跟你们说,我在皮匠家,过的就是暗无天日的日子。老少两畜生欺侮我,我能活得下去?” 白玉瞪了她一眼道:“这事你为什么不早说?早告诉我,我早就把老皮匠送去坐牢了。” 阿丽摇了摇头,“别人说,家丑不可外扬,我若说出去了,以后还有脸见人吗?我知道你们的想法,是想我回皮匠家去。” 白玉愤然道:“这样还回去干嘛?往火坑里跳啊?离婚。” 阿丽又摇头,“离婚哪有那么容易,你们当干部的,不晓得我们低层老百姓的痛苦。我只要开口离婚,他们一家都会动嘴还动手。” 白玉茫然看着许一山问:“哪怎么办?” 许一山苦笑道:“先不急,办法总会有的。不过,在没彻底解决这件事之前,我希望每个人都能洁身自爱,免得别人抓住把柄,到时候有苦难言。” 阿丽的脸便红了起来,她低声道:“许干部,我知道你是在说我。我也不瞒你,老张今天就要来接我走,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阿丽说的老张,自然就是张志远。 在火车上与张志远认识,实属萍水相逢。 但他们趁着许一山和白玉离开包厢,搅到了一起,确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老张人很好。”阿丽羞涩说道:“他是真心爱我的,跟着他,我会幸福。” 白玉眉头紧皱,骂道:“阿丽,你别替姓张的说好话。他跟你在一起,会娶你吗?我敢打包票,他绝对不会娶你,他就是想玩玩你而已。你不要傻了,不要天真了好不?” 阿丽不服道:“难道我这一辈子就要绑在皮匠家这棵树上?” “没叫你绑在他家这棵树上。”白玉生气道:“至少,你现在没离婚,姓张的也是。阿丽,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我们都当没发生过一样。以后的幸福,不但你自己要争取,我们也会帮你。” “帮我?”阿丽冷笑,“帮我就让我走。” “想都别想。”白玉怒视着她,“你已经做了一不是,我可不想你再来个二不是。阿丽,你现在是受害人,法律会为你伸张正义的。” 阿丽便不作声,埋着头一言不发。 许一山插手不上,女人的事,永远都是一团麻纱。 他起身告辞,白玉也没留他。 送他出门时,她想起一件事,说是黄大勇昨天来过镇里找他,问他黄大春的赔偿款什么时候可以到位。 正文 第166章 全鱼宴 虹桥重建指挥部正式成立。 段焱华亲自担任总指挥,副总指挥居然是黄大岭。 指挥部设在洪山镇镇政府内,门口一块牌子分外醒目。 许一山不出任何意料,被排除在指挥部之外。 按段焱华的说法,许一山负责全镇宣传工作,任务繁重,不能分出心来负责其他的事。他只需要将全镇宣传工作搞上去了,就是最大的贡献。 有指挥部在,黄大岭隔三差五会来指挥部坐坐。 建桥方案得到了县里的批准,洪山镇虹桥用十五年的收费时间,换取社会资金介入修桥。这在过去有过先例,大意是借鸡生蛋。 后来,这种借鸡生蛋的做法被慢慢淘汰。毕竟,政府手里有钱了,不愿意将肥水流到外人田里去。 茅山县再次重演借鸡生蛋的戏,居然一帆风顺。 许一山一直想不明白的一件事就是,倘若县里财政真没钱,为何要拒绝廖小雅的水利基金援建?县里财政有钱,为何又要将收费这块肥肉拱手让给别人? 尽管他心里疑问很多,但段焱华在会上已经表态说过,任何一件事的发生,都会有各种各样的意见。在意见未能统一之前,所有人都只能保留意见。 许一山的疑问,就只能被当做个人意见被保留起来。 一上午,他都在办公室策划通讯员培训方案。 段焱华给的二十万,他得尽快花掉。如果这笔钱花不掉,他非但不会被认定有勤俭节约的好品质,反而会被人诟病工作能力不行。 一个不会花钱的领导,不是一个好领导。 这句话,已经成为蔓延在官场中的金玉良言。 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政绩是靠钱堆出来的。没有哪个领导能赤手空拳搞出令人信服的政绩出来。 既然花钱能出政绩,那么大家都会争先恐后去花钱。花了钱有了政绩,上升的通道也会跟着打开。这种好事,谁还会落在后面? 上午快下班时,他看见黄大岭的车子开进了镇政府院子,赶紧下楼去找他。 黄大岭看见他来了,高兴起身与他握手,热情邀请他一道共进午餐。 许一山婉拒他的邀请,低声问他道:“黄总,上次我与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黄大岭茫然看着他,惊愕地问:“什么事?” 许一山迟疑一下,小声说道:“就是黄大春的赔偿款的事。你看啊,时间都过去好几年了,黄大春的家庭情况你应该也知道,他要靠这笔钱救命啊。” 黄大岭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原本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这个事,我会尽快处理。”黄大岭敷衍道:“许镇长,现在当务之急是将虹桥建起来。相对于十几万人口出行的大事,黄大春的这点屁事算不得事。” 许一山陪着笑脸道:“确实,这点事对你黄总来说,真不算是个事。但对于黄大春一家来说,却是比天还要大的事。” 黄大岭便有些不耐烦了,紧皱着眉头说道:“许镇长,我不用你提醒我。这样,我们中午一起去洪山酒楼喝一杯,这件事边吃边谈,可好?” 许一山绝对没想法与他去洪山酒楼吃饭。 一来,他不喜欢在酒桌上推杯换盏,一桌子的人,都虚伪得不得了。 二来,他知道老百姓最反感干部大吃大喝。哪怕是干部自己掏钱吃饭,老百姓见到之后,都会固执地认为他们吃的是老百姓的民脂民膏。 将许一山不表态,黄大岭笑呵呵地说道:“许镇长不给这个面子,这件事就往后再谈。” 许一山一咬牙道:“行,能陪黄总吃饭,是我的荣幸,我怎么敢推脱呢。” 洪山酒楼的老板洪荒早早等在酒楼包厢里。黄大岭一到,他赶紧起身来接了黄大岭的外套,一边涎着脸笑道:“黄总,一路辛苦。” 黄大岭大笑,“老弟,听说你弄了一条二十斤的洪河大鲤鱼,我怎么能不饱口福啊。” 洪荒赶紧吩咐人去将大鲤鱼抬来,一边讨好地笑道:“您不来,我鱼都不敢杀。您不亲眼见证,还以为我哄你。” 没一会,两个人抬着一个大缸进来。缸里一条金黄色的大鲤鱼,已经气息奄奄。 黄大岭弯腰伸手去揭了一片小儿半个手掌大的鱼鳞,举起凑在灯下欣赏,“这是真正的洪河大鲤鱼,你们看这鱼鳞,黄中带金,真正的黄金色,不可多得啊。” 洪河大鲤鱼是茅山县的一个特产,这种鱼只有在洪河里,才会长出通体金黄的颜色。而且鱼尾都是红的。 即便是洪河鲤鱼,换了一个水域,离开洪河后,身上的金色便会慢慢消失,与一条普通的鲤鱼几无分别。 洪河大鲤鱼肉质鲜嫩,鱼汤呈牛奶色,稠而香甜。 吃鲤鱼有个注意事项,必须将鱼筋抽出来。传说,鲤鱼能化龙,全在于鲤鱼身体两侧各有一根筋。 若是吃鲤鱼不抽筋,很容易诱发身体疾病。 其实,这根筋并非什么龙筋,而是鲤鱼身上的一根腥线。 几年前,洪河鲤鱼就已经很难捕到了。几近绝迹。 许一山看着鲤鱼,心里想,这鱼应该是无修水库跑出来的。无修水库溃坝后,一库的鱼随着大水蜂拥出来。若是不溃坝,这条鱼还能在水世界活多久,会不会幻化成龙,还真说不定。 看过鱼,洪荒介绍,今天来个全鱼宴。 为了全鱼宴,他叫人宰了一头羊。 洪荒道:“各位想想,鱼和羊在一起,是什么?” 许一山脱口而出道:“鲜。” 洪荒竖起一根大拇指赞道:“到底是读书人,一点就透。” 大家分宾主坐下,许一山突然发现,段焱华居然不在。 黄大岭显然猜到了他的想法,他悄悄对许一山说道:“许镇长,你在想书记怎么没来是吧?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书记不吃鱼,特别是鲤鱼。” 许一山疑惑问:“书记为什么不吃鱼?” 黄大岭笑了笑,指着面前的那块鱼鳞道:“鱼这东西,除了鱼鳞,还有鱼刺。鱼刺是什么?鱼刺就好像小人,鱼刺卡住喉咙,让人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所以,书记不吃鱼,就是怕小刺。换句话说,他防小人。” 许一山听得满不是滋味,什么鱼刺,什么防小人?似乎他的话,都是针对他来的,顿时心情变得不好起来。 正文 第167章 乡巴佬 黄大岭出行,身边至少要跟着四个人。 许一山第一次与他相遇,是在茅山县的KTV里。那次黄大岭身边恰好没带人,因此与许一山动起手来后,没人帮忙。 黄氏两兄弟中,老大从政,老二从商。 政商两道,黄家如鱼得水。 黄大岭当年闯祸之后,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 在段焱华担任洪山镇书记之后,黄大岭再次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但这次,他不再是茅山县闻名的混世魔王了,而是以商人的形象面世的。 黄大岭投资建设的洪山镇黄金小区住宅项目,一度成为茅山县的样板工程。 有人说,黄大岭能有今天,都是因为他有一个当县委书记的父亲。若是换一个平头百姓的爹,黄大岭这辈子会再没出头之日。 但书记黄山在很多场合公开表态,儿子做生意必须遵纪守法,任何人不得给他特权。若是有人背着他让黄大岭在生意场上有特权的做法,他绝不轻饶。 黄山的公开表态让很多人钦佩至极,背后都赞扬黄书记高风亮节,严于律己。 全鱼宴很快做好。 鱼鳞油炸,先将鱼鳞洗净,外面裹上一层薄薄的面粉,油温七成下锅,炸出来的鱼鳞翻卷,色泽金黄,嚼起来嘎嘣脆,满口香。 鱼头用一个巨大的瓷盆盛着,一边剁椒,一边姜丝,清蒸上席。 鱼骨熬成浓汤,混合羊骨其内。汤色如同牛奶,盈满碗边而不外溢。 鱼肉三种吃法,里脊鱼生,鱼肚红烧,鱼身水煮。 满满一桌的鱼,配合炭烤羊排,羊肉串,以及一大盆羊杂,红红绿绿的,异香扑鼻。 黄大岭招呼大家入座,他让人去车里取酒来。 洪荒拦住他道:“老大,到我这里,还要你自己拿酒,不是打完的脸么?” 黄大岭笑了笑道:“这个脸还真要打。你这里的酒,有几瓶是真酒?洪总,不是我看不起你,喝酒这事,你还得学。再说,今天有贵客在,若是喝了假酒,我这面子还有地方搁吗?” 洪荒神情尴尬,低声道:“老大说得也有道理。不过,我不敢保证我这里的酒都是真酒,但拿出来给老大你喝的,绝对不会是假酒。” 黄大岭大笑,坚持要喝自己的酒。 许一山看了看一桌子人,大多数面孔陌生。心里想,谁是今天的贵客? 黄大岭拿来的酒是茅台,搬来了整整一箱。 黄大岭指着箱子得意说道:“我这酒,可是亲自去贵州挑来的。不瞒大家说,我前几年认识了茅台酒厂的一个老总,现在我喝的酒,基本都是从他哪里过来的。” 洪荒羡慕道:“老大,你就是面子大。认识酒厂老总,等于是挖到了一个宝矿啊。” 黄大岭摇头道:“你想多了。我从来没想过利用朋友的关系去发财。我们生意人,讲究的是诚信。不是有句话叫诚信赢天下吗?洪总,现在我们兄弟在一起合作,我希望你将这句话挂在你的办公室里。” 洪荒连连点头道:“行,老大,你说的话,就是圣旨。改天我请市里一位著名的书法家给我写这幅字,裱好后就挂屋里去。” 许一山对酒没太多感觉,真酒也好,假酒也罢,反正酒从他嘴里喝进去,穿肠过肚之后,便会化为一溜细水排出体外。 黄大岭吩咐拿来分酒器,每人先分一扎。 待酒分完,黄大岭起身,面对着许一山笑道:“许镇长,你今天就是我们的贵客,意外吧?” 许一山吃了一惊,讪讪道:“我怎么会是贵客?黄总来我洪山镇,我是地主,怎么会是客?” 黄大岭正色道:“在我心里,我黄大岭认为谁是贵客,谁就是贵客。我黄大岭不认的,就算从燕京来的人,也是普通朋友。” 黄大岭突然提到燕京两字,许一山不由心跳了几下。 老董曾经与他说过,黄山的关系,触角不局限在市里省里,而可能伸到燕京。 茅山县在燕京有办事处,而且办事处的负责人是黄家大公子。黄山一直坚持办事处不撤,即便在燕京有明文要求撤销驻京办的时候,茅山县也只是将牌子换了一下,改成茅山县驻京农产品贸易公司。 而茅山县与燕京的人,唯一有联系的就是廖老。 廖老早年在茅山一带干过革命工作,对茅山这块土地怀有深厚的感情。 许一山曾经在老董的办公桌上看到过一本内部通讯录。 通讯上,按职位高低,将茅山籍分布在全国的领导干部一网打尽。排在最前面的,自然是廖老。 也是那次偶然见过通讯录,许一山才知道茅山县走出去的人不少。几乎遍布各行各业,其中,除廖老以外,还有不少耳熟能详的名字。 老董说,不要小看这本通讯录,关键时刻能派上大用场。 事实证明,老董的话不无道理,茅山县在争取政策和获得外部援助时,这本通讯录上的不少人都伸出过援手。 话题很快就转移到虹桥上来。 黄大岭抱怨道:“这次与洪山镇的合作,我犯了一个错误。” 洪荒小心问:“老大,什么错误?” 黄大岭看了他一眼,叹口气道:“我家老爷子听说我要在洪山镇大桥设立收费站,将我骂了个狗血淋头。责令我立即停止合作。” “停止合作?”洪荒大吃一惊道:“这么说,虹桥我们不建了?” 黄大岭没作声,夹了一块生鱼片,在味碟里沾了一点芥末,放进嘴里嚼了几下,赞叹道:“洪河大鲤鱼果然不同凡响,这味道,要盖过三文鱼啊。” 洪荒显然没心思听他说鱼,小心翼翼问黄大岭,“老大,桥不建了,那钱......” 黄大岭为承接虹桥业务,特地注册了一家新公司。 洪荒是公司股东,出资一千万。 按照段焱华的要求,在双方签署建桥协议后,承建方必须先将保证金打入洪山镇账户。 根据协议要求,承建方在施工开始前,须将全部建桥资金注入双方共管的一个账户里,以确保建桥资金不会出现意外。 段焱华此招,显示出他的老成与稳重。 “眼光能看远一点吗?”黄大岭扫了洪荒一眼,不满道:“洪总,你大小是个老板,你不至于眼光就盯着这点小钱吧?” 洪荒讪讪地笑道:“老大,我可比不得你,你家大业大,我可只是一个乡巴佬。” 黄大岭安慰他道:“放心吧,你的那点钱,丢不了。” 正文 第168章 金蝉脱壳 许一山在一边听黄大岭说,虹桥重建的事又出现了意外。心不禁悬了起来。 从他炸掉虹桥开始,他心里就一直有个念头,必须尽快恢复虹桥。 他去燕京找胡进要钱,是因为段焱华没给他一分钱。 他知道,现在这年头,手上没钱,寸步难行。何况,建桥这么大的事,一动就要牵涉上千万的资金,空手套白狼的手法,肯定行不通。 找胡进要钱,结局是铩羽而归。不但没要到钱,反而还因为胡进第一个电话,让他在纪委坐了十来天的黑屋。 廖小雅前来茅山县联系援建,却遭到茅山县的婉拒,一度让许一山愤怒。 可是他人微言轻,谁会在乎他的意见和看法呢? 廖小雅的到来,让调查他的事不了了之,明白人都该明白,这是有人在网开一面了。 许一山当然清楚这里面的奥妙,因此在段焱华提出拿十五年的收费权换取社会资金介入建桥,他没提出任何反对意见。 现在他就一个要求,只要能将虹桥尽快恢复重建起来,什么办法和手段都能接受。 在洪山镇与黄大岭正式签署了建桥协议后,他的一颗心算是落下来了。至于十五年的收费权,暂且不要去想它。 可是,刚才黄大岭明确说了,黄书记不同意这个方案! 许一山疑惑不已。洪山镇建桥方案是通过县里审批的,既然协议都签了,为何黄书记不同意?难道他没有参加过会议,没有签署同意方案? 黄大岭看着许一山道:“老爷子说了,修路架桥,是积福行善之举,千万不能拿来谋取利益。我认为老爷子说得有道理。所以我重新审视了一下自己,实话说,我觉得自己是真错了。” 黄大岭的意思,他不修桥了? 许一山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黄大岭撕毁合同,洪山镇就只能被迫走第二个方案,集资建桥。 如果走回头路,许一山很可能被再次安排去催交集资款。 就在许一山胡思乱想之际,黄大岭突然说道:“不过,办法总比困难多,你们说是不?” 他将眼光沿着桌子边坐着的人,一路看过去。停在许一山身上,含着笑道:“许镇长,你说是不是?” “当然。”许一山言不由衷地答道。 “我有一个新想法,准备与段书记沟通一下,看行不行。许镇长你今天在这,这机会再好不过。我想先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许一山连忙说道:“我没什么意见。只要段书记认可的方案,我们都赞同。” “真的假的?”黄大岭似笑非笑地问。 “必须。”许一山认真道:“组织上决定的,我举双手赞同。” 话虽然这样说,许一山的心里,却始终没忘记替黄大春讨债。 如果不是黄大春的事,他不会答应跟黄大岭来吃这个全鱼宴。 他心里清楚,自己与黄大岭只是表面上的和和和气气,黄大岭心再大,也不会忘记他在KTV揍他,陈晓琪半路拦住他扇他耳光的事。 黄大岭之所以没撕破脸皮,一定有其他想法。 他的表态,让黄大岭高兴不已。 黄大岭端了一杯酒,转了半圈来到他面前,与他碰杯后说道:“有了许镇长这句话,事就好办多了。” 许一山趁机说道:“黄总,那笔款子的事......” 黄大岭装作听没见,转回自己的位子,环顾一眼酒桌后道:“各位,我还有点急事要去办,今天就不陪大家尽兴了。改天,我改天再请许镇长赏脸。” 黄大岭要走? 许一山顾不得面子了,堵住黄大岭的路,小声提醒他道:“黄总,那笔款子......” 黄大岭恍然大悟一样,转过身向洪荒招招手,“洪总,你过来一下。” 洪荒忙不迭过来,低声问他:“老大有什么吩咐?” 黄大岭脸色一沉,“以后别叫老大老大的,把我叫得好像黑社会一样的。你就叫我黄总,也可以叫我名字啊。我叫黄大岭。” 洪荒满脸堆笑,赶紧认错,“我知道了,老大。” 黄大岭摇了摇头,指着许一山道:“许镇长这里有点事,你解决一下。” 洪荒连忙点头,“老大您走好,许镇长的事,放心交给我就是了。” 许一山还不及说是黄大春的赔偿款,黄大岭已经带着人离开了。 黄大岭一走,洪荒便笑着道:“他不吃,我们吃。许镇长,我们继续。” 许一山问他道:“你知道刚才黄总交给你的任务是什么吗?” 洪荒不以为然地笑,道:“不管什么任务,你说,我做。” 许一山爽快道:“好,有你这句话,我放心了。黄总欠着洪山村一个叫黄大春的人伤残赔偿款八十万,这笔钱你给?” 洪荒一愣,半天没出声。 过了好一会,他试探着问:“什么赔偿款?” 许一山耐着性子,将黄大岭开发黄金小区时,工地出了事故,法院判决赔偿的事说了一遍,道:“洪老板,你现在与黄老板是一个公司的股东,他让你处理,也有道理。” 洪荒犹豫了一会,从嘴里蹦出来一句话,“有个屁道理。” 他看到许一山脸色沉了下去,赶紧解释道:“许镇长,我不是针对你。你想想啊,黄金小区与我们现在的公司有关联吗?他手上出的事,我凭什么给他买单?这笔钱,我处理不了。” 他抱怨道:“许镇长,你刚才也听说了,虹桥重建方案要停下来。我还在想,虹桥不建了,我投资进去的钱怎么办?” “公司在,你急什么?” “公司在,钱还在吗?”洪荒压低声道:“不瞒许镇长你说,我现在有点担心。我感觉我的钱回不来了。” 许一山笑道:“怎么可能?” 洪荒认真道:“黄大岭老板是什么人,难道你不清楚吗?钱到了他嘴里,还有吐出来的可能吗?” “你既然早知道这些,当初为何要一起组建公司?” 洪荒叹口气道:“你以为我有办法?我也是被逼的啊。” 许一山好奇地问:“谁逼你啊?再说,洪山镇还有人敢逼你做不愿意做的事?” “洪山镇没有,茅山县没有吗?茅山县没有,衡岳市没有吗?”洪荒一脸苦笑道:“许镇长,你是不了解我啊,我满肚子的苦,没地方倒呢。” 许一山想笑,洪荒在他面前大倒苦水,怎么看都觉得很滑稽。 毕竟,在洪山镇,提起洪荒的名字,能吓住哇哇大哭的小孩。 “还有,那个要债的人,我保证他以后不敢去骚扰你。”洪荒笑眯眯说道:“许镇长,你真是一个好干部啊!” 正文 第169章 何去何从 洪荒打死也不肯替黄大岭赔付赔偿款。 许一山没法,只能空手而归。 下午去办公室,见白玉的门没开。知道她在家守着阿丽,心里不禁替白玉担忧起来,这究竟何时是个头? 他先泡了一杯茶,计划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将通讯员培训方案敲定。明天或者后天去一趟衡岳市找张漫,与她商定了具体的培训时间,届时请她来授课。 还没看几个字,手机就响了。 白玉在电话里焦急地喊,“你快来,张志远来了,要带阿丽走。” 张志远不是单枪匹马来的,他带来了七八个人,分乘两辆车,直接来了黄金小区门口。 许一山赶到时,张志远正与白玉在针锋相对要人。 百玉见到许一山来了,如释重负般地舒了口气,对张志远道:“你有什么话,对许镇长说,他若是答应了,我就让阿丽跟你走。” 张志远一边与许一山握手,一边感叹道:“这些女人,都她娘的疯了。” 许一山笑了起来,将张志远拉到一边,低声问他道:“张总,你今天来我们洪山镇有何贵干?” 张志远一愣,似笑非笑道:“许镇长,你是装傻,还是真不知道?我不转弯,直接说了,我是来要人的。” “要谁?” “阿丽。”张志远懊恼道:“我对不起她,我必须带她走,让她跳出火坑。” 许一山笑道:“她跟你走,就不是跳进新火坑了?” 张志远惊异地看着他,狐疑地问:“她跟我走,怎么是跳进新火坑了?” 许一山分析道:“张总,你先告诉我,她以什么身份跟你走?刚才我来的时候,在门口看到你带来的人,你搞这么大的阵仗,是不怕让所有人都知道吗?或许,你可能没事,但你这么一闹,是彻底将阿丽推进了绝境深渊了。” 张志远没作声,抽出一支烟来叼在嘴角,点着后,狠狠吸了一大口。 张志远还是留了一个心眼,他只是一个人找上白玉家来,而让随来的人都等在小区门口。 许一山一看他没将人全部带上楼来,就知道张志远心虚。 屋里,阿丽表情木然,坐在沙发的一角,一声不响。 白玉气呼呼地坐在沙发的另一头,她显然与张志远争吵了一顿,脸上激动的神色还没完全消退干净。 许一山将张志远带去了阳台上。 站在阳台上,能清晰地看清脚底下流着的洪河。 洪河在洪水退后,恢复了她一如既往的温柔。 平静的河面上泛着微微波澜,宛如一个面容慈祥的少妇,敞开她温柔的胸膛,养育着洪山镇十几万的人们。 洪河两岸,垂柳依依,微风过处,柳条曼舞。 这是一个阳光和煦的午后,旺盛的生命在每一个角落都在蓬勃生长。 许一山眺望着洪河,轻轻说道:“张总,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今天的行为,多少有些鲁莽了。” 张志远点了点头道:“我承认,我今天是鲁莽了。但绝对不是冲动。许镇长,我真想不到,在你们洪山镇这样的小地方,居然也会存在心理变态的人。” 许一山苦笑道:“哪个地方都一样,不管地方大小,什么人没有啊。” “你作为地方政府领导,辖区里有这样的人,你们是没发现,还是没去管?” 许一山眉头一皱道:“张总,你这话不对啊。就算我们有三头六臂,能管的到家家户户的柴米油盐?家长里短?” “不管怎么说,你们镇里出了这样的事,你们就有责任。” 许一山想了想道:“我们现在不分析责任,我们就事论事。你今天带着这么多人来,是想抢人,还是想告诉洪山镇的人,你与阿丽之间有见不得人的关系?” 张志远一愣,眉头紧皱道:“许镇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想必你心里很清楚。”许一山道:“张总,你想想看啊,你是有家室的人,阿丽也是有家室的人,你与阿丽,原本八竿子打不到一起来,既不是亲戚,也不是朋友,现在你突然冒出来替她出头,别人会怎么想?” 张志远咬牙道:“我管不得那么多了。” “不,你必须考虑清楚。你今天这样一闹,全镇的人都会知道这件事。我相信,很快就会传到你家人的耳朵里去。如果你家人知道了,你要如何面对和解释?” 张志远说道:“我说了,我管不得那么多了。我只想拯救阿丽,没其他想法。” “她需要你来拯救吗?”许一山冷冷说道:“能拯救她的,只有政府。” 一句话,说得张志远半天没出声。 事实上,张志远真如他说的那样,来之前,根本没想那么多。 阿丽偷偷将电话打到他的手机上时,张志远欣喜若狂。 他在之前已经给她打过无数电话,但每次都提示关机。 他以为,阿丽是故意在躲避他。 火车上奇妙的相遇,让张志远暗地里感叹命运对自己的眷顾。尽管两人在一起的时间没超过两天,但他却感觉他们相识了几十年,甚至一辈子。 阿丽的款款温存,给他留下了刻骨铭心的思念,只要一闭上眼,他的眼前便会浮现她的一笑一颦。 他知道她是个苦命的女子,丈夫的虐待,公公婆婆的胁迫,让她活得很憋屈,很悲哀。 她需要一片阳光照耀自己,而他,就是能给她阳光的人。 在得知阿丽的具体位置后,他二话没说,当即邀请了一帮人,杀气腾腾赶来洪山镇。 他已经有了最后的准备,若是遇到反抗,他会用强。 可是,他遇到的第一道阻力,居然是白玉。 面对女人,他的强失去了作用。 许一山缓缓说道:“如果你真爱她,请给她一点空间。我说句实在话,你现在根本没资格去追求你喜欢的人。张总,我知道你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千万不能将一世英名败坏在一个女人的身上。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张志远没吭声,眼睛看着不远处的洪河,突然叹口气道:“许镇长,谢谢你的提醒。” 许一山一听,知道他的心思动了,于是笑着问道:“张总,还没吃饭吧?我请你,去洪山最好大酒楼。” 张志远摇了摇头,“饭就不吃了。今天的这个事,还请许镇长替我保密。这个事,真她娘的窝囊。兄弟我今天留句话在这里,今后你若有事需要我帮忙的,一定肝脑涂地。” 许一山知道,危机彻底解除。 但,阿丽何去何从,又成了他的心头大事。 让阿丽回家,显然不现实。先不说老皮匠,就以阿丽的想法,她是宁死,也不愿再踏进皮匠的家门了。 白玉的家,显然也不是她久留之地。 阿丽该去哪? 正文 第170章 被人误会 许一山还没彻底想清楚要将阿丽如何安排,麻烦却找上门来了。 找他麻烦不是老皮匠,却洪山村的黄大勇。 黄大勇带着至少三十个村民,将洪山镇政府大门口堵住了。 他们抬着黄大春,横放在门口地上,喊着许一山出来给他们一个说法。 许一山一头雾水,心里想,纵然没替黄大春将赔偿款要回来,黄大春也不至于上门来讨说法吧? 干部们堵住村民的路,不让他们往里面冲。 许一山一露面,便被黄大勇一把抓住,大声呼喊道:“许干部,你做事太没道理了。你不帮我们讨债就算了,你怎么派人上门去打人?” “打人?打谁?”许一山大吃一惊问道。 黄大勇冷笑道:“别装了啊,干部,人家都说了,是你安排的。” 许一山愈发疑惑了,心里想,我安排什么了? 镇长刘文出面,将双方都叫到办公室去了接情况。一问,才知道昨晚洪山村发生了一件大事。 昨晚半夜,黄大春家来了几个不速之客,一进门就将黄大春从床上拖下地来,逼问他为何要逼着镇领导替他去讨债。 黄大春爹娘吓得腿都软了,才争辩几句,就被这几个人堵在一个角落打了一顿。 他们打了黄大春一家人之后,临走时警告他们,以后再敢请领导讨债,他们会要了他们的命。 黄大春小声问了一句:“你们是谁派来的?” 他们说:“你请谁替你讨债,谁就安排我们来。领导一天到晚那么忙,哪有时间管你这点屁事。今天我们来,就是要告诉你,再有这样的事,后果就非常严重了。” 许一山一听,顿时怒不可遏,不顾刘文在,一掌拍在桌子上吼道:“是谁在背后搞鬼?” 黄大勇冷笑道:“许镇长,你就不要贼喊捉贼了。我们今天来,就是要个说法,黄大春爹娘挨了打,又惊又吓的,都住进了医院了。这事你得负责。” 刘文搞了半天,才弄清事情原委,他深深看一眼许一山道:“小许,这事我早与你说了,有些事少掺合,上面有安排的。” 许一山不知道他说的“上面”是指段焱华,还是更高的茅山县。 但有一点他很清楚,就是法院判决黄金小区开发商赔偿黄大春各种医药费等共计八十万,至今没得到解决,而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年。 黄大勇揪着许一山不肯松手,嚷着许一山赶紧拿钱救人。 刘文脸一沉道:“黄大勇,你干什么?在我这里耍横是不是?你不知道许一山同志是洪山镇副镇长吗?你说的的这个事,必有蹊跷,我认为,有必要让派出所立案侦查,彻底查清是谁夜闯群众家,威胁恐吓老百姓。” 黄大勇涎着脸笑道:“领导,你莫怪我。我若放手,一村的人会把我家的瓦片梳个精光。老黄亲耳听见了,人是许镇长安排过去的,我不找他,找谁?” 许一山哭笑不得,他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不过,他心里很快就有个想法,这些去黄大春家的人,他一定要查出来是谁。 刘文显然生气了,他拍着桌子冲黄大勇吼道:“我命令你,马上解散门口堵门的群众。超过三分钟,全部抓起来。” 黄大勇显然有些怕,但又不甘心。 许一山猜到了他的心思,便表态道:“这样,我先跟你一起去医院看看老人。黄大春身体如果有影响,一起送进医院去。” 黄大勇试探着问:“谁掏钱?” 许一山道:“我来负责。” 许一山哪有钱?而且他也知道,医院一进去,钱就不是钱了,是纸。 黄大勇心里有了底,出去解散堵门的村民。 许一山走到一边去,掏出电话打给陈晓琪。 电话一通,许一山劈面就说:“陈晓琪,你现在马上给我转五万块钱过来。” 陈晓琪吓了一跳,但没问他要钱做什么,而是问他往哪转? 许一山道:“微信支付宝都行。” 挂了电话,没到一分钟,手机滴答一声响,表示钱已到账。 有了钱,许一山便去找黄大勇,要求现在跟他一起去镇医院。 刘文喊住他问道:“小许,要不要多带几个人,或者我让老孟直接过去医院?” 许一山摇头道:“没必要麻烦,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或许许一山单枪匹马的举动镇住了黄大勇,黄大勇除了留下两个人抬黄大春,将其余的村民都赶回了家。 镇医院在洪山镇东头,正式名称是茅山县第二人民医院。 许一山去时,黄大春的爹娘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地叫痛。 许一山安慰了老人几句,起身去缴费窗口交了三万块押金。 黄大勇亲眼看他交了钱,将许一山拉到一边问道:“许镇长,人真是你安排去的呀?” 许一山摇摇头道:“你认为呢?” 黄大勇嘿嘿地笑,“如果不是,你为什么要交钱啊?许镇长,不是我吓你,如果人真是你安排去的,你得做好两个准备。” 许一山好奇地问:“哪两个准备?” 黄大勇笑笑,没往下说了。 交了钱,许一山去找了院长。 院长知道他是新来的副镇长,特别客气地问他有什么指示。 许一山苦笑道:“什么指示啊?我这里有三个病人,麻烦院长务必用心照顾。不要怕花钱。要钱找我。” 安排好了这一切,许一山才回到病房,安慰黄大春爹娘道:“两位老人家不要急,安心在这养病。” 老人怒视着他,半句话都不愿意与他说。 许一山知道他们误会了自己。但他不想解释。他知道,现在怎么解释也没法解释得清楚。 黄大勇一直跟着他,等到许一山从病房出来后,他有些愧疚地说道:“许镇长,也许是我们误会了你。许镇长,如果你是被冤屈的,这个冤一定要申。” 许一山微笑着问他,“怎么申?” 黄大勇看看四周无人,压低声道:“我听老黄说,去他们家的人当中,有个黄毛。” 许一山闻言,心里一动。 黄毛?他心底有了底了。 正文 第171章 紧急出院 黄大勇提起说上门黄大春家有个黄毛,许一山自然而然想起了一个人。 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洪荒手底下专门负责在洪山镇上收保护费的黄毛。 许一山与黄毛交过手,在孙武老婆春花嫂子的油条摊子上。 黄毛这种小混混,表面上看着风光。其实,他们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 他们没有固定职业,没有傍身的手艺,更没有固定收入。他们靠着像洪荒这样有财力的人豢养着,充当他们的马前卒,替人出头,换取可怜的一点收入。 真正的混混是算不得江湖人士的,因此,他们没有职业道德,没有是非观念。他们就是一群靠吸人骨髓的奇生虫,靠施舍维持他们的可怜人生。 有人曾非常形象地形容过他们,出门皮鞋擦得逞亮,头发剃光,或者剪成奇形怪状。也有将头发染成五颜六色的,嘴角叼着香烟,嘴里嚼着槟榔,横着走路。口袋里却找不出一分钱来。 人们把他们的这种行为称作为“打流”,翻译过来,就是街溜子。 黄毛是街溜子当中最有代表性的人物。 他紧跟着洪荒,却不是洪荒最贴身和最信任的人。黄毛努力想争取成为洪荒最贴身的人,但老江湖洪荒却始终与他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只有在需要他的时候,才会将他提出来驱使。 黄毛为了表现自己,这些年在洪荒的江湖生涯里,他一直为洪荒冲锋陷阵打头阵。 许一山将黄大春一家在医院安顿好之后,径直去找黄毛。 可是他翻遍了洪山镇的每一个角落,都没见着黄毛的影子。 黄毛不见了,这让许一山有些苦闷。没找着黄毛,他说不清发生在黄大春家里的事。 晚上,段焱华从县里回来,听说了洪山村的事后,叫人喊了许一山过去,他要亲自过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段焱华很生气,群众堵政府门,这是在给他脸上抹黑。 在得知是因为赔偿款的事之后,段焱华愈发激动。 “小许,我不是说过了,这件事你不要插手吗?” 许一山小声回他道:“这事不是我干的。” 段焱华冷笑,“我知道当然不是你干的。如果是你,这与黑社会有何区别?问题是,现在老百姓都认为是你干的,你要怎么证明不是你干的?” 许一山一咬牙道:“我会拿出证据来的。” “行,我等你。”段焱华道:“我再重申一遍,过去遗留下来的历史问题,你最好不要去管。这里面牵涉很多方方面面的关系,弄不好,会出现混乱的局面。” 许一山认真点头,心里却想,黄大岭欠黄大春的这笔赔偿款,必须到位。 段焱华去县里开会,带回来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黄大岭这边单方面提出毁约,这让段焱华开始进退两难。 段焱华是拒绝援建的第一人,在常委会上,他感概激昂地表示,洪山镇完全有能力重建虹桥。如果接受援建,不但洪山镇没面子,茅山县以后在兄弟县面前也没面子。 他以常委的身份,投出否决援建的一票。 其实,单靠段焱华一票,并不能决定茅山县是否决定接不接受援建。但是,所有人都清楚,这几年段焱华的风头很健,许多消息透露出来一个信息,段焱华即将成为茅山县的常务副县长。 如果传言没错,那么段焱华未来的仕途几乎能看到一片光明。 常务副县长之后,接下来就是县长。再往上走的机会非常大,因为段焱华非常年轻。 在官场里,年龄是一把双刃剑。有时候,年龄限制空间,但大多数的时候,年龄代表着希望。年龄越少,上升的空间越大。相反,像黄山这种到龄的人,已经是昨日黄花了。 段焱华虽然没有责难许一山,但许一山从他的话里听出来了一些意思。 首先,他不能好出头 。替人讨债这件事看起来是他许一山一心为民,实际上他的行为触动了某一方面的神经。段焱华明确指出,黄大春的赔偿款是历史遗留问题,需要时间。 其次,段焱华将他安排在宣传战线上,需要的是他配合工作,而不是主动找事。 就好像白玉听说段焱华拨了一笔二十万的款子给许一山,她不无羡慕地说,这在洪山镇历史上尚属首次。在段焱华主政洪山镇的历史上,还没有一个部门能从他手里要走超过五万的培训费。 二十万的培训费看起来不多,细想却很有意思。毕竟这笔钱没有一个明确的用途,说白了,这二十万任由许一山自由支配。 谈过话,许一山心情变得复杂起来,他自问,这事还能管吗? 回到办公室,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干脆起身去医院看黄大春一家人。 到了医院病房,却没看到黄大春的爹娘,再去找黄大春,也是连影子都没见着。 许一山感到很意外,去找了院长问。 院长看到他来,神情显得有些不自然。目光躲闪着,支吾着说道:“许镇长,你来晚了,他们出院了。” “出院了?”许一山吓了一跳,“是身体恢复好了,还是钱不够,你们催他们出院了?” 院长摇了摇头道:“都不是。” 许一山奇怪起来,声音大了许多,“既然都不是,你为什么让他们出院?出了问题,谁负责?” 院长小声道:“病人出不出院,我说了不算啊。病人自己要出院,我能拦得住?” 许一山越想越不对,黄大春爹娘出事后就被村民送进来了医院。黄大春被黄大勇抬着去镇政府堵门,所有迹象表明,他们想借着半夜被人登门殴打的事,问镇里要个说法。 现在镇里没有明确表态,他们怎么会主动收兵? 这里面一定有事,否则,黄大春一家人不可能出院回家。 他掏出电话,直接打给黄大勇,劈面问他,“老黄,黄大春父母和他本人出院了,你知道这个事吗?” “知道。”黄大勇回答得很干脆。 “是你让他们出院的?” 黄大勇半天没吱声,过了好一会才低声说道:“许镇长,这件事就到此结束吧。我先检讨自己,我没做对,给镇里添麻烦了。” 迟疑一会,黄大勇告诉许一山,医院他交的钱,一分没动。 许一山愤怒道:“为什么不动?这笔钱是给黄大春一家的治疗费。” “我们村里负责了,不麻烦许镇长了。”黄大勇说完,匆匆挂了电话。 正文 第172章 还钱 镇医院派人将许一山垫交的医药费原封不动送回了他手里。 许一山问了不少人,都没搞清黄大春一家突然出院的原因。 第二天是星期六,许一山休息。这一个星期他在洪山镇半步没出镇,想起黄大春一家既然没用钱,这笔钱留在自己手里也没多少用途,不如送回去给陈晓琪。 家在县城的干部,昨天晚上就回去了。 许一山没在昨天下午走,是因为他在水利局的宿舍已经没有了。现在他回去,还真没地方可去。 去陈勇家,似乎不方便。去妹妹许秀哪里,好像也不大对劲。毕竟,房子是人家陈晓琪的,她已经将房子让给妹妹住了,他再去住,两兄妹占人便宜,多少都会有些不好意思。 去县城的车很多,许一山将五万块钱用报纸包了,塞进包里,搭上去县城的车,准备去找陈晓琪,将钱还给她。 陈晓琪在他要钱时,二话没说,也没问他要钱做什么,直接将钱转给他,这让许一山心里很温暖。 他想,这次去,一定请她吃顿饭。算是感谢她对自己的信任。 到了县城,他径直去许秀哪里。 昨晚给许秀打了电话,得知她今天没课,留在家里等他。 开门的不是许秀,却是陈晓琪。 许一山吃了一惊,问她:“你怎么在?” 陈晓琪白他一眼道:“这是我家,我怎么不能在?” 许一山讪讪一笑道:“也是,这是你的家。” 许秀从屋里飞出来,搂着哥哥的胳膊道:“哥,你多久没回来啦?你还记得回来啊。” 许一山刮了妹妹鼻子一下,逗着她道:“想哥啦?” 许秀嘴一撇道:“我才不想你呢,是有人想你。” 说着,眼光偷偷去看陈晓琪,打趣道:“有人半夜说梦话,真让人酸掉了牙啊。” 陈晓琪一愣,顿时红了脸,追着去扭许秀的嘴,一边羞涩笑骂道:“我让你胡说,谁说梦话了?” 陈勇曾臻夫妇对女儿陈晓琪管教极为严格,没有特殊情况,陈晓琪不能在外过夜。 因此,陈家在茅山县有那么多套房子,他们夫妇却始终不让陈晓琪单独去住。 他们说,陈晓琪要想离家单独住,必须是在结婚以后。只要她一天没结婚,她就必须在家里住。 现在陈晓琪以给许秀作伴的借口,搬来与许秀住在一起。陈勇夫妇来这里看了一次,夫妇俩对许秀的印象的都非常好,竟然默许了陈晓琪来陪伴许秀。 这是一套三居室的大房子,装修得很精致。 曾臻说过,这套房子原本就是预备给女儿陈晓琪结婚用的。 那次,曾臻背着陈晓琪,悄悄将房门钥匙拿给许一山,叮嘱他不要说出来房子是她家。许一山当时很感动,可惜这套房子一直没派上用场。 许秀笑嘻嘻地说道:“哥,姐,你们两个在家,我去买点菜回来做饭。” 许一山道:“何必那么麻烦,出去吃不就行了。” 许秀双手一摊道:“我没钱啊,出去吃不要钱呀?再说,一家人在家里吃,气氛好,又干净卫生。” 许一山还想坚持,被陈晓琪看一眼,顿时将话噎了回去。 许秀一出门,许一山便将钱拿了出来,递给陈晓琪道:“没用得上,还你。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陈晓琪看了一眼钱,没吱声。 许一山小声说道:“陈晓琪,我问你要钱,你怎么不问一声就把钱给我?你就不怕我拿钱去干坏事?” 陈晓琪抿嘴一笑道:“你能干出什么坏事啊?许一山,你别得意,得了便宜还卖乖是不?下次你想要钱,不给了。” 许一山赶紧求饶道:“那可不行,我要钱,都是逼不得已的时候才向你开口的。而且只能向你开口。” 陈晓琪惊异地问:“为什么?” 许一山想了想说道:“以为你是我老婆啊。” 陈晓琪的脸色腾地红了,神情也变得扭捏起来。她有些心虚地骂了一句:“不要脸,谁是你老婆啊。” 许一山胆子一壮,伸手将她揽过来,贴在胸口,凑着她耳朵轻轻说道:“你陈晓琪就是我许一山的老婆啊,这可是盖了印的,你反悔不了。” 陈晓琪没挣扎,任由他搂着自己,一颗心紧张得几乎要跳出来。 如此近距离与一个男人亲热,她并没太多的经验。 从小,她就在别人的惊羡目光中长大。她生来就是个美人胚子,就像无数人在背后说她一样,如果换在古时候,她陈晓琪就该成为皇宫大院里的贵人。 美丽比任何武器都更具杀伤力。陈晓琪与生俱来的天生丽质,让她从小就活在别人的呵护中。 偏偏她人漂亮,性格却很爆烈。当时的茅山县那一帮大院子弟,没有一个人敢在她面前胡来。 这里面黄大岭是最不信邪的人,别人不敢逗陈晓琪,他敢。当然,他得到的后果是从此被陈晓琪踩在脚下,再不敢出声。 这要追溯到他们还在读小学的时候。 作为男孩子的黄大岭,生下来就是个纨绔子弟的模样。县委大院的子弟,当时都在茅山县人民小学读书。 黄大岭与陈晓琪年龄相仿,在一个班上。 陈晓琪学习成绩好,是当之无愧的班长。而黄大岭却永远是全班垫底的人。 因为黄大岭缺作业,常常被陈晓琪责骂。黄大岭便生出报复之心,他去捉了一只毛毛虫,偷偷藏在陈晓琪的书包里。陈晓琪上课时间毛毛虫摸了出来,不顾正上着课,冲到黄大岭跟前,一把薅住他的头发,使劲拖倒在地,骑在黄大岭身上,噼里啪啦连打了黄大岭十几个耳光。 黄大岭自然不愿在全班同学面前丢了面子,想翻身过来与陈晓琪厮打,却被陈晓琪手里一把明晃晃的铅笔刀吓得不敢上前。 陈晓琪吼了一声,“黄大岭,我杀了你。” 她追着黄大岭绕着学校操场跑了三四圈,最终在老师的干预下作罢。但从此以后,只要一提到陈晓琪的名字,黄大岭的脸都会变色,骂一句,“疯婆子”。 长大了的陈晓琪,出落得愈发沉鱼落雁,她的脾性没有了过去那么张扬了,却冷傲得不近情理。 女人越漂亮,越没人敢主动去亲近。 陈晓琪的婚事就这样耽搁下来,因为没人敢真正与她提起婚姻的话题。至少,在茅山县,没有人觉得自己能配得上她陈晓琪。 许一山很激动,美人在怀,软玉温香,如不心猿意马,还是男人吗? 正文 第173章 这钱已经是你的了 陈晓琪突然耸起鼻子,在许一山胸前闻了闻,似笑非笑道:“许一山,你身上怎么好臭啊?” 没等许一山回过神来,她已经挣脱了他的搂抱,跑到一边去,看着许一山逗着他说道:“你身上有屎尿味吧?” 许一山顿时尴尬起来,他将袖子拿到鼻子跟前,使劲地嗅,却没闻到一丝异味。脑海里却跳出王猛扔屎尿桶的情景,不觉红了脸,道:“不可能,我都彻底洗了一个小时。” “还是臭。”陈晓琪逗着他笑道:“许一山,你身上的屎尿味,这一辈子洗不干净了。” 她嘴里这样说,心里却泛起一丝甜蜜。 这段时间她想了很多,她一直在问自己,与许一山登记结婚错了吗? 她只要一想起魏浩那次在车里对她的孟浪,她的心里便会生出一丝厌恶来。 其实,她对魏浩不是没感情,在魏浩第一次向她表白的时候,她如万千少女一样,一颗芳心激烈地为他跳动。 魏浩英俊是公认的,魏浩的能力也是所有人共识的。他是一个身披霞光来茅山县镀金的人,谁都知道他的前途一片光明。 以魏浩的家世和他个人的条件,他确实是万千女人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遗憾的是,他是个有家室的人。 对于魏浩的追求,陈晓琪一直都处于犹豫不决的境地。 答应他,她注定要面临诸多指责。而且这些指责伤害的不仅仅是她自己,更可能会危及到父母亲的威望与声誉。不答应他,她又有些舍不得,毕竟像魏浩这样是男人,身边再找不出一个可以与之匹敌。 她一直活在徘徊的边缘,心底始终给自己划下一道底线,那就是底线不能突破。 然而,魏浩却不是这样想的,他一直都在热烈的追求。以至于黄山以私人的名义,暗示他不要糊涂时,他居然婉拒了黄山的好意暗示。 在魏浩看来,陈晓琪就该属于他。 男人都是急功近利的动物,魏浩亦如此,因此才发生他求欢陈晓琪,遭到陈晓琪拒绝时,他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在茅山县,除了我魏浩,没人敢娶你陈晓琪。” 又因为这句话,才出现后面的陈晓琪登门许一山,拉他去登记结婚的一幕。 其实,在与许一山登记后,陈晓琪心里就有些后悔了。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会不会伤害到许一山?她也没想到许一山会那么爽快答应她的要求,什么都没问就跟着她去办了结婚证书。 对许一山的印象,陈晓琪只有有限的一点点。如果不是在环保宣传活动上两人开过玩笑,陈晓琪甚至都不知道茅山县还有个叫许一山的人。 她私自问过自己无数遍,她这样做,是不是利用了许一山的善良? 她的这点愧疚,很快被自己说服。在她看来,许一山不顾闲言碎语,与她登记结婚,这男人应该是个城府很深的人。或许他是贪图她的美貌,也或许他是贪图她父母的权势。 她暗中观察他,既不与他主动联系,也不给他任何单独相处的机会。她需要一个理由说服自己,与许一山登记,只是互相利用,不存在谁欺骗谁,谁伤害谁。 让她又气又恼的是许一山这个人,喜欢在嘴上讨她的便宜。每次电话,他开口一个“老婆”,闭口一个“老婆”的叫,让她不知道该骂他,还是默许他这样叫。 魏浩在得知她与许一山登记结婚后,特地给她打了一个电话。魏浩在电话里毫不遮掩地说,这个许一山,胆大包天,我的女人他敢抢,我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陈晓琪警告过他,只要他敢动许一山一个指头,她就会毫不犹豫与他翻脸。 许一山一连两次被派出所抓去,陈晓琪心里都明白是谁在背后搞鬼。 她当着魏浩的面说,魏浩,你这样做,只会显示出你公报私仇的狭隘,会让人看不起你。 许一山听陈晓琪说,自己身上有股隐隐约约的臭味,他尴尬不已,辩解道:“你是心理作用。” 陈晓琪捂着嘴巴笑,道:“以后你离我远一点,我恶心你身上的这股臭味道。” 许一山黯然道:“行,我尽量与你保持距离。” 陈晓琪心里一动,暗骂道:“臭男人,一点风情都不解。” 许一山还回来钱,陈晓琪不要。她暗示他道:“你身上有钱吗?别到时候需要钱又来麻烦我。这钱就放你身上。” 许一山道:“不要。我是临时救急才问你要钱。我自己的开销有工资。” “你那点工资够吗?”陈晓琪讥讽他道:“还不够人家吃一顿饭的钱。” 许一山正色道:“谁说的?钱虽少了点,但比起一般人来,我还算的上有钱人。每月有工资拿,旱涝保收的,我很满足。” 陈晓琪笑骂了一句:“没出息。” 陈晓琪不愿将钱收回去,这让许一山有些为难了。 作为男人,他花女人的钱,会被人说成吃软饭的。 陈晓琪提醒他道:“你真没有需要用钱的地方?” 许一山想了想说:“没有,真没有。” 许一山说的也是实情,他一不抽烟,二不喝酒。也不打牌赌博,吃饭有镇食堂,每个月只需付不到两百块,却能吃得比外面每顿两百块还要好很多。 如果是过去,他常年在野外勘察,这点工资确实不够他花。 因为许一山有个习惯,喜欢请人喝酒。只要遇到话对路的人,他都会热情地邀请别人抽烟喝酒。一个月下来,他的工资还真不够他花。 现在他身为镇政府干部,花钱的地方反而少多了。甚至都不花钱了。 “没有吗?”陈晓琪瞪了他一眼道:“你告诉我,两个人如果在燕京呆上一个月,需要花多少钱?” 许一山心里一动,试探着问道:“你是说,这笔钱拿去资助孟梦?” 他有意将柳媚的名字忽略,就是担心陈晓琪不高兴。 陈晓琪似笑非笑地说道:“许一山,别给我耍心眼,什么孟梦啊,你怎么不敢说柳媚的名字?你怕什么?” 许一山嘿嘿地笑,“我没怕什么。” “不怕吗?你连人家名字都不敢说。”陈晓琪撇了撇嘴角道:“枉人家那么看重你,你却连人名字都不敢说,你心里有鬼吗?” 许一山连忙辩解道:“谁心里有鬼,天打五雷轰。我就是想,这钱是你私人的,我拿去资助人,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陈晓琪淡淡一笑,“许一山,这钱已经是你的了,你想怎么花,在于你自己。” 许一山又惊又喜,他忍不住兴奋,张开双臂要去搂抱陈晓琪。 正文 第174章 红颜祸水 许一山刚将陈晓琪搂进怀里,门一响,许秀买菜回来了。 她满脸通红,赶紧躲进厨房,再也不肯出来。 陈晓琪埋怨道:“许一山,你这个坏人,这下脸丢大了吧。” 一边说着,一边溜进卧室里去。 许一山紧跟着她进入卧室,环顾一眼四周,顿觉温馨扑面,不觉深深吸了一口气,赞道:“真香。” 陈晓琪不理他,顾自去床边坐下,低声道:“秀是大姑娘了,你毛手毛脚的,做大哥的样子都没有了。” 许一山反手关上门,走到床边挨着她坐下,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幽香,不禁有些意乱神迷。 陈晓琪看出来了他的不怀好意,指着门低声说道:“秀在外面。” 许一山凑在她耳根轻轻吹了一口气,笑道:“秀是自己妹妹,怎么了?” 这一口气吹得陈晓琪心尖都痒了,浑身像过了一道电流一样的,几乎就要软瘫下来。 她推着许一山,娇羞不已地叱道:“许一山,你从哪学来的这些手段?快滚开。” 许一山那愿意滚开,面对如花似玉的陈晓琪,心里想着她是自己名正言顺的老婆,作为丈夫,他岂能不一亲芳泽? 正要往陈晓琪嘴上亲,卧室的门又被敲响了。 陈晓琪忍住笑,看着急得团团转的许一山,指着门道:“你还要脸不?” 许一山冲着门吼道:“干嘛?” 许秀在门外小声喊道:“哥。我学校来了电话,让我现在赶过去交设计稿。中午我不在家吃了,你自己想办法啊。” 没等许一山开口,耳朵里只听见开门关门的声音,许秀已经借口躲了出去。 听着脚步声走远,许一山回过头看着陈晓琪道:“秀出去了。” 陈晓琪有些慌乱,躲闪着他的目光道:“我知道她出去了,这死女子,害我呀。” 她起身去拿了包,也想跟着许秀一道出去。 许一山从背后将她轻轻搂住,柔声道:“晓琪,你怕吗?” 陈晓琪嗯了一声,目光游移不定,慌乱道:“许一山,你放开我,我要出去。” 一个想走,一个拦着。两个人谁也不让谁,居然有些气喘起来。 陈晓琪眼见着无法脱身,便板起了脸,指着窗外说道:“许一山,青天白日的,你心里那点小鬼主意赶紧给我收起来。” 许一山涎着脸笑道:“我若不呢?” “你敢。”陈晓琪柳眉倒竖,双眼圆睁道:“许一山,你敢动我,我就让你死。” 说完,似乎感觉话重了一点,赶紧又换了一副口吻,柔声道:“许一山,我们不想龌龊的事,想点正事,好不?” 许一山心想,什么是正事?眼前的情景,男欢女爱才是人生最大的正事。 可是陈晓琪显然不愿意让他近身,这不有他有些沮丧。外面的传言很快浮上了心头,顿时意懒神姗。 他颓然垂下去头,一声不响打开门出去。 陈晓琪随后紧跟着他出来,挨着他坐在沙发上,欲言又止。 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陈晓琪才轻轻叹口气道:“许一山,上次你与我说过柳媚的事,她没来找我,我安排人去找了她。这个柳媚,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她说不需要我们妇联的资助。” 提到柳媚身上来了,许一山不好不搭理她。 “我知道她的意思。”陈晓琪浅浅一笑道:“她认为我抢走了你,所以心里对我有很大意见。这姑娘,她难道不知道,我们结婚在前,你们相亲在后啊。” 许一山瓮声瓮气道:“我这算结什么婚?挂羊头卖狗肉。” 陈晓琪缓缓摇了摇头,“许一山,你别拿话来气我。我们的事,现在不谈。好吗?” 许一山脱口而出,“是不是时机还没成熟?” “什么时机没成熟?”陈晓琪茫然地看着他。 “你不是提出离婚吗?陈晓琪,我答应你,你说什么时候去办手续吧。” 陈晓琪瞪了他一眼道:“你就那么想离婚?许一山,你是不是觉得我不配你啊?” 许一山摇摇头道:“不,是我不配你。陈晓琪,我早就知道你是在玩我的。不过,这样也好,人生谁没挫折啊。” 陈晓琪道:“许一山,你别想得太美。我与你离婚,你好去娶柳媚是吧?” 许一山眉头一皱,“我总不能打一辈子光棍吧?” 陈晓琪将牙一咬道:“既然你是这么想的,我们现在就去办手续。” 她蹬蹬走到门边,突然想起来今天是星期六,民政局不上班,便回过头对许一山嚷道:“许一山,你想好了没有?” 许一山心里窝着一股火,自己老婆却不能亲近,娶她干嘛? 外面的流言蜚语,许一山不是没耳闻。他只是故意装糊涂而已。在他看来,陈晓琪能与他登记结婚,至少心里有他的位子。 虽然老董旁敲侧击过他许多次,但他总是装作没听懂一样。以至于老董与他去小酒馆喝酒,老董主动点菜,点的都是绿油油的蔬菜。 许一山哪能不明白老董的用意,但老董不管点什么菜,他都会吃得满心欢喜。惹得老董骂他是个没心没肺的混蛋。 老董介绍陈燕和欧阳玉与他认识,目的不言而喻。 以老董的说法,他可不愿最好的朋友许一山头上戴着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现在的境况是,仿佛全世界都知道陈晓琪和魏浩之间有暧昧关系,唯有许一山蒙在鼓里一样。 其实,许一山不是没想过,做男人最失败的事,莫过于老婆红杏出墙。 再伟大的男人,自己老婆走了歪路,就是对他的否定。 但是,在他内心深处一直有个声音在提醒他,世界上的女人,特别是漂亮女人,谁能一生平平淡淡?所谓红颜祸水,大概就是最好的注释。 他想,如果陈晓琪真如外面传说的那样,哪也是在他们婚前。 只要婚后陈晓琪安分守己,他并没觉得损失什么。尽管心里有芥蒂,如果糊涂一些,这一辈子不也就过去了? 人生,有几个人能保持永远的清醒? 不是装睡,就是在装睡的路上。 看着陈晓琪气呼呼的样子,许一山心里有些过不去。毕竟,自从两个人登记结婚以后,除了他们没睡在一起,只要许一山有求,陈晓琪都是做到有求必应。 即便真正相爱的夫妻,又有几个能做到陈晓琪的份上? “走吧。”陈晓琪招呼许一山道。 “去哪?” “去古山镇,回家。”陈晓琪拿了车钥匙,看也没看许一山一眼,开门出去了。 正文 第175章 真相 陈晓琪将钥匙丢给许一山,让他开车。 许一山还在犹豫,听到陈晓琪埋怨一句道:“哪有老婆开车老公坐的呀?” 陈晓琪的话,总是让许一山没法捉摸。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明明在许一山面前就是一副老婆小女人的姿态,可是却又不让许一山有半点机会。 车出县城,陈晓琪将车窗放下来,伸出去一只手嚷道:“好舒服啊!” 七月的天气,茅山县却不太热。这得益于茅山县绝大部分地区都充溢着水流。 在整个衡岳地区,茅山县是水资源最丰富的县。又因为十多年前开始的封山育林,茅山县每一座山都被郁郁葱葱的树木覆盖着。 陈晓琪突然回过头来看着许一山问:“许一山,廖小雅与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许一山一愣,心里滑过去一个念头,她怎么突然提起廖小雅来了? “屁关系。”许一山想也没想答道:“她是廖老的孙女,那次来我们茅山县不是出车祸了吗?我不过救了她一次。” “所以,救命之恩,人家要以身相许了。”陈晓琪总结道:“现在我算明白了,为什么你要跑去燕京要钱,原来你有这层关系在里面。” 许一山辩解道:“不对,我去燕京找的人不是廖小雅。” “当然不是廖小雅,是她爷爷嘛。”陈晓琪神秘兮兮地说道:“廖老是大人物,你也没去错。错的是我们茅山县。放着好好的援建不要,非要自己弄。现在好了,我听说,你们洪山镇的桥又出问题了。” 许一山想起黄大岭要单方面毁约的事,气就不打一处来,嘀咕道:“反正茅山县都是他们家的,他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陈晓琪犹豫一下,小声问:“你知道茅山县拒绝援建的真相吗?” 许一山哭笑不得,“这还有什么内幕吗?拒绝就是拒绝,还有什么真相啊。” 陈晓琪笑而不语,过一会说道:“问题都出在你身上。” 许一山吓了一跳,问题出在他身上?如果真是这样,他岂不是洪山镇乃至茅山县人们的罪魁祸首? 陈晓琪见许一山懵懂无知的样子,叹口气说出了原因。 廖小雅来茅山县援建虹桥,第一个要求就是虹桥的总指挥必须是许一山。 许一山担任总指挥没关系,问题出在廖小雅的一句话上,廖小雅说,她对茅山县所有人当中,唯一相信的人只有许一山。 这是一句犯众怒的话,当即惹得黄山很不高兴。 但看着援建这件事上,黄山还能忍得下。毕竟,建桥这笔巨大的支出,对茅山县的财政无异于雪上加霜。 当黄山在常委会上提出廖小雅的要求时,段焱华拍案而起,他不顾黄山和谢飞都在场,愤怒地指出,廖小雅的要求,是对茅山县人们最大的侮辱。 茅山县几十万人口,廖小雅却说只相信许一山一个人,这将茅山人们置于何地?将县委县政府置于何地? 段焱华说,宁可不要援建,也不受这口恶气。 黄山为了留住廖小雅,还单独请她吃饭,两个人交流了两个多小时。 黄山说,他非常感谢廖老照顾家乡。希望廖小雅站在战略的高度,能否在总指挥的人选上有个商量的余地?毕竟,许一山同志年轻,工作经验还不够丰富,在处理各种关系时还不到火候。 不管黄山怎么劝说,廖小雅坚持一个意见,如果不让许一山担任总指挥,她拒绝援建。 许一山狐疑地问:“不是说县里拒绝援建了吗?” 陈晓琪摇了摇头,“你傻啊,这是给双方留有面子。” 许一山还是没想通,“怎么留面子了?” 陈晓琪瞪他一眼,“你没事的时候多想想就明白了。” 许一山道:“我懒得想。” 陈晓琪掐了他手臂一把,“你必须想。许一山,你现在就是一个棍子,搅得大家都不安宁了,你知道吗?” 许一山一愣,叹口气道:“你还不如直接说我就是一根搅屎棍。” 陈晓琪捂着嘴巴笑,“可我喜欢。” 陈晓琪旁敲侧击的意思很明显,廖小雅宁可拒绝援建,也必须让许一山担任建桥总指挥。这不由人浮想联翩,廖小雅的援建,难道只是冲着他许一山一个人来的? 要知道动用水利基金已经是个非常大的事,倘若没有廖老的介入,凭着许一山甚至的茅山县委,根本不肯能让水利基金拿出这么大的一笔资金来无偿援建。 “许一山,你必须老实交代清楚,你解释解释,廖小雅这是什么意思?” 许一山无奈道:“我哪知道?” 陈晓琪冷笑道:“你心里明白,少给我装糊涂。你说,是不是廖小雅要以身相许你?” 许一山断然道:“你胡说。” 挨了骂的陈晓琪非但不生气,反而还高兴起来。 她盯着许一山看,脸上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挖苦许一山道:“你在燕京这段日子,是不是天天与廖小雅混在一起?不过,我还要感谢她,没有她,你今天还不知是什么下场呢。” 陈晓琪说得没错,廖小雅来时,正是许一山被调查的日子。 一想起那段时光,许一山总有恍若隔世之感。 “这姑娘,茅山县惹不起。”陈晓琪笑道:“许一山,你有这样的一个红颜知己,还会在乎我们小县城的人?” 许一山哭笑不得,陈晓琪绕着弯子问他,无非就是想套许一山的口气。 他干脆闭嘴不说话了。他知道,有些事越描越黑,特别在女人面前,千万不要想着去解释什么。 陈晓琪与他一道回古山镇,是有两个目的的。 一是她要亲自看看,柳媚发现的音乐奇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许一山原先搞错了,县妇联确实有个扶助女童的计划,不过叫“春蕾计划”。许一山不知道,春蕾计划的资金早在年初就告罄了,陈晓琪去哪找钱来资助孟梦? 她的第二个目的是跟着许一山回家,她需要有许一山在,好给许赤脚解释她私自带走许秀的事。 她带走许秀,让许赤脚暴跳如雷。 正文 第176章 资助柳媚 许赤脚虽然对陈晓琪带走许秀很生气,但看到儿子儿媳妇一起回来了,再大的怨气都化作了云烟,一飘而散。 陈晓琪来过许家村,引起过轰动。 全许家村的人都说,许赤脚老大娶了一个天仙般的人儿。 有村民教育儿子,拿许一山打比方。说读书认真有出息,就会像许一山一样,能当官,能娶漂亮老婆。 第二次来,陈晓琪显得比前次大方多了。 村民们照旧过来看她,照旧躲在一边悄声议论,眼睛里无不流出羡慕的眼光。 许赤脚眉眼笑成一朵花,忙着招呼大家进屋坐。 陈晓琪帮许一山的娘端茶倒水,惹得一村的人都说,你看人家许一山的老婆,还是县里的大官,一点架子都没有。到底是读书人,有礼貌。 许一山有点不适应陈晓琪的热情,他甚至怀疑陈晓琪是故意装出来的。 趁着一个空档,他将陈晓琪叫到一边,讪讪说道:“你不要忙,坐着说话就行了。” 陈晓琪白他一眼道:“我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我能像客人一样闲坐吗?” 一句话怼得许一山张口结舌,只好任由她忙前忙后,陀螺一样的转。 中饭过后,许一山以为陈晓琪要回县里。谁料陈晓琪对许一山的娘说:“妈,今晚我们就住家里了,不麻烦吧?” 许一山的娘喜得像捡了宝一样,连忙说道:“傻闺女,自己家,还有什么麻烦不麻烦,就怕你嫌弃,住不惯我们乡下的环境。” 陈晓琪微笑道:“古话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呢。这是我的家,我怎么会嫌弃。” 许家是一栋五隔七的房子布局。一头是许赤脚的专用草药房。另一头,住着许赤脚夫妇。 许一山、许秀和小儿子许小山,房子都在楼上。 许家楼板是木板,走在上面嘎吱作响。 许一山平常就很少在家住,他初中开始住校,到了高中,一年就只有寒暑假在家。到了大学,几乎很少回家。 许一山不在家,许小山就将铺搬在大哥房子里。 陈晓琪参观了许一山的房间后,笑嘻嘻问许一山道:“你多久没在家住过了?” 许一山想了想,却想不出来自己到底多久没在家陪父母过夜了。不由心生愧疚,想起父母这么多年对自己的培养,养大了儿,儿却远走高飞,留给他们的只有孤独。 许一山的娘将儿子叫到一边,低声问儿子,他们是一起住,还是分开睡? 许一山不知要怎么回答,他与陈晓琪登记后,婚姻只停留在一张纸上,还没同床共枕过。如果说,他们分开住,岂不是会让爹娘心生怀疑? 但如果说住在一起,这一夜又该怎么过?陈晓琪会答应吗? 恰好陈晓琪过来,许一山的娘随口问了她一声,“闺女,你们是住一山的房间,还是秀的房间?” 许一山的房间常年没人住,屋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倒是许秀的房间,窗明几净的,处处透出一股温馨。 陈晓琪想也没想告诉许一山的娘,她当然是住许一山的房间。人家许秀的房间是女儿闺房,她住进去不合适。 有了这句话托底,许一山的娘便欢天喜地去换床单。 陈晓琪看许一山站在一边呆看,嘴角一扬道:“你还傻站着干嘛?我们去找柳媚。” “找她?”许一山吃了一惊,试探着问:“找她干嘛?” “你不想让你家乡出一个歌唱家啊?”陈晓琪似笑非笑地说道:“春蕾计划不能资助,你许一山不能资助吗?” 许一山脱口而出道:“我拿什么资助?我没钱。” “没有吗?”陈晓琪哼了一声,“你是不是准备将五万块钱私吞了啊。” 许一山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还钱给陈晓琪,她不肯要,原来是她早就想好了钱的用处。 许一山提醒她道:“就算你资助了这笔钱,不一定会有成绩出来。到时没获得名次,这钱可能就打了水漂了啊。” 陈晓琪嗯了一声,“我知道。” 柳媚看着面前堆着的五万块钱,几次欲言又止。 许一山道:“柳老师,你先带孟梦去燕京找个地方住下,钱如果不够,你给我电话。” 柳媚迟疑着问:“许哥,你哪来这么多钱?” 许一山得意地笑,道:“我是干部,干部连这点钱都没有,还算干部?” 柳媚秀眉微蹙,低声说道:“许哥,我可不想你犯错误。” “没事,这钱都是干净的,你尽管放心。”许一山安慰她说道:“我还不至于会走到那一步。千言万语,我们不能耽搁孟梦的前途。” 陈晓琪借故出去,与油条摊的老柳去聊天了。 柳媚趁机低声问他:“这钱是不是她的?如果是,我不要。” 许一山道:“我拿给你的,就是我的。” “是她的?” 许一山摇着头道:“是我的。我都上班七年多了,这点钱都没有吗?真是我的。” 柳媚便笑,开心道:“只要不是她的,我就要。不过我先说清楚,这笔钱我暂借,等我有钱了再还你。” “不用想那么多。”许一山说得很干脆,“争取拿个好名次回来就行了。” 回去许家村的路上,陈晓琪逗着许一山说道:“许一山,我可是不计前嫌,为你老情人办了事了。这个柳媚,眼睛里全是你啊。” 许一山沉着脸道:“别开这玩笑,我与柳媚可是清清白白的,你别坏了人家名声。” “是吗?”陈晓琪冷笑道:“许一山,你敢做对不起我的事,我一定会杀了你。” 她看起来像开玩笑,但许一山却感觉到后背冒出来丝丝凉意。 陈晓琪这女人太让人难以捉摸了,许一山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她看起来冷艳,时时流露出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傲。但内心却像火一样的热。从她资助柳媚与孟梦去燕京参赛就能感觉出来。她显然猜到了柳媚会拒绝她的资助,因此她假借了许一山的名义,让柳媚快乐地接受了资助。 回到许家村,天已擦黑。 许赤脚正在给人看病,看到许一山两个人回来,打发病人走后。他喊住许一山,“你先别上楼,我有事与你说。” 许一山看着爹脸色很不好看,心里不觉一顿乱跳。 在许一山心里,许赤脚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即便他现在已经是洪山镇副镇长,但在爹面前,他永远都是一个只能俯首帖耳听爹训斥的人。 正文 第177章 如获至宝 许赤脚显然不想让儿子在儿媳妇面前丢太多面子,因此尽管他铁青着脸叫住许一山,但赶紧又换上一副笑脸叮嘱儿媳妇去休息。 陈晓琪悄悄对许一山做了个鬼脸,得意洋洋上楼去了。 许一山敷衍爹相亲,已经让许赤脚感觉丢尽了面子。他现在去镇上都不敢与油条摊的老柳见面。 许赤脚曾经在老柳面前夸下海口,他的儿子,没有不敢听他话的。他认定的这门亲事,不可能会有改变。 老柳当时对许赤脚的吹牛还持有一定的怀疑,提出柳媚只是乡下一个普通的中学老师,而他的儿子是在县里坐办公室的,身份配不上。 许赤脚不屑地说,坐什么办公室?他小子再牛,也是从古山镇这地方出去的人。 事实证明,儿女婚事没成功。老柳倒没在意,许赤脚却感觉很难为人。 这口气憋在他心里已经有相当长一段时间。后来见到了陈晓琪之后,印象刚有改变,谁知道陈晓琪又偷偷将许秀带走了。 许赤脚可以接受他们的婚事,却无法接受陈晓琪带走许秀的事实。 许秀学习成绩本来很不错,完全有可能像她哥那样考个大学出去。 但许赤脚一狠心,将许秀辍了学。因为他需要一个人来继承祖传的中药手艺。许一山是指望不上了,小儿子许小山根本就不是学医的料。唯有许秀,将是他最放得心的继承人。 许赤脚的诊室,没有其他赤脚医生那样像模像样。他是诊室倒像一个中药房。 三面墙上都是一个多人高的药柜,每一个药柜上都标着药名。 几十年前,许赤脚从县卫校培训回来后,也与其他赤脚医生一样,给病人打针吃药。后来,许赤脚将打针这一套完全从自己的职业字典里摘除了出去。 他不再给人打针,也不再给人开西药。哪怕是现成的中药他都摒弃不用。他给自己病人开的药,都是他亲自从山上采回来的。 许赤脚独树一帜的诊疗,让很多人不得不佩服。毕竟,他的中药确实治好了很多人。 比如感冒发烧之类的小感冒,许赤脚往往只需要给病人三颗药丸就能做到药到病除。 再复杂一点的病,往往也是在换过两三个药方之后逐渐康复。 如果遇上大医院都拒收的病人,在喝了许赤脚的汤药,吃过他的药丸后,往往都能延长很长的一段时间。 许赤脚有个非常不一样的做法,他给病人开药方,却不给药方。都是在许秀按照药方将药抓好后,他会要求许秀将药方收回来一把火烧掉。 如此,许赤脚看了一辈子的病,开了一辈子的药方,社会上却找不到他开的一张药方。 有人说,许赤脚这是怕他的秘方泄露出去。事实上,许赤脚这样做,确实抱有这样的思想。 “关门。”他命令儿子,口气不容置疑。 许一山迟疑着去关了门,小心翼翼问爹:“爹,你有事?” 许赤脚瞪他一眼,目光严厉得可怕。 “正式在一起了?”许赤脚突然问。 许一山一愣,随即赶紧点头,“是,我们是正式结婚的,当然在一起。” “你的这个老婆,不欺辱你?”许赤脚脸上依旧没半点笑容,叹口气道:“我去过她家,人家家庭与我们家比,那就是富贵人家。你一穷小子,高攀人家,不怕人耻笑?” 许一山不以为然地笑道:“爹,你想多了吧?我们是自由恋爱,在爱情面前,一切障碍都不是障碍。爱情是很伟大的。可以超越民族、个人恩怨,以及任何的攀比。” 许赤脚哼了一声,骂道:“去你的狗屁爱情。小子,你别以为你爹眼瞎耳聋,老子看问题,你还得学十年。” 挨了骂,许一山没还嘴。 以他对爹的了解,一还嘴,战争便会升级。许赤脚不会因为儿子已经是干部而对他手下留情。在许家,许赤脚的权威无人能够撼动。 “这个陈晓琪,可不是一般的姑娘。”许赤脚感叹道:“小子,我是担心你吃亏。” 许一山嘿嘿地笑,“爹,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亏吃?应该是人家吃亏才对。” 许赤脚不作声了,过一会说道:“我叫你来,有一件事你必须做到。你回去后,把妹妹许秀送回来。她不在我身边,爹觉得一双手断了一样。” 许一山迟疑着没吱声。 许秀是陈晓琪带走的,陈晓琪说,过段时间她要送许秀去燕京读书。 陈晓琪认真地告诉过许一山,许秀在设计方面有独到的视角,如果给她一个舞台,今后必会成为一个优秀的设计师。 而且许秀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学医上,她这些年跟着爹,无非就是不想让爹生气。 如果许秀不愿意回,他还可以以大哥的身份逼她回来。 但如果陈晓琪不让许秀回来,他自思没办法对付。 见许一山不出声,许赤脚叹了口气道:“我老了,说话不起作用了。一山啊,许家的门庭,以后要靠你来撑起。爹说实话吧,以我目前的看法,你不但撑不起许家门庭,你还有可能给我们许家门庭泼上一桶屎尿啊。” 许赤脚的话说得很婉转,但许一山还是听出来了话里的意思。 以许赤脚对社会的了解,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个儿媳妇的风言风语呢。 “有些东西别看暂时舍不得。”许赤脚缓缓说道:“放手了,可能一辈子无遗憾。男人嘛,做人就要顶天立地。大丈夫可以无妻,大丈夫不可苟活。” 许一山拦住爹说道:“爹,您别说了。我懂你的意思。你对人有成见。” “没有。”许赤脚遮掩着说道:“我都是为你好。” 许一山道:“我理解您,但我不认同您的想法。爹,我这里有本书,您空闲的时候可以看看。” 许一山想起在无修庙里见到无修老和尚最后一面时,老和尚将一本书交给他的事。 他对无修老和尚心怀尊敬,却对老和尚的书没一点兴趣。 书在他身上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他居然都没翻看过一次。 许赤脚闻言,眼睛里顿时放出精光,他急不可耐地问:“什么书?拿来看看。” 看着爹的样子,许一山心想,目标转移顺利成功。 他去包里将书找了出来,递给爹说道:“这是无修老和尚亲手交给我的,爹,你看看这里面都有些什么。还有,原来你给我的药丸还有吗?我想要一点。” “要多少?” “越多越好。” 许赤脚没说话了,埋头打开书,只看了一眼,人便呆住了。 正文 第178章 真窝囊 拿到了无修老和尚的书以后,许赤脚似乎忘记了许秀这件事。直到许一山他们要走了,许赤脚再没提半句关于许秀的话。 昨夜,许一山艰难地熬了一夜。 当着许一山娘的面,他们一起进了许一山的房间。但一进房间,陈晓琪便变了脸。 许一山房里两张床,他是大床,还有一张小床是弟弟许小山的。 许小山本来有自己的房间,但他说,哥哥房间出人才。住在哥哥房间他读书要厉害许多。 尽管许赤脚知道小儿子的话是鬼话,但还是允许许小山将床搬进大哥房间去。 陈晓琪指着许小山的那张小床说:“许一山,你今晚睡这,不许上我的床。” 许一山为难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陈晓琪,你要记得你是我老婆。” 陈晓琪板着脸道:“我没说不是你老婆啊。你要听,我就住下,你不听,我现在就走,回县里去。” 许一山担心她一走,事情就会败露出来。好不容易用无修老和尚的书哄住了爹。如果让他知道儿子到现在还没与陈晓琪睡到一张床上去,以许赤脚的脾气,还不将天捅破?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陈晓琪脱了外套,钻进被子里。 许一山心里有气,不想说话。于是屋里的气氛便沉默下来。到后来听到陈晓琪那边没动静了,他喊了她几声,不见回应,知道她已经进入了梦乡。 他几次鼓足勇气想要爬上陈晓琪的床上去,但每次都没敢真正下决心。 这一夜,于他来说,简直度日如年。 天快亮时,他才经不住瞌睡的侵扰,合上眼。 谁料陈晓琪早早醒来,她却不让许一山睡了,拉着他说话。 许一山只好勉强睁眼,敷衍着她。 陈晓琪是第一次住在乡下。她出生至今,都在城里生活。 一个长期在城里生活的人,很难适应乡下那种俭朴的生活模式。比如上厕所,就是一道很难迈过去的门槛。 许一山的娘担心他们夜里上厕所,特地拿了一个尿桶放在门外。陈晓琪看到尿桶时,脸已经红得像一片桃花。 她怎么也想象不出自己要如何撅着屁股上厕所的情景。因此,整整一夜,她没敢去尿桶上坐一坐。 许家的厕所如其他所有乡下人家的厕所一样,都建在房子外的空地方。 那是一种没有任何卫生设备的旱厕,四面漏风,且无从下脚。 许一山看陈晓琪神色不对,似乎意识到了,便试探地问:“你是不是想上厕所?” 陈晓琪满脸绯红点了点头。 陈晓琪上完厕所后,蹲在地上干呕了老半天。 她站起身来对许一山说了这样一句话,“你们家的厕所不改造,我再也不来了。” 一直到出发,许一山都感觉脑袋昏昏沉沉。 陈晓琪大概感觉到了许一山状态不好,她主动提出来自己开车。 一路上,两个人都很少说话。 快到县城时,陈晓琪突然将方向一转,她没去城里,而是拐上了另一条路。 许一山狐疑地问:“去哪?” “送你回洪山啊。”陈晓琪笑眯眯道:“你该回去了。” 许一山没反对,反正与她在一起,自己感觉到的只有煎熬。 “听说,黄大岭要投资给你们洪山镇建桥?”陈晓琪突然问他。 “这事你们县里的人不都知道吗?”许一山心不在焉地答道:“人家玩的是过家家游戏,随心所欲。想建就建,不想建就撕毁合同,谁能把他怎么样?” 陈晓琪哼了一声,“这个黄大岭,一辈子狗改不了吃屎,这个祸害,有他在,茅山县的人都没好日子过。” 许一山苦笑道:“谁叫人家有个好爹。” 陈晓琪侧过脸看了他一眼,没出声。 许一山犹豫一下,低声问道:“我听说,黄大岭最怕你?” 许一山一直没想明白,黄大岭有钱有势,怎么会怕她陈晓琪?据说,黄大岭看见陈晓琪,腿肚子就会发抖。老董将这一切归功于心理阴影。 茅山县就那么大,一城的孩子最多半个月都能混得滚瓜烂熟。 像老董这样的孩子,出身与陈晓琪基本在一个阶层。父母都是县里的干部,从小都过着优渥的生活。 县里为了子女教育,将孩子都集中送在人民小学读书。 人民小学是茅山县城里最好的小学,无论师资力量还是教学设施设备,不但在全县首屈一指,即便放在整个衡岳地区,也不会比任何一所学校逊色。 老董比陈晓琪他们大,是上上一届的。陈晓琪与黄大岭是同届的。 那时候黄大岭的父亲黄山还不是书记,但已经是茅山县权重一方的大员。按老董的说法,那时候茅山县的层次级别已经能看出来,黄山早晚会是茅山县一号人物,而老董他的父母,只能原地踏步。 黄大岭从来没在陈晓琪面前讨到过好处,就好像黄大岭曾经吹牛皮说,全茅山县的女孩子,他想睡谁就能睡谁,只要他愿意,女孩子会争着往他的床上挤。 陈晓琪听到这句话后,当着许多人的面打脸黄大岭说,黄大岭,你这种渣滓就配在厕所里吃屎。你以为茅山县的女孩子都那么贱?你有本事,能睡了我吗? 一个女孩子当着很多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由此可以看出陈晓琪有多豪放与胆大。 事实上,黄大岭在茅山县横着走路,遇到陈晓琪他只能拐弯。而陈晓琪在茅山县所有女孩子的心目中,她是她们的代言人,大姐大。 据说,黄山曾经亲自于成勇开口,希望两家结成亲家。 黄山说,他两个儿子,随便陈晓琪挑。 陈晓琪闻言后,当着黄山的面笑着说:“黄伯伯,你两个儿子我可都不敢高攀。” 黄山遭此拒绝,从此再没提过类似的话。 对于许一山的疑问,陈晓琪显得不置可否。 她反问许一山,“黄大岭怕我,你怕我吗?” 许一山冷笑道:“我怕你个毛线!” 陈晓琪皱着眉头轻蔑说道:“你就是个乡下人,一开口就说粗话。” 许一山哼道:“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个乡下人。所以我不配成为你的丈夫。老子挂羊头卖狗肉,腻了。” 许一山一肚子的怨气,他知道,在没有与陈晓琪躺在一张床上之前,他的这个丈夫都只是一个挂名的。男人做到这个份上,真他娘的窝囊! 陈晓琪笑嘻嘻问他:“腻了你想怎么样?” 正文 第179章 再生罅隙 许一山不敢说出“离婚”二字。 陈晓琪显然猜透了他的心思,逗着他笑道:“许一山,你敢与我离婚吗?” 许一山回了一句:“你不要逼我。” 陈晓琪果真没再逼他。她心里很清楚,许一山心里窝着一股火,在火头上,人都会失去理智。倘若许一山真说出“离婚”,她是答应还是拒绝? 上午十点左右,他们到了洪山镇。 一到才想到问题来了。 陈晓琪从古山镇这边过来,车在上游绕过了洪河。现在想从洪山镇回县城去,必须在洪山镇过桥。 洪山镇现在只有一座浮桥。为确保浮桥安全,浮桥上严禁通车,只允许行人通过。 那么,陈晓琪要回县城去,必须回头绕回去。这样,路途比从洪山这边回去至少多了二十多公里路。 看着一河的水,陈晓琪埋怨许一山道:“你看,这都是你干的好事。好好的一座桥,被你轰的一声毁了。现在好了,老百姓怨声载道,骂的可都是你。” 许一山有苦难言,当时若不死情势所迫,他又何尝愿意毁掉虹桥! 星期天的镇政府,除了值班人员,再找不到一个人。 许一山想留陈晓琪吃了饭再回去,想起春花嫂子已经在洪山镇打出名气的小龙虾,便请陈晓琪去孙武家坐坐,尝尝春花嫂子的手艺后再走。 陈晓琪也不拒绝,高兴跟着许一山去。 春花嫂子干的是夜宵摊的活,白天并不营业。但听说许一山带老婆来了,她二话没说,马上动手弄菜。 孙武邀请许一山喝茶,特别说明此茶是上等的云雾茶。采自高山之巅,并必须是少女所采,且采茶不用手,而是用香唇衔摘。 如此繁复过程,因而产量极低。一辈子能喝上此茶一回,不枉来人世一遭。 孙武辞职后,一心想办民用爆破公司。无奈审批手续非常麻烦,至今没有动静。 许一山了解过了,只需要在县公安局备案,县局审批通过,便可以举办这种特种行业。 审批权掌握在魏浩手里,许一山为此亲自找过他。为稳妥起见,还将这事交给过陈晓琪。可是到现在为止,没有一个方面有半丝松动的迹象。 喝了一口茶,果真齿颊留香,余味无穷。仿佛亲吻少女面颊,滑腻动心。 在孙武看来,家里的夜宵摊生意再火爆,也是春花嫂子的功劳。他现在闲得蛋痛,每天除了帮老婆出摊,自己再无事业可言,等于是在吃老婆的软饭。 男人最忌讳的就是被人说成吃软饭。特别是像孙武这样,过去是家里的顶梁柱,突然之间变成一无是处的闲人,心理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果然,孙武在犹豫好一会之后,小声问许一山:“老弟,审批的这件事办得怎么样了?” “材料我都交给陈晓琪了。”许一山皱着眉,自言自语道:“咦,她是不是忘记这件事了?” 陈晓琪在帮春花嫂子刷小龙虾。 小龙虾这玩意,喜欢活在污泥浊水的环境里。如果不用牙刷一个个洗干净,根本不可入嘴。 许一山便喊道:“陈晓琪,你过来一下,我有事问你。” 陈晓琪左手抓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龙虾,右手拿着一支牙刷,从厨房里走出来。她站在许一山面前,笑吟吟的问:“什么事?” 当着外人的面,陈晓琪表现得很乖巧,完全的一副温顺人妻模样。 “我问你,上次我交给你的审批材料,怎么没动静了?” 陈晓琪哦了一声,脸上掠过一丝慌乱的神色。她迟疑片刻道:“我问问。”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出去打电话去了。 许一山明白她是给魏浩打电话,心里便有些不舒服。 心里想,如果不是帮孙武,他坚决不会同意陈晓琪主动去联系魏浩。 没一会,陈晓琪回来,神色不安地说道:“审批单位说,材料还有些地方需要补充资料。” 许一山问:“你问清楚没有,具体需要补充什么?” 孙武赶紧拦住许一山,笑容尴尬道:“我明白哪些地方需要补充了。老弟,你别急,这个事麻烦你们两位了。剩下的事,我自己来跑。” 许一山不以为然地哼道:“都说你陈晓琪手眼通天,办这点小事还拖拖拉拉的,麻烦。” 陈晓琪没忍住,脸一沉道:“许一山,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有本事你自己去办啊,你拉我办算什么事?” 看陈晓琪不高兴了,许一山便笑了,道:“谁让你陈晓琪是我许一山的老婆?老婆给老公办事,还讲客气吗?” 陈晓琪哼了一声,“谁是你老婆,不要脸。” 孙武连忙打着圆场,春花嫂子也过来,拉着陈晓琪过去帮忙。 许一山咧开嘴笑,道:“这些娘们,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孙武笑了笑,没作声。 吃过中饭,许一山送陈晓琪回县城。 分别时,陈晓琪突然对许一山说道:“许一山,你那么热心帮人忙,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也需要求人啊。” 许一山摇了摇头道:“不,你不需要求,你开口,就有人给你办。” 陈晓琪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她恼怒地问:“你在讥讽我?” “我敢吗?” “敢不敢,你心里清楚。”陈晓琪咬着牙道:“许一山,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鬼事。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陈晓琪是个什么样的人。” 目送陈晓琪离开,许一山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暗自问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在逼陈晓琪?明知道陈晓琪与魏浩不清不楚的,他还逼着陈晓琪去找魏浩,这不是给他们开方便之门吗? 可是除了陈晓琪,谁还能帮到孙武拿到审批文件呢。 下午,他在办公室里将培训计划最后过了一遍,想着第二天去市里找张漫,落实好通讯员培训。手里的二十万,不花掉就是他没本事。 段焱华说过,会花钱的人,才会赚钱。只有傻鸟,才会守着手头的一点小钱,不思上进,不谋进取。 就在许一山一心想将手上的钱花出去的时候,茅山县突然接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好消息,有外商要来茅山县投资。 而且,指名道姓许一山负责接洽。 正文 第180章 指名道姓 茅山县连夜派车来洪山镇将许一山接去县里。 县委黄山书记,县长谢飞早就等候多时。他们顾不得休息,连夜召开紧急会议,安排许一山列席。 会上,黄山通报了一个情况,县里接到一个外商的主动联系,要求在近日派人来茅山考察投资环境。他们为表示自己的诚意,已经捐助了一笔十万美金给茅山县福利院。 这种做法真的令人匪夷所思。人还没见着,话没说上一句,就给福利院捐助了十万美金。这样的好事,茅山县的历史上还从未有过。 但是,对方有个明确的要求,需要茅山县派出许一山负责对接,否则,投资活动取消。 这个要求更令人奇怪了,许一山是谁?他与外商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外商指名道姓要他负责接洽? 开会的领导都是一头雾水,就连黄山,也猜不到这里面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但是,人家显然是有诚意来的。 茅山县前几年耗费不少人力物力对外招商,成绩却乏善可陈。主要原因是茅山县在所有方面都无过人之处。无论交通物流,还是资源配置,以及作为工业基础的硬件设施,茅山县都落在别人后面很远。 黄山主政茅山县,虽然摘掉了贫困县的帽子,但底子依旧薄弱。 一个老农业县,想要一夜之间暴富,可能性几乎为零。 黄山非常清楚,稳农重工,才是茅山县未来的发展方向。 农业不用说,茅山县古来就有山里的“鱼米之乡”一说,水资源丰富的茅山县,在农业上一直领先衡岳地区。可是在工业上,茅山县的短板日益可见。 眼见着兄弟县招商引资搞得红红火火,既给当地财政创造了丰厚的财政收益,又解决了大量农村剩余劳力。黄山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虽然他日渐到了退居二线的边缘,但他最想做的事,就是在退下去之前,给茅山人们留下一个好口碑。 老百姓最好的口碑,不在于你为官是否清正廉明,他们关心的是自己的收入,口袋里没钱,官做得再好,他们也不会打心眼里承认和赞许。 外商要来茅山县投资,无异于天上掉了一个大馅饼。 黄山感觉到了这是历史给他的一个机遇,他必须抓住这个机遇。 黄山在介绍完情况后,突然朝许一山招招手,亲切地喊他道:“许一山同志,你过来我这里坐。” 许一山有些惶恐,半天不敢挪步。 与会者都是茅山县最有脸面和权威的人物,在座的任何一个人,都能影响茅山县的某一领域。 许一山悄悄观察了一遍,发现与会者除了书记和县长外,其余的都是副书记副县长之类的大人物。县委办主任陈勇,身份与他一样,只能算是列席。 “来来来。”黄山热情地招呼他,“你来,让大家认识一下你。” 七八个人,都将眼光盯在许一山身上。他们或许在想,这个许一山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何外商指名道姓要他? 就连许一山自己都不清楚,究竟是哪里的外商要找他。 直到他看到外商的名字,许一山才突然笑了,脱口而出道:“原来是他啊。” 严华!马来西亚的一个客商,在胡进的四合院里,他尝过许一山亲自操刀的茶油炒鸡。 黄山狐疑地问:“你认识?” 许一山颔首道:“认识。他是马来西亚的一个华人,祖籍就在我们茅山县。他是个商人,做油脂生意的。” 黄山惊异地问:“还是我们茅山县人?你知道他的老家在哪吗?” 许一山摇了摇头道:“我听他说过,家乡他已经没有了亲人。他是祖上走南洋出去的,到他这一代,已经四代人了。与国内应该完全脱节了。” 黄山没注意严华几代人的历史,而是将重点听到了。 “你说他是做油脂生意的,他来我们这里投资,目的是什么?” 许一山老实答道:“书记,我上次去燕京的时候,看见燕京在举办国际农产品交易会,我想把我们茅山的茶油推出去,结果因为我们没事先报名而被拒之门外。后来我想了个办法,让严华严老板知道了这回事。他亲口尝过了我们的茶油,赞不绝口呢,所以想将茅山茶油推向国际市场。” 许一山在燕京推销茶油的时候,正是黄山大发雷霆,派人去燕京要带回许一山的时候。 或许是他想到了这一点,黄山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许一山敏锐地感觉到了黄山的神态变化,他低声解释道:“书记,这个人能不能真投资还很难说。我个人建议,没必要太重视。” 茅山茶油,过去是茅山的一张名片。 衡岳地区正处在丘陵地带,气候条件、土壤质量最适合油茶树的生长。这种随处可见的植物,过去一直都默默存在,没有人太多去重视它。 但是,茅山县是衡岳地区油茶林最多最好的地区。 这种自古就有的灌木,就好像老天爷故意垂青茅山人一样的,随便挖个小坑,栽入一棵小苗,第二年便能开花结果。 黄山沉吟片刻,严肃道:“一山同志,不管外商朋友抱着什么样的心态而来,我们都必须做好所有准备工作。这次外商来谈投资,我建议由你全权负责。任何事情,你可以直接给我汇报。” 许一山连忙推脱道:“书记,这担子太重了,我没这个能力啊。” 黄山便笑,道:“人家指名道姓要你,我如果给另外一个人去接触,会不会被人认为我们态度不诚恳啊?” 谢飞附和着道:“书记分析得很正确。一山同志,这个事,你就大胆挑起这副重担吧。” 县里两大巨头都赞同的事,其他人便不好反对了。 突然,段焱华说话了。 “我个人建议,县里应该立即组成一个接待小组,许一山同志可列入接待小组,但不应该挑头。” 他分析道:“外商都很精明,特别是有华裔背景的外商,他们对我们的文化研究一点也不比我们差。一山同志虽然与外商有过接触,但那只是最浅层的接触,真正涉及到投资这样的大事,我觉得还是县里主要领导挑头,一山同志配合工作就行了。” 段焱华的话不无道理。 外商都精得像鬼一样,他们深知许一山这样级别的人说话不算数,不会将筹码押在他身上。 要想让外商毫不犹豫拿钱出来投资,必须得有一个说话算话的人出来挑头。 这个人不是别人,非黄山莫属。 正文 第181章 选边的危机 会议开了一个通宵,以段焱华为首,要求黄山担纲招商引资首席代表为一派。以谢飞为主,建议按照外商要求,以许一山为首席代表为一派。 双方意见僵持不下,说也说服不了谁。 关键是黄山一直不表态,没人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的。 天色已渐渐明朗,窗外传来鸟鸣。 曙光穿透薄明,照耀在县政府大楼墙上镶嵌的国徽上,光彩夺目,绚丽无比。 黄山起身,要求全体与会人员去县委食堂吃早餐。早餐过后,会议继续。 许一山是第一次进县委食堂吃早餐。看着琳琅满目的早餐,不禁在心里感叹,原以为洪山镇食堂已经是最好的食堂了,见了县委食堂,才知道那是小巫见大巫,根本不在一个档次。 单是食堂员工的穿着,就与五星级大饭店不相上下。 厨师高高的白帽子显示他厨艺的高超,一尘不染的就餐环境,让人赏心悦目。 许一山拿了早餐后,突然发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他不知道要去那一边坐了。 县委和政府自然分成两个阵容,黄山代表的县委这边,坐的都是县委一帮人。而谢飞所在的政府干部,都围绕着谢飞坐在另一边。 他们似乎井水不犯河水一样的,各自低头吃早餐,没一个发出声音。 许一山犹豫了,他知道不管去那边坐,在别人看来都是选边站队。 以他目前的级别,他理应属于谢飞这边。毕竟,他是洪山镇副镇长,属政府派别。 但他只要往谢飞这边坐了,就表露出一个明确的信号,他是谢飞的人。 许一山从来就没想成为哪一个派别的人,在他心里,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分得那么仔细? 黄山显然看到了他,朝他招招手喊道:“小许,你过来往这边坐。” 黄山旁边,左边是副书记,右边是陈勇。 陈勇没有抬头,他似乎在有意回避这种尴尬的局面。 许一山正想往黄山那边去,谢飞这边注意到了他,谢飞主动起身,招呼许一山道:“小许,你还是过来我这里,我正好有事要问你。” 谢飞话一出,两边都抬起了头,目视着许一山,看他究竟要往那边去。 身在仕途的上都知道,选边站队比能力更重要。 一个人如果站错了队,这一辈子将再无出头之日。而且一旦选好了站队,以后想后悔都不可能。因为另一个队伍再不会认可你。即便你拿出投名状,在别人看来也只能算的叛徒,更令人鄙视。 队伍站对了,猪能飞上天。 同理,队伍站错了,飞龙也只能匍匐于地。 许一山现在的境地非常难以抉择。往左,是黄山,往右,是谢飞。 无论左右,他都将被另一方人视为对手或者异类。 就在许一山举棋不定,犹豫不决时,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喊他,“许一山,许一山。” 大家循声看过去,就看到陈晓琪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陈晓琪很少在县委食堂吃早餐,虽然县委食堂的伙食干净、卫生,营养丰富,且价格低廉。但她还是习惯在家吃母亲曾臻为她准备的早点。 昨夜许一山被县里连夜接回来,陈晓琪已经得到了消息。 她不知道县里那么急着将许一山接回来做什么,等了一夜没等着许一山的电话,也没见着父亲陈勇回家,她才一大清早赶来县委大院。 陈晓琪一来,给许一山解了围。 他将手里的早餐往陈晓琪手里一塞,低声道:“我去给你拿早餐。” 陈晓琪一下没反应过来,直到看到许一山在使劲使眼色,似乎若有所悟,低声道:“我去哪?” 许一山下巴微微一抬,陈晓琪便心领神会了。 她转过头对黄山笑了笑,喊了一声,“黄伯伯书记好。”又转过头去与谢飞打招呼,“谢伯伯县太爷好。” 两边的人都一起笑了起来。 陈晓琪在所有人的心目中,都是一个被呵护的宝贝。就好像黄山在不少公开场合表扬过她一样,黄山说,陈晓琪是茅山县的一张美丽名片。全茅山县的人,都有责任和义务去爱护她。 陈晓琪既没往黄山那边去,也没去谢飞那边,而是找了一个中间位子坐下等许一山拿早餐过来。 陈晓琪这样看似不经意的一坐,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许一山去陪陈晓琪吃早餐,理所当然。人家是新婚夫妻,一个月难见几次面,现在能有个机会坐在一起吃早餐,谁还忍心去打扰他们呢?再说,人家小夫妻说几句悄悄闺房话,你好意思旁听? 早餐很快结束,距离黄山规定的开会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领导们四散离开。 陈晓琪便对许一山说道:“先去我办公室。” 许一山在县委大楼是没有办公场所的,如果不去陈晓琪哪里,他要么就只能在县委大院里转悠,要么就回去会议室等继续开会。 一夜未眠,他已经有些疲倦。 爹许赤脚曾经告诫过他,一定要懂得和学会休息。特别不能熬夜。以许赤脚的养生理论,一个人熬一个通宵,寿命将会缩短十天。 陈晓琪看着疲惫的许一山,抿嘴一笑道:“刚才我要不及时赶来,你准备去那边坐?” 许一山茫然摇头道:“我不知道。” 陈晓琪便轻轻叹了口气,道:“你现在看来是两边都不得罪了,可是,你也成了一个公公不爱,婆婆不痛的小媳妇了。” 许一山咧嘴一笑道:“你才是小媳妇,我一个大男人,怎么也不可能成小媳妇。” 陈晓琪嘴一撇道:“说你是,你就是,你还别不信。” 聊了几句,陈晓琪得知许一山来县里的目的,不觉惊奇地瞪大了眼。 “许一山,看不出来你还真有一手啊。”陈晓琪笑嘻嘻地说道:“你去一趟燕京不出奇,可能会改变整个茅山县的生态呢。” 许一山吓了一跳,赶紧摇手道:“你别吓我,我可没那么大本事。” 陈晓琪沉吟一会叹道:“上次也是因为你找来一个援建的事,弄得大家意见不合。这次你又弄来个投资项目,这还不吵翻天?” 陈晓琪虽然是妇联副主任,却远离政治中心。 但是县里发生什么事,她还是能了若指掌。 廖小雅带着资金过来援建虹桥,段焱华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人。当时与他发生争执的也是谢飞县长。 谢飞县长说,不是任何时候都要将脸面摆在第一的位置。放弃和拒绝援建,非但不会给自己脸上添光增彩,还有可能因为拒绝而失去一个天大的机会。 谢飞没说是什么机会,他最后选择无声,皆因黄山拍了板——自力更生。 “时间到了,你去开会吧,我等你。”陈晓琪看一眼手表,催许一山走。 正文 第182章 招商局长 会议继续。 大家在再次分析这次外商投资的可行性时,段焱华突然提出,县里恢复招商局的编制。 茅山县过去设立过招商局。 上世纪九十年代,全国掀起过一场猛烈的招商引资风暴。 茅山县不落人后,设立专门的招商局四处活动,希望能引进一批企业进来。招商局的第一任局长就是黄山。 黄山在任上倒没让人失望,他先后引进过至少三十几家企业。但都是以造纸为主的下游企业。这类企业可持续发展的可能性不大,又因为污染特别严重。最后被迫逐渐关门。 失去工业基础的茅山县从此再没辉煌起来。 后来,国家清理开发区滥建,茅山县经济开发区首当其冲,被列入拆除名单。 跟着,招商局被撤销。 段焱华说道:“现在的形势已经很明朗,我们地方不需要靠政策去招商引资,而在于我们手头有不有过硬的资源。茅山县虽然地处丘陵地带,地理结构也不适合开展大规模的工业建设,但是,我们可以将有限的资源无穷大放大。恢复招商局,利于工作。” 一提起招商局,黄山心里就有隐隐的痛。 想当年,全国各地到处是招商局长。招商局长拿着自己的名片满天飞。只要听到一丝丝信息,便会一窝蜂涌上门去,各自使出浑身解数,说服企业迁往他们的地方去。 为了达到目的,各地的手段层出不穷。 有担保给企业贷款的,有许诺十年不征收税款的。更有甚者,愿意无偿提供土地供企业使用。 越是贫困地区,开出的条件越优厚。有人甚至恨不得跪下来求企业,所有人都打出一句口号,“只要来xx,一切好商量。” 黄山是为数不多的有底线的招商局长。 在黄山的招商政策里,几条红线不能越。 一是土地,绝不无偿提供。 二是贷款,黄山从不许诺给企业多少贷款。他只承诺,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茅山县可以给企业开绿灯。 三是税收,黄山态度很明朗。税收是国家命脉,茅山县绝不牺牲国家利益,换取暂时的辉煌与荣耀。 即便如此,他还是招来了三十多家造纸下游产业。 这些企业进驻茅山县后,黄山就后悔了。他眼睁睁看着青山变秃顶,又眼睁睁看绿水成污沟。 那几年,茅山财政确实出现了历史空前的繁荣。时任县委书记出外开会,再也不用刻意往后坐,而是主动往前挤。 在清理开发区风暴一来时,黄山便提出将这些企业赶出茅山的建议。 他的建议被上面否定,直到他当家做主茅山县,才彻底将这些企业一个不留全部赶出了茅山县。 他记得有家企业老板在最后撤离时对他说过,“老子宁可相信猪会上树,也不会相信你黄山一张破嘴。” 茅山企业,成也换上,败也黄山。 出乎意料的是,谢飞非常赞同段焱华的建议,同意恢复茅山县招商局的建制。 尘埃终于落地,会议一致通过,恢复茅山县招商局建制。所有来茅山投资的事宜,均有招商局负责全权处理。 接下来问题又来了,谁来担任招商局局长? 谢飞居然提出来,由段焱华出任茅山县第二任招商局长。 所有人都热烈鼓掌,唯有段焱华,一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 黄山便宣布散会,在组织部没有正式任命之前,茅山县招商工作均由段焱华负责。 许一山开完会,去了一趟陈晓琪的办公室。 陈晓琪得知会议决定,当即愤愤不平地说道:“这些人,永远都是捡落地桃子的人。许一山,人是你引来的,为什么要将你排除在外?这不是欺侮人吗?” 许一山笑道:“我资历浅,担当不了重任。段书记负责招商工作更有说服力。” 陈晓琪瞪他一眼,嗔骂道:“你有点勇气好不好?过去别人欺侮你,我管不着。现在别人想欺侮你,我陈晓琪第一个不答应。” 陈晓琪嚷着要去找黄山说理。她的理由很充分,外商是许一山引进来的,而且人家指名道姓要找许一山。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段焱华,外商会怎么想? 许一山拦住她道:“你若这样去闹,人家还以为我许一山真的吃软饭了。” 一夜没睡,许一山却没一点睡意。 虽然县里将招商大事交给了段焱华,他并没任何意见。在他看来,只要严华的项目能落地,未来的茅山百姓将会很快享受到外资带来的红利。 在燕京与严华交谈的时候,许一山就得知严华有个非常宏大的计划。 严华的油脂生意做得非常大,按业内排名,至少排在前三。 严华透露,他有个想法,准备在东南亚一个国家建一座世界油脂工厂。今后他名下的所有油脂产品,均从这座工厂出去。 严华还透露,他已经在越南、缅甸和泰国等地考察过了。所有国家都热烈欢迎他过去。 他一直没下决心,就是他感觉还没找对一个人。 严华开玩笑说,如果许一山愿意加盟他的公司,他愿意开出百万年薪的待遇。 许一山一直没将严华的话认真去思考,虽说百万年薪的诱惑力非常大,但对于许一山来说,他是个对金钱没多少感觉的人。再高的年薪,也无法让他心动。 严华来茅山县投资,应该还处在萌芽阶段。像他这样精明的生意人,没有十足把握赚钱的事,他肯定不会干。 许一山敢断定,严华这次是来试水的。他捐出的十万美金,应该就是块试金石。 想到这里,许一山不觉心里一动。 陈晓琪还在发牢骚。她告诉许一山,招商是最出成绩的单位。黄山当年能从招商局长走到书记岗位上来,与他当年担任招商局长不无关系。 毕竟,曾经繁荣一时的茅山工业,带给了茅山政坛一股强劲的风。 段焱华虽说是暂时负责招商工作事宜,但目标已经很明确。 突然,许一山的手机响了,一看,是段焱华打来的。他赶紧摁了接听键。 段焱华邀请许一山一道回洪山镇去,这让许一山有些受宠若惊。 据说,段焱华的专车从来不搭其他人,即便是白玉,也只能坐别人的车与他一道出差。 段焱华主动邀请许一山,这是给了许一山天大的面子。 他赶紧对着话筒说道:“段书记,我马上到。” 正文 第183章 暗示 段焱华邀请许一山与他同坐后排,吩咐司机开车。 许一山是第一次与他如此近距离接触,不免有些紧张。 段焱华很有派头,平常就不苟言笑。他常常板着一张面孔,给人不怒自威的威严。 正值壮年的他,身材保持得很好。不胖不瘦,皮肤白皙,十指修长。他看上去很斯文,却喜欢剪板寸头。因此他给人有一种精明、爽朗和豁达的感觉。 他没有去看许一山,目视前方,淡淡问了一句:“通讯员培训活动准备得怎么样了?” 许一山一愣,段焱华此刻突然问起培训的事,确实出乎他的意外。在他的想象中,段焱华至少会从他这里侧面了解严华的情况。 作为茅山县第二任招商局长,段焱华要想旗开得胜,必须知己知彼。 他却抛开最重要的事,而问他无关痛痒的问题,许一山猛然觉得段焱华心理素质特别高,有一种傲视天下的从容。 他赶紧汇报道:“方案已经出来了,我正准备拿来征求您的意见。” 他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方案内容,特别提到将邀请张漫来给通讯员讲课的想法。许一山试探着说道:“书记,我的计划是培训结束后,将通讯员集中去采风。采风的内容就是关于茅山县油茶的内容。希望能出一两篇好文章,给即将到来的招商引资造势。” 段焱华颔首微笑,“不错,这个想法很好。”他赞扬着他,“一山啊,宣传工作是非常重要的一项工作,它直接影响到我们社会主义的建设。我们的历史证明,宣传工具胜过千军万马,把握住宣传,就把握住命脉了。” 他无限深情说道:“镇里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希望你不负众望,将我们洪山镇最好的一面展示给大家。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洪山镇,知道我们每一位干部都在为百姓的幸福生活在奋斗。” 一路聊了过去,许一山才知道段焱华与陈勇的关系一直很好。段焱华在言语中暗示许一山,从社会关系上来说,许一山应该要叫他一声“叔叔”之类的话。 许一山不关心该叫他什么,在他心里,最纠结的就是严华来茅山投资的事。 在燕京接触过严华之后,许一山已经感觉到严华的影响力。严华是东南亚最大的油脂经销商,他名下有油脂企业五家,原材料基地四个。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亚洲人每一家的餐桌上,都有他企业生产的食用油。 严华说过,由于地域、文化的不同,人们的饮食习惯也有很大的差别。国内所产的食用油,国外不一定会接受。 亚洲人中,华人重油。华人的饮食习惯偏重口味,这样就势必在烹饪上构成更复杂的烹饪技艺。华人一直坚定的认为,无油饮食,人的精神和体力无法满足日常活动的需要。 油是华人饮食结构中最重要的一样东西,无油,华人将无法烹饪。 可是要将茶油推向所有华人的餐桌,任重道远。 严华对茅山县茶油非常有兴趣,是因为许一山说过,经过科学研究,发现茶油不仅具有烹饪食物的作用,更多的是茶油内含的物质,能有效遏制恶性肿瘤的生长。 段焱华闭口不谈严华,让许一山心生疑惑。 他的样子看起来胜券在握,似乎根本不想从许一山这里了解任何关于严华的信息。 他不提,许一山也不好主动开口。 快到洪山镇时,段焱华突然问他,“镇上王皮匠一家是怎么回事?” 许一山一愣,心想,他会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段焱华没等他开口,轻轻叹息一声道:“家庭矛盾在所难免,虽然有些过激的地方,但能谅解,最好还是谅解。皮匠一家的事,你若有空,可以多抽点时间,配合一下白主任,尽量将这件事大事化了。” 许一山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 据说,小皮匠王猛将一桶屎尿泼在他身上之后,段焱华闻讯大为光火,他以雷霆之势严令派出所孟梁严肃处理。维护党政干部形象与威严,是重中之重。 王猛涉嫌严重家暴而被拘押,就是段焱华的意思。怎么到了现在,他突然透露出大事化了的想法? 许一山抱歉笑道:“书记,这点小事您就不必上心了。” 段焱华严肃道:“群众之事无小事。一山啊,你还年轻,你要懂得群众与我们干部,是鱼与水的关系。群众就是水,我们是鱼。你说,鱼能离得开水吗?” 许一山诚恳点头道:“书记,您的教诲我记在心里了。” “还有一件事,就是洪山村村民被打的事。我相信这件事不是你干的,一山啊,你要知道,流言蜚语可比一颗子弹威力大多了。” 许一山低声道:“这件事的根源还是因为赔偿款没到位造成的。” 段焱华扭过头来,深深看了他一眼,缓缓道:“一山,我今天再次提醒你,这里面牵扯太多的历史遗留问题。你对这些情况都不掌握,最好不要插手进去,免得越搞越乱,最后会惹火烧身。” “当然,作为领导干部,我们不能怕麻烦,不能畏手畏脚。但是,处理任何一件事,都得看历史根源。” 许一山试探着问:“书记,您的意思是我今后不要再管这些事?” 段焱华没直接给他表态,而是婉转说道:“你的工作重心是想方设法将洪山镇的宣传工作推向一个新高潮。” 与段焱华一路回来,许一山的心情变得更沉重了。 段焱华的语言之间,已经或明或暗地告诉了他,除了宣传工作之外,洪山镇的其他事务,他许一山都要选择不插手。 他闭口不谈虹桥重建,也不聊严华投资,而是婆婆妈妈地告诫许一山,做人要低调,做事也要低调。 他暗示他与陈勇的关系很好,其实也就是在告诉许一山,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船翻,死的不是哪一个人,而是整船人。 他甚至暗示许一山,只要他听话,未来的洪山镇一把手的宝座,将成为许一山屁股底下的一把椅子。 段焱华已经担任临时的招商局长,这样他就身兼两职了。 两把椅子在屁股底下,而且每一把椅子都是头把交椅,段焱华纵有三头六臂,工作起来难免不会顾此失彼。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段焱华要么卸任洪山镇书记,转任招商局新局长。要么在原位子不动,在县里明确新局长人选之后,他再将局长的椅子让出来。 新局长与老书记,孰轻孰重,谁也看不透。 毕竟,在行政级别上一样大,都属正科级,但从政治前途来看,却有偏颇。 正文 第184章 老皮匠闹事 老皮匠用一辆架子车,将老婆和两个孙子送到镇政府门口后,扬长而去。 党政办秘书追上去拖住他,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老皮匠冷笑道:“你们把我儿子抓了,儿媳妇藏起来了,我这一家子还怎么过?我老了,我管不了他们了。你们管吧。” 党政办秘书陪着笑脸道:“老皮匠,你可不能这样做。你儿子犯了法,国家追究他的法律责任,有错?你儿媳妇谁藏了?你得说出一个人来。你把家人送我们政府来,想赖我们?” 老皮匠气得跳起来,大声骂道:“你说点什么屁话?我就赖了,你说怎么办吧?要不,你把我们一家都抓起来关着。” 党政办秘书针尖对麦芒地跟着吼,“你要敢这样赖,老子还真敢抓你。” 老皮匠将一双手伸出去,轻蔑道:“来来来,你给我戴手铐。” 这样一闹,大家都出来看热闹。 白玉闪身进了许一山的办公室,着急地问:“老皮匠来找麻烦了,怎么办?” 许一山已经听到了院子里的吵闹声,但他没打算露面。老皮匠这一手,基层干部有的是手段对付。 “他想干嘛?” 白玉小声说道:“提了两个要求,一是放他儿子出来。他说,清官难断家务事,那都是他们自家的事,自己处理就行。我们插手,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许一山没忍住,脱口而出骂了一句,“放屁!” 白玉迟疑一下,说道:“第二个要求,让阿丽回家。” 许一山想起在派出所看过的王猛讯问笔录,心里顿时来了火,咬着牙说道:“这老家伙,得寸进尺是吧?要不,我去会会他。” 白玉拦住他道:“没必要,这种人说话没边的,你去,只是让他感觉更得意。以为我们都怕他。” 许一山笑道:“那就让他这样胡闹?” 白玉不作声,似乎在思考。 过一会,她低声说道:“要不,让阿丽回家吧?” 阿丽被许一山从家里解救出来之后,一直住在白玉家。白玉怕她偷偷跑去找张志远,故意将孩子接回来交给阿丽照看。 家里突然多一个人,而且还让她提心吊胆的,白玉已经有些心力交瘁。 许一山知道,阿丽回家,无异于羊入虎口。 老皮匠看似其貌不扬,其实很有一套。试想,他一个靠修鞋为生的人,居然能在洪山镇建一座大楼房,没点本事还真做不到。 在洪山镇人的心里,老皮匠一辈子都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可是谁又会想到,老皮匠这人龌龊得几乎令人痛恨。 许一山在看过讯问笔录后,得知小皮匠王猛之所以将阿丽锁在家里,原来不仅仅是怀疑阿丽的过去,而是针对老皮匠而来。 在老皮匠家,老皮匠是皇上。 老皮匠侵犯儿媳妇阿丽的事,最终因为被王猛撞了个现场而暴露。王猛自然忍受不了父亲的这种禽兽行为,当场与老皮匠争执起来,而且动了手。 纵然王猛年轻,可在老皮匠面前,他只有挨打的份。 老皮匠将儿子踩在脚底下,扇一个耳光问一句:“你还调皮不?” 老皮匠毫不掩饰地警告儿子,没有他的二十万,别说阿丽这么漂亮的姑娘,就是街边一个要饭的女子,未必会看得起他。 他能给他娶回来老婆,已经是开了天恩了。若是还不知足,小皮匠将没一天好日子过。 王猛打不过他爹,骂也骂不过他爹。家里老娘根本不敢在爹面前说一句话。阿丽虽然不情愿,但被老皮匠揪住头发往墙上一撞,半句话都不敢吱声。 老皮匠说过,阿丽若想调皮,他会将阿丽送回娘家去,同时讨要彩礼二十万。 阿丽家拿不出二十万来,她就得在皮匠家忍声吞气。 老皮匠找镇里要人,意义不言而喻。 儿子犯了事,谁都救不了。儿媳妇回家,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可是,阿丽现在这时候能回去吗? 她已经成了一颗烫手的山芋,回家不行,住白玉家也不是长久之计。关键问题是担心她去找张志远。若是她与张志远的事情暴露了,白玉脱不了干系,他许一山也难免不受牵连。 院子里的吵闹声越来越大,门口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 人越多,老皮匠越兴奋。他需要的就是这种场面,借此给镇里施压。 许一山突然起身道:“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 他下了楼,径直走到老皮匠身边,看他一眼道:“你有什么话,都可以跟我说。我替你做主。” 老皮匠扫他一眼,眼睛里露出一丝轻蔑道:“我不与你说,你要是嫌身上还不够脏,我可以再舀屎往你身上泼。” 知道许一山曾经被王猛泼了一身屎尿的人,都会心一笑。 许一山微笑道:“你要感觉那样高兴,我不怕你泼。” 老皮匠没料到许一山会这样接招,当即讪讪起来,低声道:“你走开,这事不归你管。” 许一山道:“我是当事人,怎么不归我管?你想解决问题,就好好跟我回办公室说话。” 老皮匠犹豫了一下,昂着脖子道:“去就去,你还能吃了我?” 这个满身脏臭的老头似乎胸有成竹,他扫视围观的群众,大声喊道:“各位街坊邻居,麻烦大家给我做个证啊。我要出事死了,就是这个人害死我的。” 他将一根手指几乎戳着了许一山的鼻尖,冷笑道:“走,许镇长。” 许一山没想与他多费口舌,一进了屋就问他,“老王,你想好了要闹下去?” 老皮匠一脸不屑道:“我没想闹,你们要么放了我儿子,要么送我儿媳妇回来你们不能让我家破人亡。” “家破了?人亡了?”许一山冷冷看着他道:“老王,你来的正好,我正有事想找你。” 老皮匠一愣,狐疑地问他,“你有什么是找我?我与你不熟。” “现在不就熟了?”许一山在椅子上坐下来,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茶问道:“老王,我想问你,你自己做的事,你以为就你自己知道?” 他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吓得老皮匠几乎要蹦起来。 “老王,我问你,你干过什么事,知道吗?” 老皮匠嘴硬道:“我干了什么?为一个修鞋的人,能干什么?” “你自己心里清楚。许一山还是是没挑破话题,但他暗示了老皮匠,“老王,你的行为足够让你坐牢了啊。” 这句话显然戳到了老皮匠的心窝上。 他迟疑一下,赶紧低声说道:“许镇长,我也是一时糊涂,我现在就去将人接走,好吗?” 许一山摇摇头道:“恐怕晚了。” 正文 第185章 败家子 老皮匠显然做贼心虚,他涎着脸对许一山笑,哀求道:“许镇长,我是被人利用了,才做出这般蠢事出来。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个老东西一次。” 许一山微笑道:“老王,你不用那么紧张。既然请你来了,我总该问个清楚。你刚才说,是别人支使你来的,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要支使你这样做?” 老皮匠回头往身后看,确定没人在,才压低声说道:“许镇长啊,你是不晓得啊。现在有好多人都想你离开洪山镇。说你这个人软硬不吃,不合群。” 许一山吃了一惊,他暗想,自己在别人心目中怎么是这种形象? “还有一个说法......”老皮匠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许一山鼓励他,“老王,你有什么话,尽管说。” 老皮匠嘿嘿地笑,道:“他们说,你是败家子。你炸了虹桥,还要把洪山镇拖进泥潭里。现在修桥,你站出来挖老百姓腰包,很坏很坏。” 许一山哭笑不得,又气又愤怒。 他想,当初自己不炸桥,今天还有洪山镇在?修桥本来有人无偿援助,是谁拒绝援助,非要争脸面自己建?自己建就建啊,是谁安排自己去收集资款的? 所有这一切,似乎都是针对他而来。 “你说的他们,具体指谁?”许一山装作不在意地问。 老皮匠狡猾地笑,“具体是谁,我可说不清。反正现在外面都是这样在传。” 许一山知道,再问下去,老皮匠未必就会竹筒倒豆子都说出来。 老皮匠是半个人精,说话做事都非常圆滑。这次他将家人往镇政府送,背后一定有人支持。 否则,以段焱华的行事方式,借给老皮匠三个胆,他都不敢来捋段焱华的胡须。 段焱华对干部形象和政府威严一直很重视,他容不得任何蔑视和抹黑的行为。比如许一山遭王猛泼屎尿,段焱华闻言后勃然大怒,拍着桌子要将王猛送进牢里去。 那么,是谁指使老皮匠来闹事的呢? 段焱华不在家,镇长刘文这段时间也基本在村里检查工作。 许一山本来想吓吓老皮匠,如果老皮匠不怕吓,他会狠下心来将老皮匠往派出所送。毕竟老皮匠的所作所为,神人共愤。 现在老皮匠说出来这样一番话,许一山没有再想让老皮匠难受了。 他要搞清楚是谁在背后指使他来。 无论他怎么样的旁敲侧击,老皮匠都是咬紧牙关,丝毫不吐露出半点有用的信息出来。 但有一点许一山可以肯定,这件事与段焱华无关。 果然,老皮匠在坐了一个多小时后,开始坐不住了。 他眼珠子骨碌碌的转,试探着问许一山:“许镇长,要没其他的事,我能走了么?” 许一山摇摇头道:“老王,你急着去哪?多坐坐。我刚才给孟所打了电话,孟所说,他有几个问题想找你落实一下情况。” 老皮匠一听,顿时变了脸色,惊慌失措地说道:“派出所找我做什么?我可没犯法。” 许一山安慰他道:“没犯法怕什么?你安心在我这里等,孟所可能还要过一会才到。” 许一山说他给孟梁打了电话,完全是子虚乌有的事。 他是想借此来试探一下老皮匠,果然老皮匠在听到派出所要找他时,立即表现出心虚的形态了。 许一山一边安慰他,一边又给他时施加压力,他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说道:“我听说,王猛这次在所里交代得很彻底,什么事都说了。” 老皮匠小心翼翼地问:“我哪傻儿子都胡说了什么?” 许一山笑了笑道:“也没说其他,大概就是你们家里的一些琐碎事,王猛铁链锁阿丽,听说里面还有很多故事。” 老皮匠彻底慌了。 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相反,他比一般人更懂得利害关系。 就拿他与儿媳妇阿丽之间的事来说,这事可大可小。要放大,他可能会被戴上一顶羞耻一辈子的帽子,而且还得坐牢。说小,这是家务事,最多就是道德层面的缺失。 他显然猜透了许一山的心思,他试探着问:“许镇长,我要是把是谁让我来的人告诉你,我是不是就可以回家了?” 许一山不知可否地笑,他清楚,想老皮匠这样狡猾的人,你越想知道的事,他越守口如瓶。甚至会将这一点拿来当做筹码。 许一山越轻描淡写,越让他心里没底。 “许镇长,我是老糊涂了,就不该听他的话。”老皮匠一脸苦相说道:“他说,只要你离开洪山镇了,什么事都会没有。” 许一山没吱声,静等老皮匠揭开谜底。 老皮匠没打算再隐瞒下去,他压低声告诉许一山,是洪荒让他带家人来政府闹事的。 洪荒说,许一山来了洪山镇后,他酒楼的生意都一落千丈了。归根结底,都是他许一山的原因。 许一山在的一天,他总感觉心里不踏实。尽管许一山只是一个小小的副镇长,但洪荒总觉得许一山就像一面镜子,一柄利剑一样,能照穿他的灵魂,能斩断他的利欲之心。 老皮匠这样说,许一山有些不解了。 他从赴任开始,就不受待见。洪山镇在洪山酒楼吃吃喝喝,他也从没发表过任何言语。 虽然因为春花嫂子的油条摊,他与洪荒的小弟发生了摩擦,但这不并影响他洪荒在洪山镇的地位。 街上摊贩,该交的钱照样在交。洪荒的小弟照样在洪山街上横着走路。 洪荒告诉老皮匠,许一山在洪山镇的一天,就是大家做噩梦的一天。他吓唬老皮匠,以王猛犯的事来看,这辈子可能都要在牢里过了。 老皮匠不是担心儿子下半辈子在哪里过的问题,他想的是阿丽什么时候回家。 老皮匠的理由很充分,阿丽留下来两个孩子,需要人照顾。 许一山看着老皮匠坐立不安,心里想,该知道的事,自己也知道了,收拾老皮匠不在乎一时半刻。于是他对老皮匠说道:“老王,你把人带回去,以后不要再糊涂了。你一糊涂,遭罪的可是你自己。” 老皮匠忙不迭地点头,一脸谄媚地笑。 在等到许一山让他离开的话后,他居然如兔子一样,一下蹿下楼去了,将家人叫到车上,拉着一溜烟跑了。 白玉进来,竖起一根大拇指赞道:“许镇长,你真厉害,几句话就说得老皮匠心服口服了。” 许一山微笑道:“不是我会说话,而是我讲道理。” 话虽这样说,他心里却感觉到暴风雨就要到来了。 正文 第186章 底气不足 老皮匠回去之后,再没露面。 许一山觉得阿丽长久呆在白玉家里也不现实。可是她又没其他地方去。阿里在乡下的爹早就发出话来,要死死在外边,别给他找麻烦。 娘家不能回,婆家她又不愿意去,这就尴尬了。 白玉开始流露出不耐烦的情绪。可是人是她接回去家的,她怎么也抹不开面子开口叫阿丽离开。 白玉的情绪很快传染给了许一山,看着白玉急得在屋里乱转。许一山心里有了想法,必须让阿丽回家。 他计划去一趟市里回来后,亲自送阿丽回家。 老皮匠心里有鬼,已经被许一山点破,至少他现在不敢胡来。其实女人只要有心保护自己,男人是没太多机会的。 准备好培训方案后,许一山踏上去衡岳市的车。 张漫等在办公室里,见到许一山来了,二话不说就拉着他先去吃饭。 许一山解释道:“张记者,要不要先看看方案?” 张漫嫣然一笑道:“不用看了,我对你的方案还不放心吗?” 张漫作为衡岳日报社首席记者,认识她的人很多。 她过去是跑政法口的,对政法系统的人很熟。由于她看问题的眼光犀利、独到,加上文笔特别好,写的文章大气,充满正能量,因此被报社领导提拔做了首席。 做首席是有条件的,每年必须有大文章被上面报刊采用。 张漫上次采写的关于洪山镇的报道,在衡岳日报头版发表后,很快被省报转载了。国家级的报纸也摘录了一部分。 如此成绩,衡岳日报社无人能出其右。 从报社大楼出来,张漫让许一山等她一会。她去推了一辆小巧玲珑的电动摩托车过来了。 她递给许一山一个头盔,示意他戴上。 许一山惊异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在许一山看来,张漫至少也是开小汽车的人,怎么会开着小摩托? 而且眼前的小摩托那么小,两个人怎么坐? “开车不方便。”张漫解释说道:“特别现在想找个停车位,就好比中彩一样的难。” 许一山心想,总不能自己坐在她后面,让她搭载着自己在衡岳市街头招摇过市吧? 于是主动提出来,“我来开,你坐。” 张漫也不客气,高兴将骑手的位置让出来。 衡岳市是一座三线城市,目前已经形成两个城区。 报社在老城区。 老城区的特色是商业气氛浓厚,但街道特别狭窄。报社的门口的路还是单行线,因为路面不能满足双向通行。 张漫要去的地方在新城区。哪里有一家新开的料理店。前几天给她送来了优惠券,希望张漫有空去赏光。 其实张漫知道,只要她去,店家绝对免单。 小摩托在许一山的手里就像玩具一样,他甚至不能伸直一双长腿。 张漫坐在他身后,就显得更加的娇小玲珑。 路面不平,难免有颠簸。张漫便自觉地伸开双手,环抱住许一山的腰。 许一山没敢吱声,也不敢乱动。尽量挺直腰杆。张漫在后面指挥他,走了约半个小时,终于到目的地。 大记者来了,店家老板亲自过来安排。 他给张漫安排了一个很幽静的小包厢。小包厢的格局一看就是情人幽会的最佳场所。 这一路过来,张漫始终抱着他的腰。以至于许一山在张漫松开手后,依旧感觉背后有余温。 张漫点单很熟练。点完单后,她伸手问许一山,“方案拿来,我看看。” 许一山忙不迭将方案双手递过去,客气地说道:“请张记者指教。” 张漫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道:“别叫张记者,我听着不舒服。你就叫我张漫,或者叫一声张姐更好。” 许一山咧嘴一笑,“我应该比你大。” 张漫随口问了一句:“你哪一年?” 许一山便讪讪笑起来,“八零后的。张记者你怎么看,也该是九0后吧?” 张漫没回答他的话,而是专心致志地翻看许一山的培训方案。 看了一会后,她合上方案赞道:“你的计划很完美。但有一点,你计划在培训结束后,举办一次油茶采风活动,这是不是有什么说法?” 许一山心想,严华要来茅山县投资茶油基地。为了让严华感觉到地方政府对茶油的重视,他造势宣传茅山县的茶油,或许能配合县里的招商引资。 “其实也没什么说法。我们茅山县现在最拿得出手的东西就是茶油。” 张漫哦了一声,似笑非笑问:“你请我去讲课,我事先得给你打个预防针,我授课的费用可不低。” 一提到钱,许一山便觉得底气不足。 虽然段焱华一次性批了二十万给他,这看起来是一笔巨款,但真花起来,还是不够花。 他做计划的时候,计划到培训期间学员的吃喝拉撒,详细到没一块钱的用途。唯独没有计划授课费。 请人授课当然得花钱,但许一山认为,张漫这么大的一个记者,应该不会在乎这点小钱。因此,他没计划到授课费上来。 他试探着问:“张记者,哦,不,张......” 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了。张漫已经说过,不喜欢他叫她“张记者”。 张漫浅浅一笑道:“你就叫我张漫吧,这样自然点。” 许一山犹豫了一下,诚恳道:“你能说说,多少费用吗?” 张漫看他紧张得神态,不觉抿嘴一笑,道:“这得看你经费是怎么预算的了。还有,我一个人去肯定力量不足,我打算邀请我们报社资格最老的编辑过去。” “行啊。”许一山高兴说道:“好老师我们都欢迎。” 张漫提出要授课费,许一山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大不了再找段焱华要钱。 料理送了进来,张漫点了两斤五花肉,她喜欢将肉烤得焦黄,用生菜叶子包着吃。 张漫漫不经心地问:“许镇长,你认识魏浩吗?” 许一山心里一动,小声问她,“你认识他?” 张漫点了点头道:“大家都是衡岳市人。” 张漫突然说出魏浩的名字,多少让许一山有些吃惊。他感觉张漫还有话没说出来,要不,她不会有此一问。 就在他想试探张漫问话的含义时,眼前突然一晃,目光便转移了过去。 他看到了洪山镇的黄毛,正与几个人说说笑笑从他们的小包厢门口经过。 正文 第187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黄大春家半夜闯进去几个人,打着许一山的旗号威胁他们,不许再找人要赔偿款。 洪山村支书黄大勇一气之下,带着一群人堵住镇政府的大门,要求给个说法。这件事当时闹得很大,以至于很多人背后都在说许一山,指责他手段毒辣,一个干部居然用下三滥的手段。 许一山没辩解,他知道解释不清,便默默承受下来。找陈晓琪要了五万块钱垫付黄大春一家人的医药费。谁料黄大春一家又突然出院,他垫付的钱一分没动又回到他手里。 在黄大勇的嘴里,他得知夜闯黄大春家的一群人带头人是个黄毛,心里便有了底。可惜他找遍洪山镇都没找着黄毛。哪知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张漫看他坐立不安,便问他道:“你有事?” 许一山嘿嘿一笑,低声说道:“刚才看到了熟人,我想过去打个招呼。” 张漫笑了笑,“你去啊,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事呢。去吧,我等你。” 许一山便起身,出来时顺手带上门。 黄毛一群人有五六个,正在吆五喝六地喝酒。 他显然没看到许一山,以至于许一山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惊觉地回过头来。 一看到许一山,他的脸色便变了。 许一山笑了笑道:“别紧张,你吃你的。我们老熟人,见面打个招呼。” 黄毛便起身,邀请许一山坐。转过头对一帮小兄弟说道:“这位是我们镇的许副镇长,你们都来敬领导一杯酒啊。” 许一山摆摆手道:“酒就不喝了,我有点事,想借一步说话。” 黄毛迟疑着不肯走,许一山便贴着他耳边轻声说道:“你若不想丢面子,就跟我出去。” 黄毛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与许一山交过手,知道许一山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当初他与一个小兄弟在菜市场和许一山交过手,结果是他们连许一山的边都没挨着,自己却被许一山打得满地找牙。 “你别想着你们一起动手。”许一山小声说道:“那样后果更严重。” 黄毛迟疑了一下,尴尬地对他的兄弟们说道:“你们先吃,我与领导说几句话。” 许一山径直将黄毛从料理店带了出来。 黄毛显然很紧张,一双手不知要往哪里放。他在身上摸索了一会,掏出来一包烟,叼了一根在嘴上。似乎感觉不妥,又赶紧将烟扔在地上,踩了几脚。 “许镇长,你找我有事?”黄毛试探着问。 “你说呢?”许一山淡淡一笑道:“你这段时间不在洪山镇吧?” 黄毛嘿嘿地笑,压低声道:“我老大在市里有个场子,他安排我来看。” 他的老大,自然是洪荒无疑。 洪荒人在洪山镇,生意却早做到了外面。 “什么场子?”许一山疑惑地问。 黄毛看许一山很感兴趣的样子,便凑过来涎着脸笑道:“好地方,许镇长你要喜欢,等下我就请你去潇洒一回。” 不用多想,许一山已经知道是什么地方了。 洪荒的生意,表面上是餐饮业。比如洪山酒楼,他就是大股东。但熟知他的人,都知道洪荒的主业并不在餐饮上,而是洗浴和博彩。 这两个行业来钱快,而且暴利。 “算了,潇洒就不潇洒了。你得告诉我,你带人去黄大春家,是谁安排去的?” 许一山开门见山地问,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黄毛心虚,但他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反问:“许镇长,什么黄大春?我不认识这个人啊。” 许一山嘿地笑了,道:“我相信你不认识黄大春。不过,你去过一个人家里,还动了手,这是事实吧?” 黄毛惊慌失措地嚷道:“许镇长,你可不能冤枉好人啊。我来市里都好长一段时间了。我可没回洪山镇去。你别冤枉我。” “我冤枉你了?”许一山冷笑道:“古话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最好老实一点,想耍赖,可能很难。” 黄毛愣住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 他看看许一山孤身一人,便笑嘻嘻道:“许镇长,这是衡岳市,不是洪山镇。” 许一山摇摇头道:“不管是洪山镇还是衡岳市,只要身正,绝不怕影子斜。你说了,或许我还能原谅你。你不说,可能走不脱了。我明确告诉你,我会将你送给孟所长,让他来问你。” 黄毛脸色一变,虚张声势地说道:“你一个人,我六个人,你觉得能带走我?” 许一山点头道:“可以试试。” 黄毛便不吱声了,他眼光一顿乱转,似乎在思考说还是不说。 许一山知道他在找机会跑,暗暗做了准备。 果然,黄毛突然眉开眼笑看着许一山的身后,扬起手喊人道:“杨哥,去哪?” 许一山真以为背后有人,转过头去看,却没看到人。 等他转过头来,黄毛已经撒开腿跑了。 他冷笑一声,心里想,想跑?没门。撒开腿便追了过去。 在学校读书时,许一山就是田径场上的一把好手。大二那年,他的短跑打破过学校历史记录。 黄毛没仗着身边有人,而是撒腿就跑,说明他是真的心虚。许一山岂会让他从眼皮子底下溜了! 追过一条街道,许一山已经赶上黄毛。 他没拦他,也没去抓他。而是与黄毛并排跑着,一边笑眯眯地问他,“还准备跑多远?” 黄毛气喘吁吁,大汗淋漓,根本不敢来看许一山,只是埋头一个劲往前猛跑。 许一山轻松无比,迈开他的长腿,一直与他保持着水平位置。 终于,黄毛不跑了。 他蹲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剧烈咳嗽。 许一山双手抱在胸前,安静地站在他身边,等着他平缓呼吸。 黄毛竖起一根大拇指赞道:“许镇长,你牛,我服。” “废话我们就不说了。”许一山笑眯眯道:“你还是把那件事给我说清楚。” 黄毛叹口气道:“我说了,你还找我麻烦吗?” 许一山摇了摇头,“找不找麻烦,不是条件。你说了,事情可能会变得简单。你要不说,到时吃亏的还是你自己。想好了再回答我。” 黄毛一咬牙道:“我说。” 就像许一山预想的那样,黄毛打着他的旗号夜闯黄大春家,的确是要给许一山制造麻烦。 黄毛说,麻烦大了,他许一山在洪山镇就没法呆下去。 许一山狐疑地问:“谁不想我在洪山镇,非要想办法逼我走?” 黄毛为难道:“许镇长,你理解我。我要说了,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正文 第188章 你收了她 黄毛这句话,彻底暴露了是谁指使他夜闯黄大春家作恶。 许一山不动声色,没再强逼着黄毛说出谁是背后主谋。他拍了拍黄毛的肩膀,郑重其事地劝告他,“希望你主动去投案自首。” 说完,转身进店。 张漫看他回来,抱怨他去了那么久。她已经将两斤五花肉都烤了,堆在许一山面前,恍如一座小小的肉山一样。 她催着许一山快吃,再不吃,等下肉彻底凉了,吃起来就没那么香嫩了。 这顿饭,店家果然免单。只希望张漫能在报纸上逮着机会美言几句,店家便万分感谢了。 回去的路上,还是许一山开小摩托,张漫坐后面,依旧张开双臂牢牢环抱住许一山的腰。让人很容易误会他们是一对情侣。 通讯员培训班在三天后开班,回来镇里的许一山按照名单逐一给人打电话通知。 整整一个上午,才将电话打完。 这份名单是镇里交给他的,对名单上的人,他几乎一个都不熟悉。当然,小邝除外。 镇里搞培训,而且是完全脱产培训。小邝接到电话后,非常高兴。 他在电话里说:“老大,你做了一件好事。” 晚上,小邝约他一起去街上吃宵夜喝啤酒。许一山本来不想去,但架不住小邝的热情。而且小邝说,有重要情况向他汇报。他才答应去老孙家的夜宵摊上坐坐。 春花嫂子的夜宵摊生意意外火爆起来。他们忙不过来,只好又请了一个小姑娘帮忙。 许一山前段时间说过,希望老孙租个门面,堂堂正正开一家饭店。 可老孙无奈告诉他,洪山镇虽然只是一个小镇,门面房的租金却不低。最好路段的租金,几乎可与市里黄金路段相媲美。 先不说他拿不出这么多钱,就算拿的出,他未必愿意租。 夜宵吃的是气氛,坐在外面与坐在屋里吃,感觉迥然不同。有人形容,夜宵文化是江湖文化。毕竟正常人家很难去夜宵摊上消费。 老孙不愿意租铺面,更主要的原因还在于他心心念念的爆破公司。 这些年搞爆破的都发了财。主要是炸药管制。 老孙对爆破是行家,十几年的工程兵经历,让他练就了胆大心细的爆破绝活。 比如炸虹桥时,如果不是专家,哪点炸药根本无法摧毁一座钢筋水泥固若金汤的虹桥。只有老孙,精确地分布了炸点后,才会让一座虹桥轰然一声消失于无形。 老孙一提起爆破公司的事,许一山便觉得有些愧疚。 当初他一口气答应替老孙去找人审批,如今时间过去了快一年,依旧不见任何动静。 小邝早早等在夜宵摊上,他还叫了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年轻人。 许一山一到,两个人一齐起身,招呼他坐。 到了春花嫂子的夜宵摊,小龙虾是必不可少的一道菜。 小邝昨天在洪河里抓了几条鳝鱼,每条都有一斤多。他请春花嫂子帮忙加工,加工费另算。 许一山叫老孙过来,邀请他一道吃小龙虾和鳝鱼。 洪河里除了大鲤鱼之外,还有一种很难捕捉的生物,就是这种通体金黄的野生大鳝鱼。 鳝鱼喜草,平常都藏在河边的草丛里。不是捕鳝高手,根本难觅其踪。 小邝常年守在河边,跟几个捕鳝高手学了一些捕鳝技术。因此,他知道河边那堆草里有货,货大货小,一眼便见端倪。 这种大鳝鱼卖价挺高,至少在一百一斤以上。若是遇到斤货,开价便在一百五以上,而且供不应求。 老孙有些迟疑,许一山便取笑他道:“老孙,怕嫂子扯耳朵是不?这样,我替你向嫂子请假。” 春花嫂子忙得脚不沾地,抱怨丈夫道:“你去陪许镇长也好。留你在这里,也是碍手碍脚。” 小邝喝不惯白酒,提议喝啤酒。 许一山本身不喝酒,他对任何酒都不挑剔。反正不管什么酒,对他而言都失去酒的精髓。 刚坐稳没多久,许一山便看到隔壁的老邓与老婆小秋往夜宵摊这边过来。 老孙也看见了,主动起身去招呼他们。 小秋看见许一山在,含着笑过来,笑吟吟地问许一山:“许镇长也喜欢在夜宵摊上吃东西呀?” 许一山讪讪地笑,道:“喜欢喜欢。” 小秋便哦了一声,拖了一张椅子过来坐下,看着许一山笑道:“要不,今晚我们凑一起?” 小邝自然认得老邓,赶紧招呼老邓道:“邓所,嫂子说得对,一起吧?” 老邓没推辞,搓着手道:“不打扰吧?” 小邝笑嘻嘻地说道:“能喝酒就不打扰。邓所你可是海量。” 老邓还没说话,已经被小秋抢了过去话头,她瞪了一眼老邓埋怨道:“他什么海量?每次喝完酒回去,都像一头是猪一样。更可恶的是呕,呕得满屋子都是,那股臭味,比垃圾堆还要恶心。” 老邓挨了骂,却一句话也不敢回。 据说,他们并非原配。老邓原来并不怕老婆,娶了小秋后才变成惧内的人。 坐在小邝身边的年轻人一直很少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大家。 老邓突然问许一山,“许镇长,听说你准备搞通讯员培训班。你这个培训班的学员,有什么要求没有?” 许一山笑了笑说道:“要求只有一个,热爱写作,善于捕捉新闻热点,敢于揭露社会阴暗一面,讴歌赞美时代就行。” 老邓搔搔脑袋,尴尬地笑,“你一口气说那么多,究竟什么要求我还没搞懂。” 小邝答了一句道:“非常简单,就是喜欢写。” 老邓若有所思,突然眉开眼笑地对许一山说道:“许镇长,我给你推荐一个人,你看怎么样?” 许一山想也没想爽快答应。 老邓便指着小秋说道:“我这个老婆,平常就喜欢看书,偶尔也写点小文章。不瞒你说,她写的文章我读过,还真有那么一点小意思。不如你收了她?” 他热切地看着许一山,等着许一山表态。 许一山没想到他推荐的是自己的老婆。这时想反悔已经不太合适了。 通讯员是临时任务,镇里已经没有这样的一个编制。他这次培训完通讯员后,也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老邓还在极力推荐老婆,小秋坐在一边红了脸,她几次想拦住丈夫的话,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到最后,老邓终于露出了心思,他希望老婆小秋成了通讯员后,就不会再想着去外面打工了。 许一山提醒他道:“老邓,通讯员可是没工资的。” 老邓摆摆手道:“没事。我知道镇里的规定,只要她每个月在报纸上发表一篇文章,钱不就来了吗?我对我老婆有信心。” 话说到此,许一山断无拒绝的理由了。 正文 第189章 许一山论诗 小秋的全名叫宛秋,一个很少见到的姓。 她比老邓少了整整十三岁,今年还不到三十岁。 宛秋具体在汕头那边打什么工,她从没说过。反正她每年只回来一两次,这样就让老邓守了活寡一样,成了有老婆不如没老婆的人。 老邓也曾阻止宛秋出去打工,但只要他一开口,宛秋便问他,“你那么来养活我?” 老邓的工资不高,确实不够宛秋花的。当时为了娶宛秋,他与前妻离婚,基本是净身出户。 宛秋原来还在洪山街上开发廊赚钱,与老邓搞到一堆后。老邓前妻坚定认为是宛秋勾引了她的丈夫,于是常常带着老邓的孩子闯到她的发廊闹事。 宛秋不厌其烦,只好关了发廊的门。 可是两个人靠一个人的工资肯定没法活得滋润。宛秋便在结婚后提出来去外面打工。 这一打,宛秋回来的时间久少了。以至于老邓经常看着别的夫妻双双进进出出而恼火。 许一山本以为宛秋会拒绝丈夫的建议,毕竟靠稿费和奖励赚钱,哪都是很渺茫的事。 没料到宛秋居然答应了,她满脸希冀地看着许一山说道:“有许镇长帮忙,我是不愁赚不到钱的。” 其实通讯员培训班多一个学员少一个学员无所谓。许一山想着已经给老邓说清楚了,通讯员没固定工作范围,整理不给编制,也不给开工资。 既然他们夫妻都表示愿意,他也无话可说。 跟小邝来的年轻人也是个文学爱好者,笔名叫江湖一扁舟,本名叫罗世斌。是现代诗的忠实拥趸,他也是个诗人,曾经在全国性的诗歌刊物上发表过作品。 他似乎有些不屑许一山的做法,他认为写作这件事需要天赋,不是谁想写都可以写。 许一山很不喜欢他的言论,他知道但凡是自诩为诗人的人,都清高无比。仿佛天底下只有他们才是忧国忧民的人才。 许一山对现代诗一点好感都没有。他坚定地认为,五四过后,新诗已死。 有一段时间炒得很厉害的一个脑瘫诗人,是个女的,她有一首挺火的诗,大意是穿过半个世界去睡你。 许一山当时一看到这名字,就感觉非常恶心。 他那时想,若是一个美女穿过半个世界来睡他,他倒觉得挺诗意且会感动。问题是他看到女诗人那张照片时,所有的欲望都想被霜打了一样,焉不拉几。 他给现代新诗下了一个结论,什么新诗?无非就是多敲几下回车键而已。 小邝却对罗世斌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当场将罗世斌最近的一篇作品拿出来,声情并茂要朗读给大家听。 许一山没心思听,但宛秋却表现出浓厚的兴趣,拍着手鼓励小邝,“你快念,一定要念得好听啊。” 小邝于是憋起嗓子,神色凝重,用一口典型的茅普朗读起来。 所谓茅普,是茅山县自嘲的一句话。茅山县地处南方,南方说普通话都很吃力。从小就接受方言教育的茅山人,说普通话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这里得追溯到茅山县前几任领导。茅山县建了县电视台后,电视台有个茅山新闻节目。 作为领导,经常在电视里露面,总得说几句话。 于是,全茅山的人都能从电视里听到领导们的一口简陋的茅普。 小邝朗诵完,兴致勃勃问许一山,“老大,你感觉怎么样?美不美?” 许一山淡淡一笑,道:“美,就是有点酸牙。” 一句话,说得罗世斌脸色通红,摔了手里的筷子轻蔑道:“与你们这些人谈诗,就是对牛弹琴。老子不伺候了。” 他摔筷离席,头也不回往回走。小邝便急了起来,六神无主地看着许一山,低声道:“老大,我去追他回来?” 许一山没反对,只是点点头道:“这就是你要给我说的大事?” 小邝摇摇头,焦急道:“不是,我还没说。” 他去追人,桌子上就剩下老邓和宛秋。 老邓是个财会人员,不懂诗情画意。他眼里心底只有数字。 宛秋赞赏道:“这诗歌真好,写到我心底去了。” 许一山笑着问:“你说说,都写了些什么?” 宛秋答不上来,尴尬道:“反正我觉得是好诗。” 没多久,小邝将罗世斌带了回来,抱歉道:“老大,对不起,我这兄弟就是脾气不好。其他都好。老大,我想你一个人忙不过来,请我兄弟来帮你一把啊。” 许一山明白过来了,原来小邝是想将罗世斌介绍给许一山,在许一山的手底下做事。 罗世斌回来后,怒气似乎没消。 他嘟嚷道:“都说不为五斗米折腰,我不折腰谁折腰?” 许一山想笑,这种人自命不凡,却连最基本的生存技巧都没有。他观察过罗世斌,这身衣服至少穿了五个年头了。 既然他主动回来了,许一山也就没想着去计较。他已经将话说透彻了,无论是宛秋,还是他罗世斌,镇里都不给开工资。 罗世斌喝酒倒很厉害,他可以对瓶吹,一瓶酒一口气喝光。 坐他对面的宛秋眼睛一刻都没离开过他,眼睛里尽是崇拜的神色。 罗世斌吹了两瓶后,开始主动叫阵许一山。 “许大镇长,你若一口气能将一瓶酒喝完,今天我不计较你。” 许一山闻言,顿时哭笑不得。心想我还没与你计较,你到计较起我来了。这人自负到一定程度,真不知天有多高。 小邝想拦住他,却被他甩手推到一边,道:“不管你的事。他们当官的,哪里在乎我们小老百姓的感受。” 许一山笑道:“行,你实在要喝,我陪你喝。这样,你先喝了两瓶了,啤酒这东西不算酒,要喝就喝白的。为了公平起见,我先喝两瓶,我们再喝白的。” 罗世斌愣了一下,随即点头道:“行,谁怕谁?” 许一山让老孙去拿两瓶高度二锅头过来,笑道:“这酒钱算我的。” 老孙迟疑了一下,还是起身去拿了。 突然,远处两道车灯扫过来。刺激得一桌子人都睁不开眼。 小邝破口大骂道:“哪个傻蛋开的车,大街上开远光灯,这远光狗该拖下来打一顿。” 话音未落,车在他们桌子跟前停下,从车上扑腾腾跳下来十几个人。 正文 第190章 砍瓜切菜 领头的大手一挥,“都给我往车上搬,谁阻扰,往死里打。” 许一山循声看过去,发现是镇里管城市管理的老赵。 洪山镇规模大,城管部门很早就建立起来了。主管这项工作的老赵,年纪并不大,身肥体壮。他手底下有三十几号人马,全镇的城市管理均由他负责。 老赵鼎盛时期,手底下超过百人,敢较真孟梁。 老孙赶紧上前,陪着笑脸说道:“老赵,我自己收,好不好?” 老赵脸一沉道:“不行。老孙,你莫怪我,几天前我就给你打过招呼了,不要在街边摆摊设点。你自己看看,现在洪山镇怎么样了?乌烟瘴气的。” 老孙连连点头,“是是是,我马上收。” 老赵摇摇头,“老孙,你不用收了。这些东西我都搬走。你想要,来我办公室处理。” 一群人不由分说,将吃夜宵的人赶走。将桌子椅子霹雳啪啷往车上扔。 春花嫂子急得哭起来,拉着老赵的手哀求,“干部,你放我这一次,我再也不摆摊了。” 老赵厌恶地一摔手道:“你放了你,上面会放过我?搬,全部搬光。” 春花嫂子眼看拦不住,一急之下,拿了一把菜刀堵在摊子跟前大声道:“谁搬我的东西,我跟谁拼命。” 洪山镇这条街是全镇晚上最繁华的街。几年前,街边就有人支起了夜宵摊。 春花嫂子搬来这条街以前,一直守在农贸市场的小街上。后来洪荒主动说,搞早餐不如弄夜宵,并给了春花嫂子这块地方。 洪山镇对夜宵摊的管理一直持松散的管理模式。一般只要每月给城管队交上几百上千的管理费,他们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段焱华还曾经盛赞过夜宵摊,表扬他们为洪山镇的夜生活注入了一道活力。 其实,搞夜宵摊的人很累。每天天黑后就得开始准备摆场开业,一直要到凌晨甚至黎明时分才收摊回家。他们过的是白天是黑夜,黑夜成白天的颠倒日子。 而且不管天晴下雨,他们都得出摊。毕竟,少出一天摊,就会少一份收入。 春花嫂子往她摊位前一站,挥舞着手里的菜刀,还真吓住了老赵他们这批人。 许一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想站出来平息事态。可是老赵不知是装着没看见他,还是真没看见他,他从来到现在,没与许一山打个招呼。 老赵见手下不敢上前,便亲自走上前去,指着春花嫂子喝道:“放下你手里的刀。再反抗,后果自负。” 春花嫂子红了眼,瞪着老赵吼:“今天就是死八个人,也不能搬我东西走。” 老赵双眼一瞪,暴怒喝道:“你还翻了天了?” 一边说着,一边上前去夺春花嫂子手里的菜刀。 春花嫂子一步也不退,赤红着眼道:“你敢上来,我就劈你。” 她手起刀落,径直往老赵手臂上砍去。 老赵没料着她真敢砍,因此没有闪避。这下就结结实实砍在了他的手臂上,只听到他怪叫一声,飞起一脚将春花嫂子踢翻在地。 老孙看见老婆被打了,嗷地一声叫,操起一把椅子就冲了上去。 城管那帮人醒悟了过来,一下将老孙团团围住,一声喊,拳头如雨点般往老孙身上落。 许一山顾不得想其他了,奋不顾身冲过去,一边大声喊:“都给我住手。” 可是没人听他的,城管那帮人拳打脚踢着老孙,老赵站在一边使劲吼,“打,往死里打。” 许一山扑过去,将身体盖住老孙。这帮人手停不住,依旧使劲招呼。许一山的头上身上瞬间便挨了十几拳。 许一山喊道:“我是许一山,大家都住手啊。” 城管的人就像聋了一样,根本不听他的喊声。 许一山将心一横,知道自己再不出手,可能就会被这帮人乱拳打倒。 他直起腰,大喝一声,挥拳砸过去。这一拳结结实实砸在一个打得最兴奋的愣头青头上,他被这一拳砸懵了,晃悠悠转了一圈,扑的倒地。 许一山没容他们缓过劲来,双拳齐出,双腿交替踢出。只听到一片哎呀哎呀声,倒了一地的人。 老赵似乎这才看清是许一山,赶紧喊道:“许镇长,你干什么打人?” 许一山扫他一眼道:“我是自卫还击。” 许一山一出手,让局面一下颠倒了过来。 他下手没客气,每一拳每一脚都是尽全力。这样的结果是挨了他拳头和脚踢的人,没一个能站得起来。 老赵怒视着许一山,吼道:“许镇长,你闯了大祸了。” 许一山哼了一声,“没事,多大的祸冲我来。” 围观的人看许一山出手教训城管,大家一齐鼓掌叫好。 洪山城管,在老百姓的眼里就是一群土匪。老百姓平常敢怒不敢言,因为这些城管从来不放过任何一个诟病他们的人。 有人统计过,从城管成立到现在为止,至少有三十几个老百姓遭到了他们的打骂。 老赵捧着手臂,恶狠狠对老孙说道:“老孙,你抗拒执法,动刀伤人,还请帮手,你完了。等着坐牢吧。” 不知是谁报了警,孟梁带着人风风火火赶了过来。 眼前的一幕让孟梁不知所措。地上或坐或躺着五六个城管队员,孙武被一顿乱拳打得站不起来。孙吴老婆春花嫂子似乎晕了过去,躺在地上半天没动静。 许一山双手抱在胸前,冷冷地看着这一切,而老赵,歇斯底里地冲他吼:“孟所长,快抓人。” 孟梁迟疑地问:“抓谁?” 老赵指着许一山和孙武,“他们两个,必须抓。” 孟梁没理他,他走到许一山面前,轻声问:“许镇长,到底出什么事了?” 许一山摇摇头道:“你问他们。” 孟梁便笑,低声说道:“许镇长,麻烦你也去一趟所里,我得弄清真相。” 吃个夜宵,把自己吃进派出所,许一山哭笑不得。 孟梁安排,老赵先去镇医院包扎伤口,确定无事再去所里配合调查。 孙武夫妻一起去所里问话,至于许一山,可以随时过去。 孟梁很快就走了,地上一片狼藉。 城管的人爬上他们的车,一窝蜂溜走了。 老邓趁机过来告诉许一山,他忘记昨天镇里下了一道通知,要求全面清理整顿镇容镇貌了。 许一山双眉一皱,狐疑地问:“我怎么没收到通知?” 正文 第191章 探视孙武 段焱华将许一山骂了个狗血淋头。 骂完后,他不无关心地说道:“心里不舒服吧?不舒服你也得给我忍着。你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你可是我洪山镇堂堂正正的副镇长。你在大街上与人动手,与街上的小混混何异?” 许一山小声辩解,“老赵他们执法作风太过于粗暴了。我要不拦着,后果很难想象。” “什么后果?”段焱华厉声质问,“就算打死了人,也是他们罪有应得。镇里三番五次严厉禁止乱摆摊设点。你看他们把镇容搞成了什么样?到处是垃圾遍地,污水横流,这让客人看到我们洪山镇连环境卫生都治理不好,谁还敢与我们合作?” 许一山听的心里很不舒服,什么打死人罪有应得?这不是草菅人命吗? 城市管理确实存在不少问题,摊贩摆摊设点也是逼得没法啊。 比如像老孙一家人,全靠夜宵摊赚点钱生存。如果不让他摆摊,他一家就将失去生活来源。 “这件事,你要主动。作为领导干部,一定要知错就改。你找个机会给老赵说清楚,赔个礼道个歉,这事就算完了。” 许一山惊异地看着段焱华,迟疑着问:“书记,你让我给老赵赔礼道歉?” “有问题?”段焱华哼了一声道:“老赵代表的是洪山镇政府。” 许一山窝了一肚子的气,心里想,道他娘的歉! 下午,他过去派出所做笔录。毕竟他是当事人之一,既然报案了,就得留下痕迹。 老赵的人在问完话之后都放了回去,但老孙夫妻却没放。 许一山问孟梁道:“他们放了,为何不放老孙?” 孟梁无奈地笑,道:“我也没办法。现在有人给老孙老婆戴上了一定涉嫌故意伤害的罪名。要求严厉打击。我这边已经申请刑拘他们夫妻。” 许一山吓了一跳,小声道:“孟所,你这是下死手啊。打架这件事,一个巴掌拍不响。再说,我可是亲眼目睹了整件事的过程的。” 孟梁苦笑道:“那又怎么样?许镇长,这事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去管了。你虽然参与了进来,我这边忽视了你参与的这个情节。就当没发生,你不知道一样。” 许一山双眉紧皱道:“哪怎么行?孟所,你可千万不要颠倒黑白。昨晚的这件事,错就错在老赵他们蛮横的工作作风。” 孟梁摇摇头道:“这人我知道,他连我们派出所都不放在眼里,还会将老孙放在眼里?” 洪山镇城管队与派出所有矛盾,人尽皆知。 当初成立城管队时,老赵认为派出所的牌子违反了镇容管理条例,一个招呼都没打就将派出所的牌子拆除了。 孟梁有气,当即命人将指挥拆牌子的人抓了回来。这下算是捅了马蜂窝了,老赵带着全队人马,杀气腾腾赶到派出所,将派出所团团围住。 论人手,孟梁连老赵三分之一的人都不到。论气场,腰里有枪的孟梁却赶不上手里拿着钢管木棒的老赵。 老赵叫嚣,立即放人,否则,他的人将踏平派出所。 双方剑拔弩张之际,段焱华来了一个电话,要求孟梁立即放人。段焱华说了一句经典的话,大家都在一个锅里拢勺子,一家人窝里斗,岂不让人看笑话? 最后的处理结果是城管队负责将牌子复原,派出所放人。 从此以后,两家的关系就一直处于不咸不淡之中。按孟梁的说法,城管队就算将洪山镇翻个天,他也不想伸手管这闲事。 因为,段焱华在全镇干部大会上说过,镇城管队是镇政府的一支生力军。 后来有人得知,城管队队长老赵,就是段焱华老婆的表弟。 看许一山着急,孟梁安慰他道:“虽然我们报上去了,上面批不批又是一回事。我了解过了,老赵的伤是轻微伤,只是割破了一点皮,问题不大。” 老赵虽然这样说了,许一山还是觉得心里没底。 他提出来想见见孙武。 孟梁没拒绝,但提了一个让许一山为难的要求。 孙武不能放出来,他想见他,就只能进羁押室里去。 洪山镇派出所的羁押室,不像县里派出所的羁押室。这里是一座独立低矮的水泥小屋。大约两米高,没窗户,只有一扇铁门。 铁门上开了一个小孔,刚好够递进去一个饭碗。 许一山一脚迈进去,眼前顿时一黑,几乎看不清人影。 屋里空气混浊,充斥着一股浓浓的尿骚味和臭味。光线昏暗,低矮潮湿。 他站了一会,眼睛才逐渐适应。 老孙抱着头,蹲在屋角的水泥砌的地铺上。铺上一床几乎能捏得出水的棉被,已经看不出颜色。 他进来,老孙浑然不觉。 直到他喊了一声,老孙才抬起头,一眼看到是他,惊喜地跳起来,冲过来一把握住许一山的手,语无伦次地问:“老弟,你......你也被他们抓进来了?” 许一山摇头道:“不是,我是来看你的。” 孙武哦了一声,感激道:“老弟你还记得老哥哥,多谢多谢。” 孙武问许一山,派出所怎么还不放他出去?城管队的人抓了几个? 许一山不知要怎么回答他。孟梁的话透露出来一个信息,孙武夫妻公然与城管队动手,而且拿刀伤人,必须严惩。 见许一山不出声,孙武似乎有些明白了。 他叹口气道:“看来段焱华是要将我斩草除根了。” 许一山连忙拦住他的话说道:“老孙,你不要乱猜。既然事情出了,就该有个处理结果。这件事不算大事,我想,不至于会无路可走。” 孙武垂下去头,又长长叹了口气,“我斗不过他,主动辞职走人了,他还不放过我。他是要逼着我鱼死网破。” 许一山故作轻松笑道:“没那么严重。我听说,老赵只是个轻微伤。何况,老赵是先动的手,这一点我可以作证。就算嫂子无意伤到了他,应该也是正当防卫。” 孙武摇摇头道:“你以为会给我辩解的机会?我想了一夜,算是想明白了。镇里这次活动,就是专门针对我来的。昨天我还在想,平时我家摊位左右的夜宵摊为什么没出摊了。原来他们应该早就接到了消息。” 许一山想起老邓说的话,自己也没接到通知。是镇里忘记通知他,还是故意避开他? 正文 第192章 懂事的孩子 见过了孙武,他又去见春花嫂子。 春花嫂子毕竟是女人,一看到他就哭起来。 她显得很紧张,身体一直在微微颤抖。一夜过去,她面容变得无比憔悴,头发也蓬乱起来,恍如街头流浪的女人。 她小心翼翼问许一山,她会不会判刑坐牢?如果坐牢了,她家的孩子怎么办? 她突然双眼放出希望的光芒,拉住许一山的手道:“许镇长,你去帮我说说,我家孙武是无辜的,他们可以抓我,不能抓他。” 事实上,孙武在这件事上确实表现得很无辜。 他如果不是看到老婆被老赵一脚踢翻在地,他不会冲过去保护妻子。可是没容他冲过去,一群城管队员已经将他打翻在地了。 作为丈夫,连妻子都不能保护好,是丈夫最难受的一件事。 许一山只能安慰她道:“嫂子,你先别急。等事情调查清楚了,自然就没事了。” 他没敢多说,他知道给人希望越多,失望就会越多。 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春花嫂子突然往他跟前一跪,没等他回过神来,她已经磕了一个响头。 她抽泣着道:“许镇长,我拜托你,帮我照看一下孩子吧。” 许一山赶紧扶起她,喉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他暗暗自责,若是早给孙武办好了开公司的手续,他们又何必上街摆摊?不摆摊,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孙武怀疑,镇里这次是专为针对他而来,并不是没有道理。若真如他想的,那么他们夫妻想轻易出去的可能性就很少了。人家打算要弄你,一定是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工作。 他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离开派出所的时候,他只能请求孟梁,尽量善待孙武夫妻两人。 孟梁嘿嘿地笑,道:“许镇长,老孙与我也是老熟人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从派出所回来,他没回镇政府去,而是直接去了孙武家。 孙武有两个孩子,大的已经读初中,住校。平常很少回来。 小的才读小学,因为生了二胎,孙吴那次差点就被撸了。幸亏春花嫂子是农村户口,这件事后来也就不了了之,只是罚了他一笔大钱。 许一山去过孙武家几次,认识他的孩子。 他知道大的叫孙敏,是个女孩子。胆小,羞涩,看到生人就躲。 小的小命叫华华,是孙武特意取的,意为“罚款”。在茅山县,罚与华谐音。 他推开孙武家的门,不觉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眼泪不自觉地掉了下来。 华华坐在地板上,正拿着冷水在泡面。 看到许一山进来,他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睁着惊恐的眼睛问他,“你是来抓我的吗?” 许一山蹲下去身子,轻轻抚摸着华华的头,小声说道:“华华,我是你许叔叔,你不认识我了?” 华华笑了,大声说道:“我听别人说,你们把我爸妈都抓去坐牢了。是吗?” 许一山解释道:“不是我。我是来看你的。” 华华嗯了一声,突然放声大哭。一把搂住许一山的脖子喊道:“我要爸妈!” 许一山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他道:“孩子,别怕,你爸妈会回来的。他们有事耽搁了,暂时回不来。” 华华止住哭,天真地问:“许叔叔,我爸妈多久能回来?” 许一山想了想说:“不久。” 老孙家在乡下,前些年父母先后去世后,老家再没亲人了。 华华才七岁,根本不可能自己照顾自己。 华华又哭,问许一山道:“许叔叔,我不想读书了。我想去捡垃圾卖钱。我爸妈他们坐牢要钱吃饭。” 许一山心里一痛,安慰他道:“你还小,不需要你去捡垃圾卖钱给他们。你爸妈说了,让你跟我走。” 他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不能让孩子一个人留在家里。 他要带走他。 华华摇摇头道:“不,我要守家。我爸妈不在家,我也不在家,我姐就没家回了。” 他小小年纪,却能说出这般让人动容的话,许一山愈发觉得心里难受。 “华华,你放心。你姐有我啊。等姐姐回家来,一起去叔叔家啊。” 华华想了想,高兴地拍着手笑道:“好啊好啊,我想我姐姐了。” 许一山弯腰将他抱起来,径直回镇政府自己的宿舍。 宛秋看他带着一个小男孩回来,不用猜就知道是谁了。 她欣喜地蹲下去身子逗着华华说道:“小乖乖,叫阿姨,阿姨给你糖吃。” 华华躲在许一山身后,死命也不肯开口叫她。 宛秋站起身,看着许一山叹口气道:“孩子你带?” 许一山点了点头,“老孙的事可能有点麻烦,孩子没人照顾,自然是我来带。” “你一天到晚那么忙,有时间照顾孩子吗?”宛秋浅浅一笑道:“要不,把孩子交给我,我替你带。” 许一山婉拒了她,“算了,很麻烦的。” 宛秋与老邓结婚后,肚子一直没动静。有人说,是老邓的问题。也有人说,是宛秋的原因。 宛秋在与老邓认识之前,有过一个男朋友。她曾经为男友打过胎,说明她有生养能力。 老邓本身就有子女,更能说明问题。 但两个人结婚几年了,宛秋的肚子一如既往的一马平川,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问题究竟出在哪了。 女人天生都有强烈的母性情结。所有看到小孩的女人,眼里都会流露出无限慈爱的母爱目光。 宛秋想了想说道:“这样,我想了个折衷的办法。你把你的钥匙给我,我负责每天给孩子做饭,接送他上学放学,总该可以吧?” 许一山想了想,觉得不是不行。 再过一天,通讯员培训班就得开班。按照他的培训计划,这次开班不在洪山镇,而是他精心挑选了一个风景秀丽的农庄作为培训地。 培训只是一个噱头,无非就是利用这样的一个机会,将大家聚集在一起吃好喝好玩好。当然,培训的目标还是占主要,许一山计划,培训结束后马上采风。他准备与张漫商议好,在衡岳日报上开辟一个类似专栏的地方,专门发表这次采风作品。 他这一出去,至少要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孩子怎么办? 但如果让宛秋来照顾,他答应老邓让宛秋参加的培训活动,又怎么向老邓交代? 宛秋显然猜透了他的心思,她嫣然一笑道:“你哪培训活动我就不参加了。你尽管去培训,家里的事都交给我来处理。” 许一山迟疑着问:“老邓......” “你不用管他。”宛秋浅浅一笑道:“我想做的事,他拦不住。” 正文 第193章 唐欢 通讯员培训班如期开了。 许一山请了白玉帮忙,登记报到和安排住宿。 上午,全部学员报到结束。 许一山看了一下,一共来了三十个人,年龄最大的将近五十岁,最小的才十七岁。 男学员十一个,包括小邝带来的罗世斌。女学员十九个,女孩子居多。 洪山镇过去就有通讯员培训的传统。到了段焱华手上后,这个工作停了下来。 段焱华说过,成绩不是靠宣传出来的,而需要实干出来的。现在他突然转变了观念,换了一个说法,叫“酒香也怕巷子深”。 这次他大手笔批出来二十万资金,在洪山镇宣传历史上尚属首次。 小邝参加过一届培训班,他诉苦说,哪根本就不叫培训班,应该就叫忆苦思甜大会。学员不但吃不好,晚上睡觉也是通铺。 许一山这次的规格非常高,按两个人一间房分配住,吃的标准是七菜一汤。 他事先与农庄老板有过预算,五天培训下来,花不了五万块。 为了将培训费花光,许一山又去定制了一些纪念品,花去三万。还余十多万,小邝就建议,将剩下的钱改做奖金。获奖条件是培训过后,凡是在省市报刊上发表文章的,一律奖励三千块。 下午,张漫如约而至。 按照培训方案,当晚举行联欢。各培训学员互相介绍自己,熟悉情况。 晚餐过后,在农庄前面的一块空地上烧起了一堆篝火,联欢活动正式开始。 白玉临时被许一山安排为主持人。 许一山做了开场白,大意是鼓励学员认真学习,争取拿出优秀作品回馈社会。他表示,镇里非常重视宣传教育工作。参加培训的学员,是洪山镇从二十万人口当中挑选出来的精英。希望他们不要辜负镇党委政府的厚望。 他讲完开场白,介绍了授课老师——衡岳日报社首席记者,张漫女士。 介绍完张漫,现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接下来,就是学员各自介绍自己的环节。 许一山抽了个空,躲到一边去喝水去了。 农庄不在洪山镇,是一座设施相当完备的休闲去处。许一山在权衡很久后,才将培训地点选在这里,主要是农庄接地气。 才喝一口水,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低笑,回过头,就看到一个面容娇俏,顾盼生辉的姑娘 ,正在看着他。 许一山以为她是山庄的服务员,便将手里的茶杯递给她道:“麻烦你给我加点水。” 姑娘愣了一下,很快便伸手来接过去。蝴蝶一样飞进屋里,没一会,便双手捧着茶杯出来了。 “许镇长,谢谢你给我们这次培训机会。”她一开口,许一山便觉得声音好听至极。而且她没说方言,而说一口纯正的普通话。 许一山想,她是谁?叫什么名字?他在拿到全镇通讯员名单后,做过背景调查。全镇三十多个通讯员的情况,他基本掌握了然于胸。 “我叫唐欢。”她浅浅一笑,“洪山镇云雾山村人。是这次培训的学员。” 她自我介绍,态度落落大方。 “我是第一次见到许镇长你,白主任我熟。”她轻轻咬着唇,道:“我们云雾山村是全镇最偏远的村。许镇长你还没去过吧?” 许一山老实点头,洪山镇共二十三个自然村,他目前唯一去过的村,就是靠近洪山镇的洪山村。 身为一个副镇长,履职将近半年,却连全镇每个村都没踏足过。许一山不觉有些汗颜。 像他这种干部,是最基层的干部。每天打交道的人,都是像唐欢这样的普通村民。段焱华说,干部与群众是鱼与水的关系,他到现在还没感受出来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唐欢说:“有机会请许镇长去我们云雾山村看看。我们云雾山别的没有,就是漫山遍野都是油茶林。所以我们那地方的人,不管什么年代,从来都不会吃红锅菜。” 唐欢说的红锅菜,很多人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只有像许一山这样出身农村的人,才能深深体会到吃菜没油的尴尬与痛苦。 所谓红锅菜,就是炒菜不放油。不是不放,而是没油可放。 菜不放油,味同嚼蜡。而且,没有营养。 这一句话让她与许一山的距离拉近了许多。 许一山兴致勃勃地问:“你们村每年能出多少茶油?” 唐欢想了想说:“具体数字没统计。不过,我们村谁家都有一个两个人高的大缸。缸里都是油。别的地方炒菜拿勺子倒油,我们是拿水瓢舀油。” 她捂着嘴笑了起来,眉眼灵动,就像一株芍药花在眼前灿烂的盛开。 “你下次去,我送你一桶茶油。”唐欢笑道:“在我们那里,什么都值钱,唯有茶油不值钱。” 许一山听得满心欢喜,试探着问她道:“你们榨油是怎么榨的?” “全人工啊。”唐欢笑道:“我们那地方交通不太方便,进出都不顺利。所以我们的茶油像狗屎一样的,没人在乎。” 许一山顺嘴说道:“你放心,过不了多久,你们的茶油就会成为宝贝。” 他想起严华要过来建一座油脂厂,原来他一直没想好,厂应该设在哪里,现在他似乎有了答案。 “真的吗?”唐欢双眼射出来一束惊喜之光。她低声道:“如果真这样,你就是我们云雾山村的活菩萨。我们家家户户会将你供起来,每天给你烧香。” 许一山苦笑道:“千万别,我还活着,可不想吃香火。” 正聊着,白玉过来了。 联欢晚会已经进入了高潮。学员们在熟悉了情况后,大家都放开了自己,此刻,正合着音乐在载歌载舞。 白玉埋怨道:“你好啊,你让我顶着。自己跑到一边来了。” 突然看到唐欢在,嘴里冒出两个字,“撩妹。” 许一山想解释,白玉摆摆手道:“你不用解释,此地无银三百两啊?幸亏我知道唐欢是什么人。我告诉你,我们可是老朋友了。” 唐欢不仅仅是云雾山村的通讯员,她还是云雾山村的妇女主任。 而且她这个主任,是白玉亲自培养出来的。 许一山就像听故事一样,笑道:“刚才小唐还告诉我。你们是熟人。” 唐欢今年才二十二岁,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白玉开着玩笑说道:“许镇长,你要有心,就给我们欢欢介绍一个男朋友啊。” 许一山摇着头道:“男朋友事小,唐欢我有重用。” 白玉深深看了他一眼,没作声。 她晚上要回洪山镇去,不能留在农庄过夜。 许一山便叫了镇里安排来的司机,让她送白主任回镇里。 白玉一回去,便传来一个让许一山心惊肉跳的消息。 正文 第194章 张漫上门 晚上十点,联欢会圆满成功。 学员们意欲未尽各自回房休息。 许一山与张漫说了几句客气话,刚回到房间,便接到白玉的电话。 阿丽失踪了! 白玉说,她一回来就没看到她。起初还以为她想儿子回家去了,结果一问,她没回去。 打她电话关机,黄金小区的门卫告诉她,阿丽是坐一辆小车走的。 白玉后悔不迭地说道:“我今天就不该拒绝她,就应该带她一起去培训。这下完了,她跑了,皮匠家还不会问我要人啊!” 许一山安慰她道:“你先别急,也许明天她就回来了。” 白玉叹口气道:“肯定不会回来了。她留在我这里的东西,一样都没在了。” 许一山试探着问:“是不是张志远接走了她?” 白玉沉默一会,小声道:“这是唯一的一个线索了。我就怕张志远不承认。” 许一山道:“我来打电话。我们男人间的对话,没那么多小心思。” 挂了电话,他翻到张志远的号码,一打就通了。 张志远打着哈哈问他:“许大镇长,打电话给我有何指教啊?” 许一山正色问他道:“张总,你是不是接走了阿丽?” 张志远显然吃了一惊,半天才回过话来说道:“没有啊。我这几天忙项目投标都快忙晕了,哪还有心思想这些屁事?我以人格担保,绝对没有。” 许一山哦了一声。既然张志远说出这样的话来了,许一山当然相信他的话。 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对话,谁玩心思,一句话就能暴露出目的。 张志远说不是他,应该就不是他。既然不是他,那么是谁呢? 白玉与阿丽在一起的时间不短,两个人之间什么话都说。就连女人心里的那点隐私小事,阿丽也从不瞒白玉。 因此,白玉清楚,阿丽除了皮匠家的人之外,很少与外界有接触。 许一山回了一个电话给白玉,告诉她阿丽不在张志远那里。 白玉慌了神,她带着哭腔道:“这下真玩完了。老皮匠那人可不好惹。他真来找我要人,我拿什么给他?” “有我在。”许一山想着说任何话都没用,不如干脆将担子往自己肩上搁。“如果老王找你要人,你就让他来找我。我要看看老王究竟有几个胆子。” 突然听到敲门声,他对着话筒安慰白玉道:“你先什么都不要管,睡你的觉。我这来人了,我挂了啊。” 开门一看,来的居然是张漫。 张漫显然已经洗过澡了,她头发湿漉漉的,用一块白手巾扎住,恍如脑后飞舞着两只蝴蝶。 她脚上只穿着一双拖鞋,露出来十个小巧的脚趾头。每个脚趾头上都涂着鲜红的蔻丹。 她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浴袍,长过膝盖,却将两截白嫩的小腿裸露在外面,珠圆玉润的,线条分明。 她微笑着看着许一山,轻启朱唇问道:“方便我进去坐坐吗?” 许一山有些犹豫,张漫穿成这样进去坐,万一被人看到了,会不会引起误会呢? 张漫却不管他了,一边说,一边含笑从他身边挤了进去。 许一山本想把门开着,但张漫直接让他关上门。 “你别紧张,我不会吃了你。”看着许一山局促不安的模样,张漫嫣然一笑道:“我只是想过来与你探讨一下明天授课的具体内容。” 她说讨论授课内容,手里却没拿任何资料。 当然,像她这样的首席记者,什么理论都装在她脑海里,无须刻意用文本写出来。 可是,即便要讨论授课内容,她也不该穿成这样啊。 许一山心里忐忑不安起来,转念一想,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或许这是人家的生活习惯也很难说啊。 她是一个典型的都市白领丽人,与乡下的生活完全不在一个层次。像洪山镇这样的小地方,就相当于她们报纸上的豆腐块小文章。可以忽视,也可以无视。 张漫很随意地往椅子上一坐,双腿自然叠起来,这样许一山的目光所及,便能看到更多的风景。 “我今晚与你的学员接触了一下,情况不太乐观啊。”张漫打开话题说道:“这么说吧,你这三十几个人,真正能成为一个合格通讯员的不会超过三个。” 许一山嘿地笑了,道:“要是他们水平都那么高了,我也就不要培训他们了。请你来,就是想借着你的光,给我们洪山镇培养出来一批优秀通讯员啊。” 张漫微笑道:“一个镇这么重视宣传教育工作,我倒还是第一次见。你们的这个活动,本身就是个好新闻题材啊。” 许一山开玩笑道:“要不,你写篇文章,好好表扬一下我们?” 张漫摇了摇头,她看着许一山的眼睛,说道:“你以为天天上报纸就是好的?一个精美的瓷器天天被人观察来观察去,总会发现瓷器上的瑕疵。你们洪山镇前不久上了一次头版头条,现在再上,别人可能就会拿放大镜来看你了。” “我们的报纸虽然是地方性小报,影响却是非常大的。全衡岳地区,能像你们洪山镇这样登上头版头条位置的,屈指可数。市里领导可是将我们的报纸当作舆情阵地在关心着。你说,能经常上吗?” 许一山一想,张漫的话也不无道理。一个小小的洪山镇,经常在领导眼前乱晃,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除非,有特殊情况,另当别论。”张漫将一缕垂到额前的头发往耳后一撩,风情便如水一样泄了出来。 许一山试探着问:“张记者,如果我想你你们报纸上开一个专栏,这种可能性有多大?” 张漫嫣然一笑道:“许镇长准备做文人了?” 许一山摇头道:“不是我要当作家,而是我想这次培训结束后,总该拿点成绩出来给人看。” 张漫问:“你的意思是将这批学员的作品,择优在报纸上发表?” 许一山道:“是,前提是这些作品都有专门属性。不是乱的,主题都是配合宣传茅山县的特产——茶油。” 张漫闻言,楞了一下,随即拍手叫好,道:“你的想法太好了。这件事我回去与领导汇报一下,争取给你拿出一块版面出来。” 许一山连忙感谢,张漫拦住他道:“你先不要谢我,我来,是有事求你。” 正文 第195章 爱情之路 张漫请许一山陪同她一道去见魏浩,差点惊掉了许一山的下巴。 “你敢不敢去?”张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许一山踌躇好一会,试探着问:“你找魏浩,为什么让我陪你去?” 张漫莫测高深地笑,“你去了就知道了。” 许一山不敢不答应她,培训班还没正式开课。得罪了她,万一她不高兴,撂了挑子,这一时三刻的,让他去哪找人来填补张漫这个坑? 他商量着道:“要不,等培训结束后,我就陪你去?” 张漫摇头道:“不行,明晚,上完课后,我们去县里。” 张漫说完,起身告辞。 许一山送她出门,门一开,恰好碰见唐欢往这边来。她的神色显得有些慌乱,连看了张漫几眼。 张漫没与她打招呼,施施然从她身边过去。 许一山有些尴尬,张漫穿得那么随便从他房间出去,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他低声解释道:“张老师来与我探讨授课内容。” 唐欢抿嘴一笑,嗔怪道:“我又没问你,你心虚干嘛?” 许一山愈发尴尬,讪讪道:“我没心虚。” 唐欢往他屋里看了一眼,似乎放下了心一样,轻轻舒了一口气。 “许镇长,我想进去你屋里坐坐,欢迎吗?” 许一山连忙道:“欢迎,哪有不欢迎的道理。” 刚送走一尊神,又来一仙女,许一山心里就像打翻了一个五味瓶一样。他暗想,若是一年前他有这么好的女人缘,又何至于到现在还只是一个挂名丈夫。 唐欢一双眼四处乱看,床上被子干净整洁,一点没动过的痕迹。 除了屋里弥漫着张漫身上留下来的暗香,几乎看不到一丝暧昧的痕迹。 “这张老师真漂亮。”唐欢笑嘻嘻地说道:“她们城里的女人,气质好,学识高。工作让人羡慕。我要是生在城里,应该也会像她一样,成个大学生。” 许一山道:“唐欢,你的气质也很好啊,一点看不出乡下姑娘的模样。” “是吗?”唐欢惊喜地问:“许镇长,你不是故意拿我开心吧?” 许一山认真说道:“我怎么会拿你开心?乡下姑娘城里姑娘其实都一样。只是生活环境不同而已。相对于城里姑娘,我更喜欢乡下姑娘的善良与淳朴。” 唐欢冷笑道:“许镇长,你说假话了啊。你要喜欢乡下姑娘,为什么你不娶我柳媚姐,而与陈晓琪结了婚?” 许一山吓了一条,小声问她道:“她们两个你都认识?” 唐欢哼了一声,“怎么不认识啊?柳媚是我姑姑的女儿,陈晓琪是县妇联副主任,号称最美县花。我去县里开妇联大会时,听她作过报告。” 许一山不得不惊叹这社会真小,培训班里居然有学员是柳媚的表妹。 唐欢说,柳媚两天前去了燕京。她带去一个小姑娘,准备参加燕京电视台的音乐选秀节目。唐欢感叹道:“人啊,都是受环境限制。其实我姐唱歌的水平,要超过电视上很多歌星。” 她定定地看着许一山问道:“你听过我姐唱个歌吗?” 许一山摇了摇头。他只知道柳媚是古山镇中学的音乐老师。乡村中学老师通常都是一人多用。比如柳媚,不但要负责全校的音乐教学,还得另外上一门几何课。 唐欢认真说道:“有个成语叫余音绕梁,我姐的歌,真可以那样形容。” 许一山笑了笑,没做声。 “我也会唱,你要不要听我唱?”唐欢含着笑问他,不等他回言,她已经轻轻哼了起来。 唐欢哼的是茅山这边民间最为流行的山歌。曲调婉转,歌词大多是描绘美丽爱情内容。单听歌声,眼前恍如有一妙龄少女,斜倚桃树,低吟浅唱。 许一山熟悉这些山歌,也知道这些山歌中有许多群主喜闻乐见的故事。比如男人最爱听的《十八摸》,能听得人眉开眼笑,邪念横生。 在茅山很多地方,都能看到单身的姑娘含情脉脉独自吟唱山歌。 这是她们表达爱情的一种方式,也是她们对爱情向往的寄托。 唐欢唱得哀怨低沉,许一山听得心潮澎湃。 一曲歌毕,唐欢问许一山,“好听吗?” 许一山由衷赞道:“好听,是真好听。” 唐欢更开心了,小声说道:“你若是听到我姐唱了,魂儿还不飞到天外去啊。” 唐欢是这次培训学员当中唯一的一名村干部。因此她不但认识白玉,她还认识陈晓琪。 她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在白玉的支持下,担任了村里的妇女主任。 她所在的云雾山村,也是洪山镇最穷的一个村。 云雾山村多山,山上全是唐欢说的油茶林。按理说,她们村有得天独厚的条件,丰富的茶油资源能带给她们富足的生活。可是,群山巍峨,沟壑纵横,让云雾山村躲在遥远的深山中,没有一条像样的路,以至于她们几乎与外界完全隔绝。 几年前,洪山镇动过修一条路去云雾山的念头。镇里为此也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结果因为修路资金的巨大窟窿,至今没敢动手。 唐欢其实是有机会进城去的,她有个远房的亲戚曾经给她说过一个媒。 对方也是农村人出身,起初在衡岳市里干挑夫的工作。就是替来市里进货的人将货物挑去车站的营生。后来买了一辆小三轮,再后来盘下了别人的一个铺位,用了七八年时间,在衡岳市买了房。 对方认识唐欢,仰慕她的美貌,托了人来她家提亲。 对方说,只要唐欢点头,他可以将房子的户名改成是唐欢的。唐欢今后在家双手可以不沾阳春水,只需在家照看孩子就好。而且今后家里一切都由她做主。 远房亲戚说,这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亲事,催着唐欢点头。 唐欢当时就说了一句话,“你让他亲自来说。” 男方闻言,第二天便赶去了唐欢家。 男方许诺,若是唐欢愿意嫁他,他准备将唐欢一家都接去城里住。 唐欢没表态,只是问了他一句:“你能帮我修一条通往山外的路吗?” 男方一愣,随即苦笑起来道:“你这要求太高了。我做不到,我想不通的是,你们一家我都接去城里,这里有不有路,管你什么事?” 唐欢摇头道:“错,谁能给我们云雾山村修通路,我就嫁给谁。” 男方急道:“你真傻,村里有不有路,你能管的着?再说,你们这条路想要修通,模样几百万上千万的资金,谁有这本事?你何必将自己的幸福与路捆绑在一起?” 唐欢冷冷说道:“既然你不能答应我的条件,我们也就不要再提婚事。” 从此以后,云雾山村的人都知道,谁想娶唐欢,谁就得修通云雾山通往山外的路。 正文 第196章 红颜知己 唐欢的爱情故事让许一山又惊奇,又敬佩。 一个女孩子,心里记着的不是一个人的幸福,而是全村人的未来。由此可见她的心灵有多么的美好。 唐欢参加培训班的目的再明显不过,她需要利用这样的机会,让外面的人了解云雾山村,让云雾山村走出大山。 一个姑娘,将自己一生的幸福捆绑在一条路上,这需要多大的勇气。 云雾山村是洪山镇一个老大难的问题,曾经有人提议,让云雾山村的人异地搬迁。 消息传到云雾山村后,遭到了全村人的一致抵制。这些祖辈都在这块土地上活着的人,他们根本就割舍不下对故土的感情。即便外面的生活处处充满阳光,他们依旧能不为所动。 许一山听完故事后,在心底萌发出来一个念头,一定要想办法帮唐欢圆了这个梦。 唐欢说了,路不通,她不嫁。 坐了一会,唐欢回房间去休息了。 许一山趁着没人来,赶紧洗漱了自己,准备上床休息。 明天就是培训活动的正式开始。许一山需要在这批通讯员当中找到几个笔杆子硬的人才。 临睡前,他给宛秋打了一个电话,问华华这一天怎么样。 宛秋在电话里告诉他,孩子一天到晚不说话,闷着头傻坐。问多了,他就眼泪汪汪地说想爸妈了。 宛秋轻轻叹口气道:“许镇长,我还是想办法让他爸妈回家吧。我担心时间长了,孩子会出事。” 与宛秋通了话后,许一山的心情沉重了许多。 孙武夫妻同时被抓,听孟梁的口气,镇里对孙武夫妻与城管队动手的事非常恼火。有个声音说,像孙武这样没将镇政府放在眼里的行为,必须严惩,杀一儆百。 老孙本来没动手的,他在动手之前已经被一群城管队员按在了地上猛揍。按理说他是被害人之一。可是到了派出所之后,一切都颠倒了过来。孙武不但动了手,而且还是为首的人。因为,如果不是孙武的原因,他妻子春花嫂子没有敢动刀的勇气。 这样的推断结论简直就是狗屁。孟梁也觉得牵强附会,但他没办法,上头压下来任务,他不得不违心做事。 许一山很看不起孟梁的做法,但他没指责孟梁。他理解孟梁有难言之隐。毕竟,在洪山镇这块土地上,纵然孟梁是个腰杆子上别武器的人,却也只能俯首帖耳。 他想起张漫请他一道去见魏浩的事,心里有了主意。他想,不管魏浩如何推脱,他都要争取让魏浩网开一面,至少让孙武夫妻两人回来一个。 第二天的培训活动开展得很顺利,一上午都是张漫在讲课。 张漫到底是科班出身的记者,对新闻通讯的讲解深入浅出,激发出学员高昂的学习热情。 她身为首席记者,文字水准,理论基础,写作手法与技巧,说得头头是道,让学员们茅塞顿开,掌声不时从课堂里传出来。 课间休息时,许一山走到张漫跟前,给她送去泡好的茶。 “张老师,谢谢你。”许一山诚恳地说道:“我这次算是找对了人。” 张漫浅浅看他一眼,含着笑道:“你这话有歧义啊,什么找对了人?是找对了什么人?” 许一山讪讪笑道:“找对了专家啊。” 聊了一会,接下来还有一堂写作技巧课。张漫喊住许一山道:“上完这节课,下午就不上了,让学员们自己讨论。我们去县里。” 许一山点点头,“行,我陪你去。” 农庄因为接待了许一山的培训活动,对外接待暂时停止了。 中饭很丰富,农庄老板还是很上心的安排了。或许他觉得这些人都是动笔杆子的人,得罪不起。万一有那点没做好,这些笔杆子乱写一气,他的农庄就得遭罪不可。 去县里之前,许一山喊了唐欢和一个年纪相对较大的学员过来,交代他们临时负责组织学员们的讨论学习。晚上他回来后,要组织开一个学习心得的讨论会。 张漫自己有车,是一辆价格不菲的漂亮红色小车。 许一山没车,昨天他们来时,镇里安排了中巴车送来的。中巴车已经与白玉一起回去了镇里,说好了培训结束后,他再来接。 张漫开车,从农庄去县城,大约有四十多公里。 一上车,张漫便问许一山:“你也不问问,我请你陪我去找魏浩是什么事?” “不需要问啊。”许一山认真说道:“你找他肯定有事,我只是陪你一路解闷。” 张漫摇了摇头,深深看他一眼道:“许一山,我真搞不懂你是真糊涂,还是装傻。” 许一山一笑了之。他心里想,不管你张漫找魏浩什么事,与自己都没关系。魏浩是自己的情敌,这是摆在眼前的现实。陈晓琪对自己的态度,至今还模棱两可,这是让自己最为焦心的事。 许一山非常清楚,自己现在根本不是魏浩的对手。 别的不说,老孙的批文,摆在眼前老孙夫妇被羁押的问题,以及小皮匠王猛的事,哪一件事能绕开过他魏浩? “你知道我找他什么事吗?”张漫漫不经心地问他。 许一山笑道:“我不想知道。” 张漫便微微叹口气,“我给你说吧,我是魏浩的红颜知己,你相信吗?” 许一山嘿嘿地笑,“我信。张记者,你年轻漂亮又有本事,谁不想你做他的红颜知己啊。” “你想吗?” 许一山顿时愣住,过了好一会摇摇头道:“我没这个想法。主要是没资格。” 张漫扫他一眼,“许一山,你是个很让女孩子喜欢的人,你知道吗?这么说吧,昨晚去你房间的小姑娘,就是因为喜欢你才去。” 许一山赶紧解释道:“不是,不是,人家是村妇女主任。她来找我,是有另外的事。” 张漫抿嘴一笑道:“许一山,你是女的还是我的女的?我给你说,女孩子的心思,只有我们女的能看得明白。那么多参加培训的女孩子,别的女孩子都不去,唯独她去找你,有什么事不可以大白天说啊?所以,你越辩越黑。当然,我不会说出去,放心吧。” 许一山哭笑不得,唐欢昨晚来他房间坐,已经让她产生了误会了。 “我跟你说,观察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眼光最能说明一切。你没看到,她看你的眼神,全都是仰慕啊。一个女人对男人仰慕了,就说明她彻底动心了。” 许一山觉得再让她分析下去,会分析得让人奔溃。 于是,他逗着张漫道:“来来来,让我看观察一下你的目光,看有没有仰慕的神色。” 这一招果然有用,张漫慌乱地躲闪着他的眼光,埋怨道:“许一山,你再胡来,我把车开进沟里,我们同归于尽。” 正文 第197章 陈晓琪去了燕京 她是魏浩的红颜知己,她去见他,却让许一山去作陪,这让许一山百思不得其解。 魏浩对许一山出现在他和张漫的约会上,也感到不可思议。 他看看张漫,又去看许一山,试探着问:“你们......” 魏浩第一次在人前表现出没有信心的表情,让许一山突然有种胜利的感觉。 他主动解释道:“我们是朋友。魏局,现在张老师是我们镇通讯员培训班的老师,意外吧?” 魏浩哼了一声,眼光去看张漫,不满道:“你是缺那点钱的人吗?吃饱了撑着了吧?没事跑来给这群土包子当时没老师,你太无聊了。” 没等许一山开口,张漫不满回击他道:“你说谁是土包子?魏大局长,你眼里还有我们这些老百姓吗?没有他们,你当谁的局长去?” 魏浩讪讪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张漫显然没想放过对他这句话的反感,“你要知道,没有广大的万千人民群众,你什么都不是。” 这句话让魏浩的脸涨红了起来,可是当着许一山的面,他显然不好当场发飚,只好尴尬地笑,放缓口气问道:“漫漫,你别生气,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张漫便去看许一山,欲言又止。 许一山心领神会,赶紧说道:“你们聊,我先去忙点事。张老师你忙完了,再给我电话吧。” 他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魏浩居然也跟着他出来了。他喊住许一山,犹豫一下问道:“许镇长,这怎么回事?” 魏浩想从许一山嘴里套到张漫来找他的原因,可是许一山也一无所知啊。 许一山没直接回答他的话,反而趁着机会问他:“魏局,上次我与你说过的爆破公司的审批问题,你看......” 魏浩一愣,随即笑道:“这件事还谈什么啊?这个人不是被抓了吗?” 许一山正色道:“我说的就是这个人。孙武在这次与城管队员的冲突中,他完全是受害者的角色。我想,请魏局亲自过问一下,还孙武一个清白。他家还有两个孩子,没人照顾啊。” 魏浩想了想说道:“这件事我会去过问一下。只是她......” 他悄悄指了指屋里的张漫,犹豫着说道:“看来来者不善啊。” 许一山笑了笑,转身离开。 魏浩在他面前第一次流露出怯懦的神情,这让许一山感到无比的舒心。 想他魏浩从来到茅山县后,通体都被一层光环罩着。别人下来镀金,只是挂个名走个过场,而他魏浩却与人不同,他似乎要在茅山县扎根一样,一来就被委任为常务副局长。 所谓常务,就是仅次于一把手的最重要的位子。但凡本单位事务,事无大小,均需由他负责处理。 一个局,无论大小,事务都能多如牛毛。特别像魏浩所在的公安局,更是复杂得像一团巨大的麻纱。 他能成为常务,当然不是茅山县的意思。茅山县都知道他是来镀金混资历的,时间一到,拍拍屁股走人。通常,这种镀金混资历的日子不会太长,往往一年半载就足够了。 由此可见,魏浩的常务副局长的身份,是上面的意图。 魏浩来茅山县已经足足有一年了,到目前为止,还没听到过有关于他要离开茅山县的消息。 许一山原来也听过关于魏浩的一些传闻。大意是他来到茅山县后,茅山县确实发生了一些很明显的变化。 过去,茅山县城最多的店是洗脚按摩店,麻将房之类的。魏浩来了后,搞了几次大行动。 仿佛是一夜之间,茅山县街头的这类店便销声匿迹了。 魏浩最让人称道的做法是,玩麻将的赌注超过五块的,一律视为赌博。以至于有一段时间县里的拘留所人满为患。 后来还是黄山出面过问,才将这批人人以罚款的方式处理了。 回来县里,许一山必然要去看看妹妹许秀。 许秀自从跟着陈晓琪来了县城后,与家里的联系几乎都断了。 徐赤脚打了几个电话问许一山,陈晓琪究竟在搞什么鬼?哄骗了他一个儿子还不算,还要将他女儿也怂恿着不认他了。 面对爹的质问,许一山每次都哑口无言。他只能解释说,爹,陈晓琪是你儿媳妇,你怎么能这样说她?她哄骗你儿子什么了? 徐赤脚就一句话,老子儿子结婚,老子连杯喜酒都没喝上。 这也不怪徐赤脚生气。陈勇夫妇在得知女儿与许一山登记了后,第一时间提出来给他们举办婚礼。但陈勇的提议被陈晓琪否决了。 陈晓琪否决了提议后,再没人提起过这件事来谈。 许一山有几次想提,话到嘴边都被他咽下去了。陈晓琪到底是怎么想的,许一山不知道,她父母不知道,徐赤脚更不知道。 许秀在家,看到哥哥来了,欢天喜地地接住了哥。 许一山打量着房间,许秀便猜出来了他的意思。 她抿着嘴笑道:“哥,别找了。小琪姐不在家,她出差去了。” “出差?”许一山吃了一惊,“她去哪出差了?” “小琪姐没跟你说吗?”许秀惊异地问:“她去燕京了啊。” 许一山眉头皱了起来,“她去燕京干嘛?” 许秀浅浅一笑,“哥,看你担心的样子。我姐那么大的一个人,还是个干部,你着什么急啊?我告诉你吧,她与我们镇中学的柳媚老师一起去的燕京。” “柳媚?”许一山愈发迷惑了。柳媚似乎很反感陈晓琪,从许一山让她去找陈晓琪要“春蕾计划”的指标就能看出来,柳媚宁可放弃去燕京电视台参赛的机会,也不愿去找陈晓琪。 陈晓琪似乎也知道柳媚对她没好感。她在县里“春蕾计划”没指标的情况下,以许一山的名义给了柳媚带孩子去燕京参赛的五万块费用。 这笔钱,可是她私人的,与公家无关。 难道,柳媚知道了这件事的内幕,她们握手言欢了? 许一山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只要她们能像朋友一样相处,他许一山心里就像大伏天吃了根冰棍一样的爽快。 “小琪姐说,她顺便去给我探探路,看燕京那边的学校情况怎么样。” 许一山哦了一声,陈晓琪不在家,他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的。 他从身上掏出两千块钱递给许秀道:“这点钱你拿着,不要老靠人家。我们自己有钱,不要麻烦人家。” 许秀没推脱,接过钱后,将嘴凑到许一山耳边说道:“哥,你与小琪姐还没......” 正文 第198章 小邝的爱情之花 许秀话没说完,脸已通红。 许一山一看妹妹神色,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瞪了妹妹一眼训斥道:“你小孩子家家的,胡思乱想干嘛?” 许秀不服气地撅起嘴道:“本来就是嘛,小琪姐自己说的。” 许一山恼怒问:“她说了什么?” 许秀愈发羞涩了,又怕哥哥骂。犹豫了好一会才鼓起勇气说道:“小琪姐说,你们男人到底是怎么与女人睡觉的,她不懂啊。” 许一山心里一阵乱,责怪陈晓琪怎么与个小姑娘讨论这样的问题。 “我走了,你在家好好的,不许谈恋爱,知道吗?”许一山叮嘱妹妹,正要走,张漫的电话就来了。 许一山赶到约定的地方时,车里只有她一个人在。魏浩的影子都没见着。 张漫脸上的泪痕依旧在,显然在许一山没来之前她哭过。 许一山不敢声张,小心翼翼上车。一坐下,感觉屁股底下有什么东西咯屁股,顺手一摸,便摸出一张银行卡来。 他惊异地问:“谁的卡?” 张漫目视前方,淡淡说了一句:“魏浩给我的。里面有五十万。” “五十万?”许一山不有咋了咋舌。这么多钱,他还真没见过。 没钱的人,总喜欢做有钱的梦。许一山曾经也快乐地想过,如果自己突然有十万块钱,他一定会将钱拿在手里,一张一张地数着过瘾。他还会将钱铺在席子底下,躺在床上睡一觉。 “真多。”他不无羡慕地笑道:“魏局真有钱。” “多吗?”张漫冷冷笑道:“许一山,你要不嫌弃这钱脏,你拿去花好了。” 许一山感觉就像被蛇突然咬了一口一样的,手拿不稳银行卡,掉了下去。 他赶紧捡起来,轻轻送到张漫跟前,道:“快收起来,才不露白哦。” 张漫噗嗤一笑,轻轻骂了一句:“小农意识。” 许一山没敢问,魏浩为何要给她那么多钱,他们究竟是种什么样的关系。 张漫也不说,默默地开车,一起回农庄的培训班。 晚上,小邝和罗世斌过来他房间坐,聊起了张漫的讲课。 罗世斌对张漫佩服得五体投地,一口一个“张老师”的叫。罗世斌说,他在三年前就认识了张漫。 那时候的张漫还只是报社文艺副刊的编辑,罗世斌写了一首爱情诗,亲自送去报社投稿。接待他的就是张漫。 张漫在读完他的诗后,高度赞扬了罗世斌有灵性。一个作者,最喜欢听的话,就是灵性两字。这两字比任何褒奖都要来得高贵。 那期的报纸上,罗世斌的诗第一次在衡岳日报文艺版发表了。并且拿到了第一笔稿费,九块八毛钱。 遗憾的是,从哪以后,罗世斌的诗再没在报纸上露面。据罗世斌自己说,不是他的诗不好,主要是没碰到伯乐。因为张漫后来被调去采访部了。文艺版的新编辑根本就不认可罗世斌的诗,背后骂他写的就是狗屁。 罗世斌感叹道:“这世上啊,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啊。” 许一山没有想打击他的积极性。罗世斌能来参加这次培训,说明他不排斥。若是以他过去的眼光,他一定会清高地认为培训是个低档次的活动。像他这种已经在报刊杂志上发表过作品的人,是不屑与参加这种活动的。 小邝是个文学爱好者,许一山之前并不知道。如果不是在通讯员名单上看到他的名字,许一山还真以为他只是个天天守在洪河边的水文站里观察水文情况的小伙子。 小邝在农庄老板哪里要了啤酒和花生米,摆开桌子就在许一山的房间喝了起来。 话题围绕着这次培训展开,很快就聊到了学员身上了。 小邝小声对许一山说道:“老大,这次参加培训的人,很多面孔很陌生哦。我看啊,大多数人都是来混吃混喝的,真要他们写篇文章出来,还不要了他们的命啊。” 许一山笑道:“所以,这就是培训的目的。首先培养大家的正确三观,传授给大家写作技巧,提高大家的积极性。现在社会,缺少的就是公正客观的新闻报道啊。” 小邝嘴一咧,笑道:“老大,你是领导,一说话就是大道理,一套一套的,我说不过你。我关心的是这帮女娃子当中,谁还没男朋友。” 罗世斌嫌弃地白他一眼,讥讽他道:“小邝,你永远都只有那么点出息。好男儿志在四方,怎么能把心思和精力都放在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当中去?你不用说,我知道你喜欢谁。” 小邝对罗世斌的讥讽非但不恼,反而笑嘻嘻地自嘲道:“我就那么点出息,不像你罗大文豪,一心一意想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我是什么虫,知道钻什么木。” “什么虫?臭虫。”罗世斌笑了起来,道:“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那个叫唐欢的姑娘,不是你的菜。” 许一山心里一动,问小邝道:“你喜欢唐欢?” 小邝不好意思地点头,小声说道:“她长得是真好看,而且你们没发现吗?她与其他女孩子不一样啊。她是个有思想的女孩。” 许一山点头称是,但他没告诉小邝,唐欢嫁人可是有条件的,谁能帮他修通云雾山村通往山外的路,她就嫁给谁。 许一山昨夜忘记问了,若是一个年老的男人帮她修通了路,她嫁不嫁? “老大,你觉得唐欢怎么样?”小邝一脸希望的神色看着许一山。似乎只要许一山点头认可了,他就可以义无返顾去追求他心仪的女孩子了。 许一山赞道:“好啊,你说的没错。唐欢确实是个有思想的姑娘。” “老大,你说,我去追她,能不能成功?” 许一山笑道:“这就很难说了啊,事在人为嘛。爱情这东西,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你是真心去爱她,相信她会感受到你的爱,从而接受你的爱情啊。” 小邝大喜,自言自语道:“我就说没问题吧。你看我们老大,最美县花都被他追到手了。老大的经验,够我学一辈子。” 许一山哭笑不得,心里想,自己哪去追了陈晓琪?他只是被陈晓琪这块美丽的馅饼砸中了脑袋,至今还晕乎乎的没分清东南西北。 如果不是陈晓琪主动来找他登记,给他许一山十个胆,他也不敢去想陈晓琪这朵花会在自己手心里灿烂的开放。 三个人正聊得热火朝天,突然门被敲响,门外传来一个声音,“许镇长在吗?” 正文 第199章 我家女人不安分 小邝去开了门,许一山一抬头,就吓了一条。 门口,宛秋牵着华华,惶恐地往屋里看。 许一山赶紧起身,问宛秋道:“你们怎么来了?” 宛秋指着华华道:“他不肯吃饭,一直哭着要爸爸妈妈,我家哪位发了火,骂了孩子几句。我一气之下就跑来了。” 许一山蹲下去身子,抱住华华安慰他道:“你怎么了?” 华华鼻子一耸,眼泪便掉下来。“我要我爸妈,我姐姐。我要回家。” “爸爸妈妈出差去了,姐姐在学校读书啊。”许一山骗着孩子说道:“过几天他们就回来了。他们回来,叔叔就送你回家,好不好?” 华华懂事地点头,小声说道:“叔叔,我能留在你这里吗?我不想跟阿姨回家。” 许一山就去看宛秋,宛秋的脸瞬间便红了起来,嘀咕道:“这孩子真有心份哦,我就那么随便一说,他都记在心里了。” 许一山问:“你都说了什么?” 宛秋讪讪的不好意思说出口来。 从宛秋进门开始,罗世斌的眼光就一刻都没离开过她。许一山看在眼里,心里暗暗想,这罗世斌什么意思?明明知道人家是有家室的人,你那样看人家,会让人误会的啊。 宛秋显然也注意到了罗世斌的眼神,她浅浅一笑道:“大诗人也在啊。真好。” 宛秋要求,她不回去了,要参加培训班的学习。 罗世斌在一边怂恿着她说道:“你就该接受这样的系统培训。” 许一山想拒绝,可是她人已经来了。她要不愿意走,他总不能拿轿子抬她走。 何况,她已经将华华送来了,他没有理由再拒绝她不参加培训。 宛秋似乎猜到了许一山的心思,她低声说道:“华华还是我来照顾。反正他现在也没正式读书,耽搁几天也没事。” 宛秋来了,住房得重新安排。找了老板,得知所有客房都住满了,没有多余的地方,哪怕是多一张床。 罗世斌自告奋勇出面去协调其他学员,争取宛秋能留下来。 他甚至提出一个解决办法,他和小邝搬来许一山房间,他打地铺就行。将他的房间腾给宛秋住。 宛秋感激地看着他说道:“还是诗人境界高一些啊。” 罗世斌还果真去协调了,协调了一圈回来,没有结果。只好红着脸说道:“看来,只有采用第二套方案了。” 按照罗世斌的提议,他和小邝搬来许一山的房间,他真打了地铺睡在地上。 安顿完了之后,许一山心想,这不是办法。不是他不适应别人与他挤住在一起,而是他想到老邓知道了后,会怎么想? 宛秋这些年一直在汕头那边打工,究竟打什么工,从来没听她说过。 有人猜测,宛秋在汕头那边也组了一个家庭。而且说得活灵活现。 作为丈夫的老邓,不可能听不到这些风言风语。 怀疑归怀疑,手头没证据,还真不敢乱说话。 但是,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绝对没有他们平常在人面前表现的那么恩爱。 这次宛秋回来,老邓下定决心不再让宛秋过去汕头那边。为此,两个人在屋里吵了几次,作为隔壁邻居的许一山,哪能什么都不知道。 越是担心什么,越来什么。 老邓的电话在半夜时分追了过来。 “许镇长,我家的去你哪里了吧?” 许一山老实回他道:“是。”他很快反应过来,赶紧道歉道:“老邓,我把孩子让你家照顾,真没做好。对不起啊。” 老邓哼哼唧唧地说道:“许镇长,不是我说你啊,老孙的孩子,管你什么事?现在好了,你把孩子带回来,自己又不管,现在大家都对我有误会了。认为我与老孙是一条线上的人。” 这句话让许一山很不高兴,他瓮声瓮气地问:“老孙是那条线的?” 老邓犹豫了一下,坚决说道:“反正不是书记这条线上的。” 老邓是个聪明人,那晚在春花嫂子的夜宵摊上,小邝声情并茂朗诵罗世斌的诗,宛秋听得如痴如醉已经让他很不满。 天下男人,只希望自己老婆崇拜自己。若是老婆对其他男人表现出一丝好感,那就是心生异念,断不可原谅。 有人将此形容为“吃醋”,这种说法不无道理。吃醋不是女人的专有名词,男人吃起醋来,更显得恐怖。 老邓问许一山:“你能让我家的回来吗?孩子也带回来。我先道歉啊,这几天我心情不太好,是我脾气不好。镇里麻烦事太多了,我都被骂得惨不忍睹了。” 许一山好奇地问:“谁敢骂你?” 老邓叹口气道:“还有谁啊,洪山镇除了书记镇长外,谁敢骂老子,老子日他先人。” 许一山心里一动,随口问道:“书记无缘无故骂你干嘛?” 老邓长长叹口气道:“还能为什么?为钱呗。现在投资方撕毁合同,要求镇里将保证金如数退还回去。这笔钱进了我们账户就没过个夜,我去哪找钱退他。” 这句话的信息量非常大,一是既然对方毁约了,洪山镇凭什么退他保证金? 二是保证金这笔钱去了哪? 老邓似乎醒悟了过来了,感觉失了言,赶紧解释道:“我也是急火攻心了,乱说的,许镇长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啊。” 许一山知道一个情况,当初洪山镇与黄大岭签署建桥协议时,洪山镇要求对方先将保证金打进洪山镇财政专户。按照协议要求,以后的建桥资金都要进入专户,由双方共同监管。每一笔的支出,都要经过双方签字确认。 这一笔保证金数字在八位数,毕竟,一座桥的建设,三五几百万根本建不出一座像样的桥。 老邓无意识漏出来一个信息,这笔保证金已经不在洪山镇的财政专户上了,那么,这笔钱去了哪? 许一山没继续问老邓。转而开导老邓道:“老邓,你们吵了几句,心里都有火,不如让你夫人在我这里玩上一两天。等她火气消了,自然就回去了。” 老邓道:“也行。不过,我拜托一下许镇长,我家女人不安分,麻烦你看紧她。” 许一山笑道:“老邓,男人对自己老婆要有信心。你放心吧,你夫人在我这里,绝对饿不着,冻不着。” 挂了电话,许一山耳朵里被小邝的呼噜声灌满了。而躺在地铺上的罗世斌,却还在辗转反侧,似乎很难入眠。 正文 第200章 权力圈子 张漫上了两天的课,第三天报社来了资深编辑,换了她回去。 送张漫离开时,许一山将算好的工资交给她,满怀歉意地说道:“少是少了点,等下次请你来讲课,一定补上。” 张漫看一眼许一山手里的信封,似笑非笑地问:“你给我多少?” 许一山小声说道:“两千。” 张漫哦了一声,看也没看他手里的信封。转身上车。 许一山以为她嫌少,赶紧追上去道:“你先拿着,等我有钱了,一定补上。” 张漫笑了笑道:“你准备补我多少?” 许一山不敢吱声了。补多少合适?他心里没底。 “拿回去吧。”张漫扫他一眼,“你说,我是缺这三五几千块钱的人吗?许一山,如果看在钱份上,你多少钱都请我不来。这次算是友情协助,以后再有此类的培训活动,我再与你算总账。” 许一山心里还挂念着在衡岳日报上开专栏的事,于是小声提醒她,“张记者,这次采风的作品,你看......” “等有作品再说。”张漫关上车窗,扬尘而去。 新来的资深编辑是个秃顶的老头,一口衡岳本地话。与张漫满嘴的纯正普通话,简直有天壤之别。 不知不觉中,培训时间就到了。 许一山按照事先拟定好的计划,将三十个通讯员一网撒了下去。 临行前,他开了一个短会,明确要求每人必须至少拿出两篇稿件。时间为一个星期。 当然,题材不限,体裁不限。 小邝提出跟唐欢回去云雾山村采风。许一山二话没说,当即答应。 一车人回到洪山镇后,各自回去。 许一山拿着培训总结报告,去找段焱华汇报工作。 一进门,就看到黄大岭也在。 段焱华看他进来,起身迎接住他,满脸笑容说道:“我们的秀才回来了。怎么样,有什么收获?” 许一山于是详细汇报了培训的过程,并将要求参加培训的通讯员交稿的事说了一遍。 段焱华听完,高兴说道:“洪山镇的宣传工作交给你,看来我是选对了人。一山啊,宣传阵地非常重要,你可不能掉以轻心。镇党委经过研究,决定以镇政府的名义办一个内部刊物。这个重担还是要压在你的肩上。” 许一山闻言,心里不觉嘀咕起来。 一个镇办一个刊物,有必要吗?办刊要钱养,洪山镇有这么多钱来办一个刊物? “一山同志,我们的刊物要立足洪山镇,辐射全县,影响整个地区。这个任务可不轻。希望你全力以赴,全心全意将刊物办好。目前,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给刊物取名《洪河水》。筹备工作全部由你负责。” 许一山心想,自己去办刊物了,就不能参与镇里的其他工作了。段焱华无中生有弄出一个刊物来,就是想将他绑在办刊这件事上,让他无暇去顾及其他的事。 他试探着说道:“书记,办刊物得有专业人士才好。我对这些可都不懂,纯粹的门外汉,恐怕会让您失望。” 段焱华将手一挥道:“你放心大胆去干,内部刊物,只要没有原则上的错误就行。” 段焱华一句话打发了他,这是将他排除在洪山镇权力圈子之外的一个最好理由。 汇报完回到办公室,白玉跟着他进来了。 她看许一山有些不高兴,便问他道:“你怎么了?” 许一山往椅子上一坐,颓然道:“书记安排我办个内部刊物。我对办刊什么都不懂,怕误了镇里的大事。” 白玉微微一笑道:“这件事你没回来之前我已经听说了。这样也好,你安心办你的刊,其他事一概不管。不管事就没事,管了事,事就多。而且,依我看,洪山镇接下来会有大事发生。” 聊了一会,白玉都是在劝许一山愉快接受镇里的安排。 她压低声说道:“反正你在洪山镇又不可能呆一辈子。就算你想呆下去,别人也不会让你呆下去。” 许一山感觉她话里有话,联想起之前与老皮匠的聊天,蓦地明白过来,原来自己在某些人的眼里,已经成了别人的挡路石。 他想来想去,一直没想明白一个道理。自己之前与这些人都不熟悉,怎么他一来,就成了别人的眼中钉了? 他仔细回想了来洪山镇的所作所为,感觉并没得罪任何一个人。 如果说得罪人,唯一的人应该就是段焱华。 他得罪段焱华的第一件事,就是当着廖老的面,将洪山镇防洪大堤批得一无是处。 其实他不是故意去批的,而是以他的专业知识认为,洪山镇的防洪大堤是一个危险的举措。一条河高出镇子几米高成为一道悬河,这在水利上是大忌。 虽然段焱华在防洪大堤上花了心思,下了血本,将洪山镇河段弄得漂漂亮亮,但这些都是浮在表面上的美丽,一旦再来一次大洪水,这些都将被洪水摧枯拉朽。 许一山认为,治理河道最佳的方案就是疏通。洪河水面并不宽,水流也不急,每秒流量都在可控范围。如果采用疏通的办法,河道会逐年下降,最终降到水平线以下,从此就可一劳永逸。 政见不和,最明显的表现就是段焱华一直将他排除在权力圈子之外。 当然,即便他进了圈子,未必就有权。 在洪山镇,段焱华是当之无愧的一哥,就连镇长刘文,在很多问题上也只能附庸在段焱华的意见之下。 门外走廊上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个人影。 落日的余晖将天空染得血红,暮归的鸟儿在夕阳里舞动灵巧的身影,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 白玉看四周无人,突然小声道:“黄大岭在催镇里退还他的保证金。如果镇里拿不出钱来,就把镇东边洪河边山的土地作价抵押给他。” 洪河东边有一块辽阔的土地,过去是洪山镇的粮仓。因为是冲积小平原,因此土地特别肥沃。 只要往地里撒一把种子,到了秋天,就能收获丰厚的果实。 洪山镇居民至今还有将近一半的人口口粮从这块土地上孕育出来。它是洪山镇最后的一片良田,是洪山镇百姓赖以生存的最后根据地。 “他想得美。”许一山脱口而出道:“就算这片地要开发,也不该成为房地产小区。” 白玉试探地问:“不开发成住宅小区,还能做什么用?” 许一山没说话了,在他心里,已经有一片蓝图,洪山镇要想获得可持续性的发展,就得从房地产的坑里跳出来。 当然,他知道自己的建议一定会被段焱华否决。 因为段焱华的执政理念是要将洪山镇打造成为衡岳地区最宜居的乡村风情小镇。 正文 第201章 替罪羊 洪山镇拒不支付保证金,黄大岭一怒之下,将洪山镇告上茅山县法院。 镇里收到传票的当天,段焱华召集全镇干部,开了一个扩大会议。 许一山被通知参加会议。会议的核心主题是讨论应诉。 从接到通知开始,许一山心里就一直疑云重重。 洪山镇拒不支付保证金不是没理由,作为协议双方,理应共同维护合同内容。黄大岭在虹桥未建之前,提出毁约,是他违反了合同内容。洪山镇完全有理由不退还保证金。 其二,许一山早就知道,段焱华是黄山的干儿子。这在茅山县官场,几乎人人皆知。那么,他与黄大岭就是非血缘的兄弟。即使不看兄弟情面,但黄山的面子,段焱华还不敢驳。 其三,这明明是一宗违约的官司,茅山县法院怎么还能受理? 诸多疑点,让许一山百思不得其解。 会议一开始,段焱华首先发言。 他讲得很激动,大意是虹桥乃洪山镇的大动脉,桥断至今,已经引起连锁反应。全镇经济出现了大幅度下滑。因为桥断而至交通瘫痪,恢复虹桥通车迫在眉睫。 段焱华满怀深情地说道:“县领导对这件事非常重视。镇里也想过很多办法。最后,我们决定将桥委托给第三方承建。” “各位,相信大家都理解,建桥是一项投入非常巨大的工程。目前我们的财力还不能完全胜任建桥的支出。因此,在征得上级领导的同意后,我们愿意以虹桥十五年的收费权,换取投资方垫资建设。” “十五年啊,是很漫长的一个阶段。”段焱华扫视一眼会议室,缓缓道:“而且虹桥收费将会阻碍洪山镇未来的发展,所以我提出,收回十五年的收费权。虹桥本身就该是一座利民工程。我们不能为了眼前的一点利益,而让群主遭受更多的紧经济损失。” 段焱华说得慷慨激昂,许一山甚至看到他的眼眶都湿润了。 听到这里,许一山差不多明白了过来。 这样看来,毁约并非黄大岭在先,而是洪山镇。 洪山镇不愿意将十五年的大桥收费权力交给黄大岭的公司,也不愿意将黄大岭交上来的保证金退还给他。这不是明摆着没道理在先吗? 段焱华苦笑一下道:“大家也许会问,既然我们收回了收费权,那么大桥还建不建?不建,就将钱退还给人家啊。我也想退啊,可是,我们洪山镇要想成为最美丽的宜居小镇,前期的基础设施得完备吧?市政施舍得升级改造吧?这些可都是需要钱的,没钱寸步难行啊。” 段焱华足足讲了一个多小时,底下的干部没一个敢吱声。 许一山听完了段焱华的全部讲话,心里没形成一个结论,段焱华讲这些话的目的是什么? 镇长刘文接下来发言。 他先是高度赞扬了段焱华为了洪山镇发展呕心沥血的丰功伟绩,接下来话锋一转,他笑眯眯地看着底下的干部们道:“我来个抛砖引玉,请各位各抒己见,拿出一个好办法来解决目前的问题。” 刘文的意思是,已经到手的钱,不可能吐出去。 但洪山镇作为一级政府机构,不能黑了人家这笔钱。既然拿了人家的钱,就得给人家一个说法。 刘文给出的解决方案就是洪山镇拿出一块地,作价抵让给对方。条件是对方继续承建大桥,这样,洪山镇既收回了收费权,又不用拿出一分钱来建桥。唯一的代价就是土地。 底下议论声顿起。 许一山感觉有些坐不住了。洪山镇以土地换大桥,看起来没毛病。但细思极恐啊。 首先,洪山镇已经没有一块荒废的土地可供开发。除非征用良田。 可是,耕地是有红线的,刘文不至于连这点都不顾忌了吧? 他正想开口,突然听到段焱华说道:“各位,你们觉得刘镇长的建议行不行?” 还是没人吱声。 许一山想,此时再不发声,就有点对不住自己副镇长的身份了。 他一站起身来,全场的目光便都聚齐到他的身上了。 没等他开口,段焱华摆摆手道:“许副镇长,你的主要任务是做好全镇的宣传工作,有事,会后我们再聊。” 许一山一急,赶紧说道:“我不是汇报宣传工作,我是想就土地换桥的方案提点看法。” 段焱华脸一沉道:“哦,这件事,你先不忙发表意见。” 段焱华一开口就将许一山的话堵死了,以至于他愣愣地张大嘴,却出不了声。 旁边的白玉悄悄扯了一下他的衣服,低声提醒他道:“快坐下,有话会后再说。” 许一山本来想说,土地换桥的方案不是不可取,但在土地方面必须要慎重,绝对不能碰触耕地这道红线。 他已经知道,黄大岭看中了镇东面洪河边的一块地。那是一块比黄金小区大十几倍的土地。如果在这片土地上建起来房子,洪山镇将会拥有一个新城。 果然,风向很快转到具体落实土地上面来了。 不出许一山所料,洪山镇要拿镇东面的土地与黄大岭达成交易协议。 镇里的条件是,黄大岭已经缴纳的保证金,作为土地出让金的一部分。余下的土地出让金,换取黄大岭恢复虹桥,争取在年底建成通车。 会议很快散了,决议是以刘文为首,争取与黄大岭庭下和解。 段焱华开这么一场声势浩大的会议,就是为了解决这样一个他们早就谋划好的结局。许一山突然觉得自己有被戏弄的感觉。 白玉随他一道回办公室,一进门便忧心忡忡地说道:“我感觉会出事呢。” 白玉的担心,与许一山如出一撤。大家都知道这些年上面对耕地的管理极为严格。谁碰了这根红线,谁就会倒霉。 段焱华和刘文不可能不知道这里面的危险,他们还敢顶风作案,是什么给了他们的胆量? 白玉很快给了许一山一个答案。 “替罪羊。”白玉说:“这次看谁会是替罪羊。” 白玉分析道:“这种事,段书记和刘镇长都不可能亲自出面,一定是以镇党委的名义,安排一个人全面负责这件事。真要有事,谁负责,谁承担。” 许一山楞了一下说道:“别人都知道这里面的猫腻,谁会愿意挑这副担子?” 白玉意味深长地笑,摇了摇头道:“不管这事落在谁身上,谁都逃脱不了。” 许一山不以为然地笑道:“白主任,你想多了,比如我,就坚决不会往火坑里跳。” “是吗?”白玉看了他一眼,“但愿如此。” 话音未落,听到楼底下有人在喊,“许镇长,书记找你。” 正文 第202章 无法拒绝 段焱华客气地请许一山坐,自己去泡了茶过来递给他,赞赏道:“这是好茶,你尝尝,觉得可以,等下拿点过去喝。” 许一山受宠若惊,尝了一口后,果真齿颊留香,满口生津。 没一会,刘文进来了。 他手里端着自己的大茶杯,茶杯里永远都是跑着枸杞和西洋参。再好的茶,刘文似乎都没兴趣。 段焱华首先说话,他先是表扬了许一山在通讯员培训工作上所取得的成绩,肯定了他的工作态度。话锋一转道:“我们洪山镇如果每个干部都能像小许一样,我和老刘肩上的担子就会轻很多啊。” 刘文不失时机地说道:“就是啊,老段,我们应该为有小许这样的年轻力量而感到高兴才对。” “对对对。”段焱华大笑道:“一山啊,你现在可是我们洪山镇最有前途的干部。我和老刘商量了,今年必须给你一个荣誉。像你这样的好干部,就该多鼓励,多给压力,逆境中成长起来的大树,才能经受狂风暴雨的吹打嘛。”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几乎不给许一山说话的机会。 许一山越听越觉得苗头不对。段焱华和刘文从来没这样盛赞过他,甚至在过去时,他们总有意无意忽视他的存在。怎么到了今天,他突然成了他们眼里最有潜力和最值得胜任的干部了? 突然,段焱华深深叹了口气,道:“人啊,就该长个三头六臂出来。你们看看我,现在就是将身体分成两半,还是没办法满足工作的需要。” 许一山赶紧说道:“书记您能者多劳。” 段焱华扫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马屁你就不要拍了,真想为我分担一点工作上的重担,我就万分感谢了。” 许一山严肃道:“书记,只要你安排我去干,再难的事都会迎难而上。” “真的?” “真的。”许一山突然间觉得满身都是力量。这是他来洪山镇第一次被人重视,而且还是段焱华的重视,他不能不激动,不能不兴奋。 段焱华眉头微蹙,似乎在思考什么事。 过了一会,他郑重其事地对许一山说道:“一山啊,你也知道,县里现在恢复了招商局。招商局这块牌子摘了后,再没运作了。现在要恢复,不知有多少工作需要从头做起。我现在为了招商局的事,愁得饭都快吃不下了。可是你也知道,县委县政府将这副担子压在我肩上,我不能让领导失望啊。” “而且,近期就有个外资投资的大事要跟进。黄书记说了,再大的事,都没招商引资这件事大。所以啊,我对镇里的工作,可能会有些侧重啊。” “不过,有老刘坐镇,我也放得心。” 许一山听得心思一顿乱转。段焱华提出招商引资的事,无非就是马来西亚的严华。 茅山县领导都清楚,严华来茅山投资,前提是因为许一山在燕京的一道茶油炒鸡。没有许一山在燕京推介茶油,就不会出现严华会寻到茅山县来。 严华事先已经与茅山县通了气,指名道姓要许一山负责接洽。 县里将招商引资的事交给段焱华负责,将许一山排除在外,原因就是许一山的级别还不够,为了体现对严华的重视,县里安排常委与他对接,想必严华也无话可说。 许一山在心里想,段焱华此刻说出这件事,难道是想让他协助招商引资的事? 如果段焱华提出来让他协助,许一山想,自己完全没理由拒绝。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段焱华并没继续往下说招商引资的事了。他突然将话题引回到虹桥上来了。 段焱华说道:“一山啊,古话说,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现在外面流传一些非常难听的话,说虹桥是毁在你手里。当然,我们不接受这种说法,当时如果不是你灵机决断,洪山镇今天可能不是这个样子。换句话说,我要感谢你救了洪山镇。” “可是群众他们都是不明真相的人,我们也不能堵住他们的嘴吧。我认为,既然别人都这样误会你,你就做一件让他们重新看你的大事出来。” 段烟花说到此,没继续说了。而是缓缓喝了一口茶,眼光看着许一山,仿佛在等许一山表态。 许一山从他话里听出来了一丝味道,段焱华这是要将虹桥重建的事再次压在他的肩上。 “你是个有胆识,有想法,有抱负的年轻人。这么说吧,洪山镇除了我们两个之外,怕是没人能与你比了。老刘,你说是不?” 刘文文雅地笑,道:“书记看人很准。” “就说老刘你吧,全镇近二十万人口,吃喝拉撒你都得操心,你的日子比我也好过不到哪里去。”段焱华叹口气道:“洪山镇这些年的发展有目共睹,这就好比上了高速公路,想停下来没有机会,只能憋足气往前。” 再转了一个大圈子之后,段焱华最终把想法说了出来。 他希望许一山再次挑起重建虹桥的大任。他强调说,现在不比过去,往事俱全,只欠东风了。 段焱华的东风,就是洪山镇想办法将黄大岭提出的土地置换给他。 许一山顿时懵了。 刚才还在与白玉说,谁将成为段焱华的替罪羊,没想到这帽子很快就落到了他的头上了。 段焱华给他鼓劲道:“一山,你放手去干,背后有我和老刘,我们会是你坚强的后盾。” 许一山想说,这不是逼着他去犯错误吗?明知道耕地红线不能碰触,他许一山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将那块土地拱手交给黄大岭去开发啊。 段焱华显然猜到了他的顾虑,安慰他道:“一山,这么说吧,我们镇里的方案,都是经过上面领导同意的。就算有点小问题,上面该给我们担的担子,他们会担。” 段焱华所言不虚,碰触耕地红线,上面真要追究下来,他许一山还不够格承担那么重大的责任。 大家心里都有数,但谁都没挑破了说。 段焱华眼见火候差不多了,才严肃说道:“一山,这是组织给你的任务,也是组织信任你的原因。我想,你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许一山突然有种极度无奈的念头,他失去了拒绝的机会。 谈话结束,刘文先一步离开。 段焱华看着刘文走远的背影,叹口气道:“老刘年纪大了,走路都怕踩死蚂蚁,他已经干不了大事了。” 说过后,他看着许一山说道:“你找人写个稿子,就以洪山镇要打造宜居小镇为主题,在日报上发表。镇里准备一笔奖金,奖励撰稿者。” 许一山只能点头,段焱华这是要投石问路。虽然他没说出来,但许一山知道,稿件的核心内容必须要落在征地这块上。 正文 第203章 精明如鬼的黄大勇 段焱华的要求,唯有张漫能够满足。 像这种既不能显山露水,又能潜移默化的稿件,一般人还真没这水平。 许一山电话邀约张漫来洪山镇采访,却遭到了张漫的无情拒绝。 张漫不来,稿件要写。许一山心里不免有些急了。他暗暗想,如果张漫坚决不来,他只能勉为其难,亲自操刀。 小邝听闻此事,积极向许一山推荐罗世斌。 许一山对罗世斌的感觉不怎么好,在他看来,所有以诗人自居的人,都是假清高,真没本事。让罗世斌胡谄几句云里雾里的狗屁诗还行,真让他写实,可能胸无点墨。 眼看着交稿日期临近了,许一山只好答应让罗世斌来试一试。 罗世斌听说镇里请他写文章,架子一下就端了起来。 他让小邝转告许一山,镇里不亲自出面请他,他不会动笔。 小邝无奈,将这些话转给许一山听。许一山又恼又气,他对小邝说道:“你告诉罗世斌,写,镇里负责食宿。不写,以后不要来镇里找我。” 下午,在小邝的陪同下,罗世斌来了许一山办公室。 他是鸭子死了嘴还硬,一进门便表明态度道:“如果不是小邝求我,我绝对不会为五斗米而折腰。” 许一山笑着说道:“罗诗人,我相信你的话。不过,这次写稿不同往常。你写好了,名也有,利也会有。我可以透露一个消息给你,镇里办了一本内刊,需要人才。” 罗世斌的眼瞪大了,但他依旧努力保持着不动声色,淡淡道:“与我有关系吗?” “当然有。”许一山说道:“你这篇文章写好了,我就会想办法将你安排在内刊的编辑位子上。虽说暂时不能解决编制,但至少有一份工资能养家糊口。” 罗世斌终于掩饰不住了,他满脸堆上一层谦卑的笑容,低声说道:“这还得请许镇长费心啊。这样吧,写稿的任务我接了。一定让许镇长满意。” 许一山心想,老子满意有个屁用,关键是要让段焱华满意。 段焱华这招投石问路,是想试探一下上面的态度。 他给许一山划了一个圈子,稿件要围绕洪山镇宜居小镇的主题来写。这样势必就得将洪山镇的未来蓝图要描绘一番。 洪山镇过去只是一座很普通平常的小镇,与衡岳地区其他小镇并无太大区别。 但洪山镇有个得天独厚的条件,哪就是交通的便利。 洪山镇是交通枢纽,道路四通八达。 交通最能带来财富,因此洪山镇与其他镇一同起步,但它走的步子要快许多。因此这些年发展起来后,将其他镇丢开很远的一段距离。 许多地方都得从洪山镇过身,即便如茅山县,往来衡岳市也得途径洪山镇。 虹桥就显露出他的独特优势来。毕竟,不从虹桥过,得绕至少二十公里的路。 由于过去是农业镇,洪山镇也不例外,围绕整个镇子的都是一片片的稻田。如果镇要扩容,必然要侵占稻田。否则,甄子丹规模无法扩大。 段焱华的意思就是拿一篇文章来问路,洪山镇要扩容,要建成衡岳地区最美丽的宜居小镇,必须将稻田废除。 许一山将意思给罗世斌简单地说了一遍,交代他道:“你放心大胆去写,发表的事,我来想办法。” 不到一天的时间,整个洪山镇都在传一个消息,镇里要将东边的耕地废除。土地征收工作马上要铺开。 黄大勇第一个找上门来。 这次要征收的土地,有一半属于红山村。 征地拆迁最容易出暴发户,黄大勇是来探听口气,洪山镇是不是真有这样的规划。 许一山没直接答复他,反问他有什么想法? 黄大勇嘿嘿地笑,说既然没有,他就放了心。 第二天,有人说,黄大勇在镇东边的那片地上到处在搭棚子,说要发展水产养殖业。 许一山瞧瞧去看了一下,果然如此。 黄大勇几乎动员了全村男女老少,只要有一块巴掌大的地方,他都安排人挖几个坑,埋下去木桩子,扯上几块塑料布,说是搭建看护水产池子的棚子。 他安排人将全镇的挖机都请了来,准备大兴土木。 许一山接到段焱华的电话,才知道黄大勇在干这事。段焱华在电话里严厉责令许一山,必须立即制止黄大勇的行为。 黄大勇嬉皮笑脸地问许一山:“许镇长,土地是我洪山村的,我洪山村想干什么,难道还需要向你们汇报?” 许一山纠正他道:“什么土地是你洪山村的?土地是国家的。” 黄大勇丝毫不惧许一山的严厉,依旧一副嬉皮笑脸的形态,“许镇长,我们农民就靠从土里刨食,种什么,我们自己可以决定。现在不像过去,你们镇里不能管得太宽。” 许一山耐心劝他道:“老黄,这片地是洪山镇少有的好地,是上了耕地保护名录的。你种稻,绝对不干涉,种其他,我们就得管。” 黄大勇愁眉苦脸叹道:“现在种田只有亏,我们种了一辈子的田,遇到年景不好的时候,糊口都难。我们也是想破了脑袋,才想到把这片田改成水产养殖的池子。你不让我们养殖,你给我们钱?” 一句话问得许一山不知要怎么回答他。 黄大勇说的也是事实。现在的农民,单靠种田,绝对过不上想要的日子。 一亩田除去种子、农药,有时候连人工都赚不到。种子年年涨价,农药年年涨价,唯有粮价,就像被铁坨拖住了一样,丝毫没有上涨。 种田成了农民的鸡肋,种了要赔,不种,口粮都无法解决。 于是,心思活的人便舍了种稻谷,改种其他经济作物。像黄大勇这样将稻田改成水产养殖田的,大有人在。 黄大勇的计划,是将镇东边这片属于洪山村的稻田,统一改成水产养殖场。 计划看起来很美丽,而且实现起来似乎也不难。但遇到这片稻田有人要征收,黄大勇显然是听到了风声,他想抢在征收之前改变这片稻田的模样,目的不言而喻。 洪山村村民听说镇里来阻工,都涌过来看热闹。 一看是许一山,有人便冷嘲热讽起来,“这个干部前段日子来收钱,我们没钱,拿什么给你。你想收钱,得让我们赚钱啊。” 许一山讪讪道:“不是没收了吗?” “是段书记体会到我们农民的苦,才不让你收的吧。” 许一山想解释,想想解释不清,干脆不解释了。任由他们叽叽喳喳一顿乱讽。 他严肃对黄大勇说道:“老黄,你现在立即停止所有动作,等候镇里通知。” 正文 第204章 拆违 仿佛是一夜之间,洪山镇东边就像打了无数块补疤一样,原来一马平川的小平原上,被无数个彩色塑料布围起来的小棚子,密密麻麻,星罗棋布。 段焱华大怒,将包括许一山在内的一帮副手骂了个狗血淋头。 骂完后,段焱华下了指示,不管他们采取什么办法,必须在三天之内将这些彩色棚子全部拆除。 刘文问许一山,是不是他走漏了风声? 许一山茫然地摇头,他不明白刘文话里的意思。什么走漏风声?镇东边将要被征收是公开的信息,怎么也轮不到自己来走漏风声啊。 猛地想起罗世斌,不觉心里一沉。 洪山镇有意将这片土地与黄大岭的公司置换,这只在领导层面酝酿,还没形成正式决议。 如果说走漏风声,唯一的人应该就是罗世斌。 许一山让他去采写一篇关于洪山镇未来发展的文章,透露出这方面的信息,但没明确具体内容。罗世斌这小子显然自作聪明,猜到了镇里的意图。 “我听说,你安排了一个人去采访,是不是这个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刘文试探这问许一山。 许一山不敢说没有,也不敢承认是他,便迟疑一下说道:“我得找他了解一下情况。如果是他,我决不饶他。” 刘文便笑,道:“难道你打死他?既然事情已经出了,就做好擦屁股的工作。我看,拆违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小许,有些事,手段要硬,不要瞻前顾后。” 许一山小声说道:“这么大多事,我怕做不好。” 刘文笑眯眯道:“有什么做不好的?他们未报先来,这是没将镇政府放在眼里。不顾困难多大,必须严厉下去。我想,还没有谁有胆子与政府公开叫板的。” 几句话,刘文就将责任全部推到了许一山的身上,而且暗示他,这件事由他而起,灭火的工作,当然由他出面。 许一山心里窝着火,心想,罗世斌你个狗日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给老子惹麻烦了。 他找来罗世斌一问,果真如他预料的那样,消息还真是从他嘴里泄露出去的。 罗世斌得到许一山的认可后,决心拼尽全力写好这篇文章。 他将自己装扮一新,带着采访设备便去了村里。 罗世斌清楚,洪山镇要打造宜居小镇,必须扩容。而扩容,势必要征收洪山村的土地。他去找的第一个人,就是洪山村村支书黄大勇。 黄大勇认识罗世斌,知道他是个破落的人。这个人除了自认为是天下现代诗的教父外,本人活得穷困潦倒。 但凡像罗世斌这样的人,都自命清高。尽管生活在贫困线下,却从不以为自己活得比别人差。 他们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他有着丰富的精神食粮!人若无精神食粮,与行尸走肉何异? 罗世斌提出要采访黄大勇,被黄大勇呸了一声道:“你采访个毛,你屎壳郎戴眼镜,假充什么斯文人?你猪鼻子插葱,装象啊?” 罗世斌被他一顿奚落,顿时变了脸,咬着牙道:“黄大勇,你别一辈子戴着有色眼镜看人。我罗世斌如今也是镇里干部了,你这样讥讽干部,是何居心?” 黄大勇听他说是镇里干部,愈发乐了起来。 他将罗世斌从头到脚大量一番,笑嘻嘻道:“你要是干部,老子孙子都是干部。” 罗世斌将脸一沉道:“你若不信,你去问许镇长。我现在是许镇长手里的兵,奉命来采访你。你不配合,老子还不给你机会了。” 黄大勇将信将疑,却也没敢再奚落逗笑他了,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你真是许镇长派来的?我问你,你采访我什么?” 罗世斌为了增加黄大勇的信任,他故作神秘说道:“采访你肯定有原因,洪山镇那么多村支书,我张漫不去采访别人,单独采访你?这里面当然有话说。” 黄大勇犹豫了起来,罗世斌的话可信度到底有多高,他没有把握。但他能肯定,这个破落的小子还不至于敢骗到他的头上来。 他在心里想了好一会,才一本正经地问道:“罗世斌,你说,你想采访我什么吧。” 罗世斌端足了架子,翘起二郎腿冷笑道:“就你这态度,我采访个屁。” 说完,站起身拿起东西就要走。 黄大勇一把拖住他,陪着笑脸道:“罗记者,你别急着走啊,有话好说嘛。” 他一改口,将罗世斌称作“罗记者”,已经让罗世斌内心得到了极大的安慰。罗世斌便站住脚,冷冷笑道:“说什么说?你看不起老子,老子有话都不想与你说。” 罗世斌越端架子,黄大勇心里越没底。 他一改常态,主动去握住罗世斌的手,诚恳说道:“老弟,你有什么好消息,告诉哥哥。今后我们兄弟两多坐一起喝茶。” 罗世斌冷笑道:“老黄,我能有什么好消息?没有。” 黄大勇心想,越是嘴上说没有,越是有。于是热情邀请罗世斌去喝酒吃饭。 几杯酒下去,罗世斌吐露出来一个消息,镇里要扩容。 洪山镇要扩容的消息不是第一天才有的,过去几年,年年都在传。但都是只闻雷声,不见雨点。 眼见着黄大勇有些失望,罗世斌不紧不慢提醒了黄大勇,这次扩容,势在必行。因为牵涉到虹桥重建的大事。 问题越复杂,可能性越大。黄大勇让人去拿了两条好烟,一对好酒送给罗世斌,顺便摸出一个红包,塞给罗世斌说道:“老弟,有什么好消息,多给哥哥通点音讯。” 黄大勇送走罗世斌后,便安排人要在小平原上搭棚子,挖鱼池。 许一山找来罗世斌后,开门见山问他在外面都说了什么? 罗世斌一脸无辜说道:“许镇长,我这两天在专心专一谋篇布局,哪有时间与心思在外面说什么话?” 许一山径直问:“洪山村现在抢建,与你没关系?” 罗世斌猛摇着头道:“没有,我能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许一山哦了一声,挥挥手道:“没事了。罗世斌,你得尽快将稿件拿出来,我还等着急用啊。” 罗世斌承诺两天之后,一定拿出稿件来。 罗世斌一走,许一山便打电话给孟梁,约了他见面。 正文 第205章 打乱拳 许一山约见孟梁是有打算的。 刘文将拆违的担子压在他肩上,他寻思着靠镇里几个干部,根本对付不了黄大勇。 要拆违,首先自己得强大。虽说城管办能配合自己,但他们这些人的震慑力不够。要想让人怕,还得孟梁出面。 孟梁听了许一山的想法,当即委婉说道:“许镇长,现在有政策规定,我们不好介入这方面的工作啊。” 孟梁是公安系统的人,受县公安局垂直管理。地方政府对他们没有直接的指挥权。 但是,作为派出机构,很多事要与地方协调好。 比如办公用地,水电供给,以及家属的就业生活等,与地方密切相关。因此,派出所在很多时候会尽量配合地方政府的要求。 许一山见他推脱,干脆挑明了说道:“孟所,我也不要你干什么。你只要派一两个人跟着我们一起去就行。” 孟梁笑呵呵道:“不干事,配相么?这活我们可不会干。” 许一山跟着笑,道:“当然,孟所愿意干活,我可求之不得。” 商量了半天,孟梁答应派出两个干警,配合洪山镇政府去小平原拆违。 一切安排停当,许一山将参加拆违的人马叫在镇政府大院集合。 此次拆违,许一山是总指挥。国土、公安以及相关部门共二十一个。许一山将城管所有人马全部叫在一起,明确他们是拆违的主力军。 城管队的老赵骂骂咧咧,说他就是个夜壶,别人想用了就拿出来用,不用就往床底下一塞。 老赵有怨气,许一山心知肚明。上次老赵带人抄了孙武的夜宵摊,动手的时候,许一山出手帮了孙武。这让老赵耿耿于怀。最让老赵气愤的是,段书记明确要求他许一山赔礼道歉,但许一山连面都没露一下,何况道歉。 这次镇里拆违,许一山将老赵的城管队摆在前面冲锋陷阵,这让老赵心里很不舒服。 可是,拆违是镇里要求的,因此尽管他心里不服,却不敢拒绝参与。 行动前得有有个动员,许一山讲了三条。 第一,与群众解释清楚政策,表明洪山镇的态度。 第二,必须依法办事,拿出法律依据证明违建问题。 第三,不论遇到多大阻力,必须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老赵当场质问许一山,“我们能做到,他们能做到吗?万一我的人被打了,怎么说?” 许一山道:“老赵,我们只做我们的,我想,不至于到动手的地步。再说,万一出现你说的情况,我们必须坚持三条底线。” 老赵哼了一声道:“哪我们可能做不到。他们若是动手打人,我们肯定会还手。” 许一山眉头一皱道:“他们动手,我们派出所是吃素的啊?放心吧,这事没那么复杂。” 动员结束,一行人浩浩荡荡从镇政府出发,直奔小平原。 黄大勇早就听到了风声,等许一山赶到小平原一看,顿时懵了。 黄大勇将全村七老八十的老年人和小孩子都叫到了小平原去了,每个棚子里至少坐着两三个老态龙钟的老人。 洪山村的年轻人,影子都没见一个。 许一山让人去找黄大勇过来,等了半天,才见到黄大勇气喘吁吁赶来现场。 许一山紧皱着眉头问他:“老黄,你搞什么鬼?” 黄大勇嘿嘿地笑,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道:“我也没办法啊,他们听说镇里要来拆棚子,自主跑过来了,我拦都没拦住啊。” 许一山道:“你们搭的这些棚子,都属于违章建筑,必须拆除。” 黄大勇苦笑道:“行,我配合镇里。但我有言在先啊,出了事,我可不负责。” 棚子里坐着的老人,一人抱着一根木桩子,似有与棚子共存亡的气概。 许一山道:“你把这些老人都请走啊。他们在,我们怎么拆?” 黄大勇摇摇头道:“我哪能叫得动?我如果能叫得动,就能拦得住他们不来。许镇长,我是真的没办法了。这些棚子,可是我洪山村的希望啊。” 许一山恼怒道:“老黄,你别蒙我。你心里打当时没鬼算盘我不清楚吗?我今天明确告诉你,拆也得拆,不拆还得拆。” 黄大勇听许一山口气强硬,顿时变了脸,他指着周围一片高矮不一的棚子说道:“既然许镇长决心已下,你动手就是了。我管不着啊。” 黄大勇说完想走,被许一山喊住道:“老黄,你敢走,后果全由你负责。” 老赵的城管队早就摩拳擦掌等着一声令下了。他们等了半天没动静,便冲着许一山喊道:“许镇长,还拆不拆啊?不拆,我们可没那么多时间陪你玩了啊。” 许一山眼见着他们不耐烦,心里想,万一老赵带着人走了,这违还怎么拆? 派出所的也趁机表示,所里还有一大堆的事要处理。孟所安排他们来配合,他们也是逼不得已。但确实是没时间拖下去。 许一山进退两难,犹豫不决起来。 他知道,只要自己开口,一声令下过后,老赵的人变会如狼似虎地扑上去。 他们可不会守规矩,遇到反抗,不等人动手,他们会抢先动手。 双方只要动起手来,局面就没法控制了。后果会很严重。 一阵风吹过,带来些许凉意。 这片小平原,一眼看不到边。过去,这里都是绿油油的一片,春天种下希望,秋天收获果实。一年四季在小平原上表现分明。 这是一片广袤的土地,养育着这片土地上所有的生灵。 眼看着时间在一秒一秒流逝,许一山知道,僵持越久,越不会有结果。 他对身边的老赵低声说道:“老赵,招呼下去,按照规矩,动手吧。” 城管队员听到指令,如卷出去一阵狂风一样,瞬间便涌了出去。 一边要拆,另一方不答应。双方便动起手来。 洪山村来的都是老弱病残,只要动根手指头就能将人戳翻在地。 转眼间,到处是一片哭喊声。 就在城管队员拆得起劲的时候,只听到一声喊,从远处奔涌过来一群人,黑压压的一片,手里举着锄头耙头木棍什么的,口里呼喊着“打强盗啊”,卷了过来。 黄大勇的脸变成了黑色,他着急地对许一山喊:“许镇长,快走。” 许一山双眉紧锁,道:“走哪去?” 黄大勇道:“他们等下打乱拳,我怕你吃亏啊。” “谁敢!”许一山一声暴喝:“都给我站住。” 正文 第206章 我本来就是男人 许一山这一声喝,声音之大,足以裂帛。 或许是他的样子过于可怖,所有人居然没了动静,眼光都直瞪瞪地来看他。 黄大勇后退了几步,挥着手喊:“都给我滚回去,滚回去。” 来的人全都是洪山村的青壮年,他们显然早就埋伏好了。只等镇里一动手,他们便冲出来,不顾一切地乱打。 如果不是许一山这一声喝止,城管队这几十号人马,顷刻间会被他们撕得粉碎。 一向胆大的老赵,此刻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血色。若是细看,能发现他的两条腿在微微地颤抖。 许一山浓眉倒竖,面生威严。他使劲咬着牙,以至于两边的腮帮子痉挛似的隆起。 他的两道目光,犹如火炼一样,所到之处,无不令人纷纷退避。那么多的人,居然没一个敢与他对视。 他转过脸,对身边的两个干警说道:“记住他们,老子要秋后算账。” 这句话迅速起了作用,奔涌而来的人,开始不由自主的往后退。 黄大勇一边喊,一边推着人往回走。几分钟过后,走得干干净净,就连原来赖在棚子里的老弱病残,也开始离开了棚子。 许一山一看时机已到,挥挥手道:“让挖机上,给我全部铲平。” 拆违的活动很快结束,小平原恢复了原来的模样。一切都像没发生过什么事一样,小平原一如既往地安静温柔起来。 远处的洪河大堤上,绿草丰茂,蝶舞蜂飞。不知名的小花摇曳在微风中,仿佛在向人们招着手一样。 阳光很好,天空万里无云,这是一个美好的夏日。 许一山一声喝退洪山村村民的故事,很快就在洪山镇流传开来。 有人形容他当时的模样,恍如当年长坂坡的张翼德,一声喝退十万曹兵。 事后,据洪山村的村民讲,当时他们听到这一声大喝后,抬起头眼前就好像看见一座非常坚硬的墙一样。许一山浑身山下所透露出来的凛然正气,让他们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和猥琐。 白玉悄声进来,朝许一山竖起一根大拇指赞道:“男人!” 许一山讪讪地笑,低声道:“我本来就是男人。” “你是男人没错。但现在很多男人已经不算男人。”白玉轻轻叹口气道:“你这样的男人,才称得上是真正的男人。” 她是一双美目,直勾勾地凝视着他,眼睛流露出来无限的柔情。 许一山躲闪着她的目光,提醒她道:“白主任,你没事了吗?” 白玉机械地摇头,眼光似乎一刻也不愿意离开他一样,居然还咂了一下嘴,咽了口唾沫。 “你会让多少女人神魂颠倒。”她轻轻地说,嫣然一笑。 许一山有些尴尬,对于她的话,倒是听得满心欢喜。 天下人,谁不愿意被人赞美?或许有些赞美是处于奉承,是口是心非,是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但听的人,从来没有人会去分析说话者的真正的目的。 男人能被女人赞美,是荣幸,是骄傲。 他低声提醒她道:“白主任,阿丽有什么消息吗?” 就好像天空本来阳光艳丽,晴空万里,许一山的这句话就像一道沙尘暴一样,瞬间让白玉的心情低落到了极致。 她颓然地垂下去头,缓缓说道:“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阿丽趁着白玉跟许一山去农庄帮忙培训,悄悄离开了白玉家。 白玉本来担心她走掉,反复问过她的意思,在得到阿丽坚定地回答不会背着她离开的时候,她才放心大胆去了农庄帮忙许一山。 谁料到她回来时,只看到桌子上阿丽留给她 的一张小纸条,“玉姐,我走了。谢谢你对我的照顾,若有来生,定当牛做马报答。我家儿女,麻烦玉姐有空照顾。就此别过,永不相见。” 寥寥数语,彻底将白玉抛入冰冷的谷底。 阿丽失踪,老皮匠肯定会将责任全部怪罪在她身上。老皮匠那么难缠的人,她这辈子还能安心? 白玉和许一山在阿丽走后,两个人不约而同都想到了张志远的身上去了。 为了证实猜想,白玉悄悄去了衡岳市,找到张志远的公司,跟在他身后观察了两天,才确定阿丽没去找张志远。 张志远对阿丽去哪也是一头雾水,无论是白玉,还是张志远,都没听说过阿丽在外面还有什么亲戚和朋友。她一个单身女人,独自出去,会发生什么事? 许一山不禁担忧起来。 “这个死女人,要害死我。”白玉轻轻叹气,凄然一笑道:“若是老皮匠家找我要人,我就实话实说。” 许一山摇摇头道:“你不能承认。她阿丽是个成年人,有独立的思想和自由。她对自己的行为具有完全的民事刑事能力。她离开洪山镇是她的错,与你没任何关系。老皮匠敢胡搅蛮缠,我来对付他。” 白玉轻轻嗯了一声,眼睛里泛起几朵泪花。 她不会告诉许一山,段焱华在得知阿丽从她家失踪之后,暴跳如雷,差点动手打她了。 段焱华骂她道:“你白玉是吃闲饭操淡心,老皮匠的儿子是什么人?他是残疾人。你现在弄得他连老婆都没有了,人家会怎么说你?说你欺侮残疾人,这话你听还是不听?” 段焱华骂骂咧咧,“自从这个许一山来了之后,你的魂都丢了啊。别以为我眼瞎,看不出你的心思,你是不是想勾搭许一山啊?” 白玉气得满脸绯红,却不敢回段焱华的话。 她太惧怕这个男人了。这个男人是个典型的双面人,人前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背后就是一个魔王般的存在。 她只要一想起过往,浑身便会不由自主的颤栗不安。 他不但是个霸道的男人,而且是个凶残的男人。 他曾经因为白玉没满足他的欲望,愤怒地将她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拿着烟头去烫她的身体。 她屈辱,痛苦,却没人会理解她。她也找不到一个人可以去诉说心里的苦痛。 段焱华与她的流言蜚语,一度在洪山镇的天空中飞扬。后来,段焱华找了一个借口,将说流言蜚语的人抓了起来,判了人六年,至今没放出来。 洪山镇都人都知道段焱华是个狠人,得罪他,比得罪阎王还要让人难受。 而这些,许一山都蒙在鼓里。 看到白玉哭了,许一山的心顿时柔软起来。 他安慰她道:“阿丽这件事你不要放在心上了,以后有事,都推到我身上来。” 白玉抬起头,凝视着他柔声说道:“一山,陈晓琪能做你的女人,她真的很幸福。” 正文 第207章 他挖了一个巨大的坑 茅山县组织部下了文件,任命段焱华为茅山县招商局党委书记兼局长,并兼任洪山镇党委书记。 这份文件,正式确立段焱华的政治地位,他身兼三职,整个茅山县绝无仅有。 春风得意的段焱华回来洪山镇后,立即召开镇领导会议。 刘文恭喜他道:“书记,你这是众望所归啊。以后不但是我们洪山镇,整个茅山县都要靠着你领导往前闯了啊。” 段焱华纠正他道:“老刘,话不能这么说啊,茅山县还是以黄书记谢县长两个为龙头。我只是他们鞍前马后的一个小卒子。不过,我愿意为全县人民的福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段焱华的话,引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许一山跟着鼓掌,心里暗暗想,希望段焱华出师能捷报频传。毕竟,茅山县在这个伟大的时代里已经落在了别人的后面。只有奋起直追,才能与人并驾齐驱。 衡岳地区去七县五区,在全省范围内,是仅次于省会城市的第二大地区。 全地区的人口数量,与省会城市也没太多距离。 但是,衡岳地区去的经济一直没赶上省会城市,即便与其他兄弟地区相比,也无法排在别人之前。 有人总结,这都是因为茅山县这样的贫困县拖了后腿。 茅山县到底是不是贫困县呢?这有数据可以说明。茅山县全年的GDP,仅仅相当于衡岳市一个区的一半,而人口,却是人家一个区的两倍。 如果不是黄山上任,茅山县贫困县的帽子至今还会牢牢戴在头上。 贫困县的帽子虽然有很多补助下来,却是一种耻辱。 段焱华开会,主要目的是要将洪山镇的工作安排妥当。 据他讲,由于招商局是新成立的局,各方面都要从头开始。 从人员编制安排,办公地点选址,工作方向与目标,哪一件事都要他亲力亲为。这样,势必会影响到他对洪山镇的工作。 他一副无奈的口吻说道:“我是个受苦受累的命,还是那句话,为了全县人民的未来幸福,我不怕苦不怕累。当然,我今天有几件事要与各位交个底,不能因为我而将工作停滞下来。” 他安排的第一件事,在他不在镇里的时候,全镇工作暂时由镇长刘文负责。前提是,重要的事,必须他得知道。 他没说什么事是重要的事,以他平常的口吻,民生无小事,那么镇里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都是大事,都得向他汇报。 第二件事,虹桥重建刻不容缓。 他的目光在所有人头顶上转了一圈后,突然落在许一山的身上。 “这几天镇里出了一件事,村民公然违建,规模之大,涉及面之广,实属罕见。”他的脸上浮起一丝笑容,赞许道:“许一山同志在这件事上表现得很好,听说,他在现场表现出了张翼德的原音重现。好,非常好。” 他一连说了几个“好”字,表扬许一山道:“如果全镇干部都有许一山同志的敢于担当,不愁洪山镇搞不好嘛。”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赞美许一山,但只要细品,总感觉不是那么一回事。段焱华这不是抬高许一山,打击一大片吗? 许一山牛,其他干部就没作为了?这不是在给他许一山树敌吗? 许一山赶紧解释道:“书记,这都是全镇干部共同努力的结果。我一个人,能干什么事?没有同志们的帮助,我连屁都不算一个。” 许一山的话惹来一阵哄堂大笑。 段焱华摆摆手道:“你不用解释,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一山同志,镇里有个非常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希望你发扬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出来,圆满完成交给你的任务。” 不出许一山所料,段焱华以招商局工作繁忙为由,将虹桥重建的任务再次压在许一山的肩上来了。 虹桥重建怎么建?许一山陷入了迷茫当中。 廖小雅援助被你拒绝,出让十五年大桥收费权因为黄大岭的后悔而提出毁约。黄大岭毁约,还要求洪山镇退还他的保证金。关键问题是,保证金已经没有了,他许一山从哪找钱来退给他? 段焱华曾经提出的发动全镇群众捐资建桥的方案,显然也走不通。先不说群众不愿意一下拿出那么多钱来,就算他们愿意拿,也总得有钱拿。 而且,镇里干部早就放出话来,谁让他们捐一个月的工资建桥,他就带着全家去谁家里吃一个月。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镇干部也反对集资修桥。 段焱华一双眼睛盯着许一山看,缓缓说道:“常言道,从哪跌倒,就从哪爬起来。一山同志,全镇的人可都盯着你在看。” 段焱华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桥是你许一山炸毁的,你许一山就得修起来。 听明白段焱华话里意思的人,开始抿嘴会心一笑。 会议结束,与会者鱼贯出门。 人走光了,许一山还坐着没动。 他在想,段焱华再次将重建虹桥的任务压在他肩上,是因为他许一山有这样的能力,还是故意让许一山难看? 有消息透露,县法院已经就黄大岭的案子开始审查案卷。同时有消息流露出来,希望洪山镇与黄大岭达成庭外和解。 洪山镇与黄大岭接触了几次,黄大岭开出的条件就是将镇东边的小平原地区全部交给他开发,他负责虹桥建设的所有资金。 对于黄大岭开出的条件,没人敢答复他。 毕竟,那是一片上了保护目录的耕地,谁碰触,谁倒霉。 段焱华在这关键时刻将担子压在他许一山肩上,就是想看看许一山要怎么办?碰了耕地红线,许一山下场会很难过。不碰耕地红线,黄大岭又不依不饶。 就算撇开黄大岭,回头去找廖小雅回来。廖小雅也只能出资建桥,保证金的亏空拿什么去填补? 这比烫手的山芋还更烫手,简直就是一块烧得通红的铁。谁碰上,谁都将烧得皮开肉绽。 这就是一个巨大的坑,深不见底。 而且还容不得他许一山退缩,明知是个坑,非得往里跳不可。 突然,门口一暗,紧接着响起一个脆生生的声音,“许镇长,你在想什么?” 正文 第208章 伤心落泪的唐欢 门口,唐欢一张笑脸红扑扑的,犹如一颗刚熟透的苹果一样。 她身后,站着小邝,探头探脑往屋里看。 许一山招呼他们进来坐,唐欢也不客气,一脚跨进来,羡慕不已地笑道:“真阔气啊。” 许一山没解释,他的办公室并不豪华。比起段焱华的办公室,他这里算得上简陋。 唐欢是来交稿的,培训结束后,许一山要求学员自行采风,按规定时间交上作品。眼看着交稿日期临近了,唐欢是第一个来交稿的人。 她写了一篇散文,内容围绕着云雾山村的油茶林展开。讴歌了山里人善良淳朴和勤劳勇敢。她写得很用感情,许一山只看了一遍,心里便掀起了共鸣的感觉。 小邝也写了一篇文章,内容也是按照油茶林展开。但小邝的文字明显干巴巴的,非但没有感情,甚至都算不得是一篇合格的文章。 小邝在培训结束后,央求唐欢带他去云雾山村采风。 唐欢起初不愿意,说她们小地方,怕小邝不适应哪里的生活。 小邝非常认真地说了一句话,“只要有你在的地方,我就没任何困难。” 小邝这句话带有明显的暗示,他爱慕唐欢,喜欢唐欢。可是唐欢却装作浑然不觉,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没再拒绝他的要求。 中午,许一山请唐欢去镇食堂吃饭,小邝提出来由他请客,去街上的洪山酒楼吃。 小邝是个老职工了,年龄不大,上班的历史却很长了。 他赶上了接他父亲班的末班车。那时候已经有风声传出来没有接班的说法了。小邝父亲便在四十多岁就退了下来,将不满十三岁的小邝安排进了水利部门工作。 事实证明小邝的父亲眼光看得很远,当初若是不把儿子安排进去。以小邝读书的成绩和后来的政策变化,小邝这辈子想吃上财政饭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许一山明白小邝的用意,无非就是借着这个机会,向唐欢示好。 没料到唐欢却不愿意去,非要跟着许一山去吃食堂。 洪山镇食堂标准一直很高,在全县仅次于县委食堂。 食堂每周都有两次自助餐,唐欢来的这天,恰好是自助餐的日子。 看着琳琅满目的各种精美菜肴,唐欢居然不知从哪里下手了。在她看来,每一道菜都是那么的美轮美奂,无论色香味,还是食材,都无比的鲜美与精巧。 在小邝的帮助下,唐欢拿了东西回来餐桌边,还没吃,眼泪已经扑簌簌掉落下来。 许一山吃了一惊,赶紧问她:“唐欢,你怎么啦?不喜欢吃吗?” 唐欢咬着牙低声说道:“我是在想,我们云雾山的人,怕是除我此外,还没有一个人这辈子吃得这么好。说句不怕您笑的话,这里好多菜我都不认识呢。” 许一山听着,心里涌起来一丝酸楚。 唐欢的感受,他深有体会。他们都是来自偏远山区的人,很多经历都差不多一样。 就以他老家许家村为例,全村两百多人,到目前为止,他是唯一考上大学出外工作的人。 全村男女老少,出过远门的不到十分之一。甚至有将近一半的人,这辈子还没到过县城。 许家村的地理位置相对来说还不至于太偏,毕竟靠近古山镇,多少能沾点镇子的光。 许家村的许赤脚一家,祖辈三代以来戴着农民的帽子,却不是一个真正的农民。 在许一山的记忆里,家里也与其他人一样,每人都分了田土。但许赤脚对农活却是一窍不通。遇到农忙季节,许赤脚并不着急,因为四邻八乡的乡亲为主动帮他将农活做完。 时代已经进入了21世纪,农业农村农民的命运并没有得到明显的改观。 许一山有个感觉,现在的境况与他小时候并没多少不一样,相反,人活得比过去更累了。 农民被贴上了标签,成了整个社会最底层的一类。 许一山最大的感受就是,他与人相亲,别人一听他是乡下出身,总会找借口婉拒。 这是埋藏在许一山心底的永久痛。他总想着改变这个现状,让农民都过上有尊严的生活。可是他最后发现,凭着他的力量,他这只能算是痴心妄想。 唐欢的落泪,触动了许一山心里的那根弦。他的眼眶跟着湿润起来。 小邝在一边有些不自在了,压低声说道:“吃个饭你们也触景生情,不怕人笑话啊?” 唐欢将筷子往桌子上一砸道:“谁想笑话谁就去笑话。我就是想哭,怎么啦?你们过着天堂般的日子,我的父老乡亲却还挣扎在温饱边缘。大家都头顶一个天,差距为什么有那么大啊?” 唐欢的声音很高,引来不少就餐的人往这边看。 许一山拦住生气的唐欢说道:“唐欢,既然你已经有感受了,接下来就该想要怎么改变了。我相信,只要人们勤劳,就不怕过不上好日子。” 唐欢缓缓摇了摇头,叹气道:“我的父老乡亲谁不勤劳呢?八十多岁的老人,还在耕种自己的田土。你说,他们不勤劳?” 她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了。她被眼前的一切唤起了对家乡的感情。在那片丰饶的土地上,她的乡亲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从来没有人敢休息一天。可是,他们的日子,过得还上紧巴巴的,贫穷让他们已经失去了尊严。 小邝被唐欢怼了一顿后,讪讪地不敢出声了。 许一山低声说道:“唐欢,你若相信我,我保证不出三年,我让你们云雾山的村民都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 唐欢双眼射出希望的光芒来,她抿嘴一笑道:“哪你就会是我们云雾山人永远的恩人。” 吃过饭,唐欢要赶回云雾山去。 她往来洪山镇只靠着一辆单车。这辆单车看起来已经有一段历史了,车横梁上的油漆已经剥落。车把也锈迹斑斑。 云雾山是茅山县境内第二座高山,海拔只比无修山矮不到一百米。 站在云雾山顶上看,能看到无修山的山峰。 云雾山村就在云雾山上,因为各种原因,至今还没有一条像样的路能通到山上去。 云雾山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在于这座山一年四季几乎都被云雾包围。若是晴天去,缭绕在山间的云雾,飘渺犹如仙境一般。 小邝想跟着唐欢再去云雾山村,被唐欢喝住道:“你文章也写了,还去干什么?” 小邝便没敢再提,与许一山站在镇政府大门口,看着唐欢骑着单车慢慢远去。 正文 第209章 他不给机会 茅山县法院发来传票,要求洪山镇政府应诉。 段焱华直接将电话打到许一山的手机上,让他找机会与黄大岭协商,能不能让黄大岭撤诉。 许一山刚问了一句,“书记,这事是不是请刘镇长出面?” 段焱华严厉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一山,会开才几天?这事刘镇长方便吗?他万一谈不拢,岂不是没退路了?” 许一山试探着问:“书记,我该怎么谈合适?” 段焱华那边迟疑了好一会,说道:“尽量满足对方要求。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许一山啼笑皆非,段焱华这种态度,与无赖何异?虽说是黄大岭违约在先,但不退钱也得有个说法,什么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这话要是传到社会上去,老百姓会以一种什么样的眼光来看洪山镇? 挂了电话,许一山便让党政办主任通知黄大岭,约定见面的时间。 黄大岭要求在县城见面。许一山没法,只好问办公室要了车,直奔茅山县城而去。 黄大岭在茅山县有个分公司,规模却不小。 一个经理模样的人将许一山引到一间超豪华办公室,让他在办公室等,黄总开完会就会过来。 许一山答应了,等人一走,便四面打量起黄大岭的办公室来。 黄大岭的办公室首先就是面积大,足有一两百平方。 进门是一尊一个人高的关二爷木雕,手里拿着青龙偃月刀,长须飘飘,威风凛凛。 一看木质,显然不是普通木材。许一山悄悄用手推了一下,木雕像纹丝不动,恍如钢铁铸成的一般。心里便暗自赞叹,这种木,不是金丝楠,就是乌木。 单是这一尊木雕像,可能就能换衡岳市区几套房。 四面墙上,整整齐齐排着书橱。书橱里的书更是一尘不染,似乎从没被翻动过。 当眼的地方,挂着一幅字,写着“虚怀若谷”四字,字迹刚劲有力,显然出自名家之手。 整个办公室都在营造书生意气,显得非常的有文化,有品味。 坐了约半个小时,黄大岭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匆匆进了屋来。 没等许一山开口,黄大岭老远就伸出双手,笑眯眯地问许一山,“许镇长,你是给我送钱来了吗?” 许一山愕然地问:“什么钱?” 黄大岭笑了笑说道:“你们洪山镇欠我的钱啊,怎么,你不知道?” 许一山摇了摇头道:“黄老板,我还真不知道。” 黄大岭长长地哦了一声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也没带钱过来,你来有何指教?” 许一山道:“段书记让我来与黄老板谈谈。关于你们公司交的保证金的问题。” 黄大岭不耐烦地皱起了眉,道:“空手说空话吗?这有什么好谈的,你们拿了我的钱,就该还我啊。” 许一山脱口而出道:“你交的是保证金,现在你单方面撕毁了合同,按道理来讲,这笔钱我们可以不退的。黄老板啊,合同协议不是儿戏,是受法律保护的啊。” 黄大岭将一双眼睛盯着他看,脸上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道:“你说了算数吗?” 许一山一愣,心想,自己说了确实不算数。按规定,黄大岭单方面毁约,洪山镇是完全有资格扣押他的保证金的。可是人家既然起诉能被立案,说明他将上面的所有关系都已经疏通好了。 “你们想吞我的钱,门都没有。”黄大岭自负地笑道:“许镇长,你说,你凭上面来跟我谈?” 段焱华交代下来的任务,谈好谈坏都得谈。如果连谈的过程都没有,段焱华必定会将责任都推到许一山的头上去。 许一山解释道:“黄老板,我可是诚心来与商量解决问题的。” 黄大岭一摆手道:“没必要。你解决不了。这样吧,既然你代表洪山镇来,我也明人不说暗话了。我给你两个方案,你认为那个方案好,我们就往哪个方案的方向去走。” 黄大力给出的方案是洪山镇在三天之内将全部保证金退还给他。 第二个方案是,洪山镇拿土地换保证金。 许一山脱口而出道:“都不可能。” 黄大力就笑,道:“那么我们就法庭上见。” 许一山颔首道:“行,庭上见。” 谈话才开始,双方就有点不愉快了。许一山和黄大岭都感觉再谈下去没有必要。 黄大岭淡淡笑道:“许镇长,我理解你的难处。这个事,就是段书记未必能处理得好。依我看,你不如做个不操心的人。离开洪山镇,这件事与你就没一毛钱的关系了。” 黄大岭终于露出来了他的想法,他劝许一山离开洪山镇。言语间似乎在为许一山考虑一样的,他说:“许镇长,我是看在陈晓琪的份上,多与你说几句话。你弱是什么都解决不了,我们再谈下去不是白谈了吗?” 说完,他挥手喊人“送客”。 黄大岭几句话就想打发掉许一山,许一山岂肯罢休。不说段焱华有令在先。其实从许一山的角度去理解,黄大岭要求退还保证金也没道理。 他暗香,明明是黄大岭出尔反尔毁约在先,他起诉洪山镇,茅山县法院怎么还愿意立案办理? 唯一的解释就是,黄大岭背后站着的这个人,谁都惹不起。 黄大岭道:“这个事很麻烦,你若怕麻烦,趁早远离。你若是不怕麻烦,我陪你走到底。” 许一山笑道:“什么事都得讲道理。” 黄大岭哈哈大笑道:“我就是道理啊。许镇长,你是说我们没道理吗?好在你说了不算,得法院判决算。洪山镇与我对薄公堂,鹿死谁手还很难说。” 许一山没再搭理他。黄大岭的态度已经非常明朗,他逼着洪山镇退钱,目的就是想要镇东边那片小平原的土地。 从黄大岭公司出来,迎面的阳光刺激得许一山不敢张眼睛。 谈话无果,不是他没诚心去谈,而是黄大岭根本不给他谈的机会。 段焱华事先已经暗示过他,尽量满足黄大岭的要求。 黄大岭的要求就是要地,许一山敢答应吗? 想起有段时间没见着老董了,许一山摸出电话打给老董,开门见山说道:“老董,陪我喝酒去。” 正文 第210章 五百万入股 老董接到许一山的电话,二话没说就答应过来。 他们去了原来经常去的小酒馆。 小酒馆很偏僻,不是熟人,很难找得到。 老董是个茅山通,从小在茅山县城长大,哪一条街,哪一道巷,比熟悉自己的掌纹还要清楚。 经营小酒馆的是一对老年夫妇。他们有个唯一的女儿读大学出去后就没再回来。女儿想方设法想将夫妻两接去同住,但老头子坚决不同意。 老头有门烧猪脚的绝技,能将猪脚烧得筋软皮烂,肥而不腻。 他们卖的酒也是自家酿的稻谷酒。都是老头亲自守在蒸酒的火炉边,看着酒从蒸锅里出来。然后放进去他精心选择的中药,用黄泥封了坛口。 再将坛子放进他家屋后的一个洞了,历经三年方才拿出来。 稻谷酒经过中药浸泡以后,色泽金黄,酒香浓郁。只要开坛,满屋都是酒香。 小酒馆只有两三张桌子,往往要先预约才能拿到位子。 来客都是冲着一盆猪脚,一碟花生米,二两烧酒而来。 老董对仕途没多大兴趣,喝酒却很有研究。 据老董说,全茅山县的大小酒馆饭店他都吃过了。唯有小酒馆的酒最为让他酣畅。 许一山先到,幸而今天还有一桌没预订出去。 老头看到许一山来,满面笑容与他打招呼道:“老弟好久不见你来了。” 老头对所有男性,一律称作老弟。 刚坐下没多久,门帘一掀,便见老董探头进来。 许一山喊了一声,“这边老董。”话音未落,眼睛里已经看见了老董身后跟着的颜八。 颜八越过老董,快走几步迎上来,一双手捉住许一山的手,使劲摇晃道:“许镇长,好久不见。” 许一山没想到老董会带着颜八过来。过去他们两个喝酒,不会多一个人。 许一山听到的很多事,都是老董在小酒馆告诉他的。比如段焱华认黄山做干爹。这事知道的人很少,但老董清楚。 还是老三样——一盆猪脚,一碟花生米,一份正宗的茶油炒鸡。 颜八觉得桌子上就三样菜显得寒酸,他让老头去将他店里的好菜都上来一个。 三个人吃不了那么多,老董便提议请陈燕和欧阳玉过来。 许一山听说叫陈燕,当即同意。上次他将颜八送给他的银行卡交给了陈燕,请她转交给颜八,不知她还给了颜八没有。 老董去一边打电话叫人,这边颜八笑容可掬地对许一山说道:“许镇长,听说你马上就要去了这个副字了,要扶正了。” 许一山吃了一惊道:“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我才刚去洪山镇,说这种话的人,怕是不懂这些。” 颜八一本正经道:“真的,只要你不与人对着干,镇长的位子最迟在年底就会到你屁股底下来。” 许一山想笑,颜八说得那么认真,仿佛真有这么一回事一样。 许一山已经进入了体制,当然懂得体制运作的程序。 他从一个小科员突然跃升为副镇长,已经超出了组织的用人制度。如果一年时间不到,他再次上一个台阶,这比坐直升飞机还快,程序上根本通不过。 看许一山不以为然的样子,颜八压低声说道:“我可是听黄老板说的。他说的话,我不能不信。” 黄老板就是黄大岭。许一山正想着黄大岭怎么将颜八拉进了他的公司,过去他可从没听说过颜八与黄大岭有交情。 “黄老板背后是黄书记,他说的话,肯定有根据。”颜八一脸认真地解释道:“许镇长,你人年轻,学历又高,而且你自从当了洪山镇的副镇长后,确实干出了一些事。你完全有能力和资格胜任镇长一职啊。” 许一山苦笑着答道:“干了什么事?不就是炸了一座桥吗?” 颜八拍着手笑道:“就是这桥炸得好啊,你不炸桥,就没今天的洪山镇了。” 正说着,老董回来,告诉许一山说,陈燕和欧阳玉马上就到。 又等了一会,果然看见陈燕和欧阳玉一起进来了。 陈燕瘦,欧阳玉微胖。两个人走在一起,就好像一枚钻戒镶嵌在一块美玉当中。 老董要了一斤酒,说喝完了再要。 陈燕坚决不喝,问急了,才红着脸说道:“老董,你老婆不是每月也有几天不舒服吗?” 欧阳玉嘻嘻哈哈,先夹了一块猪蹄仔细看,笑嘻嘻道:“我看看毛搞干净了没有。” 老董逗着她道:“猪蹄上肯定是没毛的,就不知道吃这个东西会不会长毛。” 欧阳玉红着脸推了一下老董,笑骂道:“老董,你这个有贼心没贼胆的,有毛无毛与你有屁相干。” 几盅酒下去,气氛便热烈了许多。 老董得知许一山是来与黄大岭谈保证金的事,他转过脸对颜八说道:“颜总,你听听,洪山镇有钱退吗?你啊,是上了某人的当了。人家空手套白狼,钱一到手,反悔了吧。” 颜八吃惊道:“什么意思?我怎么没听明白?” 老董便抿了一口酒道:“这么说吧,别人我不知根知底,黄某人我还不清楚吗?” 老董说,黄大岭的公司其实就是个空壳公司,他这些年搞的几个项目,都是靠摇别人的脑袋。 颜八不服道:“老董,不至于像你这样说的不堪吧?至少我知道黄老板还是很有实力的。你看,光是我们茅山县,他开了那么多的店,那个店不是日进斗金?” 颜八说的黄大岭的店,就是茅山县最出名的几个洗浴中心。 过去洗浴中心在茅山县遍地开花,魏浩来了后,一夜之间百花萧杀,唯有黄大岭名下的洗浴中心一枝独秀。 “那点钱,还不够黄大岭一场豪赌。”老董轻蔑说道:“这种人,早晚有一天会遭报应。” 颜八讥讽他道:“老董,你什么时候也喜欢生红眼病了?” 老董白了颜八一眼道:“你现在别高兴得太早,会有你哭的时候到。” 颜八在黄大岭的公司里投了一笔钱,刚好五百万。 黄大岭告诉他,这笔钱是用来交洪山镇建桥的保证金的。只要项目拿到手,就等于自己开了一家银行。试想十五年的大桥收费权,有多么的诱惑人。 颜八脑袋一热,没多想就投了进去。 按颜八的说法,他黄大岭的爹是茅山县县委书记,这点钱还不够他塞牙缝。但如果他凭着这五百万挤进了黄大岭的圈子,他还有什么可以考虑的呢? 前段时间传出来黄大岭放弃十五年的收费权了,当时颜八还找过他,问他为什么要将一座银行放弃掉? 黄大岭告诉他,放弃一座银行,得到的是一台印钞机,到底谁划算? 正文 第211章 算我瞎了眼 颜八形容,在茅山县,黄大岭就是一台碾压机,任何阻挡他发财的障碍,都将被他碾压成齑粉。 黄大岭的公司虽然设在省城,但他的财源根据地还是茅山县。 许一山听到颜八说得唾沫横飞,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最看不惯这种抱人大腿的嘴脸,颜八本来是个正正堂堂的商人,搭上黄大岭这根线后,整个人都变了。 在颜八的世界里,谁握有权力,谁就将成为人生赢家。 在金钱与权力之间,金钱就是粪土。无论多少钱,在权力面前就是一个虚拟的符号。 钱与权,就是一对孪生的兄弟。钱多,能买到想要的权。权大,能变成源源不断的钱。 颜八不顾许一山他们的感受,得意地笑道:“今后兄弟们坐在我这条船上,能保你们一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许一山哦了一声,道:“多谢颜总。今后吃香的喝辣的,都得紧跟我们颜总跑。” 颜八正色道:“我可没吹牛。我是有事实根据的。” 他压低声,透露出来一个消息。 下半年,黄山就该退了。但有绝对准确的消息传出来,黄山退下去之后,马上会去衡岳市人大担任副主任。 许一山闻言,脑海里一下跳出黄大岭毁约的事。 黄大岭毁约,显然不是心甘情愿的,毕竟十五年的收费权,想想都能知道,那可是比印钞机印钱还快的好事,他怎么可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黄山担心这个收费权会影响到他履职市人大。 事实确实如此,如果这时候有人往上面举报一下,黄山儿子公司拿到了洪山镇大桥的收费权,他的对手肯定会将这件事往黄山身上靠。 一旦启动问责,即便问不出任何问题,还是会影响到黄山的最后一段仕途。 像黄山这样级别的领导,退下来之后只有两条路可走。 一是按正常退休程序,彻底退出仕途,从此养老。 二是进入市人大或者政协养老。进人大是每个退下来的人最想去的机关,迫不得已才会转往政协。不管是人大还是政协,前提是在位时一定没有任何污点。 原来有消息说,黄山没有进入人大和政协的机会。但颜八信誓旦旦地表示,黄山进人大已经是铁板钉钉了。 颜八的意思,黄山进人大,说明他还没离开权力圈子。只要他还在圈子里,黄大岭的日子就会过得风生水起。 换言之,他现在紧跟着黄大岭,选择是无比正确的。 老董对颜八的话显得很不耐烦。他打断颜八的话说道:“颜总,就算某人权力还在,你以为某人能一手遮天?这么说吧,你的老板黄大岭,总有一天会倒霉。别到时拔出萝卜带出泥,你羊肉没吃着,惹了一身骚。” 颜八不高兴地说道:“老董,你就是不想兄弟发财。我发财了,对你只有好没有坏啊。”他将脸转向许一山这边,暗示着他道:“你说是不?许镇长,我颜八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 你颜八是什么人?许一山心里一阵骚动。颜八的话,不就是在暗示,他连他许一山都没轻视过,一出手就送了十万块给他了吗? 许一山笑了笑说道:“颜总说得没错。他发财了,我们靠着颜总都能沾点光。不过,有件事我得说清楚,颜总,上次你给我的卡,我可不敢收。” “卡?什么卡?”老董狐疑地问:“颜总,你给了一山什么卡?” “银行卡。”许一山笑着说:“颜总说,里面有十万块钱,送我的。” 老董的脸一下沉了下去,他恼怒地问许一山:“你收了?” 许一山没作声。 老董便转过头去看颜八,冷冷地问:“你什么意思?” 颜八尴尬笑道:“没其他意思啊。我觉得一山兄弟人年轻,身边不会有太多钱。而且他当上镇长后,需要花钱的地方很多啊,作为兄弟,我不能让他丢人吧。” 老董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他怒视着颜八道:“你这是在害他,你知道吗?” 颜八一脸无辜道:“我送人钱,还害他?老董,你来害我啊,我不怕。” “草!”老董骂了一句,“颜八,你就是个杂种。你想把一山拖下水啊?我给你说,一山是个好人,绝对不能被你们这帮人带坏。” 颜八挨了骂,脸色也变得不好起来。 不管怎么样,颜八终究还是个有钱人,怎么能忍受得了老董的怒骂呢。他忽地起身,冷笑道:“老董,你想做好人,尽管去做。你兄弟许一山不傻,他们当官的,没有资本支持,能走多远啊。” 两个人吵了起来,面红耳赤的,恨不得要动手。 在老董看来,颜八送钱给许一山,就是在害许一山。 老董与许一山的感情其实并不深厚。许一山当初去水利局上班,第一天便碰到了老董。而且两个人还分在一个办公室里。 许一山七年如一日的在野外勘查,老董都看在眼里。他很佩服这个年轻人,三观端正,积极上进,在工作上从没见过他叫苦叫累。要知道老董曾经也参加过许一山的野外勘查,但他没支持过三天便偃旗息鼓了。 他希望许一山成为官场里的一股清流,毕竟,在他担任副镇长之前,他是个没沾染任何恶习的好人。 他狠狠地瞪着许一山,问他道:“你收了他的钱了?” 没等许一山开口,他咬着牙说道:“算我瞎了眼,看错了人。许一山,你好自为之吧。” 老董拂袖要走,被许一山拉住。许一山看着陈燕问:“小陈,你......” 陈燕的脸一下红到了脖子根。她慢慢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到颜八跟前说道:“颜总,有个事我要说一下。许一山当天就将你的这张卡让我退回给你。我一直没找着机会退,对不起。” 颜八一愣,眼光在银行卡上看了一下,讪笑着道:“我送出去的东西,还会收回吗?” 许一山郑重道:“你必须收回去。颜总,我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有句话我忘记告诉你了,我许一山真需要钱,还不需要别人帮助。我家陈晓琪能帮我。” 老董一个箭步抢上前去,抓起银行卡就往颜八的口袋里塞,一边嘀咕道:“谁稀罕你的钱啊?你真希望一山好,就别打他的主意。” 颜八将银行卡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小声说道:“我再说一遍,我送出去的东西,绝对不会再要回来。你不要,可以扔了。” 陈燕一把抢过去银行卡,笑道:“扔了可惜了。颜总,要不,我替你将这笔钱捐给贫困地区的孩子吧。也算你行善积德了啊。” 颜八没吱声,犹豫不决。 老董看不下去了,拖了许一山就往外走,一边回过头对颜八说道:“以后,我们不要来往了。” 正文 第212章 你吃醋 许一山请老董喝酒,颜八介入后不欢而散。 许一山没料到老董的反应会如此激烈,走出小酒馆门后,老董对追上来的陈燕黑着脸骂道:“你差点就害了许一山。” 陈燕面露愧色,辩解道:“我本来是要还给他的。可是我后来一想,颜八这样的人,钱多,而且并不都是正义之才,所以我就将钱全部捐了。” “捐了?”许一山和老董都吃了一惊,忙问她道:“你给颜八的银行卡里没有钱?” 陈燕摇了摇头道:“是没有,空卡,都捐了。” 说着,从包里找出来一张捐款单,捐款人果真写着颜八的名字。 许一山不由惊出来一身冷汗。想着万一要了卡,查到卡里没钱,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陈燕出来了,欧阳玉却没跟着出来。 老董便让陈燕回去叫她。陈燕冷哼了一声道:“我才不去,那女人要抱人家大腿,不会跟我们走了。” 等了一会,依旧不见欧阳玉出来,老董骂了一句:“真他娘的贱。”带头走了。 陈晓琪还在燕京没回来,许一山不想去妹妹许秀那里。 想起段焱华交代自己办的事没落实,不免心里有些郁闷。 与老董陈燕作别后,许一山准备回洪山镇去。 事情没谈好,总得给段焱华汇报。许一山决定先将情况告诉段焱华。 段焱华似乎早就知道了结果一样,他不冷不热地说道:“这件事,你要把握好机会。如果实在不行,你还是按照镇里会议的决议,将镇东边的小平原给他吧。” 许一山想也没想就一口回绝了,他小声说道:“段书记,那里可是上了耕地保护名录的,如果给了黄老板,我怕出事。” 段焱华道:“哪有那么多的事出?就算出事,与你也没多少关系。那是镇里决议的。” 许一山迟疑着说道:“可是镇里没有形成文件。” 许一山不能不担心,没有形成文件的话,都像飘在风中的诺言。万一到时候大家都不认账,出让耕地的责任就只会落在他的身上。 段焱华有些不耐烦,哼了一声说道:“一山,你前怕狼后怕虎的,怎么能办成大事?这件事你必须尽快妥善处理好。要不到时闹到开庭的份上,大家都没面子。” 段焱华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要将小平原的土地置换给黄大岭,换取黄大岭撤诉。 许一山明白了过来他的意图,只好敷衍着说道:“书记,我再找机会与黄老板商量。” 出师未捷,许一山心情低落到极致。 他现在完全没有心思再与黄大岭去商量。他知道,只要他不将土地与黄大岭置换,黄大岭绝不会收手。 镇里送他来的车已经被他安排回去了。他要回洪山镇就只能自己坐中巴回去。 茅山县客运站在城南,全县各乡镇的客运车都汇聚在客运站。 许一山一路走过去,还没到车站,手机就响了。 这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显示号码所在地是燕京。 许一山以为是陈晓琪打来的,赶紧接了,没等对方开口,他兴高采烈地问:“是小琪吗?” 这次他没开口叫“老婆”。 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你是许一山?” 许一山狐疑地问:“你是......” 对方笑了,声音很低沉,道:“我叫黄晓峰。” “黄晓峰?”许一山记忆里没有这个名字,便随口问道:“那个黄晓峰?” 黄晓峰哦了一声道:“你可能不认识我,当然,我也不认识你。不过,我听过你的名字。你是陈晓琪登记的丈夫,是吗?” 许一山一头雾水,什么地方蹦出来一个叫黄晓峰的人,他找自己做什么? 黄晓峰在电话里介绍自己说道:“晚上茅山县驻京办的黄晓峰。” 许一山一愣,顿时想起来了。黄山两儿子,大儿子就是驻京办主任,从政。二儿子黄大岭,经商。 这个黄晓峰,应该就是黄山的大儿子无疑。 许一山想,自己从未与黄晓峰打过交道,他找自己做什么? 黄晓峰在电话里说:“许一山,陈晓琪现在我这里,你想与她说几句话吗?” 许一山心里一跳,心里立马浮现老董的话来。 老董说过,当年追陈晓琪追得最厉害的就是黄山的大儿子。黄山曾不惜拉下面子,主动提出要与陈勇结为亲家。 在所有人看来,黄陈两家联姻,是真正的门当户对。 且黄晓峰年纪轻轻已经成为茅山县驻京办主任,前程不可限量。 人在燕京,最大利好就是每天接触的人,非富即贵。 当初茅山县设立驻京办,主要是为廖老服务的。毕竟,茅山籍在京干部,除了廖老,再无一人。黄山非常清楚,廖老这根线不能断,哪怕廖老退居二线,甚至全退,但他的影响只要人不死,永远都在。 后来,黄山发现,驻京办的好处不仅仅只是维系茅山县与廖老的关系,更重要的作用是儿子黄晓峰结识的朋友,随便一个都能影响到地方。 许一山冷冷地问:“她去你哪干嘛?” 黄晓峰道:“小琪是茅山县领导干部,我办事处就是娘家。她来京当然要先回娘家。”黄晓峰似乎想起什么一样,道:“对了,你上次来,就没来我办事处哦。” 许一山道:“我去干嘛?是吃饭不要钱,还是住宿不要钱?” 黄晓峰笑道:“你还真说对了。来我这里,食宿免费。”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电话递给了陈晓琪。 听到陈晓琪的声音,许一山埋怨她道:“你自己没手机吗?怎么拿别人的电话打给我。” 陈晓琪一愣,许一山突然以这种口吻责备她,尚属首次。她不禁满心欢喜起来,压低声道:“我喜欢,怎么啦?” 许一山哼了一声道:“黄晓峰你喜欢吗?” “你吃醋?” “是。”许一山咬着牙说道:“陈晓琪,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陈晓琪咯咯地笑了,道:“许一山,我在这里都感觉到一股浓浓的醋意了。你呀,真没出息。你老婆是那种人吗?你对自己老婆都不放心吗?” 许一山听陈晓琪自称“老婆”,顿时心花怒放起来。他赶紧陪着笑脸道:“我要不放心,就不会到今天了。” “对了,许一山,我今天打你电话,是要你替我做一件事。记住了,多大困难你都得做到。” 许一山小心问:“你先说,什么事。” 正文 第213章 秘方 陈晓琪让许一山做的事,居然是要他去找爹许赤脚,从许赤脚哪里拿药丸寄给她。 陈晓琪给药丸取了个名字,叫舒心丸。 她一点也不隐瞒,她是替廖老开的口。因为廖老一见到她的面,开口便让她去找舒心丸来。 陈晓琪起初并不知道什么舒心丸,直到廖小雅悄悄告诉她,舒心丸就是许一山给她爷爷的一种神奇黑色药丸。这是许一山自家研发出来的纯中草药药丸。 廖老在茅山县出车祸第一次见到它之后,便被这种叫不出名字的药丸神奇功能所折服了。 廖老身上有很多种疾病,他早年领导革命,后来又一直奋战在全国的水利战线上。慢慢的,身上疾病在他行将退休的时候都爆发了出来。 最让廖老厌烦的是哮喘和全身关节风湿。 他喘起来的时候,就像一头拉着几千斤重牛车的老牛,声音之大,呼吸之憋,令他痛苦不堪。 至于全身风湿,更是顽疾。一旦遇到风雨天气,浑身就像被人拆散了一样。 除去这两种慢性疾病,廖老身上还有诸多种病。按医生的说法,廖老身上的病放在其他任何一个人的身上,这人早该去见阎王了。 廖老身体素质很好,又有着超人的忍耐力。因此即便全身都被病魔侵占,他依旧顽强地活着。 车祸现场许一山喂他吃药丸的时候,廖老是没有任何迟疑与犹豫的。药吃下去一天后,廖老猛然发现,每天就像时钟一样准点到来的哮喘,那一天居然没来。 许一山去燕京找胡进时,因缘巧合再次与廖老见上了面。廖老言语间表达想要许一山身上的药丸试试,许一山在回来茅山县后,将爹剩下来的二十几颗药丸尽数寄了过去。 二十多颗药丸吃下去之后,廖老惊奇地发现,他身上的风湿关节病,似乎好了。 许一山听完原委,笑嘻嘻道:“就这么点小事啊,放心,我三天之内就给你寄过去。” 陈晓琪作为上京干部,必然会去县驻京办接洽。 县驻京办有个规定,县里赴京出差人员,落脚点必须安排在驻京办。 陈晓琪去燕京,是与柳媚一道过去的。虽然县里的春蕾计划已经没有了名额,但她还是为柳媚争取到了一定的资金扶持。毕竟,能去燕京电视台参加节目选秀,一般人还做不到。 驻京办主任黄晓峰看到陈晓琪来了,就像捡了宝一样,寸步不离陈晓琪身边半步。 他已经得知陈晓琪与许一山登记结婚了,却不知许一山是谁。后来打听到许一山只不过是县水利局的一名小科员,他才不屑地对人说,“陈晓琪是在玩他。这个姓许的,怎么可能是陈晓琪的菜。” 当晚,黄晓峰为陈晓琪接风洗尘。陈晓琪趁机要求驻京办安排住房给柳媚和她的学生住。只要赛事没完,柳媚就得住下去。 黄晓峰没反对,当即答应,给柳媚安排了一间最好的套房。 陈晓琪到京后的第二天,便提出去拜会廖老。 黄晓峰亲自陪同她一道去了疗养院。老家来人看望,廖老喜出望外,坚决要留陈晓琪吃饭。 廖老在吃饭的时候,与陈晓琪透露了想法,他想要陈晓琪为他找舒心丸来。 舒心丸是廖老给起的名字,这药丸在许赤脚哪里不叫这名,而是叫春露丸。 据说,许赤脚用来制药的水,必须是开春时下的第一场雪的雪水。许赤脚会将雪水用陶罐装起来,待到要用的时候才开坛。 若是开春没有下雪,当年许赤脚便不制药。 因此,春露丸并不是随手能得,需要机缘巧合方才做出来。 廖老不亲自开口问许一山要药丸,原因很多。 廖老曾经领导的水利基金本来作出了援建洪山镇虹桥的计划,并委托廖小雅前往茅山县落实执行,却遭到段焱华为首的几个人的强烈反对。 有此一说,廖老便觉得无颜与许一山开口。 恰好陈晓琪来看望他,廖老便试探着将想法透露给她。 这里还有一个小插曲,廖老在提及舒心丸的时候,黄晓峰听说药丸来自茅山县,当即拍着胸脯说这件事包在他的身上。 在黄晓峰看来,茅山县的子民,还没有一个人敢拒绝他的要求。 事实很快打了黄晓峰的脸,夸下海口的他,居然不知道这药来自何处。 挂了电话,许一山从开往洪山镇的中巴车上下来了。他要转乘去古山镇的中巴。 古山镇的中巴是唯一不停靠在客运站的车,许一山需要穿过半个茅山县城去另一边坐车。 他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开往古山镇最后的一辆中巴发车之前赶到。 开车的是他同学,小时候在一起读小学。同学的老婆也是他同学,他们见到许一山上车,一起笑起来喊:“许一山,你怎么坐我的车啊?” 许一山是他们小学同学当中最有出息的一个,当年全班五十来个同学,读到高中时已经寥寥无几。 考上大学的,许一山是唯一。 同学也姓许,江湖人称许一把。说的是他的车技,在古山镇的这条路上,许一把的车技无人能超过。 许一把老婆坚决不要许一山买票。说许一山能坐她的车,已经是给她天大的面子了。 许一山非要买票,不买票他就不坐。双方推辞了一番,同学老婆还是勉为其难收下了车票钱。但她提出一个要求,希望许一山找他爹开一个方子给她。 许一山问她要什么方子,怎么不自己去找他爹? 同学老婆红了脸,扭捏半天没说出来。 许一把忍不住说了出来,“一山,你别理她,别看她长得蛮像个女的,却不下蛋。她想要你爹开个下蛋的方子。” 许一山顿时明白过来,满口答应道:“小事一桩,明天我给你。” 同学老婆小声说道:“不是我不去找你爹,而是你爹现在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基本不问诊了。不管谁去你家看病,你爹都不看了。” 许一山吃了一惊问道:“不可能吧?” 许一把笑道:“我婆娘这话没说错。你爹可能觉得你当官了,有钱了,不想给人看病了。” 许一山眉头一皱,心里暗想,怎么可能?依爹许赤脚的性格,他除非双脚一蹬上了天堂,否则没人能阻止他不给人看病。 许一把似乎怕许一山不相信,坚决说道:“真的,听说你爹在弄一个延年益寿的秘方,没时间给人看病了。” 正文 第214章 你发现了什么 许赤脚对儿子毫无征兆回来感到很吃惊。 通常,不是特殊情况,儿子很少回家。 许赤脚曾经抱怨,说家在许一山的心里就是一个旅馆。即便如此,每次儿子回来,许赤脚表面看不动声色,内心却是欢喜的要紧。 吃过晚饭,许赤脚将儿子叫到自己药房,试探着问:“你回来没事吧?” 在许赤脚的印象里,儿子每次回来都必然有事。在外读了十多年书,又在外工作了七八年的许一山,已经不习惯在许家村久住。 虽说许家村乡风淳朴,大家又都是一个祖宗。但毕竟眼红的人不少。比如徐赤脚一家三代行医,儿子又考了大学吃了皇粮,这让同族同宗的一些人心里很不舒服。 相比较起来,倒是外姓人对许赤脚一家的感情要比本村的好很多。 许一山听爹问自己,赶紧回答道:“没事,我就是趁着有点空,回来看看您二老。” 许赤脚不相信地笑,道:“你什么时候心里牵挂我和你娘了。你小子别瞒我,有什么话痛快说出来。” 许一山认真道:“真没事。” 许赤脚哦了一声,“你没事我有事。你回来得正好。我想问问你,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孙子出来?一山啊,你年纪不小了,还是国家干部,你看看本村的一些人,年龄比你小的都生两个了。” 许赤脚抱怨道:“你不知道,我和你娘现在都没脸出门。我们怕碰见人,人家问我生了几个孙子了,我要怎么答?” 许一山嘿嘿笑道:“该有的时候,自然就会有了。” 许赤脚脸一沉道:“是不是你们做了预防措施?” 话说到这个份上,许一山觉得很难堪。好在爹到底还是个医生,话题再深,也不至于让人产生歧义。 “爹,不说这个。”许一山打断许赤脚的话柄,犹豫了一下道:“我今天碰见一个小学同学了,他老婆托我来问你要个生孩子的方子。” 许赤脚眉头一皱道:“我又不是送子观音。他们生孩子不出,我有什么方子?你告诉她,没有。自己去大医院看。” 说到药上面来了,许一山趁机问道:“爹,上次你给我的药丸还有吗?我想要一点。” 许赤脚道:“春露丸啊?没有了,最后一点都给了你。好在你现在也不要去野外乱走了,那些药用不着了。” 许一山认真说道:“爹,虽然我没像过去那样,但身边带着你的药,我感觉心安,踏实。” 许赤脚看了儿子一眼,压低声道:“那些药以后都没用了。你爹搞出了一个新把戏。一山啊,这还得感谢你,你上次给我的无修老和尚的书,派上大用场了。我告诉你,我现在知道无修老和尚为什么活那么长寿了。” 许一山吃了一惊道:“爹,你发现了什么?” 许赤脚起身去将书恭恭敬敬请了出来。 许一山一看,顿时笑了。书被许赤脚用一块红绸布包着,方方正正的,就像藏着一件宝物一样。 打开绸布之前,许赤脚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一边对许一山说道:“本来要沐浴更衣才能看的,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 这本书跟着许一山有一段很长的时间。自从无修老和尚将书交给他之后,他一刻都没离开过身。苦于烦事太多,他一直没拿出来认真细看。因此到现在,他也不知道书里究竟都记载了什么东西。 不过,许一山相信,无修老和尚的这本书,一定有玄机在里面。否则,他不会那么郑重其事交给他。 许赤脚准备打开绸布,手触到红绸布之后突然停了下来,转过头问儿子道:“你说,无修老和尚是你帮他坐缸的?” 许一山想起最后一次见老和尚,在无修庙里经历的一幕,肯定点头道:“是,我亲眼所见。” “缸在哪?” 许一山想了想说道:“庙后不是有一块石壁吗?石壁上有个小洞,恰好能放下一个缸。我当时将缸就放在石壁下的小洞里。” 许赤脚摇着头道:“你再想想,是不是放在其他地方了?” 许一山肯定地说道:“绝对没错。” 许赤脚哦了一声,漫不经心道:“无修老和尚不见了,缸也不见了。” 无修水库溃坝过后,一直没得到修复。无修山本在水库中央,四面环水。山上的无修庙里,悬挂着的一口巨钟,在每天清晨太阳升起来的那一刻被敲响。 巨钟之巨,钟下能摆一张麻将桌,可供四个人打麻将而绰绰有余。 钟壁有约半尺厚,钟声能传百里开外。 无修庙里除了这口大钟,还有一面巨鼓。 鼓面是百年犀牛皮制成,两百斤的壮汉在鼓面上跳跃而纹丝不动。 鼓槌是一根乌木,油光水滑,沉重如铁。 无修庙的晨钟暮鼓,是几代人的记忆。不少人说,他们爷爷辈就开始听到无修庙的钟鼓声了。 无修老和尚一辈子不收徒,也很少与外面的人接触。庙前载着几丛红枳木,看似很随意,人进其中,竟然能迷失方向。若是无修老和尚不引导,即便在几丛红枳木里转一天,未必能找到无修庙门。 有人说,这是无修老和尚故意布下的九宫八卦阵,目的就是防止宵小之徒觊觎庙里的大钟。 许一山在无修水库四周考察过很长时间,听到过许多关于无修庙的传说。 其中最让许一山感到神奇的是,每年大年初一,如果庙里不响鼓,不敲钟,这一年的年景一定非常难过。 若是晨钟暮鼓按时响起,这一年四邻必定清泰平安。 那年川中大震,有人事后回忆,当年庙里只响了钟,而没听到日暮时的鼓声。 许赤脚自言自语道:“奇了怪了,我去了庙里,钟也不见,鼓也不见,就连老和尚过去坐的蒲团也不见了。” 许一山惊疑地问:“真的什么都不见了?” 许赤脚道:“说不见就是不见了,正式见了鬼了。” 许一山陷入了沉思,庙里的钟乃生铁铸就,少说也有几吨重,谁能搬走那口大钟?那面犀牛皮鼓,需三四个人合围才能抱住,谁又将这面鼓以什么方式搬走了? 水库水泄尽之后,去无修山的困难比过去更难。淤积几十年的水库淤泥,即便暴晒了半年,人踩上去,依旧能陷进去半个身子。 要想从无修庙里搬走钟鼓,其难度不亚于登天。 许一山忘记替陈晓琪要药了,他小声说道:“爹,要不,明天一早我们去看看?” 正文 第215章 镇山之宝 第二天一早,父子俩便赶去了无修水库。 远远看去,溃坝的无修水库,就像被人撕裂了的一件旧衣裳一样,破败、苍凉。水库深处,尚有一洼积水,恍如一块碧玉,镶嵌在群山之间。 库底淤泥已经龟裂,最宽处,几乎能容得下一只脚掌。 水库工作人员认识许一山,看到他来了,摇摇头叹息道:“小许,心痛吧?” 许一山当然心痛。 自小,许一山就常来水库这边玩耍。他喜欢晴天下的无修水库温润如玉,更喜欢雨天水库满眼的水气氤氲。 这座耗费几十万人花了七年的时间建起来的水库,算得上是人类工程上的奇迹。毕竟,那时候完全没有任何机械工具,所有的工程全靠一双双手,一副副肩膀挑成。 在茅山县的水利工程上,无修水库具有无法替代的作用。 水库修建起来后,承担了全县将近一半以上的灌溉任务。结束了茅山县遇旱无收的局面。 它不但承载着满足人们丰收的任务,更是一个藏在深山里的秀美明珠。 遗憾的是,一场大雨,一个细小的地壳运动,就将这座谁都认为固若金汤的水库摧毁了。眼前荡然无存的水,以及裸露在太阳底下干涸的黑泥,就像一张皲裂的老人脸,在诉说他遭遇到的伤心。 许一山问:“你们现在有什么打算?” 管理员苦笑道:“能有什么打算?我们给县里打了几个报告了,要求修复大坝。可是县里没有动静,一点动静都没有。” 水库管理人员与许一山过去都是一个系统的人,他们大多数是本地人,一辈子几乎都守在水库大坝上。 许一山来过无修水库无数次,每次来,他都会在这里逗留一两天。哪怕什么都不做,只坐在水库大坝的水泥墩子上,遥望着水库深处的巍巍群山,他的心里都会被一种恬静填满。 “听说,县里准备放弃水库了。”管理员伤感地笑了笑道:“不要多久,我们都该撤离了。” 许一山吃了一惊,问道:“你听谁说的?县里应该不会放弃修复吧?” 无修水库放弃不要,直接带来的后果很明显。它是洪河的发源地,无修山上的清泉,以及千峰百谷里流出来的山泉水,汇聚到水库后,才会形成一条永不干涸的河流。 水库无坝,余水难留。从此以后,洪河就将断流。 其二,缺少无修水库的库容管理,天涝时,山洪将肆虐无阻。天旱时,必定出现赤野千里的惨景。 “县里没钱啊。”管理员双手一摊,苦笑道:“现在又不比过去,动员群众义务来修水库的日子,永远不可能实现了。” “没钱也要想办法修啊。”许一山皱着眉说道:“困难都是暂时的,顶过去就过去了。不顶,后患无穷。” 管理员开玩笑道:“小许,你现在是干部,是领导了。你出面说话嘛。你说的话,比我们这些小喽啰有用得多。说实话吧,我第一次听到说要放弃无修水库,不瞒你说,我哭了一夜。” 与管理员聊了一会,越聊,许一山的心情越沉重。 他是第一次听到县里要放弃修复无修水库的说法,不过,自从水库溃坝之后,他确实再没听人提起过无修水库的任何事。 管理员说他已经是干部,是领导,并不是在讥笑他。 可是只有他自己明白,他一个小小的洪山镇副镇长,在茅山县根本就没说话的资格,更遑论修复水库这么重大的事项了。 一座虹桥,已经将他弄得焦头烂额。他开始感觉到,做一件实事有多么的难了。 “听说,山上的钟鼓都被人弄走了?”许一山指着无修山问管理员。 管理员慌乱地看了他一眼,没做声。 许一山一看他的眼神,心里便有了底,至少,他知道钟鼓的去处。 “是谁把钟鼓弄走了?”许一山低沉着声音问,“这钟鼓在无修山上可有几百年的历史了,是文物了。谁那么大胆,敢将这些文物偷走的?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管理员愈发慌乱,躲闪着许一山凌厉的目光,低声道:“我不知道啊,你别问我。” 许一山微笑道:“你是管理员,这里一切都归你管。我不问你,问谁?” 管理员赤红了脸,声音高了许多道:“你是领导不错,可你管不着我。你问我,我就一句话,不知道。” 许赤脚看着儿子与管理员争了起来,赶紧将儿子拖到一边说道:“你没见着他不敢说吗?” 问不出是谁拿走了钟鼓,许一山心里很郁闷。 他告诉管理员,自己要去无修山上看看。 管理员拦住他道:“小许,你最好别去。反正这里什么都没有了。我跟你说,自从钟鼓不响之后,水库周边的农户家里养的鸡鸭,一只只都死绝了。就连猪,现在也养不活了。真出了鬼了。” 许一山苦笑道:“你们把镇山之宝都丢了,能不出异像吗?” 管理员嘿嘿地笑,“小许,你是干部,你也信这些?” 一句话堵得许一山不知要怎么说。 想起传说,结合管理员说的事实,许一山不得不相信,无修山上的钟鼓,还真有那么一点玄妙。 在他的坚持下,管理员没再阻拦他与爹许赤脚上无修山。 严格来说,无修山并不是一座山。而是连绵不绝的一条山脉。 如果俯瞰,会发现无修山脉就像一条匍匐在地的一条巨龙。整条龙仿佛盘踞着,恰好将无修水库围在中间。 据传,当年修建无修水库时,需要切断一个恍如龙爪的山包。人们在挖山包的时候,发现地里流出来一股鲜红的血水,据说是挖断了一根龙爪。 无修山是整条山脉当中最高的一座峰,也是茅山境内最高的一座山。 山下被削成一个椭圆体的山体,将无修峰孤立了出来。水库注满水后,无修山便成了独立于水中的孤岛一样,闲人想上山,已经不再方便了。 许一山在前,许赤脚紧随其后。父子俩下了库底,望着无修山进发。 走了一会,许赤脚喊住儿子道:“一山,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你说,这些钟鼓是不是被这些人偷卖了?” 许一山摇摇头道:“他们没那么的胆子。” 许赤脚瞪了儿子一眼,“你不知道人在钱财面前,胆子比天还大啊。” 许赤脚来过无修山,他在看到无修庙里什么都没有了的时候,心头就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这事你也少管。”许赤脚叮嘱儿子道:“别惹祸上身。” 许一山没出声,他要亲眼见证无修庙的一切后再说话。 正文 第216章 缘分未到 一切如许赤脚形容的那样,无修庙里,除了几块残破的砖瓦,再没一件像样的东西。 庙门前的红枳木树被连根挖起来放在一边,树叶早就凋零,树枝已经干枯。 看地上的痕迹,知道这里来过大型挖机。只是大自然的生命力太过旺盛,被履带碾压过的地上,已经长出了一层郁郁葱葱的小草。 荒凉、残破,许一山看着眼前的景象,脑海里回想起曾经与无修老和尚盘腿而坐喝酒的情景,不觉湿了眼眶。 无修老和尚一辈子没下过山,却对外面的事了若指掌。 见过无修老和尚的人不多,但见过他的人都说,老和尚看起来根本不像个一百多岁的老人,更像个五六十岁的人。他头顶上有九个铜钱大小的香疤,排列整齐。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受过戒的真正僧人。 许一山第一次与他对饮的时候,老和尚就告诉过他,人生在世,良心为上。富贵荣华,都是过眼云烟。做人做事,先以吃亏为上。芸芸众生,都在乾坤壶里挣扎。 有人说,老和尚善养生。他活那么多岁数,必定吃了长生不老之药。 于是,高官巨贾,蜂拥而至,都想从老和尚这里讨得长生之药。 无修庙前的红枳木,就是在连绵不绝的求见之后,老和尚悄然种下的。说也奇怪,种下几丛红枳木之后,来人只能看见无修庙的一角,却再也走不进无修庙门。 如今,红枳木被人挖死在一边,整座无修庙便露出了真面目出来。 踏上庙门前的石阶,许赤脚叫住儿子道:“算了,里面我看过了,什么都没剩下。连石佛都不见了。” 许一山道:“我还是进去看看。” 上次来,无修老和尚与他闲聊过后。毫无征兆就坐化在缸中了。 许一山亲自将缸移在庙后的石壁里,他必须去看看,缸是否还在。 穿过小庙,他径直来到石壁处。 果然,眼前只见几株古树,石壁依然。而藏在石壁里的大缸,早已不见踪影。 “这些人不至于连一具遗体也不放过吧?”许一山想,眼光四处探寻,企图在某一角落能觅到一丝踪迹。 然而他失望了,眼前古木参天,耳边风声萧瑟,却不见故人影子。不觉悲从中来,呜咽着对爹道:“这些人会遭报应的。” 许赤脚没理会儿子的伤感,他全神贯注地在石壁上找寻着什么。 许一山喊了他几声,许赤脚浑然不觉。直到儿子去拉了他的衣服,他才转过头来笑了笑说:“你先到处去看看,我找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许一山好奇地问。 “一种药。”许赤脚没想隐瞒儿子,道:“老和尚的书里有一味药,我找遍了其他地方都没见着,应该在这里。” “什么药?”许一山狐疑地问。 “你不懂的。”许赤脚说道:“找到这味药,爹就能做出长生不老的仙丹了。” 许一山忍不住笑了起来,许赤脚一辈子的心思都在草药上。按他的说法,百草都是药,只要会配,天下就没治不好的病。人与自然,本来相生相克,既然吃了东西会生病,那么吃了药,就能除病。 许一山从来不认为爹的这种理论有什么不对,自然与人,确实就是那么一种关系。但是,他对长生不老的说法,一直抱着看笑话的心态。毕竟,生老病死也是自然规律。谁都无法破坏这种规律。 “爹,世上哪有什么长生不老的药啊。”许一山劝着爹说道:“也许,无修大师在骗你。” “不可能。”许赤脚坚定地说道:“他的书里有这方面的记载。一山,我也不瞒你,长生丹128种药,爹已经找到了127种,就差这一味了。” 许一山见爹说得那么认真,不觉来了兴趣,问道:“什么样的东西?” 许赤脚描绘了好一会,始终没描绘出来药材就将长成一个什么模样。 许一山便笑爹道:“您自己都不知道长个啥样,怎么找?” 许赤脚似乎幡然醒悟过来一样,叹口气道:“要么就是老和尚骗我,世上真没这种东西。要么就是我的缘分还不到,缘分到了,这药会自己出现在我面前。” 许一山安慰爹道:“肯定是缘分还没到。” 他再没说是无修老和尚在骗爹。毕竟,无修老和尚太神秘,而且他不想在心里将无修老和尚与骗子划上等号。 只有“缘分”这种说法,虚无缥缈。 许赤脚自从得到儿子送给他的书后,整个人就掉进了书里。 他开始谢绝出诊,几乎完全闭门谢客。 他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将无修老和尚书里记载的长生不老仙丹造出来。 人能长生不老,许赤脚深信不疑。 又找了半天,许赤脚还是一无所得,只好叹息着说道:“可能真像你说的,缘分没到。算了,下山吧。” 管理员看到他们父子回来,热情邀请他们去家里喝酒。 他说,以后还有不有机会在无修水库边喝酒还很难说。 许一山笑了笑道:“机会肯定有。无修水库不可能废弃不要。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将水库修复起来。” 管理员大喜过望,笑嘻嘻说道:“小许,你能将水库修起来,再将钟鼓请回来,你做了好事,老天爷会保你长命百岁。” 许一山道:“放心吧,谁偷走了钟鼓,我让他跪着送回来。” 管理员摇了摇头,不无伤感地说道:“老鼓老钟估计是回不来了。没有老鼓老钟,我们不会想办法弄个新鼓新钟啊。只要水库在,只要钟鼓声响,这一带必定安居乐业,合境平安。” 许一山感觉他话里有话,便问他道:“你凭什么说老鼓老钟回不来了?” “因为拿走它的人,不是一般人。” “到底是谁?” 管理员往四周看了看,发现除了他与许一山父子,再无一人时,变压低声说道:“我说了,你可千万别传出去。你要传出去,我就死定了。” 许一山安慰他道:“放心吧,我保证不说出去。” 管理员还是犹豫了好一阵,突然咬着牙说道:“是一个姓黄的老板搞走的。” “黄大岭?”许一山惊呼出声,脱口叫出名字来。 管理员慌乱地摆摆手道:“我可没说是谁。我只知道他姓黄。” 许一山比划着描述道:“是不是有着一口龅牙的人?” 管理员没承认,也没否定。但他又说出一个有价值的线索来,陪他来的,居然是县水利局局长胡彪。 正文 第217章 孩子失踪了 许赤脚翻箱倒柜才找到七八颗春露丸。 他将药丸交给许一山嘱咐道:“以后你再找我也没有了。我以后也不再做春露丸了。你小子莫想哄你爹,爹晓得你是给谁要的。” 许一山吃惊地问:“爹,你晓得是谁要?明明是我要的嘛。” 许赤脚就笑,拍拍儿子肩膀道:“你小子从来就没看起过爹的药丸,如果老子不是你爹,你早认定你爹在搞歪门邪道了。小子,你记住,我们许家三代行医,绝非浪得虚名。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制出来。你想不到的,爹也会造出来。等着吧,不把长生不老药造出来,我许赤脚死不瞑目。” 许一山没闲心听爹胡吹了。他要急着赶回洪山镇去。 段焱华打来电话,催问他与黄大岭的谈判进行到什么环节了。他告诉许一山,这段时间他抽不出一点空来关注虹桥重建的事。招商局刚成立,所有工作都得从头开始。关键是外商团在下个星期来茅山考察。黄山已经下了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留下外商。 段焱华说的外商团,自然是严华那帮人无疑。 严华与许一山有过一段通话记录,严华告诉许一山,希望他来的时候,许一山能全程陪在他身边。 许一山给他解释,自己不是负责招商工作的,有更大的领导负责与他对接。请严总放心投资。 严华没再说其他,挂机前留下一句话,如果在茅山县没见到他许一山,他会扭头就走。 许一山不担心严华会走,有段焱华接待,严华想走也走不掉。现在全县人的眼光都盯在外商投资这件事上,如果人跑了,段焱华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回到镇上,许一山先去快递点将春露丸给陈晓琪寄了过去,拍了快递单号后,将图片发给了陈晓琪。 陈晓琪的电话很快就跟了过来,她告诉许一山两个好消息,第一个是柳媚的学生已经通过初赛,成绩还不错。接下来就该接受节目方的系统培训,等待一个月后的复赛。 第二个消息是她准备在两天之后回来。 如果说第一个消息算是好消息的话,那么第二个消息许一山根本感觉不到好在哪里。 陈晓琪回与不回,他都是以一个光棍的形式存在。陈晓琪回来,反而让他心里有一丝说不出的滋味。毕竟,魏浩天天都守在县里,他与陈晓琪的单位仅仅一街之隔。 每次一想起魏浩,他都觉得像吞了一只苍蝇一般的难受。特别是张漫与他见过面之后,他出手就给了张漫一张存有五十万的银行卡。虽然张漫没说这笔钱是什么钱,分手费还是补偿费,但许一山心里还是有点谱,这笔钱给得很不寻常。 张漫说过,她是魏浩的红颜知己。许一山后来想,什么红颜知己,不过是遮了一层布的龌龊关系而已。 张漫这事出来之后,许一山愈发看不起魏浩。 这种朝三暮四的男人,简直就是一个人渣。他本来有家有室,却与张漫不秦不楚。如果说,他与张漫好是追求爱情的自由,那么他肆无忌惮地追求陈晓琪,简直就是一种违背公序良俗的无耻行为了。 当然,换了别人,谁也没他那么明目张胆。 可是在茅山县,他是披着一件华丽的外衣而来的,谁都知道他在茅山县不是长久之计,更不知道他未来将会有一个什么样的光辉前途。因此,没人会去得罪他。 即便是许一山,明明知道魏浩一直在纠缠陈晓琪,他也只能敢怒不敢言。毕竟,陈晓琪还没与他正面谈起过魏浩的事。他也不清楚陈晓琪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你会来接我吗?”陈晓琪问。 陈晓琪从燕京回来是乘飞机,衡岳市还没有机场,她只能在省城落地。 从茅山县去省城,至少要三个半小时。 许一山还在迟疑,那边陈晓琪已经不高兴了,道:“算了,许一山,我知道你现在是个大忙人。我不要你来接了,我自己坐高铁回去。” 陈晓琪不让许一山去接她,却将航班信息给许一山发了过来。 许一山看了看航班信息,落地时间已经是傍晚。他一来没车去接,二来他担心会有事情拖着他走不开。 他顺手回了一条信息过去:“一路平安”。 此后,手机再没动静。 他先去办公室坐了一会,与白玉聊了几句,猛地想起老孙的儿子华华,心里不禁急出一身冷汗。 昨夜他没回来,又忘记告诉宛秋了,华华放学回来去哪? 他差不多是一路飞跑回去宿舍,在门口没见着华华。便敲开宛秋的门。 宛秋穿着一件几乎透明的睡衣,身体轮廓依稀可见。她居然不避讳许一山的眼光,笑吟吟地看着许一山问:“你那么急,有事吗?” 许一山着急问:“你见到华华了吗?” 宛秋想了想说:“昨天断黑的时候看见他在你门口坐着。我问他要不要先到我家里坐坐,他死命不肯。我想着你马上就回来,所以也没强求他了。怎么?你没见到他?” 许一山摇了摇头道:“我昨晚回老家去了,忘记与你说一声了。这孩子去哪了呢?” 他开始心急如焚起来,想起孩子一个人在他门口守了一个漫漫长夜,不觉心里一痛,差点哭出来。 宛秋安慰他道:“你先别急,也许他去了同学家或者回幼儿园去了。” 许一山缓缓摇头道:“这孩子性格我清楚,绝对不会去别人家。” 他没想与宛秋多说了,转身就要下楼。干菜宛秋一句话提醒了他,或许孩子回去了幼儿园也说不定。 宛秋在身后喊,让许一山等她一下,她换了衣服陪他一道去找人。 许一山没等她,找人要了一辆电动车,急火流星往幼儿园赶。 到了幼儿园一问,没人。幼儿园老师抱怨道:“这孩子这段时间心事重重,话不说,饭也不怎么吃,我正想找你们家长了解一下情况呢。” 许一山连忙道歉,说自己这段时间有点忙,忽视了与孩子沟通。他会尽量了解清楚孩子问题。 老师突然问他道:“许镇长,他家长真要坐牢吗?这么久了,怎么没点动静啊?” 她居然知道许一山是镇长!而且也知道华华家的事。 许一山苦笑道:“难说。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人。” 洪山镇本来不少,这些年搞开发,将一座镇的规模搞得像一座小县城一样的大。 站在街头,许一山有些茫然,去哪找孩子? 正文 第218章 你是他老婆吗 宛秋真赶了过来。 换了衣服的她,显得比刚才要端庄了许多。 她愧疚地埋怨自己,昨天怎么不多个心眼。若是得知许一山回不去,她怎么样也会将华华带回家里。 昨晚宛秋没坚持带华华回屋,一是老赵这人对华华的态度不好。孩子都很敏感,特别像华华这样家里遭了变故的孩子,心思敏感得就像一只受惊的小猫一样。 老赵态度不好,主要是因为他一直固执地认为宛秋自己不生孩子,是故意防着他,有二心。 其次,华华似乎也很排斥老赵,他宁愿在门口等着许一山回来,也不愿踏进老赵家半步。 许一山想,华华没在幼儿园,是不是去街上乱逛去了? 他让宛秋先回去,他一个人骑着电动车去街上找找看。 宛秋不愿意,一屁股坐在他的车后座道:“我与你一起去找。孩子不见了,我有责任。” 许一山摇摇头道:“没你的事。你还是回去吧。这车小,坐不得两个人。” 宛秋怎么也不肯回去。许一山无奈,只好让她坐在车后,他开着车沿街四处去找人。 走了没多远,后面的宛秋突然将一双手环抱住许一山的腰。 许一山吓了一条,赶紧提醒她道:“你别这样抱,坐好。” 宛秋在后面咯咯地笑,“就这么一点宽的地方,我不抱住你,会掉下去啊。” 许一山没法,心里又被华华走失的事扰得心神不定。也就不再说话了,闷头朝前走,一双眼将街道两边死死地盯着,希望能看到华华的影子。 直到将洪山镇四条大街寻遍,就连小巷子他都没放过,可是,始终不见华华的半个影子。 许一山愈发急了,一张脸憋得通红。 老孙夫妇被羁押,孩子无人照顾。他于心不忍,将华华接来身边暂时照顾一下。如果华华出了事,他怎么向老孙夫妇交代? 许一山担心华华去洪河边玩水,失足掉进河里。又担心华华被人贩子拐卖。越想越怕,终于控制不住,蹲在路边掉下泪来。 男人的眼泪最具感染力,宛秋看着许一山掉了泪,自己忍不住跟着掉下来泪来。 猛地,他想起华华还有个姐姐在读寄宿学校,心想他是不是去找姐姐了,便叫上宛秋,急忙赶去洪山中学。 中学领导见他来找人,吩咐人去将老孙女儿的班主任叫了过来。 一问班主任,班主任才想起说,昨晚确实有个小男孩来找人。 当时,学校大门已经关闭了,小男孩就站在校门口,一口一声地叫着“姐姐”。 后来有人问明了情况,将他姐姐叫了出来。两姐弟当时就没回去学校,今天一天也没见着来上课。 许一山闻言,心里得到了一丝安慰。只要华华找到了姐姐,危险应该就没有了。 他谢过老师,又赶紧往老孙家赶。 一推开老孙家的门,他的眼泪便迅速蒙上了眼帘。 屋里,两个孩子都抬起头看着他,一声不响。 许一山蹲下去身子,一把抱住华华,哽咽着说道:“对不起,华华,叔叔差点弄丢了你。” 华华张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说道:“许叔叔,你放心,我丢不了。我知道姐姐在哪。” 许一山这才去注意华华姐姐,一看不免又心痛起来。 她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女孩,今年也才十二岁。她的表情显得很淡然,似乎像没发生过任何事一样,小声问许一山:“你是我爸的朋友?” 许一山使劲点头,道:“对,我是。我叫许一山。” 小女孩浅浅地笑了一下,低声道:“我知道。我听华华说,我爸妈不在家之后,都是许叔叔你在照顾他。” 她读寄宿,寄宿学校放月假。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华华去找她,她还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宛秋忙着动手去收拾家里的卫生,被华华姐姐拦住道:“阿姨,你不要忙了。我自己会收拾。” 她叫孙梅,是老孙的第一个孩子。她是那么的乖巧,那么的懂事,一看就让人心痛。 许一山问她今天怎么不去学校读书?张梅想了想说道:“我不读了。” 许一山吃了一惊,“不读了?你想干嘛?” 孙梅安静地笑了笑说道:“许叔叔,我想好了。我爸妈他们回不来,我要照顾弟弟。” 许一山哭笑不得地问:“你还那么小,怎么照顾他啊?” 孙梅认真道:“我去打工,给饭店去洗碗。我还可以带着弟弟去捡废品。我不能让我爸妈以后出来看到我弟弟没人管啊。” “我管啊。”许一山严肃说道:“孙梅,你还小。你的任务就是将书读好,其他的事你都不要管,有许叔叔呢。” 孙梅摇了摇头道:“不,你是我爸的朋友,我们家的事,怎么可以麻烦你啊。许叔叔,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我的弟弟的。” 华华在一边说道:“是啊是啊,我就跟姐姐在一起,哪里都不去。” 人找到了,许一山一颗心终于落地。 可是,面对着姐弟两,许一山一时拿不定主意了。 孙梅肯定不能辍学,华华也不能没人管。两姐弟怎么也不愿跟着他去他哪里,他又拿他们没办法。 突然,他灵机一动说道:“孙梅,有个事我要给你说清楚。我见过你爸妈,他们委托我来照顾你们姐弟两个。” 孙梅显然不相信许一山的话,半天没吱声。 许一山将心一横道:“是真的,但有个前提,我照顾你们,是有偿的。等你爸妈没事出来后,他们是要付给我照顾你们的工钱的。” 孙梅狐疑地问:“真的吗?” 过后她很快反应过来,咬着下唇说道:“许叔叔,你别骗我。我家没那么多的钱。我爸妈请不起你。” 许一山心里一酸,道:“你爱信不信。不信,你问这个阿姨。我和她都会照顾你们。” 许一山指着宛秋:“她也知道这件事,是不是?” 宛秋赶紧配合着他点头,“是啊是啊,你爸妈亲口说的。” 孙梅又不做声了,过了一会,她问宛秋:“你是他老婆吗?” 宛秋一楞,顿时红了脸。她赶紧解释道:“我是你许叔叔的隔壁邻居,你们叫我小秋阿姨就好。” 孙梅笑了笑,“你们都不是夫妻,怎么照顾我们啊?还是我自己来照顾弟弟吧。” 许一山顿时来了气,声音高了许多道:“孙梅,你现在就给我回学校去,你弟弟华华有叔叔在,不会再发生昨天这样的事。” 好说歹说,孙梅终于答应回学校去读书了。 但她突然提出来一个要求,如果一个月内她爸妈还不能回来,她坚决不读书了。 正文 第219章 一张照片 许一山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载着宛秋寻人的照片,被人以九宫格的形式在朋友圈迅速传播开来。 照片上,宛秋双手牢牢抱住许一山的腰。她的头,安静地贴在许一山的后背上,脸上依稀能看到她露出的笑容。 老赵气急败坏地找上门来。他一脚踢开许一山的门,将手机往许一山面前一扔,黑着脸大声质问:“许镇长,你给个解释。” 许一山扫了一眼照片,顿时凉了半截。 这九张照片,从各个角度拍摄的。显示拍照者用心很良苦。 而且从照片上看,两个人的关系显得无比亲密,不管如何解释,别人也不会相信照片上的两个人关系是清白的。 许一山正陪着华华在写字,看到老赵愤怒的模样,他便起身,将老赵请到一边,小声提醒他道:“老赵,有话慢慢说,别吓着孩子。” 老赵阴冷着面孔道:“我不吓孩子,你给我解释。许一山,你若是解释不清,我会与你拼命。” 许一山苦笑道:“行,老赵,你先不要急。如果我说,我与你老婆之间的关系像水一样的清白,你会信吗?” 老赵冷笑道:“你觉得我会信吗?” “你还必须得信。”许一山紧皱双眉道:“你难道看不出这是别有用心的人在给我栽赃吗?” 老赵怒道:“你说谁是赃呢?许一山,我打不过你,说不过你,我就不信没地方说理。你今天不给我一个合理解释,明天我就去县里告状。” “你告我什么?”许一山耐住性子问他。 “告你什么?”老赵哼了一声道:“你许一山霸占良家妇女,作风下流,道德败坏,这一点还不够处理你吗?” 他一反过去言必称他“许镇长”,而是直接了当地直呼大名“许一山”,看来老赵的心里窝着一股熊熊燃烧的怒火。 在老赵看来,许一山已经给他戴上了一顶耻辱的带颜色帽子,这是任何男人都无法忍受的耻辱。但凡有点血性的男人,谁都不可能咽下这口怒气啊。 老赵怒气冲冲,狠狠瞪着许一山,似乎恨不得一口将许一山咽下肚去。 许一山让华华进房间里去,他面对着老赵而立,严肃道:“老赵,你凭一张照片就来兴师问罪,你不相信我,难道还不相信自己的妻子?” 老赵顿时语塞。他讪讪道:“不是一张,是九张。” 许一山冷笑道:“心里无愧,就是九百张又如何?老赵,你冷静冷静,你怎么就不想想,如果我真与宛秋有见不得人的关系,我和她还敢在洪山镇招摇过市?” 老赵一想,这话似乎有理啊,于是语气缓和了许多,小声说道:“现在朋友圈到处都在传,谣言能杀人啊。” 正说着,宛秋进来了,她看一眼许一山,又去看老赵,咬着唇说道:“你们吵架了?” 老赵怨恨地看了妻子一眼,哼了一声没说话。 宛秋顿时怒了,一把扯住老赵的耳朵喝道:“你是不是来找许镇长的麻烦?老赵,你是不是想我真有事啊?” 老赵讪讪地笑,想挣扎,又不敢用力。便尴尬地骂了一句:“泼妇!” 老赵夫妻刚走,白玉的电话就追了进来。 “你看到朋友圈里的东西吗?”她劈面问许一山, 语含责备道:“你怎么与她混到一堆去了?” 许一山故意装傻问:“与谁混一堆了?” “那个女人啊。”白玉不屑地冷笑,“许一山,你终究还是抵御不了美色的诱惑啊。” 许一山知道解释不清,干脆笑道:“我本凡夫俗子,英雄还难过美人关呢。” “无耻。”白玉骂了一句:“许一山,算我瞎了眼,看错了你。你与谁在一起不好,偏与她在一起。她的名声那么臭,你就不怕她拖你下泥塘?” 白玉说的宛秋名声不好,不是没道理。 在洪山镇所有人的心里,都认为宛秋是个第三者插足的坏女人。没有她的狐媚与勾引,老赵怎么会抛妻舍子与她结婚? 老赵的原配是个三大五粗的女人,脾气又暴烈。在得知老赵勾搭上了宛秋,老赵提出离婚的时候,她带着孩子赶到宛秋的发廊,当着许多人的面,一把扯住宛秋的头发,拖倒在地厮打。 那一次,宛秋完全没有还手,甚至都没说一句话,而是默默地任由老赵前妻一边骂一边打。 也是在那次被打之后,宛秋态度坚决了起来,答应了老赵的要求,与他结婚。 别人在背后说,宛秋一个发廊女人,本就是风尘中人。她贪图老赵干部的身份,不顾年龄悬殊那么多等等之类。 其实,只有宛秋自己内心深处知道,她嫁给老赵,只是为了出一口气。如果老赵的前妻不找上门来闹事,当着那么多人大面打她,她与老赵的关系还只停留在口头上。因为,从一开始,她就拒绝了老赵。 白玉不骂许一山,而是将怨气都撒在宛秋身上。 许一山任由她骂,一句话不说。 骂了一会,白玉突然问许一山道:“如果陈晓琪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样?” 许一山苦笑着道:“现在资讯那么发达,你以为她还不知道吗?” 白玉便担心起来,小声道:“完了,许一山你完了。” 白玉叹息几声后,挂了电话。 屋里安静下来。华华躲在屋里没出来。许一山将孙梅托付给学校老师后,将华华带在身边。他心里就一个念头,在老孙夫妇归来之前,他必须承担起照顾华华的责任。 让许一山感到奇怪的是,整整过去了一个晚上,没接到陈晓琪的电话。难道她真不知道这件事吗? 陈晓琪越没动静,许一山的心越不安。 一夜过去,他没怎么睡好。只要一闭上眼,眼前便是陈晓琪愤怒的脸。 他设想了几个结局,最坏的结局就是陈晓琪拿着照片与他离婚。 直到天亮,他在将华华送去幼儿园回来的路上,突然接到陈晓琪妈妈曾瑧的电话。 曾瑧只说了一句,“一山,你来家里,我有话对你说。” 没等许一山回话,她已经将电话挂了。 许一山叹了口气,转身便上了去县城的中巴车。 正文 第220章 丈母娘找麻烦 曾瑧黑着脸等在家里,看到许一山进来,将手机摔在沙发上,“你自己看。” 许一山心里一沉,他没去拿手机,也没敢去看曾瑧,只是低着头,等着她的责骂。 许一山留心了一下,发现屋里除了曾瑧外,陈勇并不在家。 “说吧。怎么回事。”曾瑧见许一山不做声,声音放缓了一些道:“一山,你不至于会闹出这么丢人的事出来吧?” 许一山听她这么一说,心里顿时一阵感动。 曾瑧是个温柔的女人,她态度一直很和善。许一山第一次跟陈晓琪回家时,就感受到了她身上的浓浓母爱。 相对于陈勇的严厉,曾瑧显得亲近人许多。 “一山,沉默不是办法,你得给我一个解释。”曾瑧声音很轻,但每一句话都具有不容置疑的果断与坚决。“这个女人是谁?她怎么与你在一起?” 许一山迟疑片刻,小心说道:“妈,我敢保证,我绝对是个清白的人。” “我相信你是。”曾瑧微笑道:“但你要让小琪也相信你才好。我不希望你们之间出现问题。” 许一山心想,自己从与陈晓琪登记后,问题就一直存在。他们的婚姻,本身就是一个问题。 “她叫宛秋,是我们镇财政所老赵的妻子。”许一山解释道:“这是我们一起去寻找一个走失的孩子时,被人偷拍的。” “孩子?什么孩子?”曾瑧警惕地问:“谁的孩子?” 许一山只好将孙武的事说了一遍,说完后,低声道:“他们夫妻现在都被关押着,家里没一个大人,也没见着老孙有什么亲戚来照顾。所以,我就.......” 曾瑧哦了一声,问道:“你单身一个人,怎么管孩子?” 许一山又将孙梅读寄宿,只有华华需要照顾的事又说了一遍。 曾瑧听完,半天没出声。 许一山正想再解释,突然,曾瑧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样,犹豫着说道:“你那么喜欢孩子,你们自己怎么不要一个?再说,我们都老了,老人的心思,你应该知道。” 曾瑧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她借此机会,想要试探女儿陈晓琪与许一山的关系到底走到哪一步了。 许一山只觉心里委屈,低着头不说话。 曾瑧似乎明白了过来,她有些迟疑,但还是问出了口,“你们还没......没在一起?” 她问完这句话,自己先红了脸。 许一山嗯了一声,赶紧安慰曾瑧道:“小琪说,我们举行婚礼再说。” 曾瑧低声骂了一句,“这个死女子!” 许一山将照片的事解释清楚后,曾瑧也没为难他。但她告诫许一山,以后与异性一定要记得保持距离! 曾瑧哼了一声说道:“现在有些女人,为达目的,根本就不管手段。一山,你刚进入仕途,很多东西都得学。从政是一门学问。成绩好的人才可以毕业。” 她开始再次给许一山安排接下来要做的事。 曾瑧说,他们父母双方已经见了面,这门亲事也因为他们已经登记了而不可再更改。既然登记了,他们就应该在一起生活。因此,结婚是首要大事。 许一山嗯嗯地应着,不敢表态。 他知道自己表态有个屁用,陈晓琪不点头,所有的计划都无法实施。 他想起第一次见过曾瑧后,曾瑧夫妇对他还是挺满意。从曾瑧悄悄给他新房钥匙和拿钱给他准备婚礼,就能看出来曾瑧还是挺喜欢他这个女婿的。 陈晓琪在提出离婚后,许一山将钥匙和钱都还给了曾瑧。 当时,曾瑧一句话都没说。这让许一山心里很没谱。他到现在都还不敢肯定,曾瑧对他与陈晓琪的婚姻究竟抱的是什么态度。 “这样,你先回去,等小琪回来后,我与她商量一下。朋友圈的事,你尽量消除影响。最好不要让小琪知道。你明白吗?”曾瑧叮嘱许一山道:“你记住,身正不怕影斜。我怀疑,这是有人故意想搞黑你。” 许一山苦笑不做声。他想,朋友圈九宫格照片的事,陈晓琪不可能不知道。 许一山的猜想果然没错。陈晓琪在要登机之前,最后看一眼手机时,顿时被一个视频惊得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 视频是魏浩发给她的,点开一看,就看到宛秋亲热地搂着许一山的腰,两人同坐一辆电动单车,形态之亲密,令人浮想联翩。 魏浩紧跟着给她发了一条信息,“小宝贝,看看吧,你的所谓丈夫在偷吃。” 陈晓琪厌恶地皱了皱眉眉头,没理他,关机登机。 许一山再回镇里的路上,蓦地想起陈晓琪今天要回来,赶紧叫停了车,打了个电话给老董,让他将车借给他去一趟省城。 老董很快就将车开来了,得知许一山是去省城机场接陈晓琪,取笑他道:“老许,你这是自己送上门去找死。” 老董当然也知道朋友圈照片的事,茅山县就那么一点大。什么事都能迅速传遍全城。 何况,九宫格照片一方面香艳,另一方面又牵涉到干部身上,群众的好奇心,猎奇感还不迅速爆发。 尽管老董相信许一山不会做出来这些事,可是摆在眼前的照片让老董又不得不犹豫。 “老许,你干了那些事,你还敢去接陈晓琪?”老董担心地给他出主意道:“我建议,你不要去,想办法躲她一阵。等这阵风过去了再说。” 许一山摇摇头道:“老董,我心里无愧。” 老董嘿嘿地笑,“我们男人做这点事,没人有愧。” 许一山瞪了老董一眼骂道:“老董,你什么意思?狗嘴吐不出象牙是吧?别人不信我,你还不信我?” 老董为难道:“不是我不信你。我当然相信你。可是,人都会变的啊。特别我们男人,看到漂亮女人,谁都会没立场的。”他将嘴凑到许一山的耳边低声笑道:“说实话,那个女人长得还真不赖,有女人味。” “滚!”许一山推了老董一把,“你借就借,不借不要啰嗦。” “借,当然借。”老董连声说道:“别人我不借,你要借,我还能不借给你吗?老许,我只是担心,你去接陈晓琪,还有不有命回来就难说了。” 许一山问道:“你什么意思?” 老董悄声说道:“陈晓琪的脾气你不知道吧?你若真背叛了她,她杀你的可能性都有。” 许一山笑了笑道:“放心,她杀不了我。” 老董再次担心地看着他,叮嘱他道:“发现不对劲,你就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知道吗?” 正文 第221章 给你脸,得知道要脸 许一山赶到机场时,陈晓琪乘坐的飞机刚好落地。 他将车在停车场停好后,一路狂奔跑去接机口。 想起马上就要见到陈晓琪,他的心有些激动。 从陈晓琪送钱给柳媚赴京比赛,又加上她悄悄带走许秀,送许秀去学设计。许一山已经慢慢感觉到,她不至于是外界传言那样的人。 她应该是善良的,热情的,而且依旧美丽。 他对外面关于陈晓琪的流言一直将信将疑。在正面接触到魏浩之后,他开始坚定了自己的想法,陈晓琪是他的,谁都不可以抢走她! 机场动态屏上显示乘客正在下机。许一山望着接机口,哪里已经等着一群人。 突然,他的眼光被吸引了过去。 魏浩穿着一身笔挺的制服,手里捧着一束鲜花,正等在接机口。 他来接谁?许一山心里一跳,冒出一个念头,他该不是也来接陈晓琪的吧? 幸好魏浩并没发现他,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出来的乘客身上,根本就没感觉后背后许一山一双复杂的眼睛在盯着他看。 许一山心里转了几圈,自己安慰自己,“或许,他接别人吧。” 乘客开始出来,许一山的心也紧绷起来。 陈晓琪终于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她昂着头,走得很匆忙。 几天没见着她,他发现自己居然很想她。 他扬起手,正要喊她。声音还没喊出来,就被噎在喉咙间,再也出不了声。 他看见魏浩抱着鲜花迎了上去,没错,他是迎向陈晓琪。 他的出现,显然让陈晓琪有些愕然,她站住了脚,四处张望起来。 魏浩低声在说着什么,陈晓琪一边点头,一边还在四处张望,似乎她在找人一样。 许一山赶紧闪身躲在一根巨大的柱子背后,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他们。 他在心里暗暗地祈祷,陈晓琪会义正词严的拒绝接魏浩的鲜花。如果是那样,他就会现身出来,牵着陈晓琪从魏浩跟前傲然离去。 遗憾的是陈晓琪在张望一会后,伸手将魏浩的鲜花接了过来,脸上浮现出一层甜蜜的微笑。 魏浩将一只手轻轻抚在她的后背,引导着她离开接机口。 许一山几次想冲出去拦在他们面前,可是每到要动脚迈出去的一刹那,他又犹豫了。 他想,此刻自己突然现身在他们面前,陈晓琪会有何感想? 魏浩旁若无人地带着陈晓琪往前走,许一山迟疑了一下,决定悄悄跟随在他们身后。他要看看他们到底准备干什么。 他设想了好多个结局,若是陈晓琪跟着他一起去住酒店,他会在他们进入房间前的那一刻堵住他们。他知道,真出现了那样的情况,他与陈晓琪的婚姻也就走到了尽头。 陈晓琪去取了行李,魏浩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想要去牵陈晓琪。但被陈晓琪巧妙地躲过了。 机场大厅外面的马路上,魏浩开来的警车停在一边。 他先将行李放进后备箱,再去打开副驾驶的门,做了个很绅士的弯腰动作,请陈晓琪上车。 出乎许一山意料的是,陈晓琪并没坐上副驾驶,而是自己去打开了后排车门,款款坐了进去。 魏浩摇了摇头,打开车门钻进车里启动汽车。 许一山没犹豫了,他一路飞跑着去停车场。他要守在机场路的出口,等着魏浩的车出来。 等他刚将车从停车场开出来时,魏浩的警车忽地从他眼前飞驰而过。 他抓紧方向盘,开始跟踪。 出了机场,就是一个分叉口。一边通往省城,一边上回衡岳市的高速。 走在前面的魏浩的车速度慢了下来,似乎在选择上去省城的高速,还是上回衡岳市的高速。 许一山远远地看着,一颗心却紧张得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如果他们上了去省城的高速,一切无须再解释,目的不言而喻。 魏浩的车突然停住了,许一山正在狐疑,突然就看到车门一开,陈晓琪从魏浩的车里跳了出来。 紧接着,魏浩也下了车来。 他走到陈晓琪身边,低声在说着什么。他的情绪显然很激动,一边说话,一边挥舞着一双手。 陈晓琪只是低垂着头,一声不响。但许一山能看出来,她似乎不愿再上他的车。 许一山突然想笑,心里喊了一声,“我的好老婆。”脚下一踩油门,车便如离弦之箭,猛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一脚刹车,刹车声尖利刺耳,车头恰好顶在魏浩的屁股边。 魏浩显然吓了一跳,脸色惨白,忽地跳开。 他的反应很快,只见他手脚麻利从屁股后摸出来一把小手枪,枪口直指许一山,喝道:“别动,警察。” 许一山将车熄了火,打开车门下去,轻蔑地看了一眼魏浩道:“魏局长,别咋咋呼呼了,收起你的枪吧。” 陈晓琪和魏浩都惊呆了,他们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许一山此刻会出现在他们面前。 魏浩大喝一声道:“趴在车头,不许动。” 许一山没理会他,径直去将他车的后备箱打开,提出来陈晓琪的行李,放进自己车里,然后转回去轻轻对陈晓琪说道:“老婆,我们回家。” 陈晓瑞回过神来,怨恨地瞪了他一眼,转身要去上许一山的车。 魏浩堵住他们,厉声喊道:“都给我站住。” 陈晓琪没理他,拉开车门上了车。 魏浩便对许一山说道:“你不能走,我得抓你。” “抓我?”许一山冷笑道:“凭什么?” “我怀疑你涉嫌危险驾驶。”他看一眼许一山的车头,心有余悸地吼道:“刚才我如果不躲得快,你会撞到我。” “撞到了吗?”许一山淡淡一笑道:“魏局,虽然你是公安局长,可是你也得有证据。” 魏浩将枪口摆了一下,指着许一山的车头说道:“这还不是证据?” 许一山看一眼他手里的枪,提醒他道:“魏局,小心走火。” 魏浩似乎醒悟了过来,赶紧将手枪收了起来,却堵着许一山的车头不让他走。 他凑到许一山跟前,咬着牙说道:“许一山,老子真恨不得枪走火,打死你。” 许一山微笑道:“你可以试试。” 魏浩气急败坏地去喊陈晓琪,要她下车上他的车。 许一山拦住他道:“魏局,给你脸,你得知道要脸。她是我老婆,凭什么上你的车?” 他说完,拉开车门上了车。 魏浩似乎还没回过神来,愣愣的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许一山放下车窗玻璃,探出头冲他喊道:“麻烦让一让。” 魏浩不自觉地退了两步,许一山轰了几下油门,挂上档,车如利箭,拐上回衡岳市的高速。 正文 第222章 回去再算账 回衡岳市的路上,陈晓琪都很少开口。 许一山几次逗她说话,都被她狠狠地瞪了回去。 从魏浩车里抢回来陈晓琪,许一山自我感觉良好。 他只要一想起魏浩拿他无可奈何的表情,他就想笑,肆无忌惮地笑。 前面是服务区,陈晓琪低声说了句:“进去。” 许一山心领神会,方向一打,车便拐进服务区。 陈晓琪去洗手间,许一山没去。他伸了一下懒腰,看着不远处高速路上呼啸而过的滚滚的车流,想着等陈晓琪回来,他要怎么开口找话题。 这一路她虽然不开口说话,但许一山能明显地感觉到,她并没生他的气。 落日的余晖将天边衬映得通红,一朵巨大的云,就像定格一样纹丝不动。细看,宛若一头蹲伏的大狮子。 服务区里人声鼎沸,车辆来来去去,步履匆匆。 这是一个匆忙的时代,就连爱情,也显得匆忙了许多。 陈晓琪手里拿着两瓶水过来了。许一山立刻迎上去,喊了一声,“老婆,可以走了么?” 陈晓琪递了一瓶水给他,低声叱道:“再乱叫,我拿胶布胶上你的嘴。” 许一山嘿嘿地笑,压低声道:“你本来就是我老婆,我叫错了吗?老婆老婆老婆。” 陈晓琪羞愧不已,一张脸迅速红了。她四下偷看,哀求着道:“许一山,你不发疯了好不好?别人听见,多难为情啊。” 许一山收起笑,正色道:“老子叫自己老婆,又没乱叫。别人听着就听见。难道怕人听见,我还不能叫老婆了。” 陈晓琪拿他没办法,只好瞪他一眼,骂道:“不要脸。我不理你了。” 陈晓琪提议她来开车,她认为许一山开了那么久,该累了,需要休息。 许一山不肯,他看着她,柔声说道:“只要我在的时候,所有事情都是我的。你坐飞机更累,你休息。” 陈晓琪便提出多休息一会,毕竟,他们不赶时间。 许一山拧开一瓶水递给她,问道:“燕京那边怎么样?药收到了吗?” 陈晓琪点点头说道:“还行,至少,你的初恋没让我失望。” 许一山愣了一下,狐疑地问:“什么我的初恋?” 陈晓琪便笑,道:“柳媚不是你的初恋吗?她可是亲口对我说的。” “她胡说。”许一山急了起来,他怕陈晓琪误会啊。 “你急什么?”陈晓琪浅浅看他一眼道:“我知道你不是她初恋啊。不过,这个柳媚,我还是要多防着她一些好。这姑娘我佩服、喜欢,你知道她对我说过什么话吗?” 许一山没好气地说道:“不管说什么话,我都不想听。我是看她需要帮助,才想着帮她一把。她怎么能胡说八道呢?我是她初恋?老子的初恋到现在都不知道什么味。” 陈晓琪没说话了,她坐进车里,看着还站在车外的许一山喊道:“上来啊。” 陈晓琪再没提柳媚说过什么话了,她侧过脸,看着坐进车里的许一山突然问道:“你不怕他开枪打你?” 许一山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他冷笑几声道:“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勾扳机。反倒是我,他若敢逼你,我先灭了他。” 陈晓琪轻轻叹息一声,“许一山,你来接我,怎么不说?” “他来接你,你知道?”许一山心里有些不高兴了,心想,你陈晓琪不把行程告诉他,他又怎么知道这时候来机场接你? 魏浩不但来接她,而且还开着警车过来接。他的这种张扬,让许一山心里很是愤愤不平。 警车警服鲜花,他在刻意营造一个铁汉柔情的形象。 “你不高兴了?”陈晓琪似笑非笑地问他,“吃醋了?” “是。”许一山老实回答她道:“换作是你,你会怎么想?” 陈晓琪不语了,她打开手机,翻到一组照片。将手机递到许一山眼皮子底下,轻声说道:“许一山,我还缺你一个解释。” 许一山一看,就知道是九宫格照片的事。他摇摇头道:“我没有解释。” “没有解释?”陈晓琪冷笑出声,“许一山,是什么给了你勇气?你真不想解释吗?” “我解释,你信吗?” “不信。” “不信我还解释什么?”许一山的心情刹那间低落了许多。刚才与魏浩正面“刚”的兴奋荡然无存,他一连叹了几声,小声道:“陈晓琪,我现在真没法与你解释。” “走吧。”陈晓琪没逼着他解释了。 其实,在她心里,何尝不是波涛翻滚。 从看到魏浩给她发的链接后,她在飞机上的心情一直低落到了极致。她不敢去想,许一山会与其他女人有染。 在她看来,许一山这么老实厚道的人,居然在短短的半年之内就出现了这样的事,未来会怎么样,她根本不敢去多想。 她在心里骂,男人啊男人,都有着狗改不了吃屎的本性。 她甚至想,回到茅山后,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与许一山解除婚约。她不能容忍许一山有任何对不起她的事发生。 下飞机后,她一方面渴盼许一山会出现在她的眼睛里,一方面又害怕见到他。 她不知道,看到他之后,她是爆发,还是压抑。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出现在她眼前的居然会是魏浩。那一刻她突然有些莫名其妙地感动,尽管内心已经对他生出抗拒,但她还是没忍心拒绝他的好意。 因为,魏浩说,他不是特意来接她的,而是听说了她的航班信息,恰好他在省厅办事,顺道过来接她而已。 当然,她知道魏浩说的都是托词。魏浩就是专门来接她的,哪一捧鲜花告诉她,魏浩没有放弃对她的追求。 在魏浩提出当晚住在省城,明天再回茅山时,遭到了她强烈的反对。 她逼着魏浩停车,她知道,跟着魏浩去省城,这一夜会发生什么,脚趾头都能想出来。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许一山在这个时候突然冒了出来。 在看到许一山的那一刻,她激动,紧张,甚至想哭。她就像漂浮在大海中的一个孤独的人,突然看到遥远的地平线一样,那一刻,她突然明白过来,原来自己等的人就是他。 许一山与魏浩正面碰撞的时候,她没动声色,她想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男人。 魏浩拔枪,威胁许一山,她以为许一山会胆怯,至少会选择退缩。但事实的结果是,许一山非但没退却,而是将拿着枪壮胆的魏浩逼到了悬崖边上。 那一刻她欣喜地发现,许一山的身上闪耀着一股耀眼的正义之光。他的凛然让魏浩选择了退让。这是男人间的对决,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能决定最后的胜负。 “许一山,回去我再与你算账。”她沉着脸说完后,闭上了双眼开始假寐。 正文 第223章 片刻的温存 陈晓琪不回娘家,而是让许一山送她去许秀那里。 打开门,没见着许秀在家。此刻已经是夜晚,按理说,许秀应该早就在家里了。 没等许一山打电话,陈晓琪已经先拨通了许秀的电话。 打完电话后,陈晓琪欲言又止地说道:“等下许秀回来,不许骂她。” 许一山本来没多想,听到陈晓琪这句莫名其妙地话,心里不觉咯噔一下。 没多久,许秀回来,看到哥嫂都在。得知他们还没吃饭,赶紧要去厨房下面条。 许一山喊住她问道:“秀,这么晚不回家,你在外面瞎逛什么?” 许秀不语,神色显得有些慌乱。 许一山愈发怀疑,声音高了不少,道:“秀,你今天不给哥说清楚,别怪我骂你。” 陈晓琪一把拖住许一山道:“发神经是吧?许一山,你跟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许一山不敢跟陈晓琪去她房间,他心里还搁着照片的事。陈晓琪在路上说了,回来与他算总账。他不知道这总账要怎么算。即便是被她骂一顿,抓一顿,在妹妹面前也挺没面子。 看许一山不动,陈晓琪干脆一把抓住他的肩头,不由分说将许一山拉进了她的房间。 许一山心里虚,先开口道:“陈晓琪,你要杀要剐,随便你,我不想解释了。” 陈晓琪白他一眼道:“谁叫你解释什么了?许一山,照片的事,我早晚会与你算账。今天我想说的是,以后对秀说话不要那么强硬。她都是大姑娘了,知道吗?” 许一山哼了一声道:“大姑娘又怎么样?只要她头上顶着一个许字,我就永远是她大哥。” “是,没说你不是。”陈晓琪埋怨他道:“女孩大了,自尊心就强了。你一个做哥的,不知道关心妹妹,开口就像敌人一样,你想怎么搞啊?” 被陈晓琪训斥一顿,许一山居然不敢争辩。 “我怀疑秀在外面有男朋友了。”陈晓琪分析道:“你注意没有,她剪了头发,指甲涂了蔻丹。过去她可一直素面朝天,我让她打扮她都不愿意。许一山,我跟你说,姑娘爱上了打扮,就是心里有了人了。” 许一山吃了一惊,脱口而出道:“她才多大?”一想起秀跟在爹许赤脚身边,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事,心里不禁有些犹豫起来。 许秀如果真像陈晓琪说的那样在外面有个人,许赤脚知道了还不将他骂死!尽管许秀是陈晓琪带出来的,但许赤脚肯定不会骂陈晓琪,只会将怒火倾泻在他许一山身上。 “都怨你。”许一山担忧起来,埋怨陈晓琪道:“你不带她来县里,怎么会有这种事?依我看,我还是将秀送回去算了。” “你敢。”陈晓琪瞪着眼说道:“我这次去燕京,就是给秀找学校的。我也告诉你,学校我找着了,过几天就送秀去燕京。” 许一山犹豫不决,妹妹独自出远门,他还真放心不下。 许赤脚三个儿女,老大许一山读了十几年书终于跳出农门。老二许秀聪明伶俐,本来也是个读书的料,如果让她自由发展读下去,成就未必比哥哥许一山差。 但许赤脚一句话断送了女儿的前程。在老大许一山不愿承接祖传中医技艺时,他将眼光盯在了女儿许秀身上。 许秀是个乖巧的孩子,她对爹的决定没任何反对,真退学跟着许赤脚去学医了。 因此,许一山一直觉得自己愧对了妹妹,倘若许秀不愿意继承祖业,以许赤脚的性格,他的学业之路没有那么顺利。 陈晓琪显然猜到了许一山的想法,她安慰他道:“你就放心吧,我的这个同学也是个女孩子。我已经跟他说好了,告诉了她,秀是我的小姑子。” 许一山闻言,嘿嘿一笑,伸手去揽住她的腰,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道:“你承认秀是你的小姑子,怎么就不认我这个老公啊。” “我没认吗?” “我要行动。”许一山盯着她看,看得陈晓琪浑身不自在了。 她躲闪着他的目光,银牙一咬道:“许一山,你心里都在想些什么龌龊的事啊?” 灯光下,陈晓琪更显得容光焕发,她洁白的肌肤犹如腻脂,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扑棱棱地扇动,就像飞舞着两只美丽的蝴蝶。 她身材玲珑,身体的每一部分都恰到好处。她就像一副精美的图画,谁看了一眼都不想挪开目光。 她身上淡淡的幽香丝丝缕缕,穿透了他的灵魂,让他在一瞬间就迷失了自己。 他的身体愈来愈热,一双手紧紧搂着她,再也不肯松开。 陈晓琪挣扎了几下,没挣脱他的怀抱,便压低声训斥着他道:“许一山,你松开我。” 许一山涎着脸笑道:“不,坚决不。” 陈晓琪便低下头去,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 她咬得很重,牙齿几乎要咬破他的皮肤。 许一山强忍着痛,任由她咬。 陈晓琪突然松开嘴,抽泣起来。她抚摸着自己咬出来的深深牙痕,柔声问:“傻瓜,你不痛吗?” “痛。”许一山小声说道:“被你咬着痛,总比心痛好。” 陈晓琪幽怨地看了看他,低声道:“许一山,你恨我吗?” 许一山摇着头道:“不,我爱你。” 陈晓琪便去抱住他的头,紧紧贴在胸口,低声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许一山,既然我已经与你登记了,我就是你的妻子,我会给你一个说法。” 两人四目相对,深情凝视。 陈晓琪犹豫一下,将唇递了上来。 那是一瓣美丽的丁香花,清雅淡致,暗香扑鼻。顿时,许一山跌进了无边的温柔当中。 许秀在门外喊,说面条熟了。 两个人受惊一样分开,余味无穷。 陈晓琪不肯出去吃东西,许一山只好自己出来。 许秀将他打量了一番,抿着嘴笑,指了指屋里,压低声道:“哥,我姐害羞了呀?” 许一山脸一沉道:“你小屁孩懂什么?” 许一山本想留在县城过夜,想起华华一个人在家里,放心不下,便要连夜赶回去洪山镇。 陈晓琪也不拦他,送他出门时,陈晓琪小声问他说:“许一山,如果我与人打架了,你会帮谁?” 这句话来得莫名其妙,许一山笑了笑说道:“谁敢动你一指头,我要他家片瓦不留。” 想了想,他又悄悄指了指屋里的许秀,叮嘱她道:“一定要搞清楚状况。” 正文 第224章 谁的授意 段焱华要忙招商局的事,洪山镇就由镇长刘文主持全面工作。 镇里每星期都有一个例会,全镇各部门负责人都要参加。 刘文主持会议,第一个议题就是关于虹桥重建的事。 虹桥被毁已经过去了将近半年,人们往来两岸仍然依靠浮桥。重建迫在眉睫,刻不容缓。 刘文第一个问许一山,与黄大岭谈得怎么样了? 许一山红着脸道:“还没谈妥。” “不要谈了。”刘文手一挥道:“再谈下去,就是浪费生命。小许,段书记将建桥大事交给你负责,你就要拿出担当来。我个人建议,尽量满足对方要求。毕竟,我们有问题在先嘛。不要让别人说我们政府欺辱老百姓啊。” 许一山狐疑地问:“怎么满足?” 刘文沉吟一下道:“他们提什么要求,我们都答应,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许一山想说,黄大岭的眼睛盯着镇东边小平原那块地,镇里给还是不给? 如果给,谁来承担责任?不给,又怎么满足黄大岭的要求? 黄大岭很精明,他这时候提出毁约,要求返还保证金,正是捏住了洪山镇的七寸。 许一山想,黄大岭似乎知道洪山镇将保证金挪作他用了,根本没办法退还保证金给他。那么,镇里拿不出钱,就该给人一个说法。何况,黄大岭放出话来了,只要洪山镇将小平原给他,桥照修,保证金可以不退。 刘文显然不愿担这副担子,他以段书记已经交代为名,虹桥重建的所有事务均由许一山做主。换句话说,小平原给不给,他许一山一句话说了算。 许一山当然明白这是一个陷阱,侵占耕地如果被人告了上去,首要责任人非他许一山莫疑。 可是拖着也不是办法,不说镇里催得紧,就是看着老百姓每天过浮桥苦不堪言的现状,许一山也觉得虹桥重建势在必行。 散会后,许一山前脚进办公室,后脚罗世斌就跟了进来。 他写好了通讯稿,洋洋洒洒至少有五千字。 许一山读了一遍,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在罗世斌的文章里,他将小平原描绘成一个巨大的小区花园。重新定义了洪山镇政治文化中心。在他的笔下,未来的洪山镇就是一个歌舞升平,人人安居乐业的世外桃源。 罗世斌显然感觉到了许一山的不快,小心翼翼地问:“许镇长,哪里不对吗?” 许一山随口问道:“你这样写,依据是什么?” 罗世斌便激动起来,他涨红了脸,大声说道:“这不正是你们的施政纲领吗?我只不过以文学的语言说出来而已。” 许一山笑了,罗世斌开口文学,闭口诗歌,仿佛他是一个大文化人一样。除他之外其他人都不过是凡夫俗子。 尽管如此,许一山还是感觉到他的这篇文章背后,一定有人授意。 不是他看不起罗世斌,而是以他对罗世斌的了解,他相信罗世斌绝对没有文章中写的那样的眼光。 他干脆单刀直入地问:“谁让你这样写的?” 罗世斌一愣,狐疑地反问:“这样写不对吗?” “我没说不对。我就是想,谁会有这样的眼光和格局。罗世斌,我没其他意思啊,我就是觉得,你这篇文章的格局不是你我能想得到的。” 罗世斌慌乱起来,他偷偷扫了许一山一眼,低声说道:“许镇长,你还是牛,看出来了。” 许一山没猜错,罗世斌这篇文章还真是有人授意他写的。而且授意他的人,就是洪荒。 洪荒是黄大岭新公司的股东,他与颜八一样,被黄大岭拉上了他的船。 可是洪荒也不可能具有这样的视野。他入股黄大岭的公司,目的只有两个,一是抱住黄大岭的大腿,二是想发财。 其实,许一山在得知洪荒入股黄大岭公司后,心里就有一个念头。黄大岭的格局不高! 洪荒是洪山镇一个具有传奇性的人物。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发的财,更没人知道他的家产有多大。 有两点足以证明洪荒不可小觑,一是全洪山镇的人见到他之后,都会恭恭敬敬叫他一声“洪爷”。 二是所有来洪山镇投资的客商,都必须先拜他的码头。 许一山曾经将这些事反映给了段焱华,但段焱华只是淡淡的回了他一句,“这个洪荒,就好比过去的乡绅嘛,不足为奇。” 许一山知道洪荒,还是他在春花嫂子的油条摊上与两个小混混动手之后。 那时候他才知道,朗朗乾坤下,洪荒的小弟居然敢光天化日之下收取群众的保护费。 在洪山镇有个传言,谁想在镇上摆摊设点做生意,城管同意了还不算,必须得经过洪荒点头。没有他点头,再大本事在洪山镇也无计可施。 几年前,曾经有一帮人来洪山镇卖切糕。这群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派出所的孟梁也拿他们无可奈何。最后不知是谁出了个主意,请洪荒出面来摆平这群人。 这洪荒一出手,还真起了作用。三天时间不到,全镇再也看不到卖切糕人的身影。 事后,有人说,洪荒为此付出了不少代价。他的小弟至少有三个人被人砍断了手。 从此以后,洪山镇只要遇到棘手的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而每次只要他出面了,再大的风浪也会很快平息。 又有人说,在洪山镇,段焱华是第一书记,洪荒是第二书记。 事实是不是传说中的这样,许一山并无把握。但有一点他知道,黄大春家发生的半夜入室打人的事,就是洪荒手下黄毛所为。 黄毛是否来投案了?许一山不知道。黄大春被打,老孟有没有立案,他也不知道。 罗世斌小声问他道:“许镇长,你上次跟我说的内刊这件事,你觉得我能不能信任这份工作?” 许一山抬头看了一眼他,笑道:“当然可以。但是我有言在先,目前我没法给你开工资。” “没工资?”罗世斌撇了一下嘴巴道:“难道我做义务工啊?许镇长,我也要吃饭的嘛。” “有稿费啊。”许一山拍了拍他写的稿件笑道:“如果你这篇文章发表了,至少就能赚五千块啊。” “能发表吗?”罗世斌问道。 “能不能发表,我说了不算,要编辑说了才算。”许一山安慰他道:“罗世斌,你是一个诗人,眼光不能老盯着物质。你们诗人,精神食粮比生命还要珍贵。” 罗世斌显然听出了话里的音来,他哼了一声道:“行,许镇长,你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正文 第225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罗世斌去投奔了洪荒,并且还受到了重用。 小邝找到许一山,气急败坏地抱怨,“老大,这种人跟了洪荒,只会助纣为虐。我太熟悉他了,他可是有一肚子坏水。听说,洪荒要任命他为军师呢。” 许一山淡淡一笑道:“什么军师?狗头军师!敢使坏,我让他片甲不留。” 洪荒与黄大岭搅在一起,这不是一个好兆头。要想让黄大岭彻底放弃对小平原的梦想,就得先斩断他的手脚。黄大岭在洪山镇的手脚,洪荒无疑是最厉害的一只。 对付洪荒没那么容易,许一山早就看出来了。洪荒上下关系都不错。至少,段焱华就是他的一把伞。 洪荒的小弟公然敢在洪山镇收取保护费,派出所的孟梁睁只眼闭只眼,这里面不会没有故事。 动了洪荒,就是动了洪山镇整个大局。 许一山只简单想一下,便觉得非常棘手。拿下洪荒,需要从长计议。如果打草惊蛇,引起他的警觉,后果将很严重。 黄大岭现在一门心思逼着洪山镇将小平原土地置换给他。由于动用这片地会触到耕地红线,段焱华借口组建新招商局,公务繁忙为由,而将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了许一山。 换句话说,许一山必须出面主持土地置换。 段焱华一天一个电话催问进程,刘文这边也不停敲边鼓,许一山真切感到了进退两难的难处。 小邝走后,许一山拿了一瓶好酒,径直去洪荒家里。 洪荒建了一栋独立别墅,在整个镇上鹤立鸡群。据传,此别墅共花费两千多万。富丽堂皇,庄重典雅。 门口居然设有保安亭,两个保安看到许一山过来,拦住他道:“私人重地,闲人免进。” 许一山道:“我找洪老板,麻烦通知一声。” 保安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留下一个人在门口,另一个进去通报。 没多久,洪荒一路小跑着出来,嘴里骂骂咧咧,一脚踹在保安屁股上,“狗日的,瞎了狗眼了?许镇长来了,你也敢拦?快请。” 许一山笑道:“洪老板没必要那么大火气。” 进去别墅院里,又是一番景象。处处金碧辉煌,勾檐斗拱,典型的江南别院设计。 许一山是第一次登洪荒的门,之前只听说过他的别墅在洪山镇首屈一指,无人可及。今日亲眼一见,果真如此。甚至超过民间的描绘。 屋里摆放的家具,无不豪华贵重。单是一个茶台,价值就上百万,乃是金丝楠。 最次的木料,也是紫檀。 茶台上的茶具,饮杯均为玉杯。虽说不是老古件,却也价格不菲。 大堂正中墙上,不像普通人家摆放祖宗牌位,供奉的是一尊器宇轩昂的关公大像。关公手里握着的一柄青龙偃月刀,泛着冷冷寒光。 许一山有些稀奇,下意识拿手去摸了一下,触手一片冰凉,顿时惊异道:“这是真刀啊!” 洪荒微微地笑,得意地说道:“许镇长,不瞒你说,单是这把刀,就花了我快五十万。你是不知道这把刀的来历。说真的,这可是个宝物。” 洪荒介绍说,他当时为请这尊关公像,花了不少精力。 关公像本身就是金丝楠所雕,而且年代非常久远。是洪荒花了重金从北方请来的。 许一山好奇地问:“这要多少钱?” 洪荒淡淡一笑,伸出三个手指头晃了晃,“不多,也就三百来万。” 在洪荒的嘴里,钱不是钱,就是一张纸。他说自己的江湖人,江湖最重的就是义气。千金散尽是江湖人最喜欢干的事,因为,在情义与金钱之间,金钱就是粪土。 许一山苦笑道:“洪老板就是财大气粗。钱在你这里不算个玩意儿,可在我哪里,没钱就寸步难行了。” 洪荒笑眯眯地问:“许镇长是在想虹桥的事?” 许一山叹口气道:“不想都不行啊。现在老百姓过河太不方便了。关键是浮桥不能过车啊。” “镇里不是有修桥计划了吗?”洪荒明知故问,“我也准备献一点爱心。” “感谢。”许一山说得很真诚,“洪老板,说实话,地方建设还是离不开你们这些人啊。你们作为先富起来的一部份人,能想到帮助别人,我得代表政府感谢你们。” 洪荒摆着手道:“许镇长,你千万别给我戴高帽子。我这个人就一条,看不得别人吃苦。但凡遇到身背困难的人, 我都想着去帮一帮人。” 许一山竖起一根大拇指赞道:“社会就需要你这样的好人。洪老板,我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今天来,是有事要与你说。” 洪荒颔首道:“许镇长能亲临寒舍,我可想都不敢想。既然你看得起我,我洪荒愿意为你鞠躬尽瘁。” 许一山摆着手道:“哪倒不必。洪老板,有个事你可能不知道,你手底下的这些兄弟背着你干了一点事,我得知会你。” 洪荒眉头一皱道:“什么事?还要麻烦许镇长大驾光临?” 许一山笑了笑说道:“前段时间出了一个深夜闯入民家打人的事,你知道吗?” 洪荒一脸愕然地问道:“还有这样的事》是谁干的,我怎么不知道?” 许一山淡淡一笑,道:“打人的是黄毛,叫什么我不清楚。但我可以肯定,是他带着人夜闯民家打人的。” “黄毛?”洪荒一脸错愕地回头问身后站着的小弟,“我们有个叫黄毛的兄弟吗?” 小弟摇头道:“没有。” 洪荒便转过头来,双手一摊笑道:“许镇长,你是不是弄错了?我这里没这个人啊。” 许一山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洪荒想耍赖。 “真没有?”他含着笑道:“难道是我搞错了?” 洪荒肯定说道:“许镇长,你一定是搞错了。我的兄弟做了什么事,他们敢背着我?” 许一山哦了一声,“洪老板,没事。既然你说不是你的人,我也就放心了。这个人我一定要找出来。我也没别的想法,这家伙不该栽赃到老子头上来,说什么是我指使安排的,这不是拿屎盆子往我头上扣吗?” “就是,这种人找到后,绝对不轻饶。”洪荒附和着他说道。 许一山便笑,故意压低声道:“洪老板,他肯定逃不脱我的手掌心的。早晚有一天我会找到他,到时,我要问问他,究竟是谁指使他干的这件事。” 洪荒便不说话了,过儿好一会迟疑着说道:“这个事既然过去了就让他过去。许镇长啊,你现在还有闲心来管这些屁事?我说句不怕得罪你的话,你尽快把桥建起来才是正道啊。” 许一山似笑非笑地问他:“如果我建不起来呢?” 正文 第226章 谁是船 许一山话刚落,洪荒便将头凑到他跟前,一字一顿地说道:“别说我没提醒你,趁早离开洪山镇。” 许一山大笑起来,指着洪荒道:“洪老板,你真会开玩笑。我在不在洪山镇,我说了不算,得组织安排啊。我想走就能走吗?” 洪荒不动声色道:“在位不作为,会有人请你走。” 许一山不客气地说道:“洪老板,你不觉得你说的话有点过分了吗?我作不作为,也不说你说了算的,这需要组织认定、评判。你不觉得你只是一个有钱人吗?不过,我提醒你,钱不是万能的。” 许一山来找洪荒,目的就是想探听一下虚实。 刚来洪山镇时,他并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叫洪荒的人,更不知道洪荒能影响到洪山镇许多事。后来小邝给他详细说了,提醒过他,洪荒与段焱华是结拜兄弟。 许一山很反感“结拜兄弟”几个字。这透着浓浓江湖气的字眼,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东西。 君子之交,宜淡如水。小人之交,酒肉富贵。 虽然听说了不少关于段焱华与洪荒之间的传说,但许一山还是相信哪都是道听途说。段焱华作为一方大员,身兼县委常委,怎么会与一个混江湖的走得那么近? 即便他们的关系好,应该也只是逢场作戏。 “说吧,许大人。今天来寒舍,有何贵干。”洪荒干脆挑明了说。 “来问你要一个人。”许一山淡淡说道:“洪老板,你该不是不给吧。” “行,你要谁。”洪荒手一挥道:“我有兄弟108个,你想要谁我都给你。” “黄毛。”许一山冷静地说道:“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黄毛该还我一个清白。洪老板,那件事的后果不算严重,黄毛归案,也不会有大问题。” 洪荒不语了,他似乎在权衡许一山的话。 他刚才已经否认过手底下有个黄毛,许一山也不知道黄毛真正的名字。 过了好一会,洪荒突然笑了,压低声道:“许镇长,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而且,黄大春家里都没说了,你还提这事干嘛?我知道,这件事给你带来不好的影响了。这样,我赔罪,好不?” 他招手叫了一个人过来,贴着他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等人离开,他热情地邀请许一山喝茶。 茶是清明茶,茶香溢满整个大厅。 许一山端着玉石杯,欣赏了一会,赞叹道:“洪老板真是富贵人家。这杯,怕是古时候地主老财都没资格用啊。” “喜欢吗?”洪荒含着笑看着他。 “当然喜欢。这么精致的好东西,谁不喜欢啊。”许一山笑道:“古时候讲,葡萄美酒夜光杯,说的怕就是这种玉石杯吧。” 洪荒大笑道:“好说。许镇长既然喜欢,这套茶具就都归你了。只要许镇长不嫌弃。” 许一山故作吃惊的样子道:“哪怎么行?这么珍贵的东西,我怕自己无福消受呢。洪老板,我这人命薄,这东西太好。还是留给你自己享用。” 正在推辞,刚才出去的人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袋子。 他将袋子交给洪荒,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洪荒不时颔首,等他说完,挥挥手对站在他身后的几个人说道:“你们都出去吧。” 大厅里人很快走干净,洪荒将黑色袋子推到许一山面前,微笑着道:“许镇长,一点小意思,请笑纳。” “什么东西?”许一山故意问他。 “我说了,小意思嘛。算是给许镇长带来的麻烦赔罪了。你说的哪个事,就当屁放掉算了。”洪荒打着哈哈说道:“许镇长,你到洪山镇来快一年了啊。怪兄弟我不知礼数了啊。” 许一山看着黑袋子笑道:“这里是钱?多少啊?” 洪荒轻轻嗯了一声,伸出两根手指道:“不多,20个。许镇长,这算是我们之间正式的见面礼,也算是我求你把那件事忘掉的道歉。你看怎么样?” 许一山笑了起来,道:“原来我还挺值钱的嘛。” 洪荒竖起一根大拇指道:“许镇长,我们江湖上有句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是聪明人,年纪轻轻就当了洪山镇副镇长,未来的前途,一片光明啊。” “兄弟我有句实话,不知你喜不喜欢听。不过,既然是实话,就只有信得过的人才会说。” 许一山颔首道:“洪老板不妨直说。” 洪荒压低声道:“现在的社会,哪一个领导背后没有站着几个有财力的朋友啊。有些话不用我说透,许镇长你懂的比我多得多。我就一句话,如果许镇长配合我们拿下了小平原的土地,黄总说了,一次性奖励许镇长这个数。” 他又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嘿嘿笑道:“未来还有更多。” “一百万?”许一山惊异地问。 “当然,如果许镇长觉得少,我们还可以适当加一些。” “真多。”许一山感叹道:“这可是我十多年工资的总和了。” “一点小钱。”洪荒不屑地说道:“许镇长,真正有钱的时候还未来啊,小平原我们拿下了,等于是打开了阿里巴巴宝库。黄总说,我们要建成衡岳地区最大,条件最好,设施最全的旅游小区。单是旅游投资这块,黄总计划十个亿。到时候,衡岳市里的人,都会赶来我们洪山镇吃喝玩乐。那时候,银子还不像洪河的水一样,哗啦啦往口袋里流啊。” 洪荒满脸憧憬神色,神采飞扬。 “真好!”许一山由衷赞叹道:“确实衡岳市没法比。” 洪荒以为许一山进了圈套,得意地说道:“所以我说,许镇长啊,人一辈子,不管是做生意,还是从政,最重要的就是选准一条船。船好,可以乘风破浪,船烂,一入海便会沉。” 许一山狐疑地问:“现在是我选你的船,还是你选我的船?” 洪荒深深看他一眼道:“都不是。你我都没船,我们都是乘客。” “谁是船?” “现在是黄总父亲,以后是老段。”洪荒直言不讳地说了出来,“你是自己人,我也不瞒你。年底,黄书记去市人大担任副主任,茅山县一把手的位子,现在两个人竞争。一个是县长谢飞,另一个就是老段了。而且我还告诉你,老段的胜算要大。因为,我们已经动用了燕京的力量。” 许一山没想到洪荒会这样肆无忌惮地把这些话一股脑倒出来。他这里任何一句话,都有可能成为别人的把柄啊。 他是对自己不设防,还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呢? 正文 第227章 口头答应 洪荒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许一山没再好意思张口问他要人了。 但有一条他提醒自己,眼前的这笔钱,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拿。 坐了一会后,许一山起身告辞。 他指着黑袋子道:“洪老板,你的心意我领了。这东西就不要了。这么说吧,我许一山不缺钱。黄毛的这个事,还请洪老板考虑一下。我的意思是,最好做个了结。” 洪荒的脸一下沉了下去。 许一山没理他,径直出门。 从洪荒别墅出来,他没回镇里去,而是转道去了派出所。 孟梁正翘着二郎腿在看报纸,看到他来,连忙起身迎接住他,笑呵呵道:“三天不看报,跟不上时代啊。” 许一山找孟梁有两件事,一是小皮匠王猛的家暴案进展到什么程度了,二是他想知道,孙武夫妻情况如何。 孟梁笑眯眯道:“许镇长,你一天那么忙,还有时间来关心这些小事啊?” 许一山正色道:“群众无小事啊。何况,这里牵涉到几家人的幸福。孟所,现在提倡和谐社会,我们得从自身做起。” 孟梁道:“许镇长说的很有道理。只是你问的这两个事,我现在都帮不上忙啊。” 孟梁不是推脱,他说的完全在理。 无论是小皮匠王猛的家暴案,还是孙武的故意伤害案,都上升到了刑事阶段。一旦刑事立案,派出所就自动失去管辖权了。 案件移交到县局后,除了县局要求配合外,派出所是无权干涉办案过程的。 许一山问:“你们一家人,打听这个事还不容易?” 孟梁摇头道:“过去或许还行。自从魏局来了后,规矩严了许多。我们去打听,会被人误以为干涉刑事办案。是要受批评的。” 许一山哼了一声道:“一家人还分得那么清楚,有必要吗?” 孟梁笑呵呵地不回答他。不过,他透露了一个信息出来,孙武本来没事,但现在随着侦查的深入,局里在调查他买卖炸药的事。如果这件事成立,孙武的麻烦就大了。 许一山吃了一惊道:“老孙什么时候买卖过炸药啊?这不是无中生有吗?” “听说,孙武辞职之后想办一家民用爆破公司。你也知道,现在涉及到危险品之类的行业管理得非常严格。听说孙武在没有拿到批文之前,参与了倒买倒卖炸药的事。而且涉案非常大。” 许一山的心情顿时变得沉重起来。 孙武到底有没有参与这事,许一山一无所知。当时,他答应孙武,替他找熟人找关系拿下批文,谁料批文卡在魏浩的手里再无动静。 现在孙武被冠以倒买倒卖炸药,这还了得! 许一山自己都不敢肯定孙武究竟有不有这回事。毕竟他辞职之后,没有一分钱收入,虽然春花嫂子的夜宵摊子生意很红火,但在孙武看来,那是婆娘的生意。钱赚再多,与他也没一毛钱的关系。 或许,他真参与了这件事? 至于小皮匠王猛,孟梁笑着说,这都是鸡皮蒜毛的小事。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拌嘴的可能?何况,小皮匠王猛的老婆首先对不住小皮匠,他做的事,情有可原。 孟梁完全有手段让小皮匠王猛将所有见不得人的话都说出来。 许一山曾经看过王猛的交待材料,心里想,在阿丽被家暴的案子中,真正的受害者应该是小皮匠王猛。 “既然你们都知道,为什么不降他放出来?” “放不放,我说了能算?”孟梁苦笑道:“局里不放,我有毛办法。” 说完,他笑嘻嘻地看着许一山,“听说,老皮匠用架子车拖了一车人去找你麻烦了?” 许一山讪讪道:“他是受人指使的。这件事以后再说。” 孟梁一掌拍在桌子上,义愤填膺地吼道:“谁指使的?老子抓他过来关几天。” 许一山心里一动,慢条斯理说道:“我告诉你,你敢去抓吗?” “在洪山镇,只要违法犯罪的,就没有我孟梁不敢去抓的。你说,我马上安排人去抓他过来。”孟梁一脸正气道:“谁啊,想翻天吗?” 许一山慢慢说道:“洪荒。” 孟梁一愣,随即尴尬地笑了起来,“怎么可能?洪老板在我们洪山镇可是名人,他怎么会做这些没品味的事出来?老皮匠一定是在胡说八道。” 许一山一笑了之。 孟梁与洪荒的关系到底怎么样,许一山并不知道。但有一点,让许一山很疑惑。洪荒的小弟在镇上收取保护费,孟梁不可能不知道。如果知道,他怎么一直放任不管? 这只有两个解释,一是他与洪荒走得近,默许了洪荒这样干。 另一个可能,就是孟梁被某一种压力压着,让他不敢伸手去管。 如果是后者,那么谁给了他压力? 孟梁是个从警超三十年的老干警了,资历和经验都无比丰富。他从参加工作起,就一直没离开过洪山镇,因此,镇上谁家几个人,男女几个,孩子读书成绩怎么样,他比谁都清楚。 正因为如此,他也像洪河里的鹅卵石一样,八面玲珑。 如果将洪山镇干部来论资排辈,无人能超过他。 许一山故意说出“洪荒”的名字,就是想试探他。 孟梁没有表现出惊慌,只是尴尬,说明至少他心里没鬼。 去了一趟派出所,许一山感觉一无所获。反而心情变得更沉重了。 如果老孙出不来,他这两个孩子怎么办? 回到办公室还没坐稳,刘文就进来了。 他带来两个消息,一是外商考察团已经到了市里。黄书记谢县长以及段书记都赶过去迎接了。 二是段书记临走之前,给他下了死命令,三天之内,必须解决虹桥重建问题。 许一山问道:“要怎么解决?” 刘文想了想道:“没办法,我们拿不出钱来退人家,只好先答应他们的要求。” “出了问题谁负责?”许一山没想隐瞒自己的想法。此刻不说出来,人家还真将他囫囵吞枣了。 “这事......”刘文沉吟道:“先口头答应吧。” 刘文交待完,匆匆离开了。 刘文一走,白玉便闪身进来,低声道:“你千万不能松口答应。” 许一山苦笑道:“我若不松口,又要怎么办呢?” 正文 第228章 他不是个听话的人 许一山正想着要如何与黄大岭开口谈小平原土地,县里传来消息,迎接外商考察团没将人迎接回来。黄书记发了大脾气,摔了东西。 有消息说,外商对去迎接他们的茅山县领导不冷不热,甚至当晚婉拒了县里为他们精心准备的晚宴。 据可靠消息称,外商如此态度,源于段焱华的一句话。 当时,外商在与他们寒暄过后,径直开口问他们,许一山先生怎么没去见他? 段焱华说,“许一山同志级别不够。伟表示对你们的尊重,我们书记、县长亲自来了。” 外商淡淡一笑道:“对不起,我只认许一山先生。” 外商严华的这句话,严重伤害了茅山县领导的感情。 会谈不欢而散,黄山觉得很没面子,当着许多人的面,摔了手里的茶杯。将段焱华叫到一边,劈头盖脸责备了他一番。 黄山原本让段焱华通知许一山一同参加迎接外商活动,但被段焱华否定了。段焱华说,他许一山就是一块砖,砖头抛出去了,引出来了玉,他的使命也就完成了。 段焱华本来想出风头,却没料到外商根本不给他面子。这让他恼羞成怒,恨恨地对黄山说道:“没有他们,我们茅山就没法活了吗?这些外商狡猾,不见兔子不撒鹰啊。没有许一山,我还揽不了瓷器活了?” 黄山怒视他一眼道:“你懂个屁。我看你这个人心眼就是小。你难道不知道,人家是冲着许一山来的,你不让他露面,人家会怎么想?” 段焱华不服气道:“他许一山就一个小小的副镇长,他还能代替您吗?我早就提醒过您,许一山这个人有野心,他不会那么听话的。” 黄山不语,紧皱双眉抽着烟。 他第一次知道许一山的名字,还是陈勇在他跟前提起的。 陈勇跟了他二十几年,算得上是真正的心腹。在他主政茅山县后,他第一个便是将陈勇安排在自己身边,做了县委办主任。 县委办主任就是书记的大管家,能将这么重要的位子交给陈勇,可见他对陈勇的信任。 但是,他留了一个心眼,这么多年来,他始终不将陈勇纳入常委之列。目的只有他自己知道,陈勇缺乏一张常委的椅子,就只能永远屈居在他之下。 黄山坚持不让陈勇进入常委班子,除了防陈勇翅膀硬之外,另外一层含义,还在陈晓琪身上。 在茅山县,黄山的地位一直比陈勇高。从两人的能力和水平上看,基本分不出伯仲。但黄山始终压着一头,永远不会让陈勇在他面前冒出头来。 按理说,整个茅山县没有人愿意得罪和轻视他黄家。偏偏陈晓琪这个丫头片子,眼里没有他黄家一样,从小就敢一个人跑去他家将他家砸个稀巴烂。长大了,两个儿子在她面前就像两条哈巴狗一样,都想讨好她。 黄山恨铁不成钢地骂过两个儿子,“没出息的东西,世上漂亮女人多的是,难道就只有陈晓琪一个人是天仙?” 两个儿子回答的口吻都是出奇的一致,“世上美女再多,与陈晓琪比起来,都是残花败柳。” 陈勇找他,吞吞吐吐说想给陈晓琪的丈夫安排一个位子时,黄山又是失落,又是欣慰。 陈晓琪一嫁人,可以彻底断绝两个儿子的单相思。陈晓琪最终没能成为他黄家的儿媳妇,让他又感到很有挫败感。在别人眼里,黄家是茅山县首屈一指的大户之家,没想到在陈晓琪眼里连粒尘埃都不如。 陈勇的原意是在水利局给许一山解决一个级别问题就行了,许一山过去已经是主任科员,只要给他一个实职,他就感激不尽了。没想到黄山在想了想后,将许一山安排去了洪山镇当副镇长。 段焱华在听说了黄山的想法后,亲自上门来给黄山说,希望不要安排许一山过去。这个人没经验,完全是靠陈勇的裙带关系上来的人,要本事没本事,要脾气却是一大堆,不利于洪山镇今后的发展。 黄山当时笑着对他说:“越有比较,越能体现一个人的价值。焱华啊,他在你手底,你还能管不住他?你不要让你两个弟弟看不起你啊。” 段焱华心领神会,黄山说的两个弟弟,无非就是黄大岭和黄晓峰两兄弟。 段焱华又何尝不知道这两兄弟的心思,为了陈晓琪,两兄弟的感情一直不太好,彼此都防着对方,谁都不愿意陈晓琪这朵鲜花被对方摘了。 特别是黄大岭,如果不是因为陈晓琪,他不会差点丢了性命。 外商严华,根本不理会茅山县来的是当家人。他一点不客气地对黄山说,如果许一山先生不能合作,他将撤回投资意向。 严华这次来投资的规模很大,他计划在茅山县建立一个东南亚的油脂基地,生产、储备、对外贸易一条龙。 按照他的规划,严华的一个油脂基地就能解决全县至少一千人的就业问题。如果算上原料生产环节的就业人员,茅山县未来有将近一半的人口会与油脂基地扯上关系。 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倘若投资落地,茅山县将成为衡岳地区最成功的招商引资县,有这么一个辉煌的政绩,他黄山进入市人大就名正言顺了。 严华透露了他的投资计划,首期投资五亿美元。是美元啊,相当于人民币40亿。 茅山县如果一下有那么多钱,就成为暴发户了。 黄山咬着牙对段焱华交待,“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就是死几个人,你也得留住外商。” 段焱华迟疑着问:“如果留不住呢?” 黄山冷冷道:“你留不住人,你也不要坐在这个位子上了,回去种田吧。” 段焱华知道,要想留住外商,许一山必须出面。 可是让许一山冒头出来,他心里极端不情愿。 从第一天认识许一山开始,他就感觉到这个许一山不是一个能随便拿捏的人。当时他陪同廖老在洪河防洪堤上视察,别人都在交口赞誉防洪堤的成绩,只有他许一山说出那些刺耳的话来。 许一山炸虹桥,其实就是炸他的脸啊。 虹桥是段焱华最拿得出手的成绩之一,当时他凭着一己之力将虹桥建起来,在全县引起过轰动,谁都说,他段焱华是个敢干事,能干事的好官。 虹桥一炸,彻底将他与许一山的界线炸开了。 但他没将许一山放在眼里。 可是现在,他不得不正视起眼前的现实。倘若引资失败,黄山一定会将全部责任推在他身上。虽然不至于像黄山说的那样回家种田,但可以肯定地说,他的前途从此就该划上一个句号了。 凌晨两点,他拨通了许一山的电话。 正文 第229章 降低姿态 许一山被铃声吵醒时,很不耐烦地嘀咕了一句:“谁半夜三更打电话?有病吧!” 直到看到手机屏幕上闪烁着的“段书记”三个字,他才猛地惊醒过来,忽地坐起身子,客气地问:“书记,您有事?” 段焱华抱歉道:“小许,吵着你了吧,对不起啊。” “没事。书记,您有什么指示?” 许一山态度非常谦恭,段焱华是得罪不起的人。这个感觉从他来洪山镇就深切体会到了。 刚来那段时间,段焱华将他闲置在一边,这就是故意让人看许一山的笑话。许一山装着不知道,逢人还自嘲说这是段书记在爱护他。 “指示没有。”段焱华干脆利落地说道:“有个事,想请你出一下面。” 许一山迟疑着道:“书记,我这边的工作还没展开啊,已经辜负了您的期望了。我决定天一亮就去找黄总,争取马上定下来虹桥重建的开工时间。” “那事不用忙。”段焱华说道:“现在有个更大的事。这件事牵涉到全县未来发展大局,每个茅山人都应该义不容辞献计献策。小许啊,是时候立功了啊。” 段焱华绕了一个大圈子,就是不愿意直接点明主题。 许一山耐心地听着他说话,一边留心隔壁房间华华的动静。 华华跟了他一段时间后,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到底是年少不更事,他似乎已经忘记了孙武才是他的父亲了。现在幼儿园有任何事,他都叫上许一山过去,当着其他小朋友的面,说许一山是他爸爸。 孩子小,又乖巧懂事,许一山心痛得就像自己亲生儿子一样。 有时候他想,如果他与陈晓琪生了孩子,他不知要怎么去爱孩子。 段焱华绕了一顿后,终于露了底线,他要许一山明天一早赶去衡岳市里见外商。 许一山哦了一声道:“书记,我保证过去。” 段焱华又说了几句闲话,无非是他不在镇里主持工作。洪山镇的大事小事还得请许一山多多费心。 许一山知道他是在说客套话。自己一个副镇长,在镇里还没有多大发言的权力。前有镇长刘文坐镇,后有镇党委一帮子干部,什么时候能轮到他许一山指三道四? 当然,当初段焱华如果不故意冷落他,他的处境比现在显然要好。 就因为段焱华的冷落,让精明的其他人看出来了他不是段焱华那条线上的人。 他一直很疑惑,为什么自己就那么不受段焱华的待见?按理说,他与段焱华没有任何过节,在履职洪山镇之前,他甚至不知道洪山镇的书记是谁? 同样,段焱华也不知道他许一山是谁。 两个完全陌生的人走到一起,没争执过一句话,没红过一次脸,却让两个人就像敌人一样,各自防范着对方。 许一山悲哀地想,这或许就是同性相斥的道理。 段焱华主动在半夜给他打电话,这表示着他主动降低了姿态。过去,段焱华给他电话,不是安排他的工作,就是指责他工作没做好。总之,段焱华的电话于他许一山来说,就是一个梦靥。 县里领导一腔热情去迎接贵宾,却遭遇到外商不冷不热的对待。这件事许一山已经得到了消息。 昨晚临睡前,陈勇破天荒打来电话问他,他与外商严华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何这个严华连黄书记的面子都不给,非要见到他许一山才肯坐下来谈投资的事。 陈勇抱怨道:“这些有钱人的脑袋都长满了虫。他们太不懂得一个社会的规则了。一山啊,在这件事上,你可千万骄傲不得。万一出了纰漏,追起责来说不清啊。” 陈勇的意思,如果县里要求许一山站到前台上来,他许一山一定要记得自己的位子在哪! 与段焱华通了电话后,许一山睡意全无了。 窗外,天空一片漆黑。几颗星星高悬在深邃的夜空,点缀着夜空的生机。 凌晨的洪山镇已经从喧嚣归于平静。橘黄色的街灯光将地面照得一片明亮。 远处的洪河在安静地流淌,偶有一只野鸟飞过夜空,丢下几声孤独的鸣叫声。 屋里有些闷热,耳朵边有蚊子在嗡嗡的叫。许一山的心情很快变得烦躁起来,他想去打开空调,拿起遥控器还是放下了。 华华的身体不怎么好,空调一吹,必定感冒。 心情越坏,越发感觉闷热不已。 他下地穿了拖鞋,准备下楼去院子后面转一转。 镇政府家属楼后边本来是一块菜地,镇里干部们的家属喜欢在空地上种些蔬菜。段焱华后来将菜地铲了,建了一座八角凉厅。 有亭无水,似乎缺点什么。段焱华又安排人挖了一个四方的水池。水池四周砌了围栏,做了几个水泥墩子的椅子,供大家茶余饭后休闲。 两栋家属楼,基本满员。 家庭经济条件好的,比如白玉,她就没有要家属楼,自己买了黄金小区的房子住外边。 住在家属楼的人,都是家庭条件不特别出色的人。 镇里干部有将近三分之一的人家在县城。书记段焱华,镇长刘文都是这种情况。 段焱华有过规定,正常上班时间,干部职工都不得回县城去住。要想回,只有在星期五的下午回去,星期天的下午回来。 段焱华为此上过一段时间的心,他亲自检查,发现有人私自离开镇子回家的,第一次罚款,第二次调离岗位。如是被查到三次,饭碗将不保。 家属楼的每一扇窗户都没见灯光,这说明大家都已经熟睡。 许一山蹑手蹑脚下楼,即便如此,楼道里还是能听到他空洞的脚步声。 他没往前院去。前院每晚都有人值班。 这也是段焱华立下的规矩,洪山镇一年365天,每时每刻都有人值班。 穿过一条窄窄的甬道,迎面就是一口盈满了水的水池。 水池足有一亩地那么宽,里面种了睡莲。原来有人提议在水池里放些鱼苗,年底可以捞上来当福利分给大家。但这个建议遭到了段焱华严厉的批评。段焱华说,堂堂一个政府去养鱼,这是不务正业的表现。 水池边就是凉亭,凉亭里四面都设有木制座椅。 坐在凉亭里,能感受到水气带给人的凉爽,舒心惬意。 借着微弱的灯光,许一山正想找个地方坐下吹吹夜风。突然,不远处传来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声音很低,但许一山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 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在这里说话?许一山好奇心顿起,他悄悄过去,想要看清谁在这个夜里如他一样睡不着。 正文 第230章 凉亭里的春光 两个人背对着许一山,面朝着水池在悄悄说话。 他们居然没发现背后有人。 许一山顿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他想着偷偷摸过去,然后在他们身后突然喊一声,吓吓他们。 就在他快要走近他们身后时,突然,他停住了脚步。 他听出来了,说话的是老赵。 老赵说:“你先不急,等我处理好了,就会给你一个结果。” 紧挨着老赵的人轻轻嘤了一声,头便靠了过去,靠在老赵的肩膀上,柔声说道:“我等你。” 这是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又不是宛秋的声音。 许一山疑心顿起,这么晚了,老赵在与谁说话? 这下他为难了,走也不是,惊动他们也不是。 突然,他听到一阵吃吃的小声,两个背影揉作了一团。女的说:“别摸呀,万一被人看到,羞死了人。” 老赵憋着嗓子嘿嘿地笑,“谁看见?鬼都看不见。这地方平常就没人来,这时候鬼都不来。” 女人道:“你弄痛了我。” 老赵便啪嗒亲了她一口,压低声道:“我手全湿了。” 女人娇嗔道:“快回去,等下你家的人醒了没见你,麻烦。” “放心。她睡得跟一头死猪一样,雷都打不醒的。倒是你家的,会知道你出来了么?” “他也像你家的一样,一挨枕头就睡死了去。” “所以你寂寞。”老赵的一双手还在摸索着,不时啧啧道:“真好。” 许一山听得耳红面赤,他从他们的对话中已经知道,女人也是镇政府家属楼里出来的。但是谁,他不知道。 他悄悄转身,准备溜走。刚要走,又听到老赵叹息着说道:“你说,段书记晚上回没回镇里来?” 女人道:“他不去县里主持工作去了吗?怎么晚上还回来?” 老赵低声笑道:“他回是回了,但不会回他自己的房间,而是去了黄金小区。” “你说是白玉家?” “除了她家,他还能去哪?” “你说,段书记与白玉搞在一起,怎么就不怕别人说闲话?” “傻女人,你与我在一起,怎么就不怕?”老赵笑嘻嘻道:“比起他们来,我们胆量更大啊。你看啊,你我家里都睡着一个人,我们跑出来躲在这里幽会,老段敢与我比?” 女人道:“我这不是爱你嘛。老赵,你说说,当初他们搞在一起,究竟是谁主动的?” 老赵想了想,反问道:“你我两个,谁主动的?” 女人捂着嘴笑,掐了老赵一把骂道:“你狗公不趴背,狗婆怎摇尾啊。” 两个人笑作一团,根本就没感觉到身后的许一山将他们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许一山再也听不下去了,不过他又担心老赵被人发现。 他悄无声息从凉亭边退开,隐身到甬道里,匆匆回房间去。 刚进门,就听到隔壁传来关门声。尽管声音很轻,他还是捕捉到了动静。 老赵应该回来了,许一山莫名其妙地觉得舒了一口气。 在许一山的印象里,老赵不像是个沾花惹草的人。他在人面前表现得无比敦厚,老实,甚至有些木讷。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老赵还有这么一手,居然趁着夜深人静,在人眼皮子底下与人偷情。 如果不是他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打死他他也不会想到老赵还真是个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人。 这正好解开了许一山的疑惑,老赵为什么会抛弃原配,与宛秋走到一起的原因。 上次九宫格的照片风波还没完全平息,许一山蓦地惊醒过来,照片会不会是老赵找人偷拍的呢? 老赵拿照片说事,逼着宛秋承认她与许一山有私情。但宛秋打死也不肯承认,许一山猛地想到,自己已经有好几天没见着宛秋了。 天逐渐亮了。 许一山轻轻拉开窗帘,黎明的曙光便倾泻进来。 他要给华华准备早餐,七点的时候,幼儿园的校车会来接孩子。 许一山当然不会做早餐。他从超市买了许多牛奶和面包,有时候他会烧水给华华泡麦片,或者煮上几个鸡蛋。 昨晚他已经答应了段焱华,天一亮就要去市里找严华。 他不敢肯定当晚能否赶回来。如果回不来,华华晚上需要人照顾啊。 六点多钟,他叫华华起了床,安排他洗脸漱口后,吩咐他吃早餐。 华华在吃早餐的时候,他叮嘱他如果晚上他没赶回来,一定要听隔壁宛秋阿姨的话。 六点五十分,他准时下楼。送了华华上了校车后,他回去房间。 路上,刚好碰到去上榜的老赵。 老赵看到他,冷哼了一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许一山想起昨夜看到的一幕,心里想笑。 敲了宛秋家的门,半天没见动静。许一山以为没人在家,正打算给小邝打电话,让他晚上过来照顾一下华华,还没找到号码,宛秋的门突然打开了。 这是九宫格照片风波后两人第一次单独接触。 宛秋满怀歉意道:“许镇长,对不起啊,给你惹麻烦了。” 许一山微笑道:“这不算什么事。只要我们身子正,就不怕影子斜。你不要放在心上。” 宛秋看了他一眼,脸一下红了,咬着唇道:“问题是我身子不正啊。” 许一山讪讪笑道:“别乱说。你是个好女人,别人就想着往你身上泼脏水呢。” 宛秋抬起头,神色坚毅地盯着他看,“我不怕,我又不是没被人泼过。” 许一山想,越聊多,话题越多。不能任由其聊下去。 他赶紧解释道:“我今天要去一趟市里,估计晚上回不来。我想把华华托付给你照顾一下,行吗?” “好啊。”宛秋高兴答应,“你尽管放心大胆去办事。华华有我,什么事都没有。” “老赵......”许一山欲言又止。 “他敢!”宛秋柳眉倒竖道:“我还没跟他算账呢。他不要以为我是聋子瞎子,他做的事,我都知道。” 许一山以为她知道老赵在凉亭的事,赶紧说道:“昨夜天气很闷,屋里确实呆不住。” 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宛秋抿嘴而笑了,她嗔怪道:“你不会开空调啊?” 华华安排妥当了,许一山心里就没牵挂了。 他收拾了一下,找了一小瓶装了唐欢送来的古法茶油,下楼去坐车。 许一山没叫镇里的车。他感觉镇里开车的家伙只听段焱华一个人的话。他想调车用,往往会被他阴阳怪气刁难。 刚一下楼,就看到白玉匆匆过来。 原来段焱华安排她与他一道去见严华。 正文 第231章 他是来寻根问祖的 严华住在衡岳市的华天宾馆。 这是一家涉外宾馆,豪华不用说,里面很多服务,外面闻所未闻。 严华一行来了八个人,有一个许一山认识。他们在燕京胡进家的四合院里见过面。 许一山和白玉去得早,他们赶到宾馆时,严华还刚起床。 听说许一山来了,他匆匆洗漱了一下,便迎出来邀请许一山和白玉共进早餐。 他们分成两桌,许一山、白玉和严华一桌。他的随行人员坐在不远处的另一张桌子上。 早餐很丰盛,本土风味,异国情调,应有尽有。 严华早上有喝酒的习惯,喝的是他自己带来的葡萄酒。这种酒是严华自己酿造的,富含各种微量元素。据说,能强身健体,还能抗癌防癌。 有钱人都怕死!许一山想,抿了一口严华亲自给他倒的一杯酒,感觉味道与过去喝过的红酒很不一样。不但没有甜味,反而有丝丝涩味。入口,也不见甘甜,却如含着一根黄连一样,苦到心尖上去了。 白玉也喝了一口,不禁皱起了眉头,想吐出来,又怕被严华介意,神色变得十分的尴尬。 严华哈哈大笑,摇晃着手里的酒杯说道:“老弟,古话说,良药苦口啊。我这酒,花钱也买不到的。不过你喝过之后,身体会有明显反应。我们男人嘛,人生不过如此。” 严华的话似乎暗含玄机,许一山却没心思与他讨论酒。 他肩负重任而来,如何促使严华下决心在茅山投资才是唯一的目的。 燕京相识时,两人一见如故。严华欣赏许一山的聪明,想着他能在宾馆房间送卡片搞营销,这是营销的天才。 在燕京时,严华就暗示过许一山,如果他想加盟他的企业王国,他会给他最高的待遇。换言之,严华想将许一山收归到他的麾下。 许一山一直装傻,对严华的暗示置若罔闻。在他的想法里,严华的世界再好,也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早餐快结束了,严华还没提起投资的事,许一山不免有些着急。 严华能来,已经兑现了他的诺言。他们在燕京时就有过约定,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严华必定会来茅山县看看。 许一山在心里想,自己要如何主动开口提投资的话题,可是严华似乎一点都不给他机会。 严华一直在赞叹大陆的秀美风光,人杰地灵。感叹祖先的伟大和人们的勤劳。 严华说,马来西亚人与国内的人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他在国内正式体会到了做人的快乐是建立在勤劳的基础上。按严华的说法,他们马来人似乎都不考虑未来,都喜欢过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日子。不像国内人,就像蚂蚁一样,一辈子忙忙碌碌,一辈子都在储藏未来。 到早餐结束,投资的话题还没提及。严华表示先去他房间坐坐,他有点事想与许一山单独聊聊。 白玉一听,顿时有些不悦。她是陪着许一山来见严华的,人家却没将她当回事。他要求与许一山单独聊,就是将她排除在外。 许一山看出来白玉不高兴了,将她请到一边悄悄安慰她说:“我谈完都会告诉你。” 房间里就只有许一山和严华两个人。 严华让许一山先坐,他去卧室里找出来一个木箱子。 木箱子外表的颜色看起来很陈旧,很有些年头。 严华看着许一山微笑,虔诚地去打开木箱子。 许一山不知道他在弄什么,好奇地看着他的举动。 严华从木箱子里捧出来一叠陈旧的线装书出来,一本一本摆在许一山面前的茶几上。 许一山扫了一眼,发现线装书的封面上有一行字,字迹已经模糊,但细看还是能辨别出来。 严氏家谱——从字迹和印刻上看,这应该是非常古老的石刻印版出来的。 “这是我家祖传的家谱。”严华严肃道:“我太祖当年漂洋过海过去异国他乡,随身带的所有东西都丢了。唯有这部家谱没丢。” “我家祖代相传下来,族谱是根,不管走多远,根不能丢。”严华轻轻叹息一声道:“我严氏家族这一脉流落海外距今有百年之久。我家祖辈一直都有一个愿望,就是落叶归根。实不相瞒,我对祖宗的这些感情已经淡薄了,不过,心里始终还是记得,我的根在哪。” “老弟,你我有缘。上天安排你我认识,成了忘年交,这是祖宗荫德。我们兄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拜托你一件事,你若帮老哥哥完成了心愿,老哥哥死也瞑目了。” 严华居然要请许一山帮他寻根问祖,严家族谱上记载,严华祖先就是从茅山这块地方出去的。 但时光已经过去近百年,此茅山是严家族谱上的茅山吗?许一山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严华也说不清现在的茅山县,是不是他祖上的家乡,只是族谱上记着茅山字样,他才侥幸地以为,虽然时过境迁,地名基本不会有太多变化。 要想弄清楚严华族谱上的茅山是不是现在的茅山县,首先得从族谱上下手。 族谱的纸张已经很陈旧,岁月几乎剥蚀了它的生命。好在纸张不是现代的工艺品,而是过去用棉麻做出来的老纸,防虫、防蛀、防潮。 族谱上的字,很多已经模糊不清。 许一山小心翼翼地翻动着族谱,每翻开一页,便感觉到历史的沉重感扑面而来。 这是一个当年远离故土,漂泊异乡人的最后希望。他可以舍弃一切,却不能舍弃能说明他身份的唯一族谱。 许一山可以想象得到,这个在异乡忍受艰难痛苦的人,能给他安慰的可能只有眼前的这部族谱了。 这里有几代人的血泪在里面,也是一根隐藏的线,将千山万水之外的人与这片土地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许一山在编写《茅山水文志》的时候查过茅山的历史,在茅山县档案馆里有一本《茅山县志》,这本县志的历史很悠久,几乎是从大唐时候开始就有了记录。 茅山这个地名,古来有之,历经千年未变过。 七十年前,曾经有人提议,茅山这个名字太土,便将名字改成了茅市县。后来还是被改了过来,毕竟茅山这个地名承载的历史太久远。 许一山在仔细翻看了族谱的序言后,抬起头对严华说道:“严总,我能肯定,你的祖先确实是从茅山这里出去的。” 严华如释重负地笑,高兴道:“我就知道找你是找对了人。你们昨天来的几个人,一身的官气,开口闭口问我准备拿多少钱投资,这些人利欲心太重,我看不起他们。” 许一山心里想,我又何曾不是这种想法? 严华道:“老弟,你先帮我找到祖宗,其他事好说。” 正文 第232章 寻找祖籍地 给严华找祖籍地,是一项浩大的工程。 按照族谱线索,找遍茅山县境内所有地方,都没发现有姓“严”的人。 严华已经公开了愿望,只要找到祖籍地,他将立刻投资建厂。 黄山急得双眼赤红,冲着段焱华吼道:“你就是挖地三尺,你也给我找出来。找不出来严老板的祖籍地,你们统统给我回家去种田。” 黄山有句口头禅——回家种田。每次发火,此话必出。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三天。 许一山担心段焱华会问起虹桥的事,他主动给段焱华汇报工作,表示会尽快落实他的指示。 段焱华不耐烦地摆摆手说道:“现在不提那件事,先把手头这个工作搞好再说。” 许一山出面,已经将严华留了下来。在许一山的牵线搭桥下,严华正式与茅山县展开了商业会谈。 严华提了两点要求,第一,希望茅山县为他找到百年前的祖籍地。 第二,他要求许一山代表茅山县,全权负责他在茅山的投资对接工作。 黄山起初有些不情愿,几次将段焱华推出来,表示投资对接工作由段焱华负责。但严华似乎不给黄山面子,坚持底线,如果许一山不负责对接,他将失去投资欲望。 严华的坚持,让黄山很恼火,也让段焱华很尴尬。可是看在几十亿的投资额上,他们没敢强烈反对严华的意见。 县委为此特地开了一个会,邀请了许一山列席会议。 会上作了一个决定,茅山县原则上同意严华的意见,让许一山代表茅山县与之对接所有事务。但许一山必须要将每天的工作汇报给段焱华。 说白了,许一山只能充当一个傀儡,真正掌握权力的人,是他背后的段焱华。 许一山心里很不服气,可是当着常委们的面,他没敢提出任何想法。 投资落地的前提,就是找到严华的祖籍。 时代变迁了近百年,多少人已经作古了。当年,族谱作为封建社会的产物而被焚之一炬,如今想找到与严华手里同等岁月的历史痕迹,已经难上加难。 严华的族谱上记载了很多东西,包括当年严氏祠堂的布局,地址和走向。 据族谱记载,祠堂前有一口水井,井里盛产米虾。 每天,严氏祠堂都能从水井里捞出一笸箩米虾。米虾晒干后,就是粮食。某年大灾,严氏族人就是靠着这口水井里的米虾而没饿死一个人。 这是一个非常具有传奇的传说,只要找到这口井,基本就能确定严华的祖籍地在哪了。 可是翻遍茅山县志,走访无数乡民,都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传说。 寻找祖籍地的工作陷入了僵局。 严华见这么多天过去都没动静,开始怀疑祖籍是否在茅山县了。 他将许一山叫去,提出自己的怀疑后,再次邀请许一山加盟他的公司。 严华表示,只要许一山点头答应,其他手续都由他来办。许一山只要准备好行李,跟着他去马来西亚就行。 而且严华看出来许一山与段焱华之间的矛盾。他笑眯眯说道:“老弟,你听我一句话,共事多君子,闲谈远小人。你们那个段局长,我看不是好惹的人。这人眼珠子深陷,心思诡秘,远离才是正道。” 许一山不喜欢别人指三道四自己的同事,当即不悦地说道:“严总,段局长是我们县里的中流砥柱,我是他手下,我尊重他。” 严华摇摇头道:“早晚有一天,你会吃他的大亏。” 许一山没将严华的话放在心上。在他看来,段焱华这人虽然不好融洽,脾气大,刚愎自用。但毕竟人家还是有能力有水平的人。不说别的,一个洪山镇就可以体现出来他的价值。 想想一个洪山镇的GDP占了将近全县的一半,整个茅山县还能找出第二个段焱华来吗? 段焱华不但有着非常优秀的领导能力,人脉关系也让别人不得不佩服。 在茅山县,他是黄山的干儿子,这是公开的秘密。因为逢年过节,段焱华都会带着家人以干儿子的身份上黄山的家门。段焱华的儿子就叫黄山“爷爷”。 在衡岳市,段焱华的人脉也很厉害,具体是谁,没人知道。但大家都知道一个事实,市里的这位领导能直接影响茅山县的人事结构。 省里段焱华还有人,而且是跟在主要领导身边的人。 至于燕京,据说段焱华的人脉仅仅局限在廖老身上。 段焱华的这些人脉,连黄山都不得不羡慕。相比黄山,段焱华无论在哪一个层次,都有人关照。而黄山,说到底只是一个草根出身的人。是时代将他推到了领导的岗位之上。 许一山更不用说,他与段焱华完全是两个不同量级的拳手。如果说段焱华是重量级的,许一山最多只能算是羽量级的选手。 因为寻找严华祖籍作为全县重点大事在办,虹桥这边的事便搁置起来了。 黄大岭不愿意啊,等来等去没等到许一山上门拱手相送小平原土地,黄大岭催着县法院限期开庭,要求洪山镇返还他交纳的保证金。 传票再次送到洪山镇,刘文苦笑着对许一山说道:“这下让人看笑话了,堂堂一个政府,被民间告上法庭,丢脸了。” 许一山笑道:“这是好事,刘镇长,这不正好体现了我们法律的公正与透明吗?既然人家起诉了,我们应诉就是。打官司这个活,急不得,要慢慢来。” 刘文不愿意上庭作为被告方,段焱华更不可能。大家一合计,便要求许一山代表洪山镇政府出面应诉。 刘文给出的理由很充分,段书记忙,不能因为这点小事耽误他的大事。他自己不善言辞,在法庭上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唯有许一山,因为牵涉到外商投资的大事,他成了全县的红人,县里不会不顾及影响。 许一山想推脱,可是刘文反复强调,这是组织的决定,许一山必须服从组织安排。 组织是个很神秘的组织,天大的事在组织面前都能迎刃而解,不堪一击。 组织的力量看不见,摸不着,却有着无穷的力量。能碾压所有违反组织的人和事。 比如,许一山如果不按照组织决定出庭应诉,那么他的行为就是对抗组织。这个罪名非常大,能将人直接打入十八层地狱。 这边刘文逼着他上庭应诉,那边段焱华要求他在一个星期之内必须寻找到严华的祖籍地。 严华已经与县里通了气,如果未来一个星期仍然没有祖籍地的线索,他将放弃寻找祖籍地的念头,回马来西亚去。 严华这一走,还来不来是个问题。 严华不来,投资的事就成了一个泡影,这是黄山最不能接受的事。 正文 第233章 风云又起 开庭前一天,段焱华回了洪山镇。 自从他受命组建招商局之后,段焱华已经有接近一个月没回来了。 刘文将全镇干部组织好等在会议室,请段焱华发表指示。 段焱华组建招商局很顺利,茅山县一路开绿灯,要人给人,要钱给钱。牌子挂起来后,茅山县招商局临时借用了水利局的房子,开门营业。 段焱华此次回来,目的就是第二天的法院开庭。 镇里已经决定许一山作为代表应诉,这是经过段焱华同意的决定。 会议一开始,直接进入主题。段焱华问许一山,法院开庭审理保证金一案,他有什么打算? 这一问,直接问倒了许一山。 他能有什么打算?洪山镇收了黄大岭公司的建桥保证金是实,黄大岭毁约也是事实。作为违约方,黄大岭恶人先告状,要求洪山镇返还保证金没有道理。 许一山迟疑一下说道:“对方违约在先,我们不退保证金是有根据的。” 其他人都赞同许一山的意见,言语间流露出不能因为黄大岭是书记的儿子而放弃维权。 段焱华不动声色,任由其他人各抒己见发言。 刘文一直不表态,他脸上始终挂着一层和蔼的微笑,既不赞同其他人意见,也不反对。 等大家都说完了,段焱华扫视一眼所有人,缓缓道:“事情发展到今天的地步,说明我们平常的工作不扎实。我曾经说过,不能将这个事让对方诉诸于法律。你们想想看,民告官,这是天大的新闻吧?不信你们等着瞧,明天法院的门口会被记者挤爆。” “这下好了,洪山镇是彻底出名了,而且是坏名声。这要传出去,以后谁还敢来我们洪山镇投资?” 段焱华的话,让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段焱华沉重道:“你们想想啊,现在只要是民告官,老百姓都会一边倒的认为政府错了。他们不会正确去分辨到底是谁的错。何况,这次官司牵涉到的是虹桥重建。这件事已经引起了相关领导的注意,弄不好,大家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在这里,我首先要批评许一山同志。”段焱华话锋一转,双眼射出寒光,盯着许一山说道:“一山同志,我去县里工作之前,是怎么交代你的?你怎么到了今天,还是被人告上了法庭?你给大家一个解释吧。” 许一山一愣,段焱华这不是明摆着兴师问罪吗? 当初段焱华以自己要组建招商局为名,将黄大岭公司诉洪山镇政府的事交给许一山去处理时,许一山就表达过不同的意见。 许一山说,他在洪山镇只是一名普通干部,连党委班子成员都不是,他担心过自己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但段焱华提醒他,诉讼是因虹桥而起,虹桥是他许一山炸的,解铃还须系铃人,他许一山不出面,谁出面? 就因为这个借口,让许一山摆脱不了困境。 接受段焱华的任务后,他不是没找过黄大岭协商。但黄大岭的态度很强硬,他要求洪山镇将小平原的土地置换给他开发,他可以不要求返还保证金,而让保证金转化为土地出让费用。 黄大岭的要求,许一山纵有天大的胆也不敢答应。毕竟,哪里是国家在册的耕地。谁触动耕地红线,谁倒霉。 就在许一山想着要怎么反驳时,段焱华宣布散会。 他留下了刘文、许一山和白玉。 许一山心里窝着一肚子气,段焱华直接将问责的冒头指向他,让他有蒙受不白之冤的感觉。 等人散去后,段焱华突然笑了,他主动起身走到许一山身边,伸手拍了拍许一山的肩膀说道:“小许啊,心里不舒服吧?” 许一山抬起头讪讪一笑道:“没有,书记批评得对。我没完成您交办的任务,让您失望了。” 段焱华打着呵呵道:“没事,工作嘛,哪有一帆风顺的。你不要有心理负担,该来的总会来,只要我们正确去面对,就不用担心事情办不好。” 段焱华留下他们三个继续开会,这才是会议的真正核心。 针对第二天就要开庭,段焱华给出了他的想法——尽量满足对方的要求! 刘文不说话,许一山犹豫了片刻,低声道:“书记,他们起诉我们,是醉温之意不在酒啊。要求返还保证金是虚的,要小平原的地才是真的。” “你觉得那片地永远种庄稼,能种出来一个富裕的市镇?”段焱华笑眯眯地问。 “可是毁了那片地,恐怕我们在座的人,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段焱华叹口气道:“改革嘛,总要付出牺牲。任何瞻前顾后的想法,都只会阻碍我们发展的步伐。一山同志,当年沿海地区如果也是这种想法,今天就不会有特区了。” 段焱华的话,让大家都陷入了沉思。 许一山却在想,谁来牺牲? 这本来就是个非常尴尬的官司。明明对方违约在先,怎么最后还搞得另一方手足无措。 许一山坚定地认为,打官司不怕,绝对不能以牺牲小平原的土地换取对方的撤诉。 而段焱华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为了不让影响扩大,争取在开庭前与对方达成庭下和解。洪山镇可以牺牲小平原的土地,换取黄大岭公司继续承建洪河大桥。 刘文还是不愿表态,白玉也不做声。 许一山暗想,段焱华留下白玉的用意何在?她只是负责妇联工作,主要精力摆在计划生育,以及妇女儿童的权益保护上。段焱华是想让她介入这个重要的事吗? 果然,段焱华提出,让白玉配合许一山的工作。 段焱华说,白玉是一名经验丰富的基层干部,有助于许一山争取群众的力量。同时,寻找严华祖籍的事一刻也不能拖,而白玉是他最好的帮手。 “明天开庭,你总不能单枪匹马过去。”段焱华微笑道:“白主任陪你一起,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许一山苦笑道:“谢谢书记安排。我会按照书记的意思,争取庭下和解。” 段焱华高兴道:“这就对了,起码让新闻记者找不到麻烦。这些记者,都是吃饱了撑得慌的人,好人好事不去报道,偏偏就喜欢找这些噱头。” 段焱华散会后,马不停蹄回去了县里。 许一山坐在办公室里,悲哀地想,搞不好,明天就是他命运的滑铁卢。 他无论怎么做,都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失败。 突然,门口一暗,他抬起头,一眼看到门口的人,不禁惊喜的跳了起来。 正文 第234章 背后的隐情 陈晓琪一身清爽打扮,笑吟吟地站在门口看着许一山。 许一山快步走到门口,轻轻一拉,便将她拉进屋里,踢上了门。 拥着明媚的女人,许一山直觉体内奔腾着一股汹涌的热浪,他凝视她片刻后,毫不犹豫低下去头,深深吻在她娇艳的樱唇上。 陈晓琪被许一山突如其来的热情惊呆了,她被动地迎接着他的热烈,嘤咛出声。 他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以至于动作粗暴而让她微微皱起了眉头。她的突然出现,恍如天外飞仙一样,让他陡然感觉到生命是如此美好。 她提醒着他,“许一山,这是办公室呀。” 他霸道地回她:“办公室怎么了?我爱我老婆,谁敢说话。” 陈晓琪便不做声了,任由他的一双手在她身上纵横驰骋。 这是他们登记以来第一次如此亲密,就好像在沙漠里久旱的旅人看到一汪碧泉一样,他恨不得整个人跳进去,尽情地喝个够。 突然,门被推开,白玉的头探了进来。 陈晓琪猛地推开许一山,与她打着招呼,“白主任,你来了啊。” 白玉温婉地微笑,似乎她没看到刚才哪激情的一幕一样,“陈主任,你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呀,我刚才听人说你来找许镇长了,所以我赶过来看看你。” 她们本来就是熟人,白玉是妇联系统的人,是陈晓琪的手下。 许一山心里很不高兴,白玉连门都不敲,直接推门而入,惊扰了他的亲热,让他有些恼羞成怒。 而白玉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她牵起陈晓琪的手,热情地邀请陈晓琪去她办公室坐。 陈晓琪不好推辞,看了许一山一眼,跟着白玉去了隔壁房间。 许一山没跟着去,他平静了一下心情,回味着刚才的冲动,不觉有些羞惭。 陈晓琪很快就从隔壁回来了,她深深看了许一山一眼,似笑非笑,欲言又止。 许一山看白玉没跟着进来,舒了口气道:“她还在不在?” 陈晓琪摇摇头道:“她去给我们安排晚餐去了。她说要请客,我没拒绝。” 许一山笑了笑道:“你是县里领导,来我们下面乡镇,我们理该请你。” 陈晓琪白他一眼,嗔怪道:“滚一边去。许一山,你少给我阴阳怪气的。今天晚上我不走了。” 许一山恍如听到天籁一样,惊喜地问:“不回去了?” 陈晓琪嗯了一声,脸一下红了起来。 许一山猛地一楞,紧接着激动得要跳起来。他旁若无人地再次将她揽过来,贴在自己胸口说道:“老婆,我的好老婆,我会幸福死。” 陈晓琪掐了他一把,骂道:“你想哪去了?许一山,你给我老实一点,敢胡思乱想,我打死你。” 说完,叹了口气道:“我听说你明天要去法院开庭,心里放不下,所以过来与你商量,许一山,你不能不去开庭吗?” 许一山愕然地看着她,狐疑地问:“为什么不能去?” 陈晓琪低声说道:“黄大岭那种人,就是一条恶狗。我们不去招惹他,让他没地方下嘴啊。” 许一山哦了一声,冷冷笑道:“老婆,你放心,多恶的狗,我敲掉他的獠牙,他就凶不起来。天底下哪有他那样做的人,明明自己毁约,却还要找别人麻烦。他不就是仗着自己有个书记爸爸吗?” “你知道了还硬斗?” “如果你不斗,我也不斗,茅山县就任由他胡来吗?老百姓会骂娘的,老婆,我许一山可以什么都没有,唯独不能没有你。只要有你,为什么都不怕。” 陈晓琪似乎有些感动,她偷偷瞄了许一山一眼,摇摇头道:“你真打算与黄大岭对着干?” “对!”许一山正色道:“我就不信有人能颠倒黑白。” 陈晓琪笑骂了一句:“你就是个大傻瓜。你以为现在颠倒黑白是件很难的事吗?” 许一山不服气地说道:“老婆,你不也是不怕他黄大岭吗?我听说,我上任的哪天,你还追到半路上,扇了他黄大岭一个耳光,是不是?” 陈晓琪的脸倏地红到脖子根,她扭捏地说道:“他黄大岭敢找你麻烦,我当然不会饶他。” “我的好老婆!”许一山涎着脸笑,猛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赞赏道:“老婆,我要让他黄大岭知道,茅山县除了我许一山的老婆陈晓琪他不敢惹,还有陈晓琪的老公许一山他不敢惹。” 陈晓琪又掐他一把,笑道:“你是想让我们都成为刺头呀。” “刺头就刺头。”许一山笑眯眯道:“我是刺头,我老婆可不是。” 许一山不会知道,陈晓琪赶来洪山镇,还真是有目的来的。 陈勇把女儿叫回家里,让她去一趟洪山镇找许一山。县委黄书记已经与他打过招呼,希望许一山在开庭的时候遵守法院制度,落实法院判决。 黄书记亲自出面打了招呼,陈勇哪能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他嘱咐女儿陈晓琪,无论如何要让许一山学会在适当的时候闭嘴。 可能只有许一山一个人不知道,他早就被内定作为诉讼代表了。段焱华的会,刘文的交代,只不过都是走一个过场而已。 陈晓琪得知父亲的意思后,当即表示反对。 她说:“爸,许一山是个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这个人认死理,不会圆滑啊。你让他不开口,我可做不到。” “这就是为什么要你去的原因了。别人说话他可能不会听,你说,我敢保证,他一定听。” 陈晓琪不以为然地笑道:“你就那么相信你女儿的魅力?” 陈勇道:“问题不在于相不相信你,我是在为你们考虑。小琪啊,他要是得罪了你黄伯伯,你爸今后还有好日子过吗?当然,我不是想要他同流合污,我只是想让他学会保护自己。小琪啊,一山这个人,不是个甘于现状的人。他看起来像一头温顺的羊,其实是一匹桀骜不驯的烈马啊。” “是吗?”陈晓琪好奇地问:“爸,你怎么看出来他是一匹烈马了?我怎么觉得他好没出息的样子。” 陈勇便笑,在女儿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说道:“小琪,你能看中他许一山,不知是你有眼光,还是他许一山有福气。总之一句话,你们的未来,注定不会平静。” 上面的意思,让许一山出面应诉,该说的话说,不该说的话适时闭嘴。 这是一盘已经摆好了结局的棋局,许一山只需要按照既定的步骤走完棋局即可。 他们选定许一山,并非没有考虑,而是许一山是唯一一个最合适的人选。 白玉打来电话,请许一山和陈晓琪去洪山酒店。 正文 第235章 陈晓琪掌掴洪荒 白玉请客,洪荒亲自出面接待。 许一山原本是不想去的,但经不住陈晓琪劝说,不能拂了白玉的好意,只好勉为其难去了。 洪荒老早就等在酒店门口,看到陈晓琪过来,顿时双眼放光,啧啧赞叹道:“陈主任果真是茅山县县花,过去只听传说,今日一见,真是名不虚传啊。” 陈晓琪微微颔首,并不与洪荒说话,径直从他面前走过去。 洪荒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陈晓琪的轻视,显然当他不存在,这让他心里窝了一股火。 白玉等在包厢,三个人吃饭,点了七八个菜。 刚坐下,洪荒推门进来,手里惦着一瓶茅台酒,笑呵呵道:“县里领导光临,无酒不成席啊。白主任,这瓶酒是我送给领导喝的,你不介意吧?” 白玉客气道:“洪老板真客气了,既然来了,就坐下来一起吃点吧。” 洪荒闻言,连忙道谢,拉开一张椅子坐下,位子恰好与陈晓琪紧挨着。 白玉常年在基层工作,练出了喝酒的本事。虽然喝不多,但应酬一下完全可以应付得过去。 许一山不想搭理洪荒,他总觉得这人很神秘,城府有点深。正如洪荒自己说的,他的江湖中人,江湖人讲江湖道义。他的一口混社会的语言,与许一山的语系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洪荒提议,每人先分一扎壶酒。酒干再添。他得意地笑,道:“各位领导,请尽情,在我这里,不愁没酒啊。” 陈晓琪秀眉微蹙道:“要喝你们喝,我不喝。” 洪荒便歪着头看着她,笑眯眯道:“美女不喝,我们还喝个什么意思?陈主任,你今天得给我一个面子啊。” 陈晓琪哼了一声道:“你是谁?我为什么要给你面子?我们认识吗?” 气氛一下尴尬起来,洪荒楞了好一会,讪笑着说道:“领导,你说话的口气好冲啊。” 陈晓琪又哼一声,道:“听不惯吗?听不惯可以不听呀。” 洪荒的脸色一下变得非常难看,他忽地起身,眼睛盯着陈晓琪道:“陈主任,我尊你是领导,你就是领导,我不尊你......” 陈晓琪显然也生气了,她逼问着他,“不尊重你想怎么样?” 洪荒哈哈一笑,掩饰着他的尴尬道:“我不能怎么样啊,你是领导,我是草民。草民哪敢不尊重领导。只是,作为领导,陈主任应该懂得起码的尊重与礼貌吧?” 陈晓琪看也没看他,轻轻说道:“值得我尊重的,我才会尊重。” “这么说,我不值得你尊重了?” 陈晓琪摇了摇头,“这位先生,你真的很无聊呢。我认识你吗?我为什么要尊重你?” 一句话又噎得洪荒要跳起来。 白玉赶紧打圆场道:“陈主任,算了算了。洪老板这人就是太耿直,不太会说话。你别见怪。” 洪荒接过她的话说道:“白主任,我不会说话吗?好!今天各位既然已经来了我这里,这酒就得按我的意思喝。” 许一山正想发火,没料到陈晓琪冷冷的问他:“你这是黑店吗?” 洪荒冷笑着将一瓶酒分成四份,拿了一壶放在陈晓琪面前,似笑非笑地说道:“陈主任,今天你不喝,就是打我的脸。” 他这是明摆着在逼陈晓琪,这让许一山心里很不舒服起来。 许一山从陈晓琪面前接过去酒扎壶说道:“洪老板,这酒我代陈主任喝。” 洪荒一把夺过去扎壶,重重陈晓琪面前一放道:“我就不信了,还有拒绝我洪荒酒的人?陈主任,今天这酒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真的吗?”陈晓琪看一眼面前的扎壶,突然抓起扎壶,猛地朝洪荒迎面泼过去。 洪荒躲闪不及,一扎壶酒全部泼在脸上,样子显得十分狼狈。 没人会想到陈晓琪会突然动手,更没想到她会酒泼洪荒脸。就连许一山,一时也被惊呆了。 洪荒很快反应过来,他怒视着陈晓琪,一字一顿说道:“都说玫瑰带刺,果然如此。陈小姐,我给你一个道歉的机会。” “道歉?”陈晓琪看也不看他,冷冷说道:“滚!” 洪荒再也忍不住,暴怒道:“来人!” 门一响,进来七八个年轻人,都是清一色的衣服,剃着清一色的头。为首的人胳膊上绣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龙。 许一山一看不对劲,赶紧往陈晓琪面前一站,冷冷的问:“洪老板,你想打架?” 洪荒白他一眼道:“许镇长,你站一边去,这与你没关系。” 许一山怒道:“你放屁!陈晓琪是我老婆,与我没关系吗?” 洪荒笑了笑道:“许镇长,你这个老婆,怕是挂名的吧?你都不知道她给你戴了多少顶有颜色的帽子了。许镇长啊,你不敢教训她,今天我来替你教训她。这种女人你不用替她出头的。” 话音未落,半空中突然响起一个清脆的耳光声。 洪荒捂着脸倒退了几步,惊异地看着陈晓琪,似乎不相信这个耳光声她扇的一样,“你打我?” “打你怎么了?”陈晓琪一边说,一边抓起桌子上的酒瓶子,劈头盖脸就往洪荒头上砸过去。 七八个小混混一拥而上。 电光火石之间,许一山迎了上去,也没见着他怎么动手,只听到一声声哀叫,地上便躺了一地的人。 白玉吓得脸都白了,拖着陈晓琪就要走。 陈晓琪甩脱她的手道:“要走你走,许一山没走,我不走。” 白玉紧张不已,小声道:“闯祸了哦。这洪老板我们惹不起啊。陈主任,我们快走吧。” 陈晓琪轻蔑地说道:“他还能翻了天了?” 洪荒看地上躺了一地的小弟,他的脸色变得像被雷打过一般,焦黑一片。 他咬着牙说道:“咦,今天碰到硬茬了?老子就不信,在洪山镇还有敢欺侮到老子头上的人。来人!” 这边一动手打架,外面一下就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干部与老板打架,这可是天大的新闻。 就在双方僵持的时候,突然传来孟梁的声音,“谁闹事?吃豹子胆了啊!都给我带走。” 正文 第236章 许一山送走陈晓琪 孟梁将人全部带去派出所,独独没将洪荒带去。 许一山心生疑惑,洪荒是主要当事人,怎么能不带他去?还没问,孟梁已经急匆匆进门来,拖了许一山到一边,小声道:“许镇长,你现在赶紧带陈主任走。” “去哪?”许一山问。 “回县里去。”孟梁将声音压得很低,“这里不太平。我不敢保证陈主任和你的安全。” 许一山吃了一惊,堂堂派出所所长嘴里说出这样的话,这真是颠覆了人的认知啊。什么力量让孟梁畏手畏脚,他如果连群众的生命财产都不能保护,他的职责何在? 见许一山犹豫,孟梁干脆挑明了说道:“这些人惹不起啊。他们手里的家伙,不比我的差。” 许一山眉头一皱道:“你说的是洪荒手里也有武器,而且比你的先进?” 孟梁讪讪地笑,并不作答。 许一山道:“他手里有武器,那就是大事了。孟所你不能装糊涂,袖手旁观。这是典型的黑恶势力,必须将根挖出来才行啊。” 孟梁摇摇头道:“有些事,许镇长你还不太了解。先听我的,你们赶紧走。” 孟梁将许一山和陈晓琪推进车里,叮嘱司机,路上不管遇到什么情况,只管往前开。千万不可停下车来。 许一山突然感到有点莫名其妙的紧张,孟梁是故弄玄虚,还是真有其事,他一时分不清了。 想起酒店包厢里的一幕,许一山自认为没冲动。 不知谁给了洪荒的豹子胆,他居然敢当着大家都面羞辱陈晓琪。或许他是真不了解陈晓琪脾气的火爆,哪一扎壶酒泼在他脸上,彻底将他的得意泼得一塌糊涂。 一壶酒,一个耳光,让洪荒露出了他流氓的秉性。他想仗着人多,给许一山和陈晓琪一个下马威,却不料许一山是个真有料的人,七八个小兄弟连人家的衣角都没挨上,人便倒了一地。 洪荒此举,显然是有备而来。 许一山想,以洪荒的能力,他不至于会傻到直接与自己起冲突。那么今晚发生的这一切,必定是背后有人在指使,策划和安排。 这个人是谁?许一山一时还拿不定。 孟梁派了警车送他和陈晓琪连夜回县城,从孟梁的神态上看,他绝对不是故意制造恐慌。他一个从警三四十年的老干警,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没经历过?他会怕一个小小的暴发户吗? 不,他怕的是暴发户背后的人。 车刚出洪山镇,陈晓琪突然叫道:“哎呀,我的车还在镇政府。” 许一山道:“先放在哪,过两天来开吧。” 陈晓琪便侧过脸看着他问:“你怕?” 许一山笑了笑道:“我怕什么?” “不怕你让师傅掉头回去,我自己开车回去。” 司机接过话说:“两位不要争了。车在镇政府没事,孟所有交代,我必须亲自护送你们回到县城才算完成任务。” 许一山好奇地问:“孟所这样急着送我们走,他是怕洪荒打上门来吗?洪荒的本事那么大?孟所也怕他?我们洪山镇究竟是谁的天下?” 司机不语,专心致志地开他的车。 许一山越想越不对劲,他这样连夜走,岂不是逃跑? 逃跑是件很羞耻的事,他堂堂一个政府干部,洪山镇副镇长,还会被一个地方上的小暴发户吓破胆?这事要传出去,今后他还有何面目示人? 当然,他理解孟梁,孟梁是想保护他和陈晓琪,担心发生意外。可是朗朗乾坤,他洪荒敢干出什么事来? 司机显然猜到了许一山的心思,他小声说道:“许镇长,孟所送你们走,有他的考虑。你不知道吧,洪荒手底下有一帮人,这些人为他死心塌地。谁敢保证这些人当中不会冒出来一个脑残呢?万一他们伤到了你们当中任何一个人,谁来负这个责啊。” “老孟胆小了。”许一山苦笑道:“兄弟,你听我的,麻烦你将陈主任送回县里,我自己回洪山镇去。我倒要看看,谁能吃了我许一山。” 司机没做声,也没减速。 许一山便喝了一声道:“你没听见吗?停车!” 他的声音很大,震得人耳鼓嗡嗡作响。司机猛地一脚踩住刹车,陈晓琪没注意,头磕在前排座椅后背上,痛得哎呀一声叫了出来。 此时,车已经离开洪山镇足有四五里的路程。 他扶正好陈晓琪,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小琪,我得回去。” 陈晓琪担心地问:“你怎么回去?孟所长不是让你回县城吗?” 许一山嘿嘿一笑,“我若走了,就是心虚,就是怕他们。你说,我能怕他们吗?你好好的回去,不要担心我。我想,别人就是长了三头六臂,今天我也要砍下他的头和手臂来。” 陈晓琪眼里闪过一丝惊喜的光芒,她使劲点了点头,轻咬下唇道:“注意安全,我等你回家。” 看着陈晓琪的车走远了,许一山才转过身,毅然往洪山镇走。 刚在车上他已经想过了,他若是跟着陈晓琪从洪山镇离开了,今后他再无颜面回洪山镇来。孟梁或许真的是在保护他,但是,他的保护从另一个侧面来说,其实是在害他。 他这一走,岂不是告诉了洪荒,他怕他吗? 夜色渐浓,四周蛙声一片。远处的农舍,已经亮起了灯。灯光晕暗,若隐若现在山林树木之间,世界因为夜临而变得安静了下来。 这条通往县城的路,因为虹桥被炸不能通车而变得热闹了许多。 这条路回县城,比从虹桥过至少要多绕十几公里的路。 许一山迈开大步,大步流星往镇方向走。 走了几步,耳朵里听到一阵摩托车声。 摩托车车速很快,倏地从他身边飞过去。却在过去十几米远的地方突然刹住了。开车的人回过头来喊道:“是许镇长吗?” 许一山一听声音,就知道是黄大勇。 “是我。”许一山回答了一句。 摩托车掉过头来,黄大勇坐在车上,狐疑地问他:“许镇长,你怎么一个人在走路啊?” 许一山道:“老黄,废话少说,先搭我回去。” 说着,不由分说跳上黄大勇的摩托车,催着他回镇里。 黄大勇却不急着开车,他笑嘻嘻地问:“这么晚了,许镇长你一个人在这里走路,是在明察暗访?” 许一山摇着头道:“老黄,你话真多。走不走?不走我来开。” “走走。”黄大勇嘿嘿地笑,道:“许镇长,我有个事要与你汇报呢。” 正文 第237章 兴师问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238章 意外之喜 洪荒请了罗世斌担任他的法律顾问,这让许一山几乎笑掉大牙。 在许一山的印象里,罗世斌就是个食不果腹的破落诗人。当初小邝将他介绍给自己认识时,许一山一眼就看出来这小子眼睛里的狡诈。 那时候,他就给罗世斌下了一个定义,此人非善类! 果不其然,在洪山酒楼陈晓琪与洪荒的冲突中,这小子上蹿下跳,叫嚣着要让许一山和陈晓琪身败名裂。 送走黄大勇后,许一山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严华要寻找的亲人,居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孙武。 这真的是意外之喜! 起初,许一山被黄大勇说出来的人名吓了一跳,他甚至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错,反复问过之后,才确定黄大勇说的真是他。 可是严华姓严,家谱也是严氏家谱。孙武姓的却是孙,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的两个姓,怎么就是同一个祖宗的后人? 黄大勇细说了孙武改姓的由来。 还在孙武太爷爷那辈到时候,一场席卷整个华夏的运动轰轰烈烈地展开了。当时,每个地方都有任务,必须揪出隐藏在人民群众中的坏人。 孙武老家的乡亲一连开了三天三夜的会,始终没揪出来一个阶级敌人。 任务完不成,必定会挨批评。大家愁得茶饭不思,寻思着实在揪不出来敌人,便只好全村人来抓阄。谁抓到谁倒霉。 正当大家各自心怀鬼胎要抓阄的时候,突然有人看见窗外走过一个人影。此人顿时茅塞顿开,大喝一声将人叫住,顺手拿了一块早就做好的木牌往他脖子上一挂,笑呵呵地道:“大家还愁个毛,这不有个现成的阶级敌人吗?” 被挂木牌的人,正是孙武的太爷爷,一个老实巴交的朴实农民。他还没反应出来究竟出了什么事,他已经成为一个村揪出来的最大的阶级敌人。 那时候孙武的太爷爷还不姓孙,而是姓严,叫严家凡。 严家凡的父亲有个兄弟,早年去了马来西亚,专门给人割橡胶生活。后来被当地一个做生意的华裔老板看中,招为上门女婿,从此成了富人。 到了严家凡这一代时,严家凡的爹去世后,远在海外的严家凡叔叔可怜侄儿生活等艰难,每每会接济一家。 由此,严家凡一家在村里就是活得最好的人家。 但严家凡是个老实人,村里谁家有困难,他都会倾尽所有去帮助人。由此全村人对他倒是客客气气,彼此之间连脸都未曾红过。 运动一来,两边断了消息。严家凡虽然没读过书,但懂得世事变化的诡异。运动一来,他便做了缩头乌龟。即便如此,还是被人挖了出来。 有了这样的一个活生生的敌人,村民似乎已经忘记了当初严家对他们的帮助。于是三天一大斗,五天一小斗。斗得严家凡生不如死。 他申辩道:“我与那人都不认识,你们要斗也该去斗他,怎么来斗我?” 每次一说这话,便惹得拳头耳光横飞。 村人道:“谁让你们头上都顶着一个‘严’字?不斗你斗谁?” 运动搞了十年,那十年是严家人最黑暗的时刻。等到运动快接近尾声的时候,严家凡一咬牙,提出自己改姓,不姓严,要改姓国姓。但是意见提出来之后,又遭到一顿打。 村民笑他:“老严,你也配姓国姓?你这种人,就像猴子一样四处乱窜,要改姓,你也只能姓孙。” 于是,严家人一夜之间全部改姓了孙。 到孙武出生的时候,他的太爷爷早就做了古,就连他爷爷,也死了四五年。 严家改姓,一直是严家人最不愿意提及的伤心往事。孙武爹去世之前,将儿子叫到床前,指着床底下的一个木箱子告诉儿子,什么时候他家的姓改回了严姓,他也就死而瞑目,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许一山与孙武在一起的时间不短,却从未听到孙武提起过这样的事来说。 他万万没想到,在孙武身上还有这样带有传奇色彩的故事。 若是按严氏族谱推算,孙武与严华还是同辈堂兄弟的关系。 许一山现在要做的事,就是赶紧找到孙武。 要让孙武出来,孟梁是关键。 许一山看了看时间,还不到九点,便起身去派出所找孟梁。 孟梁有个习惯,真正做到了“以所为家”。据说,一年365天,孟梁除了去县里开会,其他时间基本都守在派出所里。 果然,孟梁办公室的灯是亮着的,他一个人一边哼着小调,一边在泡他的养生茶。 看到许一山回来,孟梁惊得一双眼珠子差点掉到了地上。 他紧张不安地问:“许镇长,你怎么回来了?” 许一山笑道:“我不回来,难道还要躲出去?” 孟梁连忙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犯不着与一个暴发户起争执。有人靠上了关系,以为抱住了一条大腿,眼里目空一切,好像整个洪山镇都是他的了。” 许一山问:“你就任由他们胡来?” 孟梁摇摇头道:“非也,时机不成熟,会打草惊蛇。” 话一出口,猛然感觉到言多必失一样,赶紧刹住话头,疑惑地问许一山:“许镇长,你有什么指示?” 许一山苦笑道:“孟所,谈不上什么指示。再说,我凭什么能指示你?我来,是有一事相求。” 孟梁爽快道:“说,只要我能帮得上的,绝对冲锋陷阵。” 许一山开门见山道:“你赶紧想办法把孙武放出来。” 孟梁咦了一声,神色古怪地看着许一山,为难道:“许镇长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资格放人吗?孙武的这个案子,有人追得很厉害啊。” 许一山不解地问:“他到底得罪了谁?” 孟梁不语,尴尬地笑。见四周无人,压低声道:“不是我说他老孙。这个人就是没眼力,太耿直了。这不,好好的武装部长丢了不说,还将自己弄了进去。” 孟梁虽然没说出孙武得罪了谁,但许一山心里清楚,孙武得罪的人不是别人,就是段焱华。 段焱华刚来洪山镇时,大刀阔斧改革。他这人好大喜功,孙武看不过去,便提了意见。 段焱华岂能听得进去意见?他认为孙武提意见就是反对他。偏偏两个人谁也不让着谁,镇里开会时,孙武几次拍桌子骂段焱华,两人从会上吵到会下。 到最后,谁也看对方不顺眼了。从此就埋下了祸根。 许一山想了想说道:“孟所,你若办成了这件事,你会立下大功。” 正文 第239章 疑窦丛生 许一山正与孟梁商量着,要如何将孙武弄出来的时候,突然,派出所的门口响起一阵喧哗声。 孟梁喊了值班干警过来问,谁在门口闹? 干警尴尬地说,是洪总手下的人,要来问所里要个说法,为什么把打人的人放走了。 孟梁脸一黑道:“妈拉个巴子,给脸不要脸是吧?去,叫上兄弟们,全部抓了关起来。” 许一山拦住他道:“孟所,别冲动,听听他们怎么说的也好。要不,我先回避一下。” 孟梁点头同意,许一山便被人带到隔壁房间,关灯熄火等着洪荒的人进来。 未几,一群人簇拥着罗世斌大摇大摆进来了。 许一山在屋里能看清楚外面的一切,而外面的人却不知道隔壁房间还藏着一个人。 罗世斌老远就冲着孟梁喊:“孟所长,我们来讨说法来了。” 一群人一下将孟梁的办公室塞得满满的,椅子上都坐满了人,就连孟梁的办公桌上,也挤上了几个屁股。 孟梁一肚子的火,却没发脾气,反而笑眯眯地问罗世斌,“你要什么说法?” 罗世斌翘起二郎腿道:“有人打了我们老板,还打了我们兄弟,不能没个说法吧?孟所长啊,我可听说你把人放走了?” 孟梁沉着脸道:“没错,你们的信息还真灵嘛。你们说,我不放人,还要怎么办?你们知道我放走的人是谁吗?” “知道啊。”罗世斌不屑地冷笑道:“不就是县妇联的陈晓琪吗?她官有多大?” 孟梁眉头一皱道:“你老板官有多大?” 罗世斌嘻嘻笑了起来,道:“孟所长啊,你是明白人。我老板不是官,可他兄弟的爹是官。还有谁能大过他兄弟爹的官吗?” 孟梁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问:“咦,你老板兄弟是谁?他爹又是谁?” 罗世斌得意道:“你难道不知道我们老板现在正与黄大岭老板在合作吗?黄老板的爹是谁,我想孟所长不要我来提醒了吧?” 孟梁摇摇头道:“还真要你提醒一下,是谁?” 罗世斌顿时语塞,讪讪地看着孟梁道:“老孟,你是故意在装糊涂?” 孟梁扫视一眼挤在屋里的人,挥挥手道:“没事的都出去,别挤在这里。” 没人听他的话,反而起哄道:“我们不走,不给说法不走。” “不走?赖我这里?”孟梁冷笑着道:“罗世斌,聪明一点,赶紧给老子滚蛋。” 罗世斌挑衅地笑道:“孟所长,我要不走呢?” “不滚?”孟梁忽地从屁股后摸出一把枪来,重重砸在办公桌上,双目赤红地吼道:“看它答不答应。” 说着,他拉开枪栓,打开保险。 见孟梁动了真格了,罗世斌连忙起身,赶紧往门口钻,一边走一边回过头说道:“孟梁,我们今天先礼后兵。你别怪兄弟我没关照你。” 孟梁气得七窍生烟,拿枪瞄着罗世斌的脑袋说道:“老子一枪打死你个狗日的。” 罗世斌吓得尖叫出声,抱头鼠窜跑了。 人一走,许一山从隔壁房间出来。 孟梁气得还在吹胡子瞪眼,喋喋不休地骂道:“妈拉个巴子的,这洪山镇已经被这帮混蛋搞得鸡犬不宁了。” 作为地方派出所所长,孟梁是接受双重领导的人。 局里在人事、业务上领导,地方在行政上领导。 也就是说,孟梁得服从段焱华的指挥。 许一山安慰他道:“孟所,先让他们跳一跳也好。天道轮回,天会饶过谁?只要作恶者,人不收他天收他。” 孟梁叹口气,“许镇长啊,你说这话可没底气啊。什么人不收他天收他,只要他敢继续作恶,老子就收了他。” “你说的是罗世斌?” 孟梁摇摇头道:“这家伙是小人得志,猖狂得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往往这种傻蛋,死得最惨。” “对,他就是个无名小辈,这种人最可怜,也最可恨。” 两个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孟梁与罗世斌的对话,隔壁的许一山全都听在耳里。 这家伙居然公开说,洪荒与黄大岭搅合在一起,背后有黄山书记罩着,这是在挑衅其他心存正义感的人的底线。 当然,如果不是洪荒授意他这么说,他敢信口雌黄吗? 洪荒这是要将黄大岭绑在他的战车之上。 一天之内发生这么多的事,许一山感觉有些疲惫了。 猛地,他想起华华,不由心里一惊。他这一天完全没闲着,根本没去管华华了,不觉心生愧意,赶紧给宛秋打电话,让她帮忙照顾一下华华。 宛秋却告诉他,华华不在她那里,被白玉接走了。 他又赶紧给白玉打电话。 白玉一接他的电话,便关心地问他在哪? 许一山笑道:“我躲起来了,怕人寻仇。” 白玉哼了一声道:“别骗我。你若会躲,就不是许一山了。说吧,在哪?” “有事?” 白玉嗯了一声,迟疑了一会低声道:“你知道吗?这是有人故意在找事,目的就是不想让你明天参加法院的开庭。” “为什么?”许一山惊异地问。 派他代表洪山镇参加诉讼是段焱华的主意。许一山本来不愿意参加,因为不管结果如何,他都要承担诉讼后的结果。 谁还会与段焱华的意见背道而驰? “他们都知道,你不会按照他们的想法走。”白玉小声说道:“如果你不能按期出庭,责任还是在你身上。” 许一山被她一提醒,顿时惊出来一身冷汗。 白玉的理解没错,他从来就没打算妥协。尽管他在会上表示一定按照镇里的决定出面应诉,但在他内心深处一直有个念头,绝对要让法律之光散发光芒。 在他看来,黄大岭违约,是没资格要求返还保证金的。他怎么能要挟洪山镇将小平原土地拱手相让?回过头来想想,他感觉这就是预先设计好的一个局。 黄大岭提出以十五年的虹桥收费权换取小平原土地,表面上看他是作了非常大的让步,其实只要往深处想,就会发现黄大岭的这一招老辣劲道。 段焱华不可能没想到这一层,可是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难道,提出让他应诉,最后又阻止他应诉的人,都是段焱华? “你怕吗?”白玉问他。 许一山笑了笑道:“你刚才已经说过了,我许一山要是怕,就不是许一山了。明天,我会按时出庭。” 正文 第240章 背后的隐情 县法院开庭时间是上午九点。 白玉到时,法院门口已经聚集了许多新闻记者。看到她来,长枪短炮一起来对着她,让白玉有些慌乱,惶恐地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某个人。 她在等许一山。 可是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了几遍,确定没看到他的影子,不觉暗自叹了口气。 段焱华说过,让许一山代表洪山镇出庭本身就是个幌子。当时段焱华搂着半裸的她,得意地看着她髙耸的胸说道:“这小子想借机反击,老子将错就错,看谁能斗得过谁。” 白玉趁机问:“让他代表镇里与黄大岭签协议,不是可以把全部责任都推在他身上吗?你不让他参加,协议上谁签字?” 段焱华使劲掐了一把她道:“你以为这小子会按我们的意思走?他会签字?傻女人啊,开庭哪天不知有多少记者会赶来凑热闹,万一着小子口无遮拦,把事情搞砸了,黄大岭会放过我?黄山会饶了我?” 白玉痛得皱了一下眉头。段焱华每次来她家,都会急火流星的要办事。办完事后他会搂着她躺着休息一会,然后起身离开。 几年来,段焱华始终有一条底线,无论多晚,绝不在白玉家里过夜。 “你不让他签字,协议上谁来签字?”白玉狐疑地问。 “你啊!”段焱华抚摸着她的脸颊,神往地说道:“你尽可放心,不会有任何后遗症。而起这次事办完了后,下半辈子我们都不用再愁了。” 白玉试探着问:“黄大岭准备给多少钱?” 段焱华没回答她,两根手指去托了她的下巴,似笑非笑地说道:“宝贝,老子这辈子有了你,死亦无憾了。” 通常一个男人对女人说出这种话,往往会把女人感动得要死要活。 可是白玉没感动,反而在心底生出一丝厌恶。 这个男人害了她,因为他,她的家庭一直在分崩离析,风雨飘摇当中。 她只要一想起令她屈辱的一幕,心里便如刀割一样的痛。 白玉原本有个幸福的家庭,丈夫是镇上的干部。那一年,丈夫终于考上了国外一所大学,可是被段焱华阻挡了。 段焱华不同意她丈夫停薪留职,给出一个条件,她丈夫如果坚持要去留学,就必须辞去洪山镇工作,取消其干部身份和待遇。 白玉丈夫一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出国留学,可是去留学就保不住家里这边的一切,这令他万分为难。 眼看着丈夫痛苦不堪,白玉心里比谁都痛。她自告奋勇要去找段焱华要个说法。凭什么不让她丈夫去留学。 那天,她去找他的时候,正是段焱华在外应酬喝醉了酒回来的时候。 段焱华的办公室很大,是一个完全的套间,平常段焱华基本都在这里休息。 白玉敲门的时候,听到屋里传出来一声怒喝,“谁啊?” 她正准备离开,门突然打开。段焱华一把将她拉了进去。 她看着醉熏熏的他,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段书记,我等下再来吧。” 段焱华只是看着她笑,眼睛里射出一束令人心寒的目光。 “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要走?”段焱华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目光在她身上溜了一个遍,悄悄咽下去一口口水。 他突然张开双臂搂住了她,贴着她的耳边轻声说道:“白玉,你真好看,美,美极了。” 她羞愤交加,想要挣脱他的搂抱。可是她一个弱女子,哪是一个强壮男人的对手。 白玉急得要哭,低声道:“段书记,快放开我。你不放我要叫人了。” 段焱华冷冷笑道:“你叫啊,你敢叫,我就说你勾引我。到时,看别人相信谁。” 白玉哭了起来,他却伸着舌头去舔她脸上的泪痕,滋滋有味地赞叹道:“看,你的泪都是甜的。” 白玉想死的心都有了,可是她却不敢大声叫人,只能徒劳地挣扎。 段焱华啪地扇了她一个耳光骂道:“给你脸还不要脸了?你听话,什么都依你,你若不听话,你们一家马上给我滚出洪山镇。” 白玉愣住了! 段焱华趁机说道:“你若答应了我,你老公出国留学不用办理停薪留职,工资照领,留学费用全部由镇里承担。另外,你担任镇妇联主任。” 就在白玉还在犹豫的时候,段焱华已经抱起了她,走进了他办公室后面的卧室里。 丈夫如愿出了国,白玉心想,只要满足了丈夫心愿,待他留学归来,一家人再幸福生活。 可让她没料到的是,一个月以后,丈夫寄来了一封信。在信里,他提出了离婚。 丈夫说,他不能牺牲自己女人换取未来。他不是个男人,没脸对白玉。 原来丈夫早就知道了她与段焱华之间的苟且关系。 她在丈夫寄来的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但一直到现在,都没将离婚的消息告诉丈夫父母。 段焱华毫不隐瞒地告诉白玉,他出任招商局长一职,就是在给下半年换届选举做铺垫和准备。 茅山县换届选举的时间很快就到。在换届之前,黄山已经明确要退下来。黄山退后,是赋闲在家,还是出任市人大副主任,取决于黄山最后一班岗的政绩。 这次衡岳市人大一共有两个副主任履职空缺,但像黄山这样级别退下来的领导,却有五个之多。 谁上谁下,一切都在最后的博弈。 黄山退,茅山县就得有人顶上。这些年市里为照顾地方干部的情绪,尽量选择在原地晋升。比如,县长顺位到书记,常务副县长晋升县长。 一个人动了,其他人都跟着动一下。只要不出意外,人人都能顺位往前走一步。 但段焱华的志向不在于县长的位子,甚至不在于常务副县长的位子。他看中的是黄山屁股底下的书记宝座。 可是按照正常的晋升规矩,段焱华几乎不可能顺位上去。那么就只能另辟蹊径,走破格提拔的路子。 唯一能让段焱华破格提拔的事,就是落地严华这笔巨量投资。 毕竟是全市最大的一笔投资,而起还是外商投资。单凭这一点,段焱华就有足够的资本将其他人都挤下去。 “宝贝,这是我们最后的一次机会,抓住机会,就等于抓住了我们的未来。”段焱华临走时对白玉说道:“一定不能让许一山出庭应诉。切记。” 白玉的思绪还没回来,耳边响起一个声音,“白主任,是你代表洪山镇出庭应诉吗?” 白玉抬头看去,就看到张漫正笑吟吟地看着她在提问。 正文 第241章 不按套路出牌 白玉不敢与记者交流,她紧张不已地对张漫说:“我不代表,您有问题,等下再说。” 距离开庭时间还有十几分钟的时候,许一山突然出新在白玉眼前。 白玉顾不得那么多人看着,将许一山拽到一个角落,按着胸口说道:“老天爷,你终于来了。” 许一山笑道:“我不来,你还不能对付?” 白玉看看四周没人,闪电般在许一山脸上啄了一口,埋怨道:“我肯定不行,你是我的主心骨,你不来,我只能等死。” 许一山突然出现在法院门口,顿时引起一阵骚动。 原告方代表罗世斌气急败坏地大骂手下。他们想尽一切办法要阻止许一山出庭应诉的计划,完全落空。 九点准,法庭开庭。 开庭前,法院的人找许一山谈过,能否走庭下和解的路径,但遭到许一山坚决的拒绝。 法院不允许新闻媒体进场旁听,庭审开始时,旁听席上只寥寥坐了几个人。 原告请了衡岳市著名的律师宋衮,一开庭便咄咄逼人。 被告方许一山和白玉,没请律师。 原告要求,全款返还保证金,并要求被告承担损失。 法院在原告陈述完毕之后,问被告方有什么意见没有? 许一山举起手说道:“有,我要求发表辩护词。” 许一山准备了辩护词,但他没看一眼稿子,即席发表了辩护意见。 在他的辩护意见里,原告方撕毁合同,视法律为儿戏,颠覆了人们对法律的认知。 他要求法庭依法判决,原告方的行为已经触犯《合同法》,洪山镇不但不退保证金,而且要求原告方赔偿损失。 辩护词发表完之后,许一山回头看一眼旁听席上的人,缓缓说道:“必要的时候,我们将反诉。” 法庭内鸦雀无声,就连审判长也楞住了。 许一山的辩护超出了原告方对他的承诺。原告方事先与他通过气,双方诉讼,只是走一个过场。被告方不会有任何辩护意见。 原告计划在开庭前与被告方作庭下和解。原告甚至已经拟好了另一个合同,只需要在法庭的见证下,双方再签署新的协议,一切就功德圆满了。 可是许一山的辩护意见让原告方哑口无言。他所陈述的意见,列举出来的证据,引用的法律条款,无懈可击。 审判长再想偏袒,总不能睁着眼说瞎话,颠倒黑白地判决吧! 法庭在沉寂一会后,开始骚动起来。 审判长手里的木槌敲了敲桌子,黑着脸道:“双方辩护意见都发表了,你们还有需要补充的地方吗?” 原告律师摇摇头。许一山干脆说道:“没有。” “好。”审判长说道:“鉴于此案复杂,我们将择日判决,休庭。” 法院的审判人员没有多余的话,匆匆起身离开。 罗世斌走动许一山面前,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道:“许镇长,你做的好事。” 许一山眉头一皱,看也没看他一眼道:“让开。” 罗世斌不自觉让开一条路,许一山与白玉昂首挺胸从法院里出来。 一出门,记者便一窝蜂地涌了上来。这场茅山乃至衡岳地区第一宗民告官的官司,已经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强烈反应。 大家都在等待裁决结果,想了解这宗官司背后的真相。 张漫抢先一步,拖了许一山就往车边走。 记者们拦住她,叫道:“张记者你不能把人带走,我们大家都要采访。” 张漫笑眯眯道:“我有私人问题找他。” 许一山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张漫塞进了车里。忽地开走了。 张漫昨天就来了茅山县,茅山县民告官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得到消息的张漫敏锐地感觉到,这是一个惊天大新闻。 历史上民告官的官司,大多都以和解为主终止。茅山县这件民告官的官司,背景比一般官司要深得多。 张漫了解清楚了,原告方是茅山县县委书记的儿子黄大岭,被告方是茅山县洪山镇政府。从某个角度上看,这是一桩儿子告老子的官司啊。 原本,法院是允许旁听的。但法院在开庭前几分钟接到指示,将公开审理变成了不公开,由此将张漫这群记者全部婉拒在法庭之外。 张漫问了法庭的基本情况后,迫不及待地问:“裁决了吗?” 许一山摇摇头道:“哪有那么快?择日裁决呢。” 他自己先笑了起来,看了一眼张漫道:“你希望说什么结果?” 张漫抿嘴一笑道:“你给法院出了一个难题。现在他们是进退两难了啊。裁决返还,不合理。裁决不还,原告方会罢休?我可听说,你没按套路出牌。” 许一山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老祖宗那时候就有着非常明确的法治思想,不会到了现代社会还会出现颠倒黑白的事情出来吧?” 张漫摇了摇头缓缓说道:“难说。” 张漫要采写一篇关于这桩民告官的全部内幕,她希望许一山配合她,将真相揭露出来。 许一山婉拒了她,说道:“张记者,这里没有什么真相,一切都在阳光下。再说,在法院没出来裁决意见之前,任何新闻的报道都是对事件的不尊重。” 张漫笑道:“你是不是在担心什么?” 许一山道:“没有,我不担心任何东西。我相信法律。” 张漫失望地叹口气,似笑非笑地说道:“我白抢你了。你什么都不想告诉我,我要怎么写啊?许一山,报社领导可是给我下了死命令的,必须拿到第一手资料,必须全面真实地反应这桩官司的原貌。” 她沉吟一会,“这或许是改写我们衡岳地区法治社会的起点。” 许一山不愿说太多,并非担心其他。而是他在想,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最后的结果不是他能左右的,他要看看,谁才是真正影响茅山县的人。 车到张漫住的宾馆,人还未下车,许一山的电话已经响了起来。 段焱华在电话里劈面问他:“你在法庭上都说了什么?” 许一山解释道:“书记,我的意思是必须维护法律尊严,维护政府威信,不能因为社会上的流言蜚语而放弃坚持原则。” 段焱华显然很生气,“一山同志,我们不是开过会了吗?这件事你非要闹得满城风雨才安心?” “我没想闹得满城风雨,我只是就事论事。” “可是你这一出意外,虹桥还要怎么建?社会上的人会怎么看我们政府?你就不担心群众说我们店大欺客?” 许一山沉默不语。 段焱华道:“你现在在哪?” 正文 第242章 危机来袭 段焱华将许一山叫了去他的办公室,黑着脸狠狠骂了许一山一顿。 段焱华给许一山戴上了一顶破坏洪山镇经济大局的帽子。他很激动,在屋里转着圈子,要求许一山主动找法院协商,收回辩护意见,与原告重新坐到谈判桌前去。 许一山等他骂完,冷冷说了一句,“书记,你是意思是让我损害国家利益,满足他人不合理要求?” 段焱华双眉倒竖,厉声道:“你是什么意思?” 许一山讪讪地笑道:“我没其他意思。我只不过说了事实。原告要求我们返还保证金本来就不合理。” 段焱华道:“人是活的,你就不能思想拐一下弯?现在双方都不退让,虹桥还要不要重建?一山啊,你要知道虹桥对洪山镇的重要性。这座桥,牵涉的可不仅仅是交通出行方便,而是有着重要的经济含义在里面啊。” “当初你炸桥我没责备你,现在你阻止修桥,说实话啊,我对你是有看法的。” 许一山小声道:“难道我们退让了,虹桥就能重建了?” 段焱华摇了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叹道:“你啊,到底还是年轻了一些。我们做人做事,都知道灵活运用。对方只是要求我们返还保证金,并且承诺会继续将工程做下去。而且,我听说对方并没要求我们现金返还,而是希望我们用土地置换。这可是一箭双雕的好事,你为何就是脑袋不开窍呢?” 对于段焱华的责备,许一山连解释的欲望都没有了。 许一山不说话,段焱华便觉得有些尴尬。 在沉默一会后,他问许一山:“你就没话可说?” 许一山苦笑道:“书记,我还真没话可说。您指示,下一步要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段焱华指示他道:“第一,消除影响,确保任何新闻媒体不要报道这件事。第二,迅速与原告方接洽,希望取得他们的谅解。” 许一山笑了,道:“我若这样去做,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相比较洪山镇的未来,你觉得你的脸重要,还是洪山镇的发展重要?” “都重要。” “不。”段焱华一脸严肃道:“在我们的心里,应该是洪山镇的未来最重要。只有老百姓的生活得到改善,富足了,才是我们的追求。至于牺牲我们个人的形象,算的了什么?” 段焱华给许一山的压力,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他的意见很明显,去承认错误,一切按黄大岭的想法去做。 许一山认为自己并没有错,可是面对段焱华的威逼,他只能妥协道:“书记,我去试试。” 他的所谓“试试”,完全就是个缓兵之计。 从段焱华办公室出来,他长舒一口气。 他现在要争取一个最有力的帮手给自己站台。他清楚地知道,凭着他的力量,他根本无法与段焱华他们抗衡。 段焱华不是他一个人,也不是黄大岭和洪荒。他们是一群力量非常大的群体,整个茅山县,应该无人能与之匹敌。 否则,明摆着的一件毁约官司,他们居然敢公开起诉?这就表示着他们早就胜券在握。 因为,他们清楚,在他们背后,站着一个黄山。 这场民告官的官司,黄山不可能不知道。 可是自始至终都没见着黄山出面干涉,这就说明了一个问题。一是黄山尊重法律,不以行政手段干涉司法自由。二是黄山知道,这场官司的最后结果。 熟知茅山县政治生态的人都知道,黄山是真正意义上的茅山老大。 若论根基,无人可与黄山匹敌。 他深耕茅山四十年,从基层干起,一直做到今天的一把手,可谓是真正见证了茅山县历史发展的第一人。 大多数人都知道,现在茅山县的各级部门负责人,几乎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他只要咳一声嗽,茅山县的官场都要抖一抖。 据说,黄山有个习惯,每次县里开常委会时,他都不会主动发言。他要等到所有人把话都说完了,才会轻飘飘的一锤定音。 比如,当年许一山入职水利局,这里就有一个故事。 原来水利局打算要进的人,并非他许一山。而是早就内定好的一个人。 当时,县里为了招聘这个人,还特地举行了公开招考。 许一山是参加这次公开招考的人。笔试时,许一山的成绩是摆在第一名的。可是等来等去,就是没等到面试的通知。 原来,内定的人成绩没考好,排在许一山后面十几名。 可是笔试成绩已经公布出去了,不好更改啊。于是,县人事局便去请示黄山。 黄山当时说了一句,“笔试不能代表全部,不是还有面试复试的程序吗?这点小事你们都不会处理?” 黄山的责备让人事局的人心领神会,可是没等到面试开始,突然传来原来内定的人放弃了进水利局的想法。人家要求要么进政法系统,要么进县委机关。 这是得陇望蜀啊!消息传到黄山耳朵里,黄山大怒,一掌拍在桌子上决定,面试复试都不要进行了,直接将笔试第一名录用。 许一山由此阴差阳错捡了一个漏,成为茅山县水利局唯一一个没靠后门进去的公务员。 茅山县招商局临时借用了水利局的房子办公,这个因为外商要来投资而临时组建起来的机构,在段焱华的要求下,比房东水利局要阔气许多。 老董站在他办公室门口,看到许一山出来,远远地向他招手,示意他过去。 许一山没迟疑,径直去了老董办公室。 “挨骂了吧!”老董笑嘻嘻地问。 县法院今天开庭审理保证金返还的案件,早就被他知道了。 老董这人人脉资源广,全县所有机关单位都有他的同学和朋友。因此,没有任何消息能瞒得住他。 许一山懊恼地笑道:“我挨骂,你高兴?” 老董笑嘻嘻道:“我当然高兴。你挨骂至少说明一个问题,你这个人还没变色。” 许一山狐疑地问:“我要变色的话,要怎么变?” “简单啊,按他们说的去做,不就万事大吉了?”老董不屑地撇了撇嘴角道:“他们可能没想到你许一山会是一个刺头。这下有热闹看了。” 许一山不满道:“你是在幸灾乐祸?” 老董摇摇头:“不,我是在担心你。”他压低声音,“你想想啊,你坏了人家大事,人家会轻饶你?许一山,你好自为之吧。” 许一山闻言,一颗心不由往下一沉。 其实,他已经想到了后果,只是一直抱着一个侥幸的心理。或许,正义之光不会暗淡! “现在,只有一个人能救你了。”老董神秘地说道:“老许,我可不愿意看到你壮志未酬身先死啊。” 正文 第243章 原来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老董暗示许一山,现在能救他的人,不一定会相信他。 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县长谢飞。 谢飞是唯一的一个不是茅山本土的干部。来茅山之前,他是原省委领导的秘书。领导在退下去之前,将他安排在茅山县当了县长。 谢飞与黄山的关系一直让外人看不懂。 他们平时都十分客气地对待对方,偶尔会出现政见不和的情况,但每次都是谢飞主动妥协。 谢飞也是黄山唯一一个没有被他点名骂过的人。 有人说,黄山尊重谢飞,是尊重谢飞背后的老领导。但明白人知道,老领导已经退下去了,黄山不会那么忌惮。 黄山尊重谢飞,是因为谢飞是个非常正统的干部。他出身就比黄山高不少,又是名牌大学毕业生。相对于只有中学文化的黄山来说,谢飞就是一座山。 当然,现在的黄山手里也持有大学学历,只是这种学历的含金量人人心知肚明。 老董分析,谢飞不一定会相信他许一山。原因在于他许一山是陈勇的女婿,而陈勇是黄山的铁杆心腹。 很少有人知道黄山与谢飞之间的矛盾,但老董知道。 老董对仕途没有太多兴趣,却热衷于收集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和官场轶闻。 “看来,这件事我要亲自出马了。”老董神色凝重道:“他会不会帮你,就看你的造化了。” 老董与谢飞是棋友,这很少人知道。 他们成为棋友,在于县里举办过的一次象棋比赛。 许一山知道老董喜欢下象棋,老董曾经对许一山说过,他这辈子最热衷两件事,美女和象棋。 美女对老董来说,那就是雾里看花。他是个典型的有贼心无贼胆的人。他喜欢与美女打交代,喜欢调戏美女,却在关键时刻能刹住车。 让老董刹车的是他老婆,老董老婆虽然只是一个护士,却将老董治得服服帖帖。 老董说,这是他命里带来的,一物降一物。 象棋才是老董真正的爱,全县能胜过他的人,屈指可数。老董曾悲哀地说过,当年他若不是娶了现在的老婆,说不定他能成为象棋国手。 许一山刚来水利局时,老董就拉着他杀过几盘。 每一次,许一山无一例外都是被老董杀得丢盔弃甲。输得多了,也就没兴趣了。以后老董叫他下棋,许一山都会躲得远远的,避其锋芒。 茅山县举办象棋大赛时,老董一夜之间风光无限。 全县棋手,无人能在他手下走过十招。最厉害的杀着,五步棋过后,彻底将对方将死。 谢飞那时刚来茅山县不久,听说县里举办象棋大赛,他抽了个空闲过去观战,正好看到老董杀得别人落荒而逃。 谢飞便来了兴致,当即与老董摆开战场厮杀。 那时候的老董也还不知道与自己捉对厮杀的就是县长。他全神贯注,大开大合,奋力拼杀,一局棋下了整整三个小时,最后以和棋告终。 得知对手是县长后,老董心甘情愿甘拜下风。毕竟,如果事先他得知谢飞是县长,他估计早就输了。 从此以后,两人便成了棋友。 谢飞只要有空,便会叫上老董去杀几盘。天长日久,两个人竟然成了最好的朋友。 老董与县长是好朋友,却从不请县长替自己办事。他本身是个除了美女与象棋之外再无爱好的人,因此活得潇洒,居然被谢飞视为知己。 老董要留许一山吃饭,许一山婉言谢绝了。 他现在要去陈晓琪家。陈晓琪昨天回来后,还一直没与他联系。 陈勇和曾瑧都在家,看到许一山敲门进来,曾瑧朝陈晓琪房间使了一下眼色,低声告诉他,“昨天回来后,还没出门,出了什么事了?” 许一山正想解释,被陈勇叫过去道:“今天风光了吧?” 陈勇的脸色很难看,他哼了一声,“翅膀硬了啊?你就分不出好坏来?现在好了,一锅粥了。” 许一山在法庭据理力争,将黄大岭的代理驳得哑口无言,消息早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茅山县的角角落落。 在别人看来,许一山不是打黄大岭的脸,而是打了黄山的脸。 面对陈勇的责问,许一山低声解释道:“爸,我只是说了该说的话。” “什么是你该说的话?”陈勇激动起来,指着他厉声道:“你以为就你知道?我问你,洪山镇谁是当家人?是你?还是段焱华?即使老段不愿出这个头,还有刘文吧?什么时候轮到你来代表了?” 许一山赶紧道:“由我代表是镇里作出的决定啊。” “别人挖坑埋你你还不知道,一山啊,你是真傻呢还是装糊涂?”陈勇叹口气,“现在好了,黄书记认为是我指使你的,在背后支持你这样做的,我有口难辩了。” 看陈勇发脾气了,曾瑧过来劝道:“老陈,孩子刚回来,他不就是来找你要主意的吗?一山啊,你先不要急,去看看小琪。” 许一山如蒙大赦,一溜烟去陈晓琪的房间。 房门被反锁,他没推开,便小声叫她道:“小琪,小琪,是我,许一山。” 叫了几声,房门打开了一条缝,从里面伸出一只手来,将他拖了进去。 没等他站稳,陈晓琪已经溜进床上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头来,看着许一山道:“去锁了门。” 许一山依言去锁门,回来后迟疑道:“爸妈都在家,我们锁着门,他们会说不?” 陈晓琪抱着他的手臂,咬了一口道:“你要装正人君子,跑来我房间干嘛?出去啊。” 许一山嘿嘿地笑,贴着她的耳边轻声说道:“老婆,这要是在我家,我还会放过你吗?” 陈晓琪低声惊叫,放了他的胳膊,躲进被子里,惊恐地看着他道:“许一山,你想干嘛?” “我还能干嘛?”许一山似笑非笑,悄悄将一只手伸进了她的被窝。 陈晓琪浑身颤抖起来,她低吟一声道:“我饿了,想吃烧烤,你去给我买。” 许一山哭笑不得道:“这时候哪有烧烤?” “我不管。你买不来烧烤,不许回来。”她将他的手从被窝里拽出来,满脸鄙夷地说道:“许一山,原来你也不是个好东西,想占我便宜啊。” 许一山尴尬道:“老婆,我现在正式体会到了,面对你,男人都有犯罪的冲动。” “滚!”陈晓琪笑骂他道:“还不快去?回来我有话对你说。” 正文 第244章 茅山烧烤 许一山从陈晓琪房间出来,头低着不敢去看陈勇夫妇。 陈勇余怒未消,今天法庭一幕,已经让黄山大为光火。黄山第一次正面训斥他,“家教有问题,老陈你要反思。” 若是按政府从政资历,陈勇的资历要超过黄山。 陈勇从工作开始就在政府,而黄山却经历了许多曲折。 然而命运这东西很奇怪,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生活。 比如陈勇,一辈子侵染在茅山县的官场里,却始终冒不出头来。 他就像一座钟一样,看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升迁浮沉,自己却岿然不动。 如果不是黄山提拔他,可能他至今还只是茅山县政府的一名小科长级人物。 黄山坐上第一把交椅之后,将他提拔为县委办主任。不但在行政级别上得到了质的飞跃,也让他的人生实现了价值。 从某个层面来说,黄山对他有知遇之恩。 因此,这些年来,陈勇一直以黄山马首是瞻。 曾瑧迎上去,小声问许一山:“小琪怎么样?” 许一山看一眼陈勇,低声说道:“她没事啊,她说饿了,叫我去买烧烤。” 曾瑧似乎放下重担一样,舒了口气,催促着许一山,“快去快去,多买点。这死女子,怎么想着要吃烧烤了。” 说完,似乎心有触动,眼睛便去看许一山,欲言又止。 许一山一看到她目光,便猜到了曾瑧的想法。可是当着陈勇的面,他又说不出口。 曾瑧将许一山送到门边,悄悄问:“有了?” 许一山的脸腾地一红,尴尬不已地唔了一声。 这一声唔,不知是认可,还是否认。反正模棱两可。不过,也正因为曾瑧的问,让许一山突然多了一个心眼。 烧烤这东西,通常在晚上出现得比较多。而且基本都是年轻人的挚爱。 茅山县吃烧烤的历史悠久,过去老百姓担心肉制品变质,总喜欢将一下吃不完的肉腌制起来。偶尔将腌制的肉放在火山烤过之后再吃,发现是绝佳的美味。 在茅山人的心里,天下没有什么不可以烧烤。 茅山烧烤在整个衡岳地区最为著名,以至于在衡岳市,甚至省城的烧烤摊前,都能经常看到摊主打出来“茅山烧烤”的牌子。 如果以品牌效应来说,茅山目前最拿得出手的品牌就是“茅山烧烤”。 曾经,谢飞寻思着将茅山烧烤做大做强,至少也要做到遍布大街小巷的“沙县小吃”一样的规模。但他的建议遭到黄山的坚决反对。 黄山认为,烧烤这东西终究是不能登大雅之堂的民间小玩意。茅山县如果被冠上这样一个头衔,会被人看不起。 烧烤摊都集中在茅山广场一带,白天都关门闭户。只有到了晚上,广场上来吃烧烤的人才会络绎不绝。 许一山一连找了三家,敲开了店主的门。但店主都婉拒了他要买烧烤的要求。 直到走到最后一家,许一山心里已经下了决心,不管店家如何拒绝,哪怕他自己亲自上阵,也要烤一些东西拿回去。 店家将许一山端详了好一会,狐疑地问:“你是不是姓许?” 许一山惊疑地看着他,“老板你认识我?” 店家笑了笑说:“当然,你原来在水利局上班。现在听说你升官了,当了镇长了。你来我家吃过烧烤的,不认识我,我认识你啊。” 许一山便笑,讨好地对店家道:“老板,你的手艺好,我没齿难忘啊。所以,特地过来想请你烤点东西。” 店家摇摇头道:“肯定不是你自己吃。是吧?” 许一山只好说出来,是老婆陈晓琪嘴馋了。 店家便笑,得意地说道:“我就知道不是你自己吃。不过,是你老婆要吃,我乐意效劳啊。你老婆是县妇联的陈晓琪,我们茅山县最漂亮的女人。许兄弟,你艳福不浅啊。” 许一山不喜欢别人当着他的面聊陈晓琪,顿时面露不悦之色。 店家显然感觉到了他的变化,赶紧缩了口,问许一山想烤些什么东西。 最正宗的烧烤必须是木炭来烤,木炭烤出来的东西才有人间烟火味。 任何木炭烤的食品,表面必不可少会落上一层木炭灰尘。吃烧烤的精髓,就在这灰尘里。 店家忙着起火,木炭点燃到能烤食品,需要一段过程。 许一山耐心地看着店家忙活,他点了不少东西,总共花去三百多块。 一个小时后,他才赶回陈晓琪家。 陈勇已经出去,曾瑧还在家。 陈晓琪见许一山回来了,主动起床洗漱。 她穿得很随意,完全的居家小女人模样。拖着一双拖鞋,往桌前一坐,看着满桌喷香的烧烤,似乎要掉下来口水。 曾瑧爱怜地骂了一句:“你看看你这样子,也不知道收拾一下自己,蓬头垢后的,羞不羞?” 陈晓琪嘴巴一撇道:“你嫌弃我啊?” “我不嫌弃,别人不嫌弃啊?一个女孩子不知道收拾打扮自己,是对自己不负责任的表现啊。” 陈晓琪眼珠子一顿乱转,笑嘻嘻道:“妈,你不嫌弃我,还有谁敢嫌弃我?” 说着,眼光落在许一山身上,问他:“你嫌弃?” 许一山连忙摇手道:“没有啊,我觉得很好啊。” 陈晓琪得意地笑,道:“许一山,谅你也不敢。” 她吩咐许一山去冰箱拿啤酒过来。吃烧烤不喝啤酒,就好比炒菜不放盐一样,寡淡无味。 曾瑧连忙拦住许一山,埋怨道:“喝什么酒啊?你就不知道注意保养自己身体?给你吃烧烤就够了啊,别得陇望蜀。” 陈晓琪狐疑地问:“喝酒与保养身体有什么关联?” 曾瑧瞪了女儿一眼道:“嘴馋我理解,但现在不是你一个人。” 陈晓琪楞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乐得笑了起来,嗔怪道:“妈,你想哪去了啊?” 话虽这样说,但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陈晓琪知道,妈怀疑她怀了孕。 可是她与许一山还没走到哪一步,如果她真的怀了孕,哪岂不是非常恐怖。 她偷偷去看许一山,发现许一山神情落寞,躲在一边一声不吭。 曾瑧被女儿说破了心事,也显得不自然起来了。 她借口下午还有会,叮嘱他们在家不要出去,晚上等她回家一家人吃个饭,拿了自己的包,匆匆走了。 曾瑧一走,陈晓琪便问许一山,“你都给我妈说了什么?” 许一山讪讪道:“我什么都没说。” 陈晓琪哼了一声,“你没说,她怎么怀疑这怀疑哪的?” 许一山一咬牙,道:“怀疑错了吗?我也怀疑。” 正文 第245章 他会听我的吗 许一山的话刚落,陈晓琪已经像一阵风一样的扑了过来。 她双手薅住许一山的头发,咬着牙问,“许一山,你老实交代,你怀疑我什么?” 许一山不敢说出口,如果不是曾瑧先怀疑提醒了他,他还真不会往那个方向想。 可是她陈晓琪好端端的突然想吃烧烤,不由他多了一个心眼啊。 见许一山不说话,陈晓琪觉得没意思了。 她松开手,坐到一边去,“不吃了不吃了,吃点东西都被你们怀疑。我饿死好了。” 许一山起身走到她跟前,低声道:“你吃啊,几百块钱呢。” “我赔你啊。”陈晓琪蹬蹬回屋,没一会拿了一把钱出来,扔在许一山面前道:“一千块,够不?” 许一山尴尬道:“这是钱的事吗?你怎么无缘无故发脾气啊?” “我就这样。”陈晓琪赌气道:“你不习惯可以离开。” 许一山低声道:“我不走。我舍不得你。” 陈晓琪嫣然一笑,“那你还怀疑我不?” “我本来就没怀疑。”许一山连忙辩解道:“是妈想多了。” 陈晓琪嗯了一声,柔声问他,“许一山,如果真有这事,你怎么办?” 许一山摇了摇头,“不会有这样的如果,我相信你。陈晓琪,我许一山如果没有这个胆,就不敢娶你。你是我的女人,我可以忍受你过去的一切。不过,从现在起,你只属于我许一山一个人。” 陈晓琪楞了一下,瞪了许一山一眼,“你这个傻瓜蛋,什么过去现在啊,我陈晓琪没有过去。只有现在。” 许一山心里一动,便将她的头揽了过来,靠在自己胸前道:“老婆,我爱你。” 陈晓琪咯咯笑起来,推着他道:“肉麻不?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许一山笑着问:“在哪?我看看。” 他趁机去捋陈晓琪的衣袖,看着她洁白如玉的手腕,顿时心神一荡,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低着头在她手腕上轻轻亲了一口。 陈晓琪感觉有些痒,连忙想要抽回手,但被许一山牢牢地抓住,根本抽不回来。 两个人都动了感情,彼此凝视着对方。 陈晓琪被许一山看得有些心慌,躲闪着他的目光。 她感觉许一山的眼睛里似乎伸出来一把钩子,已经将她牢牢地钩住了。 顿时,她的身体便软瘫起来了。 许一山搂着她,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老婆,我们真造一个小人儿出来,好不好?” 陈晓琪羞得满脸通红,哪里还敢去看他。 她紧张,犹豫,激动,一颗心扑通乱跳。 “不行。”她突然说道:“许一山,别以为我们登记了,我就是你的人了。你还没用花轿抬我进你家门。” “我现在就抬你进我家门。” “你傻啊,你一个人怎么抬?”陈晓琪笑嘻嘻道:“别人的花轿都是四个人抬,也有八个人抬的,还有十六个人抬的,你别忽悠我。” “老婆,你放心,我许一山一定会用花轿抬你进我许家门。”许一山发誓说道。 此刻,他的眼睛一刻也不想离开她。 陈晓琪在他眼里,不仅仅是一朵娇艳的花,更像是一股清泉,一缕清风,一个令他心神不宁的梦。 陈晓琪的美,是一种很难用语言去形容的美。 她像花却不是花,像玉又不是玉。她宛如一尊精心雕琢出来的雕塑,又像一块旷世奇玉。她活色生香,巧笑嫣然。既有着广寒宫里美人的幽怨,又有着人间烟火气息。 陈晓琪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来,轻轻咬了一口他的手臂,柔声道:“等你用八台花轿抬我进你家门,我才属于你。” 其实,陈晓琪心里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可是她说不出口啊。 她去洪山镇,就是听了父亲陈勇的安排。 陈勇让她告诉许一山,找借口不参加法庭应诉。 当时,她对父亲的这个想法感到很意外。 黄大岭起诉洪山镇要求返还保证金,这件事早就在社会上传得沸沸扬扬。 陈晓琪与许一山的想法是一致的,既然你黄大岭违约在先,按照合同规定,违约方必须承担违约损失。黄大岭凭啥要求退款? 如果洪山镇退了款,今后合同的公信力还会有吗? 她劝父亲,这件事很敏感,最好不要介入。搞不好会引火烧身。 但陈勇态度坚决,他不但要介入,而且还要冲锋陷阵在前。 陈勇见女儿不愿意去,当即发了怒,他直言不讳地告诉女儿,“小琪啊,不是爸说你,做事得有脑筋。现在茅山县是谁的天下?你以为许一山胳膊能扭得过大腿?” 陈晓琪争辩道:“许一山至少代表的是正义。” 陈勇冷笑道:“正义能当饭吃,当衣穿?你要知道,许一山能有今天,靠的还是你黄伯伯啊。” 陈晓琪担忧道:“爸,你就不怕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陈勇苦笑道:“傻女啊,在这局棋里,我连个卒子都算不上。倒是许一山,成了博弈的对手。这件事处理好了,皆大欢喜。出了意外,可能我们家与你黄伯伯家从此就会成了陌路。” “陌路就陌路,我不稀罕。” 陈勇叹息着摇头,过了好一会才低声说道:“爸一直尊重你的选择,就好比晓峰和大岭都想追你一样,你不喜欢他们,爸一直不强求你。但是在这件事上,你帮他们一把吧。” “我怎么帮?”陈晓琪狐疑地问。 “你去找许一山,必须让他缺席开庭。” “他会听我的吗?”陈晓琪犹豫着说道:“爸,你没觉得许一山这个人很有主见吗?我怕我影响不了他。” “不!”陈勇严肃说道:“可能唯一能影响他的人,就只有你。” 陈晓琪最终答应父亲的要求,尽管她并没想好要不要劝说许一山放弃应诉。 谁料人算不如天算,还没等陈晓琪把真实目的告诉许一山,洪荒闹出来的事,彻底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这些事,她能告诉许一山吗? 许一山还沉浸在温柔里,他完全不知道怀里抱的女人,此刻心情乱糟糟的一片。 “我真饿了。”陈晓琪突然说道:“许一山,我真要喝酒。” “喝,我陪你喝,老婆。” 许一山去冰箱拿了酒来,打开瓶盖笑道:“老婆,我祝你永远年轻漂亮。” “我不漂亮了,你就不要我了?”陈晓琪埋怨道:“我告诉你许一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嫁给了你许一山,你这辈子别想甩了我。” 许一山嘿嘿笑道:“老婆,你就是一颗毒苹果,我也会吃了你。” 正说着,老董来了电话,劈面问许一山在哪。 许一山问:“怎么了?火上房一样的。” 老董咬着牙道:“比火上房还要急。老许,听我的,千万不要露面。” 正文 第246章 求见谢飞 黄大岭得到消息许一山在招商局。他亲自带人直扑招商局去找许一山。 这一幕,恰好被老董看到了。 黄大岭杀气腾腾的模样,让老董感觉事情有些不妙,于是赶紧给许一山打来电话,嘱咐他回避。 许一山听完老董的话,气得七窍生烟。 他黄大岭想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他难道要吃了老子不成? 老董叹口气道:“老许,总之你听我一句劝,不要逞匹夫之勇。那人是什么货色,我比你清楚。一句话,没有什么事他干不出来。” 许一山哼道:“茅山县是他家的吗?他能一手遮天?” 老董缓缓道:“难说。你若是知道他的历史,你就一点也不奇怪了。人家是只有不敢想,没有不敢做的。” 挂了老董的电话,陈晓琪看他脸色很不好,关心地问:“出了什么事了?” 许一山道:“黄大岭带人到处在找我。” “找你干嘛?” 许一山笑了笑道:“可能是我坏了他的事吧。” 陈晓琪满不在乎地笑道:“坏他的事又怎么样?他黄大岭敢乱来,我决不饶他。” 许一山乐了,想起黄大岭子别人面前颐指气使,狂妄自大得不得了,到了陈晓琪面前就像耗子见了猫一样,大气都不敢出。 陈晓琪敢在众人面前公然扇他耳光,而他却只能忍声吞气,这倒是一个奇观。 老董的提醒,还是让许一山有些顾忌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倘若黄大岭晕了头,不计后果非要拿他出气,双方动起手来,后果很难预料。 谁输谁赢,最后的赢家都会是他黄大岭。 当年,他能逃脱牢狱之灾。现在,他如果犯了事,一样能逃脱。 而他许一山就不可能了,别人都恨不得他出事。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给他带来灭顶之灾。 他想起老董特别嘱咐的事,必要的时候,找县长谢飞。 陈晓琪吃了一点烧烤后就说饱了,下午她要去一趟妇联,便回房间去收拾自己。 许一山犹豫了一会,悄悄走到阳台上,拿出电话拨通了谢飞的电话。 谢飞听明白他是许一山后,愕然地问:“小许,你找我有事?” 许一山迟疑一下道:“是的,谢县长,您如果有空,我想当面汇报一点情况给您。” 谢飞爽快答应,让他去政府大楼办公室找他。 陈晓琪还没出来,许一山没时间等她梳妆打扮,便靠在门边说道:“老婆,我出去一趟。” 陈晓琪头也没回就拒绝了他,“不行,你老实在家等我回来。妈说晚上一起吃饭,你没听见吗?别惹她老人家不高兴。” 许一山嘿嘿地笑,“我在,他们更不高兴。” “胡说。”陈晓琪回过头看了他一眼道:“许一山,如果不是我妈特别喜欢你,我还真没下决心与你过一生呢。你就好好感谢感谢我妈吧。” “我会的。”许一山解释道:“我是真有事要出去一趟。” 他没说是去找谢县长,在事情没明朗之前,他不会把心里话告诉任何一个人。 当然,他去找谢飞,并非仅仅是寻求谢飞的保护。他有更重要的事需要谢飞出面。 那就是孙武的事。 孙武被羁押至今,音讯全无。 而孙武是严华投资茅山县的关键人物,少了孙武,投资的事可能会黄了。那样的结果,是所有人都不愿看到的结局。特别是黄山,因为投资落不落地,直接影响到即将到来的他,何去何从的问题。 陈晓琪犹豫了一下道:“你不怕碰到黄大岭?” “碰到他又怎么样?” “你坏了他的事,那种人可是什么事都敢做的。” 许一山笑了,道:“我要是怕他黄大岭,我就不是许一山了。退一万步说,万一我落败于他,我不是还有个好老婆吗?” 陈晓琪笑骂了一句:“滚!” 许一山趁机出了门,直奔县政府。 谢飞还真在办公室等他。 他是个看起来非常儒雅的老头,与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老农民味的黄山截然不同。如果把黄山看作是个老农民,那么他就是一个文弱书生的形象。 许一山与领导打交道很少,如果不是当了洪山镇副镇长,估计他这辈子最多就是与水利局领导打交道。 他与谢飞在廖老来茅山县时认识。那时候廖老非要亲自送他去洪山镇赴任,县长谢飞送廖老的时候,他们有过一面之缘。 许一山一进门,谢县长便起了身,握住许一山的手微笑道:“小许,听说你闯了祸了。” 谢县长不遮不掩坦然点破许一山的心事,让他不得不佩服当领导的洞察力。 没等许一山开口,谢县长赞道:“要是我们多几个像你这样的干部就好了啊。” 这句话看起来客套,甚至很平常。但在许一山听来,犹如给他打了一针强心针。 谢县长的态度已经显露了出来,他是支持许一山的。 来之前,许一山在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如果谢县长与黄大岭是一条路上的人,他会扭头就走。 谢县长笑眯眯道:“这事我都听说了。小许,你做得很对嘛。不过,你有没有考虑后路?” “后路?什么后路?”许一山不解地问,随即醒悟过来,讪讪道:“谢县长,我从不考虑后路。” 谢飞深深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你要知道,你得罪的可不是一个人。” 许一山认真道:“我知道,但我不后悔。只要正义在手,天塌我也不怕。” “这天,还真有可能塌啊。”谢县长似笑非笑,亲自给许一山端了一杯茶过来。 许一山便勾下去头不做声了。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许一山抬起头道:“领导,我想请你救一个人。” “救人?”谢飞楞住了,随即呵呵笑了起来,“小许,你想让我救谁?他怎么了?” 许一山不谈自己的事,而提出让谢飞去帮忙救一个人,完全超出了谢飞的所有预料。 “他叫孙武,原洪山镇武装部部长,个人原因辞职了。前段时间与镇城管队起了一点冲突,人被抓起来了。” 谢飞哦了一声,“你说的这个人我有点印象,我正想问问,他为何辞职?” “说不清楚。”许一山苦笑道:“也许是他感觉不开心吧。” 谢飞摇摇头道:“应该没那么简单。小许,你不说出原因,我怎么帮你?” “原因我真的说不清楚。不过,这个人很重要。”许一山迟疑地道:“也许,他是决定外商投资落不落地的关键人物。” 谢飞一愣,喃喃道:“还有这样的事?” 正文 第247章 一个电话号码 谢飞沉吟了一会,回到办公桌前,给许一山写了一串电话号码。 他将纸条叫给许一山,叮嘱他道:“你就说是我要你去找的他,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与他说。他会帮你。” 许一山看着电话号码,心里暗想,这号码背后的主人会是谁? 谢飞说话很有艺术性,他提醒许一山,工作就是一把双刃剑,可以杀死别人,也可能会伤到自己。 任何一个人,在想着要保护别人的同时,首先要想到怎么样保护自己。 许一山明白这是谢飞在暗示他,心里感激得不得了。 老董说的没错,谢飞可能是茅山县历史上最低调的一个县长。 早年,他跟随领导长期工作和生活在省委大院里。他的领导一生没被扶正过,可以说是郁郁不得志一辈子。领导如此,作为他身边的人,自然也就没别人那么春风得意。 据说,当年省委大院一帮秘书当中,谢飞也是最低调的一个人。 省里领导身边每年都会有忍下去地方任职。这在他们秘书当中称为“外放”。谁获得了外放的资格,预示他的人生从此掀开新的篇章。 当领导秘书的人,谁都等着被外放的那一天。但这样的机会不会太多。 谢飞跟的老领导在退下去的最后一刻,决心将他外放。 以老领导的口吻说,谢飞这人太厚道,没有花花肠子。这样的人在省委那批精如鬼的秘书当中完全没有优势。他在的一天,谢飞因为有他这棵树挡着,不至于被狂风暴雨伤害到。 他一旦退下去,谢飞马上便会被人挤兑到一个角落,上演他这一辈子走过的路。 老领导一辈子没动用过手里的权力,但在谢飞的这个问题上,他不顾别人反对,坚决将谢飞安排在了茅山县县长的位子上。 谢飞来时,黄山已经是茅山县的县委书记了。 在欢迎会上,黄山没有任何客套,居然在会上提出两人的分工问题。 黄山表态,他负责意识形态工作,谢飞是省里来的干部,有头脑,有眼光,有关系,有门路,负责主持全县的经济工作。 这样的分工无可厚非,但黄山埋下了一个伏笔,谢飞除了经济工作之外,其他任何事都不能直接插手。 新县长上任,当然需要一批自己的力量。 下来之前,老领导就嘱咐过他,不要将精力全花在勾心斗角之上。但必须得有几个心腹。 谢飞牢记了老领导的嘱咐,下来茅山县之后。他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将全县所有乡镇都走了一个遍。 谢飞每到一个地方,都会与当地负责人闭门详谈至少一个小时。 他打出的口号是,摸底全县经济情况,了解和掌握全县经济发展的核心。 但与他谈过的人后来都说,谢飞聊的问题不仅仅局限在经济工作上,更多是聊其他各种各样的问题。 后来黄山在一次常委会上隐晦地批评了谢飞,他的理由是工作要脚踏实地,扎实地干实事。而不是找人聊聊天,就能聊出一个富裕县来。 这次事情过后,两人之间埋下了矛盾的种子。 谢飞原计划发展几个心腹的计划,宣告破产。 让两人的矛盾公开化在贫困县摘帽的问题上。 黄山刚上任茅山县委书记时,曾当着全县干部的面表过态,三年之内摘掉茅山县全国贫困县的帽子。 谢飞履职茅山县县长那一年,正是黄山要摘帽的最后一年。 为此,全县开了大会,动员全县干部职工为摘帽工作努力工作。 谢飞在会上公然表示,现在摘帽不合适。至少,茅山县还没达到摘帽的条件。 能评上全国性的贫困县,说明这地方的经济确实不忍卒视。贫困县的领导在外面确实没面子,但有实惠啊。 深谙这个道理的谢飞认为,黄山急于要摘掉贫困县的帽子,情有可原。因为摘帽才能体现出来他的政绩。 但谢飞知道,黄山上任之后,茅山县的经济结构并没得到实际的改善。相反某些边远乡镇比过去变得更穷了许多。 黄山摘帽的典型就是洪山镇,洪山镇这些发展确实很快。但只要往深处想,就知道洪山镇之所以发展得快,是因为搭上了镇内这几年同时有高速公路和高铁建设的快车。 谢飞的反对,让黄山勃然大怒。 黄山在会上拍了桌子,公开表示,谁阻碍茅山县摘帽,谁就是茅山人民的敌人。 摘帽工作进行得异常顺利,茅山县在连续迎接国家、省里市里的检查小组后评估后,摘掉了戴在头上的耻辱贫困帽子。在摘帽的庆功会上,黄山兴致勃勃地表示,从此以后,茅山人走出去也可以挺直腰杆做人了。 细心的人会发觉,在整个摘帽进程中,无论是国家评估小组,还是省市评估小组来茅山县检查工作,谢飞都无一例外地缺席。 最后的庆功会上,谢飞出席了,但自始至终他都没说过一句话。 谢飞不出席这些重要的会议,不知是故意回避,还是黄山有意不让他参加?至今不得而知。不过,老董说,每次上面来检查工作,谢飞都会找他去下棋。 再后来,黄山与人说过,谢飞阻止茅山县摘帽,是因为他是空降下来的干部,干上几年拍拍屁股高升走人。而他不行,他是本土干部,上面也没有像谢飞这样的靠山。 如果他干不出政绩,很容易被人拿掉,理由很简单,能力不行。 黄山说的不无道理,但他不知道一个事实。谢飞其实与他一样,在老领导退下去之后,他过去的关系也因此人走茶凉。从某个角度来说,黄山的靠山甚至超过他的靠山。 其实,黄山内心是知道摘帽对茅山县的影响的。因为摘掉帽子之后,茅山县就得与其他县市一样,不但再享受不到许多优惠的政策,反而还会增加更多的财政支出。 怎么办呢?黄山给出一个办法,全县勒紧裤带过日子! 摘帽后果然中了谢飞的预想,即便全县在了紧裤带过日子,日子还是过得紧巴巴的,常常出现入不敷出的时候。 最让人不堪忍受的是,全县因为财政赤字,将全县教师工资拖欠了整整半年。 最后还是谢飞厚着脸皮回了一趟省里,求爷爷告奶奶弄来一笔钱,才将这件事的影响消除掉。 老董说,整个茅山县,公开站在谢飞身后支持他的工作的,屈指可数。但老董乐观的估计,内心支持谢飞的干部,不在少数。 老董就是第一个坚决支持谢飞的人。 拿了电话号码,许一山从县政府离开。他现在没心情去管黄大岭那件破事,法院裁决书没出来,黄大岭还不至于破釜沉舟。 他最关心的是,距离严华约定的最后日子就要到了。严华一走,再想请他回来,几乎是痴人说梦。 正文 第248章 狠人魏浩 晚上,许一山没回去陈晓琪家里,而是悄悄去了妹妹许秀哪里。 许秀看到大哥来了,惊喜不已,赶紧去厨房给大哥弄点吃的。 许一山兄妹的关系很好。他是家里老大,自然懂得保护弟妹。小时候许秀调皮,打烂了别人家一块玻璃,被人拎着小辫子骂。 许一山看到后,奋不顾身冲上前去帮妹妹,无奈力气太小,被人用膝盖压在地上逼着叫“爷爷”。 那一夜,他半夜起来,跑到打他的人家里,将他家的窗户玻璃全部砸了个稀巴烂。 第二天,人家找上门来,要许赤脚赔钱。许赤脚问儿子是不是他砸的,许一山只一句话:“他哪个眼睛看到是我砸的?” 许赤脚便去问被砸玻璃的人,“你看到是我儿子砸的?” 那人讪讪地答不上来,却一口咬定是许一山。他说,“这小子肯定是怨老子打了他,半夜来报复的。不是他还有谁?” 许一山冷冷说道:“你说话得有证据。没有证据你就是诽谤。” 一句话堵得人张口结舌,只好灰溜溜走了。 许赤脚心里自然明白是儿子所为,但他没点破儿子,只是说了一句,“以后做人做事,一定记得要光明磊落,偷鸡摸狗的事,是小人所为。” 那时候许一山也不过才十一岁,许秀才三岁多一点。 一大碗面,许一山三扒两口就吃了。 许秀坐在一边看哥哥吃面,狐疑地问:“哥,姐知道你来了县里吗?” 许一山道:“不管她。秀,哥有点事,今晚就不走了。你自己去休息,不要管我。” 许一山没回洪山镇去,是因为他担心自己现在回去,可能会出现意料不到的情况。 县法院他发表的辩护意见已经在全县传开了,所有人都知道他许一山现在是黄大岭的敌人。黄大岭不顾影响,亲自带人四处找他,可见他已经到了奔溃的边缘了。 洪荒作为黄大岭新收的小弟,此时会高兴地跳出来为他的大哥冲锋陷阵。 若是在洪山镇遇上了,就算什么事都不发生。洪荒纠缠着他,让他分身不出去将孙武捞出来,怎么能留得下严华? 为防万一,许一山选择在严华没确认认祖归宗前,他不会抛头露面。 陈晓琪在许秀这边有房间,她偶尔会在许秀这边过夜。 许一山进了她的房间后,第一个电话打给宛秋,让她务必照顾好华华。 宛秋接到他的电话,又惊又喜,安慰他已经把华华接回了家。她怕许一山不相信,特意说老赵不在家,去了县里。 许一山狐疑地问:“老赵来县里做什么?” 宛秋想了想说:“我不太清楚,他接了一个电话就匆匆走了。” 许一山哦了一声,华华有人照顾,他就再无牵挂。 县长谢飞给他的纸条摆在桌子上,许一山几乎将电话号码刻在了心上,却一直犹豫不决要不要打过去。 对方是谁?他能帮到自己什么?他一无所知。 但既然是县长亲自给的号码,想必谢飞不会出卖自己。 电话才响一下,对方就接了。 没等许一山开口,对方先问他,“是许一山许镇长吗?” 许一山暗暗吃了一惊,这个电话号码于他非常陌生。对方怎么一开口就知道是他呢? 他唔了一声,试探着问:“请问你是......” 电话里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我是谢先进,县局监管大队大队长。” 许一山蓦地想起,谢先进是县公安局的大队长。自己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也是在全县环保宣传活动上。 他依稀记得谢先进是个四十多岁的精壮汉子,头发剪成板寸,面部轮廓分明。说起话来滔滔不绝,笑声与骂声齐飞。 “哦,原来是谢队啊。”许一山敷衍着笑道:“打扰了啊。” 谢先进是县局的人,是魏浩的手下,许一山一想到这一层,不禁犹豫起来。 魏浩虽然是个常务副局长,却是个说话比局长还要管用的人。当然,并非局长怕他,而是大家都明白,魏浩镀完金之后就会高升走人,犯不着为眼前的一点事产生矛盾。 正因为魏浩有着这一层身份,因此他做事几乎从不考虑后果。 全局的人都怕他,这是公认的事实。毕竟,他来了之后,撤了两个乡镇派出所所长,脱了三个干警的衣服。 魏浩撤人职,容不得人说情。因为他有证据在手,别人想说情,他一瞪眼骂道:“你想一样的下场,尽管说。” 第一个落进他手里的所长是在上班的时候玩电脑游戏。 魏浩下去派出所视察,事先不会通知任何人。 他轻车简从,最多带一个司机,毫无征兆就去了下面派出所。 结果第一天视察,就查到所长坐在电脑前不亦乐乎地打游戏。 魏浩当时没穿制服,一身普通百姓打扮过去。看到所长在玩电脑,连喊了几声“同志”没见回应,便心生怒气,一掌将电脑推到在地,指着所长怒骂:“老百姓出钱养你,就让你玩游戏?” 所长当时还不怎么认识魏浩,看到他一身便装,以为是谁来所里装大尾巴狼,当即怒不可遏地叫人来魏浩上了手铐。 魏浩的司机赶紧露面,告诉所长这是新来的魏局长,吓得所长当即脸白得像一张白纸一样。 事后,魏浩摔坏电脑,私人赔偿损失三千块。所长因为上班时间玩电脑,触犯了纪律,被撤职。 第二个触了霉头的所长更是想不通。 他来县局办事,恰逢上吃中饭的时间。 局里老相识便邀请他去街上饭店吃饭。 朋友提醒他,警车不要开过去了,坐他的便车过去。同时,衣服也换下来,穿便装即可。 但所长根本没听进去,他满不在乎地说:“老子吃顿饭还能碍着别人什么事吗?谁敢啰嗦,老子弄他。” 偏偏他运气不好,魏浩经过饭店时,看到门口停了一台警车,便下车走了进去,结果就发现所长正在与兄弟们推杯换盏,喝得五迷六道的,正在吹嘘说,县局来了个魏霸天,好好的一个茅山县公安系统,他一来,弄得乌烟瘴气,连吃顿饭都提心吊胆了。 他趁着酒劲,掀起衣服下摆露出枪来道:“老子可不买他的帐。” 话音未落,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道:“我的帐,都是自己结,不需要别人买。” 魏浩当即下了他的枪,当场出了决定,将此人清除出去公安队伍。 魏浩连续撤了两个所长后,在全局的威信便树立了起来,以至于现在干警们提起他的名字,都会感到脖子后掠过一阵冷风。 那么,谢先进是谁的人呢? 正文 第249章 谢先进的故事 谢先进约许一山去茅山公园门口见面,他告诉许一山,他的车会开着双闪灯。 许一山没丝毫犹豫,当即答应。 茅山公园是县城最好的公园之一。每天晚上,去公园锻炼的人特别多。 许一山告诉妹妹许秀,自己要出去一趟,要她早点休息,不需要等他回来。 许秀天真地问:“哥,你是去找我姐吗?那么麻烦干嘛,打个电话她不就来了吗?” 许一山黑着脸训斥着妹妹,“小孩子哪有那么多问题,乖乖的在家,我出去一会就回来。” 临出门前,他顺手拿了一副墨镜,揣在衣兜里。 到了公园门口,果真看到一辆闪着双闪灯的车停在路边。 许一山没直接过去,而是站在树影里等了一会。他四面观察,发现没四面异样,才快步过去,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他对自己的这番举动都感到好笑。怎么就像做地下工作的一样呢?处处惊险,处处提防。 许一山不得不提防黄大岭。黄大岭已经狗急跳墙,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不顾后果的事来? 车里坐着一个男人,侧过脸看了许一山一眼,脸上浮上来一层微笑,“许镇长?” “是我。”许一山跟着笑了笑,道:“辛苦谢大队了。” “不用客气。”谢先进客气道:“许镇长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谢先进这是在明知故问,许一山相信谢飞县长至少已经透露了自己找他的原因。 “我想见一个人。” “见谁?” “孙武。” 谢先进哦了一声,半天没吭声。 许一山心里莫名其妙的有些紧张,他担心谢先进会拒绝他。毕竟人家要拒绝,合情合理,理所当然。 “现在?”过了好一会,谢先进终于出声。 “最好是现在。”许一山认真地说道:“因为时间很紧迫,我担心误了事会麻烦。” 谢先进笑了笑,突然问他道:“你知道有人在四处找你吗?” “知道,黄大岭嘛。”许一山直接了当地说出来,苦笑着道:“我不知道他找我干嘛,好事还是坏事。” 谢先进嘿地笑了,他摸出一支烟来,问许一山要不要。许一山婉拒了他,说自己不抽烟。 谢先进便将烟叼在嘴里,点着了火,深深地吸了一口道:“许镇长,你坏了人家大事,还能是好事?” 许一山没吱声。 “不过,我挺佩服你的。”谢先进眼睛看着车前方,缓缓说道:“当年,有个人也就是因为看不惯,一心想为民除害,结果被他报复了,至今郁郁不得志。” 许一山心里一动,试探着问:“这个人就是谢大队吧?” 谢先进苦笑了一下,叹口气道:“我跟你说个故事,你想听吗?” 许一山哪有时间和心情听他讲故事?可是他又不好催他。只好笑道:“行,谢队有什么精彩的故事?” 十年前,谢先进已经是茅山县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了。 那年冬天,县局接到报警,茅山河边发现一个重伤女孩。 经过侦查,得知伤人者为时任县委副书记黄山的小儿子黄大岭。 伤人原因,是因为女孩没有对他笑。 谢先进一听,当时怒不可遏,带着人就去黄山家里抓人。 黄山当时在家,看到谢先进来了,眉头一皱训斥他道:“你是谁?你来干什么?” 谢先进于是耐心地给黄山汇报,黄大岭在KTV玩时,其中一个认识的女孩子带了另外一个女孩子过来。由于带来的女孩子长得挺漂亮的,黄大岭便让女孩子过去陪他喝酒。 女孩子害怕,提议要回去。话音未落,被黄大岭扇了一个耳光,恶狠狠骂道:“不识抬举的东西,剥了她的衣服。” 黄大岭在茅山县就是一个恶少的代名词。大家都知道他爹是黄大岭,因此没人敢惹他。 他身边的一群人一哄而上,在包厢里当即剥光了女孩子的衣服。 女孩吓得瑟瑟发抖,躲在一个角落嘤嘤的哭。 黄大岭将包厢里的人全部赶了出去,只留下他与女孩子。他拎着酒瓶子在女孩头上敲了一下,命令她张开嘴。 女孩不从,他一酒瓶子砸了下去,当即将人砸晕。 人晕了后,黄大岭将女孩子拖到沙发上,施了暴行。 再后来,他和一群狐朋狗友将女孩拖进车里,扔在了河边。 那可是一个严寒的冬天,第二天便下了鹅毛大雪。 女孩被一个路过的人发现,随即报了警。后来医生说,如果再晚去医院半小时,这女孩的命就会保不住了。 黄山听完汇报,冷笑着道:“谢先进,你是一个警察,怎么学会讲故事了?” 谢先进一急,慌不择言道:“黄书记,这不是故事,这是事实。我现在要带黄大岭回去调查,请您配合。” 黄山眉头一皱,“真要带人走?” 谢先进倔强道:“是。” “如果我不让你带人走呢?” “对不起,我必须执行公务。” 黄山眉头皱得更紧,他冷冷地盯着谢先进看,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谢先进顿时愣住,可是当着自己手下,他又不想丢了面子,于是强硬说道:“要滚,我也必须带着黄大岭一起滚。” 话音未落,脸上啪地挨了一个耳光,黄山怒指门口道:“马上给我滚!” 谢先进正想发作,电话响了,局长命令他马上撤回去。 “后来呢?”许一山好奇地问。 “没有后来了。”谢先进摇了摇头道:“在茅山这一亩三分地里,谁都不是他的对手。” “不了了之了?”许一山小心翼翼地问。 “哪倒不至于。”谢先进咬着牙说道:“要弄人,我有的是办法。实不相瞒,后来我找了个机会,将那小子逮住了,最后还成功起诉了他。” 谢先进长长叹了口气道:“遗憾的是被害人出来做了刑事谅解。当然,这是钱的作用。据说,某人花了几十万封了人家的口。” “这也行?” 谢先进笑了笑道:“在茅山,只有你不敢想的,没有他不敢做的。” 许一山沉默不语。 谢先进道:“许镇长,你想清楚,要不要对着干。我先提醒你一句,真要对着干,你可能会走上一条不归路。想好了吗?” “这不要想的。”许一山冷冷道:“我不相信这世界永远是邪恶的天下。正义之光是掩盖不了的。” 谢先进竖起一个大拇指赞道:“我就佩服有这种勇气的人。许镇长,你说,想要怎么干?从现在起,我们就应该站在一起,结成一股力量。你敢吗?” 正文 第250章 否认关系 孙武一眼看到许一山,楞了一下后,哇哇大哭起来。 许一山被他的哭声感染得心酸不已,安慰他道:“老孙,你先别激动,坐下喝口水。” 谢先进在看守所提个人出来太容易了。毕竟,这是他的一亩三分地。 按照许一山的要求,他与孙武没在会见室见面。而是单独找了个房间,让他们单独会见。 谢先进避嫌,没直接参与。 孙武一口气将一杯水喝光,双眼盯着许一山看,欲言又止。 他的精神显然不像从前。过去再难,他的眼睛都会放光,一副不服输的样子。而现在,他的眼神黯淡了许多,再也看不到一丝令人激动的神色。 他被剃了光头,已经长出了一层毛茸茸的头发。 他的脸色显得很苍白,似乎完全没有血色。 “许镇长......”他哽咽着说道:“谢谢你来看我。” 许一山淡淡一笑道:“老孙,别叫什么镇长不镇长的,我听着别扭。你还是叫我小许,或者叫我老弟,我听着亲切。” 孙武嘴一咧,乐了,小声道:“现在不比过去。你现在是领导干部,我是阶下囚,我没资格与你称兄道弟。” 许一山笑骂道:“废话。如果是兄弟,就不存在0身份地位的说法。” 聊了几句,孙武似乎没了心情,他唉声叹气,显得烦恼不安。 许一山知道他是在牵挂孩子,干脆告诉他道:“老孙,你是在担心华华和孙梅吧?放心吧,有我在,孩子不会有事。” 孙武眼睛里顿时放出光彩来,颤抖着声音问:“老弟,你是说,孩子你在替我照顾?” 许一山点了点头道:“华华跟我住在一起。孙梅寄宿,我有空就过去看看她。” 孙武突然起身,双膝往许一山面前一软,跪了下去。 许一山吃了一惊,赶紧去搀扶住他,不觉哽咽起来,“老孙,你这是折杀我呀。” 孙武坚持要给许一山磕头,说他是华华和孙梅的再生父母。他担忧地说:“老弟,不瞒你说,我以后还能不能出去很难说。看来这些人是准备要弄死我了。” 许一山宽慰他道:“不至于,你既与人没杀父之仇,也没与人有夺妻之恨,谁要弄死你?再说,你那点屁事,还能给你安上一个死罪名出来?” “还真是。”孙武摇摇头道:“他们逼我承认走私贩卖炸药。我要认了,这辈子还有希望吗?” 他伸出一双手给许一山看,喉头再次哽咽道:“他们不会把我当人看的,你看我的手,被手铐吊在门头上,吊了我整整一天一夜,差点都断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要去解衣扣子,怨恨道:“我身上的伤太多了,都没一块好肉了。” 许一山听得心情难受至极。他虽然没尝过这种滋味,但偶尔会听到关于里面的一些传说。 就像爹许赤脚告诫他的一样,人情如纸,官法如炉。无论多坚强勇猛的人,进了这座炉子,最终都会被熔化成水,成气,最后缥缈于天地间。 孙武从进来开始,就一口咬定那晚在夜宵摊上的冲突都是他的责任。 他极力想开脱老婆春花的责任,并且抱怨说,他早就看不惯城管那帮人飞扬跋扈,早就想寻机报复他们了。 可是侦查部门却不将重点放在他与城管的冲突上,而是一门心思挖他走私贩卖炸药的事。 孙武委屈说道:“我难道还不懂国法纪律吗?那事,我是真的没干过。” 许一山相信老孙的话。在他的印象里,老孙是个敢作敢为的血性汉子,比如他怒辞公职,这样的事,纵观整个洪山镇,怕是无人能与之争锋。 就连许一山自己有时也会扪心自问,倘若是他,他会有勇气怒辞公职吗? 来之前,许一山特意去买了一只烧鸡。当时谢先进还有些不乐意,觉得许一山怪他的监所伙食不好。 许一山一拿出烧鸡来,孙武的双眼便放出了绿光。 他一把夺了过去,狼吞虎咽地撕咬起烧鸡,不忘感谢许一山道:“老弟,你最懂哥哥的心了,要是有一杯酒,就更妙了。” 许一山等着他将一只烧鸡都吃的差不多的时候,突然问他道:“老孙,你还记得严华吗?” “哪个严华?”孙武愣愣地看着他,使劲咽下去一口肉道:“不认识。” “在燕京的时候。” 他若有所悟地哦了一声道:“你说的是哪个外商?” “对,就是他。”许一山认真说道:“他来了我们这里。” “来干嘛?” “他这次来,有两件事。可能这两件事都与你有关。” 孙武显然吓了一跳,迟疑着问:“怎么与我有关了?他们不会再给我安上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吧?” 许一山摇了摇头道:“老孙,你自己想想,你家祖宗姓什么?” 孙武裂开嘴笑,“我姓孙,我家祖宗当然也姓孙。这有毛病?” “不,你姓孙,你家祖宗不姓孙,而是姓严,对不对?” 孙武低下头去,半天没做声。 过了好一会,孙武抬起头来,看着许一山缓缓说道:“老弟,你说的没错。我家祖宗就是姓严。但是,你知道吗?因为姓严,我家一直都被人看不起,被排挤,打压。” “此一时彼一时。”许一山笑眯眯道:“过去你觉得姓严是耻辱,可能从今以后,姓严就会成为你的光荣。” 孙武彻底懵了,许一山突然拿他的姓氏来说话,让他坠入五里云雾中,不知道许一山究竟在玩什么花样。 “你再想想,你姓严,严华也姓严。”许一山暗示着他道。 孙武回过神来了,笑嘻嘻道:“老弟,你这是强行把我与严华扯在一起。天下姓严的多了去了,他严华难道与我有关系?” “对,而且是大关系。” 孙武大笑起来,笑过后叹口气道:“老弟,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有些事不是胡编乱造别人就会相信的。我可以保证,我与严华没任何关系。” “杨老板这次来,主要是想在我们茅山县投资建设东南亚最大的油脂生产储存基地。” “哪也与我无关。”孙武摇摇头道:“不过,会好了一帮人。” “你也会好啊。”许一山提醒着他道:“老孙,你再想想,你真的与他没关系吗?” 正文 第251章 拒绝认亲 无论许一山如何开导,孙武一口咬定,坚决不认严华是他家的人。 这让许一山很是不解。若是别人,有一门如此富贵的国外亲戚,还不打破脑袋往里钻? 别说本来就是亲人,即便没任何关系,也会挖空心思生拉硬扯出一些亲戚关系来。 许一山认真道:“老孙,这可是改变你命运的最好机会。” 孙武跟着笑,“你觉得是,你认这门亲啊。反正我不认。” 许一山感觉这里面一定有故事,为何孙武态度如此坚决,将天降的好事推之门外不要? 果然,在许一山的催问之下,孙武说出来了一段隐情。 原来,孙武爷爷那辈就留下话来,此后生生世世,严家子孙不得与远在海外的严姓人有任何瓜葛。 原因在于孙武爷爷在遭受到批斗的时候,突发奇想想将孙武的爹偷偷送去国外亲戚家。 好不容易联系上了之后,对方一口回绝了他爷爷的要求。 也是因为这件事,孙武爷爷狠下心来,不但将全家人改了姓,还嘱咐子孙后代,从此要断了与海外的往来。 许一山听完,啼笑皆非道:“就为了这么一点小事?” 孙武正色道:“这是小事吗?当年他家先人不管我们死活,他还有什么脸面回来认祖归宗?再说,我也不姓严了,姓孙。与他们没关系。” 谢先进进来提醒许一山,该走了。 许一山这才注意到,自己与孙武不知不觉就聊了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里,许一山已经确信孙武就是严华要找的亲人。遗憾的是直到他离开,孙武都没松口要认严华这门亲。 谢先进也觉得很意外,他感叹道:“看来孙武这人确实与人不一般。这么好的好事,他都不动心,这人可怕啊。” 许一山沉默不语,他在想,究竟有什么办法让孙武主动认下这门亲来? 孙武现在的处境很尴尬,总不能告诉严华,他要找的人现在在牢房里吧? 可是想让孙武出来,许一山知道没那么容易。这案子连孟梁都有些忌惮,可见背后想弄他的人是下了决心的。 要想解决释放孙武的问题,首先要搞清楚问题的症结所在。 孙武被抓,表面上看是他与洪山镇城管发生了冲突。春花嫂子过失伤了人。 这件事本来很少,但对方死咬着不放。非说孙武夫妻寻衅滋事,抗拒执法,故意伤人。一顶又一顶帽子往他们头上扣,以至于针眼大的一点小事,被无穷放大成了一个棒槌。 死咬着不放的是城管队长老赵。有人说,老赵是段焱华的妻舅,到底是不是,没人敢肯定。但有一点可以证明,整个洪山镇,唯一能叫得动老赵的只有段焱华。镇长刘文在老赵眼里只算一个屁。 其实,只要往深处想一想,就知道孙武如今的境遇与老赵没太多关系。老赵只是一个站在前面的傀儡,真正想让孙武出不头的人应该是段焱华。 那么,要想让孙武出来,先得把段焱华这边的思想工作做通。 有了这样的思路,许一山突然觉得眼前赫然开朗了许多。 谢先进违反纪律,私自安排他与孙武见面的事,属于绝对机密。在分手的时候,谢先进暗示许一山说:“许镇长,从今以后,我就是你船上的一个人了。你可千万不要把我推下水。”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心领神会,哈哈一笑分开。 许秀还在等大哥回来。看见许一山回来,她赶紧迎上去,小心翼翼地问:“哥,你得罪谁了?” 许一山狐疑地问:“你听到什么了?” 许秀指着电视机说道:“刚才我看新闻,听到新闻里提你的名字。刚开始我还以为是同名同姓的,后来发现说的就是你啊。” “说我什么了?” 许秀想了想说,“具体说你什么我不知道,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许一山心里一顿,心里想,怎么这么快就上了电视了?电视一播,天下人都知道了,麻烦会更大啊。 正说着,门一响,陈晓琪来了。 她一进门便说:“许一山,我就知道你来秀这里了。说好的一起吃晚饭,你怎么不露面啊?” 许一山讪讪道:“我有点事没处理完。” “不去你也该打个电话啊。现在好了,我爸妈都埋怨我,说我与你是一伙的,合伙欺骗他们两个。” 许一山嘿嘿地笑,道:“我们本来是一伙的。” 陈晓琪白他一眼道:“谁与你是一伙的啊?臭美吧你。” 下午陈晓琪去了一趟妇联后,外面发生的事她全部了解了。 她也知道黄大岭到处在找许一山,因此她有些急,担心许一山落到黄大岭的手里。 在家与父母吃过晚饭后,她寻思着许一山不会回洪山镇去,就过来许秀这边看看,没想到正好碰见许一山在。 “黄大岭在找你,知道吗?”陈晓琪漫不经心地说,眼光落在许秀身上,似乎感觉到了有些不妥,便对许一山使了一下眼色,自己推门进了房间。 许一山迟疑一下,轻声对许秀说道:“你去休息,我们有事。” 陈晓琪背对着他站在窗户边,听到门响,头也没回地问:“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许一山小声反问她。 “黄大岭找你这件事,你要怎么处理?” “他想怎么样?”许一山不屑地说道:“他找就让他找,我还怕他吗?” 陈晓琪回过身来,盯着他看,似笑非笑地说道:“黄大岭这畜生,没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你不怕他,我怕他啊。” 许一山嘿地笑了,道:“你会怕他?黄大岭可能天王老子都不怕,唯独怕你陈晓琪吧?这可是全茅山县敌人都知道的。” 陈晓琪哼了一声道:“你知道就好。” 陈晓琪要亲自去找黄大岭,她不能让黄大岭追着许一山跑。 许一山苦笑道:“你这么一做,别人都会说我许一山是靠老婆保护的男人。” “你觉得不好意思?” “不,我觉得是耻辱。”许一山咬着牙说道:“现在还不是与他黄大岭算账的时候。我没必要与他发生正面冲突。但我可保证一点,他黄大岭别想胡作非为。” “就凭着你是一个小小的副镇长?”陈晓琪不屑地哼了一声,“许一山,别把自己看作是英雄。” “我没说自己是英雄啊。”许一山苦笑着道:“但他黄大岭想拿捏住我,也没那么容易。” 正文 第252章 挖墙脚 许一山想了一个晚上要如何破局。 目前的局面很尴尬,黄大岭穷追不舍,县里没任何表态,法院以择期判决压着不敢出声。似乎所有的事,都在围绕黄大岭公司起诉洪山镇在转,却又看不出苗头来。 昨晚陈晓琪没回去,她与许秀睡在一起,将她的床让给了许一山。 天刚蒙蒙亮,许一山就起了床,他今天要赶去市里见严华。 陈晓琪将车借给了他,叮嘱他注意安全。 许一山明白陈晓琪话里的含义,黄大岭是个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的人。君子好说,小人难防。 许一山在法庭上爆出黄大岭公司违约的事实,彻底扭转了一边倒的“民告官”的局面。 在老百姓心里,只要是“民告官”的官司,老百姓首先都会先入为主。在他们的意识里,民都是弱势群体,是被官欺压的对象。民告官都是老百姓被压迫之后无处伸冤而走的最后一步。 因此,只要是民告官,无一例外都会先将代表“官”的一方,归入到压迫的一方。 然而许一山爆出的一个雷,让围观的瓜民很清楚地看到事实的真相。并非是“官”没理,而是“民”在利用民间的舆论,想要混淆视听,颠倒黑白。 此雷一爆,黄大岭想以返还保证金为要挟,逼迫洪山镇将小平原土地拱手相让的计划彻底破产。 其实,许一山心里非常明白,洪山镇小平原土地早晚会被开发。虽然小平原是在册的耕地,但社会发展总有牺牲。 洪山镇要想一枝独秀,鹤立鸡群,就必须拿出壮士断腕的勇气。 耕地红线尽管不能碰触,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许一山突然发现,自己并非是抵触小平原土地出让,而是在抵触出让给谁。原来他的潜意识里是抵触黄大岭。 严华来衡岳市已经有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里,茅山县派了专人负责他们的一切,包括饮食起居,出外考察等活动。 尽管茅山县在对待他的问题上可谓倾尽所有,但严华似乎不领情。他一直在回避与茅山县正面接触谈投资的事。 社会上已经有人在传,说严华是一个骗子。 十多年前,全国掀起过一阵招商引资的热潮。从而也衍生出来一大批打着投资旗号的骗子。 黄山当年就吃过一次亏。 黄山任茅山县招商局局长的时候,上面领导压下来任务,必须完成多少引资任务。 茅山县是个完全没有任何优势的地方,招商引资谈何容易。 就在黄山焦头烂额之际,某天来了一个人,说他有个亲戚是港商。亲戚想来茅山县投资建厂,问黄山有什么优惠政策? 黄山听说有人来投资,欣喜若狂,当即邀请投资人来茅山县实地考察。 几天来,来了一群人。领头的派头很足,镶着金牙,戴着名贵宝石戒指,脖子上挂了一根至少有半斤重的金链子。 黄山陪着他们将茅山县游玩了一个遍后,双方坐下来谈投资。 对方一开口就提出投资两个亿,准备在茅山县建立一家制衣厂。所有产品全部走外贸渠道,一年可以为茅山县创汇两千万。 黄山表面上显得很平静,内心早已波涛翻滚。 当晚,投资人突然找到黄山,希望黄山这边先借他一百万应急。因为他的钱被卡在海关,暂时进不来。 黄山那时被即将落地的投资冲晕了头脑,根本就没想太多。当即安排人借给了投资人一百万。 就在黄山高兴地等着投资人款项到来时签投资协议时,发现投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那次被骗走一百万的事,成了整个茅山县的耻辱。县里严令,此事不能对外透露半点风声,只能打落苦果自己咽下去。 严华来茅山,举动与当年的投资人几乎一致。 也是落地谈投资,展现的宏图足够诱人。谈过之后就不见动静。 小道消息满天飞,越传越玄乎,以至于给许一山都差点造成了假象,严华会是一个骗子吗? 严华那边没动静,段焱华这边就有点按耐不住。 可是每次段焱华去求见严华时,严华都借口很累,改天再谈。 但严华说了,许一山随时都可以见他。 许一山赶到严华住的宾馆时,一下车就碰到了县委接待办的杨柳。 杨柳是县委接待办副主任,一个年轻漂亮活泼的少妇。 她被安排专门负责严华在衡的一切事务,全权负责投资考察团的饮食起居。 看到许一山,杨柳主动打招呼,喊了一声“许镇长”后,含着笑站在一边。 许一山问她:“客人起来了没?” 杨柳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啊,他的门没打开,我总不能敲门吧。” 许一山笑了笑说:“也是,他们这些人都是睡得晚,起得也晚。” 杨柳道:“据我观察,严总作息挺有规律的,睡得早,起得也早。只是昨天来了人,与他谈得很晚,可能耽误了他休息,所以今天还没起来。” 许一山心里一动,问道:“来了什么人?谈了什么事?” 杨柳摇摇头道:“具体谈了什么我不清楚,人家谈话,我不好意思站在一边听吧?不过,我能肯定的是,昨天来找他的人,应该也是个政府干部。” “哪里的?”许一山狐疑地问。 杨柳又摇头,低声道:“听他说话的口音,应该也是我们衡岳地区某个县的干部。” 衡岳地区七县五区,江南这地方,十里不同音。光是衡岳地区,至少有五种口音。而且每种口音的差别极大,同一个地区的人坐在一起,说的话未必能听得懂。 “不会是有人得到了风声,来挖墙脚了吧?”许一山试探着问。 这是他最担心的一个问题。 严华来茅山的主要目的是投资油脂加工储存基地,而衡岳地区每一个县,都与茅山县的地势结构,气候土壤相差不大。也就是说,茅山县的油茶林并非只有茅山县独有,其他县也有同类的作物。 再说白一点,严华的油脂基地,建在茅山县和建在其他县并无太多的区别。 杨柳想了想说道:“难说,反正他们离开的时候,每个人都笑眯眯的,似乎很谈得来。” 许一山哦了一声,转身就要上楼去。 他必须弄清楚有不有这回事,如果有,他的采取措施。 别人想挖墙脚,一定是开出了非常优厚的条件。商人都是逐利的,在利益面前,商人往往都会失去底线。 杨柳跟上来,要陪他一道去见严华。 她唱苦道:“我这个接待办副主任,现在就是一个丫鬟。” 正文 第253章 后院起火 许一山在严华房门口等了足足一个小时,才见到他开门出来。 严华看到许一山等在门口,埋怨他道:“你来了怎么不叫我?” 许一山认真道:“您休息好,我才安心。反正我也没事,再说有美女陪着聊天,不寂寞,很开心啊。” 严华便去看杨柳,赞赏道:“小杨人不错,知书达理,人又漂亮。” 杨柳被他一赞扬,羞红了脸道:“严总,谢谢您夸奖。与许镇长聊天,我可多涨了好多知识。” 严华邀请他们进屋坐,刚坐稳,他的助理进来了,贴着严华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再客气地与许一山颔首致意,退出房间。 严华沉吟一会道:“小许你今天来得最好,陪我一起出去看看。” 许一山道:“行,严总今天想去哪?” 严华似笑非笑地说道:“今天不去茅山县,我们去另外一个地方。” 许一山心里一顿,想起杨柳刚才说过,昨天有人来找他的事,不禁试探着问:“严总,去哪?主要是......” 严华毫不掩饰地说道:“有人找到了我的祖籍地,今天我想去看看。” “祖籍地?”许一山吃了一惊,“在哪?” “不在茅山县。”严华笑吟吟说道:“也许我的记忆错了,也许时代久远了,地名有些改变。不管是不是,我都得去看看是不?” 许一山哦了一声,心里疑惑不已。 他已经确定严华的祖籍地在茅山县,他还有个亲戚叫孙武。 那么,是谁请他去祖籍地看看呢?是不是孙武的老家呢? 没多久,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几个人面带微笑鱼贯而入。 他们一开口说话,许一山便知道他们来自哪里。衡岳地区每个县说话都有自己的口音特色。许一山一下便知道他们是来自隔壁县——长宁县的人。 他们或许也没料到许一山会在,打着哈哈说道:“辛苦辛苦。” 许一山起身与他们握手,经过介绍,得知来的是长宁县的一位副县长,一位招商局长,另一位是长宁县文化馆的馆长。 这阵容有点大啊,副县长亲自出马,看来人家很重视这件事。 副县长姓彭,叫彭毕。看样子也就三十五六岁模样,人显得很精神,谈吐不俗。招商局长叫全盛,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文化馆长是个老头,戴着一副厚镜片的眼镜,人显得有些老气横秋。 彭毕握着许一山的手笑道:“许镇长,久仰久仰了啊。” 许一山笑得有些不自然,心里想,自己名不见经传,什么久仰久仰?这些当领导的人,最喜欢口是心非说话了。 “当真!”彭毕笑眯眯道:“许镇长过去是搞水利工作的吧?我看过你写的《茅山水文志》,有水平,有见解!” 他竖起一根大拇指赞道:“你这样的年轻人,若是我长宁县有你这样的人才,必定重用。” 许一山听他提起《茅山水文志》的事,心里不觉生出一丝好感来。 这本水文志是他七年的心血啊,全茅山的水文资料他了然于胸后,写出来的这本书,居然在本县没人理,在外县倒引起了重视。 如果不是生活中突然冒出来一个陈晓琪,他许一山这一辈子都将与水利打交道。 他花七年的时间将全县所有水利设施考察一个遍,根据历史上对全县各流域的水文情况的记载,结合他考察得出来的结论,精心编撰的水文志,是一部难得的治理全县水域的教科书式的材料。 他的愿望很简单,希望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恶劣天气,茅山县永远不会发生水患,也不会因为干旱而让全县人们颗粒无收。 他只想合理利用大自然给人类的馈赠,尽可能开发水利资源。 比如,他曾经建议在无修水库大坝上加装发电设备,从而解决全县的用电问题。 他也曾建议过,全县水力资源丰富,如果利用现有的水域搞精品化养殖,无异于给人们打开一扇通往富裕的大门。 遗憾的是,从来没有一个领导愿意听他的建议,就连他精心编撰的水文志,也被领导束之高阁,无人问津。 许一山不知道彭毕是怎么看到《茅山水文志》的,毕竟哪些资料还只是一个原始状态,既没印成书,也没公开与外界交流过。 彭毕突然问他:“许镇长有没有想动一动的打算?” 许一山愕然问:“彭县长,您的意思是......” 彭毕微笑道:“有本事的人,得有个好平台。这就是世上人常说的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的意思。当然,我不是伯乐,但许镇长你一定是一匹好千里马。” 许一山若有所悟,讪笑着道:“我觉得我现在的平台也很不错。” 彭毕摇着头道:“许镇长真以为我们不知道啊,说实话吧,你现在的处境似乎不太好啊。如果你想换个地方,我倒可以帮点忙。这样,只要许镇长愿意动,我保证你来我们长宁县的位子比你现在要高一级。” 在彭毕的话里,许一山感觉自己就好像被人脱光了衣服一样,浑身不自在起来。 彭毕的心足够大,他不但想挖走严华,甚至连许一山都挖走。 聊了一会,彭毕请严华动身。 严华邀请许一山同往,但许一山看到彭毕似乎有些不乐意,便推辞道:“我今天就不陪您去了,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看着严华上了彭毕的车,许一山转过头对杨柳说道:“柳主任,赶紧给县里汇报,就说后院要起火。” 杨柳笑嘻嘻道:“后院起什么火呀?许镇长,我怕说后院起火让人误会。” 许一山坚定地说道:“就按我的意思说,后院起火了。” 杨柳去一边打电话,许一山站在另一边陷入了沉思。 他不得不佩服彭毕的敏锐,为了拉拢严华,彭毕居然在长宁县搞出了一个严氏旧居。 长宁县确实有严姓人,但是不是严华祖宗这一族的人,无人得知。 彭毕就利用有故事讲好故事,没故事创立一个故事的手法,要将严华拉到长宁县去投资。 如果严华选在长宁县投资,茅山县这边的心血算是白费了。 许一山想,这个结局应该是黄山最不愿意看到的结局。 果然,杨柳打完电话后,神色凝重地对许一山说道:“许镇长,黄书记要马上见你。” 正文 第254章 商讨对策 黄山对彭毕半路冒出来撬墙脚的事大为光火。 他不顾形象,当场拍案而起吼道:“这个彭毕,做人太不地道了。” 吼毕,双眼突然盯着许一山,冷冷问道:“谁泄露出去了风声?” 黄山说的泄露,自然是指严华来茅山投资一事。 在黄山得知严华要来茅山投资的时候,他第一件事就是交代下去,在投资未落地之前,严禁宣传,严禁走漏有人来投资的消息。 严华投资,将是黄山最后一站的里程碑。投资成功与否,决定他卸任茅山县委书记之后的去向。 他是解甲归田,从此过上闲云野鹤的日子,还是继续留在市人大副主任的岗位上发光发热,取决于这次投资的结果。 他当然是不愿意解甲归田的,可是没有拿得出手的政绩,他的未来能轻易看到,那就是脱下帽子,挂印归隐。 黄山清楚地意识到,此次市里人大和政协能进去的人不多,而像他这样要退下来的人却不在少数。大家都在打破头往里挤。因为谁都清楚,谁挤进去了,他的政治生命非但没有萎缩,反而又是一个春天。 “查,必须严查到底。”黄山咬着牙说道:“查出来这个人是谁,这是个叛徒,卖县贼。” 许一山差点笑了出来,黄山一连用了叛徒和卖县贼的称呼,可见他对这件事有多么的愤怒。 黄山越愤怒,许一山越发感到高兴。只要他出面干涉了,茅山县就没人敢说东道西,包括他儿子黄大岭,也必须忌惮他老子的威信。 黄山叫了秘书进来,让他立即将段焱华叫来他办公室。 吩咐完毕之后,黄山看着许一山沉吟一会道:“一山啊,这个事看来你要多操心啊。一句话,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绝对不能让别人抢走我们的胜利果实。” 他犹豫一下,咬着牙说道:“哪怕大家一起死,也绝对不能让项目落到长宁县的手里去。” 许一山趁机为难道:“书记,我可能......” 黄山摆摆手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洪山镇的工作,暂时搁置起来。至于大岭那小子,你放心,从现在起,他不会再有半句闲话出来。” 黄山果然老谋深算,他一眼就看出来许一山心里的鬼胎。 “还有,打仗一定要懂得配合,自己队伍里不能窝里斗。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黄山淡淡说道:“一山啊,说起来你也是我们自家人啊。你丈人陈主任那边,你还是找个机会与他解释一下。你告诉他,你许一山是我的人,他就明白了。” 黄山把话说得那么明白,完全出乎许一山的意料。 这也太露骨了,等于就是将大家都衣服都剥了,所有人赤身相对,以显真诚。 没多久,段焱华急匆匆赶来了。 他显然没料到许一山会在黄山的办公室里,迟疑着问道:“你怎么在这?” 黄山不等许一山解释,哼了一声道:“我请来的,你有看法?” 段焱华连忙摇头,讪笑着道:“不敢不敢,我能有什么看法啊?我以为小许回镇里去了。他肩上的担子重啊,虹桥被炸了后,亟待修复重建,这件事就是许一山同志负责的。” “现在不用了。”黄山摆摆手道:“从现在起,许一山同志配合你搞好项目落地的事。焱华啊,你记住,这一仗只可胜,不许败。我们败不起了。” 段焱华吃了一惊,小心翼翼地问道:“书记,您的意思是小许借调来招商局协助工作?” “不,他不属于你招商局,他单独对我负责。”黄山皱着眉问他道:“焱华,你知道彭毕邀请外商去长宁县考察的事吗?” 段焱华一愣,小声答道:“刚才知道。” 黄山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吼道:“你这是失职,自家的客人被别人偷偷领走,你是干什么的?” 段焱华苦笑着解释道:“书记,这事不好办,我总不能限制客商的自由吧?” “不好办?”黄山冷笑着说道:“焱华啊,不是我说你,你脑袋瓜子现在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东西?你难道不知道,这次外商投资是一个非常好的契机吗?一旦项目落地,我们茅山县从此就可以扬眉吐气了。你要知道,我马上就要退了,这都是在为你们做嫁衣裳,铺路啊!” 段焱华连连点头称是,眼光不时看一眼许一山,似乎有话要说。 黄山发过脾气之后,口气缓和了许多。 他扫视一眼跟前的两个人道:“说说吧,有什么挽救的措施,都说出来。” 段焱华自告奋勇道:“我现在就去长宁县,将外商请回来。” 黄山摇摇头道:“我问你,第一,外商凭什么跟你乖乖的回来?第二,你这样大张旗鼓去别人县里要人,别人要是不放,难道你还要硬抢?” 一句话堵得段焱华哑口无言。 其实,黄山和段焱华都知道,彭毕是个不好惹的人物。 他既然出面来插手严华投资的事,茅山县的胜算已经基本归零。 在衡岳地区的干部生态群里,彭毕属于风头正健的年轻一代。 他三十多岁就执掌一个县的副县长,除了道听途说的上层关系以外,不可否认此人有独到之处。 彭毕敢冒着被人诟病的风险亲自出马请严华去他的县里考察,这就表明他不怕与茅山县发生正面的冲突。 招商犹如打仗,为了让投资者投资,各县使出的招数令人眼花缭乱。 如此无序争端,反而让投资者获利。这就好比鹤蚌相争,渔翁得利一样。因此在全国招商最热烈的时候,不少地方甚至无偿提供土地。更绝的是地方政府连厂房都给人准备好了,只要客人带着技术来就行。 这样的结果,往往是一地鸡毛。如今各地荒废的工业园区就能证明这一点,那一场招商盛宴过后,留下的是一道道再也难以修复的疤痕。 送土地,送贷款,甚至送女人,目的只是为了留住看似繁华,实则千疮百孔的投资投机商。 黄山突然问许一山:“小许,你有什么高见没有?” 许一山连忙说道:“没有没有,在书记您和段书记面前,我啥见都没有。我就一个兵,你们需要我往哪里冲,我就往哪里冲。” 黄山摇摇头道:“你小子别忽悠我。老子现在不需要一个莽夫,你老实说,怎么办?” 许一山故作为难道:“其实要请回严华老板,办法还是有的。” 正文 第255章 领导身边的红人 听到许一山说有办法,黄山的双眼顿时放出异彩。 他连声催促许一山,问他到底有什么办法? 许一山看一眼段焱华,欲言又止。 这一幕被黄山看在了眼里,他鼓励许一山道:“你大胆说,只要有办法,多大困难都要克服。而且你不要理会别人的眼光。你记住,你现在属于我办公室的人,单独对我负责。” 这是他第二次说出来“单独对我负责”的话,这句话的含义在于暗示段焱华,指挥许一山的人是他,不是他段焱华。 段焱华哪能听不出来话里的含义呢?他有些尴尬,小声道:“是啊,小许,有什么办法你尽管说。” 许一山凝神静气,缓缓说道:“只要放出来一个人,这件事就可迎刃而解。” “放谁?这个人怎么了?”黄山迫不及待地问。 许一山这次没去看段焱华的脸色了。他知道看他的脸色,自己后面的话可能就没法说得出来。 “他叫孙武,原来是洪山镇的武装部长。这个人因为个人原因辞职了。” 黄山哦了一声,“这个人我听说过。不过,他与严华有什么关系?” “他本姓严,只是在他爷爷那辈改了姓。”许一山低声说道:“根据我查阅过的严氏族谱和与有关人员讨论证实,孙武就是严华的族人。严格来说,他们是共一个祖宗的血缘亲人。” 黄山吃了一惊,喃喃道:“还有这样的一个事啊?小许,你不是在编故事吧?” 许一山小心说道:“这么大的事,我怎么敢编故事啊。段书记也知道的,是不是,段书记,您不是交代过我去落实的吗?现在我落实了,确有其事。” 段焱华恍然大悟一样的醒悟过来,连声道:“是是,落实了好。” 黄山眉头一皱道:“这个人现在在哪?什么放他出来?难道他被关起来了?” 没等许一山开口,段焱华主动解释道:“孙武同志辞职后开了一家夜宵摊,因为一点小事与城管队发生了冲突。这些都是小事,书记您不要担心,我马上去处理。” 黄山唔了一声,颔首道:“尽快落实。” 许一山心里暗喜,他没想到这件事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孙武是严华的亲人,就算他真犯了事,黄山也不会在这时候拿他怎么样。毕竟涉及到几十亿的项目落地,这可是茅山县千年难逢的好机会。 就如黄山说的那样,项目落地,以后茅山县的干部可以扬眉吐气了。 过去,茅山县干部出去开会都觉得矮人一等。 一个全市经济垫底的县,往往会被人看不起。特别是茅山县还戴着贫困县帽子的时候,那时候的市领导看到黄山,都会开玩笑说,伸手要钱的人来了。 茅山县干部参加市里干部大会,往往都会选在最后排坐。按照参会干部的意思说,他们实在是没勇气与人坐前面。因为领导的眼光常常让他们如芒在背。 这也是黄山发誓要摘掉贫困县帽子的主要原因。 现在帽子是摘掉了,现实有多大改观,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迫切需要一场大投资来拉动全县经济,是黄山这几年来梦寐以求的大事。 现在机会来了,他哪怕撞得头破血流也不会放弃,何况,这直接影响到几个月后他的去向。 许一山故意将段焱华拉进来,说是他安排自己去调查落实的。这无异于表明段焱华在这件事上付出了心血。 段焱华果然顺水推舟。 黄山的意思是将许一山临时安排在他身边,全权负责项目落地的计划。这也表明了他的一个态度,他对段焱华有些不放心了。 果然,在他和段焱华同时退出黄山办公室的时候,段焱华突然冷冷地说了一句:“小许,恭喜你成了书记身边的红人!” 段焱华或许是真心表达,也可能是嫉妒生恨。 在此之前,段焱华才是黄山身边真正的红人。 几年前,茅山官场就传出来这样一个说法,段焱华是黄山精心培养的唯一对象。 事实也真如传言所说。这几年段焱华的仕途一直顺水顺风,他是唯一一个镇委书记兼任县委常委的人。 进入常委序列,就等于进入了决策层。是真正的领导。 段焱华的话让许一山有些不自在,他从来就没想过要成为谁身边的红人。但他现在不得不这样做,他只能委曲求全,才能保得住孙武不受伤害。 当然,他更多的愿望也是希望严华的项目能够落地茅山县。 毕竟,一些人可能乘着这股东风扶摇直上,但茅山县的老百姓却会因为项目落地而享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 段焱华邀请许一山去他的办公室少坐,许一山犹豫着说道:“书记,我今天想回一趟镇里。” 段焱华哦了一声道:“镇里就没必要回去了,现在你我的任务很重。我们得抓紧时机将项目谈下来。” 许一山道:“我听说,长宁县弄了个严氏旧居。” 段焱华想也没想答道:“我们也可以弄一个啊。” “可是,孙......” “你说的是孙武吧?这好办,下午就让他出来。我看,严氏旧居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需要多少资金,你尽管开口。” “行。”许一山爽快答应,“书记,五天之后,请你视察。” “不,三天。”段焱华道:“时间不等人,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三天之内,我要看到你说的严氏旧居。” 许一山没敢答应,三天时间毕竟太快。一晃就过去了。 孙武在父母双亡后,彻底与老家断了联系。据他自己描述,老家的房子几年前已经倒塌了一半,杂草已经将房子包围起来了。 孙武现在每年除了清明节带着一家人回去扫墓之外,基本不回老家了。 他说,他怕回去丢了先人的脸。 在他爷爷一辈,因为他们家的姓氏就只他们一家,因此成了全村人批斗的对象。 到他这代,他好不容易靠着当兵有了点出息,退役后成了武装部长,却因为个性过于激烈而辞职。 如今,他与老家的人并无区别。他回去多了,别人会指着他的后背笑话他,“看,没得意几天!” 两个人很快分手,段焱华回招商局,许一山去妇联找陈晓琪。 这段时间都要住在县城里,他在县城已经没地方可住。他得与陈晓琪商量一下,借住在许秀住的房子里。 房子是陈晓琪家里,要住,得先给人打个招呼。 人还没到陈晓琪办公室,孟梁打来电话,问他在哪,他马上赶过来,与许一山一道去看守所要人。 正文 第256章 得寸进尺 孙武从看守所一出来,便抱着许一山嚎啕大哭。 他心里究竟有多少委屈,无人得知。但一个男人能当着别人的面痛哭失声,说明他内心需要发泄的感情太多了。 孙武一哭,许一山的眼睛也跟着湿润起来。 站在一边的孟梁神情尴尬,几次欲言又止。 哭了一阵后,孙武的情绪慢慢得到平复。 他问孟梁要了一支烟,一口几乎抽去了半根。他将烟全部咽进去肚子里,让烟在他的五脏六腑之间来回缭绕了一圈才缓缓从鼻孔里吐出来。 屋外的阳光很强烈,孙武不禁眯了眼。他似乎有些晕眩一样,缓缓扭了扭脖颈。 自由是个多么美好的东西!他喃喃地嘀咕,突然问许一山道:“你放我出来,我老婆人呢?” 许一山便去看孟梁。孟梁是接了段焱华的指令后,才请了许一山一道去看守所放人的。 许一山一看他,他便明白过来,讪讪道:“我没接到要让你老婆一起出来的通知啊。再说,老孙,我们可不要得寸进尺。” 在孟梁的意识里,这样就将人放出来,在茅山县司法史上还绝无仅有。人要懂得见好就收,千万不可得陇望蜀。 孙武哦了一声,转身便往看守所走。 许一山赶紧追上去,拉住他问道:“老孙,你干嘛?” 孙武冷笑了一声道:“我老婆没出来,我出来有什么用。我还是进去继续坐牢,陪着她。” 许一山哭笑不得,低声劝慰他道:“老孙,你被关傻了吧?这地方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嫂子的事,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的。” 孙武看他一眼,道:“她什么时候出来,我什么时候走。她不出来,我肯定不走。我就守在这门口。” 孙武态度坚决,这让许一山很为难。 段焱华只给了他三天时间。在这三天里,他要与孙武一道回去他的老家,将快要倒塌的房子维修起来,在门头上挂一块“严氏旧居”的牌子,方便严华回乡。 眼看着孙武劝不动,许一山便将孟梁拉到一边,责怪他道:“老孟,你怎么办事的?这办的半拉子事,要怎么办?” 孟梁讪讪地笑,为难道:“这还真是麻烦。” 许一山想了想,决定给谢先进打个电话,问他如果要让春花嫂子出来,需要办什么手续。 谢先进回答得很干脆,许一山只需要拿到县局领导的批示,随时都可以放人。 “最好,你去找找魏局,监管大队归他管。”谢先进提醒他道:“反正你有县里的命令,他不至于顶着不放人。” 事情兜兜转转又回到魏浩手里去,这是许一山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可是眼前的情况是没有魏浩的批示,看守所不敢将人放出来啊。 挂了谢先进的电话,许一山直接将电话打到魏浩的手机上去了。 魏浩听完许一山的说明,半天没做声。 许一山提醒他道:“魏局,这事可牵涉到投资大局。你要以大局为重啊。” 魏浩这才冷冷说道:“在我眼里,只有作奸犯科者才接受惩罚。我的大局是保护和维护社会稳定,投不投资,与我无干。” 许一山赶紧解释道:“我知道魏局你的做法是正确的。问题是这是县里要求放人的。何况,当事人本身的问题也不是很严重啊。” 魏浩道:“你这是拿县委来压我?” “我没那个意思。” “你就是那个意思。”魏浩轻蔑道:“许一山,你以为你拿县委来压我,我就屈服了吗?做梦去吧。姓孙的给你放了,是我看在老段的面子上,懂吗?” 魏浩拒绝放人,这让许一山有些抓狂了。 孙武是不见着老婆不肯走,他径直去了门口的石墩子上坐了,太阳光打在他刚长出来的毛茸茸的头发上,焕发出来一圈五颜六色的光。 孟梁凑过来道:“要不要给段书记打个电话,汇报一下?” 见许一山没表态,孟梁暗示他道:“魏局可能会听段书记的。” 许一山点点头道:“也好,我试试。” 段焱华听完许一山的汇报,笑道:“这些人办事就是一根筋,不会灵活变通。孙武都能放,他老婆还关着干嘛?这不是在找堵吗?一山,你告诉他们,就说是我的意思,让他们放人。” 段焱华说得很自负,这也不怪他。堂堂一个县委常委,要求下面放一个人,不是什么大难题。 可是这中间横亘着一个魏浩,没有魏浩点头,估计段焱华的话也不好使。 许一山刚把担忧说出去,段焱华立即回他道:“小魏我给他打电话。” 又过了半个小时,还不见春花嫂子出来。许一山不急,孟梁却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孙武夫妇是他亲手送进去的,现在他又得亲自将人接出来。 其实,他与孙武是老同事了。两个人的关系还不错,工作上也有交集。 作为武装部长的孙武,每年都要在全镇搞一次民兵打靶演习。这动枪动炮的事,孟梁每次都要比别人紧张一万倍。 孙武常常笑他,这就是当兵的与做警察之间的区别。 他们当兵的,枪林弹雨,血雨腥风,什么大场面都不怕。而他们干警察的,绝大多数的时候面对的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因此高下立判。 孟梁确实没有过部队的经历,他从警的第一天起就在洪山镇。而且那时候洪山镇还不是“镇”,而叫洪山乡。 孟梁管辖的洪山镇,大的刑事案件没几个,小事却层出不穷。 过去,谁家丢了一只鸡,都会叫他去破案。两夫妻打架,也报警叫他去抓人。家长里短、鸡皮蒜毛的事每天就像蝗虫一样围绕着他。他倒不嫌烦,反而乐颠颠的跑东跑西,为群众排忧解难。 他是个最典型的基层民警,血肉感情已经与当地老百姓融为一体了。 就好比孙武与城管发生冲突,孟梁起初只想训诫双方一顿就将事情平息下去,没料到段焱华一个电话,非要他将孙武绳之以法。 孟梁很犹豫,提醒着段焱华,这最多就算个打架斗殴,上纲上线没必要吧? 段焱华一句话丢过来,老孟,你要懂得原则! 段焱华这句话的含义很大,一是暗示孟梁,虽然你是政法系统的人,但也在县委的领导之下,你孟梁要懂得谁才是你的领导。 二来段焱华的意思是你孟梁办案可不能徇私。大家都知道你们过去关系不错,如果敢徇私,原则上过不去。 孟梁想着反正这事有你段大书记顶着,出了事,他能解释清楚,因此昧着良心将孙武夫妇送进了看守所的大门。 孟梁过去给孙武递了一根烟,走回到许一山身边骂了一句:“这狗屁事,妈拉个巴子的烦人。” 许一山正想说话,突然听到看守所的大门一响。 正文 第257章 得罪了谁 春花嫂子几乎是跌跌撞撞从门里出来。 她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双眼睛四处乱望。直到看到坐在石墩子上的孙武,愣了一下后,猛地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 夫妻俩搂作一团,眼泪鼻涕横飞。 许一山再次感觉到眼酸,他没去打扰他们,悄悄走到一边去了。 夫妻俩哭了一阵,停住了哭,各自打量着对方,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出来。 他们相互搀扶着来到许一山跟前,哽咽着叫了一声“许镇长”。 许一山装出一副欢天喜地的笑,道:“老孙,嫂子,没事了。我们回家吧!” “回家!”老孙大声喊出来,牵着妻子的手上了孟梁的车。 一路上,孙武把孩子华华一直是由许一山在照看的事告诉了妻子,惹得春花嫂子又是一阵痛哭。 孙武安慰妻子道:“好啦好啦,不哭了。以后,一山就是孩子们的干爹。这次回去就让他们拜干爹。” 说完,拍了拍坐在前排的许一山的椅子背道:“你不会嫌弃吧?” 许一山微笑道:“老孙,你说什么话?我哪里会嫌弃?就怕我这个做干爹的不称职,让孩子受委屈。” 孙武正色道:“孩子忍了你干爹,就等于是你亲生的一样。所以,我们这次遭难,你照顾华华和小梅,我夫妻俩个也不感谢你了。算是你尽了做干爹的责任。” 春花嫂子嗔怪骂道:“哪有你这样说话的?一山兄弟的大恩大德,孩子们今后一定要报答的。” 他们与许一山一直在说话,却始终不愿意和孟梁说半句。 孟梁也知趣,全程闭口不语。 直到将人送到洪山镇政府大院里,才对孙武抱歉地笑了笑道:“老孙,你也别怪我,职责所在,身不由己。” 孙武哼了一声,没怎么搭理孟梁。 孟梁便讪讪地与许一山告别,开车离去。 镇里干部看到许一山回来,争着与他打招呼。仿佛许一山离开他们许久一样。这在过去可是从来没有过的想象。 过去许一山来来往往于镇里,大家见到他都像熟视无睹一样。最多与他颔首一笑。 有干部特意过来与许一山握手,轻轻赞了一声,“英雄!” 许一山一听别人这样赞扬他,不觉脸红起来。想起自己只不过在法庭上争辩了真相,居然会赢得他们这样高贵的称呼,心里不觉涌起一丝酸酸的味道。 他带着孙武夫妇刚进办公室,镇长刘文闻讯跟了上来。 一进门,刘文就竖起一根大拇指,亲热地喊道:“一山老弟,凯旋归来了啊!我要给你接风洗尘。” 许一山苦笑道:“刘镇长,不敢当啊。” 刘文看到屋里的孙武夫妇,神情变得有些尴尬,他欲言又止,迟疑着问许一山:“老孙他这是......?” 许一山笑了笑道:“县里有个大事需要老孙出面。所以......” 刘文若有所悟地哦了一声,伸手去跟孙武握手。 孙武却像没看到一样,将脸转到一边去。 刘文愈发尴尬,打着哈哈道:“老孙,你生我的气,我理解。” 孙武在洪山镇当了多年的武装部长,每年都会给镇里捧几个奖杯奖状回来。在预备役工作这块,孙武是一面旗帜。 刘文过去与孙武的关系也不错,至少在段焱华欺辱孙武的时候,他替孙武说过话。 只是这种情况,孙武自己不知道而已。 段焱华一来洪山镇就想着要杀只鸡给猴看,就在他选择目标的时候,孙武撞了进来。 孙武身为武装部长,就只负责征兵和民兵训练这块,其他行政工作几乎没有插手。又因为孙武在洪山镇工作时间长,根基牢固,人缘关系好。 最关键的一点是,段焱华发现,孙武简直就是孤家寡人,无论县里市里,他似乎都没一个靠得住的靠山。 这样的人,杀了不会产生后果。于是,孙武就成了段焱华的第一个目标。 到现在为止,孙武一直都没弄明白,为什么段焱华一来洪山镇就像与他天生有仇一样,处处针对他。 那一记耳光,彻底将他与段焱华的关系撕裂。 孙武不理刘文也不说没道理,在与城管冲突的事件中,刘文没说过一句话,哪怕是骂他的一句话。 在孙武看来,刘文不敢说话,是担心说不好会得罪段焱华。 毕竟,他是前车之鉴。他实在是无法忍受段焱华的处处刁难,愤而辞了职。可刘文不会像他那样,他终究已经是镇长的身份,怒摔官印太不值得。 春花嫂子连忙打圆场说道:“刘镇长,我家老孙就是个狗脾气,你千万莫与他一般见识。” 刘文笑了笑,大度地说道:“放心,老孙的性格我还是非常清楚的。总有一天,他会理解我。” 对于刘文自我安慰的语言,孙武报以冷冷的一哼。 孙武夫妻顺利出来了,许一山心里松了一口气。 现在孙武有着严华亲人的背景,就是给段焱华十个胆子,未必他还愿意将孙武踩在脚下。 门口一阵音乐声传来,这是幼儿园送孩子回家的校车到了。 孙武夫妇迫不及待地要见到儿子,听到音乐声,两个人争先恐后往楼下跑。 许一山没跟着去。他不回来,宛秋会替他接华华。 他正想出去走廊上看他们父子重逢的一幕,白玉却堵住了门,笑吟吟地看着他道:“你现在成了大家心目中的英雄了啊。” 许一山讪笑道:“别开玩笑,我算什么英雄?我没做什么事啊!” 白玉轻轻叹口气道:“你是唯一一个敢说出真相的人,这还不是英雄吗?你啊,我真的为你担心。你这一下得罪了那么多人,今后怎么过下去啊?” 许一山惊异地问:“我得罪谁了?我好像没得罪任何人啊。” 白玉狠狠瞪他一眼,反手将门关上,柔声说道:“你还没得罪人吗?黄大岭你得罪没?你得罪黄大岭,就是得罪段焱华。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这不要我提醒你吧?还有,洪荒现在是黄大岭手里的一条狗,你得罪没?” 许一山苦笑着道:“那又怎么样啊?我总不能昧着良心说话吧?” 白玉捂着嘴笑了起来,她压低声道:“原来他们以为你是个软柿子,随便就能捏住,没想到你是一条滑溜溜的泥鳅,这下让他们慌了手脚了。” 许一山想纠正她,他们并没认为他是一个软柿子,而是将他当成了一个大傻瓜,挖了一个巨大的坑让他跳。只是他没往下跳而已。 不过,白玉直接说出段焱华也在许一山得罪的人之列,倒让许一山感到有些意外。 白玉是段焱华的人,而且是最亲近的人,这是洪山镇公开的秘密。 白玉说出这样的话,她的目的是什么? 正文 第258章 保证金去向成谜 孙武夫妇接了孩子后,没回许一山办公室来了,而是直接回了家。 宛秋急吼吼地赶到许一山的办公室,一进门就大声嚷:“哪有这样做父母的,抱了孩子就走,招呼都不打一个。这算什么事啊?” 看到白玉在,宛秋羞涩地一笑,声音轻了许多,埋怨道:“刚才他们冲过去就抱孩子,吓了我一大跳,我还以为光天化日之下谁要抢孩子呢。” 许一山安慰宛秋道:“他们也是思念心切了,一两个月没见到孩子了,心情可以理解。” 宛秋哼哼地叫,嘀咕道:“吓死我了。” 她埋怨了几句,便借故有事离开了。 白玉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叹息一声道:“虽然她活得不是十分开心,但我比她累多了。” 许一山笑了笑没吱声。 白玉认真问她:“你们两个是隔壁邻居,平常往来密切吗?” “什么叫密切?”许一山好奇地反问她。 “就是......就是......”白玉迟疑老半天没说出来,突然眉头一皱道:“我就想不通老赵了,明明在黄金小区买了房子,他怎么就不搬进去住,还守在家属楼里。” 许一山笑道:“可能他更喜欢家属楼这里的氛围吧。或者是他住的时间长了,有感情了,舍不得离开。” “鬼!”白玉笑骂了一句,突然压低声对许一山说道:“前几天晚上,夜已经很深了,我就看到老赵带着一个女人去了他的住房。” 许一山心里一跳,想起那天晚上在凉亭里见到的一幕,不禁好奇起来。 那晚,他可以确定男的是老赵,女的是谁,他还真不知道。 “不是宛秋?”他试探着问。 白玉摇摇头道:“肯定不是她。那个女人我认识,也是我们镇干部的家属。我就奇怪了,他们怎么半夜三更还在一起?” 许一山问她:“他们看到你没有?” 白玉想了想说道:“肯定没发现我,因为当时我站的地方很黑,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有个人。” 许一山哦了一声,他对这些狗屁私情没有任何兴趣。 “还有一个事,不知你知不知道。” “什么事?” “黄大岭交来的工程保证金为什么退不了吗?不是镇里不想退,而是没钱。黄大岭是谁啊,拿了他的钱不退,他能罢休?” 许一山曾经听到过一些传言,当时黄大岭将保证金交来之后,镇里立即挪做了他用。 在传出黄大岭提出退钱,洪山镇没钱退的时候,又传出洪山镇主动提出拿小平原的土地抵给黄大岭的说法。 社会上的谣言,许一山从来不当真。就好像老董多次暗示他关于陈晓琪的一些风言风语,许一山一贯保持着不闻不问的态度一样。 “我给你说,其实这笔钱并没挪作他用。”白玉神秘说道:“我暗中了解了一下,镇里根本就没地方需要这么一大笔钱去填窟窿。欠镇中小学老师的工资都没发。” 许一山心里一惊,失声叫道:“这笔钱去了哪?” 白玉小声道:“这要问老赵了。钱在他手里过,有问题他肯定比谁都清楚。” 白玉先是爆出许一山得罪的人当中有段焱华,紧接着又提出保证金去向的疑问。这两个问题,都直接涉及到了段焱华的头上。 因为,老赵虽然管着钱,可是他没权力动用任何一分钱。 白玉一而再,再而三地暗示段焱华在所有事情当中的作用,她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许一山没敢贸然接她的话,不知是心里有个梗,白玉是段焱华的人。还是有其他什么顾虑,反正就是不再顺着她的话往下走了。 孙武回来了,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陪着孙武回老家去。 孙武老家年久失修,早就破败不堪。他不能让严华看到孙武的境况那么凄惨。 严华投资,一是认祖归宗,二是茅山茶油确实有利可图。 作为一个商人,严华的眼光要比普通人敏锐许多。要不,他不会万里迢迢来茅山县考察。 但现在有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衡岳地区出产茶油的不仅仅是茅山县,几乎每个县或多或少都有出产茶油。从某些角度来说,茅山县在资源上并无绝对的优势。 这样一来,严华是选择余地就会很大,谁取得先机,谁将成为赢家。 本来严华来茅山,是一件非常机密的事。黄山特别交代过,在项目没正式落地之前,任何人不得透露半点消息出去。 可是隔壁的长宁县怎么就知道了?而且还弄出一个“严氏旧居”,派了一个副县长彭毕来亲自操作。 对于许一山来说,严华的油脂基地建在哪都一样,只要落地,都是衡岳地区的一大盛事。 但是,每个人骨子里都残留着对故乡的亲情。油脂基地落地在哪,好处自会想得到。 许一山也不例外,他内心深处还是希望严华的油脂基地落在茅山县。 其实,比他更迫切的人是黄山。黄山在任的最后一笔政绩,将决定他还能不能在仕途上更进一步啊。 如果他在任上全退,他的行政级别最多就是正处副厅。若是到了人大再退,至少也是正厅。 正厅就是高干了,所有待遇都将跟着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然,最关键的是手里还有权。权是什么?是精神!是财富!是决定一个人社会地位高低的象征。 快下班的时候,白玉才离开许一山的办公室。 刘文吩咐党政办秘书上来告诉许一山,晚上他在食堂给许一山准备了几个菜,大家一起坐下喝杯酒。 许一山随口问了一句:“哪些人参加?” 秘书支吾着说不出来,憋了好一会道:“我都按照刘镇长的要求通知下去了。” 刘镇长请喝酒,许一山不想拒绝。 别人都说,刘镇长在镇里就是一个影子般的存在。镇里大事小事,他似乎都不能做主。没有段焱华的点头,刘镇长好像什么事都不能做。 许一山对这种说法深有感触。在他初来洪山镇时,恰遇百年不遇的大洪水暴发,全镇抗洪抢险的工作安排上他就能感觉出来,刘镇长几乎没多少发言权。 他在要求许一山出庭应诉的时候就有过暗示,不过,不留心根本察觉不出来。 许一山在县法院发表洋洋洒洒千言辩护词的消息,早就传回到了洪山镇。 明白的人都知道,许一山这是公开与黄大岭唱对台戏。 黄大岭与段焱华的关系,谁都心知肚明。 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刘文居然敢请他喝酒庆功? 镇里干部里,又有谁会参加这场含义非常明显的酒局? 正文 第259章 尴尬的酒局 洪山镇食堂有两间包厢,一间专供段焱华书记公务接待,一间由镇长刘文使用。 两间包厢的规格有明显区别。段焱华的包厢里,沙发全是真皮,家具档次也不低,基本都是红木。 而刘文的包厢,就显得极为普通了。 食堂就餐,段焱华都是先由食堂在包厢准备好。他一来就可以开吃。 刘文本来也由此待遇,但他致意要求自己去窗口打饭。 段焱华一般都在包厢里就餐,刘文却喜欢与大家一起坐在外面的桌子上一起吃。 镇干部都很自觉,段书记的包厢非请勿入。 只要上面来人检查,段焱华都是安排在他的包厢里公务接待。若是私人来访,则会去洪山酒楼宴请。 许一山赶到食堂时,发现食堂里门可罗雀。 平常,镇干部晚餐都不在食堂吃。他们会在下班后回家,与家人享受共进晚餐的幸福。 推开刘镇长的包厢,发现里面只坐了两三个人。 刘文看到他来了,热情起身招呼他道:“小许,快坐快坐。” 许一山环顾一眼四周,狐疑地问:“就我们几个?” 刘文面露尴尬,有些懊丧地哼了一声,“这些人怕惹事,都不来。” 许一山发现,就连去请他的党政办主任都不在。在座的两三个人,一个男的,两个女的,面孔都显得有些陌生。 党政办主任借口今天孩子生日,他做父亲的要陪孩子而不来。刘文也不好说他,毕竟现在孩子的生日很重要,只要不是工作上的事,其他事都得让路。 桌子上的菜已经上好,似乎就只为等着他来就可以开席。 刘文从桌子底下提出来一个白色的塑料桶,他一边扭着桶盖,一边对大家说:“今天我们喝本地的谷酒。” 谷酒是纯稻谷酿出来的酒,比起包装精致的瓶装酒味道要纯正许多。 刘文笑呵呵说:“你们别看这谷酒,虽然价格不高,度数却不低。重要的是都是纯粮食酿造的,不像瓶装酒,大多数都是勾兑出来的。” 刘文对酒似乎很有见解,他将好酒与劣酒分得很详细。 但凡度数在53度以上的,均为粮食酿造。低于此度数的,全部都是勾兑出来的。 粮食酒喝再多也不上头,上头也不头痛。而勾兑出来的酒,不是头痛,就是口渴。再多,就可能酒精中毒。 区别一种酒的好坏,只需要看酒精度数就够了。 既然喝的是稻谷酒,就无需用杯,而改用碗盛。 两个妇人当中的一个主动站起来倒酒,倒到许一山面前时,浅浅一笑道:“许镇长,你今天可要喝醉才好。” 许一山一听她说话的声音,感觉似曾相识。猛地想起那晚在凉亭里无意识听到老赵与一个女人的对话,觉得她的声音与那晚听到的一模一样,不觉多看了妇人几眼。 这一看,才发现妇人长得比较富态。肚子上的一圈赘肉,就像在腰上别着一个游泳圈。 女人体胖,胸必然大。果然,许一山看到女人的胸前,恍如吊着两个大冬瓜一样,晃晃荡荡的,似乎要掉下地来。 妇人显然感觉到了许一山在注视她,脸上不觉漫起一层红晕来。 妇人看起来大约四十来岁,虽然胖,皮肤却保养得很好,仿佛掐一把能出水一样。 她给许一山的碗里倒了满满的一碗,笑了笑说:“这碗酒喝下去,许镇长会醉不?” 许一山苦笑道:“肯定醉。” 妇人便笑,大声道:“你们男人老说女人不醉,男人没机会。今天你们男人醉一回,看我们女人有不有机会?” 两个妇人笑作一团,互相推搡着,争着要坐在许一山的身边。 刘文笑道:“小许,到底年轻人逗人喜欢。你看这些婆娘,看到你,眼里都放绿光了。” 他转过头看着倒酒的妇人道:“夏清,你老公不在家,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许一山这才知道她叫夏清,老公是镇企业办的主任李立武。 洪山镇企业办是个名存实亡的部门,名下没有一家企业。过去办的石灰厂,预制场,这几年都黄了。 企业办的人员,原来都是各村村支两委的负责人。某年机构改革的时候,将他们都吸纳进来有了编制。 有编制就属于财政拨款的人。洪山镇那次共吸纳了七八个村支书进来,编制却一下没那么多。于是镇里只好给他们一个特权,允许他们打着镇里的牌子做生意,自负盈亏。 夏清见刘文逗她,笑得更是花枝招展,嗲声嗲气道:“刘镇长,我老公不在家,你敢来我家吗?” 刘文笑道:“不敢。” 夏清撇着嘴道:“我就知道刘镇长眼里没有我,你喜欢的都是小姑娘对不对?” 刘文摇摇头道:“这玩笑开不得,我是老的小的都不喜欢。” 夏清哼了一声撒娇道:“你骗鬼。” 看着刘文与夏清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看起来好像打情骂俏,实则却是刘文在避她锋芒。 许一山想起那晚见到的一幕,心里不觉泛起一丝尴尬来。 这夏清与宛秋比起来,显然是两个世界的女人。如果将宛秋比喻成为一颗熟透的蜜桃,那么夏清最多就是一颗被虫蛀坏要掉的果子。 许一山暗想,老赵这是什么眼光?放着家里的美娇娘他不用,半夜爬起来与一个肥婆躲在凉亭里幽会。 看来,每个人的口味还真不一样。不过,老赵的口味偏重了一些。 刘文请许一山喝酒,邀请了镇里各部门的负责人。 本来预计至少有二十几个人参加,最后来的加上许一山才四个人。 四个人当中,两个妇人都是家属。只有镇司法办的老钱,才是唯一的一个代表部门的领导。 老钱叫钱步绍,大家都叫他“钱司法”。他是洪山镇唯一拥有律师资格证的人。 钱司法一天到晚都守在司法所里,每天来找他断事的人络绎不绝。 钱司法也是唯一没列入洪山镇干部序列的人。 酒倒好后,刘文端起碗苦笑道:“今天其他人没来,我们不能因为他们不来就没有了兴致了。一句话,喝好。” 刘镇长显然没料到会是这样的一个局面,他亲自请客,镇干部们却个个找借口不来参加,原因是他宴请的主角是许一山。 许一山在法院得罪了黄大岭,其实也就是得罪了段焱华。 大家心里都清楚,此刻来参加这一个酒局,可能会带给自己许多麻烦。 许一山心里也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他心里不禁为刘文镇长抱屈。 在镇干部的眼里,难道就只有段焱华书记一个人,堂堂的镇长刘文请喝一杯酒的面子都不给? 正文 第260章 镇长也有难处 任什么样的酒,许一山都能做到千杯不醉。 娘胎里带来的天生解酒酶,让许一山喝酒就像喝白开水一样。 一桌五个人,除许一山外,其他人都显得有些醉意了。 钱司法说话已经口齿不清,他笑眯眯地盯着夏清的胸口看,开着玩笑道:“夏清,今晚我去陪你好不好?” 夏清笑得花枝乱颤,逗着钱司法道:“行啊。你先问问自己,有多久?老娘可不喜欢鸡公趴背一样。” 钱司法认真道:“你小看我,老子至少也能像狗趴背一样,上去了就下不来。” 夏清趁着酒兴,要钱司法当场脱裤子验证。若是一指弹得起来她就信。 钱司法果真站起身来作势要脱裤子,吓得另外一个妇人尖声骂,“钱司法,你还要不要脸?” 钱司法笑嘻嘻道:“要脸作甚?脸值几个钱?我有良心就足够了。” 钱司法说这样的话,不是没来由。 当初他拿到律师资格证后,接到的第一桩官司就是离婚案。 女方出轨,提出离婚。男方是个老实人,倾尽所有在镇上买了小产权房。 由于他是个老实农民,除了种田,其他的事都不会。只好自己一个人留在乡下伺弄家里的几亩地。 女方带着孩子住在镇上,天天梳妆打扮得花枝招展在街上闲逛。 关键是女的有点姿色,这样很快就引得狂蜂浪蝶围着她飞。 女人的心只要一动,就再难得收回来。 男人在女人的眼里越来越变得不懂情调,不懂生活乐趣。女的住到街上没一年,就再没允许男人上过她的床。 直到有一天,男的将女的和一个男的堵在家里的床上。男人的要求并不高,只是想抓着女的一个把柄,让她以后老实收心在家就行。 谁知女人不但不领情,还怂恿着姘头当场将男人打了一顿。 男人挨了打,也没怨恨女人。女人便得寸进尺,要求离婚。 官司打到法院,势必要请律师。 男人本不想打官司,因此拖着一直没请。倒是女人,找到钱司法面前,请他代理自己的离婚官司。 女人提出来的条件让钱司法有些愤怒,她要求男人净身出户,孩子归他。家庭所有财产全部归他所有,男人还得另外赔偿她一笔现金十万块钱。 钱司法提醒她,过错方在她,而不是他。如果提这样的诉讼要求,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女人便悄声对他说,只要他帮她打赢了官司,钱司法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说着,故意往钱司法身上蹭,蹭得钱司法差点欲火焚身。 好在钱司法还有理智,果断拒绝了她的暗示。 女人恼羞成怒,便四处散播钱司法借打官司为名,揩她的油,玩弄她的人的谣言。 事情闹大之后,律师协会都信以为真,派人过来调查是否有这回事。 尽管钱司法一直矢口否认,但人们宁可相信有这回事,也不相信钱司法的辩解。 钱司法的律师生涯因为有此一次闹剧后,从此再没接过一桩官司。 一个女人,毁了一个家庭,还毁了他一个律师。每次钱司法提起这件事来,总会唉声叹气,感叹现在的社会,有人为了达到目的,什么不要脸的事都能做得出来。 刘文显得喝的最多。此刻他已经趴在桌子上没了声息。 许一山知道他是在借酒浇愁,堂堂一个镇长连手下的人都叫不动,这让他很有挫败感。 许一山刚来洪山镇时,就听小邝说过不少关于书记与镇长之间的一些故事。 小邝后来总结道,在洪山镇,除了段书记之外,其他人都是一个屁! 钱司法还在忙着与两个妇人调笑。许一山心里有事,过去刘文身边坐下,轻声喊他道:“刘镇长,你醉了吗?” 刘文抬起头,虚弱地笑了笑,嘴角流下来一串哈喇子。 “醉个屁!老子会醉吗?”他挥舞这一只手道:“这些人看不起我,总有一天,老子让他们后悔去。” 许一山赶紧拦住他道:“刘镇长,我想给你汇报一下,关于严氏旧居修缮的问题。” 刘文哦了一声,似乎清醒了不少。 他愣愣看着许一山,狐疑地问:“你没去请示段书记?” “段书记让我找你商量。” 他又哦了一声,摊开一只手掌心道:“钱呢?拿来。” 许一山小声道:“镇里没钱吗?” 刘文奇怪地笑了笑道:“钱有啊,可我拿不到手啊。许镇长,这要钱的事,你都别来找我。” 许一山心想,我不找你要,找谁要? 段焱华在县里没回来,镇里他就是最高官员。如果这点小事都去问段焱华,段焱华会用怎样的眼光来看待他? 你刘文堂堂一镇之长,办的又是段焱华同意的事,难道一点做主的权力都没有吗? 见许一山不信,刘文苦笑道:“小许,说出来怕丢脸,我最多就批个千二八百块的,这点钱能起到什么作用啊。” 许一山笑道:“也行,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许一山想,刘镇长可能真的批不出来多少钱。他能批个千把块,总比空手要好。蚊子腿也是肉,在这节骨眼上,没钱寸步难行啊。 晚上九点多,酒局才散。 说是酒局,其实算不得像样的酒局。 虽然酒菜都多,但人却没几个。这样即便夏清花蝴蝶般的哄抬气氛,气氛始终达不到高潮。只能在意犹未尽的尴尬中结束。 酒虽然醉不倒许一山,但一肚子的酒,总是让人难受。 送走刘镇长,许一山三步并作两步往家里跑。 酒喝多,尿就多。纵然他年轻扛得住,但尿涨的感觉还是非常难受。 他连门都没顾得上关,直奔洗手间。 撒了一泡尿后,浑身舒爽了许多。 等他回过头来,又吓了一大跳。 宛秋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门口,正看着他在校。 他的第一反应是刚才撒尿的时候有没有关了洗手间的门? 宛秋拿了一条毛巾,去水龙头底下打湿了,递给他说道:“喝多了吧?” 许一山看一眼门口,小声说道:“你快回去,我没事。” 宛秋笑道:“你是怕他在家吧?放心吧,他出去了,这几天都不会回来。” 许一山狐疑地问:“老赵去哪了?” 宛秋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从来不问他的事。” 气氛一下显得有些尴尬,屋里孤男寡女的,别人要是看到了,不知又会传出来什么谣言。 上次两人去找华华,被人偷偷拍了照,编成一个九宫格图片发了朋友圈,惹得许多人都在怀疑他和宛秋之间是不是有暧昧关系。 现在如果再闹出来一个朋友圈照片,他浑身是嘴怕也说不清。 许一山想了想说道:“你先回去,有话明天再说。” 宛秋却将脸凑了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你怕我?” 正文 第261章 黑枪 面对宛秋的疑问,许一山只好老实答道:“是。” 宛秋一愣,直起身子,目光变得呆滞起来。 过了好一会才怅然若失道:“我知道你怕我,怕我坏了你的名声。其实,我只想要个弟弟啊。” 许一山没作声,此刻,任何语言都有可能引起她的误会。他只能沉默,沉默最能说明他此刻的态度。 宛秋站了一会,默默转身离开了。 许一山等她一走,收拾了一下进了洗手间去洗澡。 连日来的紧张让他有些疲惫,他第一次感受到社会关系竟然是那么的复杂。 刘文的酒局已经说明了一切。至少洪山镇的干部心里都清楚,谁才是扼住他们咽喉的人! 躺在床上没多久,瞌睡袭来。他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许一山被一个声音惊醒了过来。 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他睁开眼,摁亮灯,便看到对着床的一扇窗户上的玻璃碎了一块。 破碎了的玻璃散落一地,在灯光的照耀下,星星点点。 玻璃显然是被打碎的。许一山住三楼,谁在半夜扔石头砸他玻璃? 他看了一下时间,刚好午夜十二点。 犹豫了一会,他起身下床去窗户边。这一看,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出来。 玻璃并非石头砸碎的,而是一颗气枪的铅弹。 铅弹因为受到重力冲击而变了形,跌落在一地的玻璃渣子里,显得格外显眼。 许一山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本能让他意识到,这是有人故意拿气枪在射他的玻璃。 他迅速拉灭了灯,躲在黑暗里悄悄往窗外张望,企图找到一个射他玻璃的人。 可是外面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个人影。玻璃破碎似乎也没引起别人的注意。 洪山镇两栋家属楼都注满了人。许一山住在前一栋。隔着一道围墙,前面就是镇政府办公大楼。 办公大楼与家属楼至少隔着二十米的距离,要想将许一山的玻璃打碎,必须是在对面办公大楼的窗户里平射才能做到。 许一山的目光焦聚到了对面。 对面黑兮兮的一片,没有灯光。 午夜时分的办公大楼,就像一座屹立在黑暗中的巨大坟墓。看不到人,听不到声音。 他屏声静气,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看。直到眼酸,也没看到对面有丝毫动静。 突然,他感到一丝恐惧开始蔓延。 有人躲在黑暗中打黑枪,这是最让人防不胜防的事。 是谁如此恨他?他心里迅速跳出来几个人影。 黄大岭?洪荒?抑或是魏浩派了人来威胁他? 他想不出来这个人究竟是谁,但他能肯定,这一枪肯定是冲着他来的。 这打黑枪的人今天可以对着玻璃开枪,明天就有可能对着他的背影开枪! 片刻间,他感觉到危机四伏。 许一山没再多犹豫,既然子弹是从对面窗户射出来的,那么镇里值班人员一定会有所发觉。 他穿了衣服,直接下楼去了办公大楼。 洪山镇一直坚持24小时值班制度,这是段焱华立下来的规矩。 今晚值班的是镇水管站,就是小邝的单位。 许一山先是沿着办公楼转了一圈,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于是直接转到值班室。 值班室的门是虚掩着的,里面没一丝动静。 许一山没敲门,径直推开。 办公桌边没看到人,旁边的沙发上侧躺着一个人。他已经熟睡,许一山进来他根本就没感觉到。 许一山故意干咳了一声,声音惊动了沙发上的人。他翻转身过来,居然就是小邝。 小邝看到许一山进来,赶紧做起来,尴尬道:“老大,我就睡了不过五分钟。” 许一山似笑非笑道:“睡得很香啊。梦见谁了?” 小邝的脸一下红了起来,低声道:“没梦见谁啊,我就梦见洪河的水,都是红的,就像人的血一样,好可怕。” 这个时候许一山突然出现在值班室里,小邝以为他是来检查值班情况的,刚才他睡了过去,这要是被段焱华发现,他会没好果子吃的。 段焱华对值班的事非常上心,他要求值班人员必须时刻保持清醒。若是被他发现值班不在岗,或者值班期间睡觉,轻则挨骂,重则滚蛋。 本来像小邝这样的普通职工是不需要值班的,但水管站人少,干部职工加起来也就不到十个人。 洪河边的水文监测站每天必须有人值班,镇值班室还要安排他们。因此段焱华特别网开一面,允许水管站非干部身份的人参加镇值班室值班。 许一山看小邝惶恐的样子,安慰他道:“放心,我不是来检查值班工作的。” 小邝闻言,似乎舒了一口气。 他好奇地问:“老大,你睡不着吗?” 许一山笑了笑,突然问他:“刚才你没发现有什么异样?” “什么异样?”小邝吃了一惊,小心翼翼地试探,“老大你发现了啥?” 许一山道:“你跟我上楼去。” 小邝不明白许一山要干什么,想问没问,只好跟着许一山上楼。 与许一山房间对面的办公室,居然是一间没人用的办公室。 房间的地面上已经落了一层灰尘,打开灯,赫然看到地上有几个杂乱的脚印。 房间的窗户洞开着,正对着对面他的房间。 他转了一圈,没作声,转身下楼。 小邝紧跟在他身后,对他突然上楼,又没说一句话,心里开始有些慌乱起来。 “出什么事了?”小邝紧张地问。 “没事。”许一山微笑着安慰他道:“我随便看看。” 小邝又舒了一口气,但马上觉得不对劲。 随便看看?那么多房间,许一山独独只去看了这一间房,难道这房间里有什么秘密? 回到值班室,小邝赶紧忙着去给许一山倒茶。 许一山拦住他道:“茶不喝了,晚上喝多了茶,睡不着。小邝啊,我就想与你随便聊聊。上次培训结束后,要求交的稿子,你准备好了吗?” 小邝讪讪地笑,摸着自己脑袋道:“老大,我发现自己不是写文章的料。” “你不是,谁是?”许一山笑眯眯地问他。 “唐欢啊。”小邝脱口而出道:“她写的文章真是美妙极了。我感觉,自己再学十年,都赶不上她的一个脚趾头。” “是吗?”许一山似笑非笑道:“你这是爱屋及乌。是因为你喜欢她,才觉得她的文章写得好吧?” 小邝沉默不做声,过了好一会他才抬起头道:“老大,是不是这年头的人,身上有几个臭钱了就很了不起?” 许一山狐疑地问:“什么意思?” “老大,你还记得罗世斌吧?”小邝咬着牙狠狠说道:“这种人是典型的小人,得志便猖狂。” “他到底怎么了?” “他也在追唐欢。” 正文 第262章 孙武拒绝修老屋 小邝很烦恼,在爱情这个问题上,他觉得自己与罗世斌比起来,多少有些自卑。 罗世斌会写诗,而且特别喜欢写爱情诗。 他一个晚上就给唐欢写了十首爱情诗。而小邝憋了两天,才凑足十行。 唐欢对罗世斌的诗似乎很喜欢,她常常拿罗世斌的诗来与小邝写的比较。得出一个结论是:小邝写的就是一坨屎! 为此,小邝已经有几天没与唐欢联系,心里却又牵挂得紧,担心罗世斌趁热打铁,把唐欢哄到手上去。 许一山又好气又好笑,安慰他道:“诗能当饭吃,能当衣穿?你要记住,自己是有正当职业的人,他有吗?” 经许一山一提醒,小邝似乎恍然大悟,他咬着牙骂道:“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他罗世斌是个什么东西?没投靠洪荒之前,他连口饭都混不上。” 许一山趁机问他:“罗世斌现在洪荒哪里混得好?” 小邝猛点着头,道:“这小子现在号称是洪荒的智囊,其实什么智囊?不就一狗头军师吗?人啊,倒霉时狗都不如一条,得意时,都不记得自己祖宗姓什么了。” 按小邝的描述,罗世斌现在可谓是风生水起。 他身边跟着两个小弟,在洪山镇街头,他现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过去,他为了一支烟,不惜丢尽颜面伸手找人讨。现在,他口袋里装着三种烟,碰到小邝,只拿出中档的烟撒给他。 小邝说,这小子到处宣扬自己代表洪老板,已经不把他们那些老兄弟放在眼里了。 许一山理解小邝的抱怨。人都有虚伪感,谁都喜欢干扬眉吐气的事。 罗世斌过去靠写几首诗,自认为天下诗歌大家。却厌恶劳作,连糊口的事都不愿意干。 整天到处游荡,名曰寻找灵感。 小邝认识他时,也是被他的诗歌所打动。 那时候洪山镇有一帮热爱文学的年轻人,他们经常举行聚会。每次聚会,罗世斌都是不请自到。 他会在聚会上声情并茂朗诵自己写的诗歌。然后在别人的掌声中埋头大快朵颐。 罗世斌说,相对于物质的追求,他的精神层面比谁都要高。它是靠精神食粮支撑着活着的,物质方面的口腹之欲,是俗人的追求。 小邝笑着道:“我们每次都是AA,他不但不出一分钱,反而比谁都要吃的多。” 突然,小邝像想起什么一样的,双眼一动不动盯着许一山看。 许一山被他看得莫名其妙,问他道:“我那里有不对吗?” 小邝摇了摇头,压低声道:“老大,有个事我差点忘记了。罗世斌说,他要报复你!” “报复我?”许一山吃惊的说道:“他报复我干嘛?我又没得罪他。” 小邝嘻嘻地笑了起来,“他不是想进镇里的编辑部吗?你没要他。他在外面说,你不要他,是有眼无珠,是嫉妒他的才华。” 许一山哭笑不得,不觉骂了一句:“他有个狗屎才华。” 小邝认真道:“罗世斌这个人,说得出做得出。他是真正的小人,以后,还是防着他为好。” 小邝这么一说,许一山不觉心里动了一下。 他暗想,窗户玻璃十有八九就是罗世斌拿枪打的。 回到房间里,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许一山再无睡意,他没去扫地上的碎玻璃渣子。他要将现场保留下来另有他用。 天刚亮,他就起了床。 等到上班时间,他拿了申请修复严氏旧居的报告去了刘文办公室。 刘文看也没看,拿过笔签下“同意”二字,交给许一山让他去财政办拿钱。 老赵果真不在,财政办的人看到报告上有刘文的签字,犹豫了一下对许一山说:“许镇长,这是第一次哦。下次你要钱的时候,麻烦在报告上添上段书记的批示,要不,我很难做。” 许一山眉头一皱道:“刘镇长的字值不了两千块钱?” 财政办的不回答他,只是看着他笑。 许一山也没与他多废话,拿了钱就去找孙武。 孙武听说要回老家去修缮老屋,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怎么也不愿意去。 许一山劝他道:“老孙,你心里不舒服我理解。你们家上几代的恩怨,到你这里就该化解了。要不,冤冤相报何时了?” 孙武默不作声,埋着头抽他的闷烟。 许一山趁热打铁劝他,“你看啊,老孙,就算你不想沾他们的光,可是你要想到其他人还要靠着严总发家致富啊。你不可能为了自己的一点恩怨,而将亲人拒之门外吧?” 孙武将烟头扔在脚边,狠狠碾碎了道:“我就是不想他们沾光。老弟,你是不知道我们家过去所受的冤屈。那个时候,我老家的人,谁看得起我们一家人啊?就连三岁的小屁孩,都敢跑我家拉屎撒尿。” 孙武说的这些过往,从小在乡下长大的许一山深有体会。 乡下人都有一个心理,就是看不得别人比自家过得好。 红眼病在乡下就是一种流行病。而且得了红眼病的人,往往最喜欢抱团。 只要谁家过得比他们好一点,他们便会想方设法来贬低别人。 比如许一山印象最深刻的一次,他们家那年种了两亩地的西瓜,眼看着西瓜都已经抽蔓开花了,结果一个晚上之后,不知谁跑去他家田里,将每一株瓜兜都扯松了,而且还不扯出来。 等到太阳一晒,发现瓜叶萎了,才发现瓜兜都被扯松了。 两亩地的西瓜,晒了一天的太阳,一株都没活。 按理说,许家三代行医,在乡邻之间口碑不错。至少,祖上三代都没出现过见死不救的事。 传说,许一山太爷爷临死的时候,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账本交给儿子,让他一把火烧掉。 好奇的许赤脚在烧之前随便翻看了几页,发现账本上记的都是别人欠他们家的医药钱。 如果把那笔钱全部收回来,许家在古山镇街上能盖起一座三四层楼高的房子。 到了许赤脚爹这一代,还是在临终前拿出一本账本,嘱咐后代烧干净。 许一山为此还特地问过爹许赤脚,为什么要将账本烧了? 许赤脚告诉他,账本烧了,就什么都没留下。留下账本,就是还想着今后找人要钱。 许家人不收隔世钱,人走了,帐就烂了。 到许赤脚这代,他还是与爷爹一样的修为,碰到病人拿不出钱的时候,他就在账本上记上一笔。 但许赤脚有个底线,欠的钱不能多于一千块。超过了,他便找借口不再给人看病。 由此一来,得罪了不少人。他家瓜兜被人扯了也就顺理成章了。 孙武不肯去,春花嫂子不乐意了,夫妻俩为此就要动手。 正文 第263章 客人跑了 春花嫂子见丈夫怎么劝都不愿去老家修复老屋,顿时哭了起来,指着孙武骂道:“我前世瞎了眼,跟了你这样一个人。你不去就不去,你不要为难许镇长啊。” 许一山赶紧说道:“嫂子,我不为难。老孙是一时没想通。等他想通了就好办了。” 春花嫂子骂道:“他一个榆木脑袋,什么都会想不通的。这有什么好想的,老天爷可怜你孙武,给你安排了亲人见面。你一个连工作都没有的人,有机会不要,你拿什么来养活我们?” 春花嫂子的话显然戳到了孙武的痛处,他铁青这脸吼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个屁啊!” 春花嫂子不依不饶地骂道:“我不懂,你懂!你有本事,就别被人从单位挤出来。有本事就不会摆个摊子还被人砸。你家的苦,我吃够了,连牢都陪你坐了,你还想我去死啊?” 她一边哭诉,一边抹着眼泪,样子确实令人心里不好受。 孙武的纠结,许一山不怪他。 想想他明明姓严的,却被姓了孙。一个连姓都要改的记忆,会有多么的痛苦。 人活在世上,姓氏虽然只是一个符号。但这个符号所代表的意义,却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 姓氏是传承,是一代接一代人的标志。这世上改名改姓的人,都不外乎两点。一是情势所迫,第二还是情势所迫。 没有一个人会因为祖上做了坏事而将自己的姓都改了的。但凡改姓的人,全都是迫不得已所为。 老孙记忆最深的一件事是他当兵,那时候他已经姓了孙,不姓严了。 可是村支书还是翻出老账,说他本姓严,不姓孙,不能混进革命队伍里去。 那次他亲眼看到爹跪在村支书面前,磕头如捣蒜地说,只要让他儿子去当了兵,他愿意做牛做马来报答村支书。 或许是磕头起了作用,也或许是村支书突然起了恻隐之心。他放过了孙武,让他顺利进了部队。 孙武深知自己当兵来之不易,是爹十几个响头换来的。因此倍加珍惜,在部队不要命的干,结果还真干出了一点成绩,被破格提拔成了军官。 孙武的爹深知,乡下孩子要想出人头地,只有两条路可走。 一是考学,考出去改天换地。二是当兵,拿命去换出人头地。 许一山和孙武两个人,恰好就是两个代表。许一山靠考学从乡下走出来,孙武靠当兵才让一家人扬眉吐气。 春花嫂子一直在哭,孙武终于不耐烦了,低声吼道:“我还没死,你哭什么哭?” 春花嫂子破涕为笑道:“你跟许镇长去,我就不哭。” 孙武无可奈何地瞪了许一山一眼,埋怨道:“就你事多,我还不如在牢房里天天吃了睡,睡了吃。” 春花嫂子呸了一声道:“要坐牢你去坐,我可不陪你去受罪了。” 孙武嘿嘿地笑,站起身道:“老家不去了,你直接带我去见人吧。” 孙武要求直接见严华,这让许一山有些措手不及。 自从听到长宁县的彭毕为了达到让严华感动的目的,不惜连夜修缮了一座严氏旧居出来以后。许一山不得不暗自佩服彭毕的用心良苦。 要知道严华已经是几代人没踏上过故土了,他们所有的记忆都来自代代口口相传。 老家还有什么人?老家究竟在哪来,严华一点也不清楚。 他只是凭着族谱上的记载,一路找了过来。 他完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老家所在地,正是因为这一点,彭毕便想出浑水摸鱼这一招。 无论是茅山县还是长宁县,大家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将严华留下来,让他掏钱投资。 严华投资在哪,哪儿便可以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无论经济,还是人事,以及一个地方的知名度,都将随着严华的投资而彻底改变。 许一山本想邯郸学步,也在孙武老家搞一个严氏旧居出来。 他想,如果严华去了旧居,看到祖上曾经使用过的用具,不知会有多少感慨。而且最重要的是,让严华感受到地方对他的无比重视,从而激发他为家乡贡献力量的决心。 可是让许一山没料到的是,孙武坚决反对修复老屋。 他冷冷笑道:“搞假的东西过不了古,是什么样就什么样,何必去修复它?他若有心认祖归宗,一把黄土也能让他哭。他若只是看看热闹,你就是修一座宫殿,他也不会感激。” 许一山觉得他的话不无道理,想起自己事情还没做,也想弄点假东西来忽悠,不觉红了脸。 “走,去市里见人。”许一山一咬牙,心里想,不管怎么样,只要孙武和严华认了亲,也算是做了一桩好事。至于投资能不能落地,他相信除了严华,谁说了都不算。 到了市里,直奔严华住的宾馆。 在宾馆门口,碰到县委接待办的杨柳。 杨柳的样子显得很沮丧,手里拿着一个包,低着头往前走。 许一山喊住她道:“杨主任去哪?” 杨柳看到他来,顿时眼里闪过一道惊喜。但很快就暗淡了下去,双手绞弄着包带子,低声道:“你们来晚了。” 许一山吓了一跳,声音都变了,赶紧问:“什么来晚了?出了什么事?” 杨柳慌乱地看他一眼道:“客人走了。” “走了?去哪了?”许一山急的额头上几乎要冒出汗来。 如果严华就这样不声不响的走了,投资的事肯定跟着得黄。 他狐疑地问:“怎么突然就走了呢?” 杨柳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啊。自从长宁县的彭县长来了后,我就再没接触到客人了。” “为什么?”许一山急火火地问。 “人家不让我们接触啊。”杨柳委屈道:“彭县长这人很霸道,他不允许我们接触客人。他安排了很多人将我们隔离在外,我们根本没法接近客人啊。” “你汇报了没有?”许一山脑海里第一个跳出来的问题是,遇到这种情况,杨柳汇报了吗? “黄书记知道,段局长也知道。”杨柳小声说道:“我都给他们打了电话汇报。” “他们怎么说的?” 杨柳又摇摇头道:“什么都没说。” 许一山的心一下沉了下去。 黄书记不表态,段焱华也不表态,他们的真实想法是什么呢? “客人去了哪里?”许一山小声问。 杨柳想了想道:“好像去了省城吧,我听他们说,客人今晚的飞机,回马来西亚去。” 许一山赶紧拿出手机查找飞马来西亚的航班,突然笑道:“不急,我们还有时间。飞马来西亚最早的一班航班是晚上九点。” 杨柳迟疑地问:“我们去追?” “追!”许一山咬着牙说道:“必须赶在他们上飞机之前见到客人。” 正文 第264章 机场堵人 许一山用车,都是找老董借。 电话打给老董,老董的车被他老婆开回娘家去了。没车。 杨柳见许一山着急,提出开她的车去省城。 许一山顾不得谢人家了,叫了孙武就要走。 杨柳试探地问了一句:“我要不要一起去?” “行,多个人,路上热闹。”许一山爽快答应。 从衡岳市上了高速,许一山始终将车速保持在120码左右。 衡岳市到省城,走高速也得三个小时。看看时间,距晚上登机的时间还早。 许一山想,严华这么大的老板,不至于会在机场候机厅漫漫等待。他应该会找一个地方休息。 可是他会在机场宾馆休息,还是在城区某宾馆休息,他一无所知。 与其像无头苍蝇四处乱碰,不如守株待兔等在机场登机口。 杨柳迟疑着说道:“这可不是一两个小时,一等就是大半天哦。” 许一山咬着牙道:“也得等,不等到人,一切都完了。” 孙武满不在乎地说道:“他走就走,求他干嘛?没有他,我们就活不下去了?” 许一山很不高兴批评他道:“老孙,话不能这样说。你说的没错,没他,我们是可以活。但活的质量不一样啊。关键是老百姓,要想让他们过上幸福的生活,我们现在确实需要借助别人的力量。” 孙武惊异地看着他,摇摇头道:“老弟,你现在也钻钱眼里去了。” 许一山没吱声。孙武的指责,多少让他心里有点难受。 尽管他能感觉出来孙武的话里没有恶意,可是被人误会终究是不舒服的。 对于金钱,许一山不能说不爱。这世界上的人,就没有不爱金钱的。只是有些人明目张胆,有些人把自己隐藏得很深而已。 从小爹许赤脚就教导过他们兄妹,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比如许赤脚就信奉这条准则。 在许赤脚的诊所看病,并没有一个统一的价格。 同样的一个药方,同样的药量。张三抓药,他可能会要一百块。李四抓药,他也可能分文不收。 有人质疑许赤脚两种眼光看人。许赤脚一听到这话,会瞪大一双眼吼,“老子喜欢,不服可以不来抓药。” 后来有细心人发现,但凡许赤脚要价高的人,都是家庭经济相对较好,且此人在地方上的名声往往被人诟病的人。 许一山非常尊重爹,他感觉爹就靠着祖传的一门草药手艺,养活他这一家人,实属不易。 至少,许一山从没感觉自己比别的孩子要差。一个从小就没自卑感的人,长大以后往往要比有自卑感的人自信得多。 许一山一门心思想方设法要将严华留下来投资,目的还真不是为了自己。 他有一个强烈的预感,严华的投资将会改变茅山人的全部生活。 等人是一种极度寂寞,极度孤独,又极度考验一个人耐心的活。 而且,这还有极度的不确定性。 果然,没等上半小时,杨柳已经有些坐不住。 她小声对许一山说,她想去机场书店逛逛。 许一山二话没说,让她去了。又问孙武:“老孙,你要不要四处转转?” 孙武不耐烦道:“转个屁,有什么好转的?” 许一山逗着他笑道:“老孙,你现在有大老板的脾气了啊。” 孙武哼了一声,“我什么大老板啊?开个夜宵摊都被人砸了。” 一提起往事,老孙便愤愤不平。 许一山不想他的情绪蔓延,老孙心里有怨气他能理解。在这节骨眼上,他的怨气可不能让严华感觉出来。 好在老孙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迟疑一下,真诚说道:“老弟,老哥哥这次遭难,算是看透了人心。如果没有你,我的两个孩子就麻烦大了。对了,孩子认你做干爹的事还没办。这次回去,无论如何先把你这个干爹认了再说。” 许一山讪笑道:“这事不急。” “你不急,我急啊。”孙武摆摆手道:“你要是不嫌弃,就答应。若是嫌弃,就当我没说。但是,我们家会永远认你做恩人。” 天快黑的时候,杨柳才回来。 她端了两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过来,抱怨道:“这鬼地方的东西真贵,一碗破牛肉面就要六十块。这哪里是吃面啊,这是在吃金子。” 孙武嘿地笑了,逗着杨柳道:“杨主任,金子只有你们女人爱吃。” 杨柳一下红了脸,瞪了孙武一眼嗔怪道:“老孙大哥,面还堵不上你的嘴呀?快吃吧,吃了我好去扔垃圾。” 时间滴答而过,许一山又紧张又担心。 眼看着距离严华登机的时间越来越近,许一山的一颗心不由揪紧起来。 吃过面后没多久,突然听到杨柳紧张地喊他道:“许镇长,来了来了。” 许一山先是一颗心落了地,杨柳说的来了,自然是严华来了。 果然,他顺着杨柳的手看过去,便看见严华被一群人簇拥着过来了。 这一看不要紧,他的心一下便跳到了嗓子眼。 走在严华身边的,居然是彭毕! 彭毕亲自来送严华,从他们的神态上来看,他们的关系似乎很融洽。 难道他们已经达成了协议?如果是,茅山县付出的努力都将打了水漂。 严华的随从已经在办理登机手续,而他们,居然没看到许一山等在登机口。 “上!”许一山一咬牙,带着杨柳和孙武突然出现在严华面前。 他们的出现,惊呆了所有人。 彭毕反应最快,他打着哈哈问许一山:“小许镇长,你也坐飞机出差吗?” 许一山笑了笑说道:“不,我等人。” “等人?等谁啊?”彭毕脸上的笑容没褪去,但显得有点僵硬了。 “彭县长,你知道我是在等谁。”许一山微笑着向严华伸出一只手,轻声道:“严总要走,我能不送吗?” 严华狐疑地看着许一山,但还是伸手与他相握,缓缓说道:“小许,谢谢你来送我。” 许一山笑了笑,目光落在身边的孙武身上,轻声道:“严总,我给你带了一个人来。” “谁啊?”严华惊异地问。 “您还认识他吗?”他将孙武推到严华跟前,提醒他道:“我们能认识,这位先生起了最大的作用。” 严华打量了孙武一番,突然想起来了,大笑道:“这不就是敲门给我塞广告的先生吗?” 许一山赞道:“严总好记性。没错,就是他。他叫孙武,不过,他还有个名字,叫严武。” 严华哦了一声,还没回过神来。 许一山提醒他道:“严总,这位先生与你可是一个姓。” 严华还是没醒悟过来,茫然地看着许一山,迟疑着道:“同姓啊,是缘分。” “可能缘分不浅。”许一山认真说道:“严总,你想不想知道一个关于你们之间的一个故事?” 正文 第265章 礼物中奥妙 严华被许一山的话惊到了,他愕然地看着他,半天没吱声。 彭毕主动上来,朝许一山使了个眼色,小声说道:“许镇长,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许一山嘿地笑了,道:“彭县长,您有指示,直接说。” 彭毕连忙说道:“没有没有,我就想跟你说一句话。” 许一山哦了一声,跟着彭毕走到一边。 彭毕倒不废话,开门见山道:“许镇长,我明白你堵人的目的。我也不多说,这件事先过去,一个月之内,我调你来我们长宁县。” 许一山吃惊地看着他,“彭县长,我去你们县干嘛?” “我们县准备新设一工业园区,你来负责园区具体工作,副主任,怎么样?” 许一山羡慕道:“真好啊,副主任是正科级吧?” 彭毕摇头,“不,高配副处。” 许一山嘿嘿地笑了,“我才一副科,突然升为副处,说不过去啊。” 彭毕淡淡一笑道:“你只管来,其他的事,我负责解决好。前提是,你现在带上你的人马上离开。” 许一山装模作样想了想,皱着眉道:“可能不行。我答应过严总,要给他找到祖籍地。现在有了线索眉目,我得告诉他。” 彭毕不耐烦摆摆手道:“这件事你就不要费心了。严总的祖籍地已经找到了,就在我们长宁县的严家村。他去了旧居看过了,非常认同。” 不等许一山开口,彭毕一双眼睛里射出来一束阴冷的光,他面无表情地叱道:“你不要节外生枝。” 彭毕这句话含有强烈的警告意味,许一山不可能听不出来。 虽然他的长宁县的副县长,按道理来说,是管不到许一山的。但衡岳市就那么大,今天管不着,不等于明天管不着。 命运这东西,总是在兜兜转转,谁敢保证他们以后不会成为上下级? 以彭毕的发展势头,他早晚有一天会入驻衡岳市。 如果他上去了,必然就是许一山的领导。 许一山迟疑了起来,当着彭毕的面将话说透,肯定不现实了。 严华到底是该相信他,还是相信彭毕? 不说出来,他又觉得心里很不安。毕竟他知道彭毕是在造假。 严华与孙武是一个祖籍的人,这一点已经不容怀疑。让许一山坚定这种想法的是,他在孙武家里找到了与严华手里一模一样的家谱。 说起这家谱,还得感谢春花嫂子。 孙武家的族谱过去一直被束之高阁。春花嫂子嫁入孙武家后,偶然在孙家阁楼里发现了这一套族谱。 春花嫂子作为一个女人,虽然不太懂得族谱的重要意义。但她还是将族谱细心保存了起来。 后来孙武举家迁往洪山镇来,春花嫂子顺便将族谱一起带了过来。 在听到许一山说孙武本姓严不姓孙的时候,春花嫂子悄悄将族谱拿给了许一山看,十分庆幸地说了一句话:“我就觉得这东西有用,所以一直留着。” 彭毕的暗示加威胁,还真让许一山谨慎起来。 他微微点了点头,走回到严华身边。 严华还在对他说的与孙武之间的故事感兴趣,看到他过来,笑眯眯地问:“小许,你的故事说来听听。” 许一山讪讪笑道:“时间可能来不及了,等以后有机会,我再给您说。” 他招手叫杨柳过来,从她手里接过去自己的包,摸出一本外面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像书一样的东西,双手递给严华,真诚笑道:“严总,您这次来,我没好好陪你。实在对不起。我这里有本书,你回去的路上可以翻翻,解解闷挺好的。” 严华高兴收下,吩咐秘书将他的一支签字笔拿来,他要送给许一山。 严华的签字笔是纯金打造的,一看就价格不菲。 “这支笔跟了我三十多年,签下的合同金额能造的起这座机场。”严华将笔放在许一山的手心里,认真说道:“希望小许好好保管它。” 许一山连忙推辞,“严总,这太珍贵了,我可不敢收啊。” 严华脸一沉道:“我甘心情愿送你的,有什么不敢收的?你要实在觉得不好意思,就把这笔抵作我在燕京吃你的茶油炒鸡的菜钱,这总该行了吧?” 许一山还想推辞,严华已经不给他机会了。 他主动与彭毕握手,再与孙武、杨柳握手。 许一山是最后一个与他握手的,他感觉严华在握手的时候显然加大了力度。 严华认真地看着他说道:“小许,你我有缘。记住,我会尽快回来。” 目送严华一行人离开后,许一山的心落了地。 他刚才送给严华的东西,正是在孙武家拿的严氏家谱当中的一本。 其实他拿族谱的时候,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并没想到要送给严华,更没想到会起到一个绝妙的证明的作用。 他想,只要严华打开包裹着的纸,他就会明白自己的祖籍地在哪! 彭毕自然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在大家都往外走的时候,彭毕喊住许一山,狐疑地问:“你刚才送了本什么书给严总了?” 许一山轻松笑道:“一本小说,供他路上打发无聊时间的。” “真是一本小说吗?什么样的小说?” 许一山想也没想道:“真是小说,莫言写的小说。人家得过诺贝尔文学奖,这也是给我们长脸的好事,让海外游子知道我们华人是非常优秀的啊。” 彭毕不放心道:“小许啊,希望你说的是真的,可别让我失望啊。” 许一山站住脚,认真说道:“彭县长,我还想着去你手下呢,我怎么敢瞒着你做什么事啊。” 彭毕淡淡笑了笑,道:“对,这个事我回去就去落实,你等调令吧。” 大家都回衡岳市,彭毕人多,开了一台豪华商务车中巴来的。 许一山他们就三个人,开的是杨柳的私家车。 在停车场道别的时候,彭毕特地将许一山喊过去,提醒他道:“你今天接受的严总馈赠,回去记得要交公,别惹出麻烦来。” 许一山连忙感谢他,道:“谢谢彭县长提醒,我绝对不会私吞。” 上了车后,孙武第一个抱怨起来,“我说不来,你非要拉我来,结果怎么样啊?人家话都没说一句。” 许一山嘿嘿地笑,“老孙,我记得有句唐诗,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孙武一楞,不解道:“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开车的杨柳回过头嫣然一笑道:“许镇长念的是白居易的《琵琶行》当中的一句。我感觉,奥妙都在许镇长送给客人的礼物当中了。” 孙武茫然问:“你什么时候准备的礼物?” 许一山大笑道:“以后你就明白了。” 正文 第266章 截胡 黄山听说外商严华走了,气得将茶杯摔了。 县长谢飞安慰他道:“老黄,走了就走了,没有张屠夫,我们难道真吃混毛猪吗?” 黄山摇摇头道:“老谢啊,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痛啊。这么好的机会,我们没把握住,以后还有这样的机会吗?这个事,看来要追责。” 黄山是真怒了,严华一走,投资的希望基本落空。 茅山县失去这次投资机会,他黄山未来的路已经清晰了。没有最后一把拿得出手的政绩,他只能走卸任全退的路,再无进市人大发光发热的机会。 黄山办公室里,段焱华、许一山都在,每一个人敢吭声。 黄山提出追责,要追谁的责?怎么追? 自从得知外商要来投资,茅山县临时恢复招商局。招商局长段焱华是全权负责招商对接的当事人,要追责,首先该追他的责。 黄山愤怒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严华突然离开。 他愤怒的主要原因在于严华来投资,本来要求绝对保密。怎么长宁县的彭毕就知道了这回事? 谁把风声透露给彭毕的?这个人是茅山县的叛徒,必须严惩。 按黄山的话说,彭毕就是一根搅屎棍。 这人最喜欢钻营,最拿手的事就是挖人墙脚。 如今严华被他盯上了,就只有有一个结局。项目不会落地茅山县,一定会被彭毕抢走。 放在锅里煮的鸭子都飞了,黄山这口气怎么咽得下? 而且,严华离开时,招呼都没与他打一个,还有希望让人回头吗? “小段,你先说说,什么原因?”黄山眼光阴冷,扫过段焱华道。 段焱华哼哼唧唧一下,小声说道:“我感觉这里面一定存在一些误会。走漏风声这事得查,我们自己的工作也要反思。为什么彭毕那么快就弄出来了一个严氏旧居,我们这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黄山沉声问:“这个工作谁在负责?” 段焱华看了许一山一眼,没出声。 许一山只好硬着头皮答道:“书记,是我。” 黄山瞪他一眼骂道:“你干什么吃的?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吗?” 挨了骂,许一山心里很不舒服。 他心里想,老子找个镇长批字才拿到一千块钱,你们不给钱,我赤手空拳去修旧居啊? 当然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孙武坚决不肯修复老屋。 段焱华叹口气道:“小许啊,你要的人我给你了,要钱我也通知过老刘了,尽管花。遗憾啊。” 段焱华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黄山气得几乎要跳起来。 他怒视着许一山道:“你到底是什么想法?” 面对着黄山的质问,许一山有些慌乱了。 “你回去好好反思一下,看问题出在哪里。”黄山哼了一声道:“等我查出来是谁透露了风声给彭毕的,我再找你们算总账。” 段焱华和许一山都挨了骂,灰溜溜从黄山办公室出来。 许一山走了几步,突然想起彭毕提醒自己的话,赶紧转回身对段焱华说道:“段书记,您先走,我忘记了一个事,得赶紧给黄书记汇报。” 段彦虎疑惑地问:“什么事?” 许一山掏出严华的签字笔道:“这是严总送的东西,我的上交啊。” 段焱华将笔接了过去,看了看道:“金笔嘛,贵重的东西啊。” 许一山道:“是的,这是公务活动中接受的馈赠,按规定必须上交。” 段焱华又看了看笔,微笑道:“没这个必要。这是人家送你的私人礼物,上交反而不合适。我认为,不能让别人的一番好意化作流水。这支笔,你就自己收起来吧。” 许一山还想解释,段焱华却将笔插在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欣赏了一番道:“要不,我先替你保管?” “好啊。”许一山勉为其难答应。 段焱华叮嘱他,此次招商失败了,大家都有责任。为了让黄书记的气消,最好做几样实事来安慰他。 许一山问他什么实事?段焱华想了想说道:“比如,虹桥重建这件事,得开始了。” 许一山为难道:“现在法院裁决还没出来,怎么开始呢?原来的投资方还要不要继续承建?” 段焱华道:“现在我们去哪找全额垫资的投资商啊?我看,我们吃点亏算了,尽早把桥恢复通车,既是给黄书记一个安慰,也是给老百姓一个交代。” 许一山茫然地问:“还是走土地换建桥的路?” 段焱华没肯定,也没否定,反问许一山道:“你还有其他办法吗?” 许一山恨不得扇他一记耳光。人家廖小雅带着水利基金援建,你以丢了面子为由,拒绝援建。现在你说找不到全额垫资的建设方,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黄大岭将小平原的土地据为己有? 许一山暗想,现在就算想回头去找人家廖小雅,估计人家也不会答应了。 这就好比人生一样,机会不会在等着你。 许多机会稍纵即逝,没抓住,留下来的就只有遗憾。 “还有,彭毕那边的问题,你也留个心。这次外商来,直接参与工作的人可不多。我说句不怕你有想法的话,现在你我都有嫌疑。” 许一山闻言,哭笑不得。 过去,他哪里知道长宁县有个副县长叫彭毕的?别说外县,本县的领导他都还没认全啊。 按理说,怎么怀疑都不应该怀疑到他头上来。 但是,谁是走漏风声的人呢? 许一山心情变得从未有过的沮丧,他知道陈晓琪的办公室就在县委大楼里,但他没想去看她。 黄山为了确保项目顺利落地,特地将他临时安排在自己身边。 现在项目希望渺茫了,黄山还需要他在身边吗? 刚才在黄山办公室里,黄山一句话都没提这件事。意思就是他许一山作为黄山的临时代表身份作废了。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严华能看到许一山送给他的严氏族谱。 他相信,只要严华看到族谱,彭毕半路截胡的可能性就会破产。 现在的问题不是项目落在茅山县还是长宁县,问题的关键在于严华还会不会来投资! 他记得黄山刚才说了一句话,他要与彭毕去市里找领导评理。 彭毕的这种截胡行为是最不道德的一种行为。他需要上面领导给个说法! 黄山他们作为领导,有什么恩怨自己去处理。 可是到了许一山这里,他就是一个小人物,在上面根本就没说话的机会。 正因为这个原因,让许一山差点掉进了一个陷阱。 正文 第267章 人事大调整 外商投资事件以外商悄悄离开拉下帷幕。 这是一道伤疤,谁都不愿意提及。特别在黄山面前,没有人敢再提一个字。 黄山的心情因此而变得极度暴躁,他开始经常发脾气,无缘无故会逮住一个人骂个狗血淋头。 就在所有人都对他忌若寒蝉的时候,突然传出来全县干部要作一次大调整。 这不奇怪,到龄将退的领导,通常都喜欢在退下去之前安排好后事。这是对自己的负责,也是别人的一次绝佳机会。在官场里,这称为“突击提拔”。 消息传出来后,每个人都开始紧张起来。 许一山也不例外,尽管他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忧心忡忡,但他还是希望能平安度过这次大调整。 黄山进市人大无望,才会走这一步棋。 如果他能顺利进入市人大,他不会那么急着要调整干部队伍。 传出来的第一个消息是乡镇负责人实行对调。 全县23个乡镇,每个乡镇的情况都不一样。 有的乡镇比较富裕,比如洪山镇这类。有的乡镇比较穷一点,比如许一山老家的古山镇之类的。 富裕乡镇的干部,都不愿意去穷乡镇。 由此以来,矛盾立显。 谁会被调整,心里都没一个数。 陈晓琪打电话过来,问许一山有不有心理准备?万一被调整去了其他地方,有不有想法? 许一山无奈说道:“我能左右领导的想法?听天由命吧,去哪都一样。” 干部调整,势必出现提拔与平调,甚至调整为闲人的可能。 许一山心里想,调去哪都一样。这次有负黄山重托,好果子轮不到自己吃。 果然,陈晓琪暗示他道:“听说,你在这次调整名单中。” “在就在啊,我无所谓。”许一山故作轻松道:“我这人命贱,落哪都能生根发芽。” 陈晓琪呸了一声道:“许一山,你可要想清楚,去了就很难回得来。你若是一辈子都在乡下,我和你怎么办?我说清楚啊,我可不守空房的。” 许一山笑嘻嘻道:“老婆,我怎么会让你守空房呢?大不了我每天回。” “滚吧!”陈晓琪笑骂了一句,压低声道:“有个事,我得给你说说。我爸的意思,你找个时间,他老人家陪你去黄书记家坐坐。” “坐什么?送礼吗?”许一山哼了一声,“我不去。” “你敢。”陈晓琪威胁他道:“许一山,你敢不去,别怪我不理你。别人都在找门路,我们有现成的路子,你不走,装清高呀?” 许一山知道,去黄山家坐坐只是一个借口,无非就是想躲过这次干部调整。 毕竟,他现在是洪山镇副镇长。洪山镇是茅山县的大镇,经济条件要比其他乡镇好很多。而且洪山镇距离县城最近,各方面条件都是其他乡镇望尘莫及的。 经济条件好的乡镇,干部提拔得也快。许一山现在虽然只是一个副镇长,但很难保证他不在一两年后得到升迁。 像洪山镇这样的优秀乡镇,别的干部都打破脑袋往里钻。 许一山名列调整名单一点也不意外,他在得知要调整的时候,心里就有了思想准备。 至于他会调整去哪,目前并无定论。 既然有这样的消息传出来,许一山第一个想到的事,就是只要自己还在洪山镇一天,他就不会让黄大岭拿走小平原的土地。 一个星期后,调整果然开始了。 洪山镇第一个受到影响的人,居然是刘文。 刘文被调去许一山的老家古山镇担任镇委书记,算是往上走了半步。 他一走,洪山镇的镇长位子就会空了出来。 有消息传来,新镇长直接从县里下来,至于是谁,没人知道。 刘文被调走,出乎许一山的意料。 过去有传言,段焱华将在今年卸下洪山镇书记一职,转而出任县委常委兼茅山县招商局党委书记和局长。 段焱华卸任书记后,刘文将接任他的职位。 而现在,段焱华一点动静都没有,刘文却接到了组织任命书,要求他三天之内赴任古山镇。 许一山听到这个消息后,特意去买了两瓶好酒,提着去了刘文办公室,请他晚上一起去孙武家喝两杯。 按理说,刘文从镇长升任书记,应该高兴才是。可是刘文身上却看不到半点喜气,反而心情低落,闭门谢客。 他与段焱华搭班子已经有好几年。在任洪山镇镇长的时候,他一直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 有人形容他的处境,就是小媳妇受恶婆婆的气。 段焱华在任何时候都始终坚持着一个人说了算的强势,这样就让刘文有意见也只能私下保留。 尽管每次会议上段焱华都会主动提出尊重刘镇长的意见,但每次的决定,都是在没与刘文商量的情况下已经作了出来。 即便如此,刘文还是不愿意去其他乡镇担任一把手。 因为他深知,这一去,可能再没机会往前走半步了。 许一山邀请他去孙武家喝酒,刘文先是犹豫,犹豫过后,一咬牙道:“行,最后吃一次老孙的。” 孙武的夜宵摊被砸了之后,再没兴趣支摊了。 可是一家人要吃要喝啊,春花嫂子无奈,只好又去农贸街卖她的炸油条去了。 严华来去匆匆,没来得及认孙武这门亲。 事后,孙武笑着对许一山说:“幸亏没认亲。认了亲,我老孙就是大老板的亲人,你许一山以后与我说话,得仰起脸说。” 许一山虽然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但听老孙这样的口吻,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倒是春花嫂子深明大义,她骂老孙道:“幸亏你没发财,你要发了财,我们娘几个都不会在你眼里。一山兄弟是你孙家的恩人,你能这样对恩人说话?” 孙武嬉笑道:“你是个蠢婆娘,开玩笑的话你听不出吗?说实话吧,就算我认了亲,我是个粗人,能帮他什么啊?还不算得靠许老弟来帮我?” 孙武的意思很明确,他若真与严华认了亲,严华来投资,他要拉的人必须是许一山。没有许一山,他不会去严华的公司担任任何职务。 许一山先去孙武家准备,刘文镇长是第一次登孙武家的门。孙武听说刘文会来,起初有些不高兴。 孙武不高兴是因为他过去被段焱华欺压的时候,刘文从来没替他说过一句公道话。 在孙武看来,刘文这人没骨气,也没胆气。 许一山提醒他道:“至少他没落井下石。” 孙武憨厚地笑,道:“老弟说得对,他没落井下石,已经算是个好人了。” 正文 第268章 肺腑之言 喝醉了的刘文,第一次在人前显露出他真实的一面。 他斜着眼看着许一山,惋惜道:“兄弟,今天哥哥丢句话在你这里,你若呆在洪山镇不动,必定会遭殃。” 许一山吓了一跳,都说酒后吐真言,刘文此时已经进入酒醉状态,说的话应该是肺腑之言。 他有解酒酶护体,从未醉过,因此不了解酒醉之人的真实体验与感受。 但胡进醉过,胡进曾对他说,一个人无论酒醉得多厉害,只要还能说话,说的话都绝非信口开河。所谓酒醉心明,即为此。 有人说,酒醉的人说的话都是胡话,那是因为他不了解真正醉酒的原因。 人的心里若无事,醉不了酒。 但凡醉酒的人,都是心里有事之人。 他需要借助酒醉的力量,将埋藏和压抑在心里的话一吐为快。 比如刘文,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刘文过去是茅山县工业口的一名干部。茅山无工业,这是整个衡岳地区都知道的事。 过去,茅山县如其他县市一样,有农机厂、轴承厂,甚至还有一家业绩不错的柴油机厂。遗憾的是遇到改革开放,大潮过后,茅山县的工业开始表现出一地鸡毛的惨状。 工业基础不好,缺乏竞争力,让茅山县的工业几乎在一夜之间凋零。 整个县的工业最后名存实亡,空剩下一个空架子艰难维持了几年后,工业口的干部一部分分流进入乡镇,一部分辞职下海去了。 刘文能被安排来洪山镇,至少证明他的能力不错。 可是从他来的第一天起,他就没过上一天好日子。 刘文咬着牙说道:“兄弟,你是不知道,我连孙子都不是。只要人家不高兴,便会吹胡子瞪眼地训人。这个气,不难受?老子至少是个镇长,行政级别又不比他低,凭什么他压着我一头?” 许一山和孙武都知道他说的这个人是段焱华。 段焱华霸道,一言堂,家长式作风是出了名的。 他有一句名言挂在嘴边,“不动脑子,就动饭碗。” 事实上他确实砸了几个人的饭碗。被砸了饭碗的人,这几年来一直就没闲着,四处上访讨要个说法。 最后又都得批转回来段焱华手里处理。 段焱华与刘文一直面合心不合,刘文想反抗,无奈力量不足,只能装聋作哑,就像一枚棋子一样,趴在棋盘上,没人动他,他就能保持永远不动。 刘文最大的心愿就熬走段焱华,毕竟他是县委常委,洪山镇的书记不是他的目标。 但熬了几年,不但没熬走段焱华,反而把自己熬去了古山镇。 “老子这次动,就是这老小子在打击报复。”刘文狠狠说道:“他怀疑我与兄弟你结成一伙的在对抗他,所以,他借着这次机会,要将我赶尽杀绝。” 许一山哭笑不得道:“我们在他眼里怎么就是一伙的了?” 刘文分析道:“你刚来时,他就在会上公开说过,你是靠裙带关系上来的。肚子里没货,纯粹就是来洪山镇混日子,混资历的。他要求全镇干部端正思想,认清形势,坚决抵制和反对靠裙带关系上来的干部。” 许一山叹口气道:“我是靠裙带关系上来的吗?” 孙武裂开嘴笑,道:“算是。你若不是有个县委办的老丈人,你能来洪山镇当副镇长?老弟,不瞒你说,当时还真不怪姓段的,就连老哥哥我都看不起你。” 许一山没想到自己来洪山镇居然会有那么大的反响。他开始明白过来,自己当初来洪山镇时,除了白玉主动与自己接触外,其他干部看到他,都像躲瘟神一样的避着他。 “我估计,姓段的这样,还不仅仅是他个人的原因。”孙武喝了一口酒,抹了一把下巴,压低声道:“我还听说,他是为他兄弟出气,所以要压着你。” “他兄弟?” “黄大岭啊。”孙武嘿嘿地笑,道:“你不知道吧?黄大岭两兄弟从小就喜欢你老婆陈晓琪,他们为了陈晓琪,兄弟俩大打出手过。你想想看,他们兄弟念了一辈子的人,成了你老婆,他们会甘心?” 刘文跟着嘿嘿笑起来,道:“红颜祸水嘛。” 许一山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很尴尬,想起陈晓琪被那么多人惦记着,心里突然生出来一种奇怪的岌岌可危之感。 关于陈晓琪的许多闲言碎语许一山不是没耳闻过,他听得最多的是陈晓琪与魏浩之间的闲话,倒没听说黄大岭兄弟与陈晓琪之间的恩怨。 老董曾经说过,在陈晓琪的眼里,黄大岭兄弟就是两坨屎,根本不用去想陈晓琪会与他们发生什么故事。 但是,老董深深担忧的是魏浩,他几乎就差直接说出来陈晓琪与魏浩的暧昧了。 “其实,让我改变对你看法的是那次炸桥。”孙武轻轻叹口气道:“我算是正式看清了你,老弟,你是个有胆有识的人,绝对不是段焱华说的一肚子草包的人。” 洪山镇大洪水,虹桥因为沉船而发生大危机。那时候段焱华坚持不肯炸桥疏通洪水,许一山将段焱华抛在一边,一举炸了桥。 此事发生后,说好的说丑的都有。 一段时间内甚至传出要将炸桥的事定为刑事责任追究。 孙武在事后坚持说桥是他炸的,与许一山没关系,目的就是想舍出自己,保护许一山。 许一山不得不感动起来,孙武落到今天的境地,从某个侧面来说,与他不无关系啊。 刘文哭哭笑笑,却不愿意少喝一口。 醉得实在厉害了,自己跑去洗手间吐一会,转回来又嚷着倒酒,继续。 话题很快就转到了虹桥重建上。 刘文爆出一个机密,当时重建计划出台后,段焱华将重建任务安排给许一山,又不给他一分钱,就是想看许一山的出丑。 他怎么也没料到许一山会从燕京找来廖小雅,更没想到会出现无偿援建的事出来。 那一刻,段焱华是慌了手脚的。他对刘文说过,虹桥绝对不能接受援建,因为这涉及到地方政府面子的问题。 “你啊,对于段焱华来说,就是一个噩梦。”刘文笑嘻嘻道:“你是没见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真是又可怜,又可笑。” 许一山狐疑地问:“黄大岭承建虹桥是怎么回事?” 正文 第269章 男人身边不能缺女人 黄大岭承建虹桥本身就是一个幌子。 刘文虽然对具体的内幕不是十分清楚,但他知道黄大岭的目的不在修桥上,而在小平原的土地上。 至于洪山镇出让十五年的过桥通行费的收费权,都是一个幌子。因为无论是黄大岭还是段焱华都知道,十五年的收费权不可能会让他一个民营企业掌握。 说白了,黄山在位,他的收费权大家都睁只眼闭只眼。黄山只要一退,一定会有人站出来质疑。 那时候他是交呢?还是不交呢? 交出收费权,他的投资算是作了贡献。不交出收费权,别人会答应? 至于这个人会是谁,没人知道。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只要不是黄山这条船上的人,都不会容忍黄大岭手握一条交通要道十五年的收费权。 黄大岭绕了一个大圈子,终于暴露出来他的真实目的,他要以胁迫洪山镇镇政府返还保证金为由,逼着洪山镇将小平原土地抵押给他。 许一山突然问:“刘镇长,哦,不,刘书记,那笔保证金呢?” 刘文摇了摇头道:“我说真话吧,我是从来没见过这笔钱的。要想了解这笔钱是否真实存在,唯一一个知情人应该是财政所的老赵。这些事都是他经手的。” 许一山哦了一声,有个事实他清楚,老赵从不买刘文的帐。作为一镇之长,刘文连过问财政的权力都不存在。 老赵只对段焱华负责。他自己也炫耀过,他是段焱华的一条狗,忠实守护着段焱华的钱袋子。 “喝了这场酒,今后我们兄弟还有不有机会再聚在一起喝酒,难说了。”刘文感叹道:“一山兄弟,为兄的绝对不是喝多说胡话,今后不管你去哪,对某人都要留三分心啊。” 许一山微笑道:“多谢刘书记教导,我记在心里了。” 一场酒喝了三四个小时,春花嫂子炒了几次菜。 最后连仅有的几个鸡蛋都炒了,实在再无菜下酒了,宣告结束。 刘文已经醉得走不动路,孙武也没好到哪里去,歪歪斜斜的一头栽倒在床上,再无动静。 春花嫂子忍不住骂了起来,“要你少喝你不听,马尿一下肚,就不记得自己爷娘姓啥了。” 许一山是三个人当中唯一清醒的人,他看着趴在桌子上的刘文,蹲下身子,准备将他杠在肩上回去。 从孙武家出来没走多远,迎面碰上了罗世斌。 他看着许一山肩上的刘文,冷笑着说道:“这哪像一个干部啊?还不如我们平头老百姓。你们看啊,这醉虾一样的,能带领我们走上致富路?” 许一山冷冷道:“罗世斌,闭上你的嘴。” 罗世斌嘿嘿地笑,凑到许一山跟前道:“许镇长啊,听说你也要高升了啊。你想骂,就赶快骂,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你若不是洪山镇的副镇长,你骂我一句试试?” 许一山眉头一皱道:“滚开,好狗不挡道。” 罗世斌脸色一沉,逼问许一山,“你骂谁是狗?” 许一山怒了,瞪大双眼逼视着他,一字一顿道:“我骂你!” 他本以为罗世斌被他一激会动手,尽管他肩上扛着一个人,对付罗世斌他自信绰绰有余。 罗世斌就一瘦猴,风大点都能吹跑。 这小子投奔洪荒之后,居然屎壳郎戴眼镜,假充斯文人了。 他就是典型的狗仗人势,只是他永远也想不到,洪荒在许一山的眼里,又能算什么真正的人呢? 或许被许一山的气势压住了,罗世斌迟疑一下,主动让开了路。 许一山迈开大步,从他面前过去。 走了几步,他突然站住脚,回过头喊道:“罗世斌,你过来一下。” 罗世斌犹豫片刻,还是听话过来了。 “这样,我想找你借样东西。”许一山想了想说:“我需要弄点野味,过几天黄书记生日了。” 罗世斌狐疑地问:“借什么?” 许一山笑了笑说道:“气枪,我知道你有。你不会小气不借我吧?” 罗世斌的脸色一下变了,慌忙道:“许镇长,你误会了吧?我哪有气枪啊?” “我知道你有的。”许一山似笑非笑地说道:“明天,明天我来找你。” 说完,继续往前走。 回到镇政府,他刚将刘文安排躺下,春花嫂子提着一碗醒酒汤赶了过来。 许一山看着已经熟睡的刘文,摇着头说道:“算了,让他睡。” 春花嫂子嗯了一声,提出跟许一山回房间去。华华还有东西留在他家里,她要拿回去。 还没开门,隔壁的宛秋听到动静开门出来了。 她与春花嫂子都是熟人,只是平常没打多少交道。 许一山看到她,趁机对春花嫂子说道:“这是老赵的爱人,我不在家的时候,华华都是她在照顾。” 春花嫂子感激地说道:“谢谢你啊,谢谢你。” 宛秋淡淡一笑道:“多大的事啊?何况,我挺喜欢孩子的。华华这孩子乖巧,懂事,让人一见着心里就软了。” 春花嫂子笑道:“妹子,你与老赵结婚也有那么些年了,你们怎么不要一个?” 宛秋的脸顿时红了,慌乱说道:“嫂子,我们不说这个。” 进了屋,春花嫂子将衣袖一撸,便要帮许一山收拾屋子。 许一山想要婉拒,却被她瞪了一眼道:“你还与嫂子见外啊?” 等她收拾到了许一山的卧室里,看到满地的碎玻璃,不禁惊呼出声。 那晚玻璃被气枪打坏后,许一山没有任何声张。他一直不去收拾这满地的碎玻璃,就是要让罗世斌亲眼来看看。 罗世斌敢在背后打黑枪,今天是玻璃,明天说不定就会朝着他的脑袋开枪了。 如果不及时拿下他,解除这个隐患,许一山心里没底。 宛秋闻声进屋,她惊异地看着满地玻璃,迟疑着说道:“这是怎么了?刮大风了吗?” 她以为的风吹着将玻璃打碎了。 春花嫂子一边扫着地,一边嘀咕道:“这男人啊,家里没个女人就是不行。” 许一山打趣道:“嫂子,我没女人啊。” “鬼话!”春花嫂子直起腰,嗔怪骂道:“你这话要让陈主任听到了,还不罚你跪搓衣板啊。” 宛秋跟着说道:“就是,你们男人身边就不能缺女人。” 两个女人叽叽喳喳地说笑着,一边的许一山不想插话,独自从卧室出来。 他一出门,便看到门口站着黑着脸的老赵。 正文 第270章 助理与老板 老赵冲着屋里吼,“人死哪去了?这个家还要不要啊?” 宛秋闻声从屋里出来, 白一眼丈夫,哼了一声道:“你嚎丧么?” 老赵便横眉怒对,骂了一句,“嚎你啊,自己家不呆,一天到晚往别人家钻,你想干嘛啊?” 宛秋一点也不示弱,“我喜欢,我愿意。你想干嘛啊?” 夫妻俩没说上一句话就吵了起来。看他们的架势,谁也没想让着谁。 春花嫂子跟着从屋里出来,瞪了老赵一眼道:“老赵,你是个男人,怎么说话一点把关的都没有?大丈夫做事说话都该有分寸,你这样说自己老婆,你觉得脸上有光?” 被春花嫂子一训,老赵老实了许多。 他讪讪道:“嫂子,我说的是实话啊。你没看到某人一回来,她就往他家钻吗?她不要脸,我还要脸啊。” 春花嫂子脸色一沉道:“邻居之间正常往来有什么啊?你希望邻里之间老死不相往来啊?再说,邻居之间互相帮助才对啊。” 她想起了什么似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了许多,真诚道:“老赵,我和老孙还没感谢你呢。这段时间我家儿子没少打扰你们,改天嫂子炒几个下酒菜,请你来喝两杯啊。” 老赵摆摆手道:“嫂子,你不是不知道,我不喝酒的。” 说完,拉着宛秋,黑着脸回了屋。 他们一走,春花嫂子便问许一山,“一山兄弟,听老赵的口气,好像对你有意见啊?” 许一山苦笑道:“老赵这人,心里有鬼。我懒得与他计较。” “他怀疑你与他老婆有关系?”春花嫂子试探地问。 许一山尴尬起来,不知道要知道回答她。 九宫格朋友圈出来的时候,她还在看守所里,对外面的传言一无所知。他暗想,要不要告诉她呢? 春花嫂子见他不说话,似乎有些明白了过来,浅浅一笑道:“这宛秋,长得也确实水灵,是个男人看到她,心里都难免会有想法。” 许一山一听,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赶紧辩解道:“嫂子,你误会了,我和她是清白的。” 春花嫂子嫣然一笑道:“我当然相信你。你老婆更漂亮,怎么还会看上她?再说,这个宛秋的名声可不太好,你要注意,千万别沾上她。男女之间的那点事,说不清。” 许一山只能苦笑,他知道越解释越说不清。 就如春花嫂子说的那样,男女之间的那点破事,传出去后,人们宁可信其有,不会信其无的。 没多久,隔壁传来乒乒乓乓的摔打东西的声音,许一山与春花嫂子对视一眼,各自苦笑了之。 屋子经过春花嫂子的一顿收拾,顿时窗明几净了许多。 她扫视了一遍后,满意地颔首,回过头对许一山说道:“以后,每隔两天我过来给你打扫吧。你们男人,不会收拾家的。” 许一山还想婉拒,却被她瞪了一眼,嗔怪道:“你是想见外呀?你是华华两姐弟的干爹,我做再多也是应该的啊。” 她问许一山要了一把钥匙,转身下楼回家去了。 人都走了,屋里变得安静至极。 躺在床上,许一山仰望着天花板,寻找那只织网的蜘蛛。 蛛网已经荡然无存,蜘蛛也不见踪影。 他轻轻叹了口气,心里想,是它转移去了其他地方,还是死了? 想起一只蜘蛛忙忙碌碌从早到晚织着一张网,无非就是为了生存。不觉联想起自己来,自己那么忙碌,是为了生存,还是为了证明自己呢? 从古山镇考学出去后,他这些年走了很长的路。 刚上大学那会,他像其他同学一样,希望学成之后能去外面的世界拼搏一回。 然而理想都是丰满的,现实却骨感。 大学毕业那年,他居然茫然的不知要去往何方。 最后还是胡进提醒他,先找个饭碗拿着。找饭碗最好的办法就是回老家这边。 毕竟人熟地熟。 也是凑巧,许一山回来那年,正碰上县里公开招考公务员。其中水利局就有一个名额。 许一山寻思了好一阵,才决定报考水利局的职位。 他天真地认为,他是学水利专业出身的,在专业上有优势。事实上,当年报考水利局职位的考生当中,他确实是唯一学水利专业的人。 能考上水利局的公务员,不仅仅是他的成绩好,而是他的运气好。 所以一个人一生中,无论能力有多强,没有运气,就只能感慨哀叹。 在孙武家喝酒时,他第一次见识了刘文的真面目。他不得不在内心感叹,做人做到连自己都不认识了,该有多累! 刘文的话,不时在他耳边萦绕。 从与陈晓琪登记结婚那天开始,他仿佛就跌进了一张漫无边际的大网一样。 先是毫无征兆进入了仕途,当了一名大镇的副镇长。却在上任的第一天起,就遭到别人的冷遇与冷眼。 如果说,他是因为陈晓琪而被人冷遇,他倒觉得很有意思。 因为,至少陈晓琪现在是他许一山名义上的妻子。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娶了陈晓琪,已经遥遥领先所有倾慕陈晓琪的男人。 洪河大水,将他与段焱华的矛盾拉开帷幕。 之后的一系列骚操作,他都像是被人指使的一枚棋子,在棋盘上规规矩矩地走着自己的步子。 原本以为找来援助,他能了了自己炸虹桥的愧疚,却没想到被段焱华将援助拒之门外。 虹桥是他心上一道难以逾越的坎,桥只要一天没建起来,他就感到欠洪山镇人们太多。 正在胡思乱想着,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拿起手机扫了一眼,不觉心里一动。 电话是柳媚打来的,她在电话里兴奋地喊,“许一山,许一山,你在听吗?” 他能感受到电话那头柳媚的兴奋,她这样直呼他的名字,一点也没感到别扭,不觉让他舒心一笑。 “我在听。” “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成功了。”柳媚大声说道:“许一山,你有时间吗?我想请你来一趟燕京。” “有事?”许一山狐疑地问。 “嗯。”柳媚掩饰不住高兴道:“是有事,要不,你辞职吧。” “我辞职?”许一山顿时感觉到云里雾里了,好端端的,她怎么突然叫他辞职? “对,辞职。”柳媚声音轻了许多,“因为,我们需要一个助理,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助理?”许一山愈发困惑起来,她需要什么助理? “没错,就是助理。”柳媚沉吟片刻说道:“当然,也可以是老板?” 许一山听得更摸不着头了,“怎么又老板了?” 正文 第271章 她们成功了 在柳媚的反复解释下,许一山明白了她的意思。 原来柳媚带着孟梦去燕京电视台参加少儿音乐大赛。孟梦不负众望,凭着她对音乐的独到理解,以及出色的音色,一路过关斩将,很快就出人头地,取得了少儿组冠军。 各音乐公司闻风而动,都希望将孟梦签约到自己的旗下。 有一天,一家公司的人在与柳媚谈签约时,突发奇想提出想听听柳媚唱歌。 柳媚先是推辞,推辞不过了,才勉强唱了一首《青藏高原》。 没想到一曲唱罢,人家不敢罢休,点了另外一首歌请她再唱。 两曲歌毕,现场听的人只觉余音绕梁,当即惊为天人。 音乐公司当场提出希望将她和孟梦都签约在他们公司旗下,公司准备花巨资训练和包装她与孟梦。按音乐公司的人话来说,孟梦和柳媚的音色,是他们近十年来没找到的绝美音色。 柳媚就是拿不定主意,才给许一山打来电话。 “恭喜你,就要成明星了。”许一山由衷祝贺她,道:“加油,为我们茅山争光。” 柳媚为难道:“什么明星啊?我什么都不懂。身边没人帮,我怕啊。” “你要我去做你的助理?”许一山笑嘻嘻道:“对音乐我更是一窍不通啊。” 柳媚埋怨道:“谁要你懂音乐啊?你只要负责与人谈合作就行了啊。” “你觉得我能行吗?” “当然能行。”柳媚认真说道:“如果你不行,就再没人行了。” 许一山没顺着她的话往下走了,而是突然问她:“老师不做了?” 柳媚那边半天没回应,过了好一会才传来她低低的声音,“我不想一辈子都呆在大山里。” “有机会走出去是好事。”许一山笑了笑道:“遗憾的是我,我这个人可能天生与娱乐无缘。我一个小镇长都干不好,那还能干好你的助理。这样吧,我给你推荐一个人,让她来照顾你们的生活,怎么样?” 柳媚警惕地问:“谁?你想推荐谁?” “不是外人,我家妹妹许秀,你觉得怎么样?” 许一山突然想起妹妹许秀,前段时间陈晓琪提出要将许秀送去燕京学习,跟着人学服装设计。 这不可谓不是好事,许一山在感觉到妹妹许秀与人谈恋爱的时候,心里就一直有个念头,让许秀走远一点。她还太少,不适宜现在谈恋爱。 许秀人长得好看,性格又温柔,脾气温顺,心地善良,是一个典型的乖乖女。 如果让她过早品尝到爱情的滋味,那不是幸福,那是在扼杀她。 柳媚很快就答应了,连声说:“好呀好呀,我喜欢许秀。” 许一山迟疑一下说道:“这是我个人的意见,还没与秀商量。我问她的意见后,再给你电话啊。” 挂了柳媚的电话,许一山心底突然涌起来一股不可遏制的兴奋。 孟梦取得好成绩不奇怪,柳媚能阴差阳错被音乐公司看上,确实远超了许一山的所有意料。 燕京是什么地方?藏龙卧虎,人才辈出的大地方。 全国几乎所有优秀的资源都在往燕京齐聚。要想实现梦想,燕京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茅山县一下出两个唱歌的天才,这是爆炸新闻啊。 他感觉必须要将快乐与人分享,想来想去,就只想到陈晓琪。 电话打过去,许一山劈面问她:“你还记得柳媚吗?” 陈晓琪想了想道:“你说的是中学的音乐老师,漂亮女老师柳媚?” 许一山嘿嘿笑道:“对,是她。” 陈晓琪不高兴道:“你给我打电话,就专为了说她?许一山,你什么意思?” 许一山赶紧说道:“老婆,你别误会。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陈晓琪那边没出声。 许一山不知她是想听还是不想听,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柳媚被音乐公司看上了,人家要与她签约。” 陈晓琪淡淡回了一句:“是好事啊,成明星了嘛。” 许一山讪讪道:“确实是好事,至少为我们茅山带来了一定的知名度。” 柳媚和孟梦进京,是陈晓琪亲自送过去的。 茅山县妇联过去有个“春蕾计划”,旨在对特别优秀但家庭条件不好的女童实施的救助计划。 县里这些年的经济条件不好,因此“春蕾计划”几乎就是个名存实亡的项目。 柳媚送孟梦进京参赛,如果不是陈晓琪出手相帮,那就只能望洋兴叹。毕竟,参赛不但要花时间,还得花大量的金钱。 陈晓琪半天没出声,这让许一山的心忐忑不安起来。 他试探着问了一声,“老婆,你还在吗?” “在。” “在怎么不说话?” “你想要我说什么?”陈晓琪不无戏虐地反问,“许一山,你还挺关心柳媚的啊。” 许一山逗着她道:“老婆,你吃醋了?” 陈晓琪骂了一句:“鬼才吃醋。你以为你许一山是个人见人爱的美男子啊?” 许一山笑道:“我不是,不过我知道,在老婆你心里,我许一山绝对不会是个丑男人。” “你就是个丑男人,而且丑得令人恶心。”陈晓琪埋怨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有闲心替别人操心,许一山,你的心到底有多大啊?” “不大,最多两个拳头大。”许一山得意地在这边比划着手势。他明知道陈晓琪看不到,但他还是固执地比划出一颗爱心的手势出来。 “先不说这些,许一山,你告诉我,什么时候回来,跟我爸去黄伯伯家坐坐啊?” “我回去也不去他家坐。”许一山笑嘻嘻道:“我可不想让人背后说闲话,戳脊梁骨。” “你就犟吧!”陈晓琪不满道:“你什么时候见过胳膊扭得过大腿的?许一山,错失这个机会,你这辈子可能就要完了。” “完了就完了。”许一山笑道:“难道还要把我开除去地球去?” 陈晓琪气得牙痒,却又拿他没办法。只好退一步问他,“你跟我说柳媚的事,到底想说什么?” 许一山于是把柳媚邀请他去给他做助理的事说了一遍。 陈晓琪听完后,揶揄他道:“这是好事啊,你还不快去?她今后成了明星,赚的钱会比洪河的水还多。身边有美女,手里有钱,许一山,你就要过上神仙一样的日子了啊。” 许一山听出来陈晓琪话里的酸味,不觉有些得意。 女人只有在乎一个人的时候,才会表现出来这股酸溜溜的味道。 “不是我去,我想让秀去。”许一山终于说出来心里的想法。 正文 第272章 商调函风波 陈晓琪关心的是许一山什么时候跟着她父亲去黄山家坐坐。 对于柳媚签约什么公司,她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茅山县的人事大调整工作进行得如火如荼,从刘文开始,已经先后有接近八个干部的岗位有了变动。 这次调整的范围之广,力度之大,超过茅山县历史上任何一次人事变动。 所有人都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调动的命令是否会落在自己头上。 当然,这次调整,是几家欢乐几家愁的事。调到好单位的,心里暗喜。调去差部门的,只能在心里偷偷骂娘。 有人说,这是黄山趁着在位的最后疯狂,人事调整结束后,他的心愿基本能完成。从此,即使他全退,茅山县还是他的天下。 许一山还在纠结要不要去黄山家坐坐。 突然,一纸商调函的到来,掀起了一股狂潮。 商调函的出现,打破了茅山县暗潮汹涌的局面。有人开始跳出来,公开反对县里干部调整的做法是因为某人一个人的错误,而殃及了整个茅山县的政治生态圈。 这个某人不是别人,就是许一山。 商调函上要的人,就是许一山。 茅山县与长宁县是平级单位,双方底下的干部都是县管干部。县管干部原则上只能在本县范围内交流流动,而不能跨区域调其他县市的干部进去。 许一山是典型的县管干部,长宁县不能调动他。 因此,对方发来的是商调函,而不是调动书或者组织任命书。 商调函的出现,直接引爆了茅山县官场。 大多数人都明白,此次黄山迫不及待搞人事大调整,是因为外商投资的事失败了。 失败的主要原因又是因为长宁县挖了墙脚。 长宁县挖墙脚的原因,是有人将外商来投资的消息泄露了出去。由此引来彭毕虎视眈眈,最终他下了手。 黄山一直在想究竟是谁泄露了机密,现在看来真相大白了。 这个泄露机密的人,确认就是许一山。 否则,长宁县凭什么会找茅山县要人? 黄山气得再次摔了一个杯子,不顾形象在常委会上破口大骂许一山是叛徒,是内奸,是茅山县人民的罪人。 散会后,陈勇第一个电话打给女儿陈晓琪,颤抖着声音叹道:“完了,真完了。这次死定了。” 陈晓琪不明白父亲的话,追问了好一阵才得知原因。 黄山在会上表态了,长宁县想要人,坚决不放。即便长宁县通过衡岳市委下调令,茅山县也要坚持立场,绝对不能让许一山去长宁县工作。 黄山做的第二个决定是许一山立即停止工作,接受调查! 陈晓琪听到消息后,当即也懵了。 她迟疑了好一会才对父亲辩解,“我相信他不是这样的一个人。” 陈勇愤怒道:“事实摆在面前,不是他还有谁啊?这个许一山,真看不出来花花肠子挺多的啊。他这是犯了官场大忌,等死吧。” 陈晓琪在挂了父亲的电话后,立刻拨通了许一山的手机。 她恨铁不成钢地质问许一山,“许一山,你干的好事!现在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你说怎么办吧?” 许一山已经得到了消息,正在愁着要如何向组织解释。 他心里也在责怪彭毕,表面上彭毕好像是在欣赏他的才华,欲将他调去身边工作,给他一个更大的舞台,让他施展才华。其实,彭毕这一招,是杀人不用刀啊。 作为一个副县长,彭毕不可能不知道官场的规矩。 长宁县发商调函去别的县要人,这在现实中很难出现。 偏偏彭毕这样做了,而且做得惊天动地。一张薄薄的纸,就将茅山县官场掀了个底朝天。 陈晓琪说着说着哽咽了起来,她知道,许一山的政治前途彻底完了。一顶泄露机密的帽子只要扣在他头上,许一山的结果一眼就能看到头。 撤职查办势在必行,追究刑事责任的可能性完全具备。 许一山懊丧解释道:“不是我,绝对不是我。” 陈晓琪呜咽道:“你说不是你,你找个人出来啊?” 许一山想来想去,还真想不出谁会是泄露机密的人。 他一咬牙道:“总有一天会证明我的清白。现在他们硬说是我,我没话说。” 陈晓琪道:“你说得很轻巧啊,你不会不知道后果的严重性吧?” “知道。”许一山坦然说道:“大不了我去坐牢。” “许一山,你越说越无赖了啊。你以为你坐牢这事就过去了?” 许一山苦笑道:“也是,就算我去坐了牢,你还是叛徒、内奸的家属。陈晓琪,我们离婚吧!” 陈晓琪半天没作声,许一山等了一会,听到话筒里传来盲音,知道陈晓琪已经挂了电话。 事情来得太快,许一山根本没任何思想准备。 他呆呆坐了一会,起身去了隔壁白玉的办公室。 白玉赶紧起身,迟疑着问道:“出事了?” 许一山嗯了一声,讪讪笑道:“白主任,我是来给你告别的。” 白玉惊异地看着他道:“告什么别啊?有那么严重吗?” 许一山点点头,“这次的事,可能要超出你的想象。” “我相信不是你。”白玉眼眶有些湿润,低声说道:“我怀疑这是有人故意在陷害你。” 许一山淡淡一笑道:“怀疑归怀疑,没有证据的怀疑就是瞎怀疑。” “可是目前这难关你怎么过?” 许一山突然豪情大发,轻松笑道:“要死卵朝天!” 这是句太简单不过的粗话,平常根本不可能从他许一山的嘴里说出来。 白玉显然感觉到了他的绝望,安慰他道:“一山,你先不要急,事情总会弄清楚的,我相信组织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许一山一笑了之,他特意过来找白玉,还真是有一肚子的话想说。 他现在发现找不到一个人可以倾诉,白玉是他来洪山镇后,第一个给他温暖的女人。 在挂了陈晓琪的电话后,他心里已经下了决定,尽快与陈晓琪解除婚姻关系。他不能因为自己而影响到她的前途。他不能连累她。 一年的从政经历还没到,他就将要下车了。遗憾如水,漫上他的心头。 他还有许多的事没做,还没将虹桥重建起来,还没让群众过上好日子。 往事如电影,一幕幕从眼前滑过。 阿丽失踪后,音讯全无。小皮匠王猛还在看守所等待审判。黄大春的赔偿金没到位,柳媚还在燕京等他的消息。 如今这一切他将再没机会去落实了。 因为他深知,一启动追责机制,他将失去全部的话语权。 从白玉办公室回来,他安静地等待县里来人上门。 正文 第273章 二进纪委 一直等到下午,县里没来人,却来了电话,要求他去县纪委投案自首。 许一山答应马上赶过去。他起身将办公室收拾了一遍,恋恋不舍地凝视了好一会,转身出门。 白玉喊住他,双眼朦胧地看着他说道:“一山,坚持住!” 他笑了笑,一句话没说下了楼。 他还要回一趟住房。这次离开,什么时候能回来,他心里没底。 宛秋倚在门边,看他收拾屋子,一句话都没说。 许一山也没说话,他将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放在几个纸箱子里,锁上门,将钥匙递给宛秋道:“我爹来了,麻烦你开下门,让他把我的东西带回去家去。” 宛秋不肯接钥匙,眼泪一下夺眶而出。 许一山笑了笑,故作轻松道:“我没事的,放心。” 他将钥匙塞进宛秋的手里,头也不回下楼。 镇政府大门口,小邝已经等在车上。 他让小邝送他去县城,纪委的那帮人还在等他送货上门呢。 小邝嘴唇紧闭,似乎一副要哭的样子。 许一山笑道:“小邝,笑笑,别那么严肃。这不是让我去配合调查吗?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小邝哼道:“还不严重?都停了你的职了。老大,你没感觉出来这是有人故意在陷害你吗?” 许一山叱道:“胡说。什么陷害不陷害的?工作上出了纰漏,是需要检查纠正啊。这是正常的工作流程,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正要出发,看到孙武夫妇急匆匆迎面过来。 孙武堵着车头不让走,他指着洪山镇政府牌子骂道:“一群蚂蝗,一个好人都不让活下去。” 许一山只好下车,将孙武拖到一边说道:“老孙,你别胡说八道。” 孙武哼哼出声道:“我就想骂某些杂碎,为了一己私利,将老百姓的利益不放在眼里。老弟,你放心,我孙武不会让别人欺侮你。这事是替你出头。” 许一山哭笑不得地说道:“你出什么头啊?这是你可以出头的事吗?” 孙武咬着牙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就是投资的事打了水漂,影响了别人的前途了吗?幸亏打了水漂,如果没打水漂,以老子的脾气,也要让这事打了水漂。” 许一山赶紧拦住他说道:“老孙大哥,千万不要这样说。你们回去吧,我没事的。” 好说歹说,才将孙武夫妇劝回去。 他再次上了车,回过头看了一眼镇政府,不觉心里涌起一阵温暖。 洪山镇的干部们都站在门外往他这边凝视,他们的目光中充满了担忧和不舍。 一个小时后,许一山出现在茅山县纪委办公室门口。 等他的居然是罗舟,说起来他们算是熟人。 罗舟似笑非笑地将他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从嘴唇里挤出一句话来,“许镇长,别来无恙!” 许一山纠正他道:“错了,罗组长,我已经被停职了,不是镇长了。” 罗舟笑道:“停职不是撤职。等问题弄清楚了,没问题还可以官复原职的嘛。” 许一山淡淡一笑,没作声。 这次接受调查与上次不一样了。上次他们直接在宾馆开房办案。而这次,罗舟将他带去了一座封闭的小楼。 这里是纪委的专门办案场所。 小楼的主人原来是一个做生意发家的富人,后来牵涉到了一桩重大的刑事案件中,此人被依法处决了。 他的家属忌讳小楼的晦气,干脆将小楼送给了纪委。 纪委便将小楼重新装修了一遍,将房子都设置成独立的小空间。 房子格局与看守所大体一致,只是更进了一步,所有墙壁都采用了软包。这样才会杜绝有些接受调查的人想不开撞墙自杀。 许一山过去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地方,但不知道具体位置。 但凡为官之人,谁都忌讳与纪委打交道。 因为一旦被纪委盯上,不死都得脱层皮。 罗舟笑眯眯说道:“这里环境好,空气新鲜。另外,伙食也不错,我们配有专门的厨师为你们服务。特别说明一下,允许你们开小灶啊。” 许一山笑了笑,走进了房间。 罗舟没跟着进来,而是站在门口,指着屋子里一张桌子上的纸和笔说道:“你先自己想想,把想到的事都记下来。” 许一山试探着问他:“想什么?” “想你该想的事。”罗舟脸上的笑容褪去了,他指着隔壁压低声说道:“你隔壁住着一个人,已经住了35天了。我想,你不会也住上35天吧?” 门哐啷关上,居然是一扇铁门。 门是栅栏门,在外面能将屋里一览无遗。 屋里一床,一椅,一桌,屋角有一个小小的洗手间。 洗手间居然是玻璃的,也就是说,人在里面方便,外面也能一览无遗。 罗舟一走,四周便安静下来了。 许一山打量着四周,想起上次被调查时,身边24小时跟着两个人,极度无聊的时候,还能与看守聊几句天。 而现在,他面对的就只有沉闷的墙壁,四周根本看不到一个人。 屋里没有窗户,显然是在后来的改造中将窗户堵死了。 床上倒还整洁,被子也无异味。只是枕头上留有几个斑点,似乎是泪水干了之后的痕迹。 许一山暗想,在他之前,谁在这间房子度过?他又度过了多少天? 罗舟已经说得很明白,这里不是看守所。因此许多地方与看守所有区别。 最明显的区别在于,人进了这座房间之后,没有拿出让他满意的答案,就永远不得离开半步。 也就是说,想放个风,出去看看太阳,吹吹风的可能性不存在。 人进了这里,再无隐私。 一夜过去,没有人来。 偶尔,门口会走过去一个看守模样的人。他并不与房间里的人说话,目不斜视的样子,但他眼角的余光却彻底地观测到房间里的每个人。 直到下半夜,许一山才恍惚着睡了过去。 没睡多久,被一个悲凉的声音惊醒过来。 原来关在隔壁的人在喊,“冤枉啊冤枉,来人啊,放我出去啊。” 喊了一阵,他又哭起来。 许一山侧着耳朵听隔壁的动静,他感觉到隔壁的人声音中的绝望与凄凉。不觉与自己联想起来,他若是一关35天,人会不会像他一样奔溃呢? 正文 第274章 交锋 第二天上午,罗舟兴冲冲带着人来许一山房间。 他一眼看到桌子上的纸笔动都没动,一个字也没有时,顿时拉下脸来。“一夜时间你就光睡觉了?” 许一山冷冷答道:“晚上不睡觉,还要干嘛?” 罗舟不高兴地哼道:“我昨天走时告诉你的事,都忘记了?” 许一山哦了一声,眼光瞟了一眼桌子上的纸和笔,突然笑了,道:“我没什么可写的啊。” “真没有?” “没有。” 许一山回答得很干脆,顾自往椅子上一坐,懒得再看罗舟半眼。 他的轻视,让罗舟愈发的愤怒起来。 在他的办案记录里,每一个来他面前的人,无论过去有多高傲,多么了不起。只要被带到他面前,通常都不会支持超过五分钟便会痛哭流涕。 上一次与许一山交过手之后,罗舟就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不好对付。 许一山属于历史清白的人,与人交往也不多。生活与工作,都没形成自己的圈子。 以罗舟的眼光来看,他还是个游离在圈子之外的人。 作为纪委干部,他必须熟悉和掌握办案对象的一切。 许一山与陈晓琪现在是法律上的夫妻关系,起初他得知这个消息时,心里是极端鄙视这个男人的。 在他看来,许一山娶陈晓琪,并非出于爱情,而在于这人贪图陈家的权势。最有力的证明是,如果他不是陈勇的女婿,又怎么可能一跃而成为洪山镇的副镇长? 一个男人靠女人,靠裙带,是最可耻的一类人。 然而在接触了许一山之后,他原先的印象逐渐转变了过来。 他感觉许一山不是个没有骨气的男人,传言中他贪图陈家权势的事几乎没有任何根据。相反,他在他身上感觉出来了一股凛然正气。这是他办案那么多年,接触那么多干部之后,许一山是唯一一个能够给他这种感觉的人。 县里突然要求纪委查办许一山。领导将任务交给他的时候,罗舟还尝试着辩解,“这个人应该不是出卖茅山县的人,是不是有误会?” 领导训了他一顿,大意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茅山县干部那么多,为什么长宁县会单独要商调他许一山去? 这里面两个含义,一是许一山确系为长宁县做了大贡献。 第二个含义不言而喻,那么多人,唯独只看中许一山,说明其他人都是草包,不在别人的眼里。 这个含义没人说出来,但每个人的心里就这么想的。你许一山有本事,别的县都来挖你,衬托出茅山县其他干部分文不值。 罗舟突然笑了,他问许一山道:“我们两个聊聊?” “聊什么?”许一山苦笑着道:“罗组长,你有什么话,直接问就行了。现在我与你不在一个层面,不存在聊聊的可能性。你就说审问吧。” 罗舟摆摆手道:“你误会我了,我是真的想与你聊聊,纯粹私人之间的交流。” 许一山不做声。 罗舟说私人间的聊天,这像是私人间的聊天吗?完全不对等的聊天,能聊出什么结果? 罗舟显然感觉到了他的意思,他转过头对跟随自己来办案的两个人说道:“你们两个先出去转转,这里留给我就行了。” 纪委两名办案干部犹豫了一下,其中一个提醒他道:“罗组长,这可能不合适啊,违反了我们的办案纪律。” 罗舟瞪他一眼道:“什么纪律不纪律的?纪律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们办案,不就是要查出真相,还人清白吗?只要达到目的,是手段重要,还是规矩纪律重要?” 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没再说话,从许一山的房间退了出去。 罗舟是老纪委,年龄不大,经验却及其丰富。 据说,他曾拿下茅山县历史上最大最难的一桩案子。当事人后来移送司法机关后,最后被判了极刑。 这人在临刑前要求见罗舟一面,罗舟如他愿去见了他。结果那人当场给罗舟跪了下去,感谢罗舟救了他一家人。 罗舟办案的手段非常多,却从不采用极端侵害人身体的方法。 他往往喜欢与当事人聊天,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当事人感知自己所犯下的严重错误,从而悔恨交加,将所作所为全部交代清楚。 两个人一走,罗舟便笑眯眯道:“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了,许一山,你有什么心里话,都可以给我说了。” 许一山裂开嘴一笑,道:“对不起,罗组长,你可能失望了。我真没话说。” “你没话说,就是承认泄露了外商投资的机密给别人了?” 许一山摇摇头道:“我先申明,我绝不承认有这么一回事。第二,罗组长,你想想看,人家外商来的时候又不是偷偷摸摸地来,而是浩浩荡荡的来,这么多个大活人,能藏得住吗?我认为,有人认为是他人泄露机密的说法,完全就是一派胡言,无中生有的事。” 罗舟一楞,轻声提醒他道:“提出质疑的可不是一般人。” “不管是谁,能说出这样怀疑的人,都是心理阴暗,小鸡肚肠的人。” 许一山说得兴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挥舞着一双手道:“我抗议,这是打击报复。” 罗舟坐着没动,任由许一山激动地挥舞着双手说话。 他在心里想,许一山说的话并没问题,人家外商一来,全茅山县的人都知道了,能瞒得过别人? 既然是公开的事,又怎么成了许一山的罪名,说是他泄露出去的机密呢? “许一山,你先别激动。”罗舟喝止住许一山道:“你有想法,我们可以公开交流。而且,我会将你的意见都汇报上去。” 许一山淡淡笑了笑。他知道,这是罗舟在安慰他。 既然县里将矛头针对他而来,他就不会那么轻松地脱罪。 长宁县的一纸商调函,如今成了他泄露机密的罪证。 所有人都一致认为,如果不是你许一山泄露了机密,长宁县凭啥单独要调你过去他们县? 这是摆在面前最有力的证据,许一山解释不清,谁都解释不清。唯有彭毕才能说得清。 可是彭毕现在成了从茅山县饭碗里抢饭吃的人,茅山县还会相信他吗? 许一山清晰地知道,现在他是黄泥掉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他突然对罗舟说道:“罗组长,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你看行吗?” 正文 第275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许一山突然请求罗舟帮忙,罗舟迟疑了片刻问他。 “你说,什么事?” “我想与陈晓琪离婚。”许一山故作轻松道:“麻烦罗组长去找一下陈晓琪,让她写好离婚协议书,你带来,我签字。” “为什么要离婚?”罗舟狐疑地问。 “不为什么。”许一山微笑道:“世界上离婚的人多了去了,不会因为我许一山要离婚,罗组长你就感到特别奇怪吧?” 罗舟笑了笑道:“我还真奇怪。就算你许一山有问题,这问题与离婚又有什么联系?人家陈晓琪都没放弃你们的婚姻,没提出离婚,你倒先提出来了。许一山,你脑瓜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许一山不再说话,而是垂下去眼帘,装作假寐。 罗舟见谈话进行不下去了,他也没呵斥他,而是起身道:“你再考虑一下。” 罗舟再次离开,小楼里又恢复了平静。 许一山突然想起隔壁喊冤的人,不由好奇心起。 他凑到铁栅栏门边,敲了敲栅栏喊道:“隔壁的兄弟,你在吗?” 喊了几声,隔壁果真有了动静,试探着问:“你叫我?” 听到人声,许一山突然感觉到莫名其妙的高兴。 他赶紧自我介绍,“我叫许一山,洪山镇的。你是哪的?” 隔壁沉默了好一会,答道:“我是县文化馆的,我叫胡丹阳。” 许一山一听这名字,似曾相识。于是试探着问:“是不是全县最会写赋的胡老师?” 茅山县文化馆是个清水衙门,每年就靠着财政维持运转。 文化馆的人,都是文化人。他们平常自命清高,可惜命比纸薄。 最有名的,就是一个胡丹阳的中年人。这人过去是个中学语文老师,对古诗词歌赋颇有研究,会写一手漂亮的赋。 过去,全县只要有喜庆大事发生,他必定会拿出一首精美的词赋献出来助兴。 隔壁没声音,过一会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道:“什么胡老师,我现在连条狗都不如了。” 许一山好奇地问:“胡老师因为什么事来的?” 隔壁的胡丹阳又沉默了一会,低声道:“因为无修庙里的钟鼓进来的。” 许一山心里一动,小声问:“无修庙里的钟鼓是胡老师拿走的?” 胡丹阳激动地喊,“我是冤枉的啊,我没拿啊。” 许一山与爹许赤脚去过无修山,发现无修庙门前的树都被铲了,庙里的钟鼓全部消失不见。 他当时还问过水库管理员,水库管理员神色慌张,闪烁其词推说不清楚时,他的心里就起了疑。 按理说,能将无修庙的钟鼓搬走,是一个大工程。 毕竟,通往无修山没有一条可供行走的路。尽管无修水库已经溃坝,库里再无水,但几十年淤积下来的淤泥,能阻挡所有大型机械通往无修山上。 现实情况是无修山上确实上过大型机械,挖机的痕迹至今都在。 这么大的动静,水库管理员不可能不知道。他只是不敢说,是谁拿走了钟鼓而已。 许一山嘿嘿笑道:“胡老师,你没拿,但你知道是谁拿走了不是?” 胡丹阳急道:“我不敢说啊,我说出来,这条小命就没有了。” “可是你不说,你就得继续留在这里。我听说,你来了有30多天了哦。” 胡丹阳道:“是啊,我很久没看到太阳了。我这辈子还能不能看到太阳啊?” 他说着说着,呜呜哭了起来。 他一哭,许一山便再没问他了。 能在这座小楼里相逢,大家都是因为缘分。 许一山想到此,不禁苦笑起来。 他在心里吟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中午,送了饭进来。 许一山看着没半点油星子的白萝卜问送饭的人,“这是给我们吃的吗?” 看守轻蔑地笑,道:“你说给谁吃的?难道是给我吃的?” 许一山郑重其事道:“我记得,纪委的伙食不错啊。这样的饭菜,我怎么感觉与看守所不相上下呢?你们是不是把我们当犯人在看待啊?” 看守愈发笑得热烈,他将饭菜往桌子上一扔说道:“你可以不吃。不过我提醒你,在我们这里,有钱你也没地方花。而且,一天两顿,过了点就没得吃了。” 许一山想起罗舟带他来时说过,这里还专门请了厨师做菜,怎么会是这样的水平? 而且罗舟还特地提醒过他,特殊情况可以开小灶。 等他将疑惑说出来之后,看守盯着他的脸看,似笑非笑的说道:“首先你得有钱。听说你来时,身上就一百多块钱。这点钱还不够给你添置洗漱用具。” “难道这些不都是你们该准备的吗?” 看守摇摇头道:“我们办案经费有限,对不起了。” 看守锁了门出去,告诉许一山,十分钟后他来收拾餐具。 许一山看着半碗白萝卜,哪里还有食欲? 虽然他不挑食,而且在乡下长大。乡下孩子谁没少吃过萝卜白菜啊?可是面对着这样半碗东西,他怎么也咽不下去。 纪委办案,先查违纪,再查违法。 若是触犯纪律,尚有可救余地。若是违了法,纪委是不干预的,而是会将案子移送给司法机关继续办理。 通常进了纪委这道门的,最后都会被移送。 许一山前次进纪委,因为外商严华点名要见他而让他逃过一劫了。 这次,又因为严华没确定将项目落地茅山县,而被长宁县截了胡进来了。 他感觉,这次与上次不一样了。上次纪委似乎还有保留,这次却真刀真枪的上阵的架势。 从罗舟将他带来小楼,许一山就预感到这次的后果非常严重。 不过,他心里很坦然。 无论他们怎么查,他一无经济问题,二无生活作风问题。 如果说他工作上存在严重问题,无非就是撤职。再严重一点,就是渎职了。 十分钟后,看守果真过来收拾餐具。 看到许一山没动饭菜,他揶揄着他道:“许镇长,平常山鲜海味吃惯了,吃不了我们这里的饭了吧?” 他凑到许一山跟前,压低声道:“要想生活过得好,还得腰包里有钱啊。” 许一山没理他,往床上一躺说道:“我不饿而已。” 看守笑笑,提着饭菜出去。锁门的时候丢下一句话,“会有你饥不择食的时候到。” 正文 第276章 她打破了别人的头 一连半个月,许一山连门都没出去一步。 这是他人生至暗的时刻。 罗舟在没拿到他一个字的交代后,人很少过来了。 他们似乎忘记了还有他一个人存在,在看守送饭的时候,许一山主动问他,“怎么好长时间没见着罗组长了?” 看守爱理不理地白了他一眼,道:“你交代好自己的问题吧,罗组长有更重要的案子去办了。你的事,等你想清楚了,他自然就来了。” 许一山摇摇头道:“你的意思是我不交代,你们准备关我一辈子?” 看守颔首道:“总不能让你背负着问题出去吧?” 许一山想了想道:“麻烦你告诉罗组长一声,就说我有话要说。” 当晚,罗舟就出现在他的房间门口。 许一山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见到罗舟,就好像见到亲人一样的亲切。 县里的意见,许一山必须承认是他泄露了机密出去。他只要承认事实,县里会酌情处理。 许一山心里比谁都明白,他只要承认了,等于就是渎职了。 渎职的罪名一旦落实,接受处分,严重的接受刑罚,都有可能。 可是他不承认,人家就将他晾在一边,置之不理啊。 他无奈对罗舟说道:“罗组长,你写好,我签字吧。” 罗舟摇摇头道:“不,你自己写。” 聊了几句,许一山突然问他:“罗组长,我上次请你帮忙的事,你帮我去找了吗?” 一提这事,罗舟的神色便显得十分不自然起来。 “我们先谈公事。”罗舟掩饰着说道:“私事尽量不谈。当然,涉及到案件需要的地方,可以谈。” 许一山不管你什么公事私事,他就想知道,陈晓琪答没答应离婚? 如果答应了,怎么没见着罗舟将离婚协议书带来给他签字? 在许一山不厌其烦的催问下,罗舟变了脸道:“许一山,你是不是非要与她离婚啊?” 许一山诚恳说道:“是。” 罗舟脸色沉了下去,骂道:“陈晓琪是真瞎了眼吧,怎么就看上了你这个人?” 许一山嘿嘿笑道:“她当时是鬼迷心窍。” 罗舟瞪他一眼,“许一山,我现在告诉你吧,你的意见我转达给了陈晓琪,她不同意离婚。” 许一山猛摇头道:“不行,这婚必须得离。我不能连累到她。” “你连累她什么了?你是你,她是她,你们在工作上互不相干,怎么会出现连累的说法?许一山,好好珍惜你的女人吧!” 许一山心里不知是感动,还是觉得陈晓琪傻,他愣愣地说道:“离了,我就没牵挂了。” 罗舟摇头叹息道:“许一山,你对不起陈晓琪对你的一番感情。为了你,陈晓琪这次弄出了一场大风波出来了。” 许一山吃了一惊,赶紧问他:“出了什么事?” 罗舟深深看他一眼道:“陈晓琪为了你,一个人跑去找黄大岭,将人打伤了。” “她打伤人?”许一山疑惑地问。在许一山的印象里,陈晓琪就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虽然之前也听说过陈晓琪掌掴黄大岭的传言,但他一直以为就是个江湖传说,并不当真。 先不说陈晓琪自身娇柔,不像个喊打喊杀的人。再说黄大岭是什么人?男人都没几个敢在他面前大声说话的,一个女人动手打他,他能忍得下去? 罗舟突然乐了起来,他压低声道:“没错,就是她动手打的。你的陈晓琪真的让人服气,她不但打了人,被打的人还只能忍声吞气不敢做声。这世上一物降一物的道理,还真是事实。” 许一山不会知道,陈晓琪在得知他被二次请进纪委后,二话没说便去找黄大岭要人。 黄大岭看着气势汹汹的陈晓琪,先矮了几分锐气。 他申辩道:“陈晓琪,你这人好没道理。你家老公被纪委叫去了,你来找我有什么理由?” 陈晓琪冷冷道:“你心里清楚。” 黄大岭叫屈道:“我怎么清楚啊?我又不是你们官场中的人,再说你老公与我也没过节。纪委做的事,你不可以栽赃在我头上啊。” 陈晓琪逼视着他的眼,一字一顿道:“黄大岭,我就问你一句,你放不放人?” 黄大岭无奈道:“我有什么资格放人啊?你这人真是不可理喻。” 话音刚落,只觉得头上一阵巨痛。 陈晓琪手里的烟灰缸砸在他头上后,掉落地上,摔了个粉碎。 血从他的头上汩汩冒出来,黄大岭身边的小弟一看,撸着衣袖就要冲上来。 黄大岭急忙喝住手下,冷冷对她道:“你走吧,我不与你计较。” 陈晓琪不但不走,反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头也不抬说道:“黄大岭,你不给我把许一山放出来,我是不会走的。” 黄大岭急了,骂道:“陈晓琪,你就是个泼妇。人你已经打了,你还想怎么样啊?我再声明一次,你家老公的事,与我没一毛钱关系,你不要冤枉我好不好?” 陈晓琪不肯走,黄大岭居然也不敢用强。 说也奇怪,黄大岭是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唯独对陈晓琪有着噤若寒蝉的恐惧。 他们从小在一起长大,黄大岭尽管是男孩子,却一直受陈晓琪欺侮。 有人分析说,黄大岭能容忍陈晓琪所有的作为,是因为他心里深爱着她。一个男人只要爱上一个女人,这个女人的所有缺点在他眼里心里都会成为优点。 爱这个东西很奇妙,它能包容一切。 万般无奈之下,黄大岭只好报警。 接警的警察面对不肯离开的陈晓琪,也不敢用强。 于是层层上报,最终魏浩亲自出面,来了黄大岭公司,将陈晓琪请了出去。 罗舟说完后叹道:“人生能有陈晓琪这样的老婆,死不足惜了。” 许一山听得心头滚过一道暖流,随即又替她担忧起来。 黄大岭这种人就是一头凶残的狼,他被逼急了会不顾一切反咬一口。 若是黄大岭起了歹心,一百个陈晓琪他都不会放在眼里啊。 许一山默不作声,心里暗想,自己也许是前世修来的缘分,今生才让他遇到了陈晓琪。 罗舟缓缓问道:“许一山,你还想不想离婚?” “离,必须离。”他似笑非笑地说:“你以为陈晓琪替我出头是好事?我觉得反而是坏事。别人奈不和她,还不会将怨气都撒到我头上来?她这不是帮我,是在害我。” 罗舟一愣,忽地起身道:“许一山,原来你是这么一个不懂感恩的人,枉我瞎了眼,看错了人。” 许一山没理会罗舟的怒骂,心里就一个念头,“离婚也许对陈晓琪来说是个最好的保护。” 正文 第277章 让你受罪了 陈勇突然出现在许一山面前,许一山又惊又喜。 他哽咽着嗓子喊了一声,“爸。” 陈勇眉头跳动了几下,显得有些不耐烦。 他从身上掏出一张纸递给许一山,冷冷说道:“你签字吧!” 许一山扫了一眼,发现居然是离婚协议书。 他试探着问:“爸,小琪怎么没来?” 陈勇哼了一声道:“签了字,我就不是你爸了。许一山,你好自为之吧。” 他没回答陈晓琪为什么不来,这让许一山心里有个疑问,陈晓琪答应离婚了吗? 她是不敢面对自己,还是不愿意看到他? 他一咬牙,拿过笔,在协议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双手捧着递给陈勇道:“陈主任,我字签好了。代我替小琪问好,祝她幸福。” 话说完,他没再理陈勇,翻到在床上,不一会便发出鼾声。 陈勇摇了摇头,欲言又止,昂首走了出去。 人一走,许一山只觉脸上冰凉。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流泪了。而且汹涌不止。 陈勇走过后不久,许一山听见脚步声。 他发现隔壁来了几个人,将胡丹阳戴了手铐要带走。 胡丹阳在路过许一山门前时,停下了脚步。 许一山赶紧紧走几步凑到门口,两个人四目相对,各自一笑。 许一山这是第一次亲眼看到胡丹阳,发现他原来是个清瘦的男人。他脸上几无血色,仿佛就是一张苍白的纸一样。 他的双眼深陷下去,头发蓬松着,宛若鸡窝样。 下巴上的胡子显然已经很久没刮过,凌乱无章。且夹杂着几根灰白色的,将他整个人衬托得苍老悲凉。 “许一山?” “胡丹阳老师?” 两个几乎同时叫出声。 “我该走了。”胡丹阳坦然一笑道:“我的案子移送了,涉嫌倒卖国家文物罪。这样好,我宁愿判刑,判死刑,也比在这里舒心。” 他还想说,却被带他的人低叱了一声,便赶紧住了嘴,苦笑道:“老弟,来世见啊。” 听着胡丹阳他们的脚步声愈走愈远,许一山的心跟着空了许多。 这些天来,两个人虽然隔着一道厚厚的墙壁,却交谈甚欢。 胡丹阳古文功底深厚,信口便能背诵出来许多经典名句。 有次兴起,给许一山讲了半夜的“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这句话。 按胡丹阳的解释,语文书上的解释与翻译都是错的。而且这个错,一错就错了几十年。 许一山不得不佩服他的学识与见解,暗自遗憾,像他这样一肚子学问的人,怎么就卷入了世俗的纷争当中来了? 纪委两个多月的留置审查,将他的精神堤坝彻底冲垮。 他在与许一山一次隔墙聊天时流露出来一个意思,他准备按照别人的意图认罪。 他说,他一天都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哪怕出去死,也比在这里强。 许一山完全能理解他的想法,他算了算自己在这里的时间,差不多也快一个月了。 在这一个月里,他将自己近三十年的所有记忆都想了无数遍。他蓦然发现,原来自己只是一粒尘埃,漂浮在半空中。如果不透过强烈的阳光,根本看不到他的存在。 但他没像胡丹阳那样精神奔溃,他坚信世界是公平的,是美好的,是会还给他一个清白的。 在他留置的第21天,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县委接待办副主任杨柳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让他高兴的是,杨柳竟然给他带来了一只喷香的烧鸡。 许一山顾不得面子,撕下一条鸡腿就往嘴里塞,嚼了几口笑道:“可惜没酒!” 他本来只是想开个玩笑,没料到杨柳闻言后,眼泪啪嗒往下掉落下来。 他吓了一跳,赶紧安慰她道:“我开个玩笑而已,这里不让喝酒。就算你带了酒来,我也不能喝。” 杨柳呜咽道:“对不起,让你受罪了。” 许一山嘿嘿地笑,“杨主任,你这话就没意思了。这都是我咎由自取,与你没关系啊,你自责什么?” 杨柳抬起头看着她,凄然一笑道:“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坚持住,一定会有希望。” 许一山摇了摇头道:“无所谓。不过,我是真的谢谢你来看我。” 按照规定,像许一山这样接受调查的人,是与外界要完全隔绝的。除了办案人员,其他人都不可能接近他。 杨柳能顺利进来见他,可见她的手段和关系不一般。 “我听说,你签了离婚协议书给陈晓琪了?” 许一山默默点了点头道:“是,我不想耽误她。” 杨柳跟着叹口气道:“要我说,你与陈晓琪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男才女貌的,你们如果都离了,让人心里悲哀啊。” 许一山故作轻松笑道:“有什么悲哀的?有句话对我对她都一样,叫人生何处无芳草,是不是?我们离了,她能找到更好的幸福,不好吗?” 杨柳轻轻叹口气道:“你是不懂女人心啊。” 杨柳解释说,女人都有一个通病,就是在爱情上喜欢认死理。 女人一旦爱上一个男人,便会毫不犹豫将一生都托付给他。即使明知道这个男人不能给她幸福,她也不会后悔。 在女人的世界里,爱其实是超过物质,超过所有其他东西的引诱的。 有个成语将一些女人形容为水性杨花,那是对女人的不尊重,不理解。真正心有爱的女人,她的精神与肉体是两个层次的东西。 她的肉体可以背叛,但她的精神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爱情。 杨柳还告诉他,陈晓琪与她父母正式吵翻了。她已经从家里搬了出去。 许一山狐疑地问:“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杨柳笑了笑道:“如果我告诉你,我是陈晓琪的闺蜜,你会怎么想?” 许一山吃惊地看着她,讪讪道:“我没想法啊。你与陈晓琪一样,都是美女,仅此而已。” “是吗?”杨柳笑了起来,很快又恢复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与陈晓琪是闺蜜,这倒出乎许一山的意料。 他与陈晓琪在一起的时间本来就不多。虽然两个人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但现实生活中,他们还是像普通朋友一样,关系冰清如水。 陈晓琪在他面前从没提起过杨柳,因此他一点也不知晓她们存在闺蜜的关系。 “她现在在哪?”许一山关心地问。 “你还记得她啊!”杨柳掩嘴而笑道:“许一山,你的老婆真是牛,她这次把黄大岭的头都打破了,人却像没事儿一样的。” 许一山脱口而出道:“该打!” 杨柳一愣,随即似笑非笑地说道:“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许一山,我看你与陈晓琪真是绝配。这话你也说得出口。” 说过之后,她站起身来,轻轻叹息一声道:“还有个事我得告诉你,陈晓琪辞职了。她要去燕京。” 正文 第278章 我养你 陈晓琪托杨柳给许一山带来了一封信。 信上只有寥寥数语。 许一山,我辞职了。因为,我要养你! 陈晓琪 许一山看到陈晓琪留给自己的信,顿时气急败坏起来。 他冲着杨柳吼道:“你赶紧去劝住她,第一,不能辞职。第二,我不需要她养。” 杨柳摇摇头道:“可能晚了。如果我没猜错,她是今天的飞机。” 许一山急道:“她去燕京干嘛呢?人生地不熟的,能干嘛?” 许一山的担心是有来由的。 燕京那么大,真正的藏龙卧虎之地,什么样的人才没有? 陈晓琪只是一个专科文凭,她这样的文凭,在燕京就等于是没文凭。而且她一毕业就进入了机关工作,一没工作经验,二没社会阅历。 她这样的人,就是一杯清水,在燕京滚滚洪流中很快就会被湮灭。 在他的意识里,别说陈晓琪,就是他自己,尽管拿着名牌大学的毕业文凭,在燕京能不能找到一口饭吃还很难说。 他记得胡进跟他说过,人进燕京,要么成龙,要么成虫。 成龙的几率几乎为零,与其在燕京卑微地活着,为什么不在自己的土地上高昂着头活着?这也是他当初要竞考茅山县水利局的原因。因为当时胡进就极力支持他,告诉他路要一步一步走。 突然,一个念头滑过他的脑际,陈晓琪去燕京,不会是去找他吧? 茅山县在燕京有个办事处,对外是一家土特产公司。 但这家公司从不做生意,它主要的任务是承担茅山县进京人员的安排。当然,它有一个更隐秘的功能,那就是联系茅山籍在京领导。 茅山县在京领导算起来就只有廖老一个人。而且廖老还不是真正的茅山县人,只是他当年在茅山这块土地上革命过,对茅山怀有深厚的感情而已。 这家公司的负责人就是黄晓峰。 黄晓峰是黄山书记的大公子,参加工作之后就去了燕京、 先是跟着上一任领导学习,等到他熟悉工作流程之后,其他负责人都撤了回来,独留他一个人领导着办事处。 过去就有传言,黄家两个儿子都喜欢陈晓琪。两兄弟为了争陈晓琪还大打出手过。 如果不是黄山强力干预,他们兄弟可能会为了陈晓琪而喋血街头。 许一山知道黄晓峰还是因为上次陈晓琪送柳媚他们去燕京电视台比赛。 那次,陈晓琪就住在茅山县的驻京办。 她这次去,难道是去投奔黄晓峰? 毕竟,陈晓琪对黄晓峰是有好感的。就像老董说的那样,那时候他们都以为陈晓琪会与黄晓峰走到一起去。 杨柳看着许一山焦急不安的在屋里转圈子,提醒他道:“许一山,你心里是不是又想歪了?” 许一山轻轻叹口气,有些话他真说不出口。 “放心吧。她去燕京也是为了你。” “为了我?”许一山茫然地看着杨柳,迟疑着问:“她难道去搬救兵来救我?” 杨柳摇了摇头道:“你想哪去了?小琪能搬什么救兵来啊?她是去给一个叫柳媚的姑娘当助理去了。” “哎呀!”许一山惊呼出声,他怎么就忘记了柳媚的事呢? 他记得与陈晓琪商量过这件事,他的本意是想让妹妹许秀跟在柳媚身边。 柳媚需要助理,无非就是给她照顾饮食起居。毕竟她要成为明星了,没太多时间来照顾自己生活。 但当时陈晓琪似乎对他提的这件事一点也不感兴趣,甚至讥讽许一山另有图谋。 杨柳在他这里呆了足足有两个多小时,如果不是罗舟催她,她似乎还不想走。 罗舟在送走杨柳后,干脆挑明了告诉许一山,杨柳是他的爱人,他们已经结婚三年了。 有了杨柳这层关系,罗舟与许一山的关系似乎近了一步。 他给许一山透露出来一个案情走向,纪委已经开了内部会议,对他的案件有了初步的结论,那就是准备将他定性为渎职罪。 一旦结论通过,他将很快移送给检察院。 罗舟苦笑道:“许一山,到那时候, 就不能再帮你了。” 许一山淡淡一笑道:“谢谢罗组长,你给我的照顾已经不少了。” 果然,在他们聊过之后的第三天,检察院来人了。 突然见到久违的阳光,许一山激动得想哭。 他仰头看着天空,天空中一片湛蓝,万里无云。 一只鸟儿从他头顶掠过,展翅飞远。 远处的树,近处的房,他都感到无比亲切。 距离一个月还有三天的时候,他突然恢复了短暂的自由。这让他感到无比的珍惜,站在小楼前的台阶上,久久不愿上车离开。 检察院的人很有耐心,陪着他看天,看树,以及眺望四周辽阔的原野。 到了这一刻,许一山已经万念俱灰。 如果案件停留在纪委阶段,他还期望着有清白的一天到来。 现在进入了司法程序,他就是有登天的本事,可能也无法改变最后的结局了。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检察院侦查,侦查终结后移送法院起诉。 法院根据公诉指控,按律判决。 让他意外的是,检察院既没给他戴手铐,也没将他送去看守所羁押,而是将他直接带回县检察院办公大楼。 检察院的一名副检察长亲自出面,将他安排在检察院的一间客房住下。 这待遇有点奇怪啊? 许一山惊疑不已,没等他开口问,副检察长已经严肃地通知他,没事不要随便外出,安心配合院里侦查。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是许一山已经不像是在纪委的小楼里了,他可以在检察院大院里自由活动了。 他迟疑地问:“这种待遇,可不是针对我这个嫌疑人的啊。” 副检察长淡淡笑道:“我们现在还没将你当做嫌疑人。渎职成不成立,一切得等侦查结束之后再说。” “你们不怕我跑了?” 副检察长笑了笑道:“让你跑,你也不会跑。第一,你能跑哪里去?第二,如果你是清白的,这一跑,不就不清白了吗?” 许一山苦笑道:“你的眼光很毒,我确实不会跑。” 尽管他恢复了自由度,但必须在允许的范围内。 比如,许一山被严禁与外界接触。他不能与案件以外的任何人见面,更不允许接受他人的探视。 检察院的伙食好了很多,至少有鱼有肉。 他在将近过去一个月之后,第一次不被人监视的情况下洗了一个痛快的澡。 躺在松软的床上,他第一次萌发了要洗清自己的念头。 要洗清自己,首先得找出来谁是泄露外商投资消息的人! 这个人是谁呢?他陷入了沉思。 正文 第279章 半夜来访 夜半时分,许一山的房门被猛烈敲响。 他凝神静听,确定是自己的房门在响,便起身去开门,心里想,谁在这时候来敲他的门? 开门一看,他顿时差点笑出声来。 老董穿着一套睡衣裤,手里惦着一瓶酒,一包花生米站在他门口,正看着他嘻嘻地笑。 “老董,你怎么来了?”许一山喜忧参半地问,将他全身山下打量一番,狐疑地问:“刚从家里跑出来?” 老董嘿嘿笑道:“你猜得没错,老子趁着上厕所的机会,偷偷跑来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许一山惊异地问。 “茅山县就没我老董不知道的事。奇怪了吧?佩服了吧?崇拜了吧?” 老董径直从他面前过去,将手里的东西往桌上一放,嚷道:“废话少说,先干一杯再说。” 许一山微笑道:“来酒瘾了?你就不怕嫂子让你跪搓衣板?” “放心。她接连上了一天一夜的班,现在睡得跟一头死猪似的,发现不了。” 许一山大笑起来,拍拍他肩膀道:“老董,你确实让我服。” 许一山怎么也想不通,检察院那么严肃森严的地方,老董居然出入如无人之境一样。特别又是半夜,他拿着酒和花生米过来,守门的人能让他进? “看你一头雾水的模样,我还是告诉你吧,免得你疑东疑西的。”老董压低声凑过来道:“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你在这里,而且还能见到你吗?” 许一山茫然摇头。 “因为今天带你来的副捡,是我兄弟。” “你兄弟?”许一山惊呼出声。 过去,许一山就知道老董的消息很灵通,人脉关系也特别广。茅山县所有局委办都有他的关系在,不是朋友便是同学,最次也是亲戚。 即便遇到有些部门真没任何关系,他也能曲里拐弯找到人。 老董生来对当官就没兴趣,以至于他现在还只是水利局一名副科级的办事员。 有人说,如果老董想当官,他现在的级别至少能到正科以上。虽说不一定能进入县委领导班子,但要成为某个局的一把手,应该没有问题。 老董为人豪爽,喜欢打抱不平,特别爱仗义疏财。遇到与人喝酒吃饭,往往都是他抢着买单。 但老董有个唯一的缺点,那就是惧内。 只要他老婆将脸一黑,老董便会吓得三魂不见,丢了七魄。 其实大家都清楚,老婆怕老婆是假,尊重才是真。 毕竟他老婆只是一个护士,而且没有像他这样有着强大的家庭背景。 朋友们形容老董在他老婆面前就是耗子见了猫。说老董老婆一声吼,茅山都要抖三抖。 老董与副检察长是兄弟,这倒出乎许一山的意料。 按理说,老董的朋友大多是三教九流,市井引车卖浆之流者居多,很少听到他说还有副捡之类的高官朋友。 副检察长在茅山县,还算得上是出人头地,凤毛麟角一类的人物。毕竟手握重权,比起一般的局委办一把手要牛许多。 许一山试探着问:“你什么兄弟?” 老董裂开嘴笑,道:“狗肉兄弟。” 许一山的案件从纪委移送到检察院,表示他的问题相对要严重了许多。 如果在纪委内部处理,最多就是违反纪律。移送至检察院,表示他的性质已经触犯了法律,至少是违法了。 老董介绍说,副捡姓封,全名封勇。大家都叫他封检。 封勇在检察院主管渎职犯罪侦查,是反贪污渎职犯罪局局长。 许一山闻言,小心翼翼地问:“这是说我要么贪污,要么渎职了?” 老董点点头道:“既然来了,你总得占一样。” 许一山轻轻叹口气,没再做声。 他的情绪显得很低落,老董的话已经说明了一切。无论他是贪污还是渎职,他的未来都将蒙上一层阴影了。 想起还有那么多的事没去干,自己的抱负还没施展就折翅落下,心里不禁泛起一丝悲哀。 他懊丧地想,一个人想做几件事怎么就那么难? 老董将两个杯子都倒满了酒,端了一杯塞给许一山道:“看你垂头丧气的样子,老许,你就那么经不得打击吗?退一万步,就算以后你不做这个官了,你还活不下?” 许一山苦笑道:“你说的倒是事实,哪丛草里能饿死一条蛇啊。” “就是嘛。”老董笑嘻嘻地说:“就凭着陈晓琪的家底子,你几代都不愁嘛。” 许一山赶紧纠正他道:“错,我与陈晓琪已经签了离婚协议书。” 老董一愣,随即淡淡问了一句,“离了?” “离了。” “离了也好。”老董叹口气道:“陈晓琪这样的女人太漂亮。我跟你说兄弟,老婆不能太漂亮。太漂亮的老婆放不得心啊。这年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说是不?” 许一山眉头一皱道:“老董,你这话我不喜欢听。陈晓琪是漂亮,我许一山就不能娶漂亮老婆了?什么贼偷贼惦记啊?只要真心相爱,你怕出轨?” 老董讪讪道:“你就一马蜂窝,老子一说陈晓琪你就炸。” “对!”许一山认真道:“你说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说她。” “她不是与你离了吗?” “离了也不许你说她。”许一山蛮横道:“以后你再说她,我们连朋友都不用做了。” 老董连忙道歉,尴尬道:“老许,看不出你对一个女人的感情会那么专情啊。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聊聊你的事吧。” “我的事有什么好聊的?”许一山不屑地笑,道:“你老董又不是领导,又不是检察长,你还能保我没事?” “难说。”老董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这次出事,主要原因是长宁县来的一份商调函。你就没觉得这份商调函来得很诡异吗?” “有什么诡异的?”许一山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你想想看,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在外商走了之后再来?你这不给别人一个口实了吗?因此给你套上一个叛徒、内奸的帽子,一点也不冤枉你啊。” 许一山听的来气,道:“就算是我泄露出去的,法律上还有叛徒内奸的说法?” “法律上是没有这个说法,不过,说你渎职,不冤枉你吧?” “问题是,这不是我泄露出去的啊。” “你知道就好。”老董突然往四周看了看,又过去将门打开,往门外瞧了瞧,确信无人后,才回到桌子边,压低声说道:“你有没有怀疑一个人?” 正文 第280章 私密录音 老董压低声说出来一个人名,惊得许一山半天没回过神来。 “不可能吧?”他踌躇再三,小心说道:“老董,你不要随便怀疑一个人。” 老董大笑道:“算了,你信不信都没事。这事,不超过一星期,一定会水落石出。你就等着看热闹吧。” 老董匆匆忙忙又走了,走之前他安慰许一山道:“这段时间你该吃吃,该喝喝,什么都不要想。” 许一山笑道:“有这么好的环境,我当然吃得下睡的着。放心吧,老董。” 老董一走,他才细细揣摩起老董说的这个人来。 老董怀疑的不是别人,而是接待办的杨柳。 外商严华来衡时,黄山特地安排她去负责接待。 一来显示茅山县对严华的重视,县委接待办都出来接待了,规格待遇自然是最高等级的。二来,杨柳人长得风姿绰约,顾盼生辉,说起话来软绵绵的,让人心眼子都觉得像被电熨斗熨烫过一般。 外商都喜欢美女,特别江南的美女,骨头真像是水做的一样。 接待办没其他事,无非就是照顾人饮食起居。 在杨柳手下,有一批明眸皓齿的姑娘,个个都长得明艳动人。 衡岳地区七县五区的接待办,茅山县接待办是最美的一道风景。 接待办的领头上司是县委办。也就是说,杨柳是陈勇的手下。 杨柳不但是陈晓琪的闺蜜,还是罗舟的爱人。这一切,都是杨柳在纪委小楼见过许一山之后,他才知道的。 这就不难解释杨柳为何能在纪委办案小楼可以见到许一山的原因了。 老董怀疑是杨柳泄露出去的消息,这让许一山很疑惑。杨柳泄露消息的理由是什么? 按理说,杨柳非常清楚接待的规定,保密是她们第一需要掌握的职业道德。 但既然老董说出来了,这事就值得深思。 毕竟,许一山相信老董,老董不会说些空穴来风的话。 不过,他怎么想,也想不通杨柳是如何泄露出去的,她泄露出去的对象又是谁? 第二天,检察院与纪委的做法一模一样,给了许一山纸和笔,让他自己写材料。 中午,封检端了饭菜来许一山房间,两个人相对而坐。 封检笑眯眯问他:“昨晚喝得还行吧?” 许一山知道他说的是老董半夜来找他喝酒的事,不禁会心一笑。 “老董今天都不敢出门了。”封检还是保持着笑眯眯的模样,他讥讽道:“老董在外面飞刀飞枪的,回到家就像个孙崽子一样的。你是没见到他的狼狈相,笑死老子了。” 昨夜,老董回去后,恰好他老婆醒了过来。 老董老婆闻到老董身上有一股酒味,当即怒不可遏,一脚将老董从床上踢下来,命令老董自己去拿搓衣板跪床头。 老董趁着酒劲,想与老婆动手。结果被他老婆踩在脚底下动弹不得,一张脸被他老婆挠得成了大花脸。 封检笑道:“这还只是挠,如果他老婆动用真本事,老董可能只剩下半口气了。” 许一山听得来了兴趣,兴致勃勃地问:“老董打不过他老婆吗?” 封检深深看他一眼道:“亏你与董一兵是最好的兄弟。你难道不知道他老婆是退役的摔跤运动员啊?” 许一山咦了一声,他与老董在一起工作七年,还真不知道老董老婆是个摔跤运动员出身。 老董可以与人谈天说地,却最反感别人谈论他老婆。 当然,许一山认识老董老婆。可是怎么看,她都不像是个摔跤运动员出身的人。 至少,她的身材和容貌就不像。 老董老婆说不上是漂亮美女,但耐看。而且是属于越看越想看的女人一类。 老董与他老婆走到一起,这里还有个故事。 过去,许一山对这个故事并没上心。只知道他老婆是他的救命恩人。老董自己开玩笑说过,他是以身相许给他老婆的。 “家有悍妻。”封检总结着笑道:“不过,老董如果没有他现在这个老婆,他也会疯得无人管得住。” 许一山心里涌起一丝愧疚,想起老董为了陪他喝酒聊天,回到家还挨了一顿打。不由叹息道:“老董是个好兄弟。” 饭吃到一半,封检突然问他:“你的材料写了多少了?” 许一山摇摇头道:“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写。” 封检笑笑,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手机,找了一会,抬起头对许一山说道:“你听听,这个声音是谁的?” 录音放了出来,声音很清晰,偶尔夹杂着一些杂音。 “宝贝,想死我了。” “别,客人还没休息,我要马上过去。” “他娘的,一个糟老头子,管他干嘛?” “这是我工作啊。”说完,一阵娇笑,声音嘎然而止。 封检似笑非笑地问:“听出来了吗?” 许一山其实从一开始就听出来了,这是彭毕的声音,女声是杨柳无疑。 “你只要说出来这是谁的声音,你的事就没事了。”封检漫不经心地说道:“许一山,想清楚再说。” 这是一份录音,显然是偷录下来的录音。 虽然只有几句话,但能给听的人一副画面。而且这副画面很暧昧,很令人脸红心跳。 “这录音哪来的?”许一山试探着问。 封检笑道:“你不用管是从哪来的,你就告诉我,听出来这里面说话的声音是谁的吗?” 许一山摇摇头道:“真没听出来。” 封检吃惊地看着他,疑惑地问:“真没听出来?不可能吧?你再好好听听。” 说着,他又准备再放一遍。 许一山拦住他道:“不用了,我真听不出来。” 封检暗示他道:“这可关系到你的事,你不想往下听了?” 许一山摇了摇头,他心里已经明白了,只要他说出录音里说话的人是谁,后果将不可收拾。 封检手里有这样的录音一点都不奇怪,他是政法系统的人,因为办案需要,他可以动用许多法律明文禁止的手段去获取所需证据。 不过,让许一山陷入更大迷惑的是,封检怎么事先就知道录下这段对话了?而且,他是采用什么办法录到的这份音频资料? 许一山心里只有疑问,彭毕与杨柳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们在一起说的这些话,显然没有第三个在场。 这是一段处在绝对私密的情况下说的话,而且从聊天的内容上看,两人关系绝对不正常。 难道......? 疑问一起,许一山不由打了个冷颤。 正文 第281章 许一山拒绝指证 无论封检如何暗示,许一山坚持听不出来录音里说话的声音像谁的。 封检也没再坚持,扔下许一山在房间,一下午没现身。 到了晚上,老董再次出现在许一山的面前。 许一山一见老董脸上的抓痕,不禁乐了。 老董尴尬不已道:“你笑个屁啊!老子是不屑于与女人动手。真要动起手来,娘们能是我的对手?看老子不打得她做鬼叫。” 许一山收敛起笑容,连声说道:“是啊是啊,老董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聊了几句,老董责怪许一山怎么不跟封检说出来是谁的声音? 许一山疑惑地问:“他是办案人员,你是吗?怎么你什么都知道一样的。老董,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不会是潜伏在水利局的特工吧?” 一句话问得老董左右为难,神情更显尴尬。 他恼怒地瞪了许一山一眼道:“你难道就看不出来大家都在帮你?” “帮我?”许一山愈发疑惑。 他确实没感觉出来谁在帮他。如果说有人在帮他,除了陈晓琪,好像找不到第二个人。 现在陈勇都反目了,居然背着女儿给许一山拿来离婚协议书。 “为什么帮我?”他小声问。 “因为,茅山县不是谁能一手遮天的。总会有正义之士挺胸而出。”老董莫测高深地说道:“你许一山虽然人微言轻,但很多人都不愿意你替人背黑锅。” 这句话说到了许一山的心坎之上了。他现在确实就是给人背黑锅。 外商严华的投资没落地,半路被人截胡。有人将原因全部归咎于消息被泄露。在查找谁是泄露消息的人时,恰好长宁县来了一纸商调函,要求将许一山借调去长宁县工作。 这纸商调函等于就是在宣布,许一山将外商投资消息泄露给了长宁县。否则,长宁县凭啥会要调他? 外商投资失利,直接影响到一把手黄山的仕途,他才一怒之下,要求严查泄露消息的人。 首先出马的是纪委,这是老套路。纪委查清当事人的行动轨迹后,再根据需要,该内部处理就内部处理,该法办就法办。 许一山已经经过了纪委的审查,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没交代出任何有意义的东西。 就像罗舟说的那样,许一山就是一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但许一山没料到的是,他被移送检察院,并非是纪委的要求,而是他们主动提出来的方案。 “其实你知道说话的人是谁,是不?”老董逼视着他的双眼问他。 “我不知道。”许一山态度坚决地回答他。 “你说了出来,自己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你照样还可以施展自己抱负。你不说,后果你不清楚吗?”老董苦口婆心地劝说他道:“老许,听我一句劝,说出来吧。” 许一山心里想,说出来不要紧。只是他说出来了,毁掉的可能就不是一个人,而是几个家庭。 他一句话毁掉几个家庭,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许一山非但没承认知道录音里说话的人是谁,反倒对老董那么热心掺乎这些事感到有些奇怪了。 过去的老董,似乎对官场里的事漠不关心。 他最热衷的事,就是像妇人一样喜欢八卦。 按他自己的说法,他若想当官,机会有的是。他不当官,就是看不惯官场里尔虞我诈,奴颜媚骨的恶心之举。 老董的父母在茅山县是两位有影响的人物,老董参加工作的时候,正是他们年富力强的时候。 那时候老董想去茅山县任何一个单位都不是问题,偏偏他选择了水利局,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现在许一山落难,老董表现出急于为他洗刷清白的态度,不由许一山不怀疑他的目的。 “为了你这个破事,封检是冒了风险的。”老董暗示他道:“你若认死理,老许,我可以负责人告诉你,你这辈子算是完了。” 许一山闭口不语了,急得老董在他屋里转圈子。 转了一会后,他站住脚突然问许一山道:“你知道现在谁接了陈晓琪的副主任位子吗?” 许一山摇了摇头,陈晓琪辞职才几天,怎么可能就有人替补上去了? “还有,你知道洪山镇现在谁去做了镇长吗?” 许一山还是茫然摇头。 自从被纪委留置以后,外面发生了任何事,他都一无所知。 当然,他问过罗舟,想从罗舟哪里套取一些有用的消息。可是罗舟似乎很警惕,对他试探的话题,一概不答。 “来来来,我来告诉你。”老董走到许一山面前,一字一顿道:“接陈晓琪位子的,是洪山镇妇联主任白玉,意外吧?” 这还真让许一山感到很意外。 不过,他很高兴。白玉能到县里来工作,不是坏事。 “去洪山镇当镇长的人,是无修水库管理处主任曹朝阳,意外吧?” “确实意外。”许一山脱口而出。 曹朝阳他当然认识,毕竟都是水利系统的人。 许一山过去每次去无修水库勘察,曹朝阳都会找他喝酒。 在许一山的印象里,曹朝阳是个不善言辞,甚至木讷的一个中年汉子。 曹朝阳的父母过去也是水利系统的职工,夫妻俩一辈子都守在无修水库,看管着号称茅山碧水明珠的无修水库。 曹朝阳参加工作后,就一直跟随着父母在无修水库管理处上班。 无修水库管理处有职工二十几个人,管着近万亩的大水库。 他们主要的工作是负责水库水源的安全,水库鱼类的管理,以及防洪抗旱的调度。 无修水库有两条支渠,每年春种过后,两条支渠都会打开闸门放水,以便浇灌沿途近万亩农田。 曹朝阳三年前被提拔为管理处主任,当时很多人就怀疑,凭曹朝阳的水平,能担负得起管理这么大的一座水库? 许一山沉吟片刻道:“这都是谁的主意?” 老董冷笑道:“我是书记还是县长?你问我?” 许一山讪笑道:“这个可能有些不妥啊。曹朝阳担任洪山镇镇长,这是不负责任的提拔嘛。一座水库都被他管得溃了坝,现在将洪山镇交给他,怕是凶多吉少。” 老董继续冷笑道:“人有不有本事问题不大,只要听话就行。” 许一山心里一动,试探着问道:“你的意思,是段焱华的主意?” 老董摇摇头道:“可能比段焱华的段位还要高一点级别的人才可以做到。” “是他?”许一山惊呼出声。 尽管他没说出来是谁,但老董好像心领神会一样的点头。 “你的时间不多了啊,赶快把事情给封检说清楚。我就一句话,他是来帮你的,不是来害你的。” 正文 第282章 将功折罪 鉴于许一山顽固不化,坚决不肯指证录音中的人是谁,封检表现出失去全部耐心的焦躁。 他最后一次与许一山见面时,已经是许一山在检察院的第八天了。 县里给了他明确的期限,一个星期内,必须要一个结果。 还能有什么结果呢?封检叹道:“许一山,从明天起,你就该换地方了啊。” 许一山疑惑地问:“去哪?” 封检苦笑道:“还能去哪?去看守所啊。你的案子,经过研究决定,我们将在你近期内移送起诉了。你再在我这里已经不合适了。” 许一山哦了一声,真诚道:“谢谢封检对我的照顾。我该去哪就去哪。” 封勇缓缓摇了摇头,嘀咕道:“其实你本可不受这个罪的,是你自己不愿意配合,我也没办法帮你了。好自为之吧。” 听到说要起诉了,许一山内心还是有些小小的激动。 不管怎么样,事情总有了一个结果。不像现在,每天漫无目的地等待,让人心里焦虑,无聊,徘徊。 他心里也非常清楚,一旦公诉了,他渎职的罪名是肯定逃不脱了。 但是,他想,自己一个人承担了责任而挽救几个家庭的幸福,他觉得很值得。 起诉书副本很快送到许一山手上。 他没想看起诉内容。因为他知道,这里面的一切都是莫须有的东西。他认也得认,不认还得认。 没有力量能让他逃脱起诉的命运,除非他说出录音中说话的人是谁。 他签字,按手摸,耐心等待开庭的日子到来。 签了起诉书副本后,两名干警抱歉地对他笑笑,掏出来一副白亮的手铐。 许一山没有犹豫,主动伸过去手,让他们铐住一双手腕。 “走吧。”他说,迈步出门。 一个多月前,他从看守所接出来孙武夫妻,一个月后,他自己却戴着手铐要迈进这座看管森严的大门。 一路上大家都没说话,许一山闭目假寐,他居然感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轻松感流遍了他的全身。 谢先进亲自等在办公室里,看到许一山从车上下来,欲言又止。 进监需要办不少手续,比如核对人物特征,确认羁押对象身份,检查身体健康问题,拍照,等等等等。 号衣就摆在谢先进面前的桌子上,等许一山把流程全部走了一遍后,就该给他换上号衣,将人送进去监房了。 检察院的人把人送到,办好手续后就要离开。 许一山心如止水,机械地按照看守所的指令走过场。 检察院的人走后,谢先进将许一山叫进了他的办公室。 两个人对视一眼,谢先进如鲠在喉,而许一山却淡然处之。 “怎么走到今天这个境地了?”谢先进小声问。 “没事,命该如此。”许一山呵呵笑道:“谢队,如今我是你的阶下囚了啊。” 谢先进赶紧拦住他道:“别胡说。许老弟,我相信你会有沉冤得雪的一天。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你是被陷害的。” 许一山苦笑道:“没人陷害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要去拿桌子上的号衣,准备换上。 谢先进摇摇头道:“你就真那么迫切想要穿这种衣服啊?” 许一山淡淡一笑,“我不能坏了你们的规矩。” 正要换衣服,突然门一响,刚才送他进来的两个干警急匆匆进来了。 “谢队,对不起,人我们要带走。” “带去哪?提审吗?”谢先进问。 干警摇头道:“不,他被释放了。” “释放了?”无论是谢先进还是许一山,都以为听错了话。 干警抱歉笑道:“是释放了。我们刚才接到院里电话,现在要立即将许一山同志送去县委。” 谢先进脸一沉道:“这可能不行,我这里的手续已经办好了,你们要带人走,得拿手续来。” 干警急道:“是县里要人啊。” 谢先进黑着脸道:“谁要人都不行,手续不全,我不能放人走。” 两个干警急得团团转,一个提议给院里打电话,让他们的老大亲自给谢先进说。一个强行要带人走,因为电话里给他们的时间不能超过一个小时。 他们出去商量了,屋里就只有谢先进和许一山。 谢先进压低声道:“兄弟,你的好事来了。” 许一山狐疑地问:“什么好事?” “你没见着他们急着要人啊?这是上面的指令,肯定没你不行。好了,你的厄运应该过去了。”谢先进笑眯眯道:“这样的事,我还是头一遭碰到。” 没多久,县委黄山书记的电话亲自打到谢先进的手机上来了。 “先进同志吧?我是黄山。” 谢先进不自觉地站起身来,赶紧答道:“黄书记,我是谢先进,请您指示。” “许一山同志在你哪里吧?” “报告首长,在。” “你现在让他来我这里报到。”黄山挂了电话。 谢先进捏着手机楞了好一会,才眉开眼笑道:“请吧,许大人,你的春天来了啊。” 出门上车,检察院的两个人态度恭敬,一路上一直在解释他们的难处。 许一山充耳不闻,从检察院突然折转回来要人。他就猜到了事情必定发生了大变化。 而能改变事情走向的,只有一个人,哪就是严华。 严华这次没亲自来,而是指派了一名全权代表。 代表是混血,父亲是华人,母亲是马来血统。 代表中文名叫于艳,马来名叫芙诺薇余民。翻译过来,就叫余鲜花。 她今年24、5岁,相貌漂亮,皮肤是淡淡的咖啡色。能说一口流利的中文。 上次严华来华时,于艳没跟着一起来。这次受严华委托,作为他的全权商务代表,来茅山县真是洽谈油脂基地落地项目。 于艳下飞机第一句话就问:“许一山先生来了吗?” 茅山县接机的同志一听,赶紧解释说许一山因为有事耽搁,没能来机场迎接。但他已经等着县里。 这边敷衍完,赶紧将电话打回来汇报。 黄山二话没说,当即指示检察院放人。 于是就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许一山人进了看守所,还没跨进监房,人就被接到黄山面前来了。 黄山将许一山从头到脚打量一番,沉着脸说道:“一山啊,现在有个非常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处理。马来那边来人了,这次你无比要将项目拿下,有没有信心?” 许一山尴尬地说道:“黄书记,我尽力而为。” “你不能这样敷衍。”黄山皱着眉道:“这么说吧,你这是将功折罪。项目落地,你是茅山英雄,项目泡汤,你等着接受处罚吧。” 为了表示对等,黄山当场任命许一山为他的全权代表,负责接触与落实油脂基地投资项目。 决定一出,当即引起一片哗然。 正文 第283章 混血女郎 严华在飞机上打开许一山送给他的礼物后,瞬间便明白了过来。 摆在他眼前的严氏族谱,与他家祖上传下来的谱书一模一样。年代久远的族谱上,仿佛依稀还能看到故人。 他不顾身边有人,激动得潸然泪下。 寻找祖籍地是他一生最大的心愿,他的老父亲在离开人世的最后一刻,握着他的手说道:“人有根,无根之人飘若萍。你若有机会,回去找到我家的根,把你爷爷和我,都带回老家去。” 老父亲在交代完最后的心事后,溘然长逝。 从此,寻找老家,就成了严华最重要的一件事。 可惜他要忙于生意,一直没抽出时间来。直到燕京举办全球农产品会,他才第一次踏上曾经生养过他祖上的土地。 据严华说,他从飞机上下来,真实踩在了扎实的土地上时,内心犹如奔腾着千军万马。 他掩面而泣,为脚下这片美丽的土地哭泣。 他恨不得立即找到祖籍地,可是茫茫祖国大地,万水千山,哪里才是呢? 族谱上虽然有记载,但年代过去将近一个世纪,一切早就物是人非了。 恰好孙武送小传单上门,严华一时兴起,便沿着小传单上的地址一路寻上门来。谁料到歪打正着,他遇到的许一山,正是族谱上记载的地方上的一名小干部。 他不敢确定茅山就是自己的祖籍地,但他已经对许一山的茶油有了兴趣。 他记得老父亲说过,老父亲又是听他父亲说过,在他们老家,每到烟雨三月的时候,漫山遍野开的都是雪白的茶花。 哪一幅开满山坡的茶花图,一直刻在他的心上。 因此,在得知茅山县以盛产茶油闻名时,严华的心里突然有一个预感,或许,茅山县就是他的祖籍地。 他在深思熟虑之后作出决定,来华投资。 作为商人,他深知茶油未来的市场影响力。这种天然的油脂具有的特别的效应,不仅仅表现在食用上,还可以开发成为医用药用的产品。 同时,他想圆老父亲和爷爷的夙愿,叶落归根,将他们飘零在外的魂魄,带回这片土地上来。 老父亲和爷爷虽然在马来活得很风光,但他们内心深处永远都有一个故土梦。 祖国于任何一个游子而言,都像自己的母亲一样。 无论走得多远,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故乡,无不泪眼朦胧。 严华第一次来,准备得很充分。 他不但带来了资金,也带来了相关的技术人员。 本来他想一锤定音,敲定投资内容。却没料半路上冒出来一个彭毕。 彭毕热情邀请他去长宁县考察,他带来一个叫严厉的人,一见他的面,便跪在他面前,抱着他的双腿叫爷爷。 彭毕介绍说,严厉是严氏族人,严氏至今还保留着严华的旧居。希望严华抽空去旧居走走。 严华不敢确定彭毕说的是真是假,但碍于他一个副县长的面子,他还是跟着彭毕去了一趟长宁县。 站在旧居面前,严华一眼就看出来旧居作假的痕迹。 但他没声张,而是在彭毕的陪同下,将彭毕所言的严家村走了一个遍。 坐下闲聊时,彭毕流露出希望他能将油脂基地项目落地长宁县的想法。 彭毕许诺,只要油脂基地落户长宁县,长宁县将无偿提供土地,免收三年利税。 严华当场没有答复,一笑了之。 余艳说故事一样,将严华上次来华的事说了一遍,含着笑道:“黄书记,许镇长,你们觉得这故事怎么样啊?” 许一山听完后,心里就一个印象,于艳的故事,重点不在曲折,而在内容。 内容就是长宁县愿意无偿提供土地和三年免税政策。 于艳非常精明,老道,她似乎说得很随意,似乎只把严华那段事当做笑话来讲,但黄山和许一山都感觉到了她的用意。 她是在试探茅山县的底线,如果茅山县也能像长宁县一样,愿意无偿提供土地和免税政策,严华的油脂基地就将落户茅山。 黄山还在犹豫,许一山已经先开了口。 “感谢严总,也感谢于小姐不远万里来我们茅山投资。茅山人杰地灵,物产丰富,这里是严总的祖籍地,我们非常欣赏严总的一颗赤子之心。” 他顿了顿道:“来投资,我们欢迎。来做客,我们一样欢迎。” “我们热情欢迎严总为家乡的建设贡献自己的力量。但是,有几点我得事先说清楚。” “第一,我们茅山县不提供无偿土地,因为每一块土地都是国家财产,我们没有权力免费赠送。” “第二,税收是命脉,我们不能牺牲国家利益与群众利益,来满足虚伪的成绩。” 没等他继续说下去,黄山先打断了他,他摆摆手道:“一山,先请余小姐发表她的看法嘛。” 于艳嫣然一笑道:“我没看法。如果你们坚持什么都不让步,投资项目可能会有些难度。” 黄山急道:“于小姐,你放心,只要项目愿意来,我们将会尽最大的努力满足你们的需要。” 说完,他将眼光去看许一山,示意他不要随便说话。 于艳浅浅一笑,暗示道:“我们这次准备总投资十亿美金,建亚洲最大的油脂基地。” 黄山心花怒放道:“好啊好啊,余小姐,除了这两项,你还有什么建设型的建议?” 于艳摇头道:“暂时没有。” 许一山忍不住插嘴道:“请余小姐转告严总,你提的这两点,我们需要讨论决定。不过,我可以给你们一个建议,就不知严总的想法怎么样。” 于艳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道:“许先生请直接说。” 许一山淡淡一笑道:“余小姐,严总来我们茅山投资,恐怕不仅仅是家乡情结。严总非常清楚,目前,全国拥有自然生态油茶林的地区,茅山县排在第一。也就是说,我们茅山在油脂生产方面,具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只要投资建厂生产油脂,我们茅山就是不可避开的关键。” “没有茅山县,恐怕你们的油脂基地建起来也没太多意义。” 于艳的脸色一下变了。 许一山趁机道:“我提的这个方案,请余小姐尽快传达给严总。我的意思是,茅山县与严总成立一家股份合作有限公司。这样,所有的事都能迎刃而解。” 于艳神色似乎有些慌乱了,她深深看了许一山一眼,站起身道:“许先生的建议,我会尽快传达。但我最后提醒一句,可能你的建议不会通过。” 正文 第284章 木秀于林 于艳告辞回去,住进茅山县特意为她准备好的茅山宾馆。 这边于艳一走,黄山便发了脾气。 “一山,你是什么意思?”黄山重重哼了一声道:“你是想将项目推出去吗?” 许一山嘿嘿笑道:“书记,您息怒,她不会走的。” 黄山瞪他一眼道:“她要再走了,我拿你是问。” 许一山讪讪笑道:“我愿意接受任何处分。” 许一山的意图很简单,与其无偿提供土地,何不与之合股? 茅山县以土地入股,又占着原材料的优势,严华不可能看不到这一点。 这次于艳代表他来,已经暗示了一个结果,投资势在必行,只是投资的方式要怎么解决。 “你小子心黑着嘛!”黄山笑骂道:“我只看到他带给我们茅山县的就业和农产品的升级,你却看到了人家碗里的美食。我得提醒你一句这些人都是资本家,无利可图的事,他会干?” “哪也不能我们站在一边看他吃得腰肥体壮,自己羡慕的份吧?” “如果你的要求人家不答应怎么办?” “不答应也得答应。” “他要换去长宁县投资,我们岂不是给人做了嫁衣裳?” “不会的。”许一山十分肯定地说道:“我们还有秘密武器啊。” “什么秘密武器?”黄山狐疑地问。 “到时您就知道了。”许一山认真道:“书记,我还有个请求,请您给我一个权力,在项目未签署正式协议书之前,您授权给我,可以调动全县所有资源。” 黄山沉吟道:“你小子野心挺大的啊。行,就按你的意思去办,全县所有人,包括我在内,都任由你随时调配。” 许一山赶紧说道:“您就不用了,我不敢啊。” 黄山咬牙道:“为了项目落地,你不要有任何顾忌。毕竟,这个项目可能促进茅山县领先别人十几年。” 黄山的猜想没有错,十亿美金的投资,换算下来就是接近七十多亿人民币。 这一笔投资就将超过茅山县全年总收入。最关键的一点,茅山县原来无人问津的油茶林,将会焕发出新的勃勃生机。全县人们靠着油茶林,就有可能进入小康社会。 一半山林一半平原的茅山县,会有一个彻底的改观,原来贫困的山区,会因为这个项目而远超平原上的人们。 “一山啊,这可是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事,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啊。”黄山有些担心地说道:“这件事办成了,我也能安心退下去了。” 许一山安慰黄山道:“书记,有您掌管全局,我相信不会出问题。” “问题永远都会存在。”黄山叹息着说道:“一山,你这次办成了这事,茅山山区的群众算了没了后顾之忧了。但是,我们还有一半的人口没有油茶林的资源。他们今后靠什么吃饭?” 许一山嗯了一声道:“书记,我有另外一个想法。” 黄山笑着问:“说出来听听?” 许一山嘿嘿地笑,道:“还不成熟不能说。” 黄山也没强逼着他说了,而是叹口气道:“你小子就是个帅才,可惜个性太强了。” 下午,县委办下发了一个红头文件,文件上明确许一山为县委特别助理,全县所有单位都必须配合他的工作。 这一纸文件激起了千层浪。这不就是说他许一山现在代表着县委书记黄山了吗?而起他的权力甚至超过黄山了。 许一山还没想好下一步要怎么走,曾瑧的电话已经打到他的手机上来了。 她开门见山道:“小许,晚上你回来一趟吧。” 许一山犹豫起来了,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十几天前,陈勇亲自拿着离婚协议书去了纪委小楼,让他签字离婚。现在他还算不算是他的女婿呢? 见到了陈勇的面,他又该怎么说话呢? “你在担心老头子吧?”曾瑧微笑道:“你与小琪的事,我压住了。你尽管回来,我有话对你说。” 许一山只好嗯了一声。 作为黄山书记的特别助理,许一山在县委办的隔壁,拥有了一间独立办公室。 许一山这次没空手去,他买了一些水果,提着上了陈晓琪的家。 门虚掩着,似乎是专为他没关。 刚到门口,就听见屋里有锅碗瓢盆的声音。 曾瑧夫妻平常很少在家里吃饭。他们的应酬太多,就算一天赴五宴,仍会有人排着队请他们。 如果不是曾瑧坚守一个家庭妇女的底线,估计她家的炊具早就生绣了。 曾瑧立下一个规矩,一家人一个月至少要在家吃三次饭。 每次在家吃饭,都是曾瑧亲自下厨。 原来他们家请有保姆,洗手做饭搞卫生基本不用动手。也是曾瑧将保姆辞退了,坚持要自己动手。 她说过,一个女人如果光顾于事业而忽视家庭,并非是个完美的女人。 真正的好女人就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而起不能停留在口头上,必须身体力行才行。 因为她的坚持,陈晓琪身上才没有娇小姐的坏毛病。 陈晓琪四岁开始自己洗袜子,八岁的时候能独立做出来一桌子的饭菜。 到今天为止,普通家庭当中的所有家务事,没有一样能难倒她。即便像换灯泡这类的粗活,陈晓琪也能干得有声有色。 人的习惯是养成的,陈晓琪身上的这些习惯,恰恰与一些娇生惯养但自身条件却不怎么好的女人格格不入。 杨柳就十分羡慕陈晓琪的能干,她从内心深处赞扬陈晓琪是真正配得上秀外慧中称号的女人。 许一山在门口犹豫了好一会,他在想,是直接推门而入,还是先敲门? 以过去与陈晓琪一起回来的习惯,他们是不需要敲门的。 往往都是陈晓琪一边开门,一边已经在喊了,“妈,妈,我回来了。” 曾瑧在这时候都会表现出她极尽温柔的母爱,会在女儿的呼唤声中迅速起身来迎接住她。 屋里传来喊声,“是一山吧?进来吧。” 许一山一听,是陈勇的声音,不觉心头掠过一丝乌云。 “坐。”陈勇招呼着他,脸上看不出一丝喜欢或者厌恶的神色。仿佛许一山是个与他毫不相关的人一样,他的来去,与他没任何瓜葛。 能保持这种荣辱不惊的神态,需要强大的内心力量。 陈勇浸淫官场几十年,对付许一山这样的稚嫩小子,绰绰有余。 曾瑧闻声从厨房出来,满心高兴地招呼他道:“小许,你来了啊,快坐,晚上陪你爸喝几口啊。” 许一山有些尴尬,陈勇都让他签了离婚协议了,再叫他“爸”,合适吗? 正文 第285章 未必是好事 曾瑧在厨房忙,客厅里的许一山陪着陈勇闲坐。 电视开着,陈勇聚精会神在看报纸。许一山便只好瞪着一双眼去看电视。 电视里演什么,他全然不知道。因为他的心思也没在电视上。 饭菜准备好了,陈勇才起身去拿了一支酒来。 曾瑧看一眼便笑道:“老陈,女婿来了,你才舍得拿这么好的酒出来啊。” 陈勇面无表情唔了一声。 许一山立即起身去接过酒来,打开瓶盖,屋里顿时盈满了酒香。 曾瑧兴致勃勃表示也要喝上一杯。陈勇看了她一眼道:“你还不一样?” 陈勇的意思是,曾瑧平常滴酒不沾,无论应酬还是接待,她都是一杯果汁对付过去。 她笑丈夫看到女婿来,拿出珍藏的好酒。陈勇暗讽她见到女婿,居然要破戒。 “你们有联系吗?”曾瑧突然问许一山。 许一山一楞,羞愧摇头道:“还没来得及,我刚出来。” 曾瑧便微笑道:“一山啊,你们这样也不是办法。我看啊,你还是主动一点,叫小琪回来吧。她现在去给人当助理,一个妇联副主任,过去又没这方面的经验,怎么做啊?” 陈晓琪在得知陈勇拿了离婚协议书给许一山签字后,回家大闹了一场。 陈勇威胁女儿说,许一山这个人彻底废了,跟着他,她这辈子别想过上好日子。他是做父母的,怎么能不替她考虑? 他甚至硬着头皮表态,只要陈晓琪与许一山脱离婚姻关系,以后她做什么,他都会支持她。 父女俩吵架,曾瑧一句话都没说。 陈勇的担心不是没来由,他紧跟着黄山的屁股,黄山的一举一动,他焉能不知? 在长宁县的商调函来了茅山县后,陈勇第一个感觉就是许一山完了。 作为一个资深的官员,他深知黄山在这时候必然要找一个人来背黑锅。 外商严华来投资,黄山要求绝对保密消息,却不能对上面有保密。 他在严华来的第二天便去了市委汇报工作。市委听说有外商来投资,当然高兴,鼓励他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将项目留下。 黄山是当着市委书记拍了脯子的。 可是严华一走,计划破产。市委知道后,第一个印象岂不是他黄山没有能力? 作为下属,最怕的就是领导眼里没有能力。 事情的走向正与陈勇预料的一样,黄山在常委会上杀气腾腾地表示,有人出卖他,不让他好过,他也不会手软! 起初,陈勇还以为黄山最多就是将许一山从洪山镇调离,将他安排一个闲职,永不重用。 没想到突然而至的商调函,让黄山暴跳如雷。 在县委作出对许一山停职查办开始,陈勇就敏锐地感觉到,许一山彻底废了! 陈勇也没料到女儿对许一山会有感情,在他告诉陈晓琪,许一山已经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后,往常一贯在他们面前表现得十分乖巧的女儿,突然像发了疯一样的跳了起来。 她质问父亲,凭什么逼着许一山签字? 陈勇轻飘飘告诉她,因为老子是你父亲。 陈晓琪道,现在婚姻自由,做家长的怎么可以干涉儿女的婚事?何况你还是一名政府官员,怎么能做普通群众都不会做的事? 陈勇被女儿质问得颜面全无,他第一次给女儿甩了一个耳光。 就是这个耳光,让陈晓琪下了决心辞职。 等到陈勇听到女儿辞职的消息时,陈晓琪已经独自一个人去了燕京。 曾瑧为此与丈夫吵了一架,两个人差点还动了手。 “今天的文件我看到了。老陈,你有什么看法?”曾瑧问陈勇道。 陈勇哼了一声道:“未必是好事。” 他看一眼许一山,欲言又止。 曾瑧给他打气道:“你别哼啊,有什么话就说。都是一家人,你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吗?” 陈勇这才慢条斯理道:“有句古话,叫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曾瑧白他一眼道:“你都什么话啊?一山会是走狗吗?” 陈勇冷笑道:“能好到哪里去?你们不知道站得越高,摔得越重的道理吗?” “你的意思是,一山做这个助理有风险?” 陈勇叹口气道:“茅山县还没有过先例的东西啊。你想想看,现在他是什么身份?好像全茅山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了。什么全县单位配合他工作啊,不就是说全县所有单位的人,都必须听他的吗?” “你认为,别人会服?” 曾瑧不屑地说道:“这又不是我们家一山自己要的位子,他们有本事,也可以去争取啊?” 陈勇瞪了妻子一眼道:“老曾,亏你还是多年的老领导了,怎么还像普通妇女一样的见识?就算黄书记承认他,给他一定的权力,你就相信其他人都会像黄书记一样?” 曾瑧陷入了沉思。 过一会她迟疑地说道:“要不,一山去找黄书记,辞了这个什么助理?” 陈勇苦笑道:“你以为是小孩子过家家啊?文件都下发了,还能改的过来?” 许一山坐在一边听他们夫妻说话,心里仿佛摇晃着一条小船。 其实,从黄山突然任命他为特别助理开始,他也就如陈勇一样,一颗心吊了起来。 因为,他缺的是根基。 黄山任命他为特别助理,意义不言而喻,全是冲着投资项目来的。 项目再生变,他将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那现在怎么办?”曾瑧迟疑着问。 “走一步,算一步吧,听天由命。”陈勇感叹道:“许一山啊,你就是一个大麻烦啊。你想想看,去了洪山镇,你炸了一座桥。当初如果不是我在黄书记面前立下保证,你早就被问责了。现在好了,你弄了一个什么油脂项目来,又挑起了他的胃口。你难道看不出来吗?现在不光是茅山县,我相信衡岳地区的所有县,都在虎视眈眈这个项目。” “你啊,多大的脚,穿多大的鞋嘛。” 许一山这才低声辩解道:“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啊。” 陈勇哼了一声道:“当官的需要什么?政绩啊!这个项目无论落在谁手里,谁就有了一个别人无人逾越的大政绩。有了这个政绩,不说青云直上,至少也能说得上话吧?” “我现在不妨告诉你,光是茅山县,盯着这个项目的人就不下五个人。黄书记是志在必得,谢县长要想在年底扶正,这也是一个关口。当然,他们两个还可以在这个项目上平分秋色,你知道最关心项目的人是谁吗?” “段焱华。”许一山脱口而出。 陈勇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你还知道,你不傻嘛!” 正文 第286章 情话 一顿饭,整整吃了四个小时。 在这四个小时里,陈勇就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将他心里的所有话都说了出来。 他担心许一山再次被人陷害。或许是因为对女儿陈晓琪的愧疚,他对许一山似乎再无防备之意。完全以一个父亲的姿态在提醒和教育着许一山,茅山县里无好人! 茅山官场的格局,他了解得一清二楚。 黄山是一个典型的老派守旧官员,他一直坚持着茅山的现状不能轻易改变。 黄山认为,任何一个政策的出台,都将直接影响老百姓的生活。与其到处去摸索,不如在原地踏步。至少,不会出问题。 县长谢飞心里有抱负,可他并不想太多的露出他的锋芒。做官的最高境界就是难得糊涂,因此他在茅山县就像一个影子一样,任何事情都是在黄山决定之后才给出相同的意见。 全县锋芒最键的就是段焱华。 段焱华是第一个在茅山县提出土地财政的人。 段焱华认为,茅山县是个资源缺乏的地区。无工业,无商业,也无第三产业。这是一个老旧的农业县,要想突破重围,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土地释放出来。以土地换取财政自由,从而达到发展的要求。 段焱华的意见,在相当的层面获得很多人的赞同。 眼看着其他县高楼林立,市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他们选择与段焱华站在一起,以土地吸引投资,从而将城市扩大,将市场跟着做大做繁荣。 黄山对段焱华的意见持有一定的保留态度,因此这些年来,茅山县城的开发程度并没有像外县一样如火如荼。目前为止,能在茅山县开发房地产的企业没有超过三家。 有人说,茅山县的政治格局是三派。 以黄山为首的守旧派,以谢飞为首的改革派,和以段焱华为首的激进派。 无论哪一派,都被黄山死死地压着,谁也冒不出头。 有黄山在,谁也没法改变目前的格局。 有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那就是段焱华是黄山的干儿子,严格说起来,段焱华将来要继承的,必然是黄山的执政理念。 黄山之所以压着段焱华不让他卖地,还是因为他内心深处残留着的崽卖爷田不心痛的思想。 他曾经透露过想法给段焱华,至少在他当政的时代,他不会允许段焱华无休止的的将土地变卖出去。 言外之意,他退下去之后,就管不着了这些事。 夜已深,曾瑧倦了,连收拾的想法都没有了。 许一山主动起身将桌子上的东西收拾干净。正要走,曾瑧喊住他道:“今晚你就别走了,在小琪房间里睡吧。” 陈勇喝了不少酒,附和着妻子的建议道:“这样很好,就在家休息吧。” 许一山突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想推辞,却没勇气说出口来。 能在陈晓琪的房间睡觉,也算是亲近了她。 躺在她的床上,许一山顿感周身都被一股浓浓的温柔所包裹。 她的被子还残留着她身上的香味,她的枕头上还留有她的温柔。 本来他也疲倦,可是此刻却再无睡意。 他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给陈晓琪打了过去。 “老婆,是我。”他压低声笑道:“你猜我在哪?” 陈晓琪那边半天没声音过来,这让他的心陡地揪紧。 “小琪,是你吗?你在听吗?” “是我。”陈晓琪的声音终于幽幽地传了过来,“许一山,你在哪?” “你猜!”许一山逗着她说道:“猜出来有奖。” “猜你的头,奖你的头。许一山,快老实交代,在哪?” “如果我说,我现在躺在你的床上睡大觉,你信吗?” 陈晓琪噗嗤一声笑出来,“我信你个鬼,你这个糟老头子。” 说完,赶紧关切地问:“你没事了吗?” “有事还能跟你打电话?”许一山不屑地笑道:“你要相信你老公,吉人自有天相。” 他本以为陈晓琪又会骂他,没料到手机里突然传出来她的呜咽声。 陈晓琪一哭,许一山的心跟着难受起来。 可是他又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只好任由她抽泣着。只是将手机紧紧贴在耳朵上,生怕漏掉她半丝的呼吸声。 陈晓琪为他与父母反目,辞职走人。这给了他极大的震撼。 在陈晓琪突然叫他去登记时,他还以为是天上掉了馅饼。直到老董有意无意的暗示,他才想起自己是不是陈晓琪临时拉来凑数的配角。 有一件事他一直耿耿于怀,就是两人既然已经是法律上的夫妻了,却到今天还是有名无实。 如果说他没主动过也说不过去。毕竟没有经验,他的脸皮子又薄,只要陈晓琪给他一点脸色,他就不敢再有非分之想。 陈晓琪一直与他保持着若即若离的状态,让他不敢断定她究竟有没有爱自己。 直到这次出事,陈晓琪所表现出来的一切,似乎已经在明确告诉他,他是她的男人。为了自己的男人,她可以不顾一切。 “老婆,我想你。”许一山试探着叫了一声。 陈晓琪轻轻嗯了一声。 这一声嗯,犹如天籁,直接将许一山幸福到了天堂一样。 过去,他也这样叫她,但她从没正面回应过。叫的多了,陈晓琪还会骂他不要脸。 而今天,陈晓琪不但应了他,而且声音出奇的温柔。 他叫的有些心虚,她应得十分自然。 两个人抱着电话,谁也不舍得挂,一聊就聊到了凌晨。 陈晓琪显然有些疲倦了,她告诉许一山,明天她要与一家演艺公司谈合同。人家看中了柳媚,希望将她签到公司旗下。 许一山连声说道:“这是好事啊,我们茅山也有明星了。” 陈晓琪笑道:“距离明星的路还远着呢。不过,这是一个好的起点,有机会,有舞台,我相信柳媚能闯出一片天地来。” 她轻轻叹息一声道:“可是柳媚却不怎么愿意签啊。” 许一山问:“为什么?” 陈晓琪道:“她给我说了心里话,她不想当明星,她还是想当她的老师。” 许一山没立即给予意见,柳媚的想法出乎了他的预料。 按理来说,谁心里都有一个明星梦。特别像柳媚这样的姑娘,又有才,又有貌。只要她多付出一点努力,就有可能成为万人仰慕的明星。 明星是财富的代名词,只要当上明星,金钱、名誉、地位都会跟着来。 “孟梦呢?”许一山问。 “那个小姑娘啊?”陈晓琪笑了起来,轻声道:“她家来了人,专门负责她的事,与我没关系。” “柳媚怎么说?” “她想带着她回去读书。”陈晓琪叹口气道:“许一山,你自己注意身体。我不在你身边,你要防范黄大岭报复你啊。” 正文 第287章 小酒馆请客 于艳见过黄山后,一直等在宾馆不出门。 许一山过去拜访她,邀请她共进午餐。 于艳也不推辞,跟着他出门。 许一山问她喜欢吃什么?于艳偏着头反问他喜欢吃什么。 许一山笑道:“你是客人,我得尊重客人的意思。” 于艳浅浅一笑道:“你们这里有句古话,叫客随主便。既然你知道我是客,哪有客做主的道理?” 一句话堵得许一山尴尬起来。 大酒店环境好,服务好。但菜品基本都大同小异,并没十分出色的特色东西。 小饭店环境差,谈不上服务。但往往有着江湖特色,却是大酒店比不了的优势。 他突然想起老董经常与他一起去的小酒馆,便试探着问于艳:“余小姐,你是喜欢环境,还是喜欢口味?” 于艳回过来一句道:“客随主便。” 许一山便兴致勃勃地说道:“我带你去一个小地方。那地方是真的小,也没服务,你能习惯吗?” 于艳哂笑道:“你选的地方,一定不差。” 许一山问:“我再叫个朋友一起,合适吗?” “当然合适。”于艳回答得很干脆,“我也喜欢热闹。人多热闹。” 许一山便将电话打给老董,约他去小酒馆。 老董为难道:“中午去?我家母夜叉昨晚上晚班,今天在家休息,她让我中午回去吃。” 许一山嘿嘿笑道:“老董,吃饭是假,嫂夫人想你是真吧。你平常不也在单位食堂吃吗?今天还非得回去?” 老董道:“我家那个母夜叉你又不是不知道,发起飙来,鬼都怕。” 许一山便出了个主意,“要不,你叫上嫂子一起来。我给你说老董,今天我请的可是贵客,又是美女。” 老董一听来了兴致,赶紧问:“哪里来的美女?” 许一山压低声道:“外国妞,够洋气吧?” 老董便笑,自我解嘲道:“外国妞身上有膻味,不合我胃口。” “滚蛋!”许一山笑骂道:“亏你敢说,什么胃不胃口,你小子闻闻味道也是幸福。” “行,老子就幸福一回。我来。” 许一山逗着他道:“不怕母夜叉了?” 老董哈哈大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古人都能做到,到我这里了,还有什么麻烦?” 当即约好时间,不管谁先到,按老规矩先点上菜。 许一山站在一边打电话与老董说笑,于艳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笑着问许一山:“谁是外国妞?” 许一山没料到她将话都听到了,顿时尴尬起来,嘿嘿地笑道:“不是说你。” “不是我吗?”于艳似笑非笑道:“许先生,我要告诉黄书记,你背地里叫我外国妞,你不尊重我。” 许一山急道:“没有啊,你是我的客人。我敢不尊重你?不管怎样,我先道歉,好不?” 于艳噗嗤一笑道:“你还真以为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啊,你也说错啊,我就是外国妞。不过,一千根头发里,我有五百根头发与你是一样的。所以,我不算是外人哦。” 于艳父亲是华裔,她说一千根头发有五百根与许一山是一样的并没错。 小酒馆躲在巷子深处,生客极少,都是回头熟客。 许一山与于艳到的时候,老董已经先一步到了。 幸好今天的客人不多,仅有的一个小包厢没客。 老董按照许一山的说法,先到先点菜,只需说一声,“老三样”,小酒馆的老夫妇便会会心一笑。 老董一眼看到于艳,顿时瞪大了眼,半天过去,忘记了打招呼。 劳动的失态让许一山忍俊不禁,他喊了老董一声道:“老董,傻了?” 老董咽口唾沫,嘿嘿地看着于艳笑道:“傻了,傻了。真没想到,世间还有这么漂亮的姑娘?你不是天上下来的仙女吧?” 于艳羞涩一笑,主动伸出手与老董握。 老董慌忙将一双手都伸出来,紧紧握住于艳的小手赞叹道:“滑如腻脂,宛若花香。” 他拉着于艳的手不肯放,于艳抽了几下都没抽出来,神情便变的尴尬了。 许一山轻轻提醒着老董道:“老董,你干嘛?” 老董这才松开手,长长叹口气道:“四大美人,不过如此啊。” 老董的表现许一山一点也不奇怪。他对任何一个姑娘的赞美都是这么几句话。 从他介绍自己与陈燕和欧阳玉她们认识开始,许一山就知道老董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男人。 就像陈燕给他说过的一样,她们都把老董当兄弟,没将他看做是异性朋友。 老董喜欢女人,特别是美女。他看到美女,就会像绿头苍蝇一样的飞过去。不过,再美的姑娘,老董也只停留在语言上讨巧,绝不会越雷池一步。 欧阳玉就曾笑话过他,说老董色心比天大,色胆比鼠小。 她吓老董说,只要老董敢,她开房。 老董有心无胆,别人说是因为他怕家里的老婆。 老婆老婆虽然不是名门望族出身的姑娘,但人家曾经拿过省运会摔跤冠军。 据说,他老婆摔他,就像摔麻袋一样,甚至当着老董的父母面摔他。 其实只有许一山知道,老董有心无胆,并非是怕老婆,而是他真正是个嘴上的小人,行动上的君子。 怕老婆可以不要她啊!许一山在与老董探讨这个问题的时候,老董认真地说道:“我不能让爱我的女人伤心绝望。” 许一山带着外宾来小酒馆吃饭,老董怎么也想不通。 他陪着笑脸对于艳说道:“余小姐,玩笑归玩笑,我这人就爱开玩笑,余小姐不介意吧?” 于艳矜持颔首道:“我要介意,就不会跟着来了。” 老董连忙介绍道:“我们国家有句很实在的话,叫酒香不怕巷子深。这里虽然格局小了一点,但要说美食,整个茅山县怕还没一家酒店比得上这家的正宗。” 于艳微笑道:“我相信许先生的眼光啊。” 菜很快上来,色香味俱全,还没吃,肚子里的馋虫已经被勾了出来。 酒不可少,还非得是小酒馆自酿的稻谷烧。 一杯下去,于艳的脸已经红得像一朵娇艳的桃花。 她摇晃着手里的酒杯说道:“许先生,你如果非要坚持合股,我会去找彭毕先生。你相信吗?我一个电话,他马上就会出现在我面前。” 许一山淡淡一笑道:“没事,你可以找他。只要严总投资,不管投资在哪,都是双赢。” 于艳将头凑过来道:“你就不怕我们的投资项目跑了?” “你要跑,我能拉得住?” 于艳奇怪地笑了起来,“我若跑了,你的责任就大了,是不是?” 正文 第288章 比拼耐心 黄山对许一山请于艳去小酒馆吃饭喝酒大为光火,他不顾有人在场,当面训斥许一山,怎么能将尊贵的客人请去路边小饭店就餐。 黄山分析道,这会被客人误认为茅山县怠慢。 许一山想解释,但黄山似乎不给他机会,他沉着脸道:“如果因此而造成招商引资出现问题,许一山同志负有全部责任。” 换句话说,油脂基地项目流产,拿他许一山是问。 客人于艳倒没怎么在乎,反倒认为她来茅山后,在小酒馆吃的是她最满意的一顿饭。 于艳的态度算是给许一山解了围。 但于艳坚持提出投资意向是独资,如果茅山县不能让她独资,她将另择其他地方投资。 黄山的态度出现动摇,他开始犹豫着要不要答应于艳提出来的要求。 许一山在这时候挺胸而出,坚决要求合股。 洽谈会在双方都坚持自己意见下不欢而散。 送走于艳后,黄山叫住许一山,紧盯着他的眼睛看,沉声问他,“你坚持要合资,如果因为这个条件而造成项目转投他处了,是你的责任还是我的责任?” 许一山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书记,我们一定要坚持合资。” “道理呢?”黄山哼了一声道:“人家独资不是更好?我们一方面出让土地,能创收一大笔。基地建起来运营后,利税又是一大笔收益。关键是我们不需承担任何风险啊。” 许一山低声道:“书记说的很对。但是,我个人想,我们茅山要想持续性的发展,就必须得学会一门过人的手艺。油脂企业国内不少,但能打进国际市场的不多,甚至可以说绝无仅有。” “马来的这家油脂企业我做过背景调查,他们在国际油脂市场上具有相当高的地位,全球任何一个地区都有他们的营销渠道。这可是花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 “我在想,与其坐收渔人之利,不让借机扬帆出海。我们靠着严总的油脂企业这条船,可以把茅山茶油的影响力扩展到全球去。” “西方国家的食用油主要为橄榄油,我把橄榄油和茶油作了比较,在很对方面,茶油要胜过橄榄油许多倍。特别在健康方面,具有其他任何油脂取代不了的效果。” 许一山一口气说了半个小时,他从茶油的食用指标出发,分析了目前食品界各类油脂的用量与用途。结合严华在全球的油脂帝国的影响力,决心依靠油脂基地,推出一款适合全球人类食用的高品质茶油。 黄山居然没打断他,任由他畅快地说下去,不时还报以颔首。 许一山之所以说得那么详细,目的就只有一个,坚定黄山要求与严华合资的决心。 等许一山说完之后,他不紧不慢地问了一句:“还有吗?继续。” 许一山讪讪摇摇头道:“说完了,没有了。” 黄山嗯了一声道:“一山啊,我知道你的想法,你这样想,能达到目的当然是最好的。问题是现在的资本家,都是逐利的动物。如果他们不答应,我们该怎么办?” 许一山嘿嘿笑道:“他们会答应的。现在我们双方都在比拼耐心,谁先失去耐心,谁就落于下风了。” “何以见得?” 许一山想了想道:“假如于艳真要投靠他人,她就不会等在我们县,三番五次催问我们的决定了。” “你不担心彭县长又来一次截胡?” “他截胡不了的。”许一山轻蔑笑道:“与外商打交道,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诚信。他们需要的是健全的制度和良好的诚信基础。彭县长恰恰缺失了。” 黄山狐疑地问:“你敢保证吗?” 许一山这下为难了,这世上只有铜匠铁匠,哪有包匠? 不过,他能肯定,即便严华不投茅山县,也绝对不会去长宁县投资。 彭毕弄的一个严氏旧居,弄巧成拙了。 当然,起因还是在许一山送严华的那本族谱当中。 严华在确认许一山送他的族谱与自己手里持有的族谱一模一样之后,才确信他的祖籍地并非长宁县,而在茅山县。 他回去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再次安排于艳过来。许一山完全能理解他在这一个月里的犹豫、下不定决心,以及许多其他的担心。 毕竟彭毕不是一个普通人,他是长宁县堂堂的常务副县长。 他已经付出那么大的努力,最后却换来严华的不信任,难保他不恼羞成怒,处处给严华使绊子。 “这样吧,你的建议我拿到常委会上去表决。”黄山想了想说道:“你列席吧。” 茅山县九大常委,无一缺席。 这是决定茅山县未来走向的一件大事,谁都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缺席。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油脂基地一旦落户茅山县,茅山将会发生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 黄山亲自主持会议,会议的议题就只有一个:关于油脂基地落户茅山县的政策问题。 会议一开始,黄山便将油脂基地落户茅山县的重要性讲了一遍。 但他话锋一转道:“现在有个非常严重的情况需要大家一起表决,投资方要求独资建厂。可是我们县里认为,合资是最好的选择。” “选择让投资方独资,马上可以签署投资协议。选择合资,可能会有一些麻烦,对方对合资抱有想法,不倾向走合资路线。大家都想想,我们该选择哪一个决定?” “最后提醒各位,选择合资,有可能失去这个项目。” 会议室鸦雀无声,每个人表情都显得无比凝重。 段焱华咳嗽一声,第一个发言问道:“合资是谁的主意?” 黄山摆摆手道:“这个先不提,大家考虑清楚后,再表决就行。” 段焱华冷冷一笑道:“我担心的是,大家在这里争得你死我活,到最后做的决定人家不认可,拍拍屁股走人了,这个责任该谁来负?” 县长谢飞接过他的话说道:“老段,现在就担心追责,是不是有点过早了?” 段焱华认真道:“不早啊,我觉得,完全有必要厘清关系和责任。我们作为全县人民的领导,就该想着要为群众美好生活而努力。这不是标新立异的时候,更不是出风头的时候。需要脚踏实地,扎扎实实推进项目落地才是正道。” 谢飞似笑非笑地说道:“老段你的意思是我在标新立异,想出风头了?” 段焱华摇摇头道:“谢县长您不必非要往自己身上扯。这样吧,我看书记的特别助理许一山同志在,要不,请他来给大家讲讲?” 正文 第289章 数据说话 段焱华一出手,便将许一山推到前台来了,以至于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看在他身上。 黄山颔首道:“一山同志,你来谈谈个人的看法吧。” 常委会议,都是椭圆桌会议。 书记与县长并居桌首,两边依次从人大、政协、宣传、政法等,一路排下去。 每次开会的座次都有讲究,座次永远不变。谁靠近领导,谁处于边缘,一目了然。 许一山是没有资格坐椭圆桌边开会的,作为列席人员,他与其他列席的人都坐在椭圆桌后边的一排椅子上。 这种等级森严的座次表,很容易区分出来一个人的社会地位。 许一山站起身,正要发言。黄山招招手道:“你过来说。” 许一山迟疑了一下,还是走到了椭圆桌边,站在桌尾,眼光不敢去看在座的各位领导,有些惶恐地说道:“各位领导,我讲五分钟。” 话音未落,段焱华不耐烦地摆摆手道:“不用讲那么久,大家时间都很宝贵,给你三分钟,说吧。” 段焱华虽然贵为常委,却是九大常委排名最后的一位。 其他领导都静静地凝视着许一山,没一个人开口。 许一山有些为难道:“三分钟我怕讲不清。” “讲不清就别讲。”段焱华沉着脸说道:“一山同志,我先问你,合资的主意是不是你出的?” 许一山老实点头,辩解道:“我的意思是通过合资,我们在今后会有主动权,不至于受制于别人。我的想法的,我们不但要合资,我们还必须控股。” 段焱华冷笑道:“你拿什么去合资?你有钱吗?许一山同志,这可是总投资达十亿美金的大项目,你说要控股,你告诉大家,你能拿多少钱出来?” 许一山讪讪笑了,道:“我没钱,但县里有。” 段焱华惊呼出声,“县里有吗?” “当然有。”许一山毫不退让道:“县里又何止是十亿美金,据我统计,我们手里掌握的资源,至少值一百亿美金。” 许一山语出惊人,顿时让常委们都骚动起来了。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欲言又止。 黄山也被许一山的话惊到了,他将一只手往下压了压道:“一山,有些数据不能盲目扩大。” 段焱华似笑非笑道:“说得我们茅山县现在好像就是个隐形土豪一样的。你说说,我们的一百亿美金从何而来?说不出来,你就是危言耸听啊。” 许一山淡淡一笑道:“行,请各位领导算一算啊。” 他板着手指头数了第一个,“土地。土地是我们的第一个自然资源。这次油脂基地项目需要用地接近四千亩,基本等同于半个茅山县城。如果按每亩土地20万计算,光是土地成本,我们就有将近8亿的投资成本。” 他掰下第二个手指头,眼神环顾一遍常委们,凝神静气说道:“第二个才是重点。我从有关方面查到了数据。目前我们茅山县拥有油茶树三百二十万棵,大规模油茶林达八个之多。这是我们的核心武器。油脂基地之所以选择我们茅山,看中的就是这几百万棵油茶树。” “这是一笔无法估量价值的资源,值个百亿,有问题吗?” 黄山似乎猛地回过神来,他掩饰不住笑容道:“原来我还真是一个打土豪嘛。” 黄山的话惹得大家都笑了起来,刚才紧张的气氛在这一阵善意的笑声中烟消云散。 黄山示意许一山先坐,他将常委们逐一看了一眼,道:“各位,现在明白过来了吧,我们不比任何县差嘛。从某个角度来说,我们才真正是财大气粗的人嘛。以后大家出去开会交流,就得按一山同志的说法来武装自己。我们都是大土豪。” 笑声再一次荡漾在有些沉闷的会议室。 段焱华脸上始终没半点笑容,他敲了敲桌子道:“各位先别乐,依我看来,一山同志说的这些,好像其他县也不比我们少嘛。如果都按他的这种说法来表述,我们的优势在哪?” 这句话问到了症结点上了。 是啊,你茅山县有土地,别的县就没土地了? 你茅山县有油茶树,其他县不一样有吗?而且,其他县似乎油茶树更多一些啊。 既然大家都在一个水平线上,投资方为什么非要选择茅山县? 明明是投资方拒绝合资,茅山县却坚持要合资,这不是把客人往外推吗? 会议室陡然安静下来了,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严肃与沉闷。 许一山感觉时机差不多了,他望着段焱华,缓缓说道:“段书记,我们还有一个别人没有的杀手锏。这是我们县的独门暗器,别人想学也学不来。” 常委们又瞪大了眼,一起注视着他,等着他揭开谜底。 许一山清了清嗓子道:“我说的这个独门暗器,就是我们茅山县的气候条件和土壤质量。” 茅山县拥有一条无修山脉,这是衡岳地区一个标志性的地理特征。无修山脉最高山无修山就在茅山境内。除此以外,茅山境内还有许一山的老家古山,以及洪山镇的云雾山。 这三座山在衡岳地区都是海拔最高的山。 高山出好茶,当然也出好油。 其中,云雾山的油茶林,是衡岳地区保存最完整,最具有生机的一片油茶林。 云雾山整座山分为上下两半,接近山峰的地方种的是茶叶。茶叶之后,漫山遍野都是生机勃勃的油茶林。 而且许一山已经暗暗找人检测过了,云雾山的茶油比其他任何地方出产的茶油都要多上十几个微量元素。而恰好是这十几个微量元素,正是茶油与其他油脂截然不同的魅力。 外商投资,就是冲着资源来的,没有资源,等于是拿着豪华钓竿垂钓一座没有鱼的水库。 许一山尽量用很慢的语速解释,他将每一个数据都咬得非常重,而且每一个数据他都解释得非常清楚。 没人知道许一山背后付出了多少努力,才能让他将各种数据信手拈来,娓娓而谈。 茅山县常委当中,段焱华是最年轻的一位,也是口才最好的一位。 即便是段焱华,在每次的会议中都无法拿出如此详尽的数据。 数据最能说服人,在数据面前,所有华丽的词藻都不堪一击。 “就算你说的都是事实,投资方能答应与我们合资?”段焱华质疑道:“商人可都是重利的。” “他们重利,我们也要重利。”许一山争锋相对地说道:“如果我们不重利,我们引他来投资做什么?” 会议室的气氛一度凝固。 突然,谢飞县长带头鼓掌。 正文 第290章 新镇长曹朝阳 常委会议最后的表决,一半对一半,黄山中立。 赞成合资的,以谢飞县长为代表。反对合资的,以段焱华为代表。 双方各执一词,谁也不让着谁。 黄山一锤定音,一切以项目为重,不惜一切代价拿下油脂基地项目。 常委会上当即成立一个项目引进工作领导小组。组长由黄山亲自担任,副组长是谢飞县长。段焱华作为小组的实际负责人,全面对接项目落地工作。 许一山只被安排作为一个联络员,负责处理茅山县与投资方的信息沟通。 说白了,许一山在项目引进工作中,只担任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色。再说白一点,他没任何决定权。 散会后,陈勇将许一山叫去了他的办公室。 他脸色有些不好看,眉头一直微微蹙着。似乎心事重重。 许一山不知道陈勇找他做什么?一进门后,便闭口不语,等着他说话。 陈勇犹豫了一会,低声说道:“一山,你要注意一下影响啊。今天你的表现太锋芒毕露了,你没发现,段常委一直在与你顶着说话吗?” 许一山老实道:“我知道。” “你知道还要说得那么详细吗?”陈勇担忧道:“你看你,说了那么多,起了作用了吗?” 陈勇透露出来一个机密,茅山县现在的财政非常困难,从上到下都想着天上掉一个大馅饼。 县里目前还欠着教改后的教师补发工资,全县事业单位中,有相当一部分的单位已经发不出来工资了。 为解燃眉之急,县里正在想方设法到处找钱来填补这个窟窿。 现在有外商来投资,土地款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啊。 可是许一山却想着拿土地与投资商合股,这不把别人的计划全部打乱了吗? 一个县与一个家都是一个道理,首先得有钱。没钱的家,最难当! 黄山手上没钱,谢飞手上也没钱。段焱华手里还有点钱,但被他死死压在洪山镇,怎么可能拿出来给县财政? 缺钱的黄山,眼光也盯在土地出让费上。 许一山疑惑地问:“黄书记好像很赞同合资。” “幼稚!”陈勇哼了一声道:“这就是你的幼稚了,如果他赞同,还需要开个常委会来表决?” 许一山顿时有点慌了,紧张地问:“哪该怎么办?” “你听着,你现在的任务就是一个信息联络员,不要在这件事上出歪点子了。” “您的意思,我撒手不管?” “让你管,你能管得到?”陈勇不高兴地说道:“一山啊,你多大的脚,穿多大的鞋。茅山县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复杂着呢。” 挨了陈勇一顿教训,许一山的心情变得无比低落。 现实就如陈勇分析的一样,常委会上将他列为联络员,就是明摆着将他排除在外了。 果然,常委会过后,段焱华去拜访于艳时,就没通知他。 仿佛是一夜之间,许一山就成了一个摆设。 心情郁闷的许一山找老董借了车,直奔洪山镇而去。 孙武已经得知严华派了人来,正在家焦急等待与人见面。 严华的人在这时候过来,其实与他是有关系的。如果不是他将许一山被纪委调查的消息通报给马来西亚的严华,估计严华还在纠结要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回来。 孙武有严华的联系电话。 在许一山被纪委约谈之后,孙武犹豫再三后,直接将电话打到了严华的手机上。 他自报了家门,喊了严华一声“叔”。 严华当即在电话里落了泪,哽咽着告诉孙武,“我找你,找得好苦。” 孙武却不想与他诉说亲人离别的伤感,开门见山道:“叔,你把我兄弟许一山都害了。” 严华吃了一惊,连忙问为什么? 孙武毕竟是在体制里混过的人,对体制里的一套驾轻就熟。 他在将许一山被纪委约谈问责的事说了一遍,不忘添油加醋,总之,将责任全部推在严华身上,大意是他不来投资还好,现在资没投,反而将他的恩人害得进去了。 严华当即说道:“武,你放心,我会证明他是清白的。” 于艳作为严华的全权代表,一个人从马来西亚飞了过来。 她的出现,直接导致茅山县将许一山从看守所里放出来。 看到许一山出现在自己面前,孙武激动得朝他胸口擂了一拳,红着眼叫道:“你担心死了我。” 许一山安慰他道:“老孙,我是个打不死的小强。” 孙武咧开嘴笑,吩咐老婆春花道:“弄几道小菜,我们兄弟喝几杯。” 许一山笑道:“不喝,我开车。晚上还要回去县里。” “哟,当了县里领导,看不起我们乡下百姓了?”孙武讥讽他道:“要是你去市里当了领导,怕是连门都不让我进了啊。” 许一山解释道:“不是,我这次回来,是抽空来的。我想去看望一下新来的镇长啊。” “哦,新镇长啊。”孙武不屑地说道:“这个人看来不怎么样。” “为什么?”许一山好奇地问。 “他一来,就与洪荒打得火热。听说,这个人一天到晚都在洪山大酒楼吃吃喝喝。来了也快有半个月了,我可是连面都没见着。” 许一山道:“公务繁忙,理解理解。” “他的公务?”孙武苦笑了一下道:“可能就是忙着怎么将小平原的地卖给黄大岭。” 许一山心里一动,这个曹朝阳,可千万别被人家利用了啊。 洪山镇新来的曹镇长一改过去木讷的神态,看到许一山来了,赶紧从办公室里迎出来,老远就伸出双手喊道:“一山老弟,你终于回来了啊。” 许一山与曹朝阳算得上是熟人,毕竟两人过去在同一个系统工作。 而且许一山七年的野外勘查茅山水利设施时,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无修水库。 当时,曹朝阳是无修水库管理处主任。 其实,他的这个主任屁也不是,行政级别甚至没许一山高。 许一山至少还是个主任科员,他曹朝阳连科员都不是。 许一山每次去无修水库,曹朝阳都要拉着他回家去吃饭。 在无修水库,永远有吃不完的鱼。 曹朝阳会捕鱼,只要他出手 ,就没有他捕不到的鱼。 传说,曹朝阳的水性特别好,他能一个猛子扎到无修水库水底,徒手摸上来鱼。 没聊三句话,曹朝阳便拉着许一山要去洪山酒楼。 许一山刚想推辞,曹朝阳便沉了脸道:“看不起哥哥是不?在洪山镇,我是镇长,你是副镇长,你应该听我的。” 许一山只好答应他,心里想,曹朝阳突然升为洪山镇镇长,这里面会没有猫腻吗? 正文 第291章 背后的阴谋 许一山本身不想去洪山酒楼,可是耐不住曹朝阳的热情,只好勉为其难过去。 洪山酒楼为他单独设了一个包厢,包厢专用,他不来就空着。绝不接待其他客人。 许一山有些吃惊,心想曹朝阳才来洪山镇多久?居然就混到了这样的待遇,即便如段焱华,也没这么高调。 他过去虽为水库管理处主任,却只是个内部认可的干部。对外,与普通职工无异。 洪山镇原镇长刘文调走后,曹朝阳便接替他成了洪山镇镇长。按曹朝阳自己的话来说,这是他祖坟冒了青烟,一直到现在,他都还在怀疑这天大的好事突然降临在他头上,到底是前世修来的福分,还是自己的勤奋感动了上面的领导。 洪山镇本来就是个香饽饽,混乡镇一级的干部,谁都想来洪山镇。 毕竟镇大,经济条件全县首屈一指。这样的地方最容易出政绩,稍不留意,就有可能平步青云。 曹朝阳出任洪山镇镇长,不但所有人不信,就连他自己都不信。 因此一落座之后,曹朝阳便笑眯眯地说道:“我这个镇长能做多久,鬼都不晓得。” 许一山笑道:“老曹,组织从不开玩笑,既然任命你当了镇长,肯定有理由。你尽管放心去做,做好了镇长,还可能做县长,市长,甚至往更高的地方走。” 曹朝阳呸了一声,笑道:“许兄弟,你别哄我开心。老子这个镇长怎么来的,我心里其实还是很清楚的。不瞒你说,我就是抱着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想法,得过且过,混着呗。” 见许一山不说话,他叹口气道:“我与你不能比,这当官和做生意都是一个道理,得有资本,还得有资源。许老弟你的出身虽然不高贵,但你娶了个有背景的老婆。那就是你的资源。我有什么呢?毛都每一根。” 许一山被他戳到痛处,心里惭愧不已。 他深知,自己的这个副镇长是怎么来的,如果不是与陈晓琪登记结婚了,他做梦都不敢有一天会当上洪山镇的副镇长。 许一山见曹朝阳表面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内心还是一片忧心忡忡,便猜到他有心事。 聊了几句后,话题便回到无修水库上去了。 曹朝阳担任无修水库管理处主任时,已经发现无修水库大坝出现了裂缝。 他多次给局里汇报,要求局里重视大坝的安危。 局里也派人来看过一两次,每次来人,并不去大坝上,而是叫上曹朝阳,开着船往水库深处去打鱼。 曹朝阳尽管很不愿意,但又不敢得罪局里来人,只好每次带着他们在水库里捕捞大鱼,让他们满载而归。 在茅山县,无修水库的水库鱼已经是一块招牌。 就是在衡岳市,无修水库的水库鱼也是一块响当当的招牌。 许多人都是冲着水库鱼的招牌来尝鲜的,结果吃到的鱼,绝对都不是无修水库的鱼。 曹朝阳自己就清楚,无修水库在三十年前就开始禁止捕鱼了。水库管理处有一个重要的职责,就是每天开着快艇沿着水库转上几圈,发现有人偷捕偷捞的,一律抓人罚款。 说简单一点,无论是茅山县还是衡岳市,市面上根本就不可能吃到无修水库的水库鱼。 当然,茅山县的领导如果想尝鲜,曹朝阳还是有办法的。 还有就是每年过年的时候,县委书记黄山都会要求水库给他准备一些纯正的水库鱼。 无修水库鱼最大的特点是汤白,炖出来的一锅汤,比牛奶还要浓一些。 而且做无修水库鱼,锅里是不需要放油的,也不用煎炸,而是直接冷水下鱼,只放姜葱和盐,其他任何调料都不用。炖出来的一锅鱼汤,味美如仙。 许一山在无修水库勘查过很多次,也只是偶尔才尝到一口鱼汤,感觉是此生最好喝的鱼汤。 局里干部注意力根本不在大坝上,一来就是要鱼,这让曹朝阳很少烦躁。后来干脆不给局里说了,而是悄悄给县领导反应了情况。 县里领导为这事在会上公开批评过水利局局长,这让水利局长很恼火,几次要将曹朝阳赶下去。 就在水利局还没来得及换了他的时候,一场大雨最终让大坝轰然倒塌。 曹朝阳说到这里的时候,眼圈突然红了。 他哽咽道:“我家两代人都围着水库在转。水库大坝一倒,我感觉自己的魂都丢了一半。” 曹朝阳毫不掩饰说,倒坝的那晚,他哭了整整一个晚上。 其实无修水库溃坝也在许一山的预料之内。 他在勘查无修水库的时候,也发现了水库大坝存在的风险系数越来越高。 他在《茅山水文志》上详细记载过无修水库的由来,以及他提出多少年要进行尽水维修的建议。遗憾的是没人注意,更没人管。 许一山有时也能理解局里,维修需要一笔巨大的开支,可是县里每年拨给局里的水利设施经费杯水车薪,别说搞这么大工程,就是维修一些最基本的水利设施都往往捉襟见肘。 没有钱,水利局拿什么去维修?于是一年一年拖下来,最终酿成严重后果。 曹朝阳能当上洪山镇镇长,绝非无修水库溃坝他因祸得福,但也与无修水库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这就要牵涉到无修山上无修庙的钟鼓了。 无修庙的钟鼓一夜之间消失不见,这绝对不是一件小事。至少,水库管理处应该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整个水库管理处对此事都是三缄其口,从来没有人说过钟鼓的去向。 许一山隐隐约约能感觉到,曹朝阳的这个镇长,一定与无修庙的钟鼓有着某种联系。 在纪委小楼他遇到过隔壁的县文化馆馆长胡丹阳,他与许一山就聊到过关于钟鼓的一些事。 胡丹阳似乎心有恐惧,一聊到钟鼓的事,他就有意避开。 只是在他被带走前的一天,他似乎有什么预感似的,与许一山说起过一句话,“兄弟,我要是那天不明不白死了,一定就是死在钟鼓这件事上。” 许一山将这句话记在心里,他明显感觉到钟鼓失踪是一件阴谋。但谁是背后的人,他不敢断定。 不过,眼前的曹朝阳,一定与钟鼓失踪案有关。 菜刚上桌没多久,门一开,洪荒笑眯眯地走了进来。 他一眼看到许一山,便一路小跑,老远便伸出手来喊道:“许镇长,好久不见!” 正文 第292章 都是一家人 洪荒主动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端到许一山跟前,诚恳说道:“许镇长,我今天特地来赔罪了。” 许一山没起身,淡淡说道:“赔什么罪?我与你有矛盾?” “没有没有。”洪荒一愣,竖起一根大拇指赞道:“许镇长,你真是识大体的人。现在我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千万别见外,你说是不?” 许一山逗着他问道:“怎么我们是一家人了?” 洪荒正色道:“是一家人啊。许镇长你现在是黄书记跟前的红人,特别助理啊。不是一家人,黄书记会把你放在身边培养啊?我的老大是黄书记的儿子,你说,我们不是一家人,难道还是两家人吗?” 说完后,他指着曹朝阳笑道:“你看老曹,这次要不是我老大出力,他能坐上洪山镇镇长这把交椅?” 曹朝阳讪讪地笑,却不否认,连连点头道:“洪老板说的极是,大家都是一家人。” 洪荒不请自来,已经让许一山感到很不自在了。他一直对洪荒持有戒心,认为他这样的暴发户,背后一定藏有大秘密。 洪荒现在紧抱着黄大岭的大腿,有黄大岭这把保护伞,他觉得天下太平。 草朝阳酒不辞杯,很快就有了醉意。 看他喝酒的神态,显然是故意想将自己灌醉。 许一山眼看着曹朝阳已经醉了,便提议散了算了。 洪荒却拦住他道:“许镇长,你先不要急,等下我送你一礼物。” 许一山摇头道:“洪老板,你知道我的个性的,礼物绝对不能收。” “这个礼物,你一定会收。”洪荒笑吟吟地回头冲门口喊了一声,“带进来。” 门一开,许一山便吓了一跳。 罗世斌被五花大绑着,被两个人架着胳膊拖了进来。 “许镇长认识他吧?”洪荒不慌不忙地说道:“我也是这两天才知道,这是个畜生。” 许一山没吱声,冷冷看了罗世斌一眼。 “许镇长还记得朋友圈的事吧?”洪荒提醒他道:“你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吗?” 许一山被他一提醒,顿时来了气。 当时九宫格朋友圈照片一事,差点让他身败名裂。 如果不是陈晓琪,估计到现在还没收场。也正因为陈晓琪的态度,才让朋友圈照片事件无声无息偃旗息鼓下去。 “是他?”许一山压住怒火问。 “对,就是他。”洪荒笑嘻嘻地说道:“这家伙不是想进镇政府吗?许镇长你不是拒绝了他吗?所以这家伙怀恨在心,偷偷拍了照片,发在朋友圈的。” 许一山哦了一声,冷冷扫视垂着头的罗世斌,走到他面前,劈面给了他一嘴巴道:“这一巴掌是让你长个记性,我许一山不是你随便可以污蔑的。” 洪荒大笑,赞道:“许镇长是个性情中人,我喜欢。你动手,会污了你的手。这种人,让小弟们教训教训就够了。” 他不顾许一山的反对,命令手下对罗世斌掌嘴。 只听到一阵噼啪噼啪的声音,罗世斌一张脸被左右开弓,很快便红肿了起来。 许一山不得不拦住他们道:“住手,你们这是滥用私刑。” 罗世斌被打的两眼昏花,头晕脑胀,不得不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不敢就行了?”洪荒喝道:“老实交代,还做过什么坏事?” 罗世斌紧闭着嘴,再也不肯开口了。 洪荒便苦笑道:“许镇长,刚才那几个耳光,是教训他狗眼看人低。接下来我要做的,是对叛徒的惩罚。老子家门不幸,这两个畜生,我一个都不会饶,谁求都没用。” 洪荒不顾颜面,跟许一山说了一段难以启齿的事。 原来罗世斌在投奔他之后,他觉得罗世斌是个文化人,因此有意重用他。 谁知这条饿狼,居然敢背着他与他情人私通。这还了得,洪荒再怎么大度,也咽不下这口气啊。 许一山心生厌恶,摆摆手道:“你私人的事,私人去处理。他触犯法律了,你交给法律去审判。如果你擅自动用私刑,那就是你的不对。” 洪荒大笑道:“许镇长,我就是想让你看看,这种叛徒会得到什么惩罚。” 在他的指挥下,有人搬来了一把铡刀,摆在罗世斌身边。 许一山还没明白洪荒要唱一出什么戏,只听到洪荒喝道:“小子,说,那只手摸了?” 罗世斌吓得浑身颤抖,那还说得出话。 “不说?直接埋了。”洪荒吓他道:“小子,你有种可以不说。” 也许是罗世斌真怕洪荒活埋了他,他迟疑一下低声说道:“就摸了一下。” “老子问你是哪只手摸的?” 罗世斌吓得脸都白了,哭着求饶道:“就摸一下啊。” “那只手?” “右手。” “哦。”洪荒拖长了音调,手一摆道:“铡了。” 两三个小弟便拖着罗世斌的一只手往铡刀底下塞,罗世斌挣扎着哭喊,“救命啊救命啊。” 眼看着铡刀就要落下,许一山抢上前一步,拦住道:“都住手。” 他回头看一眼坐在桌子边的洪荒,一字一顿道:“洪老板,看在我面子上,饶他一次,可行?” 洪荒起身,大笑道:“既然许镇长求情了,我就免他一死。小子,你给我记住,从今以后,不许在洪山镇出现,记住了?” 罗世斌连连磕头道:“记住了记住了。” 洪荒朝他屁股上踢了一脚骂道:“滚!” 罗世斌如蒙大赦,赶紧连滚带爬跑了。 看着罗世斌屁滚尿流的狼狈模样,洪荒得意地笑道:“敢在老子背后捅刀子,我让他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洪荒故意在许一山面前演出这样的一出戏,他是在暗示许一山,谁要与他作对,这就是下场。 许一山当然明白他的用意,但他在脸上却没表露出任何神色出来。 这时候,曹朝阳突然抬起头,睡眼惺忪地问:“出什么事了?” 仿佛他已经睡了一觉似的,对刚才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一样。 “走吧走吧,酒醉饭饱,我该好好睡一觉了。”曹朝阳伸了一个懒腰,起身出门。 尽管许一山自带解酒酶,可是喝了酒,他还是决定不开车。 不开车回去,就只能在镇里休息。他在镇家属楼有房子,也不知道爹许赤脚把自己的行李带回去没有。 钥匙他放在宛秋哪里,他得去宛秋那里看看。 正文 第293章 敏感的女人 宛秋看到许一山回来,惊喜交加。 她凝视着他,眼泪啪嗒掉落下地,呜咽着说道:“谢天谢地,你没事就好。” 爹许赤脚没来拿东西,不知是爹不好意思过来拿,还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儿子又在纪委呆了二十多天。 宛秋替他开了门,扑面而来一股淡淡的香味。 这出乎他的意料,房子长期没人住,里面的空气都会透着霉味。没想到非但没有霉味,反而还有香味。 宛秋羞涩一笑道:“我每天都会来这里坐一坐。”她回过头看了看门口,没有人,便压低声音含羞道:“想你。” 许一山心里一抖,装作没听见。随口问了一句:“你家老邓呢?” 宛秋哼了一声,“半个月没见着他影子了,不知死哪里去了。” 许一山心里一动,想起那晚在亭子里见到的一幕,便暗示她道:“自己的男人可要看紧哦。” 宛秋淡然一笑,“我不管他,反正我与他在一起过日子的时间也不多了。随他去吧。” 宛秋决定再回汕头去,她感觉在洪山镇过得很压抑,一天无所事事。 老邓这段时间对她的态度很不好,常常是两句话过后便会显得很不耐烦。说多了,要么闭嘴不语,要么破口大骂。 女人都是十分敏感的动物,起初宛秋还以为老邓是因为她与许一山的原因而脾气暴躁的。直到她发誓说与许一山是清白的之后,老邓的态度依然没有改变之后,她才多留了一个心眼。 女人一旦有心眼,就没什么能逃得脱她们的眼睛。 果然没多久,宛秋便察觉到了老邓与后面家属楼一个女人关系的不寻常。 许一山听得心动神摇,暗自惊叹女人的观察力真是太厉害了。 “你们男人,都喜欢吃着碗里的,眼睛还要看着锅里的,不晓得怎么样才能让你们男人从一而终。”宛秋似乎一点也不悲伤,反而显得很轻松一样,“我就奇了怪了,为什么你对别的女人就没一点感觉?” 许一山尴尬地笑,小声说道:“不是没有,而做人一定要懂得自律。” 宛秋冷冷一笑道:“别给我说大道理。是不是因为你老婆长得都比别的女人漂亮,所以你看别的女人都不上眼?” 许一山道:“我如果说自己有脸盲症,你相信不?” 宛秋噗嗤一笑,道:“我信你的鬼。” 说过之后,似乎想起什么一样的,小声问许一山:“你知道白玉与段书记的关系吗?” 许一山赶紧拦住她道:“不要背后说人闲话。” 宛秋嘴一撇道:“又不是我在说,别人都在传。她这次去县里当妇联副主任,坐的就是你老婆的位子。大家都说,她能去县里当干部,全都是段书记一手安排的。” 许一山怅然道:“宛秋,真的不要相信谣言。白主任能去县里当领导,是因为她的工作能力突出,绝非谣言说的胡说八道。” 屋里,许一山原来收拾好的东西,又被宛秋原封不动地摆了出来。 就连床上的床单,显然也洗过,干干净净的,散发出来一股淡淡的太阳光味道。 商调函风波出来后,许一山预感到自己的未来就此该结束了。 因此,他做了最坏的打算,回老家去种田。 可是谁料命运给他开了一个玩笑,在最后关头他突然逢凶化吉。 每当想起这事,他便会想起在派出所里偶遇到的段八爷来。 段八爷一辈子以给人看相摸骨为业,是一个永远都在流浪的卜卦高人。 段八爷说,他许一山骨骼清奇,今后必有大造化。 那时候许一山只当他是江湖骗子,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直到这几次出事后,最后都能遇难呈祥,不觉心里有些惊奇。 段八爷还说过一句话,只是许一山一直不敢往深处想。 段八爷说,他这一生都将桃花不断。而且这些桃花都是心甘情愿护着他的。 段八爷甚至在最后吟了一首诗,“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 许一山不知道谁会是自己的桃花,但从接触过的几个女人来看,感觉她们对自己似乎都有意,而且每个人都长得漂漂亮亮。 人心里一旦有念头,眼睛会第一个出卖自己。 宛秋看着他直愣愣地望着自己,不觉羞涩起来,低声提醒他道:“你往哪看?” 许一山看的当然是所有男人都最喜欢看的地方。 女人能不能让男人动心,不仅仅是有一张漂亮的脸蛋,更多的是女人的身材和胸。 宛秋在这方面很有一手,或许她真的掌握到了男人的心理。因此任何时候看她,她给人的感觉都是一种令人心动的诱惑。 她的胸看起来挺拔圆润,让人很容易想入非非。会在心里幻想着有多么的美丽。 她一直没生养,因此身材保养得特别好。似乎盈盈可握一般。偏偏她的屁股,又出奇的丰腴,恍如峰峦起伏的两座山包,长满了丰茂的森林和流淌一条美丽的河流。 “傻样。”宛秋捂着嘴笑,故意挺了挺胸脯。 许一山悄悄咽了一口唾沫,将眼光从她胸前移开,“我要休息了,你回去吧。” 宛秋闻言,脸上掠过一丝失望的神色。 她轻咬着嘴唇,跺了一脚,夺门而出。 许一山舒了一口气,他不敢保证宛秋继续留在他面前,他会不会做出出格的举动。 尽管他身体自带解酒酶,但酒入血液里,或多或少会激发男人最原始的冲动。 天上,月朗星稀。这是一个平常的秋日夜晚,酷暑过后,天气已经微凉。 远处的洪河,一如既往地静静在流淌,因为缺少了无修水库的水源,洪河的水显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少。最浅的地方,挽起裤腿可以过河。 才一个多月没回来,他似乎感觉处处陌生了许多。 洪荒在他面前演了一场戏,这是在暗示他,没将他许一山放在眼里。 他敢当着许一山的面拿来铡刀要铡罗世斌的手,这是在公然蔑视他。 尽管洪荒反复表态说,他是给许一山出气,教训罗世斌这种做人毫无道德底线的人,但许一山怎能感觉不出来他所作所为的威胁作用? 洪荒说了照片事件是罗世斌炮制出来的,他怎么就没提有人半夜拿气枪打他房间玻璃的事? 许一山强烈地感觉到,那一枪与洪荒有着紧密的联系。 没有他的指使,没有人有这样的胆量会半夜跑来镇政府打黑枪。 许一山没将这件事通报给孟梁,就是想着自己要找出这个放黑枪的。 这个人是谁? 正文 第294章 半部族谱 一早,许一山便悄悄离开了洪山镇。 今天是于艳约定的最后洽谈时间,这次洽谈的地点就在于艳住的茅山宾馆。 黄山已经交代下来,不惜一切代价留住油脂基地项目。弦外之音,投资方于艳提出的任何条件都必须无条件答应。 油脂基地项目工作领导小组组长和副组长都不出面,而让许一山和段焱华负责具体事务。 他们两个都属于小组成员,并没分谁是领导,也就是说,许一山和段焱华都具有发言权和决定权。 会谈一开始,于艳便笑吟吟地表示,今天有位重要的客人来访。如果许一山和段焱华不介意,她想等客人走了之后,他们再洽谈。 于艳第一次来国内,没听说过她还认识谁。更不可能有朋友在国内。 而且从她来茅山后,很少与外界接触,可以排除她在这段时间结交了什么朋友。 那么,这位重要的客人又是谁? 段焱华有些不高兴,坐在宾馆的会议室里,他发着牢骚道:“这年头变得真他娘的窝囊,不就是有几个钱吗?” 许一山微笑道:“书记,你说到点子上了,这年头,钱确实左右了一些事。” 段焱华看他一眼,苦笑道:“这要换在几十年前,这些有钱的资本家敢这样趾高气扬?” “经济时代,一切以发展为中心。”许一山解释道:“其实我觉得这要挺好的,大家换位思考了。我们政府这块,做好服务就行。” “服个屁务。”段焱华不满道:“一个小丫头片子,这架子端起来,比黄书记还牛。” 他们两个在会议室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而于艳的房间里,果真来了重要客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彭毕。 彭毕没有前呼后拥地带着一群人来,而是悄悄的只带着一个秘书。 一进门,彭毕便笑容满面,热情地伸出双手要与于艳握手。 于艳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过去相握。 于艳是个全面接受西方教育的姑娘,在礼仪这方面很有讲究。 按照西方礼仪,男女见面握手所有规矩的。通常都是女方主动伸手,男方才可以与之握手。若是女方不主动,男方是不能主动伸手相握的。 彭毕的主动,可以视为他热情。 “余总!欢迎。”彭毕热情招呼道:“谢谢你给我们长宁县机会。非常感谢。” 余艳淡淡一笑道:“彭县长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对不起。” 两人客套一番,在于艳的要求下,房间除他俩以外,所有人都先暂时回避。 余艳开门见山道:“彭县长,今天请您过来,是因为严总回去后,一直在念念不忘您的热情。他让我给您带来一件礼品,希望您收下。” 彭毕一愣,随即笑起来,颔首道:“欢迎严总来我们长宁县投资发财。我们长宁县一定做好服务。” 余艳起身去拿了一个锦盒过来,双手递给彭毕,认真道:“这是我们严总的一片心意,请彭县长务必收下。” 彭毕狐疑地打开锦盒,便看到里面镶嵌着一枚闪闪发光的钻石。 他赶紧将锦盒往余艳手里推,道:“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可不敢收。” 余艳款款笑道:“彭县长不必认真,这真是我们严总的一点私人意思。” 彭毕呵呵笑道:“严总这是要让我犯错误啊。” 推辞了一番,彭毕似乎很为难地收下了礼物。他迟疑了一下,试探着问:“余小姐,我们现在一起去长宁县好不好?我们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一切。” 余艳摇摇头道:“长宁县就不去了,今天请彭县长过来,还有个事,想请彭县长帮忙。” 彭毕颔首道:“余小姐尽管开口,只要我们能做到的,绝对让你满意。” 余艳面带微笑纠正他,“不是我满意,是严总。” 余艳解释说,严华上次在长宁县亲自参观了严氏旧居后,心里有非常大的感触。 他回去马来西亚后,心里一直念念不忘故乡。 但是,他有个想法,希望彭县长能找到严氏族谱的另一半。 这里有个故事。当年严华祖先远走异国他乡时,身上只带了半部族谱。 那时候,没人知道他祖先这一去还能不能活着,还有不有后代。 这一去,关山万里,音讯全无,从此生死两茫茫。 当时他们的祖上说了,无论历经多少苦难,无论多么富贵荣华,后人们心里永远都要记得自己头上顶着一个“严”姓。 一本族谱一分为二,这也是为将来有重逢的一天的证据。 留在国内的为长,手里拿了上半部族谱。严华祖先为次,拿了下半部。 将近一个世纪的岁月,先人们都已经作古,唯有这一部族谱,记载着他们严氏一脉的兴衰盛荣。 本来,尽管远隔重洋,他们彼此一直保持着联系。只是后来一场运动,才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 严华突然提出想见到严氏族谱的上半部,这可难倒彭毕! 但彭毕一点也不惊慌,他当场表示,一定会尽快找到族谱,满足严华的心愿。 话说到此,双方心里都明白,这半部族谱,是决定严华投资的关键。 余艳满怀歉意表示,自己还有客人在等她,所以不能与彭毕过多畅谈了。 彭毕知趣起身告辞。 余艳突然问他:“彭县长不想知道我的客人是谁吗?” 彭毕一愣,随即微笑道:“余小姐的客人,应该都是尊贵的客人,我就不打扰你了。” 余艳笑道:“尊贵不尊贵,我并不在乎。只是这个客人,好像与彭县长还认识。” “我认识吗?谁呀。” “许一山。”余艳道:“彭县长应该知道他吧。” 彭毕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当然认识,只是我到现在还有个疑问,这个许一山啊,是个人才,我想用他。可惜他不给我机会,遗憾。” “彭县长准备怎么用他啊?”余艳笑眯眯地问。 “只要他来我们长宁县,我们准备给他安排一个开发区工业园的副主任的位子,主要是对接和服务你们。” “这样挺好的啊。”余艳高兴说道:“这个许一山,心大着呢。” 彭毕似乎在回味她话里的含义,犹豫片刻道:“心再大,还得靠实力说话。” 送走彭毕,余艳脚步轻盈去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段焱华早就等得不耐烦。 看到余艳进来,段焱华赶紧起身道:“余小姐,该我们谈谈了吧?” 余艳微笑道:“谈吧,请两位来,是因为有件事请两位帮忙。” 余艳说了一遍与彭毕聊的内容,严华希望能看到完整的严氏族谱上半部。 正文 第295章 自相残杀 许一山对半部族谱的事一点也不操心。 余艳对投资的事避而不谈,突然提出半部族谱的事,让他很快就明白了过来,这是严华在故意给彭毕出难题。 机场送别时,许一山已经将孙武手里的半部族谱当中的一本当做礼物送给了他,严华拿到了这一本族谱,显然还不能确定这是半部族谱当中的一本。 不过有一个很明显的意思已经出来了,那就是谁手里有半部族谱,谁就是他需要寻找的亲人。 换言之,他的投资必然是落在亲人所在的地方。 段焱华没能正面洽谈投资的事,心里很不高兴,一路骂骂咧咧,“这个严老板也真是,派这么一个小丫头过来,明摆着就是敷衍我们啊。” 许一山道:“如果他想敷衍,就没必要再派人来了。” 段焱华哼了一声道:“一山啊,你现在处处替他说话,是不是得了他的什么好处?这个严华,就是个老狐狸。你难道没看出来,他是拿我们在与彭毕做交易?” 许一山惊异地望着他,小心问道:“书记,这话是什么意思?” 段焱华不屑地说道:“这些商人资本家,都是有七个心眼的人。这不明摆这点事,既然他想投资,就不要拖拖拉拉,你没发现他是想一女二嫁吗?目的就是逼着我们让步,让他们获取最大的利益。” 段焱华的话不无道理,长宁县已经发话出来,只要严华的油脂基地落户长宁县,长宁县所给出的优惠条件,据连市委都不敢盲目表态。 长宁县想要拿到项目是志在必得,从常务副县长彭毕几次出马就能看出来。 近期,长宁县又传出一个新的说法,只要油脂基地去他们哪里,就连厂房他们都无偿提供。 长宁县的做法,是一种典型的放水养鱼。只要严华这条鱼进了他们的池子,今后是用网捕捞,还是竭泽而渔,全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尽管说项目只要来,土地、税务、厂房都有一个令人咋舌的措施,但明白人都知道,这只是一个诱饵。 鱼儿只要贪吃,上了钩后,再也休想摆脱。 相比较起来,茅山县就表现得现实很多。 首先,黄山认为,项目落地,是造福茅山县群众的一件大好事,县里可以在土地税务方面予以照顾,但前提是投资方必须得拿出诚意。严华许诺的十亿美金投资,一分不少的要进入到茅山县的财政里来。 黄山保证,绝不会挪动会动用投资商的一分钱。 但谁心里没一本帐,钱进了你的口袋,还能是别人的钱吗? 茅山县的态度很明朗,既然是投资,投资方就必须做到拿钱买地,建厂房,上设备,出产品。 从严华亲自来茅山,到现在只派余艳一个人来,局面似乎变得有些微妙了。 段焱华说严华是老狐狸,言外之意已经不言而喻。严华派余艳过来,只是一个试探。 虽然他说过,余艳是全权代表。但真遇到大事,他是做了准备的,余艳出面,他能有进有退。 余艳这边不表态投资落在哪,其实就是要看到茅山县和长宁县自相残杀。 只要双方都想投资方落户,那么他们之间必然会为了目的而不择手段。让利是必然的,是明面上的交易。背地里,谁不明白这是一场政治上的博弈? 谁拿到了项目,谁将成为胜者。 胜者为王的道理,作为政治生态圈里的人,谁心里没一本明朗的帐? 为了项目,茅山县特地恢复招商局编制,这动作确实不小,已经惊动了衡岳市的领导。 茅山县为了这个项目,几方人马已经站出来了阵容。 段焱华的想法符合大多数人的意见,卖地赚钱,再用卖地的钱去发展其他事业。至于投资商严华的投资能不能获得回报,似乎与他的关系不大。 县长谢飞的意见在一定程度上与许一山不谋而合,尽量介入外资企业,不为眼前的利益所打动。谢飞与长宁县的想法又有一定程度的契合。那就是可以适当让利,争取项目落地。 唯有许一山一个人坚持要合资。 许一山的意见遭到绝大多数人的反对,他们担心许一山的建议会影响到投资商的决心,从而吓跑对方。 按理说,许一山的意见等于是屁话,茅山县完全可以忽略他。 问题的根源恰恰在此,投资方严华那边,已经明确了一个中心思想,那就是要谈投资,许一山是不能绕过去的人物。 换句话说,严华在一定程度上只认许一山。 这就是产生了更大的矛盾,让段焱华愈发的愤怒。严华不将茅山县县委放在眼里,是投资商的大忌。 或许严华没在这片土地上生活过,他不知道有句古话叫“神仙下凡问土地”。 在茅山县,真正具有发言权的是黄山,而不是名不见经传的许一山。 黄山将许一山安排为自己的特别助理,这是一个非常尴尬的位子。 在县一级的官场体系中,并没有书记助理这一说法。黄山看似不经意的一个安排,却将许一山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成功了,荣誉是黄山的。失败了,罪魁祸首是许一山。 在段焱华看来,严华用的是一招鹤蚌相争,他渔翁得利的一招。 而在许一山看来,严华的谨慎,并不在于得利多少,而在于他想认祖归宗的初心。 严华手里有一个庞大的油脂帝国,他是一个能影响全球食用油的人,茅山县的投资项目,只不过是他九牛一毛的小动作。 许一山被他吸引的主要原因,在于严华说过,他准备将油脂基地打造成为全亚洲最大的油脂集散地。 这是一个巨大的市场,不但能带动茅山县的茶油产业,更重要的是今后物流带来的巨大效益。 谁都知道,项目落在哪,哪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且这个变化只会往好的一方面发展。 洽谈无功而返,反而被人出了一个难题,段焱华心里很不舒服,问许一山道:“这个严华,究竟想怎么样?是不是我们找不到半部族谱,他的投资就泡汤了?” 许一山若有所思道:“看她的口气,好像是这么一回事。不过,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不相信长宁县就能找到半部族谱。” 段焱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不要低估彭毕的能力,这个人为了达到目的,没有他办不到的事。” 许一山胸有成竹道:“这次他就是有上天入地的本事,怕也办不到了。” 段焱华叹口气道:“看看吧,估计会有麻烦。” 正文 第296章 孙武去向成谜 黄山对洽谈的结果很不满意,协议一天没签,他都觉得就像一块天鹅肉掉在天上,看得到去吃不着。 他将许一山和段焱华都叫了去,严令他们必须尽快促成合约。 按黄山的话说,别人等得起,茅山县等不起。 黄山给出的最后底线是与长宁县一样,无偿提供土地,减免税收,提供项目所需厂房,如有必要,甚至可以为投资方担保贷款。 这些条件开出来,已经无路可退。 段焱华有些担忧地问:“老谢会同意这个方案吗?” 黄山不耐烦摆摆手道:“现在不能顾及到他了。他若明白,就知道我们这都是在为他铺路。他不但不会反对,还应该感谢我们。” 拿到底线,段焱华信心勃勃,表示在三天之内拿下余艳,至少要与她谈妥投资意向。 许一山一直没表态,不是他不急着签协议,而是他感觉到对方明显是在故意拖延。 茅山县和长宁县的地理环境差不多,自然资源也在伯仲之间。严华又亲自去了长宁县考察,长宁县的彭毕亲自出面接待,他若是直接拒绝长宁县,似乎也说不过去。 因此,严华这边突然冒出半部族谱的要求出来。 也就是说,谁能拿得出半部族谱,项目就落地在谁的地方。 许一山知道半部族谱在孙武手上。 他已经亲眼见到过严氏族谱。 那是一叠垒起来有十几公分高的古籍。线装的族谱,纸张已经泛黄。 打开族谱,扑面而来是一股尘封已久的历史味道。 严氏一脉,历经十五代两百余年,族中男丁名字,尽皆录在其内。 族谱对人记载非常清晰,包括出声年月甚至时辰。生于何年,卒于何年。死后埋在那座山上,墓堆朝向等,一一清晰分明。 孙武家的族谱共有八本,许一山原来以为族谱全都在,后来听孙武提起过,说他家的族谱只是半部族谱,并不齐全。 那时候他也没放在心上,以为是孙武的上人没保护好,遗失造成的后果。 直到余艳提出来半部族谱的说法,他才想起孙武说过的话。 看来孙武也不知道半部族谱的真正含义,他如许一山一样,只以为是上人遗失的原因。 许一山强烈感觉到,寻找族谱是严华故意弄出来的一个难题,目的是难倒彭毕。 只要彭毕拿不出半部族谱出来,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将项目落在茅山县。 看来,严华已经在心里确认了茅山县是他祖籍地的想法。 可是段焱华却以为严华是在与茅山县谈条件,要筹码,争取利益最大化。 黄山给出的条件,尽管打破了他卖地发展的计划,可是迫于黄山的威严,他不敢贸然顶撞,只能顺着黄山的意思去促成协议。 许一山隐约透露出来自己的想法,他暗示段焱华,要想让投资方落实协议,就得按对方的要求去做。 段焱华不满道:“我去哪找半部族谱出来?这个事不管它,这只是严华的一个托词,目的就是迫我们就范。” 许一山小声道:“族谱不是没有,还真有。” 段焱华瞪大了眼,惊异地问:“在哪?你有怎么不拿出来?” 许一山只好嘿嘿地笑着说:“不在我手上,在另外一个人手上。” “谁手里?你去拿来不就行了?拿到了半部族谱,看他还有什么话说啊。” 许一山沉吟片刻道:“这个可能需要段书记您亲自出马才好。我去,未必能拿到手。” 段焱华狐疑地问:“究竟在谁手里,怎么还非要我亲自去拿?” “孙武。”许一山小声解释道:“据我调查,可以确定孙武与严华是同一个祖宗的后代。而且在孙武手里,就有严华想要的半部族谱。” “他呀?”段焱华犹豫片刻,抬起头对许一山说道:“我觉得这事还是你去落实比较好。老孙那人,对我有成见。估计他会在这时候给我出难题。” 许一山微笑道:“应该不会。老孙这人还是很大度的。” 话一出口,他自己先感觉到了一丝异味。好像这句话里有什么不对,仔细一想,突然明白过来,他说孙武人大度,侧面不是在说他段焱华不大度吗? 洪山镇的人谁都知道,孙武挨过段焱华的耳光。 孙武愤而辞职,也是因为段焱华而起。 从某些角度来看,他们两个之间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 果然,段焱华的脸色沉了下去。但他没发脾气,而是淡淡地对许一山说道:“如果他想为家乡贡献一点力量,他就该拿出来。” 段焱华打死也不愿低下自己的头去求孙武,可是严华那边的条件已经开出来了,没见着半部族谱,项目的事将无限期往下延。 他第一次低声下气地对许一山说道:“一山,这个事确实非常重要,茅山县未来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请你出马吧。” 段焱华将要半部族谱的事压在许一山肩上,他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等这件事办好了,我再给孙武赔礼道歉都行。” 许一山故意装作为难的样子说道:“段书记,赔礼道歉的话我们不说。老孙只要不刁难就好办。就怕他心里还没过去。” 段焱华便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他凝视着许一山说道:“你可以把我的话转告给他,他是想做茅山县的功臣,还是想做茅山县历史上遗臭万年的罪人?想做功臣,我们会以功臣的礼遇待他,想做罪人,对不起,茅山县从此以后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段焱华说得很慢,语气却有着一股杀气。 许一山也没再说,他告辞出来,准备回一趟洪山镇,想办法从孙武手里要到剩下的半部族谱。 可是等他赶到洪山镇以后,一个消息将他惊呆了。 段焱华的预感果然得到了验证,大麻烦来了。 孙武一家在前一天的夜里突然搬了家,搬去哪里,没人知道。 孙武走时,也没与任何人打招呼。 就连他女儿孙枚,也被一辆小车从学校直接接走了。 许一山问了几个人,没人说得清楚孙武一家究竟去了哪里。 不过,有个细心的群众提供了接孙武一家人的车牌号码。 按车找人!许一山心里闪出一个念头。 他直接将电话打到县交警大队的大队长手机上,将车牌号码告诉他,要求他在交警平台上查找一下车辆的车主是谁。 交警大队那边很快回复了信息过来,许一山看了一眼,脑袋轰地一声巨响。 正文 第297章 先人一步 许一山不得不佩服彭毕的机智。 接走孙武一家人的车牌,平台显示车主正是长宁县县政府。 也就是说,孙武一家被长宁县接走了。 消息传到段焱华耳朵里,段焱华不但不吃惊,反而还如释重负一样舒了口气,他淡淡地对许一山说道:“算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孙武去了长宁县,半部族谱势必会落入彭毕之手。 彭毕只要拿到了族谱,严华还有什么理由不去长宁县投资? 挂了电话,许一山的心头乱糟糟的一片。 他不会想到,段焱华不但不急,反而还舒了口气,是因为段焱华非常清楚地知道,一旦项目落户茅山县,孙武必定会成为项目里位子非常重要的人。 那时候的孙武,非但可以扬眉吐气,可能还会处处与他作对。 倘若如此,他段焱华能拿他孙武有办法吗? 每个人心底都藏着两个字——自私。这是一种人性的本能,只是有些人明火执仗,有些人韬光养晦而已。 说穿了,自从段焱华得知孙武与严华有着不可分割的血缘关系后,他的内心深处就萌发了不让项目落地茅山县的念头。 一个耳光之仇,他相信孙武一定会报。 辞职之痛,他也相信孙武一有机会便会秋后算账。 与其以后受辱,不如趁早让项目离开茅山县。他要做到眼不见为净,这是唯一的一个办法。 至于改变茅山县现状,促进茅山县经济腾飞,这都是多余的话。茅山县能不能腾飞,绝对不能牺牲自己的脸面作为代价。 段焱华的这个心态,除了他自己,可能再没人知道。 许一山想的是,彭毕怎么就知道了严华与孙武的关系? 他的先人一步,彻底打乱了许一山的计划。 是什么促使孙武这么急着从茅山县离开?这成了一个谜。 以许一山对孙武的了解,孙武是个讲义气重感情的人,他明明知道茅山县在与长宁县抢项目,他这时候不可能会一走了之,一定有什么事迫使他这么做。 要想找到答案,当务之急地马上找到孙武,当面锣对锣,鼓对鼓地搞清楚。 许一山没敢将这件事汇报给黄山知道。 他知道黄山一旦得知了这个背景,必定会暴跳如雷。 他决定,调转车头,直赴长宁县。 长宁县是衡岳地区最大的一个县,人口多,地域广。 前些年,有声音传出来,要将长宁县设置成为县级市,报告打到上面去,却被退了回来。理由只有一个,经济条件还达不到一个县级市的标准。 如果县级市得到批复,那么他们的行政级别坐起高了半级。 长宁县这几年憋足了气,全县上下同心同德,就是要争取获得县级市的批准。 彭毕是“县级市评估领导小组组长”,这几年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经济上面。只有数据达到了批复条件,县级市的行政级别才会得到解决。 为了把经济搞上去,彭毕算是挖空心思,挖地三尺了。 这些年,凡是长宁县户籍人口在外发展有一定规模的,他都会亲自登门拜访。 他的辛劳换得了报答,长宁县现在 拥有两个工业园区。人家的工业园区是真正的园区,每个园区至少有上百家企业在运转。 长宁县的辉煌,恰好衬托出来茅山县的没落。 同样拥有工业园区的茅山县,工业园区早已芳草萋萋。 原来黄山费尽千辛万苦引进来的企业,如今走的走,败的败,偌大的一个园区,早成了野兔子的乐园。 有人事后总结了两个县的发展历程,得出来一个结论。 茅山县之所以凋零,在于领导班子的思想因循守旧,不思进取。而隔壁的长宁县从一开始就锐意改革,不管白猫黑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的思想一贯到底。 黄山本来是个锐意改革派,遗憾的是他坐上县委书记的椅子后,整个人都变了。 他坚持脚踏实地,宁愿少做,绝不错做。 在黄山看来,老百姓有饭吃,有衣穿就已经足够了。让老百姓都富起来,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黄山态度的转变,彻底将茅山县带进了一个死胡同。如此,断送了许多次好机会,以至于让后起之秀长宁县,已经远远的将茅山县抛在后面好远了。 直到这次严华来茅山县投资,黄山才感觉到,最后一把他必须搏一搏。因为不博,他将没有未来。 茅山县错失了这个良机,就会彻底被抛弃掉,连同黄山在内,他退下去之后,就只能回家去颐养天年,别想进入市人大或者政协最后发一次光,发一次热。 茅山去长宁,路并不远。 现在有高速公路直接连通两个县。上了高速,一个小时便可进入长宁县境内。 许一山心情郁闷,一路上一直闭眼假寐。 他在想,孙武去了长宁县后会在哪?找不到孙武,他就算白来了。 车下高速,再走半个小时就是长宁县城。 许一山过去没来过长宁县,他透过车窗,远远的看了一眼这座城市的轮廓,心里不禁赞叹起来。 远看的长宁县,完全没有一座乡下小县城的土气。 触眼之处,都是鳞次栉比的高楼。 从高速路入口开始,路两边都是高大的路灯。路灯底下,又是景观灯。 若是入夜,华灯绽放,会将一片天空染得五彩斑斓,绚丽无比。 沿途过去,农房外墙都涂成了白墙,屋顶是暗红的琉璃瓦。阡陌纵横,鸡犬相闻,好一派宁静祥和的乡村气氛。 司机问许一山去哪? 许一山想也没想直接说道:“去长宁县政府。” 司机是县政府办安排给他的专用司机,是一个有着驾车三十多年的老司机。 他稳重,成熟。懂得做一个司机的操守。 司机小心翼翼问:“我们没事先联系,突然过去找人,可能不合适吧?” 许一山摆摆手道:“有什么不合适的?他们去我们县里偷偷将人偷走,又知会了我们一声了吗?” 司机嘿嘿地笑,随口问了一句:“什么人这么重要,让许助理这么急着过来找人。” 许一山苦笑道:“这么说吧,这个人决定我们茅山县未来几十年能不能上一个新台阶。” 进城的路口有交警在查车,许一山吩咐司机按规矩开,不要耍特权。 等到他们的车到了路卡面前,交警只看了一眼车牌,便冷冷地对司机说道:“麻烦将驾驶证行驶证都拿出来。” 司机一愣,赶紧解释道:“我们是茅山县政府的车,手续都在办公室放着,没随身带。” 交警冷笑道:“既然没带证件,对不起,车辆我们要暂扣。你们下车吧。” 正文 第298章 人在矮檐下 无论司机如何解释,长宁交警就是不松口,非要暂扣车辆。 司机还想据理力争,但许一山拦住他,轻轻说了一句道:“老福,你没看出来这是人家故意在为难我们吗?算了,车让他们扣,他们还能吃了不成?我们走路进去。” 车被扣,许一山尽管显得有些狼狈,但还是坚持要进城找人。 长宁县的街道宽敞漂亮,地上看不到一点纸屑。 街道两边,都种满了各色各样的美丽小花,即便在深秋的时节,依然能看到鲜花怒放,生机盎然。 不可否认,单从城市建设规模和布局,长宁县城至少要超过茅山县城二十年。 茅山县街道破旧,很多地方连路灯都没有。 或许市政公司是真没钱,有些路灯不亮了,也没见着有人来维修。 但对于许一山来说,茅山县城再破再旧,他也觉得无比的亲切。反而走在长宁县明亮整洁的大街上,他觉得自己有点格格不入。 长宁县委县政府不在一个地方办公。他们都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大楼。 许一山想起彭毕是常务副县长,应该在县政府上班,于是带着老福,一起去县政府。 县政府门口的门卫没盘问他们,任由他们进去。 长宁县县政府办公大楼有八层,门前是一片宽阔的广场。 广场中央是一个造型特别漂亮的喷泉,四周花草葱郁,花香怡人。 站在大厅,许一山找到了房间分布图,很快就找到了常务副县长的办公室,在办公楼的六楼。 大厅有电梯上去,这与茅山县就有着非常大的差距了。 茅山县县政府至今沿用的还是上世纪五十年代的老建筑。县里几次决定要修建新办公场所,最后都因为口袋里没多余的银子而作罢。 新旧一对比,差距便显现出来了。 老福站在电梯里感叹道:“看人家这设施,比市政府还要阔气,有钱就是好。” 许一山看他一眼道:“老福,你羡慕了?” 老福连忙笑道:“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大家都是一个县,为什么差别就那么大呢?” 找到彭毕办公室,门是关着的。 老福上去敲门,敲了老半天没见着开门,倒把隔壁办公室的人引出来了。 他警惕地看着许一山和老福,问道:“你们是谁?” 许一山赶紧自我介绍道:“我叫许一山,是茅山县的,特意过来拜访彭县长。” “有预约吗?” 许一山摇摇头道:“没有。” 他拖长音调,哦了一声道:“不要敲了,彭县长不在家。” “请问彭县长去了哪里?”许一山客气地问。 “县长去哪,还要给我汇报吗?”他显然有些生气,再次将许一山全身上下打量一番,挥挥手道:“你们去政府办问问吧。” 被人一顿呵斥,老福心情变得很不舒服,他嘟囔道:“娘个腿腿,架子那么大,有什么了不得啊。在茅山县政府里,都没人敢对老子指手画脚的。” 许一山劝慰他道:“老福,人在矮檐下,学会要低头。” 去了政府办,这次接待他们的是政府办的一个副主任。 他显然已经得知了许一山的到来,也知道许一山的身份。因此他的态度热情了许多,赶过来一把握住许一山的手道:“稀客稀客啊,快请坐。” 他知道许一山,在于发往茅山县的干部商调函是他亲手经过的。 “小许,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他连连道歉,笑眯眯道:“到底是人才啊,我们想要,别人不放。为你的事,我们领导还去了市里找领导要说法。” 副主任姓关,摆在他办公桌上的牌子标着他叫关雷。 他有着一副典型的书生形态,鼻子上架着一副厚厚的眼镜,他的目光从眼镜上方看过来,让人生出一丝不安的情绪。 关雷四十岁不到的样子,整个人显得干净、爽朗。 许一山不想与他客套,开门见山问:“关主任,彭县长人在哪?” 关雷笑了笑道:“这个还真不知道,按领导行程安排,他昨天就应该去市里开会去了。” 许一山哦了一声道:“彭县长去参加什么会?” 关雷想了想说道:“好像是关于经济发展的会吧。”他说过后,轻轻一笑,“这样的会,经常开,没见着有多大的作用。要想发展,还真不是开会能开的出来的。得脚踏实地干才对。” 许一山闻言一愣,这个关雷一见面就好像牢骚满腹,他似乎对市里的会议很不感冒,居然敢在背后这样抨击。 显然,许一山愕然的模样让他注意到了。 他自我解嘲道:“我说道可是实话,小许啊,你没看到我们长宁县就是我们一步一步干出来的吗?” 许一山由衷赞叹道:“长宁县确实非常好,城市漂亮,经济后继有力,未来发展前途不可限量。” 关雷笑了笑,“小许,我听你这话的意思,好像......” 许一山赶紧表态道:“我是认真的,长宁县的发展,不但快,而且好。我觉得我们都要向长宁县学习。” 聊了几句,许一山还是将来意说了出来。 长宁县安排人去茅山县洪山镇接走了一家人,他就是来找这家人的。 关雷吃惊地看着许一山问道:“还有这样的事?我怎么没听说过?” 许一山一看他说话是神态,就知道他在遮掩着什么。 最容易出卖人的是眼睛,说谎话的人,眼睛都会不由自主地猛眨。 关雷的眼睛尽管躲在厚厚的镜片后,许一山还是发现了他的眼睛在不停地眨巴着。 对于关雷的疑问,许一山只是淡淡笑了笑,没作更多解释。 从进城查车,到办公室找人,以及被推到政府办这边来,许一山都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大家都在按照剧本演给他看。 老福忍不住插句话道:“你们长宁县这样做不地道,偷偷摸摸从我们县里将人接走,真不是人干的事。” 关雷闻言,将脸一沉道:“你是谁?” 老福被他一呵斥,显然有些紧张,他不满说道:“我是许助理的司机,怎么了?” “你一个司机,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他不客气地驱逐老福道:“麻烦你出去,在门外等就是了。” 老福还在迟疑,听到关雷皱着眉在问许一山,“你们茅山县就这样?一个司机也敢插嘴领导的话?” 老福气得满脸通红,又不敢发作,只好猛地拉开门,蹬蹬蹬出去。 老福一走,许一山便慢条斯理对关雷说道:“麻烦关主任通知一下彭县长,我不见到人,绝对不离开。” 正文 第299章 非常手段 许一山说出来的话,在关雷看来,无异于耍赖。 他苦笑道:“许助理,你这样我很为难啊。我是要下班的。” 许一山笑眯眯道:“没事,你该下班下班,我不打搅你。我就在你这里等彭县长。” 关雷欲言又止,他迟疑一下,转身出门去了。 许一山猜到他是给彭毕打电话去了。彭毕显然估计到许一山会来找他要人,因此,他早就安排好了,自己回避,让其他人敷衍许一山。 可能彭毕没料到,许一山是抱着不见人不离开的决心来的,他居然要赖在关雷办公室,这可很棘手了。 若是换了常人,关雷早就一个电话通知公安局来拿人了。毕竟,这是县府机关,岂能让人过来耍赖皮? 正因为关雷没这样做,愈发让许一山坚定了孙武是被他们偷偷接来了长宁县。 这次手法与上次请严华来长宁县考察如出一撤,由此看来,彭毕最善于使用的手段,就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没多久,关雷急匆匆进来,表示他已经联系上了彭县长。 彭县长指示,让他负责安排许一山去宾馆先住下,等他从市里开完会回来后再说。 许一山一听这就是谎言,彭毕就在长宁县,他故意以在外开会为借口,拖延时间。 这又侧面反应出来一个事,严氏半部族谱还没落进他的手里。 许一山感觉到,时间拖得越长,越对自己不利。若是等到彭毕将半部族谱拿到手了,黄花菜就凉了。 许一山道:“住就不住了,我还得回去。既然彭县长太忙,哪就等他忙完再说。” 说着,他起身欲走,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的,拍了一下脑袋道:“哎呀,我怎么就忘了这个事?我们刚才来的时候,车被你们交警扣了。” 关雷连忙说道:“没事没事,我让他们马上把车送过来。实在对不起了,许助理。” 果然,十分钟不到,许一山的车已经到了县政府办公楼前。 关雷陪着许一山下楼,一边解释道:“我们县里近段时间在搞交通违法整治,这些人有眼无珠,连许助理的车都敢扣,看我不把他们的大队长骂个狗血淋头。” 关雷一心只想许一山这个麻烦早点离开,他就像送瘟神一样的,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一句话,惹得许一山临时变卦。 上了车后,司机点着火,转过头对许一山笑道:“许助理,这下玩得有意思,他们把我们车的油箱都加满了。” 许一山没接他的话,而是要求他立即开车。 司机狐疑地问:“就这样走了,不问他们要人了?” 许一山摇摇头道:“你认为我们能要得到,他们会给我们将人带走?” 司机道:“也是,这些人为了达到目的,真是不择手段。这样的事都做得出来,那还像个政府干的事。” 许一山瞪他一样叱道:“你说什么话?政府难道不是人吗?” 彭毕这一招釜底抽薪,许一山非但没觉得他手段卑鄙,反而欣赏起他的别出心裁。 严华使出要见半部族谱这一招,其实已经在暗示彭毕,想让彭毕放弃项目。 他原以为彭毕办不到这件事,哪料到彭毕见招拆招,居然偷偷摸摸将孙武一家从茅山县接走了。 许一山恼怒的是孙武,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没有了立场,随随便便就跟着长宁县的人走了。 许一山的呵斥起了作用,一路上司机再没敢出声。 出了长宁县境内,许一山让司机将车靠在路边停下来。 他从车里下去,先是找了个避人的地方撒了一泡尿,然后掏出手机,将电话打到孟梁的手机上。 他让孟梁带人现在立马赶过来,特别嘱咐他只能开私家车,人员全都换成便装。 许助理有请,孟梁不敢怠慢。 半个小时后,孟梁带着两个人匆匆赶来与许一山汇合了。 孟梁听许一山说要他去长宁县找人,当即愣住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苦笑着道:“这茫茫人海,我去哪找人?” 许一山笑着问他:“你是干什么的?找个人对你来说,不算是难事吧?” 孟梁尴尬道:“难事倒不算难事,问题是我以什么理由去找别人合作?” 孟梁的意思很明白,他去长宁县找人,肯定需要长宁县那边的人配合。现在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长宁县警方若是要敷衍,他能有屁办法。 许一山看出来了他的担心,他分析道:“老孟,你尽管去找对方合作。依我看,这件事他们也不敢公告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估计,长宁警方并不掌握彭毕的动作。” 孟梁还是摇头,迟疑着说道:“万一他们知道呢?” 许一山一咬牙道:“那你就以抓人的名义直接要求对方配合。” 孙武与洪山镇城管发生冲突后,这件事本来是个小事,但在羁押孙武的时候,他们挖出来孙武存在倒卖炸药的事出来。 走私、运输和倒卖炸药,可是严重刑事犯罪。尽管孙武矢口否认,但茅山县警方一口咬定孙武就是存在这个行为。 直到孙武出来,这个事也还没完全了,算是暂时挂起来的一宗案件。 孟梁当然明白许一山所指,他迟疑着问道:“这样行不行?” 许一山安慰他道:“没什么不行的,只要能达目的,就不要去想后果。出了事,我负责。” 许一山使出这样的一个手段,确实没人会想到。 即便是彭毕,他也不敢公然包庇一个犯罪嫌疑人吧! 孟梁带着人往长宁县赶去,司机问许一山,他们是走还是继续等。 许一山道:“等等,如果不出意外,估计一个小时后就能有消息。” 他让司机将车拐进一条小路,车头对着大马路,自己坐在车里,看着前面马路上的车来车往。 这是一个没有太阳的阴天,头顶上堆着一团厚厚的暗灰色云。 水利专业毕业的许一山,对气象这一块是有涉猎的。以他的观察,接下来不久,会有一场暴雨将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司机疲倦得已经趴在方向盘上睡熟了。 许一山一点睡意也没有,孙武突然从他眼皮子底下被人接走,这是天大的意外。 孙武现在是关键人物,谁掌握住他,谁在外商投资这件事上就有了胜券。 突然,一辆车从他面前驶过去,许一山看一眼车牌,心便猛地提了起来。 正文 第300章 杨柳的秘密 许一山对眼前一驰而过的车有点熟悉,仔细一想,才想起是杨柳的车。 这台车他开过,追严华的时候,就是开着这台车去的省城机场。 一个念头从他脑海里闪过,杨柳来长宁县干嘛? 他几乎没多加思索,指着过去的杨柳的车对司机说道:“追上她。” 司机显然认识杨柳的车,他迟疑着提醒许一山道:“是杨主任的车。” 许一山道:“我知道,你追上去,但注意别让她发现。” 司机哦了一声,猛地一踩油门窜了出去。 司机是老司机,开了三十几年的车,驾轻就熟。追一台车对他来说,轻松异常。 没几分钟,便看到了杨柳的车屁股。 许一山叮嘱司机,“紧跟着走,绝对不能让她发现。” 司机嗯了一声,嘴角掠过一丝怪异的微笑。 杨柳的车一路没停,径直往前走。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在她车后,紧跟着一台车。 许一山从看到她的车从眼前开过去后,心里就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他感觉会有故事发生,而且这个故事,可能会上改变眼前困局的一线曙光。 前面的车七扭八拐,终于在一栋楼前停下。 这是一栋独立别墅,看外观,是新别墅。 许一山让司机将车停得远远的,他和司机坐在车里,将车熄了火,两双眼睛,死死盯着前面的车。 没多久,杨柳从车里下来。 她环顾一眼四周,低着头匆匆往别墅里走。 许一山轻轻叹了口气,他转过脸对司机说道:“今天你看到的一切,不许留下任何记忆,你明白我的话吗?” 司机狠狠地点头,嘀咕道:“放心,许助理,我懂。” 十几分钟后,来了一辆黑色的小车。 小车悄无声息在杨柳的车边停下,车里的人还没出来,许一山的一颗心已经蹦蹦乱跳起来。 他潜意识里希望看到他想看到的人,又害怕这个人真的出现在眼前。 令人奇怪的是,几分钟过去,车里的人还是没露面。 司机紧张起来,悄声问许一山道:“许助理,杨主任怎么来长宁县买别墅了?” 许一山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前面的车。 突然,车门一开,车里冒出来一个头。 人一下来,许一山悬着的一颗心轰然落地。 没错,是彭毕! 彭毕和杨柳同时出现在别墅里,许多疑问很快就能解开了。 司机惊呼出声道:“怎么是长宁县的彭县长?” 司机一直给领导开车,各县领导都混了个脸熟。 彭毕又是个风云人物,他焉能不认识? 许一山唔了一声道:“奇怪吗?记住刚才我跟你说的话,今天发生的和你看到的,你都是没记忆的。” 司机若有所悟地猛点头,嘿嘿笑着,不再吱声。 自从长宁县给茅山县发了一份商调函,意欲将许一山借调去长宁县工作开始,许一山就陷入了一场风暴当中。 茅山县委书记黄山公开在常委会上大骂许一山是叛徒,是出卖茅山人民的叛徒。既然是叛徒,怎么可能让他轻易被人借调走? 茅山县给长宁县回了一份拒绝的函件,并立即采取了行动,将许一山请去了纪委喝茶。 这一次喝了将近一个月,主管许一山案件的罗舟,后来几乎不闻不问这件事了。因为罗舟已经发现,泄露机密的人,绝对不是许一山。 如果不是杨柳趁着丈夫罗舟的工作机会来看望许一山,许一山都还没想到,究竟是谁泄露出去了严华来投资的消息。 杨柳来看过他之后,他就敏锐的感觉到,杨柳与泄露消息有一定的联系。 怀疑归怀疑,他一直没认真去想。在内心深处,他不愿意将杨柳与泄露事件挂上钩。 他宁愿自己蒙受不白之冤,也不想将杨柳拖下水。 然而,事情的走向已经越来越复杂。彭毕居然先下手为强,悄悄将孙武一家接来长宁县,这是不想给许一山一个透气的机会。 大家的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将严华的投资,落在自己的土地上。 “我们要不要进去?”司机小心翼翼地问。 许一山摇了摇头道:“不行,我们就在车里等。” 司机猥琐地笑,道:“许助理,你说,这彭县长和杨主任在屋里做什么?” 这句话触动了许一山的底线,他瞪了司机一眼,怒斥道:“闭嘴!领导的事,不许胡思乱想。” 司机吓了一跳,果真不敢再开口。 手机突然响起,孟梁打来电话,他在电话里无奈地告诉许一山,“许助理,我们把长宁县都快挖地三尺了,还是没找到孙武。” 他疑惑地问:“是不是消息有误?孙武根本就没来长宁?” 许一山压低声问:“你是怎么挖地三尺的?” 孟梁道:“我联系了长宁县的公安局,通报了孙武涉嫌倒卖炸药的案情,要求他们配合我们采取行动。人家也真配合了,但就一个结果,查无此人啊。” 许一山安慰他道:“孟所,他一个活生生的人,还能飞了?我可以肯定,孙武就在长宁县。你继续努力吧。” “这可是大海捞针。”孟梁苦笑,“你可难住我了。” 许一山笑道:“孟所,你是干嘛的?你可是吃这门饭的,如果你都没办法找到人,我们更没办法了。” “可是你给的时间太少了啊。” “如果时间充裕,我就不会麻烦你了。” 挂了电话,许一山从包里拿出纸和笔,将自己的电话号码写在纸上,递给司机道:“你去将这张纸贴在杨主任的车窗上,注意,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司机迟疑着接过去纸,掩饰不住兴奋道:“我贴了就回来?” 许一山摇摇头道:“不,你贴好后,直接离开这里,想办法自己回县里去。记住,不要给任何人说这里发生的事。” 司机试探着问:“我空手回去,别人问起我的车在哪,我怎么回答?” “你就说出了一点车祸,车在维修。” 在司机面前,许一山是领导。 领导有指示,下属必须无条件服从。 许一山看着司机下车去,警惕地四周张望着,慢慢靠近杨柳的车边。 他在将纸条牢牢粘在杨柳的车窗上后,回头往许一山这边看了一眼,然后转身走了。 许一山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接下来该是一场斗智斗勇的角力了。 谁心虚,谁将败下阵去。 正文 第301章 不怕威胁 一个小时过去,没见别墅里的人出来。 两个小时过去,别墅里还是没有动静。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四周变得朦朦胧胧。 别墅四周的灯,次第亮了起来。 在车里坐了几个小时的许一山,开始感觉到了浑身的酸痛了。 孟梁那边还没消息,别墅里又没动静。世界仿佛突然静止了一样。 许一山又紧张,又无聊。 他悄悄下车,挨着车撒了一泡尿后,才感觉舒服了许多。 回到车里,他拿出电话,打给陈晓琪。 陈晓琪的电话响了好久都没人接,他正要挂掉,突然话筒里传来柳媚的声音。 “许哥,你找她吗?” 许一山一愣,忙问她道:“陈晓琪呢?” “她今天累了一天了,现在在洗澡,要不,我把电话拿给她?” 许一山沉吟片刻道:“行,因为事情紧急,麻烦你了。” 电话到了陈晓琪手里,陈晓琪埋怨道:“你不知道我在干嘛呀?她没告诉你吗?” 许一山嘿嘿笑道:“老婆,我知道你在干嘛啊,所以我让她把电话给你。” 陈晓琪哼了一声道:“什么事这么急?我想洗个澡都不行啊。” 许一山坏坏地笑道:“老婆,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视频一下。” 陈晓琪惊叫道:“许一山,你想干嘛?” 许一山压低声道:“老婆,你知道我想干嘛啊。” “流氓!”陈晓琪骂了一句,就要挂电话。 许一山赶紧喊道:“老婆,你千万别挂。我有个事要问你。” “说。” “你与杨柳是闺蜜吧?” “是。”陈晓琪犹豫着答了一声,突然声音大了许多,逼问许一山道:“许一山,你是不是想打她的主意?” 许一山逗着她道:“难说啊,你不在我身边,老子娶了老婆,还是做和尚,这叫羊肉没吃到,惹了一身臊。杨柳人漂亮,性格又温柔,知书识礼的,哪个男人不喜欢啊。” “滚吧你。”陈晓琪骂道:“许一山,你给老娘收起色心。你知道杨柳的丈夫是谁吗?” “罗舟嘛。”许一山笑嘻嘻道:“专门请我喝茶的人。” “知道还敢对人家老婆有非分之想,许一山,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啊。” 陈晓琪说着说着,突然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许一山,我知道你是在开玩笑的,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发现杨柳有什么事了?” 许一山轻轻说出一个人名,“彭毕。” 陈晓琪那边就沉默了下来,半天没声音传过来。 过了好一会,才听到陈晓琪一声重重的叹息,“她啊,我知道早晚会出事的。” “你知道?” 陈晓琪轻轻嗯了一声,突然说道:“许一山,别人的私生活,你那么上心干嘛?” 许一山叫屈道:“我上心了吗?我没有啊。” 陈晓琪咬着牙道:“你敢让她受伤害,我绝不放过你。” 许一山嘿嘿笑道:“老婆,你放心,别说她是你闺蜜,就冲着她杨柳长得好看,我怎么会让她受到伤害啊?” 陈晓琪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道:“这还差不多。没事了吧?没事我要挂了,冷死我了。” 许一山笑道:“老婆,你打开视频,我只看一眼就挂,好不?” 陈晓琪不肯,骂他道:“你变态啊,不知道我在洗澡吗?” “我看自己老婆,又没看别人。”许一山装作很委屈道:“摸不着还不能看一眼啊。” 陈晓琪又羞又急,她咬着牙狠狠说道:“许一山,说好了啊,只看一眼。” 挂了电话,视频很快传过来。 许一山迫不及待点开,发现对方视频上一片漆黑,陈晓琪的影子都没见到。 他正想叫她,突然,别墅的门打开了。 他来不及多说,直接将视频聊天窗口关了。 杨柳从别墅里出来了,她依旧勾着头,匆匆往她的车边走来。 许一山的心紧跟着悬起来。 陈晓琪显然发现了车窗上的纸条,她迟疑了一下,将纸条扯了下来,坐进了车里。 没多久,彭毕从屋里出来,他走到陈晓琪的车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杨柳便将车倒了出来,开出了别墅。 许一山坐在车里没动,他紧盯着彭毕,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他。 彭毕往四周看了看,眼光突然转到许一山停车的地方。他迟疑了一下,转身进了屋。 没多久,许一山的电话响了起来。 彭毕在电话里带着愤怒的口气质问他:“许一山,你跟踪我?” 许一山笑眯眯道:“彭县长,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跟踪你?我为什么要跟踪你?” “废话少说,你想要什么?开出条件来吧。” “孙武。”许一山没想与他兜圈子,开门见山说了出来。 “什么孙武?我不认识。”彭毕恼怒道:“许一山,你不想想后果?” 许一山还是一句话:“孙武。” 彭毕显然抓狂了,他冲着电话吼道:“一个孙武对你就那么重要?许一山,你我看是个人才,才想将你调来我身边工作。没想到你是这么一个小人,居然跟踪我,威胁我。许一山,我警告你,我彭毕不是吓大的。” 许一山嘿嘿地笑,“彭县长,我没敢威胁你,反而很佩服你。但是在这件事上,我不会妥协的。”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彭毕叹口气道:“油脂基地落户长宁县,比落户你们茅山县要好很多。只要项目落地,落在那不一样吗?何况,你许一山难道一辈子就只想做个副镇长?跟着我,我让你仕途一路畅通,前程无量。” 许一山苦笑道:“彭县长,原谅我这个人胸无大志,我就想脚踏实地干一点事。” 彭毕冷笑起来,“许一山,你觉得你在茅山县会有一个很好的工作环境和空间?这样说吧,一个段焱华,就够你应付不过来了吧?想想你在茅山县的两次喝茶经历吧,你该对茅山县死心了吧。” “谢谢彭县长提醒。不过,我个人觉得,茅山县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它再差,在我心里的地位也无法被撼动,更无法被取代。” “你这个人,就是不会做人做事。说吧,你想怎么样?” “我没想怎么样,我就一个想法,请彭县长高抬贵手,把孙武给我。” 彭毕那边半天没动静。 许一山不急着催他。他知道,此刻,彭毕内心的思想斗争一定非常激烈。 他在担忧,万一彭毕不吃自己这一套,他该怎么办? 因为他心里早有一个念头,即便彭毕拒绝他的要求,无视他的威胁,他也不会将杨柳公之于众。 他不愿意牺牲一个家庭来换取前途。 他知道,只要彭毕和杨柳的事泄露出去,无论对谁,都将是灭顶之灾。 彭毕会做出怎么样的选择呢? 正文 第302章 杨柳出了车祸 彭毕那边再没说话,直接将电话挂断了。 许一山楞了一下,他突然感觉到四周危机四伏,便启动车离开别墅。 一路上他没片刻停留,径直往茅山县赶。 彭毕这人不好惹,许一山已经将他逼到悬崖边上,如果逼得他狗急跳墙了,会做出什么事来,谁也没法预料。 直到出了长宁县境,许一山才舒了口气。 他将车在路边停下,打了个电话给孟梁,要求他立即往回撤。 他们在长宁县闹出的动静已经不少,至少让彭毕开始投鼠忌器。 目的尽管还没达到,但许一山能够肯定,彭毕利用孙武的念头也会收敛。 打完电话,他再次启动车子。 下了高速后,还要沿着高速引路走十几公里才能回到县城。 没走多远,看到前面堵了车。他问了一声,才知道前面出了车祸。 一辆小车冲下了路基,直接掉进一口水塘里。 许一山随口问了一句:“人有事没?” 有人告诉他说道:“人在车里还没出来。天黑,没人敢下水去救人。” 许一山闻言,赶紧将车熄了火,一路狂奔过去。 他心里就一个念头,救人要紧。 好在事故现场并不远,许一山赶过去时,看到一口并不太大的水塘里浮着一辆白色的小车。 可能是小车的密封性能很好,车里没进水,因此车一直漂在水面没沉下去。 他在心里暗叫一声“谢天谢地”,连衣服都来不及脱,直接扑进水里,奋力往小车游过去。 游近了,他才猛地发现,冲进水塘里的车,居然是杨柳的。 这下他吓得不轻,使劲拍打着车喊杨柳的名字。 车里没丝毫动静,不知是摔晕了,还是吓傻了。 有人看见许一山下水救人,紧跟着下来几个。 许一山担心车子会突然沉下去,因此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 他绕着车游了一圈,确定车里人没动静,才不顾一切手脚并用攀住轮胎往上爬。 借着灯光,他依稀能看到杨柳趴在方向盘上,猛烈撞击后的安全气囊将她包裹在中间。 杨柳晕了过去,对外面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许一山试着去开车门,却怎么也打不开。 他想敲破车窗玻璃,试了几下,玻璃纹丝不动,倒是将他的手肘震得钻心的痛。 许一山回头冲岸上看热闹的人喊,“谁有破窗器,哪一个来。” 很快,一样东西送到了他手边。 这并非破窗器,而是一只女人的高跟鞋。 许一山想起急救破窗的方法,知道高跟鞋鞋底镶嵌着坚硬的小钢片。 他转过头冲身后的人喊:“大家都避开一些。” 等人游开了,他拿着高跟鞋鞋尖,将高跟鞋底对准玻璃的一个角落,使尽全身力气敲下去,只听到哗啦一声响,整块玻璃瞬间便碎成一片,纷纷扬扬四溅开去。 他小心翼翼钻进车里,解开安全带,将杨柳从车里拖了出来。 人刚离开车子,只听到身后一阵汩汩的响声,回过头去,看到小车已经慢慢沉入了水底。 帮忙的人一起七手八脚将杨柳往岸边拽,许一山一直护着她,片刻不敢怠慢。直到杨柳安全被抬上岸,他才悄悄舒出一口气。 交警很快到达现场,120也紧跟着来了。 许一山看着杨柳被救护车抬上了车,才转身回去,准备悄悄溜走。 杨柳出车祸,急坏了罗舟。 这两天的朋友圈转得最多的一条信息,就是寻找杨柳的救命恩人。 救人现场有人拍了照片,或许是光线不好的原因,救人者唯一一张正面的照片,因为模糊而确定不出他的真实面目。 许一山也接收到这样的一条信息,发信息的人是罗舟。 罗舟在寻人启事上明确表明,寻到见义勇为者,他要重谢。 许一山没敢出面承认是自己救了杨柳。 在他看来,杨柳的车祸与他有必然的联系。 如果杨柳没看到他留在她车窗玻璃上的电话号码,她不会惊慌出事。 杨柳怎么也算是一个老司机了,而且这条路也不崎岖,会开车的人,根本不可能出事。 杨柳出车祸的唯一解释就是她的惊慌,而她的惊慌又来自于许一山留下的电话号码。 车祸事件过去三天后,许一山接到一个电话,告诉他孙武一家人已经回到了洪山镇。 一听到这个消息,许一山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彭毕妥协了! 就在许一山要赶去洪山镇找孙武时,一个电话打到了他的手机上。 杨柳在电话里虚弱地说道:“许一山,你过来见我。” 杨柳的病房里没有人,她住的是单间。 以杨柳的级别,她还不至于有这样的待遇。显然是罗舟利用了自己的影响,在县医院给老婆争取到了一个单间的特别待遇。 许一山买了水果和一些慰问品,提着去医院见杨柳。 杨柳睁开她长长睫毛覆盖着的一双眼睛,轻轻一笑问他道:“你怎么不站出来承认是你救了我?” 许一山心虚地笑,道:“我总不能冒名顶替吧?” “是顶替吗?”杨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许一山,你别以为我真不知道是谁救了我。” 许一山掩饰着慌乱道:“谁啊?杨主任,你肯定搞错了,绝对不是我。” 杨柳深深看他一眼,一字一顿说道:“许一山,我车窗上的电话号码是谁留的?你知道我知道你的电话号码。” “还有,你身上有个味道,独有的味道,我能闻不出来?” 杨柳说得有板有眼,仿佛她那时候是完全清醒的一样。 “说吧,为什么要救我?”杨柳淡淡一笑道:“我想离开这个世界,你为什么要拦着我?” 许一山惊呼道:“你为什么要离开人世?这世界不美好吗?杨主任,什么事让你想不开啊?你记住,千万不能做傻事。” 杨柳摇了摇头道:“我不是在做傻事。许一山,我怕自己身败名裂啊。” 许一山确信杨柳知道是自己救了她,发现杨柳的车祸并非是真正的车祸,而是她一时没想开,想要自杀。 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杨柳,许一山的心突然莫名其妙地痛了起来。 他在心里暗暗庆幸,幸亏自己及时赶上了。如果杨柳因此而失去了生命,他这一辈子都将受到良心的谴责啊。 他认真地与杨柳对视,叮嘱她道:“从新在起,我没给过你电话号码,也没救过你。你记住,你是陈晓琪的闺蜜,就是我许一山最好的朋友。” 杨柳眼圈一红,叹气道:“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陈晓琪。许一山,你走吧。” 许一山放心不下,他将腰弯下来,嘴唇几乎贴到了杨柳的耳边,说道:“这是我们两个的秘密,我会让它烂到肚子里。” 话刚说完,听到背后有动静,转过头一看,发现罗舟铁青着脸站在门口。 正文 第303章 谁在误会谁? 许一山朝罗舟笑笑,算作是招呼。 他对罗舟的印象谈不上好坏,两次被他约喝茶,都是有惊无险。 老董事后告诉过他,落在纪委手里的人,比落在公安手里更要可怖十分。老董很惊讶许一山两次约谈都能做到毫发无损。 以老董的话说,这是奇迹。 许一山的两次纪委经历,看起来显得很平淡,谈不上惊心动魄,也没有尔虞我诈。 罗舟对他的态度一直不张不驰,非但没动用手段对许一山施以不可言说的措施,甚至都没虚张声势恫吓他。 在许一山看来,罗舟这人显得不够热情。或许是职业的原因,所有人在眼里都是有问题的人一样。罗舟与任何人接触,似乎都抱有一定的戒心。 “我来看看杨主任,代表陈晓琪。”许一山解释说道:“陈晓琪听说杨主任出了事,命令我来看望。现在任务完成,我也该告辞了。” 许一山说完,转身就往门外走。 罗舟跟了出来,喊住他,欲言又止。 许一山以为他在为刚看到的一幕来责问自己,正想解释,罗舟却朝他摆摆手道:“我有句话想对你说,你不介意吧?” 许一山微笑道:“罗组长尽管说。” 罗舟摇摇头道:“别叫我组长,哪只是一个临时的名称。我说句实话吧,我感觉杨柳这次车祸出得很离奇。” “离奇?哪里离奇了?”许一山一脸惊讶地问:“我没觉得离奇。” “她的车祸出在长宁回茅山县的路上,她从哪里回来?” 许一山一愣,打着哈哈道:“杨主任是你爱人,你不知道?” 罗舟缓缓摇头,“我还真不知道,所以觉得奇怪。” 罗舟分析说,他与杨柳在长宁县都没亲戚,也没朋友。杨柳一个人开车去长宁方向,回来的路上就出了车祸。而且出车祸的地方又恰好是最不应该出事的地方。 “唯一的解释,她的心思走了邪。”罗舟肯定说道:“我知道她这个人,心里有一点事就没法把自己释放出来。” 许一山凝神听罗舟分析,等他分析完了,他问他道:“你不相信自己爱人?” 罗舟显得很难受的样子,低声说道:“我很爱她,非常重视她。所以,我从不过问她的生活圈子。但是......” 他再次欲言又止,显得心事重重。 许一山看他一副难受的神态,故作轻松笑道:“兄弟,你可能想多了。” 罗舟缓缓叹口气道:“但愿如此。” 罗舟的难受,让许一山也跟着难受起来,他突然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的感慨。 杨柳与彭毕同处一座别墅,已经是他亲眼所见。 孤男寡女单独呆在一个密闭的房子里,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何况,杨柳是那么的风姿绰约,那么的成熟美丽。任何一个男人看到她,莫免不会生出非分之想。 她与陈晓琪是闺蜜,陈晓琪的风言风语也不少。他是选择听信风言风语,还是坚持自己心里对她怀有的美好愿望,他自己都说不清。 在陈晓琪的话里,似乎流露出来陈晓琪知道她与彭毕的事。 她已经是为人妇了,还敢偷尝禁果。那么陈晓琪在与他登记之前,完全是一个自由身。陈晓琪的故事会不会比杨柳的更精彩? 许一山心里一直有个疑问,彭毕是怎么认识杨柳的? 按理说,彭毕贵为常务副县长,身边投怀送抱的女人不计其数,他怎么与杨柳就认识了?而且还在一起。 而杨柳也一样,杨柳身为县委接待办副主任,虽然说这个位子不够显赫,甚至只是一个吃青春饭的职业。但她与彭毕几乎没有正常沟通的渠道。 想着罗舟头上顶着一顶绿油油的帽子,许一山感觉自己头上的帽子颜色也在逐渐变色。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杨柳与彭毕一前一后进了别墅,许一山怎么也不会将杨柳与不守妇道这个词联系起来。 男人都有一个心态,自己可以在外面花天酒地,却绝不允许老婆红杏冒出墙头。 杨柳认出来救她的人是许一山,却不说破。尽管许一山矢口否认,心里却开始自责起来。 他想,如果不是将自己电话号码贴在杨柳的车窗上,杨柳不会吓得手忙脚乱,以至于弄出来这么一桩车祸。 看来,罪魁祸首就是他留下来的电话号码。 他是在刻意提醒杨柳,别以为老子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现在,最让他担心的是罗舟。 罗舟显然已经感觉出来了异样,他特意跟出来与许一山说的这番话,似乎含有敲山震虎的意思。 县里给许一山安排了临时住处,就在茅山宾馆里。 茅山县过去作为县委招待所的历史使命已经完成,如今是万千宾馆当中的一家。 茅山宾馆至今还承担着县委招待所的任务,比如书记黄山和县长谢飞,在茅山宾馆都包有长期的房间。 茅山宾馆表面上的老板是一个普通男人,其实谁都明白,真正的老板是黄大岭。 茅山宾馆改制时,黄大岭将宾馆全盘接了过去。按照协议,他得承担原招待所职工们的待遇。 黄大岭起初答应得好好的,谁主动改制一完成,他二话不说将所有原招待所的职工全部踢了出来,而是换了一批年轻漂亮的姑娘。 招待所的职工不服气,便去县里闹,想要讨个说法。 谁料黄大岭将几个为首的人一个不落全都收拾了一个遍。 听话的,赏几两银子闭嘴。不听话的,非但拿不到补偿,人身还可能遭受到危险。 比如,当年闹得最凶,也最不愿意妥协的一个人,就被人从背后一棒子将脑袋敲破,至今没破案出来。 按黄大岭说,茅山宾馆的服务,超过所有地方。只有客人想不到的服务,没有茅山宾馆做不到的服务。 许一山住进去的第一晚,楼层女经理就亲自登门来,笑靥如花地告诉许一山,“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吃的喝的玩的乐的,都行。” 许一山当时没怎么搭理她。毕竟他在知道茅山宾馆的背景后,对茅山宾馆就再也生不出好感来。 茅山县的干部和有钱人都喜欢往茅山宾馆跑,老董曾经说过,“什么天上人间,茅山县就有一个天上人间。” 许一山刚回房间不久,就接到一个电话。 电话是小邝打来的,告诉他孙武准备又要离开洪山镇。 这次,孙武不是去长宁县,而是去燕京。 小邝急道:“许哥,你再不过来,我就拖不住他了。” 正文 第304章 大事不糊涂 孙武看到许一山出现,抽身便想走。 许一山一把拖住他道:“孙哥,去哪?” 孙武脸色很难堪,说不清是悔恨,还是抱歉,抑或是忐忑不安。他几乎不敢与许一山对视,目光闪烁着,四处游离。 昨天,他一家人又出现在洪山镇上,孙武为了女儿孙枚读书的事,去学校找领导,才被人发现后立即报告给了许一山。 他来去成谜,没人知道他一家人突然消失不见去了哪里,更没人知道他们一家人为何又突然转了回来。 只有许一山心知肚明,孙武一家是被彭毕派人悄悄接走的。 当然,许一山不会声张。但他很想知道,孙武为什么就愿意跟着彭毕走了? 走之前,孙武只带了一些细软。出租屋里的家具等东西都没动。 因为时间短,房东也没来得及收拾他租住过的屋子。他一回来,又找房东将房子要了回来。 春花嫂子满脸都是歉意,抱怨着丈夫孙武,“家搬三次穷,你看看我们一家,搬了几次了?不穷没道理。” 孙武瞪了妻子一眼骂道:“你这女人,眼里就只有钱啊钱的,难道人这一辈子就是为了钱吗?” 春花嫂子讥讽他道:“不是为钱,难道是为了脸?没钱,有脸吗?没钱,你拿什么养老婆子女?没钱,你拿什么去对别人好?” 孙武被她一责骂,愈发的恼怒起来,指着门吼道:“老子就没钱,怎么了?你过不下去可以滚啊!” 夫妻俩吵了起来,春花嫂子到底是女人,吵了几句后,掩面嘤嘤哭了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数落着丈夫道:“你啊,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我说不去,你偏要去,还说留在茅山,你会一辈子没出息。这下有出息了啊?这么大的人了,做事不动脑子,难怪到哪里都遭人排挤。” 三天前,孙武正在屋里休息,家里突然来了几个人。 孙武虽然感觉来人面生,但能感觉出来来的人绝非一般老百姓。 果然,对方一开口便亮明了身份,说是奉了长宁县县长彭毕的命令,特地来接孙武一家去长宁县。 孙武狐疑地问:“去你们长宁县干嘛?” 客人将他的房子打量一番后道:“孙部长,据我所知,你现在住的房子还是租的。你为洪山镇做了那么大贡献,却连一套房子都买不起,你不觉得亏了?” 孙武皱了眉头,瓮声瓮气道:“你想多了,不是我买不起,而是我不想买。” “是吗?”客人笑眯眯道:“我们彭县长说了,只要你愿意去我们长宁县,房子县里给你解决,至于你工作的问题,我们也给你落实。孙部长一辈子行伍,彭县长指示,准备将孙部长安排在县武装部做个参谋,你觉得如何?” 这句话说到了孙武的心坎上了。 房子不房子,孙武确实从没想太多。一家人只要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够了,洋房别墅之类的豪宅,孙武从来没去幻想过。 他心里割舍不断的就是对武装事业的热爱。 他的一生,是因为当兵之后,才改变了命运的轨迹。以至于他深深地怀念当兵的岁月。 转业回到地方后,如他所愿,被分配在洪山镇的武装部。他从小干事做起,做到了镇武装部长,从此呆在这个位子上,十几年来再没挪窝。 其实不是没机会让他挪窝,那时候县里有意识将他提拔到副镇长的岗位上去,但被他拒绝了。他认为,离开武装部长这个位子,他便会感觉人像被抽走了脊梁骨一样,活得不踏实了。 事实上孙武在武装部长这个位子上确实干出来了一些成绩。 无论是县里比武,还是市里比武,洪山镇的代表几乎都会拿到冠军。 比如孙武靠一双手开辟出来的练兵场,在全市是独有的一家。如果练兵场不是被黄大岭强征去搞了开发,建了一座黄金小区,到今天,练兵场的规模绝对不会亚于部队专业的演兵场。 后来镇里换了新书记,新来的段焱华对孙武热衷于练兵很不感兴趣,他曾经质问过孙武,你天天练兵,难道还要打仗吗?就算打仗,需要你们这些人上吗? 孙武反驳他道,人人都应该居安思危,别看现在世界太平,万一那天突然起了战争,靠什么来保护老百姓的生命安全? 两个人为此公开吵了一架,孙武性子直,反感段焱华经济至上的理念。而段焱华却认为孙武在如今的太平盛世里操戈,是劳民伤财,无聊至极之举。 吵过之后,两人的矛盾算是明确对立起来了。 听到客人说安排自己去县武装部担任参谋,孙武的心不由动了。 但他还能保持清醒,冷冷地问:“凭什么我相信你?” 客人便掏出电话,当面将电话打给了彭毕。 孙武拿着手机问彭毕,“你让我去你们哪,理由是什么?” 彭毕在电话里大笑,道:“老孙,因为你是人才。人才就是最好的理由。别人不用你,我用你,我不能让一块美玉埋在泥里永远不见天日。” 孙武还是半信半疑,小声道:“比我孙武有本事的人多了去了,未必我就能满足你的要求。” 彭毕道:“老孙,你尽管放心过来长宁县,像你这样的优秀预备役人才,就是宝贝。” “没别的目的吧?” 彭毕愣了一下,哈哈大笑道:“没有,我能有什么目的?我唯一的目的就是希望我们长宁县的预备役工作上一个新台阶。” 春花嫂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将孙武去长宁县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抱怨道:“我们家老孙,就是头脑简单的人。他就是相信人家的话,结果,不一样了吧。” 许一山好奇地问:“怎么去了就不一样了?” 春花嫂子道:“人家答应给的房子,我们也确实看到了,宽敞、漂亮,电梯房。打开窗户,可以把一座县城全看到眼里。哪房子,说实在话,是真漂亮,我做梦都想有一套这样的房子。” 许一山笑道:“我也羡慕。” 春花嫂子嘴一撇道:“你以为人家是傻瓜啊,人家真看中他这个人啊?都不是,人家可是埋了心思的。” “什么心思?”许一山试探着问。 “他们想要我们手里的族谱,说是他们县有一个专门研究传统宗族文化的机构,想要我们手里的严氏族谱去研究。” “给了吗?”许一山有些紧张地问。 “族谱是我保存下来的,我想给谁就给谁。”春花嫂子得意地说道:“我就知道他们有目的的,所以我没给。” 她看一眼孙武道:“在这件事上,老孙倒也支持我。” 孙武哼了一声道:“我不是支持你,是我觉得把族谱送人,就像卖了祖宗一样。” 许一山闻言,双手一拍大笑道:“老孙就是大事不糊涂。” 正文 第305章 族谱到手 孙武被许一山一赞,不禁红了脸。 他抱怨道:“现在的人心,真他娘的难测。这么大的一个领导,居然还有那样是心思。这样的人,与普通老百姓又有什么区别啊。我觉得,这人的格局太小了。” 许一山明白他说的这个人,必定是彭毕无疑。 彭毕以孙武在茅山受到不公正待遇为借口,并以伯乐的姿态出现在孙武面前。这一招,与当初给许一山发商调函的手法完全一致。 他许诺给孙武一个县武装部参谋的位子,一套高档电梯房,但前提条件是孙武不但要交出来严氏族谱,还得配合他演一场认祖归宗的戏。 孙武对房子的兴趣不大,但对参谋的欲望却很强。 不过,在听说要他交出族谱的时候,遭到了他的断然拒绝。 就在彭毕拿孙武一筹莫展之际,许一山找上门去问他要人。 彭毕先是假借在外开会,证明自己与孙武一事毫无瓜葛。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许一山会悄悄跟着杨柳转回来,并且找到他和杨柳的安乐窝。 如果说,彭毕在任何事情上面都是保持高调的姿态,那么在杨柳的这件事上,他必须低调得落入尘埃。 作为领导,谁都有自己的私生活。 私生活再丰富多彩,别人只有羡慕嫉妒的份。毕竟,什么社会地位,决定生活质量的高低。 但私生活又是每个领导的命门。 多少踌躇满志,春风得意之人倒在私生活这道门槛之下? 领导的私生活,就像一泡屎一样。屎干了,看不出是屎,但如果捅开,便臭不可闻。 特别像彭毕这样仕途顺畅的人,个人私生活尤其重要。 他四十岁不到,就成了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这在衡岳地区是最年轻的干部,就是放在全省,也属凤毛麟角。 如果不出意外,他的仕途几乎能一眼看到底。 从县里去到市里,市里锻炼几年,五十岁不到就可以升到省里。 再如果在省里任上有作为,去燕京也不是没机会。 多少胸有鸿鹄之志的男人,却最终败在红颜之下。这在官场,并不鲜见。 许一山就是拿住了他的命门。 因为一旦他与杨柳的私情暴露出来,他的仕途将嘎然而止。 如果说,彭毕妥协,是因为孙武的不配合,还不如说,他是彻底败在了许一山的手里。 尽管许一山的手段并不高明,甚至有些龌龊。但为了达到目的,有时候还是需要做点小人才能干出来的事。 “回来就好。”许一山由衷赞道:“老孙哥,你是个有主见的人。我想,你现在也应该知道自己的重要性。” 孙武冷笑道:“我有什么重要的?在某些人的眼里,我孙武就是个废物。” 许一山嘿嘿地笑,道:“那是他们有眼无珠。孙大哥,你在我眼里心里,都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大丈夫。” 孙武叹道:“那又有屁用。” 许一山笑了笑,压低声音道:“你的春天就要来了。到时候,你要让过去轻视你的人都睁大双眼,看谁能笑到最后。” 孙武默不作声,低头抽着闷烟。 他已经决定去沿海地区打工,过去他在部队带兵的时候,手底下有个兵如今已经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板了。他从一些渠道得知到老孙已经从体制里面跳出来了,想邀请老孙去他公司担任副总。 老孙对企业经营一窍不通,但他的兵告诉他,不需要他懂,他只要往公司一坐,就是他的财富。 许一山提醒他道:“老孙大哥,你去确实不错。但是比起今后的发展,我觉得你还是留下来最好。” 孙武抬起头,望着许一山凝视片刻道:“老弟,我懂你的意思。不就是想让马来西亚的投资项目落地吗?我说句真心话,其实我也希望他们能来茅山县投资。但只要想到他们一来,好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老子心里这股火就没法控制得住。” 许一山认真道:“老孙大哥,你这话有点不对,这不是好了某一个人,而是对于我们整个茅山县都会有一个好处。而且受益良久,意义深远。” 孙武摇摇头道:“老弟,我不是不懂这里面的规矩。就像你,跳上跳下想促成项目落地,但真落地了,与你有一毛钱关系吗?功劳都是别人的,与你无关。你敢吱声,让你闭嘴。” “无所谓啊。”许一山苦笑道:“我不是想要争抢什么功劳。我只是觉得,项目落地会给普通老百姓带来巨大的收益,有这一点就足够了。” 孙武叹口气,道:“老弟,你这人是宅心仁厚啊。你就不记得两次被请喝茶了?你信不信,一不过二,二不过三。你已经有了两次喝茶经历了,如果有第三次,我想就没前两次那么幸运了。” “我不怕。”许一山自我安慰道:“我身正不怕影斜。” 孙武缓缓摇头,不再赘言。 他起身去了里屋,没多久捧出来一个木盒。 这木盒许一山见过,是金丝楠木雕出来的。雕工之精美,就是一件难得的珍贵艺术品。 由此可见,孙武的先人真不是一般人家,至少是富贵门第。 金丝楠木质坚硬,如铁般沉重。它本身防潮,还能防虫防蛀。半部严氏族谱即便在盒子里存放上千年,依旧不会出现任何破损。 “这是彭毕想要的东西。”孙武笑了笑,看着许一山道:“当然,你也想要。” 许一山毫不掩饰道:“对,我是需要。因为有了它,项目落地我有了一半多的把握。” 孙武还是坚持要去手下的兵哪里去做个副总。 以他的话来说,他已经没脸呆在洪山镇。 他被彭毕派人高调接走,却又灰溜溜回来,他感觉别人看他的眼光都带着异样的神色。 许一山没挽留他,反而怂恿他先过去看看,了解一下企业管理,学习一下管理经验,未必就是坏事。 半部族谱到手,许一山一颗悬着心终于落地。 余艳还等在茅山宾馆,她给出了最后的一个时间表,在时间表规定的时间之内,她还看不到严氏族谱,她将立即飞回马来西亚去,从此以后,不再过来。 言外之意,项目跟着流产。 小邝跟着许一山从孙武家出来,在看着许一山坐进车里要走的时候,他终于鼓足勇气,红着脸对许一山说道:“许哥,我想请你半个忙。” 许一山爽快道:“说,什么事?” 他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我想与唐欢确定恋爱关系,但是她给我出了一个难题。” “什么难题?”许一山笑着问他。 正文 第306章 进山大难题 云雾山村今年碰到了百年不遇的油茶籽大丰收。 全村男女老少全部出动,顶着烈日没日没夜地满山摘茶籽。 摘回来的茶籽堆得像一座座小山一样高,难坏了一村的人。 小邝去云雾山村找唐欢的时候,正是唐欢愁得茶饭不思的时候。 看着这么多茶籽,浪费又可惜。不浪费,却拿着这么多的茶籽无从下手。 村里一直没办机械榨油机,千百年来,都是靠着古法榨油。 古法榨油是件很费人费力的事,一般身体还真吃不消。即便是男人,也必须是精壮的汉子。女人和老人根本想都不用想,搬动一根重达百斤的巨木,就能让她们气喘吁吁。 全村能上古法榨油坊的不超过三十人,就算他们日夜不歇,要想将全村收回来的茶籽全部榨出油来,估计一年也榨不完。 有人想着马上加装一台电动榨油机,可是考察过后又不得不放弃。 云雾山村地处半山腰,电流到了村里,已经弱得像游丝一样。 50瓦的灯泡,照出来的光亮,赶不上平常人家5瓦灯泡的亮度。 也就是说,即便装上电动榨油机 ,也会因为电量太弱而无法启动。 唯一的办法,就是人工古法榨油。 唐欢有两个愁,一个愁是怎么不浪费辛辛苦苦采摘回来的茶籽,第二个愁是即便全部榨出了油,那么多的茶油怎么卖出去? 云雾山山高路陡,来回一趟要出一身黑汗。 加上茅山县所有地方似乎都不缺茶油,就算把油从山里弄出来了,卖给谁也没把握。 很多年前,唐欢的爹就带着全村的人出去卖过茶油。结果得到了惨痛的教训。 带出去的油因为销路问题卖不掉,唐欢的爹不忍心将好好的油倒掉,又带着乡亲往回挑。 结果遇到一场山洪,去了十几个汉子,回来只有三个。唐欢的爹也在那次山洪暴发中丧生。以至于到现在,云雾山村的寡妇一想起那场惨剧,还会聚在一堆对着山谷痛哭。 从此以后,整个村再没人出去卖油。 可是村里的油茶林又特别多,结出来的茶籽粒粒饱满圆润,含油量超过所有地方。 乡亲们爱惜茶籽,不管每年结多少,都会想尽一切摘回来。 茶籽榨了油后,剩下的茶麸是顶级有机肥。 如此以来,整个村家家户户都不担心的就是吃油的事。往往是老油还没吃一半,新油又出来了。 小邝跟着唐欢愁,却想不出办法帮她。 唐欢因为心里有愁,哪还有心思考虑个人的问题? 她是全村人当中读书最多的姑娘,又是村里的妇女主任。虽然还是个姑娘,却在整个村的男女老少心中有着巨大的威信。 就连村支书,遇到事也会主动找她商量。 全村人现在都眼巴巴地看着她,等着她拿主意。 许一山听完小邝的话,随口问了一句,“电流太弱,没办法提高吗?” 小邝摇摇头道:“路途太远,线路损耗过大。我已经问过镇供电所的朋友了,除非在云雾山村安装一台变压器。” 许一山沉吟问道:“装一台变压器多少钱?” 小邝又摇头,叹口气道:“这不是钱的问题。就算买得起变压器,怎么运上山也是天大的难题。” 云雾山村没有一条像样的路,即便拖拉机也无路可走。 过去村里人想出山,得提前一天做好准备,翻山越岭半天才可以到能通车的马路上。 许一山哦了一声,心里想,看来,要想富,先修路不是没道理。 小邝认真道:“许哥,我知道你是有办法的人。你帮我想个好办法,替唐欢解了愁。她说了,这件事我能帮她解决了,她就答应做我的女朋友。” 许一山嘿地笑了,看着眉头深锁的小邝道:“我也没办法啊。” 小邝叹息连连,只好目送许一山走了。 坐在车上,许一山的脑海里一直盘旋着小邝的话。 他并不是担心小邝因为没能帮到唐欢而得不到爱情,他想的是那么多的油茶籽真不能浪费。 可是,如何解决这一道难题呢? 突然,他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要想解决云雾山村榨油的难题,还是得解决变压器的问题。 小邝已经说了,即使有变压器也运不进去,那么,如何将一台变压器运送到云雾山村是必须解决的问题。 云雾山村不通路,显然靠汽车或者其他交通工具是行不通的。 许一山脑海里闪过的一个念头是他想起了小时候看乡亲们抬棺上山的记忆。 茅山县虽然宣传火葬,但绝大多数人还是不愿意一把火把亲人的烧了。 他们一直坚持土葬。毕竟,山多地多,祖上又都给后人留下了专门的坟山。 抬棺上山就是一门技术活,很多地方通常只能过一个人,而抬棺人至少是十六个人,加上偌大的一具棺木又怎么能顺利抬到山上去? 聪明的祖先发明了一套抬棺的专用工具,平地大家可以四平八稳的抬,遇到路窄的地方,十六个人可以扯成一个单线行走,这样不管是遇到多么难走的路,都不用担心棺木上不了山。 如果采用人力抬棺的办法,完全可以将变压器运进山里去。 可是,抬棺的工具常常让人感到晦气。如果不是家里有人要出丧,谁也不愿意接触这些东西。 山里人对这方面很忌讳,他们会不会愿意这样做? 许一山决定给唐欢打个电话。 唐欢接到他的电话后,一点也没表现出高兴来。 许一山道:“唐欢,我想了个办法,你看能不能行。” 于是,他将用抬棺办法将变压器运进山里的想法说了一遍。 唐欢被他一提醒,顿时高兴起来,连忙说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办法? 许一山担心问:“乡亲们不会顾忌拿抬棺的工具来运送变压器吧?” 唐欢那边迟疑了一下,咬着牙道:“这个思想工作我来负责。问题是,去哪里买变压器,又要多少钱?进山的办法有了,其他问题还是解决不了。” 唐欢分析,一台变压器至少要花上一万多块,有了变压器还不行还得解决榨油设备。那一套设备全部下来,还得几万块。 云雾山村一下要拿出那么多钱,根本办不到。 唐欢的担忧,也是许一山想到的问题。 云雾山村经济条件不好,全年收入人均不超过一千块。不知是段焱华选择有意识淡忘,还是云雾山村像段焱华说的那样,它本身就不该划进洪山镇的版图。 在段焱华担任洪山镇一把手的这些年里,段焱华很少过问云雾山的事。 许一山想了想说道:“唐欢,你先不用急,我来想办法。” 正文 第307章 杀富济贫 余艳拿到族谱后,没表任何态,独自一个人飞回了马来西亚。 黄山将许一山叫去问他,客人怎么走了?是不是没搞定投资的事? 许一山胸有成竹道:“书记您放心,一个月之内,便会见分晓。” 黄山将信将疑,却也不好说他什么。 毕竟,许一山说出了一个月的时间限定。如果在这一个月里再无动静,许一山的好日子也就该到头了。 黄山不会知道,余艳拿走的族谱,确实是起到定海神针的作用。 严华这次派余艳过来,就是想拿到半部族谱,以确定他究竟该相信谁。 黄山更不会知道,为了这半部族谱,许一山和彭毕之间展开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惊心动魄的斗争。 许一山拿到族谱是获得了眼前的胜利,但他得罪了一个更强劲有力的对手,那就是彭毕。 所有这些都可以暂时不去多考虑,许一山目前紧急需要解决的是云雾山村的变压器和榨油设备。 本来他想从洪山镇想办法,一开口就遭到新镇长曹朝阳的婉拒。 曹朝阳双手一摊唱苦道:“老弟,你还不晓得我?经济大权不在我手里,我拿命给你?” 许一山道:“云雾山村也是洪山镇的一个村,镇里不可能不管他们吧?” “管,怎么能不管?”曹朝阳笑嘻嘻道:“问题要拿钱去管啊,老弟,你问我要变压器的钱,我实话告诉你,买辆单车的钱我都拿不出。你年轻,办法多,还是你自己去想办法吧,不要为难老哥哥我了。” 许一山愤怒道:“我去偷还是去抢?” “偷也好,抢也好,只要弄到钱,你就是祖宗。”曹朝阳依旧嬉皮笑脸,他一点也不担心许一山的愤怒。 在洪山镇,谁都知道,没有段焱华发话,其他人休想从镇里拿到一分钱。 洪山镇没弄到钱,许一山不知去哪里搞一笔钱来,顿时陷入了苦闷当中。 曹朝阳出了一个主意,找洪荒拉点赞助。 主意一说出来,许一山当即回绝了他。 曹朝阳冷笑道:“一山,我知道你对他这个人有成见。你以为老哥哥我就没想法?可是你和我,能斗得过人家吗?人家手里有钱,身边有势。别说我们是干部,在人家眼里,连条狗都不如。拉他赞助,其实就是杀富济贫。” 许一山被他一说,顿时乐了,他双眼盯着曹朝阳一眨不眨地看,轻声道:“老曹,这事你去搞定。” 变压器算是有了着落,可是榨油设备的钱从哪来,还是一个难题。 曹朝阳提出找洪荒拉赞助,侧面提醒了许一山。 既然可以找洪荒,那么颜八也可以试试。 电话打给颜八,颜八激动地表态,只要许助理一句话,他可以倾囊相授。 颜八与黄大岭搭上桥之后,一度没将许一山放在眼里。 颜八过去是个老实的生意人,他人也很低调,几乎不抛头露面出风头。 与黄大岭相识后,颜八整个人变得春风得意起来。以颜八的话说,靠上了黄大岭这棵大树,他没必要担心以后还会被别人欺侮。 没料到许一山根本不买他的帐,小酒馆的一幕,让他后悔不迭,一直在找机会弥补两人之间的裂缝。 如今许一山主动打电话过来了,他哪里还会装矜持?恨不得整个人扑到许一山的身上,抱着他亲一口。 聪明人都会审时度势,眼看着许一山历经两次约谈喝茶都安然无恙,这至少说明一个问题,许一山本身没问题,上面有人罩着他。 变压器和榨油机的难题都解决了,接下来就是进山了。 许一山找老董借了车,亲自去了一趟云雾山村。 这一去,才深深懂得蜀道难不是文学作品上描写的那样,现实要比文学作品更残酷许多。 云雾山村的由来,皆因一座山。 山叫云雾山,又因为云雾而得名。 在茅山县境内,有两座大山是标志性的地标。一座是无修山。无修山因为当年修建无修水库而被切断了山脉,成了一座孤岛样的孤悬在无修水库当中。 而云雾山,千百年来依旧没改变过任何地方。 其实两座山的海拔不一样,无修山看起来比云雾山要高,真实的海拔度反而要低上百米。 反而是傲立在群峰之间的云雾山,终年云雾缭绕,一年云开雾散的日子不超过一百天。 群山之间,峡谷纵横。 每条峡谷里,都会有一条从山顶流下来的汩汩小溪。 小溪或深或浅,水草丰茂,水草间能看到一条条游弋的小鱼。 没有一条像样的路去往云雾山村。 只有一条被踩出来的小径,沿着群山峰回路转,蜿蜒着去到村里。 车是肯定开不进去的,唐欢早就等在大马路边。 她与路边的一家农户相熟,让许一山将车寄放在农户家,她骑着单车带许一山进山去。 许一山看着她略显单薄的身子,担心她怎么能载得起自己,便提出来他来骑车,她坐车后。 唐欢看他一眼,抿嘴一笑道:“这路你敢骑吗?” 许一山还真不敢骑。 小径不过就半米宽,再窄的地方,仅仅刚刚能踏下去一个脚掌。 小径是沿着山一路盘旋而上的,上了山又得下山,有时候路就在悬崖边,偶有失足,便会掉落下去深渊。 许一山道:“要不,我们走回去。” 唐欢笑得更厉害,少女身体所散发出来的勃勃生机,让人感觉到眼前在盛开一朵鲜艳的花儿。 “放心吧,摔不到你。”唐欢安慰他道:“我一次能载三包化肥,还能载不动你?” 她让许一山坐单车的后座,骑了就走。 许一山个子本来就高,腿一伸直就会抵到地上。 为了让唐欢不感到吃力,他努力屈起双腿,一双手紧紧去握住车架的横梁。 几分钟后,他们便拐过山嘴,正式进山了。 唐欢身上出了汗,汗水将她的衣服浸湿了一大片,紧紧贴在她的后背上。 许一山于心不忍,叫住她道:“唐欢,还是我来。你载我,我觉得太别扭了。” 唐欢擦了一把汗,淡淡一笑道:“你是客人,我怎么能累着你。” 许一山笑道:“我不累,我是男人,男人就该照顾女人。” 说着,他让唐欢与他换一个位置,他来带着她走。 唐欢双手握着车把不肯松手,许一山干脆拦腰将她轻轻抱起来,按在车后座说道:“听话,绝对不会摔了你。” 唐欢被他一抱,一张脸红得就像一片朝阳。 这次她没反对了,而是轻轻嗯了一声。 许一山双脚点地,回头对唐欢说道:“坐稳了,我开车了。” 唐欢娇羞地嗯道:“慢慢骑,我们不赶时间。” 许一山笑道:“好,你坐稳就行。” 话音刚落,感觉腰上一紧,低头一看,唐欢的一双手已经环抱在他的腰上了。 正文 第308章 相伴进山 一路上,唐欢的手臂都缠抱着他的腰。 许一山没有说破,也没阻止她。任由她紧紧抱着自己的腰。 唐欢后来干脆将脸贴在他的后背上。呼出的气息,让许一山感觉到后背一阵阵的酥麻。 从大马路进去村里,有将近二十里的山路。中间要穿越三道峡谷,路过一段必须将单车杠在肩上通过悬崖。 许一山一边走,一边在观察进山的路。 他在想,变压器和榨油设备要运进来,究竟需要花费多大的人力。 唐欢在抱了许一山的腰之后,话少了许多。 而且她现在几乎不敢与许一山对视,只要一看到许一山那张俊朗的脸,她的一颗芳心便会猛烈的乱跳。 眼前这个男人给她的诱惑力太强大了,她只要多想一刻,便会觉得浑身酥麻。 她鼓足勇气抱住他腰的那一刻,一股从未有过的安全感迅速传遍了她的全身。 云雾山村是个女多男少的自然村落,多年前村里的男人们在一场山洪中失去了一大半,那可都是村里最坚强最有力最勇敢的男人们,他们的逝去让云雾山村在接下来的十几年里元气大伤,至今没恢复过来。 其实,几年前洪山镇有过一次整体搬迁的计划。 段焱华计划将云雾山村全部迁到地势相对平缓的地方去。镇里已经选好了地方,并出台了政策。 由镇里统一规划建造安置房,搬迁户只需承担一半的费用即可。 但段焱华的搬迁计划遭到了全村人的一致反对。深居大山几百年的云雾山乡亲们,舍不得离开故土。 他们宁愿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日子,也不愿意去山外过舒心的生活。 按照老一辈的人说,离开云雾山,他们就会死。因为他们的灵魂已经与这片土地死死联系在一起了。 段焱华或许是因为搬迁计划受阻,一气之下后,再也不闻不问云雾山村的事。 过了悬崖路,下到峡谷底,许一山开始觉得有些累了。 一道小溪从峡谷底蜿蜒流过,溪水清澈,甘甜可口。 两个人喝了几口溪水,各自选了一块突兀的石头坐下来休息。 四周山上,树木葱茏。林间鸟鸣啾啾,微风过去,涌起松涛阵阵。 风过树静,世界突然将变得静寂下来。 唐欢偷眼去打量许一山,欲言又止。 许一山解开衣扣,敞开胸口,让凉风轻抚身体,顿感舒爽无比。 “累了吧?”唐欢鼓足勇气说出话来。 “没事。这点累,算什么累?”许一山豪气说道:“还赶不上我在学校跑一次半马。” 唐欢好奇地问:“什么半马?” 许一山与是给她解释了什么叫“半马”,什么叫“全马”。 所谓“半马全马”,其实就是马拉松的称呼。 许一山到底是出生在乡村的少年,走惯了山路,体力相对于从小在城市长大的男女,不知要好多少倍。 唐欢静静听完,不无羡慕道:“你是文化人,懂得真多。” 许一山笑道:“唐欢,其实你懂的东西也很多了,至少,你与同龄的人相比,你比别人不知要强到哪里去了。” 唐欢缓缓摇头,轻轻叹口气道:“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 许一山认真道:“就凭着你在村里为老百姓操心这件事,就超过了至少一半以上的人。” 唐欢苦笑道:“我也是没办法啊。谁叫我生在这片土地上呢?这里的父老乡亲都是我的亲人,我不管他们,谁管他们?” 许一山心里一动,笑道:“如果像过去那样,你还真是一个能保护乡亲的土匪婆子。” 唐欢扫他一眼,脱口而出,“如果我是土匪婆子,我就抢你上山做压寨丈夫。” 话一出口,自己先红了脸,赶紧背过身去,掩着嘴吃吃笑了起来。 许一山也觉得尴尬,气氛陡然便变得凝固起来。 唐欢低声问:“你生气了?” 许一山连忙摇头道:“没有啊,我生什么气?能给你这么漂亮的姑娘做压寨丈夫,我求还求不来呢,这么会生气啊?不过,玩笑归玩笑,唐欢啊,我想问你,你对小邝的看法这么样啊?” 唐欢一愣,嘴角掠过一丝微笑,道:“没怎么样啊?” 许一山试探道:“小邝很喜欢你,你对他的感觉呢?” 唐欢生硬回答道:“我不喜欢他。” 许一山一急,连忙问她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唐欢咬着唇低声说道:“他没有你身上这股男子汉味道。” 许一山苦笑道:“我身上又有什么男子汉味道?” 唐欢认真道:“这是我们女人才可以感觉出来的味道。” 许一山解释道:“那么这次需要变压器,榨油设备,其实都是小邝在奔走想办法。他为了你这里的事,都快急白了头发。” 唐欢不屑地哼道:“谁叫他没本事啊。没本事就不要揽这个活啊。再说,我可没叫他帮我。” “我听小邝说,只要他这次帮到了你,你就答应做他的女朋友的。” “现在他帮到了吗?是你帮到的啊。” “我是帮他。” “你不是帮我?”唐欢狐疑地皱起了眉头。 许一山赶紧解释道:“也不是,帮他就是帮你,帮你就是帮他。一个道理。” “怎么是一个道理呢?”唐欢摇摇头道:“帮我就是帮我,帮他就是帮他,两者不能混为一谈。你说,你帮的是哪一个?” 这下问倒许一山了,他要说帮的是谁呢? 好在他灵机一动,“我既不是帮你,也不是帮他。我是在做本职工作之内的事。唐欢,我可还是洪山镇副镇长。云雾山村是洪山镇的一部分。” 唐欢启齿一笑道:“都说你们读书人会说话,还真是。” 休息了一会,他们又开始启程。 这次两人都没骑车了,而由许一山推着往前走。 许一山问她道:“唐欢,这次如果顺利将变压器榨油机都安装好了,茶籽也榨出油来了,你下步的打算怎么办?” 唐欢狐疑地问:“下步什么打算?” 许一山提醒她道:“茶油你准备怎么处理?” “放家里啊。”唐欢微笑道:“我们这里都一样,家家有几个一个人高的大瓦缸。榨出来的油都存在大瓦缸里,慢慢吃。” “能吃那么多吗?” “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唐欢叹口气道:“外面的人欺侮我们山里人,买不了多少钱。” “不,这是云雾山的一笔巨大财富。”许一山严肃道:“你不能将这么好的茶油浪费掉了,一定要走销售出去的路子。” 唐欢老实说道:“我没路子。” “我有!”许一山站住脚,眼光落在唐欢身上,若有所思地说道:“就看你敢不敢了,只要你敢,我保证云雾山的茶油会一炮而红。” 正文 第309章 泡脚 许一山没料到,他到云雾山村,居然会受到如此热烈的欢迎。 全村男女老少基本都来了。他们等在进村的路口,一看到许一山的身影,便响起了热烈的锣鼓声。 村支书是个半老头子,双手紧握许一山的手说道:“欢迎领导视察,热烈欢迎。” 大家簇拥着他,欢呼雀跃将他迎进村部。 村部是三间简陋的土房,房檐低矮得伸手就能摸到。 村支书站在门口朝身后的乡亲挥手道:“大家都回去吧,我们要给领导汇报了。” 村支书连喊了十几声,乡亲们才恋恋不舍地散去。 唐欢给许一山倒了茶过来。茶是土茶,云雾山村人自己制的茶,样子不好看,泡水后,茶水碧绿如玉。 许一山想起在老董哪里喝过一种叫碧螺春的茶,发现眼前的茶无论在色泽,还是香气,以及味觉上,与碧螺春相比,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问了后,才知道云雾山除了出油茶,还有不少的茶叶树。其中最古老的一株茶树,至今已达千年。 许一山喝的茶,正是从千年古茶树上采摘下来的今年新茶。 聊了一会,许一山才知道,自己是近五年来,唯一来过云雾山村的镇里干部。 许一山好奇地问:“段书记和刘镇长他们过去都没来过?” 村支书摇了摇头叹息道:“我们这里路远,还不好走。领导来,会累坏。” 许一山笑道:“不会那么累吧?你们不累,他们会累?” 村支书苦笑道:“他们是领导,我们是草民。肯定不一样。领导身体娇贵,不像我们,贱得很,有一口饭吃就饿不死。” 许一山听得心里酸酸的,村支书的话里,含有太多的无奈了。 云雾山村就像是被人遗忘的角落,在拒绝段焱华的整体搬迁后,更落得无人过问了。 村支书说,当年县里也来过一位领导。村民们担心领导走不习惯山路,特地用竹躺椅扎了一副滑竿,想将县领导抬进云雾山村来。 结果领导在看到滑竿后,将村支书大骂了一顿,甩手离开了,从此以后,再没县一级的领导来过村里。 这位领导不是别人,就是黄山。 “现在领导已经是一把手了,他肯定忘记了我们云雾山村。”村支书无奈地笑道:“我们当时也没坏心啊,就是想着领导进山太辛苦,想帮他省点力气。没想到领导生了那么大的气,所以我说,黄书记这人还真是好干部。” 聊过一阵后,有人来请许一山去吃饭。 村里安排了条件最好的一户人家接待许一山。全村各家各户将家里最好的东西都拿出来送到这户人家里去了。 许一山去的时候,看到一桌子热气腾腾的饭菜,不觉湿了眼眶。 村里干部都陪着许一山一起吃饭,村支书拿出了最好的苞谷烧出来。 这是一种用苞谷自己酿造出来的酒,酒精烈度一点也不亚于闷倒驴。 酒入喉咙,就像有人拿着一把刀子从喉咙里一路划下去一样。 村支书解释道:“许镇长,我们这里条件不好,没有好酒招待你,千万别见怪。” 许一山本想推辞,但看到他们一桌人都在望着自己,只好硬着头皮说道:“这是好酒,我陪大家喝点。” 云雾山村常年在云雾里,一年到头湿气重。 驱寒最好的办法,就是喝酒。 因此,全村人,无论男女,都能喝上几杯。 唐欢面前也倒了满满一碗,她显然一点也不怵,反而担心许一山能不能喝这么烈的酒。 在喝酒方面,许一山是最有自信的一个人。 即便如此,一场酒喝下来,许一山出现了人生第一次醉意。 村里已经将要安装的榨油机地方腾了出来,变压器就装在榨油机房的旁边。 现在就等着设备进山。 许一山建议采用抬棺方式运送机器进山的建议,得到了全村人的认可。因为除了这个办法,没有第二个可以将机器运进山里的可能。 支书也醉了,指着一桌子的人对许一山说道:“许镇长,现在像你这样深入民间的好官不多了啊。你就是我们云雾山村的恩人。我们云雾山村从现在起,一代代都会传下去,许镇长是恩人!” 许一山一听,差点掉下泪来。 他心里想,自己才为他们做了这么一点事,他们就那么感激自己。他觉得自己受之有愧啊。 老百姓太淳朴了,他们难道不知道,这都是他该做的吗? 不,应该是政府该做的。 云雾山村作为最基层的一个村民组织,它理应得到像其他所有村的一样待遇。 可是现实是,人们似乎忘记了大山深处还有这么一个村落,还有这么一群淳朴的山里人。 喝了酒,路途又远,村支书这么也不让许一山下山回去。 他安排唐欢道:“欢,你家最干净,今晚,许镇长就住你家。” 许一山还想推辞,唐欢已经站起身,轻声说道:“就怕许镇长嫌弃我们山里人。” 话说到这个地步,许一山哪还敢说要走? 村支书将许一山送到唐欢家门口,嘱咐唐欢好好照料领导,他摇摇晃晃着回家去了。 苞谷烧果真厉害,即便如许一山这种自带解酒酶的人,也禁不住头晕眼花。 唐欢让许一山住她的房间,她与她娘挤一张床。 唐欢安排好后,转身出了门。 没多久,她端来一盆热气腾腾的热水,让许一山洗脚后再睡。 许一山还以为她嫌弃自己不讲卫生,听唐欢抿嘴一笑道:“山里气温低,你又喝了不少酒,会带动身上的寒气,热水泡脚,不但解乏,还能驱寒。” 见许一山不动,她突然蹲下去身子,抱起许一山的一条腿放在怀里,开始动手给他脱鞋。 许一山吓了一跳,赶紧想将腿抽回来,一动,感觉碰到一团软绵绵的东西,不觉心神一乱。 唐欢却毫不在意一样,她将许一山的一双鞋脱了,又帮他脱了袜子,抱着他的一双脚,轻轻放进热水里。 许一山一动不敢动,他甚至不敢张开眼去看蹲在地上的唐欢。 “好了。”唐欢站起身说道:“先泡一会,等到皮肤都泡红了才可以。” 水温很高,许一山起初觉得烫,想抽腿出来,但他最后还是忍住了。 没一会,他感觉脚心里往上涌起一缕温温的热气,慢慢流遍全身。 顿时,全身就像卸下了千斤重担一样,舒畅无比。 “你还没告诉我,我们村的茶油要怎么办?”唐欢突然问他道:“现在能说了吧?” 正文 第310章 直播 许一山拿出手机看了一下,发现信号居然出奇的好。 他问了一下唐欢,“你们这里的手机信号一直有这么好吗?” 唐欢一愣,随即得意地答道:“对啊,我们这里唯一能骄傲的就手机信号好。因为在我们村就有信号塔呀。” 许一山心里有了底,他问唐欢,平常她喜欢拿手机做什么? 唐欢想了想说道:“打电话啊,看视频玩啊。不过,不经常看,流量太贵了。” 许一山道:“你看直播吗?” 唐欢点了点头,“很少看。还是因为流量的问题,看一场直播花不少钱呢。” 许一山继续引导着她,“你看别人直播,有没有想过自己直播?” “我自己直播?”唐欢吓了一跳,赶紧摇头道:“我播什么呀?让人笑我呀。” 许一山将双脚互相搓了搓,从水盆里抬起腿来。 唐欢赶紧拿了干毛巾过去,许一山伸手去接,她没给他。而是自己蹲下去身子,再次抱着他的一双腿,将腿上的水珠擦干净,浅浅一笑道:“好了。” 从脱鞋到擦脚,唐欢做得十分流畅,一点也没扭捏,没有不自然。 反倒是许一山不自然起来,他只能抱歉说道:“麻烦你了,唐欢。” 唐欢惊异地看着他,问他道:“麻烦什么?哪里麻烦了?” 许一山愈发尴尬,讪讪地笑着,盘腿往她床上一坐。 唐欢似乎明白了过来,她也开始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的这种待遇,在我们村只有自己丈夫才可以享受到。”唐欢红着脸说道:“你是贵客,我当然要以最高规格待你。” 许一山连忙摇手,“我申明,我不是什么贵客。” “不,你是。不但是我的贵客,也是全村人的贵客。”唐欢说得很认真,她突然似笑非笑地说道:“以后你来我们村,还会有更多姑娘媳妇给你洗脚,你不会被吓倒吧?” 许一山老实道:“肯定会。以后我还是自己洗。” 唐欢弯腰端了水盆去外面倒水去了,许一山闭目假寐,他在心里盘算,如何让唐欢学会目前最流行的带货直播。 没一会,唐欢进来。 她看着假寐的许一山,轻声说道:“许镇长,你今天累了一天了,休息吧,明早我来叫你。” 许一山睁开眼,喊住她道:“唐欢,你先不要走。我还有话对你说。” 唐欢一听,脸腾地红起来。 许一山的眼光从她进屋开始,就一直盯着她在看。 作为女人,她很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一个信息。 一个男人盯着女人看,通常都是没安好心! 此刻,在唐欢的心里,又紧张又期待。 她害怕许一山突然提出非分之想,又期待他说出这样一句话。 许一山的心思根本没往哪方面想,他想的是,唐欢自身条件那么好,如果直播,根本无须美颜。至于瘦脸的什么功能,对她一点作用都没有。 她有着天生丽质的秀丽,身上洋溢着一股淳朴农家女的气息。仿佛像一株破土而出的新笋,生命力旺盛,却又脆嫩可口。 在她身上,完全看不到世俗的阴暗,看不到矫揉造作。她就是一缕清风,一抹阳光,一个浑身都带着故事的山里姑娘。 问题很快回到了非常现实的事实上来了,即便唐欢可以试着开直播,没流量,没粉丝,关注的人不多,也会没实际的效益啊。 唐欢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听许一山的话,许一山没能说出来让她期待的话,已经让她心里泛起一丝失望的涟漪。 其实她已经有了思想准备,只要许一山说一句,哪怕是暗示一下,她也会不顾女儿的娇羞,要投怀送抱给他。 她不是贪图他是一个干部的身份,而是被他俊朗的外表和内心的才华所吸引了。 从第一次通讯员培训班见到他之后,她的一颗少女芳心就随之砰然跳动。 但她非常清楚,自己只是一个山里的姑娘,作为镇领导的他,怎么可能会看得起自己? 女人的心思很微妙,而且只要她们看中了一个人,就恨不得以身相托,至于名誉、道德、金钱和利欲,都可以抛在一边。 因此,这世界只有怨女,没有恨男。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在天上,仿佛伸手便可摘到。 一入夜,气温骤凉。 云雾山村白天与夜晚的气温相差太大,白天尚能赤膊,到晚上必定要穿毛衣。 唐欢曾经开玩笑说,她们云雾山村每天都是夏天和冬天交替着过。 屋里灯光暗淡,电灯泡散发出来的光线,比一根蜡烛的光没强多少。 唐欢说,若是遇到过年,电压低得更是可怕。往往她们这里的电灯,只能看到灯泡钨丝哪一点红丝,根本就发不出光来。 泡了脚的许一山感觉身上出了一层毛汗,他想出去透透气。 唐欢也不拦他,领着他出门。 云雾山村坐落在云雾山的半腰之上,再往上,就不能住人了。 村庄集中在一块,房屋高矮错落有致,却都是泥土房。 条件好的人家,屋顶是瓦片。大多数人家的屋顶,依旧是茅草盖的。 迎面一阵风吹来,许一山不禁打了个冷颤。 许一山看了一下时间,还不算太晚,八点都没到。 可是一村的人,似乎都已经进入了梦乡。 每家每户的窗户都是黑的,没有一家人亮着灯。 唐欢低声解释道:“我们这里的人睡得早,起得也早。” 许一山哦了一声,乡下人都喜欢早睡。他对这个习惯深有感触。 在他老家许家村,不也与云雾山村一样吗?晚上一过八点,外面几乎再也看不到一个人。 那时候许一山认为,许家村应该是全国最落后的一个村庄了。在他亲眼见证了云雾山村的样貌时,他才感觉到社会并非想象的那么美好,还有许多许多的地方需要付出无穷的努力,才能换取自己想要的生活。 门前一块不大的空地上,采摘回来的茶籽堆得像一座小山一样的高。 许一山白天就注意到了,几乎家家户户的门口都有这么一座小山一样的茶籽堆。 过去,茶籽再多,家里也能放下。但今年,每家每户所有能堆放的地方都被茶籽占满了,他们没办法了,才让茶籽堆在外面,任由日晒雨淋。 茶籽先要去了外壳以后,再暴晒几天,然后才可以放进木榨里榨油。 许一山凝视看了半天茶籽堆,突然眉开眼笑道:“有了,有了。” 正文 第311章 网红 唐欢见许一山高兴得手舞足蹈,不禁疑惑起来。 她小声问:“什么有了?” “引流的办法有了。”许一山笑道:“你不是担心直播没流量,没粉丝吗?我们就先做流量,先积累粉丝。” 唐欢担忧道:“我不会啊。” 许一山嘿嘿一笑,“我也不会,但有人会。” 他想起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张曼。 张曼身为媒体记者,对新媒体这块一定不陌生。 果然,在许一山迫不及待地将电话打到张曼手机上时,张曼笑嘻嘻地问他:“许一山,你在哪?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吃饭晚了,去酒吧早了。” 许一山认真道:“今天给你打电话,不请你吃饭,也不请你泡吧,我有事要求你。” 张曼嘻嘻一笑,“你还有求我的时候?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吧?许一山,你可是不求人的人,别让我看不起你啊。” “看不起就看不起。”许一山跟着笑道:“张记者,这次我请你来一个人间仙境一样的地方玩。当然不是白玩,你得带好你的设备一起来。” 张曼警惕地问:“你想干嘛?” 许一山道:“你来了就知道了,定位我马上发给你,明天一早,会有人去接你。” 张曼没有拒绝,嘀咕道:“许一山,我会死你手里。” 挂了张曼的电话,许一山又将电话打到小邝的手机上,让他明天一早去市里接了张记者来云雾山村。 安排妥当后,他挂了电话,似笑非笑地对唐欢说道:“唐欢,请做好当一个网红的准备吧。” 这一夜许一山睡得无比舒畅。 首先是唐欢的床,处处都洋溢着一股女儿的清香。 其次,山里的夜,是真的静。除了偶尔听到一两声夜鸟的叫声,世界仿佛就像一副水粉画一样。 第二天一早,没等唐欢过来叫他,他已经醒了过来。 云雾山村在黎明来临之际就醒了。 村民门有早起的习惯,他们往往都会在起床后出外劳作一番,再回来吃早饭。 现在,整个村子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给茶籽去壳。 每天太阳出来,必定先照射在云雾山上。 太阳一出,气温跟着就高了起来。 茶籽在太阳底下暴晒后,会裂开一道口子。 这时候,就需要人们将茶籽从壳里取出来。 这是一份看似简单,其实非常繁重的工作。 人们需要顶着烈日,双手不停的去壳取籽。 许一山发现已经有村民将一堆堆的茶籽摊了开来,就等着太阳出来一晒。 茶籽壳裂开时,会发出轻微的声音。这种爆裂声连绵不绝,就像是大自然对生命的讴歌。 村支书吧嗒着一根老旱烟管过来,看到许一山站在唐欢的家门前,老远就招手喊道:“许镇长,休息得还好么?” “好好。”许一山迎了上去,衷心说道:“老书记,不瞒你说,这是我这辈子可能睡得最扎实,最舒心的一个觉。” 村支书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膀道:“许镇长要是不介意,以后就长住我们云雾山村啊。” 许一山笑道:“我也想嘛。” 村支书赞道:“许镇长,有你这句话,我心里踏实多了。”他突然压低声,凑到许一山跟前道:“你看,我们的欢又漂亮,又贤惠,又能干,她在我们村里,威望可比我这个老头子高了去了。” 许一山一时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跟着赞道:“确实,唐欢是个好姑娘。” “这么好的姑娘,过了我们这个村,可能就没下个店了啊。”村支书笑眯眯道:“既然许镇长也认可了我们的欢,何不娶她啊。” 许一山吓了一跳,赶紧摇手道:“老书记这玩笑开不得。” 他们两个在说话,唐欢刚好出门来了。 她昨夜显然没睡好,眼睛里似乎还有红丝。 老书记将唐欢打量一番道:“欢,这可是我第一次看到你这么晚才起床啊。过去,你可是云雾山村起得最早的一个,比我老头子还早。” 唐欢有些慌乱地躲闪着村支书的眼光,辩解道:“昨晚酒喝多了,睡死了。” 村支书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身走了。 唐欢狐疑地问许一山:“你们刚才聊什么了?” 许一山赶紧道:“没聊什么。” “鬼信你。”唐欢白一眼他道:“我听老书记的笑,就知道不怀好意,是不是在背后说我坏话了?” “绝对没有。”许一山认真道:“老书记说,你是全村最有威信的一个人,威信比他还高。” “跟我回去洗漱,吃早饭吧。”唐欢招呼着他,转身进了门。 昨夜他们已经说好,天一亮,村里就派几个精壮的劳力下山去大马路边等人。 张曼要来,随身携带的器材,她一个女人肯定搬不进来。 因为有小邝去接她,小邝来过云雾山几次,知道哪里停车,哪里进山。 许一山匆匆忙忙洗了一把脸,便问唐欢准备得怎么样了? 唐欢告诉他,接人的队伍早就出发了,此刻可能已经等在了大马路边了。 早饭是唐欢娘熬的小米粥,煮了几个鸡蛋,一碟刚从坛子里抓出来的咸菜。 唐欢看着吃得满头大汗的许一山,还在担忧地问:“你叫张记者来,准备拍什么呀?” 许一山抬起头看她一眼道:“我会有东西让她拍。” 他吃完早饭,便让唐欢去村里找一些姑娘媳妇过来。 唐欢瞪他一眼道:“你想干嘛呀?选美啊?” 许一山笑道:“你尽管去安排就是,越多越好。也不需要换衣服,就保持她们平常穿的原生态模样。我自有用。” 唐欢没再拒绝,迟疑着出门找人去了。 许一山搬了一张竹椅在门外坐了,他心里已经有一个拍摄计划了。而且他请张曼来,不仅仅是因为她的专业,他还有一个想法没说出来。 没多久,来了一群女人。 她们互相推搡着往许一山这边过来,一路笑着,一边打闹。 唐欢走在前面,她看了一眼许一山道:“人叫来了,你说干嘛吧?” 许一山扫视一群女人,心里数了一遍,刚好七个。 七个女人都在偷偷打量着许一山,她们互相咬着耳朵说话,不时爆发出来一阵会心的哄笑。 许一山还没开口,就听到女人当中有人在喊,“欢,你位是不是你男朋友啊?长得可真帅!” 唐欢回过脸去,沉着脸说道:“马嫂子,这位是镇里领导,昨天你们迎接来的。过了才一夜,你就不认识了?是不是我马哥昨晚没伺候你啊,眼睛看花了?” 马嫂子笑道:“你马哥是个废人了,他能此后老娘吗?要不,请你的男朋友来伺候嫂子一次,嫂子给你当牛做马也行啊!” 话音未落,听到人群里一阵笑骂:“马嫂子,你还要不要脸?” 正文 第312章 深山遇美景 响午时分,张曼一群人终于到达云雾山村。 张曼果真会来事,她不但带了全部的采访器材,还专门准备了直播的设备。 许一山看着满地的机器,赞叹她道:“张记者,你够意思,懂我的心。” 张曼白他一眼,撇着嘴道:“我不懂你,谁还能懂你?” 她叫嚷这一路太辛苦,一双腿爬山爬得要断了。 她坐在竹椅子上,轻轻捶打着腿道:“太累太累了,许一山,你这次欠我的,得还我。” 许一山连声道:“还,必须还。” 许一山的想法是将云雾山的姑娘媳妇组织起来,拍一个捡茶壳的视频,先投放在动力视频平台上试水。 如果效果后,将连续推出一系列山里女人劳作的画面。揭开山里人生活的真实面貌,由此来达到引流的目的。 张曼听完许一山的计划,半天没吱声。 许一山以为自己哪里没说对,正想解释,听到张曼说道:“许一山,你的这个想法太奇妙了。你知道吗?以山里生活为背景的视频,一定会火。” 张曼分析,现在人们生活水平提高了,信息量也越来越大。看惯了锦衣玉食的城市生活视频的人们,更倾向于探秘原生态的生活模样。 劳动永远都是光荣的,辛勤劳作的视频更能引起许多人共鸣。 久居城市的人,想知道乡下人的生活究竟怎么样。远离故土的人,又愿意通过观看这类视频怀念过去。 这是个城乡断裂非常严重的时代,乡下人争先恐后往城里钻。而城里人,却又喜欢往乡下跑。 张曼说,她原计划也准备在报上开辟一个寻找乡土故事的专栏。没想到与许一山的想法不谋而合了。 许一山建议,第一个视频,以展现云雾山绝美风景为主,必须拍出来云雾山山清水秀,云雾缭绕的人间仙境意境。 张曼想了想说道:“这个可以有,风景确实能吸引人关注。但若是在风景中再嵌入人物,那就完美了。” 许一山指着唐欢道:“她出镜。” 张曼微微颔首,赞赏道:“好漂亮的小姑娘。” 唐欢红着脸低声叫了一声“张老师”,提醒张曼,她是她通讯员培训班的学生。 张曼这才如梦初醒,赶紧去搂了唐欢的肩膀说道:“我就说嘛,似曾相识啊。看来,深山里真有金凤凰啊。” 村里人听说要拍电视,大家一窝蜂涌了过来看热闹。 那么多人看着,原来说好的出镜剥茶壳的姑娘媳妇们都不愿意出场了。 眼看着拍摄不能顺利进行了,张曼提议选个时间再拍。 她指着摄像机对许一山道:“你扛机器,我们上山顶去拍风光。” 许一山没推辞,毕竟,不能让她一个弱女子自己扛着机器上山。 据唐欢讲,云雾山山顶与云雾山村还有一半的路程。 站在山顶,能看到脚下云雾缭绕。 云雾山就像是躲在深闺人未识的美人,即便是云雾山的人,也很少有人能一窥其真实面貌。 唐欢带路,小邝自告奋勇去扛了机器,四个人便往山顶进发。 走了约半个小时,太阳愈发强烈。山林又密不透风,张曼首先扛不住了,张着嘴猛烈地喘气。 许一山小时候走惯了山路,尽管云雾山的山路陡峭,但对他来说,还不算难事。 一路走走停停,唐欢先不安了。 她提醒许一山道:“如果不走快点,就算上了山顶,等下也回不来。” 唐欢并不是吓人,毕竟没有一条像样的路能直通山顶,白天还能借助参照物探路,到了晚上,黑灯瞎火的,人等于都成了瞎子,还真不敢轻易下山。 这些都还无所谓,关键是唐欢接下来的一句话,吓得张曼的脸都白了。 唐欢说:“还有个事,我得先告诉你们。我们这山里有狼。” 张曼一听有狼,一双腿先颤抖了起来。 “真狼还是假狼?”她小心翼翼地问。 “狼还有假呀?”唐欢笑嘻嘻地说道:“狼就是狼,那家伙伤人的。这东西饿急了,也会下山来找吃的。” 唐欢比划道:“最大的一条,比我们村里的牛犊子还要大,一嘴叼走了我们村里的一头羊。” 张曼听得花容失色,不敢继续往前走了。 许一山一看唐欢的神色,就猜到唐欢是在故意吓她。 当然,他不否认云雾山没狼。狼这东西,山高林密的地方都能藏身。 在他老家古山镇,也有人说见过狼。 果然,唐欢在描述了山里潜在的危险后,提出一个建议,小邝护送她先回去,她和许一山上山顶去拍风光片。 张曼迟疑着问:“你们会拍吗?” 唐欢不屑地笑道:“张老师,你放心,拍这些东西我们还能信任。” 小邝似乎不愿意护送张曼下山,他想与唐欢一道去山顶,而让许一山陪着张曼回去。 意见不统一,张曼干脆说道:“我也不下去了,继续上山。万一真遇到了狼,不是还有他吗?” 张曼指着许一山笑道:“他个子高,身上肉多。狼吃肉,要吃也先吃他。” 许一山哭笑不得道:“行,先吃我。等下狼来了,你们只顾去逃命就行,我留下来喂狼。” 说说笑笑一阵,居然解了不少疲乏。 又走半小时,眼看着山顶遥遥在望。突然,耳朵里听到一阵水声。 张曼站住脚,凝神静听一会问道:“这水声哪里来的?” 唐欢便告诉她,再往前走百多步,就是云雾山的云雾泉。 云雾泉是从山顶流下来的,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形成了一道瀑布。 瀑布底下有一洼深潭,当地人叫做云雾潭。 云雾潭的水一路奔泻而下,流经云雾山村。整个村子的用水,都是从云雾潭下去的水。 唐欢笑道:“我们村的妇女从不用任何护肤品,因为云雾潭的水比任何护肤品都要好。张老师若是不信,你用这里的水洗一把脸就知道了。” 张曼听得心驰神往,或许是女人天生的爱美心理,既然有这么一个天然的好水,她为什么不去尝试一下呢? 水声越来越近,转过一块巨石,眼前便赫然开朗。 对面崖壁上,一道水帘犹如银练一样,挂在崖壁上。 泉水一路跌下去,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张曼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在这块远离世俗的地方,居然会有这么美丽的景色。 这是一片纯粹的原生地,没受到任何的污染。 但见山水,宛如眉清目秀的姑娘,正含情脉脉看着这几个突然闯进来的人。 张曼不顾脚底下路不平,一声惊呼过后,狂奔过去。 唐欢一急,脱口而出喊道:“张老师,小心脚底下有蛇!” 正文 第313章 剧毒五步倒 唐欢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她忘记提醒张曼了,在云雾山里,长着一种通体黝黑的剧毒毒蛇。 这种蛇最喜欢在泉水边藏身,以泉水里的一些生物为食。 但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这种蛇从不随水往下游。即便出了错到了山下,这种蛇很快就会死。 云雾山的人将这种蛇叫做“五步倒”,大意是只要被此蛇咬了一口,走不了五步,必定毒发身亡。 五步倒不常见,见到必有祸。 此蛇似乎不怕人,遇到人非但不走,反而迎面冲过来。 五步倒有天生攻击性,其尾一摆,蛇身能飞跃起三尺高。 往往没等人看清,已经在人虎口咬上一口溜走。 云雾山村人视五步倒为噩梦,这也是村里人鲜有人贸然上山的缘故。 果然,在唐欢的惊叫声没落音之前,猛然听到张曼嘴里发出来一声叫喊,“我被蛇咬了。” 许一山大惊失色,扔了手里的机器,慌不择路往前奔过去。 小邝和唐欢随后赶来。唐欢看一眼张曼腿上的伤口,便哭了起来。 “不得了,是五步倒。” 张曼白如玉的小腿上,两个牙签般大小的伤口正在往外渗血。 血渗出来,很快凝结,颜色由红变黑。伤口四周也迅速变成了黑色。 许一山见过不少毒蛇,他在野外勘察的时候,必不可少会遇到此类突发的事。 但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能让伤口眨眼间变黑的蛇毒。 唐欢显然吓坏了,她惊慌失措,六神无主地茫然看着许一山,欲言又止。 许一山有着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他知道,此刻,排出蛇毒是唯一的选择。 时间拖得越长,蛇毒便将进入血液。很快会让人心肌梗塞死亡。 张曼已经出现晕眩现象,她再也站不稳,人瘫软在唐欢的怀里。 许一山没再犹豫了,他伸手抱起张曼的一条腿,将嘴对准伤口,猛力一吸。 一连吸了十几口,旁边地上吐出来的污血,将一小片草都熏焉了一样,了无生气。 等待吸出来的血已经变成了鲜红,他才从身上摸出一粒药丸来,放进嘴里嚼碎,细细敷在伤口上。 他让小邝去舀了泉水来,将另一粒药丸喂进张曼的嘴里,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让她咽下去。 张曼已经脸色惨白,鼻孔出气,气若游丝。 唐欢哭道:“是我害死了老师。” 许一山安慰她道:“唐欢,你不要自责,这不关你的事。张老师是我请来的,出了事,我个人承担全部责任,与你无关。” 唐欢呜呜哭道:“你也是为我们云雾山的人好啊,要不,你怎么会请张老师来呀。” 张曼一动不动,似乎睡熟了一般。 剩下的三个人都没再说话,生怕声音惊动张曼。 “怎么办啊?”唐欢抽泣着问。 按常规,张曼被蛇咬,只要及时送医院,至少能保一条命。 可是云雾山山重水复,平常空手走路尚且吃力,带着一个人出山,困难可想而知。 许一山在心里算了一下,再快的速度,把张曼送洪山镇医院,至少需要三个小时。 她能不能挺过三个小时,只有祈求老天爷开恩了。 不管困难多大,救人要紧。 许一山观察了一下张曼,发现她的脸色逐渐出现了红晕,心里一块石头落地。 爹许赤脚曾经告诉过他,天下蛇毒,毒性入髓者,必死无疑。 若是面生红晕,毒性便没入血。 他在心里暗自感激爹许赤脚,若不是他嘱咐自己永远随身携带爹熬制的药丸,遇到这类情况,他一样束手无策啊。 许赤脚自从得到儿子送给他的一本无修老和尚留下来的书之后,整个人都像着了魔一样的疯狂起来。 按爹许赤脚的说法,无修老和尚已经得道了。他留下来的东西,一定暗藏长生不老的玄机。 许赤脚从接触到老和尚的书后,便开始闭门谢客。 许一山那次将爹剩下来的药丸最后一次给燕京的廖老寄过去的时候,临时一转念,留下了几颗药丸在身边。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许一山从不怀疑爹的药丸的功效。 七年野外勘察,他至少被蛇咬过三次,但每次只要敷上爹的药丸,都能做到有惊无险。 那么,爹的药丸对五步倒有效果吗? 看着张曼的脸上逐渐显出红晕,许一山心里明白,爹的药丸再次发挥了神奇的功能。 即便如此,他还是有些担心。 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张曼送进医院。 他没顾得上多想,蹲下去身子命令唐欢和小邝,将张曼扶到他的背上来,他要背她下山。 人在背上,许一山才感觉到张曼真的身轻如燕。 沿着来的路,许一山一口气下了山。 村支书听说记者被五步倒咬了,吓得脸色灰白,赶紧叫上村里几个精壮男人,抬了张曼就往山外跑。 许一山一路跟过去,电话叫了洪山镇医院,马上派救护车带着血清赶来大马路边救人。 等许一山他们堪堪赶到路边,镇医院的救护车早就等着了。 医生连忙检查,发现带来的血清与张曼身上的蛇毒不匹配,只好挂了液体,带着张曼直奔县城医院。 唐欢一路跟着去了,由于车里坐不了那么多人,许一山也被排除在外,不能随车而行。 看着救护车走远,村支书叹息道:“要是记者同志出了危险,我们云雾山村怎么对得起人家家人?” 许一山安慰他道:“您尽可放心,张记者不会有大问题。” 许一山这样说,纯粹是在自我安慰,他真的不敢确定,爹的药丸能救张曼一条命。 人送走了,所有的人都懈怠了下来。 这一路急赶,就没人喘过一口好气。 看着瘫坐在地上的乡亲,许一山心里突生愧疚之感。 支书道:“许镇长,你也回去吧。我们都知道,你为我们云雾山村尽了力。” 他颓丧地遥望着远处的群山,感叹道:“也许是我们云雾山命该如此,有好人来帮,也会没结果。我看,这事就算了吧。” 许一山苦笑道:“您别灰心,我就不相信命运不可改变。云雾山的事,我管定了。” 他让小邝回去,不要耽误自己工作。他随村支书他们再回云雾山去。 小邝道:“许哥,你不走,我也不走。” 许一山笑道:“我在这是本职工作,你在这算什么事?唐欢去了医院,你去给她帮忙。” 小邝这才明白过来许一山的用心,不禁感动起来,低声道:“许哥,我回去照顾她们。” 小邝一走,村支书便盯着许一山看,脸上浮上来一层怪异的神色。 许一山微笑着问:“老书记,我脸上刻了字了?” 村支书摇摇头,面色凝重道:“坏了,许镇长,你是不是也中了毒?” 正文 第314章 他也中了毒 村支书的这一声惊叫,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来注视在许一山的身上。 众人这才发现,许一山的嘴唇已经肿了起来,颜色乌黑发紫。 “不行,你也得进医院。”村支书不由分说,领着一群人就在大马路上拦车。 许一山解释说:“我没事,这不是中毒。要走,我也可以自己开车走。” 村支书怎么也不让他开车了,担心他半路毒性发作,将车开到沟里去。 没一会,刚好看见一辆警车过来。众人围住车,呼喊着救人。 车上下来一个人,一眼看到了许一山,惊异地问:“许镇长,你怎么在这?” 警车正是孟梁的,他刚去外边办了点事回来,恰好遇到村民拦车。 孟梁本想下车来教训拦车村民,没料到碰到的正是村民拦下他的车,要将许一山送去医院。 问清了情况,孟梁看到许一山肿翘起来的嘴唇,顿时一乐道:“许镇长,你这形象,与电影里一个人太像了。这叫什么?香肠嘴?” 村支书连忙把云雾山上记者被蛇咬,许一山不顾个人安危给伤者用嘴吸血的事,简单讲了一遍,央求道:“领导,迟一步,可能会出人命啊。” 孟梁便不再怠慢,将许一山塞进车里,开车就走。 许一山哭笑不得,可是他知道,他不走,村支书肯定不同意。 孟梁回过头来问许一山:“你怎么跑到云雾山来了?” 许一山没想与他解释自己来的目的,反问他一句道:“云雾山不是洪山镇的村吗?我现在还是洪山镇的副镇长,能不来吗?” 孟梁讪讪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前段时间不是说你荣升为书记特别助理了吗?怎么有空跑来这鸟都不拉屎的地方?” 许一山不满哼道:“老孟,这是你不对啊!云雾山总归是洪山镇管辖,你是派出所所长,难道云雾山出了事,你可以不管?” 孟梁苦笑道:“不是我不管,实在是没办法管。这鬼地方车进不去,人走进去,没熟人领路,半天转不出来。” 云雾山不但山高,它还有一个身份,是茅山县甚至衡岳地区唯一没被破坏过的原始森林。 据说,当年大练钢铁的时候,由于缺乏炼钢用的燃料,有人将主意打到了这片原始森林上来了。 结果派出十几个人组成一个砍伐队进山去砍树,几天过去,人们发现没有木柴下山,便派人去寻找,结果只看到丢弃了一地的斧头和锯片,砍树的人连个影子都没见到了。 至今,这还是一个谜。没人知道这十几个人去了哪里,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成了一桩悬案。 县公安局曾经想破了这个案子,特别组成一个专案组进山来。孟梁恰好就是其中的一个组员。 他们在山里穿行了半个月,该找的地方都找了,该问的人都问了,还是没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只听到当地有个似是而非但传说,说是云雾山上有个神仙,叫云雾女神。云雾女神专为保护这片森林,失踪的这十几个人,是被云雾女神叫去当她的护法去了。 孟梁当然不相信这些话,可是后来发生的一些事,让他对云雾山这地方不得不三缄其口,忌讳莫深。 原来当时进山搞调查的专案组成员,在回来后不是疯了,就是傻了。完好无损的屈指可数,孟梁就是其中一人。 许一山自然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么多故事,他听孟梁说完后,若有所思道:“这可能就是人与自然的相处法则。大自然诚不可欺啊。” 孟梁笑笑,话题便转到上次去长宁县找人的事上去了。 当时,孟梁按照许一山的授意,直接去找了长宁县公安局,请求他们配合找到孙武。 可是长宁县警方就好像知道他来的目的一样,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推诿,气得孟梁跳起脚来在长宁县公安局大院里骂人。 孟梁苦笑道:“许镇长,你那个主意,我现在想起来真是一个破主意。你都不知道我当时丢了多大的脸。” 孟梁骂街,最终引出来了长宁县公安局的领导。 领导一个电话打到魏浩的手机上,得知孟梁编的是一个假借口,正想训人,关键时刻还是魏浩替他解了围。 事后,魏浩讥笑他是个没脑子的人,被人一忽悠就不知天南地北。 许一山闻言,冷冷问了一句,“魏局是怎么说的?” 孟梁叹口气道:“他说我吃饱了撑的。” 车到洪山镇,孟梁还想把他送去县医院,被许一山拒绝。 许一山去了镇医院,打了一针血清就回去了镇里。 老董的车还留在云雾山村外的一户人家门口,倒不是他急着要还车给老董,而是他牵挂着张曼的伤势究竟会怎么样,以及云雾山直播前的视频引流问题要怎么解决。 许一山考虑得很现实,今年全县茶籽大丰收,预示着今年的茶油将超出往年的一半还要多。 如果把眼光盯在严华的油脂基地显然不现实。毕竟,建一座现代化的厂房,上一条现代化的流水线,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 一年过后,黄花菜就真凉了。 他必须抓住这次机会,将茅山茶油的品牌打出去。 这样,他手里就多了一个筹码,与严华的谈判,胜算又多了几分。 他请张曼进山,目的很明确。 一来,张曼是专业人士,知道宣传点在哪。二来,他需要利用张曼手里的媒体资源,做到一炮而红。 张曼就是人们常称的“大V”,许一山关注过她的公众号,发现她有三百万粉丝。 三百万的粉丝说多不多,说少,实在是不算少了。 当然,他没将希望全部寄托在张曼身上。 他计划先让唐欢在直播平台上注册,张曼发的所有关于云雾山的短视频,第一个就@唐欢。 连续几个视频@以后,势必会引起他人注意。这时候,唐欢就慢慢推出她这边的视频,先将粉丝积累起来再说。 从某个层面来说,张曼代表的是官媒。 官媒的可信度在老百姓的心目中至高无上,一个官媒连续@一个个人账号,怎么可能不会引起他人的兴趣呢?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眼看着计划就要一步步实现的时候,一条该死的五步倒,打乱了全部计划。 如果张曼因此而不再愿意进山了,许一山靠她引流的计划就没法完成。 也因为张曼因此而造成了身体损害,他内心的愧疚将会伴随一生。 半夜起来,他去镜子里看了看自己的嘴唇,发现肿胀已经在慢慢消退。 肿起来的嘴唇,就好像被蜂叮了一口一样,那种狼狈的样子,他自己想起来都想笑。 入睡之前,他给自己定了一个计划,明早一早去县医院看望张曼,如果没太大的事,中午他就赶回去云雾山村。 拍摄视频的事,不能半途而废。 正文 第315章 以身相许 许一山找到张曼的病房,一进去便碰到了魏浩。 魏浩看到他来了,铁青着脸将许一山请到门外,咬着牙质问许一山:“你到底在玩什么鬼花样?你是不是想害死人?” 许一山冷哼一声道:“魏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魏浩回头看一眼病房门,咬牙切齿道:“幸亏她没事,她要出了事,我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许一山没搭理他,径直推门进去。 张曼躺在床上,看到许一山进来,忙着想要坐起来。 一边的唐欢赶紧按住她道:“张老师,你别动。” 魏浩复又进来,他在病房里转着圈子,喊了副院长进来,叮嘱他必须以最好的医疗条件来对待张曼。 交代完之后,他看着许一山,欲言又止。 许一山没给他机会,装作没看见他的眼色一样,拿了一个苹果,慢慢地削。 张曼显然感觉出来了气氛的异样,她问魏浩,“你还有事吗?” 魏浩摇摇头,柔声回她,“我没事了。” “没事你还不走?”张曼语气有些冷,“魏局,以后就不麻烦你过来了。我这里有人照顾。” 魏浩表情讪讪,站了一会,勾着头出去了。 魏浩一走,张曼便似笑非笑地问许一山:“听说,是你救了我?我腿上的污血,是你用嘴吸出来的?” 许一山没料到她当着唐欢的面会说出这样的话,顿时尴尬起来,小声道:“当时情况紧急,也没其他好办法。” 张曼便笑,道:“这么说来,你许一山从今以后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了?” 许一山连忙道:“不敢不敢,你可千万别这样想。” 张曼又恢复似笑非笑的模样,问道:“你是要我以身相许呢?还是有其他什么报答你的方式?” 许一山不知要怎么回答她的话,以身相许肯定是个玩笑,至于其他方式,还有什么方式? 他脑海里灵光一闪,一咬牙道:“还真有其他方式。我在想,云雾山短视频的事,要怎么才能面世?” “这个简单啊。”张曼微笑道:“许一山,你得求老天爷让我快点好起来。总之这件事,我替你办了。” 张曼的伤,没有想象中的严重。 医院在给她做化验的时候,发现她体内有一种非常难得一见的免疫细胞。 后来进一步研究,才知道细胞是由她伤口上敷着的药而来。 医生很惊奇,这种看起来黑不溜秋的药丸,居然会有这样的神奇力量。在得知是许一山临时拿出来敷上的,医生表示如果有机会,他想与药丸的主人见一次面。 换句话说,不是五步倒不毒,而是当时采取的紧急救助措施得力。 许一山嘴吸污血的事,让医生瞠目结舌。 毕竟五步倒的蛇毒,完全能经过唾液进入到人体的血液系统当中去。 医生当时就感叹,“如果不是以命换命,再好的血清,也可能挽救不了你的命。” 许一山想起自己嘴唇肿得像被蜂叮过一样的狼狈样子,不禁有些后怕。 他将削好的苹果递给张曼,张曼却不接,她让许一山将苹果一分为二,她与许一山各吃一半。 许一山看唐欢在,便将半个苹果递给她,解释道:“我这人不喜欢吃水果。过敏。” 张曼意味深长看他一眼,没说话。 她咬了一口苹果,轻声说道:“明天,明天我就可以出院了。” 许一山连忙劝道:“不行,你得多休息几天。” 张曼笑了笑道:“你怕我会死啊?放心吧,我死不了,命大着呢。” 聊了一会,唐欢出去了。张曼抓紧时机对许一山说道:“许一山,我是说真话的,你这次救了我的命,我要怎么感谢你?” 许一山苦笑道:“别说这样的话,你若真的当我是朋友,这句话以后都不要再提。” “不行。”张曼认真道:“我这条命是你捡回来的,以后这条命都属于你了。我不管你怎么想,反正这辈子我跟着你。” 许一山顿时愣住了,骄傲如她,矜持如她的张曼,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难道毒性上了她的脑,她的脑袋坏了?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是认真的。”张曼说完,缓缓闭上眼睛道:“我想睡一觉。” 许一山借机告辞出来,迎面便遇上唐欢。 唐欢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许一山鼓励她道:“唐欢,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唐欢嗯了一声道:“这次出了这么达到事,我想,装变压器和榨油机的事就算了吧。” “为什么?”许一山狐疑地问。 “兆头不好。”唐欢浅浅一笑道:“我们山里人讲究吉利,我看,这事太不吉利了,算了。” 许一山笑了起来,逗着她道:“你年纪轻轻,还信这套?我反倒认为,好事慢出来,好事多磨啊。” 唐欢轻轻叹了口气,从他面前走过去,进了张曼的病房。 许一山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 张曼昨天被直接送到县医院来,打了血清后,人便脱了危险。 她现在只需静养几天,身体便可恢复。 许一山得知张曼没生命危险了,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走了几步,突然想起杨柳车祸后也在县医院,便去了医院外的水果摊子上,买了一些水果和一束鲜花,拿着去杨柳的病房看她。 到了杨柳的病房,进去才发现病房里已经没有了人。 他赶紧去问护士,得知杨柳被转院去了市里,悬着的心有吊了起来。 杨柳转院,说明她的病情严重啊。 没找到杨柳,他便将手里的水果和鲜花送给了一个看似从乡下来的妇女。 妇女没搞懂许一山的意思,愣了半天没回过神来。 医院的空气永远都充满着一股浓浓的福尔马林味,如果不是来看望病人,许一山一辈子都不想进医院的大门。 出了医院,他站在街上长长吐出一口气。 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 他回过头,就看到陈燕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两个人有一段时间没见了,陈燕很亲热地跑过来,抱怨道:“我还以为看错了呢,没想到真是你啊。” 许一山问她:“你怎么在这?” 陈燕小声道:“颜八在住院啊。” “他怎么了?”许一山好奇地问。 “被人打了。断了几根肋骨。”陈燕说得轻描淡写,“我来看看他。” “谁打的?”许一山惊异地问。 在他的印象里,颜八不是个多事的人。而且颜八在茅山县算是个有身价的人,一般人还真没机会接触到他。 他被人打断了肋骨,看来是得罪了仇家。 那么,颜八的仇家会是谁? 而且颜八已经与黄大岭搭上了关系,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是合作伙伴,打颜八,就是不给黄大岭面子,谁这么大胆? 正文 第316章 入股真相 颜八答应赞助云雾山村一套榨油设备,他被打,赞助的事怎么办? 许一山心里有点急,万一颜八以此为借口,不赞助了,他又去哪给云雾山村弄一套设备来? 心里担忧一起,不由关切起来。 他看了一眼陈燕,狐疑地问:“颜老板在那个病房?我去看看他。” 陈燕摇摇头道:“算了,他现在不想见任何人。” 许一山随口道:“怎么见你?” 陈燕脸一红,许一山顿时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样,他嘀咕道:“这颜八,谱还摆得蛮大啊。” 老董第一次带许一山去颜八别墅庄园玩,颜八就送了他十万块。 那是许一山第一次收到这样重的厚礼,不能说当时没有动心。但理智告诉他,只要伸过第一次手,就会免不了第二次,第三次,以至于最终跌入万丈深渊。 碍于脸面,他没当面将卡退还给颜八,而是委托了陈燕去退。 然而陈燕并没将卡退给颜八。据说当时有两个版本的说法,一是陈燕起了贪占之心,没将卡退还过去。二是陈燕确实将卡退给了颜八,但颜八表示,他送出去的东西,从来没有要收回的意思。 如果陈燕不要,她可以将卡扔了,烧了,或者随便送给一个人。 许一山相信第二个版本,在他与陈燕接触几次来看,他感觉陈燕并不是个贪图钱财的女人。 后来证实,陈燕将十万块一分不少捐给了贫困山区的一所学校,为此还与学校建立了长期捐赠关系。主要是解决学校的免费营养午餐问题。 以陈燕的实力,她根本不可能承担起这么繁重的捐赠任务。于是,她亲自登了颜八的门,将贫困山区孩子的苦难与颜八详细诉说了一遍。 颜八当即表态,以后这个捐赠任务就交给他来承担。 也就是说,颜八目前承担着遥远山区一群素不相识的孩子的全部午餐费用。 那是一笔不少的开支,几十张嘴每天要吃要喝。 但颜八还是坚持了下来,至今已经有半年多的时间。 颜八捐赠,一如既往的坚决不以自己的名义捐赠,还是假借陈燕的名头。 与捐赠对象联系的,也是陈燕。 颜八只负责每个月拿钱出来。 颜八被打,就与捐赠有关。 颜八早些年搞建筑起家,却最终没能做成开发商,一直是以建筑商的名义混迹市场。 越是这样的人,发财越容易。毕竟没有投资的风险,赚一分钱就是一分钱,干干净净。 那些年房地产界风起云涌,开发商到处圈地建楼。 可是,建筑工人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开发商为了早日将楼盘建成开卖,只能提高建筑成本,于是,颜八他们这帮建筑工人的工资便水涨船高起来。 十几年的基建,颜八手下的队伍最多时达到接近千人。 颜八虽然没什么文化,但在社会跌打滚爬久了,人便成了精。 他在最鼎盛的时期急流勇退,带着一笔谁也不知道底细的财产回到茅山县,买了一块地,建了一个别墅庄园养老。 颜八被黄大岭盯上,还是因为他曾经的手下,如今是黄大岭的承建商。 他透露给黄大岭一个信息,茅山县的颜八是个隐形大富翁,缺钱,可以找他借。 黄大岭从来没想过要找颜八借钱,因为他从来就没想过借到手的钱还要还。 承建商之所以透露这个信息给黄大岭,是因为黄大岭欠了他一笔建筑费用。黄大岭没钱给,对颜八曾经的手下说:“要钱没有,你若能找到钱,都归你。” 于是这人就将颜八说了出来,怂恿黄大岭出面拆借。 黄大岭起初并没这样想,在了解到颜八除了钱,真没什么背景的时候,他登门拜访了颜八。 过去,他们并不认识,但颜八知道黄大岭这么一个人。 黄大岭见面第一句话就说:“颜总,你是怕钱多咬手吗?” 颜八嘿嘿地笑,说实话,他内心深处并不想与黄大岭来往。 黄大岭是什么人,颜八道听途说也不少。虽然他知道黄大岭背后有一株巨大的树,但树也总有枯死的一天。 黄大岭打着哈哈说:“颜总,我今天给你送财来了,就看你想不想要。” 颜八客气道:“黄总,我就一个小小的泥水匠,不想发什么大财。” 黄大岭将他的别墅庄园打量一番,意味深长说道:“如果每个泥水匠都像你这样住别墅,这个世界就没有穷人了。颜总啊,财富这东西,不聚就散。坐吃山空这个道理,想必颜总比我清楚。” 黄大岭拿出来的发财门道,就是垫资修建虹桥。 黄大岭说,他已经拿到虹桥重建的计划,他也安排人预算了重建的全部资金。现在,他只缺最后一笔钱,如果这笔钱到位,项目非他莫属。 他描绘道:“虽然我们是垫资建桥,但是你要想到,那可是十五年的收费权。” 黄大岭算了一笔账,每天从虹桥上经过的车辆按一千辆计算,小车收五块钱过桥费,大车收二十,一天下来就将近两到三万,一个月下来,就接近百万。 以目前的社会发展态势来看,车只会越来越多,而虹桥又是一条重要的交通要道,十五年下来,积累起来的财富,可能颜八几代人都花不完。 氧吧被他说得怦然心动,试探地问他还需要多少钱? 黄大岭笑道:“钱不多,一千万足够了。我这人有言在先,颜总如果想发财,就与兄弟我一起合作。如果不想,其他的话都不用说。”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在暗示颜八,投资可以,借钱不干。 颜八心里没底,他只能装穷道:“黄总,说内心话,我还是愿意跟着黄总发财啊。可是我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这个发财的机会,我想也想不到啊。” 黄大岭趁势问:“颜总能投资多少?” 颜八迟疑片刻,伸出五个手指头晃了晃道:“最多这个数,我还得想办法凑。” 他本以为说出这个数字会让黄大岭不屑一顾,从而断了拉他入伙的念头。 没料到黄大岭当即爽快答道:“行,颜总,你就投五百万,我让你在公司占四分之一的股份。因为,你这人厚道,我就喜欢与厚道的人打交道。不能让厚道的人吃亏,是我做人的底线。” 颜八当即愣住了。 可是话已经说出口了,想收也收不回来。 何况,面对的是黄大岭,颜八自然知道里面的利害关系,只能硬着头皮答应在三天之内将资金打进黄大岭的账户。 这里有一个真实的情况,那就是颜八真的需要去凑这答应好的五百万入股资金。 正文 第317章 老董的暗示 陈燕一口气将自己知道的事全部告诉给许一山。 她缓缓叹口气道:“颜总为了帮助孩子们,已经付出了很多了。他是个好心人,没想到好心人得不到好报。” 许一山想起自己找颜八要榨油设备的时候,颜八确实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很爽快答应了。 他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颜八挨打不会与榨油设备有关吧? 陈燕低声说道:“入股黄大岭公司,颜总的钱有一半就是借的,而且借的是高利贷。本来他以为入股后很快就会赚到钱,没想到钱进去后,水花都没一个。现在他的日子不太好过,高利贷的天天催他还钱。他没钱,只好想着去把股份退回来。就因为这个原因,他被人打断了三根肋骨。” 许一山脱口而出道:“打他的人是黄大岭?” 陈燕摇摇头道:“不是,是另外一个股东,叫洪荒的人。听说是你们洪山镇的首富。” 许一山眉头一皱道:“你怎么知道是他?” “颜总报了警啊。”陈燕叹口气道:“据抓到的人交代,他是洪荒的马仔。” 许一山哦了一声,心里想,洪荒派人打颜八,也不是说不过去。毕竟颜八天天催着要退股,势必影响到洪荒的利益。 但他心里还是有个疑问,这打人的针对是洪荒安排的人,与黄大岭没有关系吗? 尽管陈燕说颜八现在谁也不想见,但许一山还是坚持要去看望他。 陈燕无奈,只好领着他去了颜八的病房。 颜八的伤,不仅仅全在断了几根肋骨上。他的头也被纱布包得像个粽子一样的,只露出两个眼睛在眨巴着。 看到许一山进来,颜八并没表现出不见人的样子,反而想孩子见到娘一样,委屈地眨巴几下眼珠子,滚出几粒泪来。 “领导,你救救我。”颜八一把抓住许一山的手,紧张不安地说道:“有人会要我的命。” 许一山微笑道:“颜总,你想多了吧?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谁敢要你的命?” 颜八往门口看一眼,确信无人后,才压低声说道:“我没骗你,是真的有人想要我的命。” 许一山试探着问:“谁会要你的命?” 颜八迟疑了好一会,再不肯说了。 他松开许一山的手,轻轻叹息一声道:“我答应你的捐赠一套榨油设备的事,可能办不到了。” 许一山微笑道:“老颜,这些事你不要多想了。捐赠这事,办不到就办不到,这是自愿的事,没人逼你。” 颜八叹气连连,“说实话,我这个老板,只是外表光鲜。其实并没多少钱。我也不瞒你,我原本是打算退出来股份后,有钱捐榨油设备的。现在看来,股份是退不回来了,而且我还捅了他们的马蜂窝,他们肯定不会放过我。” 许一山心里明白,颜八说的马蜂窝,无非就是指黄大岭那帮人。 颜八究竟捅了什么马蜂窝,他没说。但从他恐惧的神色中可以猜出来,颜八已经感觉到了身处危险境地的忧虑。 他已经被人打得躺在了床上,也开口说出来了没能力捐赠的话了,许一山没忍心再去逼他了。 可是颜八捐赠的计划落空了,他去哪里再找一个人来给云雾山村捐赠一套榨油设备呢? 他叮嘱颜八好好休息,安慰他不要胡思乱想,提醒颜八现在是个法制社会,谁都不可以一手遮天。 聊了一会,陈燕送他出来。 两个人默默穿过长长的走廊,许一山一边走,一边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 猛地想起从进去颜八的病房开始,就没见着颜八的家人。 颜八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他家里人总该来照顾他啊? 陈燕苦笑着告诉他,颜八在国内还真没家人。他的家人在两年前就移民去了国外。 许一山试探着问:“现在你照顾他?” 陈燕脸上露出一丝红晕,低声道:“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医院吧?” 许一山径直问道:“那么,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陈燕慌乱解释道:“普通朋友啊。你不信吗?最多我算是他的红颜知己吧。我也说实话,我是看在他帮助了这么多孩子的份上,才来照顾他的。” 许一山哦了一声,轻轻说道:“陈燕,我真没乱想。不过,我有必要要提醒你一下,注意保持距离。” 陈燕嗯了一声,红着脸说道:“许一山,我不是你想的那种女孩,我不是欧阳玉。” 看望了张曼,想去探望杨柳却因为杨柳转院而没见着,偏又遇上颜八被打住院的事。许一山突然感觉事情多了许多。 上次借老董的车还停在唐欢的熟人家门口,没开回来。 老董是个典型的妻管严男人,家里的车几天不见,他老婆一定会追问车去了哪里。 许一山心想要给老董解释一下,免得老董打电话。 电话打过去,他约老董去小酒馆见面。 老董如约而来,看见外面没车,进门便问许一山:“老许,我的车你没卖了吧?” 许一山一愣,笑道:“好端端的我卖你的车干嘛?” “你不是缺钱吗?”老董笑眯眯地说道:“现在到处都在传,说你许一山跑去了云雾山村,要改造云雾山村,四处来赞助要钱啊。” 许一山愈发惊疑起来,“谁在说?” 老董愣住了,瞪着眼看着他道:“你真不知道?” “不知道啊。” “草!”老董骂了一句,“你不是请了记者去云雾山吗?结果记者差点被蛇咬死了,是不是?” 许一山心底突然涌起来一股莫名其妙地惊惧,这才发生多久的事,怎么身在县城的老董知道得那么清楚? 老董叹口气道:“老许,不是我说你,你想做出一番事业来的想法我理解,但你不能太激进啊。”他将头凑过来,压低声问许一山:“我问你,现在你们洪山镇谁当家?” 许一山犹豫着说道:“段书记啊。” “你还知道是他在当家!我问你,云雾山村归不归洪山镇管?人家在洪山镇工作几年了,没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你一来,就像改天换地,你让别人这么去看姓段的?是他的能力不行,还是你的能力特别优秀?” “我没往这方面想。” 老董轻蔑地哼了一声道:“亏你还在副镇长的位子上坐了快一年了,这点事都想不到,你想什么去了?想你们家陈晓琪去了呀?” 许一山被他的话说得脸红起来。 他委屈不已地辩解道:“老董,你胡说,我敢保证,绝对没想陈晓琪。” 老董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低声说道:“自家的菜地,还是要照顾好,免得窜进去一头猪,将菜园子糟蹋了。” 正文 第318章 都在看着你 许一山听出来老董的话里有话,不觉尴尬起来。 老董没再往下说了,叫了老头过来,要了老几样,却不要酒。 许一山惊异地问:“今天不喝?” “不喝。”老董苦笑着道:“至少戒三个月。” 许一山嘿地笑了,问道:“准备二胎了?” 老董已经生了一个孩子,是女孩。但老董老婆总觉得亏欠着老董家,没给他家续上香火。恰好遇到鼓励二胎,便怂恿着老董要二胎。 老董本来不想要,现在养个孩子的成本太大。从生出来到培养孩子大学毕业,至少几十万白花花的银子不见了。 老董倒不是差钱,而是他觉得孩子多了,烦。 但他又敌不过老婆,只好苦着脸配合老婆,消极地准备着二胎计划。 老董要生二胎,他老婆连车都不允许他开。这下便宜了许一山,老董说:“老许,车归你开,别卖了我的就行。” 下午他去了一趟办公室,因为他说过的时间还没到,黄山也没找他。 但隔壁的陈勇端着茶杯,慢悠悠转到他这边来了。 许一山不敢怠慢他,至少他是陈晓琪的爹。尽管陈勇逼过他签过离婚协议,但陈晓琪说过,她只有一个爹,再怎么做,都是为了儿女好,不许许一山为此心里怀有成见。 陈勇看一眼他道:“你这段时间在忙些什么?” 许一山不想瞒他,便将去云雾山村帮村民解决榨油的事说了一遍。但他没说直播的事,毕竟,直播还悬在半空中,能不能落地,他心里没底。 陈勇听完后,问了一句:“你请去的女记者叫什么名字?” 许一山答道:“张曼。市报社的首席记者。” 陈勇哦了一声,淡淡说道:“是她啊,我接触过她。” 陈勇道:“你现在去云雾山村干着干那的,与段书记商量过了吗?” 许一山一愣,低声说道:“没有。我觉得这是我分内之事。” “什么你觉得?”陈勇的眉头皱起来:“你得有组织纪律。听我的,立即停止对云雾山村的一切活动。老实呆在办公室里。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紧跟投资项目。这个项目对黄书记,对茅山县都很重要。你要分得清轻重。抓紧与对方联系吧。” 许一山小声道:“我坐不住啊。再说,您没亲眼见过云雾山村的实际情况。如果我不帮他们,他们将会有很大的损失。” “你是救世主吗?”陈勇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小许,县里比你本事大的人,多如牛毛。” 许一山嘀咕道:“我又没说自己有本事,我只是想帮帮他们。” “没有你,他们不会饿死。”陈勇拍了一下沙发扶手道:“小许,你若是不听我的,一切后果你自己承担。” 陈勇逼着许一山放弃云雾山村的事,这让他无比为难起来。 他知道,陈勇并非是以领导的身份来命令他,而是以家长的身份在提醒他。 他走的时候,留下一句话说,“段书记为了这事,在常委会上公开批评了你,你好之为之,不要让人给戴上一顶好大喜功的帽子。” 许一山听得心里怒火中烧,却不敢出声反驳。 段焱华身为县委常委,在会上的发言具有很强的杀伤力。 尽管黄山没对这件事有任何态度,但许一山明白,他是在等油脂基地项目的最后消息。 如果项目落空,他必定会秋后总账一起算。 秋天的尾巴已经看不见了,再过几天,就该立冬了。 一入冬,茅山县便像换了一个世界一样。 满山的红枫叶会在初冬的第一阵风里掉落,树木变得萧瑟起来。气温会在一夜之间降下去几度。 余艳回去后,再没消息过来。 等待的日子是最煎熬人的,许一山表面上装作很乐观,但内心深处,却时时刻刻紧绷着一根绳。 他去云雾山村,其实是抱着解压的心态去的,谁知道在亲眼见到了云雾山村的景象时,他的心里跳出来一个念头,不帮助他们走出贫困,他愧对干部的身份。 陈勇已经将话说得再透彻不过了。项目对黄书记很重要! 言外之意,你许一山已经与项目捆绑在一起了。 原本计划回云雾山的想法,他没去了。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看其他人都下班走了,他才从办公室里出来,准备去一趟许秀哪里。 电话打过去,问许秀在哪? 许秀半天没吱声,突然将手机给了另外一个人。 许一山大声喊:“秀,我是大哥,你在家没?” 手机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即,陈晓琪的声音跳了出来。 “找秀干嘛?” 许一山一下没反应过来,道:“我今天在县里,去秀哪里看看啊。” “她在我这。”陈晓琪不耐烦地说道:“没事别老打电话。许一山,你闲吗?” 许一山这才回过神来,小声问:“秀也去了燕京?你们怎么不给我说一声?” 陈晓琪哼道:“跟你说有用吗?” “我是她大哥啊。”许一山委屈地叫道。 “我还是她大嫂呢。”陈晓琪话一出口,赶紧纠正道:“不,是姐姐。” 许一山嘿地笑了,陈晓琪脱口而出的话,让他突然有种心花怒放之感。 很快,老董的暗示就跳上了他的心头。 “你们现在住哪?”他试探着问。 “驻京办啊。”陈晓琪大喇喇地说道:“住这里省钱,还有吃的,为什么不住这。” 许一山小声道:“能不能不住那里?” 陈晓琪笑了,鄙夷道:“许一山,你给我们买个房子啊,有房子我们就不住这里了。” 许一山苦笑道:“茅山县的房子我都买不起,还想在燕京买房子?我不做这个梦。” “那你还说?” 许一山硬着头皮道:“我今天听老董说,自家的菜园子一定要看好,担心窜进去一头猪把菜拱了。” 陈晓琪一下没反应过来,轻轻嘀咕道:“什么菜园子,什么猪啊?” 很快,她就想到了许一山话里的意思,不禁大骂道:“许一山,你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啊?一天到晚疑神疑鬼的,你怕猪窜进来,你就把菜吃了啊。” 陈晓琪越急越说错话,等到她感觉出来话里的意思时,早已羞得满面通红了。 许一山心潮起伏,陈晓琪尽管在骂他,他却觉得无比的开心。 突然,陈晓琪说道:“许一山,你抽空来一趟燕京吧,有人要见你。” “谁想见我?” “来了你就知道了。” 正文 第319章 镇里接管 许一山与陈晓琪通了电话后,心里始终没放下老董暗示的话。 他并非不相信陈晓琪,在与陈晓琪通电话的时候,他的心里除了欢喜,还是欢喜。但是,一挂了电话,老董的暗示就跳了出来。 自家菜园子窜进去一头猪,这头猪是谁?老董没明说,但许一山心里能想到,那就是黄晓峰。 黄晓峰是黄山的大儿子,从参加工作开始就被安排去了驻京办。 这些年,他很少回来。回来也不与其他人接触,给人一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 据说,黄晓峰在燕京接触的都是达官贵人一类的人,他的眼里没有茅山县这些土著就很平常了。 黄晓峰从小就喜欢陈晓琪,为了陈晓琪,甚至不惜与弟弟黄大岭撕破脸皮。当年,两兄弟还为陈晓琪打了一架。 相比于黄大岭来说,黄晓峰算得上是个文弱书生,与自小就在社会上混的黄大岭比起来,无论打架还是骂街,他都远不是弟弟的对手。 不过,黄大岭怕他哥,因为黄晓峰的人脉资源,足以让他直飞九天,也能让他坠入地狱。 陈晓琪去了燕京,就住在黄晓峰管的驻京办。这无异于羊入虎口。 尽管许一山相信陈晓琪,但生活中很多意外难以控制。何况,对于一个垂涎已久的人来说,送上门的猎物,没有可能不下嘴。 陈晓琪让他去一趟燕京,说有人想见他。 这个人是谁?许一山心里没底。 他在燕京的熟人不多,除了老同学胡进,就是廖紫两姐妹。 至于廖老,那是首长,不能说是他的熟人。 刚才通电话的时候,他忘记问柳媚她们的情况了,也不知柳媚带着孟梦怎么样了。 许一山暗想,即使要去,也不是现在。他现在手边的事太多,云雾山村的事现在影响很大,如果按陈勇说的半途而废,他会感觉对不起自己。 可是不半途而废,问题又来了。 颜八被打,明确表示他的捐赠计划出了问题,可能不能帮到他了。 洪山镇新镇长曹朝阳自告奋勇去找洪荒赞助变压器的事,估计也会凶多吉少。 变压器和榨油机的问题没落实,云雾山村今年的油茶大丰收等于是做了一个白日梦。梦醒过后,一切回归从前。 在茅山宾馆睡了一夜后,天一亮,他悄悄往云雾山村赶去。 在大马路边下车后,他看到路边停着的两台车有些眼熟,仔细一看,不觉心里一动。 车是洪山镇的公务车,其中一台是专门配备给镇长专用的。 他围着车子转了一圈,没发现有人。 恰好看到有乡亲过来,许一山问他车里的人去了哪? 乡亲告诉他,镇里的领导都去了云雾山村。 许一山心里一动,曹朝阳这时候去云雾山村干嘛? 等他赶到云雾山村时,发现洪山镇的一帮干部,正坐在千年古茶树下喝着茶。 村支书陪在一边,满脸堆笑,正在给曹朝阳介绍着什么。 曹朝阳看到许一山来了,赶紧起身招手喊道:“一山,你来了啊,快过来喝杯茶。” 曹朝阳昨夜接到段焱华的电话,让他带着人去云雾山村看看。 曹朝阳不解,没事去云雾山村做什么? 段焱华在电话里批评他作为一个镇长,不能一天到晚守在办公室,应该深入田间地头体验生活,倾听老百姓的呼声,为群众排忧解难。 段焱华训曹朝阳,曹朝阳大气都不敢出。 虽说两个人的行政级别不相上下,但在段焱华面前,曹朝阳会从心底升起一股强烈的自卑感。 他知道自己这个镇长是怎么来的,因此他唯唯诺诺,表示马上带人去。 段焱华问他,你知道去干什么吗? 曹朝阳说不出来,使劲憋着,憋得一张脸都红了。 段焱华提醒他,云雾山村是洪山镇的一部分,镇里不能袖手旁观,任其自生自灭。现在有些人想出风头,个人英雄主义严重,必须要刹住这股歪风邪气。 听了半天,曹朝阳不知道段焱华究竟想要表达一个什么目的。 段焱华见他听不出话里的意思,干脆挑明了说道:“你去后,想办法给村里解决一些问题。” 一大早,曹朝阳就带着镇里四五个干部赶来了云雾山村。 见到村支书后,劈面就问村支书,村里有什么难题需要解决的? 许一山起初不知道曹朝阳是段焱华安排过来的,赞扬他道:“曹镇长,你亲自来云雾山村检查工作,值得我们学习啊。” 曹朝阳羞愧地笑,尴尬道:“一山,我不瞒你,是段书记指示我过来的。” “来干嘛?”许一山惊异地问。 “给群众解决问题啊。”曹朝阳环顾一眼四周道:“这里确实需要帮助了。一山啊,我们要让阳光洒遍每一片叶子啊。” 许一山想笑,曹朝阳嘴里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听起来就好像念诗一样的,显得有些滑稽。 座谈了一会,镇干部在村支书的带领下,开始分散去农户家摸底。 曹朝阳喊住许一山,欲言又止。 许一山看他这个样子,鼓励他道:“曹镇长,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曹朝阳嘿嘿地笑,看四周无人,凑到许一山跟前道:“老弟,有个事请你不要多心。” “啥事?”许一山漫不经心地问。 “这样,云雾山的工作,从今天起,全盘由镇里负责。你可以放手了。” “什么意思?” 曹朝阳不干预许一山对视,低声道:“段书记要求,云雾山村的所有工作,全部由镇里负责。其实我觉得这样很好啊,你就没必要去找洪荒拉赞助了啊。” 段焱华昨夜在电话里交代了曹朝阳,云雾山村需要解决的变压器和榨油机的问题,先由洪山镇解决。 买变压器和榨油机设备的资金,由洪山镇代为垫付。但是,这笔钱最终还得由云雾山村负责,从他们的茶油中抵扣出来。 许一山狐疑地问:“你不是说镇里没钱吗?” 曹朝阳讪讪道:“是我手里没钱。段书记出面了,钱就有了啊。” 许一山道:“这么说,我可以滚蛋了?” “怎么是滚蛋呢?”曹朝阳笑眯眯道:“你还是我们洪山镇副镇长啊,这次帮扶工作,缺少你怎么能行?” “需要我做什么?” 曹朝阳想了想说道:“你什么也不用干,看着他们干就行了。变压器和榨油设备的事今天就会落实,有钱,什么事都好办。” 许一山苦笑道:“光看我就不看了,只是这里的工作确实需要多费点心思。曹镇长,既然没我什么事了,我就该走了。” 曹朝阳也不挽留他,反而做出送客的样子。 许一山轻轻叹口气,转身便要下山。 走出村子没多远,看见前面路上站了一个女人,双手叉着腰喊他道:“许干部,你去哪?” 正文 第320章 老家旧友 拦路的是马嫂子,一个喜欢开玩笑的女人。 她堵在许一山面前,冷笑着道:“你就这样走了?不管我们了?” 许一山苦笑道:“马嫂子,现在镇里来接管了,比我一个人力量大得多啊。” “他们?”马嫂子冷笑着道:“都是一群吃人饭不拉人屎的家伙,你相信他们真心会帮我们解决问题?” “必须的嘛、”许一山解释道:“我也是洪山镇的干部,他们与我一样,一定都会尽心尽力帮助你们的。” 马嫂子嘿地笑了,轻蔑地哼道:“你这是鬼话,我不信,大家都不信。这样,你要走,也得等欢回来再走。” 唐欢护送张曼去医院后,一直没回来村里。 村支书曾经与许一山说过,在云雾山村,唐欢的威信比任何人都要高。像马嫂子这样的一群妇女,是唐欢最忠实的拥趸者。 云雾山村多年前遭遇到的一场惨祸,阴影至今未能消除。 最明显的特征就是村里女人比男人多,许多家里失去顶梁柱的家庭,女人都得挺直腰杆做人。 这样一来,女人的发言权就大了许多。到后来,这种阴盛阳衰的景象一直没得到根本的改善。 “欢说过了,你才是我们云雾山村的救星。”马嫂子大大咧咧地说道:“你敢撇下我们不管,我们就闹到镇里去。” 许一山解释道:“我没说不管啊。只是我现在另有任务在身。云雾山村的事,我一定会放在心上的,放心吧,马嫂子。” 马嫂子将信将疑,但还是让开了路。 她跟着许一山走了一段路,一直在絮絮叨叨地念叨,“许镇长,你可千万不要忘记我们云雾山啊。” 许一山哭笑不得,段焱华安排曹朝阳他们来,逼走他,目的不言而喻。 就像段焱华在常委会上说过的一样,许一山此举,意在出风头,树立个人英雄主义。 他不让许一山继续插手云雾山村的事,彻底将他排挤在外。 许一山没有感到沮丧,反而在心里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既然镇里出面全面接管云雾山村的事,那么,再大的困难,相信也难不倒镇里。 只要今年的丰收不是白欢喜一场,个人得失又算得什么? 何况,从一开始,许一山根本就没想那么多。 他只是想帮助乡亲们一把而已,并没有将这些事与自己的政绩什么的挂上钩。 但段焱华不是这样想的,他安排曹朝阳带队进山来,大张旗鼓地开展帮扶活动,意义一目了然,这是洪山镇的政绩。洪山镇的政绩,就是他段焱华的政绩。 许一山将车开回县里,还给了老董后,订了一张机票,准备直飞燕京。 陈晓琪让他过去一趟,趁着这个机会,他正好去燕京走一走。 机票是第二天的,他需要从衡岳市坐高铁去到省城,再转机去燕京。 陈晓琪、许秀和柳媚她们都在燕京,许一山心里想,该给她们带些什么东西过去才好? 陈晓琪喜欢什么,许一山不太清楚。但许秀喜欢吃家里的咸菜,没咸菜下饭,她会没胃口。 许一山的娘做咸菜是把好手,做出来的咸菜无可挑剔。 许一山想起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回去看望爹娘了,正好回去看望二老,顺便给许秀带点咸菜进京去。 回老家得有车,车才还给老董,许一山不好张口又去借。 陈勇家只有陈晓琪有车,陈晓琪又在燕京,车在茅山县没人开,许一山便试探着给曽臻打了个电话,问陈晓琪的车在哪,他想用一下。 曽臻让他去拿钥匙,告诉他车停在家里的车库里。 许一山拿了钥匙后,将车开了出来,直奔古山镇而去。 路上,突然想起刘文被调去古山镇当了书记,便将电话打给他,一开口就笑道:“刘书记,在不在镇里?” 刘文突然接到他的电话,告诉他自己在镇里,问许一山在哪? 许一山说:“我来镇里拜访你。” 刘文笑骂道:“拜访个屁,许一山,这可是你老家。你回古山的家,就是地主。应该是我拜访你。你小子现在是红人,不会装作不认识我吧。” 两个人说笑了一阵,约好许一山一到古山镇,直接去刘文的办公室坐坐。 这一路上的风景,许一山已经烂熟于胸。 从他考上县城的高中以后,他往返在这条路上不知已经有了多少次。 在茅山县二十几个乡镇里,古山镇算得上是拖后腿的乡镇之一。 尽管如此,比起云雾山村来,古山的条件相对还是要好一些。毕竟,古山镇做到了村村通路,而云雾山村,至今还是无路可走。 沿途都是一座接一座的山,山上植物丰茂,封山育林已经初见效果。 初冬将临,山上的松树依旧翠绿一片。 松树之外,漫山遍野便都是油茶林。 油茶树是常绿乔木,树叶四季碧绿。或许是因为太多的缘故,这一路过去,许一山发现这些油茶林就像野生的一样,根本就没人照顾打理,任由其野蛮生长。 倘若是初春,遍山便开满了洁白的茶花。 到了初夏,花谢过后,树上便结出小儿半个拳头大小的茶籽出来。到了盛夏,茶籽在强烈的太阳光下,逐渐变红,恍如一个个小苹果一样,招人垂涎欲滴。 小时候许一山就想过,为什么山上不种苹果梨子,偏偏种这些生吃不得的油茶树? 到后来长大才知道,因为气候、土壤等原因,即便是种了苹果,也是白种。因为茅山县的气候根本不可能让苹果结果。 唯有这油茶树,适应性强,耐寒耐旱,只要活了,就等着收茶籽榨油。 到了古山,已经是中午。 古山镇没有洪山镇的条件,镇里没有专用食堂,更没包厢雅座。 刘文正等得不耐烦,看到许一山的车进了镇政府大院,他从椅子上呼地起身,一边嚷着,一边招手喊道:“你小子再晚来,老子都要饿死了。” 刘文让人在镇上的小饭店安排了中饭,许一山去的时候,才知道是在柳媚家。 柳媚的爹柳油条看到是许一山,连忙问道:“小许,你爹的身体怎么样了?还好吧?” 许一山道:“我爹身体一直好着呢。” 柳油条就笑,道:“你是不知道吧?你爹弄了一个什么长生不老药,差点把自己吃死了。” 许一山暗暗吃了一惊,自己怎么就一点消息都没接到? 他不怀疑柳油条的话,爹许赤脚一辈子醉心于草药事业,常常喜欢弄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药方出来。 比如他给儿子随身携带的药丸,就是他花了三年的时间研制出来的百草丸。 事后证明,这百草丸算得上是神药,不但可以止血去痛,还能防止虫叮蛇咬。最让人服的是,此药不但可以外敷,还能内服。这在中药界可是极少能做到的。 “许赤脚这人,就是想长生不老。”柳油条笑眯眯道:“若是人都不死,这地球怎么装得下?” 正文 第321章 怂恿刘文上燕京 许一山只知道柳油条以炸油条闻名,却不知他还有一手绝妙的厨艺。 柳油条在古山镇街上炸了一辈子的油条,这种纯北方的技艺,到了柳油条手里,变幻出油炸面食的美妙精髓。 他炸出的油条,外表金黄酥脆,里面软绵,若是泡在豆浆里再吃,风味尤其独特。 柳油条的生意一直不错,有时候遇到有人家办喜酒,一次性会找他定上几百根。这样,他就得连夜炸,免得误了人家的喜酒。 许一山过去吃过他们家不少的油条,他在镇中学读书的时候,路过柳油条家的油炸摊子,脚便走不动。 不过,那时候的柳媚更小,在许一山的印象里,柳媚是个永远都拖着两条鼻涕的小姑娘。 听柳油条说起爹吃药差点死了的话,许一山表面上没动声色,心里却早就心急如焚。 他知道爹自从从他手里拿到了无修老和尚的书之后,整个人就变得几乎魔怔了起来。 上次他回来时,还悄悄叮嘱过娘,不能让爹沉迷在他的世界里。他甚至开玩笑对娘说,实在劝不住,您就与他吵,吵得越厉害越好。 刘文一直在抱怨,他说自己从米箩里跳到糠箩里来,是被人逼着他来的。虽说从镇长位子换到了书记位子,他还是觉得不值得。 他不屑地说道:“曹朝阳也能当镇长?真是要笑掉人的大牙。茅山县太黑了,像我这种没根基的人,想出头,永远都没机会。” 许一山安慰他道:“刘书记,你就是因为能力强,所以领导才将你安排来我们古山镇。这是领导对你的重用啊。” 刘文吐出一根鸡骨头骂道:“你小子说话不腰痛,谁不知道调来古山,等于是发配啊。你倒好,上面有个县委办主任的岳丈老子,你担心什么。” 许一山最反感别人说他靠的是裙带关系,因此脸上露出一丝不悦的神色道:“刘书记,你喝多了吧?” 刘文反应过来,赶紧解释道:“老弟,我没别的意思,你别介意。别人都这样说你,我是持反对意见的。说实话,我见过你办过的事,是个有担当的男人。” 许一山因为下午还要开车回县里,明早一早赶高铁去省城坐飞机,因此没喝酒。 刘文喝的是本地的稻谷烧,一种地道的粮食酒。 菜没多少,但每道菜都是精品。 一道水煮草鱼,是纯粹吃草长大的本地黄皮大草鱼,鱼肉紧,嫩。熬出来的汤色,如牛奶一样的白。 一道新鲜红烧野兔肉,碗里堆满了红红的干辣子,只需闻到香味,嘴里便能掉出涎水。 再一道本地实心豆腐,软糯可口,柳油条别出心裁加了油条在里面,味道更是美不胜收。 最后是一碗汤,鸡杂鸡血和本地薯条一起煮的汤。上面撒了一些葱花,碧绿可爱,味美惊人。 刘文讪笑道:“老弟,我古山镇就这条件,你莫见怪。那天有空,我请你去县城上大酒店。” 刘文在洪山镇做了将近两届的镇长,按他的话说,他一直是夹着尾巴做人,却还是没逃脱别人的排挤,将他从前程无量的洪山镇一脚踢到了古山镇来。 他总结是自己上面没人,这仕途上的人,必须上头有人提携,下头有人护脚,才能走得顺水顺风,青云直上。像他这种上下都没人的人,只要一个地方出了一点差错,就等于挖了个坑,自己往里跳了。再想出头,难上加难。 可是在许一山看来,刘文来古山镇比在洪山镇要强很多。 在洪山镇,他就是个小脚受气的媳妇。而来了古山镇,他就是当家的婆婆。 至少,古山镇现在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等刘文牢骚抱怨发泄过了之后,许一山突然对他说道:“刘书记,你们镇马上就要出大名了,你不知道吗?” 刘文一头雾水地看着许一山,狐疑地问:“老弟你逗我开心说吧?我们这里穷山恶水的,能出什么名?” 许一山笑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古山镇出刁民?” 刘文哼道:“我没这样说。你说说,我们古山镇会出什么名?” 许一山指着柳油条的背影说道:“你不知道吧,古山镇就要出艺术家了。” 刘文迟疑着道:“你说的是老柳的女儿,镇中学的小柳老师?我听了一点消息,还不认识人呢。” 许一山凑过去问道:“想不想认识一下未来的艺术家?” 刘文狐疑地问:“怎么认识?” 许一山就笑,道:“机会都是寻找到的。你现在不主动联系,一旦真出了大名,人家会理你?依我看,这时候正是她需要帮助的时候,如果镇里伸出一把手扶一下,以后人出名了,还不记得家乡给过的支持?” 刘文似乎有些心动,可是真不知道要怎么入手。 许一山便暗示他道:“明天我去燕京,书记你要有空,不如代表古山镇去慰问一下人。” 刘文想了想道:“这倒是个好主意。老弟,麻烦你带个路,我明天跟你一起去燕京。” 饭局散了后,许一山一刻也没敢耽误,直接回了家。 娘看到他回来,还没出声,眼泪已经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扑簌簌地往下掉。 许一山焦急地问:“娘,我爹在哪?” 娘指着许赤脚的药房叹道:“你爹已经中了魔了。” 许一山想起柳油条的话。抱怨道:“娘,爹出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告诉我?” 娘摇摇头道:“不是娘不想告诉你,而是你爹不许我告诉你啊。他说你是公家人,不能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家里事。你爹说,一心不能两用,你是公家人,就好好做好公家的事。” 许一山小声问:“我爹吃了什么东西,差点丢了命?” 娘叹口气道:“他这个老糊涂,说自己找到了长生不老的秘方,做了药自己吃。结果上吐下泻半个月,一个人病得像张纸一样的了。” 许一山想笑,可是笑不出来。 爹许赤脚的一生,就是与草药打交道的一生。 过去,他给人看病从不采用西医疗法,尽管他在县卫校接受过打针的培训,但他这一辈子都没给人打过针。 爹说过,草药才是华夏的精华。老祖宗几千年传下来的东西,必定暗藏很多玄机在里面。只是现在没人参悟透。如果参悟透了了,西医连给中医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许一山当年拒绝跟爹学医,就是因为这些话。 在许一山看来,医学就是一门非常精妙的科学,与古代的中草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虽说爹的药丸确实有着不可解释的绝妙功效,但真想找出长生不老的秘方,恐怕只能是一个梦。 许一山对娘说道:“我去看看爹。” 一推开许赤脚的门,许一山惊得张大了嘴,半天出不了声。 正文 第322章 痴狂许赤脚 许赤脚面容枯槁,仰着脸看楼板。 药房里凌乱不堪,地上堆满了各种草药。屋里飘荡着一股浓浓的草药味。 许一山喊了一声“爹”,许赤脚才缓缓转过头来。他目光散乱,心神不安的样子,见到儿子后,眼睛里陡地射出一线精光来。 “来来来。”他连忙坐起身子,朝着儿子招手道:“你过来。” 许一山一脚迈进屋里,不由耸了几下鼻子。 从小他就闻惯了草药味,他发现草药的香是一种奇香,不但经久不衰,而且连绵不绝。 在他的记忆里,爹许赤脚是个非常爱干净的人。甚至有一定的洁癖。 他拒绝西医打针,就是一个很奇怪的理由。他不愿去摸人屁股,特别是女人的屁股。 许赤脚兴奋异常地对儿子说道:“一山啊,你爹要发财了。” 许一山嘿地笑起来,打趣着爹道:“爹,你做了一个什么好梦?” 许赤脚一下变了脸,黑着脸道:“你看不起爹啊?爹就发不了财啊?” 他小心翼翼摸出几颗黑不溜秋的药丸,轻轻放在许一山的掌心中,郑重其事地说道:“这几颗药,每一颗都价值连城。” 许一山看了看手心的药丸,发现与之前爹给他的护身药丸并无两样。便微笑道:“爹,这东西值那么多钱?有什么独到之处吗?” “当然。”许赤脚得意地说道:“我试过了,这几颗药能长生不老。” 许一山没忍住,笑了起来,端详着手里的药丸道:“仙丹啊?爹,真是仙丹,确实价值连城。” 许赤脚撇了一下嘴角轻蔑说道:“你爹想弄个东西出来,不是没可能的。当然,还得感谢老和尚,他的书里隐藏了很多奥妙。爹也许只参透了十分之一。若是全参透了,爹也会像老和尚一样羽化登仙。” 许一山不知道爹究竟在说些什么,他对医药这一块本身就没太多兴趣。 老和尚羽化之前,将这本书传给他,似乎并没暗示他书里藏有什么秘密。 他在拿到书后,也没打开看过。 许赤脚将药又小心翼翼收起来,低声说道:“一山啊,我想把无修庙修起来,爹以后就住庙里去。” 许一山吃了一惊,“爹,你想当和尚?” 许赤脚笑了笑道:“我想通了,以后我住庙里去,家里的事,你多操心一些。你娘老了,妹妹弟弟都还小。你是家里长子,该承担起长子的责任。” 许赤脚说得很随意,仿佛是在交代后事一样。 许一山断然回绝道:“爹,这不行。你就在家好好过日子,去什么无修庙啊?你去当和尚了,别人怎么看我?我们一家以后还有什么面子面对别人啊?” 许赤脚意味深长看儿子一眼道:“你是读书人,要懂得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爹去当和尚又怎么啦?当和尚很丢丑吗?” 许一山苦笑道:“过去当和尚的人,都是无家无子之人。爹,你有家,有妻儿子女,你尘缘未尽,能当得了和尚吗?” 许赤脚摆摆手道:“你不用多说了,我意已决。你回来得最好,爹已经把话给你说透了,今后余生,我就在无修庙里过了。” 许一山吓他道:“无修庙都不在了,被人拆了,你去住哪?” 许赤脚一愣,叹口气道:“你不用管我。” 父子两的对话很快结束。 以后,许一山不管说什么,许赤脚都微闭着眼,不再回他的话。 出了门来,他将爹要去无修庙当和尚的事说过娘听了。娘的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埋怨道:“这死老头子,丢了魂了啊,还想去做和尚?做梦去吧。” 娘的埋怨不无道理,在许一山的印象中,爹似乎一刻也离不开娘。 按娘的话说,爹许赤脚完全没有生活自理能力。他不会做饭,不会洗衣服,除了一天到晚伺弄他的草药,爹基本属于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 有人说,许赤脚是个“药痴”,这不是讥讽他,而是赞美他。 任何一个植物,在许赤脚的世界里都是一味好药。许赤脚说,百草都是药,这句话一点毛病都没有。 许一山出生后,娘带着他回娘家坐月子,留下许赤脚一个人在家。 等娘回来时,爹许赤脚已经变得像个野人一样。 他不会做饭,就只好生啃红薯。不会洗衣服,就将两套一副轮换着穿。 从此以后,娘再没离开过爹许赤脚半步。 许赤脚不论走多远,当晚也必定回到妻子身边来。 现在,爹许赤脚突然要去做和尚,这让许一山哭笑不得,茫然无措起来。 许一山懂爹的脾气,一旦做了决定,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许一山忧心忡忡,娘却云淡风轻。 上段时间他被纪委二次约谈时,他估计自己一下出不来了。于是将自己的行李全部收拾打包,把钥匙交给宛秋,请她在爹许赤脚去洪山镇时,将他的东西带回家来。 然而直到许一山有惊无险从里面出来,爹许赤脚也没露一次面。 那时候,许一山心里还在想,爹也许是觉得面子上太难看,没去洪山镇拿他的东西。 却没想到,爹许赤脚根本就不知道他被约谈的事。他全部的心思都在研制长生不老药上去了。 母子俩聊了一会,许一山的态度是,无论出什么事,爹许赤脚都不能去无修山的无修庙里做和尚。 娘安慰他道:“你安心在外面工作就是,家里的事,你不要操心。你爹还没长翅膀,等他长翅膀了再说。” 辞别娘,许一山去与爹许赤脚告别。 虽说他在本县工作,却很难抽空回来。 爹许赤脚曾经说过,不要有事没事往家里跑。家里真有事,会通知他回来。 许赤脚听说儿子要去燕京,想了想摸出一颗药丸递给他,“你带着这颗药,会有用处的。” 许一山本来不想带,听柳油条说,他吃这药,差点把条命都吃没了,他就算拿着这药丸,未必敢派上用场。 “秀的事,你做大哥的,一定要多操心。”许赤脚叮嘱儿子道:“秀是个很单纯的姑娘,别让她吃亏。” 许一山不敢告诉爹,许秀已经去了燕京,与陈晓琪在一起。 爹许赤脚对陈晓琪的印象一直不太好,他一直坚定地认为,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就是一个让儿子跳的陷阱。 从跨出家门那一刻起,许一山便觉得一颗心在乱跳,他预感会有大事发生。 正文 第323章 京官外放 刘文果真跟着许一山一块进京了。 他做足了充分的准备,让镇里准备了一笔慰问金,还特地安排人给孟梦父母录了视频,找柳油条要了三根新炸出来的金黄油条。 他买票有点迟,没赶上许一山同一个航班,只能等下一个航班过去。 许一山与他约好,自己在燕京等他,便一个人先走了。 进京不找胡进,那就是没当他做兄弟。 胡进说过,他许一山任何时候进京,他都会随时恭候光临。 许一山推脱说怕他麻烦,胡进便说,兄弟就是用来麻烦的。不麻烦,还叫个屁兄弟。 胡进的话让许一山很感动,从此也就下了决心,只要进京,必然去麻烦他胡进。 果然,胡进在接到他的电话,说他已经进京来了,赶紧问他在哪?他要派车去接他。 许一山想推辞,想起胡进说过的话,爽快告诉他,他在机场。 胡进问清他的位置,叮嘱他不要动。接他的人很快就到。 许一山答应了,看看时间,知道从燕京城里来接他,路上至少得跑一个小时。于是跑去牛肉面店要了一碗牛肉面,花去80块大洋,心痛得不要不要的。 他一边吃面一边想,这碗面在茅山,顶多就值个十块钱。即便在燕京城里,也不过三十块就能吃到,怎么到了机场,这东西就变得像吃金子一样,一口就是十几二十块。 抱怨归抱怨,他还得吃。毕竟肚子饿,不吃点东西垫一下,等下见到胡进,必定要喝不少酒。 吃完面,他没离开牛肉面店,而是摸出一本书来看。 这等待的时间是最难熬的,看书也最能打发时间。 可是不管他怎么集中精力,就是看不进去脑子一个字。 他眼睛盯着书,心里却在想着事。 从走马上任洪山镇副镇长开始,他的人生突然发生了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那时候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不辜负领导对自己的期望,一定要做出一番成绩来报答社会。 然而人生总喜欢与人开玩笑,在给他打开一扇门的时候,悄然把他的一扇窗关闭了。 之后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似乎总是事与愿违。 虹桥被他炸了后,至今还是靠着一座浮桥维持着两岸的通行。 他当时最大的愿望,就是自己炸了的桥,一定要将它恢复。可是,虹桥重建的事却陷入了重重困难当中。以段焱华为首的几个人在拒绝水利基金援建后,别出心裁以出让收费权换取投资商承建。 这也算没办法中的办法,可是黄大岭事后又变卦了,弄得虹桥重建再次陷入迷雾当中。 在燕京认识的严华,去了茅山县考察项目,这本来也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可是半路上总会跳出几个妖魔鬼怪,弄得严华举棋不定,到现在还没消息传过来。 许一山眼看着云雾山村的村民为丰收而发愁,便想伸手帮他们一把,却又遭遇洪山镇的强行接管。 总之,无论发生什么事,似乎只要是他许一山介入的事,都会变得无限期拖延下去。 他突然有种被困在一个四壁光滑的深井里的感觉,四面八方都像一堵巨大的墙,在往他身上压过来。 一个小时后,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打电话的是廖小雅,让他出去,她在路边等他。 许一山心里一愣,这死胡进,怎么安排了廖小雅过来? 廖小雅在茅山县婉拒援建之后,失意离开茅山。许一山心里有愧,连送她都没好意思去送,更没想与她联系。 挂了电话,他尴尬出门去找廖小雅。 廖小雅坐在车里,笑吟吟地看着他一步步走进,喊道:“许大镇长,别来无恙。” 许一山讪讪地笑,打开车门坐进去,试探着问:“胡进怎么没来?” “他忙啊。”廖小雅淡淡一笑道:“不是一般的忙,而是非常忙。因为这次忙过之后,可能就是他人生命运发生改变的时机。” 许一山没敢追问,毕竟,廖小雅只是廖紫的姐姐。廖紫才是胡进的女朋友。 “廖老的身体还好吧?”许一山小声问。 “还行,爷爷经常问起你呢。许一山,你到底有什么办法让一个老头子将你的名字挂在嘴上啊?” 许一山心里一乐,道:“是吗?谢谢廖老还记得我。我一定选个时间去拜访他老人家。” 廖小雅嗯了一声道:“你就不问胡进在忙什么?” 许一山这才试探着问:“他忙啥?” 廖小雅道,燕京每年都有一批京官外放的名额。这批外放的干部,都是各部委抽调出来的。前提条件是政治可靠,思想纯正,务实。 外放的干部,全部充斥到地方担任一把手,如果政绩好,升迁在望。 在京的干部,特别像胡进这样的中层干部,最希望自己被列入外放名单中。 毕竟,列名其中,最显著的一个特点,就是暗示着上面在有意提拔。 在干部当中流传着这么一个说法,但凡是外放是干部,无不都是人中龙凤,非同小可。早晚都会成为一个人物。 胡进在财政部只是一名司长,这种看大不大,看小却不小的级别,在燕京城里就是一个尴尬的存在。 他属于司局级,已经是绝大多数人难以企望的高度了。但是在燕京,却不算个人物,充其量就是一个吏的身份。 若是外放到地方,级别不会有太多改变,但手里的实权,却有着与过去的天壤之别。 许一山原来并不知道这一个说法,在听了廖小雅的话后,他茫然问:“胡进这次属于外放干部?” 廖小雅嗯了一声,加重语气道:“而且外放的地方,就是你们衡岳市。” 许一山吃了一惊,小声问:“他去我们衡岳市干嘛?” “当领导啊。”廖小雅抿着嘴笑了起来,转过头看了一眼许一山,道:“许一山,你是真的什么都不懂吗?” 许一山摇了摇头,讪讪道:“是真不懂。” “我问你,今年是不是地方换届的一年?” 许一山还是摇头,他确实不知道衡岳市也是今年换届。 说句不怕丢人的话,许一山对衡岳市的书记和市长,只记得两个人的名字,从没见过他们的面。 在他看来,自己这辈子能坐到像洪山镇书记的位子上就知足了,那还会去想着县里市里领导的位子。 而且,他也没听人说市里今年会有大动作啊。就连消息特别灵通的老董,似乎也一无所知。 他刚把自己的疑虑说出来,便被廖小雅讥讽道:“如果燕京城里的事你们地方都能摸到边,还要燕京干什么?这就是首长与干部的区别,许一山,你以后就会慢慢懂了。” “廖紫呢?”许一山突然问她。 正文 第324章 我们是兄弟 许一山突然问起廖紫来,是有目的的。 廖紫身为胡进女朋友,胡进若是空降衡岳市,这一去至少就是四年。她怎么办? 胡进来了衡岳市,就不可以随便离开回燕京。 不但舟车劳顿顶不住,别人背后也会说闲话啊。 廖紫的身份也不一般,许一山清晰记得,茅山县纪委第一次来燕京要带他回去接受调查时,廖紫将茅山县纪委的人拉到一边,给他们看了她的证件。 茅山纪委的人在见到她亮出来的证件后,大气都没敢喘,一声不响就离开了。 许一山猜测,廖紫的来头,应该不比胡进要小。 他们分开四年,感情还能扛得过去? 尽管许一山知道胡进不是个贪财好色之人,但谁敢保证他不会被致命诱惑? 再坚强的男人,在极度美色面前,终究会不堪一击。 胡进的家世,至今是个谜。 许一山见过他父母,看起来就是两个慈眉善目的老头老太。但许一山有一个强烈的感觉,尽管他们表现出十分的和善,但他们身上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常常让许一山肃然起敬。 而且,胡进家住的四合院,就不是一般人家能住的。在古时候,住这样府邸的人,至少也是王侯将相。 突然,廖小雅说道:“许一山,我见过你的妻子了。” “我妻子?”许一山大吃一惊道:“你怎么见到她了?” “她叫陈晓琪是不是?”廖小雅含着笑问,赞叹道:“真是一位风华绝代的美人。” 许一山嘿嘿地笑,谦虚道:“一般一般,有点姿色而已。” 廖小雅看了他一眼,缓缓道:“不过,带她一起来的叫黄晓峰的人,好像对你妻子有意思啊。” 许一山没想到廖小雅会把话说得那么露骨,这不等于是在揭他许一山的伤疤吗? 陈晓琪与魏浩的风波还没平息,现在又冒出来一个黄晓峰,这让许一山内心犹如滚开一锅沸水,尴尬至极。 茅山县驻京办过去就专为廖老而设。在全面清理驻京办时,茅山县驻京办换了一个身份,由过去的驻京办改为现在的土特产贸易公司。 但明白人都知道,这只是挂羊头卖狗肉的一个幌子。名为贸易公司,却从来不做一桩生意。 它的主要任务就是联系茅山县与廖老之间的关系。 廖老曾经让茅山县撤销这个机构,但黄山坚持不肯撤。 在廖老家里,黄晓峰是熟客,因此,廖小雅与他很熟。 “不过,你不必担心她红杏出墙。”廖小雅微笑道:“依我对陈晓琪的观察,她对黄晓峰没哪个意思。” 许一山闻言,低声道:“本来就没有。” 廖小雅笑了笑,突然叹口气道:“许一山,我还认识一个人,你不会意外吧?” “谁?” “你妹妹许秀啊。”廖小雅道:“你妹妹真是乖巧,我有个想法,不知你愿意不愿意。” 许一山心里一动,廖小雅突然提起许秀来说,必定有她的意图。 与其让她说出口自己不好拒绝,还不如让她将话咽回肚子里。 他摆摆手道:“小孩子,不谈她。” 廖小雅却不愿放弃这个话题,她皱着眉头道:“许一山,你知道我过去的工作是什么吗?” 许一山哪知道她过去是干嘛的? 不过,他知道廖小雅现在的身份。她是廖老的生活与工作秘书,负责照顾廖老的饮食起居,以及协助廖老撰写回忆录。 老首长都有一个习惯,喜欢在退下去之后,将一生的事完完整整记录下来。 他们的本意是希望在人过去后,还能在人世间留下一点东西。 回忆录几乎是所有老首长的必备,尽管不是所有的回忆录都能得到出版。 “我想,出去工作。”廖小雅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许一山惊异道:“你出去工作了,廖老谁来照顾?而且,照顾廖老比任何工作都要重要吧?” 廖小雅笑而不语,眉宇间却浮上来一丝淡淡的忧伤。 许一山没敢再说了,这些身居燕京的人,身后谁不站着一个惹不起的人物啊。 廖小雅将许一山直接送到他上次住过的宾馆,告诉他胡进会过来与他共进晚餐后便离开了。 宾馆舒适,环境优雅。许一山想起上次住在这里,突发奇想印发小广告让孙武挨门去发,居然收获了严华这个人时,不禁会心一笑。 看来,这世界上的事,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 谁会想到在这么高级的宾馆去发小广告呢?也只有许一山这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人,才做出这么一件让酒店和胡进都啼笑皆非的事出来。 许一山看了看时间,知道刘文此刻还在天上飞着。 刘文到的时间,恰好是晚餐时间。他在想,要不要带刘文一起参加胡进的接待晚餐? 正在心里权衡,胡进的电话打来了。 “安排好了吧?老许。” “好了。”许一山真诚感谢道:“老胡,你每次都这样规格接待我,你以后去茅山县,我可没这个条件。” “滚一边去。”胡进笑骂道:“去你茅山县,还轮不到你来安排我,自然有人安排。” 许一山想起路上廖小雅说的话,心里一动,试探着问:“老胡,你去我们哪?” 胡进却不接他的话,叮嘱他先好好休息,等下他会过来找他。 许一山客气道:“你有事就去忙,不用管我。” “你来了,我不管你,我胡进还是你的兄弟吗?你来了,你不让我管,你还是我兄弟吗?” 胡进绕口令一般地说着,突然压低声道:“等下见面了,我有好消息告诉你。” 挂了电话,许一山心里想,胡进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自己呢? 管他什么好消息!他将身体往床上一摔,松软的床马上将他包围起来,无比舒爽。 躺了一会,他开始拿起手机,拨通了陈晓琪的电话。 陈晓琪问他:“许一山,你这个时候打电话,你闲吗?” 许一山笑道:“是闲啊,所以我给老婆打电话了啊。” 陈晓琪哼道:“你闲我不闲啊,我都要忙晕了。有话快说,没事我挂机了啊。” 许一山小声道:“你猜我在哪?” 陈晓琪不屑地说道:“我懒得猜,你爱在哪就在哪。真的,我没空陪你闲聊,我这边急着呢。” 许一山好奇地问:“什么事那么急?” “今天是孟梦的决赛啊。”陈晓琪笑道:“等成绩出来,我们茅山就有明星了。” 没等许一山说话,陈晓琪已经挂了电话。 许一山捏着话筒恨恨地想,这女人,这么不尊重丈夫,该给她点颜色看看了。 正文 第325章 高端酒局 胡进来时,恰好刘文也到了。 许一山将刘文介绍给他,胡进只是客气地点点头,对刘文伸出的手都装作视而不见。 刘文尴尬,许一山也尴尬,心里暗自抱怨胡进不近人情。 胡进请了许一山出去吃饭,说是晚上有个饭局。做东的是地方来的一个领导,到燕京来要项目资金。 从头至尾,胡进就没邀请刘文一道去的意思。 这让许一山很为难。胡进不开口,他不好擅自做主。丢下刘文一个人,他又觉得情理上说不过去。 胡进显然看出来了他的为难,淡淡笑道:“这位刘书记请去宾馆餐厅用餐吧,报我的名就行。” 刘文笑了笑道:“不客气,晚上我有约。” 上了胡进的车,许一山才小声提醒胡进道:“老胡,多一个人不行啊?你这样我很没面子。” 胡进看他一眼道:“面子?什么面子?面子都是人给的。我给他面子,谁给我面子?” 许一山感觉他的话难听,便闭口不语了,心里却在想,老子跟你去赴宴,是你给老子面子,还是老子给你面子? 地方上来的人,到了燕京头等大事就是请人吃饭。 能请到燕京的人吃饭,特别是有头有脸的人吃饭,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 请什么人,在哪里请,都有非常严格的讲究。 今天的饭局是燕京排得上号,叫得出名的大地方,寻常的消费都在六位数以上。若是来了大人物,档次还得高上许多。 来燕京办事的人,都是有求于人的,绝对没有平等或者闲聊之类的。 东道主来自一个比较贫困的省,一位副省长带着底下的市委书记和市长。 他们三年前就拿到了一个大项目,苦于资金短缺,一直没开工。 这次来,就是有求于胡进的单位,希望能得到财政支持。 当然,凭着他们来要钱,肯定无功而返。他们这次是手里拿到了上面重要领导的批示,才设宴招待胡进他们,希望资金早一点到位。 许一山一听说要去与这么大的领导一起吃饭,心里先虚了。 胡进看他一眼道:“老许,你是不是觉得心里没底?” 许一山老实答道:“他们都是大领导,我一个小人物,去了怕是不合适吧?” 胡进笑笑道:“你至少还知道自己是个人物啊。有什么不合适的?领导再大,也是一步一步升上去的。在没做大领导之前,还不是与你一样?” 许一山被他一顿笑话,心里不禁后悔起来不该跟着他来赴宴。 虽然刘文表面上没说什么,但许一山知道,刘文心里肯定不好过。 燕京的人都有一个毛病,认为除燕京以外的人,都是乡下人。 而且他们从不将地方来的人当回事,不管在地方是多大的官,到了燕京,都要低人一等似的。 到了地方,门口早等着人。 一寒暄,许一山才知道,迎接他们的居然是市委书记和市长。 脚踩在软绵绵的地毯上,许一山突然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 酒店布置之豪华,许一山这一辈子都没见过。单是进门大厅悬挂的一盏水晶吊灯,据说就花去三百多万。 这是一家单位的接待宾馆,并不对外开放。 能在此接待客人的,与酒店多少都有联系。 副省长坐在沙发上,看到胡进进来,赶紧起身,老远就伸出双手喊道:“胡老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胡进客气地与领导握手,道:“顾省长有请,我就是再忙,也得过来拜访啊。” 许一山一听,知道副省长姓顾。 他在心里莫想了一遍,得出一个结论,不是他所在的中部省官员。因为在他的印象里,省里没有一个姓顾的副省长。 顾省长拍拍胡进的肩膀,亲切道:“老弟别客气,我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今天老弟能来,就是给我老顾的面子了。” 双方寒暄一顿,顾省长请他们入席。 顾省长亲自来,就是想着胡进这边的进度能快一点。 虽说他们手里有大首长的批示,但在下面具体办事过程中,却没那么一帆风顺。 首长只同意给钱,至于钱什么时候到位,首长就不回去管了。这就需要下面的人抓紧时间跑,跑得对路,很快落实。跑不对路,拖上一年两载的,司空见惯。 地方上急等着钱,拖得越久,后果越严重。往往在拖着拖着,就将黄花菜拖凉了。 顾省长他们这次需要的资金缺口非常大,首长批示是酌情处理。这就有很多说法在里面,可以给一点,也可以全给。给多给少,在于办事的人的机灵了。 胡进手握资金拨付的大权,别看他年纪小,手里的权力可不一般。 只要他这边咬死了,就算是比顾省长还大的领导,也拿他没办法。 顾省长和市委书记陪着胡进说话,市长亲自跑前跑后忙着上菜。 菜陆续上来,许一山只看了一眼,心里愈发虚了。 这些菜他从没见过,简直就是闻所未闻。 从品相上看,哪里会是进口的菜,简直就是一件件艺术品。 无酒不成席,顾省长让市长拿出来他带来的好酒。 直到这时候,顾省长似乎才想起许一山。 他看着许一山微微笑了笑道:“这位兄弟是......” 许一山刚想回答,胡进却抢先替他说了,“这位叫许一山,我大学同学。” 顾省长试探着问:“许同志在哪高就?” 胡进似笑非笑的看了看他,这次他没回答了。 许一山硬着头皮说道:“首长,我是衡岳市下面一个镇的副镇长。” 顾省长哦了一声,赞道:“不错嘛,年轻人,就应该扎根基层锻炼。你既然是胡司长的同学,想必早晚有一天会起来嘛。” 听说许一山只是一个小镇长,而且还是个副的,书记和市长首先冷落下来了态度。 市长亲自执壶倒酒,先给顾省长满上了,然后就是胡进,再是书记,最后才轮到许一山。 许一山推辞道:“领导,我不喝酒的。” 市长看他一眼,没出声,手里的酒却径直往许一山面前的酒杯里倒。 就这一眼,让许一山看到了他眼睛里的轻视和不屑。 市长亲自给他倒酒,这是一种殊荣。他哪能不识抬举呢? 顾省长一口一个“老弟”地叫着胡进,举手投足间,居然是一副低三下气的模样。 许一山看在眼里,心里不由感叹不已。 贵为副省长了,在胡进面前尚能礼贤下士,他一个小小的副镇长,有什么本事敢看别人不惯? 正文 第326章 推心置腹 整场饭局,没人提起过项目资金的事。 散后,许一山试探地问了一下胡进,“饭局上你们不谈工作吗?” 胡进深深看他一眼道:“有些话,难道非要说明白?” “他们的事,你是答应了还是拒绝了?” “当然答应了。”胡进笑了笑道:“顺手人情,谁不会做。” 许一山惊异地说道:“我可没听见你们聊半句工作上的事。” 胡进淡淡一笑道:“我能参加他们的饭局,态度就已经明朗了。这只不过是一场应酬而已。今后,或许你我都能用得上他们。” 许一山想起书记和市长对自己不屑的态度,冷冷说道:“我用不上,也不想用。” 胡进笑了笑道:“算了,不聊这些,没意思。你难得来一次,我这次下去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刚好趁着这个机会,我们兄弟去游游燕京的车河。” 许一山想,反正回去房间也没事。明天一早才陪着刘文去慰问柳媚,既然胡进邀请了,不如出去看看也好。 燕京的夜,恍如白昼。却又比白天更加璀璨。 整个城市,处处都是流光溢彩。仿佛进入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令人心生遐想,激动不已。 灯光映红了半个天空,这种颜色许一山深有感触。 坐过夜间火车的人都会有一种感觉,每当看到前面的天空出现一片橘黄色,就知道距离城市不远了。 那是一片温暖的色彩,能带给人一种强烈的回乡渴望。 为什么每座城市夜晚的上空都是橘黄色的灯光?那是因为它具有暖暖的温度,让游子回家时能感到有一片羽毛拂过他们沧桑的心灵。 燕京的街道宽阔而平坦,而且红绿灯也很少。 胡进的车速保持在100码左右,他又不开空调,而且还打开了窗,让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 许一山几次提醒他道:“老胡,这是在城里,你怎么开那么快?” 胡进笑笑道:“你怕?” 许一山硬着头皮道:“怕倒不怕。跟着你老胡,我怕毛。只是你现在可是酒后驾车,你就不怕交警逮着你?” 胡进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他们在的地方,我会来?老许,你就安心坐着,兄弟我带你飚一回。” 胡进的车况好,车技也高。他像玩游戏一样,将一台车开得像一条鱼,穿梭在车河里。 一会后,他将车速减慢了下来。 “老许,我有个事,想与你说说。”胡进缓缓说道:“如果我去你们衡岳市当个市长或者书记,你怎么看?” 廖小雅接他的时候,已经透露出这方面的信息给了他,但他还是感到有些吃惊。 京官外放在一些人看来是一件盛事。毕竟外放的人,就是将来要飞黄腾达的人。 心怀大志的人,都希望被外放。喜欢平静生活的人,选择避之不及。 外放的人,离开燕京后,很有可能这辈子再没机会回燕京了。 但凡是外放者回燕京,只有两个途径可走。 一是功成名就,回来掌管大局。 一是政绩平平,断无可培养之希望。 一般像胡进这种年纪的人,是没多少人愿望被外放的。 毕竟,燕京是中心。全世界所有美好的东西,燕京都有。 人在燕京,眼观天下。而且有一句俗话,燕京出来的人,见官大三级。 “你想好了?”许一山似笑非笑地问。 胡进点点头,嗯了一声。 许一山叹口气道:“别人都在削尖脑袋往燕京钻,你倒好,舍了燕京去地方。你以为地方很美好?” 胡进笑笑道:“不用你提醒,我知道地方上的情况。就是因为不美好,所以我才想着去让它们变得更美好?” 许一山嘿地笑了起来,“老胡,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啊。” “你许一山能呆,我胡进就混不下?老许,你少看我了吧?” 许一山摇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想想啊,你现在坐在燕京,眼光看人都是从人头顶上掠过。你若去了地方,你再看人,恐怕就得仰起头来了。” 胡进裂开嘴笑,道:“老许,半年不见,你身上有僚的作风了啊。什么头顶掠过和仰视?老许,你记住,我老胡看人,永远都是平视。” 许一山苦笑道:“到时恐怕由不得你。” 胡进有些不耐烦起来,道:“老许,别叽叽歪歪,我就问你,我若去了你们衡岳市,你怎么看?” 许一山一笑道:“我怎么看?我求之不得啊。你去当了一把手,我就大树底下好乘凉啊。” “这就是我今天要跟你说的事。”胡进目视前方,双手稳稳地掌控着方向盘。 “有句话我要说在前头,在燕京,你许一山是我兄弟,问道就是你的,你的也是我的。但若是在衡岳市,你我之间,必须泾渭分明。” “怎么个泾渭分明法?”许一山试探着问。 “你我是陌路人,我不认识你,你也别说认识我。” “你是怕我找你要官?或者麻烦?” “都有。”胡进一点也不隐晦地说道:“我不希望别人知道你我之间的关系,包括今天你介绍给我刘镇长。知道我为什么要冷遇他吗?” 许一山摇摇头,心里想,你胡进看不起人而已。 “我今天对他客气,以后在衡岳市,我怎么树威信?” “这么说,你已经确定去衡岳市了?” 胡进点点头道:“如无特别情况,这是可以肯定的。” “书记还是市长?” 胡进笑了笑道:“具体还没确定。” 许一山心里一阵乱跳,衡岳市市委在胡进的嘴里,就好像开玩笑一样的漫不经心。而在他和黄山他们心里,却都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黄山为了在退下去能进市人大,他已经顶住了很大的压力。 比如,将他许一山安排在身边做了他的特别助理,不就是希望许一山能牵线促成严华的投资项目吗? 当然,谁都明白,只要项目落地,整个衡岳市将无人能盖过他的风头,这样的政绩是明摆的,而且是天大的政绩。这样的同志不进人大,谁有资格进人大? “你也做好准备。”胡进叮嘱他道:“你是知道的,我刚下去,身边需要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你准备调我去你身边工作?”许一山皱着眉问:“秘书,还是办公室主任。” “市一级,叫办公厅了。”胡进笑着纠正他道:“不管干嘛,你都得来我身边。” 许一山心里一动,笑眯眯地问:“若是我不去呢?” 正文 第327章 狗屁的艺术 许一山的反问,胡进只是一笑了之。 他信心满满地说道:“不,你会来的。” 他说得那么肯定,那么不容置疑,令许一山突然生出能决定自己命运走向的人究竟是谁的感慨了。 快到宾馆门口,许一山才说出这次来燕京,主要是陪着刘文来慰问柳媚她们的事。 胡进淡淡一笑道:“老许,你现在喜欢上这些唱歌跳舞的行当了?不就是一些戏子吗?成就再大,也就是取悦人的一些人,对社会真正的贡献和作用都不大,甚至没有。你我从政者,心里可不能挂念这些旁门左道啊。” 胡进将文艺归入旁门左道,令人匪夷所思。 他辩解道:“那是艺术。” 胡进冷笑道:“一个人肚子饿着,身上无取暖之物,艺术对他而言,就是狗屁。艺术当不得饭吃,当不得衣穿。只有在人衣食无忧的时候,精神上才会产生一种幻觉。这种幻觉,就叫艺术。” 许一山听得心里不舒服,毕竟牵涉到了柳媚,他在心里不愿意将柳媚归入戏子一类的人。 胡进劝慰他道:“兄弟,我们为官者,心里挂念的是天下苍生,黎明百姓。让他们活得有尊严,才是我们最大的目标。靡靡之音,歌舞升平,是一种堕落的生活方式。” 胡进将艺术批得体无完肤,许一山因此失去了与他继续探讨下去的兴趣。 恰好车到宾馆门口,他从车里下来,与胡进打了一个招呼,头也不回进去了。 胡进外放,居然会去衡岳市。而且从他的口吻上看,这一去就是衡岳市未来的大当家。 许一山初入仕途,对市里谁是谁,一窍不通。 说句不好听的话,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书记是谁,市长是谁。 他总觉得自己与他们隔着千山万水,如无意外,这一辈子都将没有交集。 在他的意识里,茅山县的黄山和谢飞,已经是很大的干部了。虽然他心里明白像黄山和谢飞这样级别的领导,放在全国就像一根羽毛一样的轻,但相对于茅山县来说,他们就是首长。 许一山甚至都没敢想过这一辈子能走到黄山他们这样的地位,他就是一个小小的副镇长,混得再好,最后混到某个局当个局长,临退之前弄个副处级,也就心满意足了。 胡进的意思也再明确不过了,他外放衡岳市,身边需要人。许一山就是最佳人选。 刘文见他回来,欢天喜地地抱怨,“老弟,你扔下我一个人在这里,真不地道啊。这燕京那么大,与我们茅山比起来,就是两个世界啊。难怪现在的人都喜欢往大城市跑。这大城市就是与小地方不一样啊。” 许一山笑了笑道:“书记,你羡慕了?其实,哪里都一样,大城市的人有大城市人的活法,我们小地方就我们小地方的习惯。不管生活在哪,都要吃饭穿衣不是?” 刘文尴尬笑道:“我不是羡慕,我就在想,什么时候我们茅山或者衡岳市也能有人家这里这么大,这么好就好了。” “只要社会在发展,总会有那么一天。” 刘文认真点头,赞道:“老弟,虽然你的话听起来有点高大上,但我怎么就是喜欢听呢?说吧,今天来接你的男人是谁?” 许一山知道他在说胡进,现在他不能公开胡进的身份。 于是,他淡然一笑道:“谁还没有几个同学在燕京混啊?我这个同学,只是混得比较好一点。” 刘文讪讪笑道:“我就没同学在燕京啊。” “没有同学,就有亲戚。”许一山笑嘻嘻道:“只要用心去梳理,保证可以找到与你有渊源的亲戚关系。” 说笑了一阵,刘文突然担忧地问:“我这次突然来慰问柳老师,她会高兴,还是会拒绝?” 他来之前,已经了解了一些关于柳媚的事。 柳媚在发现孟梦具有非常高的音乐天赋之后,悄悄给她报名参加燕京电视台的全国音乐选秀节目。 她给节目组寄了孟梦唱歌的影碟,很快便得到了节目组的回复,对方要求她们如期参加节目录制活动。 能有这样的好机会,柳媚当然不愿意放过。 要知道山里的孩子要想走出去,老天爷给的机会并不多。 第一条路就是像许一山这样通过读书考学走出去。可是这条路竞争太大,往往一万个人当中难得走出来一个,属于真正的凤毛麟角。 第二条路就是通过参军。这条路看似简单,但比第一条路更难。因为需要面对跟对对手,以及更复杂的人际社会关系。 第三条路,就是通过自身特别的条件,比如孟梦的音乐天赋。 但这条路,可能比前面两条路更容易让人迷失和痛苦。 柳媚遇到的第一个问题是,学校口头上表示支持,却拿不出一分钱来支持她。 孟梦的家庭条件更不好,无须奢望。 柳媚在别人的指点下,去找了原古山镇的书记,希望镇里给予一定的支持。 柳媚说,万一孟梦比赛一炮打红了,从此古山镇也是个出明星的地方。明星会带来明星效益,现在投资在她身上,今后的回报要比投资多一百倍一千倍。 镇书记盯着柳媚看,嘴角似乎要垂下涎水来。 他砸吧着嘴,咽下一口唾沫道:“投资在一个小孩身上,可能不划算。因为,这里风险太大了。要投,就投在小柳老师你的身上,你懂我的意思吧?” 柳媚脸一红,她从进到他的办公室就感觉到了,这人的眼光一刻都没离开过她的身子。 她硬着头皮来找镇里,希望镇里给予一定的资金支持,让孟梦去参加比赛。是因为她实在不忍心看到孟梦这样的一棵好音乐苗子被夭折了。 “听说,柳老师的歌唱得特别好,有古山夜莺的美誉,要不,镇里投资你,你去比赛?” 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走到柳媚身后,很随意似的,将一只手搭在柳媚的肩上。 柳媚没敢动,她心里清楚,此时不忍,会给自己带来很多麻烦。 那人看柳媚没动,胆子大了许多。 他弯下腰,将嘴凑到柳媚耳边道:“小柳老师,只要你答应,别说赞助你们去燕京,就是赞助你们去国外比赛,我也义不容辞。” 柳媚苦笑道:“书记,我们先在国内比比看,如果有成绩了,再往上。而且这次的资金也不是要很多,只要能满足两个人的吃住就行了。” “具体多少?” 柳媚想了想,艰难说出一个数字,“三万块吧。” 那人微笑道:“不算多,我私人都能赞助嘛。” 他轻轻拍了拍柳媚的肩头,见柳媚还是没反抗,便将一双手突然从她背后搂抱了过来,紧紧搂住她青春勃发的身体。 正文 第328章 误会消除 柳媚去找许一山要赞助的时候,已经是她走投无路的最后一步了。 得罪了镇里那人后,以后谁提起古山镇,柳媚都会感觉极度恶心。 许一山当然没钱,洪山镇的钱更不可能拿去支持别的镇的人。幸亏许一山先前借了陈晓琪五万块钱给黄大春住院没花出去,他原本是打算将五万块借给柳媚的,但考虑到陈晓琪的感受,他没这样做。 陈晓琪后来的举动,确实让许一山深受感动。 她将五万块亲自送到柳媚手里,并且说是许一山给的。 陈晓琪的大度,让许一山窥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小”,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许一山开始坚定地认为,陈晓琪绝对不是流言蜚语中说的那种人。 古山镇的那人,后来在某一天不声不响就调走了,空出来的位子,腾给了刘文。 刘文担心的就是,柳媚心里对古山镇还怀有成见,不愿意接受镇里的慰问,那这个丑丢得可就有点大了。 果然,在许一山和刘文突然出现在柳媚面前,表明刘文是来慰问她们的之后,柳媚冷冷地说了一句话:“我们不需要慰问。” 不出许一山所料,陈晓琪与柳媚和孟梦,都住在茅山县驻京办的客房里。 许一山心里不太舒服,毕竟老董暗示过,自家菜园子如果不看好,担心窜进去一头猪。 刘文在隔壁慰问柳媚,他借故溜了出来,一脚跨进陈晓琪的房间。 柳媚与孟梦住在一个房间,陈晓琪单住。 许一山一进屋,一双眼睛就在屋里乱转。 陈晓琪明白他的心思,任由他四处乱看。等到许一山看了一遍后,才似笑非笑地问:“许一山,你发现了什么没有?” 许一山嘿嘿地笑,摇摇头道:“没有。” 陈晓琪哼了一声道:“你是观察能力不行啊,你没发现,这张床上是两个人躺的样子吗?” 许一山吓了一跳,赶紧去看床。 床上被单洁白,松软无比,怎么看,也看不出是不是躺着两个人。 没等他说话,陈晓琪招招手叫他过去。 他狐疑地凑到她身边,没提防陈晓琪突然就揪住了他的耳朵,咬牙切齿道:“许一山,老实交代,你肚子里打着什么鬼主意?” 许一山耳朵吃痛,心里却无比甜蜜。 他甚至希望陈晓琪将他的耳朵揪下来。 “老婆,我不算怕吗?”他老实交代说道:“这花花世界里,我能不担心吗?” “担心你家的白菜被猪拱了?”陈晓琪恨恨地骂道:“许一山,你这个龌龊小人,你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啊?” 许一山反手将她的腰搂住了,佳人入怀,顿时意乱情迷。 他忙不迭地凑过去想要亲她,被陈晓琪死命拦住,低声提醒他道:“人在隔壁,傻瓜。” 许一山恼怒道:“老子管不得那么多了。” 陈晓琪笑着挣脱他的怀抱,打开了门。 门开着,就是给许一山三个胆,他也不敢造次了。 隔壁柳媚的房间里,刘文坐在椅子上,柳媚坐在床边,孟梦远远地站着,屋里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谁也没再开口。 许一山和陈晓琪一前一后进屋,看到眼前的景象,许一山连忙打着圆场道:“中午刘书记请客,我们来了燕京,总该去吃一顿烤鸭才不虚之行啊。” 柳媚扫他一眼道:“你们去就是,我就不去了,累了。” 昨天许一山来的时候,正赶上孟梦参加最后一场的决赛。 这是最后关头,谁也不愿松懈。以至于陈晓琪与许一山的电话,都没说过超过五句话就直接挂断了。 比赛的结果当时就出来了,孟梦如愿以偿拿到了季军。 这是一个天大的喜讯,她们三个在得知拿到了名次后,慌忙中居然不知道要给谁报喜。 刘文不失时机地说道:“我们来得好不如来得巧嘛。这笔慰问金就是镇里给你们的奖励。我们为古山镇出了你们而感到自豪。柳老师,请收下我们古山人们的一点心意。” 柳媚冷冷笑了笑道:“刘书记,这笔钱究竟是古山镇的,还是谁的?” “当然是古山镇的。” “哪我们更不能要了。”柳媚道:“我们古山拿出这么多钱来不容易。我是古山人,深知古山人的难处。刘书记,钱你带回去,告诉大家,我和孟梦都真心感谢大家的关心。我们今天所取得的一点成绩,是古山父老乡亲给我们的力量和勇气,我深深地感谢他们。” 柳媚说的很动情,许一山似乎看到她眼角有泪花在闪烁。 这一路走来,她吃了不少苦。甚至差点搭上了自己。 她对古山镇怀有很深的感情,毕竟是生她养她的地方,哪里的一草一木,无不有着深深的思念之情在里面。 可是,上一届的那人,会卑劣得让她绝望。 他最后直接介入古山中学,表明态度说,柳媚擅自离岗去燕京比赛,学校应对柳媚作除名处理。 好在茅山县教育局在这一刻顶住了,柳媚毕竟是教育系统的人,还轮不到他来指手画脚,何况,她是办理了正常的请假手续后再带孟梦来参赛的。 因为一个人,她对整个镇的印象都不好了。 陈晓琪看看刘文,又去看看柳媚,笑眯眯道:“刘书记,我现在是小柳的经纪人,你有什么话可以直接对我说。” 陈晓琪辞职走人,在茅山县掀起过一场不小的风波。 最美县花辞职不干了,让很多人失望、遗憾。 其实,只有许一山和陈晓琪爸妈才知道,陈晓琪最后办的手续是停薪留职,尽管这已经不符合现在的规定,但制度是死的,人才是活的。 刘文当然认识陈晓琪,听到她这么一说,如蒙大赦地笑道:“陈主任,我没什么话说啊,就是希望小柳她们今后不要忘记家乡就好了啊。” “肯定不会忘的啊。”陈晓琪转过头对柳媚说道:“你说是不是,小柳同志?” 柳媚似乎很听陈晓琪的话,当即颔首道:“当然。” 柳媚带孟梦参赛,自己却阴差阳错被一家公司看中,成了他们公司旗下的签约艺人。如果不是因为孟梦的最后一场比赛,她此时应该已经进入了专业训练当中去了。 有了陈晓琪活跃空气,尴尬的局面很快便被打破了。 刘文邀请柳媚有空回老家一趟,他会组织全镇人们来欢迎她。 柳媚爽快答应,说等她正式出道之后,第一站就是古山镇。 许一山提议说等吃烤鸭,柳媚自告奋勇买单。 大家说好了后,出门准备坐车直奔全聚德。 刚下楼,看见门口停了一台漂亮的奔驰车,车门打开,里面出来一个风度翩翩的男人。 正文 第329章 针锋相对 许一山只看了他一眼,便知道他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黄晓峰。 他虽然不像他地黄大岭那样,有一口然人过目不忘的龅牙,甚至他的外表与黄大岭相比,显得要斯文许多,但许一山还是从他那双狭窄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冷冷的暴戾神色。 他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中规中矩,一双黑色的皮鞋,纤尘不染,几乎能照出人影出来。 灰色西装里面,是雪白的衬衫,系着一条淡绿色的领带。一看,就知道是价格不菲的高档货。 他狐疑地看着许一山他们这群人,冷冷地问了一句:“你们去哪?” 陈晓琪先开口,说道:“黄总,你回来了啊,要不要一起去吃全聚德?” 黄晓峰摇摇头道:“你们外地人才吃着玩意。” 许一山一听就来了气,我们外地人,难道你是本地人吗? 加上原来就听说过很多关于他与陈晓琪之间的渊源,因此,印象先入为主不好起来。 黄山两公子,一从政,一从商,各有千秋,都如鱼得水。 特别是黄晓峰,黄山算是倾尽了所有力量培养。 据说,黄晓峰读书的成绩也不怎么样,高考毫不意外落了榜。就在别人都以为他会选择复读的时候,黄晓峰居然拿到了衡岳师院的录取通知书。 衡岳师院过去叫师专,在一定的历史时期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上世纪九十年代,当时从政者,十有八九具有师专毕业的背景。 师专改成师院,是顺应时代潮流之举。过去的专科摇身一变成了本科,只是换了汤,药换没换,天晓得。 黄晓峰师院毕业后,直接被安排来了燕京。 许一山眉头一皱,摆摆手道:“不去更好,就让我们乡下人大快朵颐去吧。” 黄晓峰微微一笑,朝许一山招招手道:“你,过来。” 许一山装作没看见他的动作,顾自往车里钻。 刘文拉了他一把,轻声道:“黄主任叫你。” 许一山不耐烦道:“什么黄主任?我不认识。” 黄晓峰便走了过来,目光凝视着许一山道:“你就是许一山?” “是我。”许一山冷冷答道:“你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不愿意认识我吗?” “认识你,有必要吗?” 黄晓峰一楞,随即笑了起来,转过头多陈晓琪说道:“小琪,你这个丈夫还挺有个性的嘛。” 许一山插在他与陈晓琪之间,用身体切断他的视线,道:“小琪这名字,是你喊的吗?” “我喊怎么啦?”黄晓峰惊异地看着他问。 “你不觉得不要脸吗?”许一山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道:“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叫她?” 黄晓峰很快反应过来,他针锋相对道:“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这样叫她,有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许一山皱着眉说道:“过去你们怎么叫我不管,从现在开始,你可以叫她陈晓琪,也可以叫她陈女士,就是不能叫她小琪,你听懂了没?” “如果我坚持要这样叫呢?” “对不起,我会打得你做鬼叫。”许一山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将一群人都震住了。 人家叫个名字,他就要打得人做鬼叫,这也太霸道了吧? 何况,他警告的对象不是别人,而是黄晓峰啊。 黄晓峰何许人?有人形容,黄晓峰是黄山的眼珠子,心脏和灵魂。 黄晓峰似乎没被许一山的话吓住,他眉头紧皱,眼光在许一山身上一掠而过,道:“许一山,大家都是文明人,你说话怎么比野蛮人还野蛮?” 许一山毫不退让道:“对待文明人,我比他更文明。对待野蛮人,我才会选择野蛮的招数。黄晓峰,别动话都不用说了,我家小琪在你这里住了那么久了,你算算多少钱,我们今天就搬走了。” 许一山突然又冒出要搬走的说法,让陈晓琪一时糊涂起来了。 住在驻京办,她可以一分钱不花。黄晓峰每天好吃好喝伺候着她,这么好的事,打着灯笼也难找。他许一山到底想干什么?搬走住哪? 埋怨归埋怨,她心里还是像流淌着一条蜜河一样的幸福。 她知道他是为了她,不惜与黄晓峰撕破脸皮。在别人恨不得跪地三叩首的黄晓峰面前,许一山真情流露出作为男人的流氓本色。 他的一句“打得你做鬼叫”,让陈晓琪又气又喜欢。这句地道的衡岳土话,此刻诠释出来他对她发自内心深处的爱情。 “原来你也这么俗啊。”黄晓峰微笑道:“俗人才谈钱。” 许一山回他一句道:“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个俗人。” “钱不钱的,不要谈。她们是茅山县人,住自己的地方,能收钱吗?” “不,这不是你的地方。这是茅山县人民的地方。这里的一切开支,都是茅山县人们的,她怎么可以占茅山人民的便宜?这个钱,必须交。” 黄晓峰脸上的神色变幻了好几次,他眉头皱了起来,甩了一下手道:“许一山,这地方我做主。” 没等许一山说话,他已经掉头回屋里去了。 刘文赶紧对许一山说道:“一山,你今天是怎么啦?黄主任这是为陈主任她们好啊。不收钱不是更好吗?” “我不想欠他的人情。”许一山冷笑着说道:“刘书记,有些人情可欠,有些人情,边都不能挨。” 他与黄晓峰针锋相对地说话,陈晓琪和柳媚她们就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谁也没开口。 柳媚初来燕京时,带着孟梦两个,举目无亲。 她那时候根本不知道茅山还有一个驻京办,她只能带着孟梦去租了一间地下室住着。 后来陈晓琪来了后,才带着她们一起住进了驻京办。 从认识黄晓峰的第一天起,柳媚便敏感地发现,这个黄晓峰对陈晓琪不一般。 她有时候希望他们之间发生故事,有时候又怕他们发生故事。 她每天都被这种复杂的心理所煎熬。 他们有故事,许一山就有可能走回头路,那样,她或许能得到自己的爱情。 但他们真发生故事了,她又为许一山感到委屈、愤怒。她不希望许一山遭受到任何人生的打击。 而陈晓琪此刻是哭笑不得,黄晓峰与自己认识了二十多年。她当然明白黄晓峰的心理。但她心里有一道不可逾越的底线,那就是她宁愿单身,也不可能嫁给黄晓峰这个人。 尽管她知道,黄晓峰为了她,可以与亲兄弟黄大岭反目,可以与家庭断绝关系,可以不惜一切去得罪所有的人。但是,她从心底就没有一丁点儿爱他的想法。 她觉得,黄晓峰是个不错的异性朋友,仅此而已。 在场的几个人,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心态,只是谁也没将心思说出来。 “出发。”许一山一摆手,示意大家上车。 正文 第330章 廖老的新保姆 许一山招呼着大家上车时,陈晓琪突然提出来不去了。 她似乎很生气许一山的举动,埋怨他粗鲁,说话得罪人。 陈晓琪不去,其他人去还有什么意思? 柳媚紧跟着表态,陈晓琪不去,她也不去了。 许一山气得吹胡子瞪眼道:“你们什么意思?都不去了?” 陈晓琪坚决道:“不去了,你想去自己去。” 她紧跟着黄晓峰进了他的办公室,扔下许一山凌乱地站在车边。 刘文进退两难,不知要怎么劝,劝谁。 许一山懊恼地哼了一声道:“都不去拉到。刘书记,我们两个去。” 刘文苦笑道:“我们两个老爷们去吃什么全聚德啊。我也不去了。” 顷刻间,许一山似乎众叛亲离一样,孤零零起来。 恰在这时,黄晓峰从屋里出来了。 他径直走到许一山跟前,似笑非笑道:“许一山,你若有时间,我有个事想与你商量一下。” “商量啥?”许一山没好气地说道:“你有什么话,直接说。” “是关于你妹妹许秀的事。”黄晓峰嘴里突然冒出许秀的名字,确实惊到了许一山。 “许秀什么事?”许一山脱口而出追问。 “想知道,你就跟我来。” 黄晓峰说完,掉头回去办公室。 这下许一山不敢怠慢了。他在心里暗自责备自己,怎么就没问一声陈晓琪,妹妹许秀不是跟着她来了燕京了吗?她人在哪? 他一脚跨进黄晓峰的办公室,劈面追问他,“许秀在哪?” 黄晓峰淡淡扫他一眼道:“许一山,你真的什么事都沉不住气的吗?” 许一山没理会黄晓峰的讥讽,焦急不安地继续追问,“我妹妹她人在哪?” “不用急。她没事。”黄晓峰显得比许一山沉稳多了。 屋里,陈晓琪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眼光不敢来看许一山,显得有些心虚。 许一山感觉有些不对劲了,陈晓琪为什么要躲闪的目光,她做了什么事? “许一山,你先坐。听我慢慢与你说。” 黄晓峰招呼许一山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慢条斯理道:“首先,你要端正态度,现在,我代表的是茅山县县委县政府,与你讨论一下工作内容。” 黄晓峰郑重其事,而且搬出来了茅山县委县政府的牌子,纵使许一山心里对他有再大的成见,此刻也只能压在心里,听他说话。 黄晓峰说得很慢,但每一个字,都想尖锥一样刺痛着许一山的心。 许秀被安排去了廖老身边当保姆,茅山县给她的承诺是,解决她的干部编制。 许一山暴怒起来,这么大的事,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妹妹去给人当保姆,去做伺候人的事,这是对他许一山极大的侮辱啊。 许家再没钱没势,也不至于沦落到给人去做保姆啊! “不行!”许一山口气坚决,骂道:“这是谁出的馊主意,看我不打扁他。” 话音未落,陈晓琪的呵斥声便传了过来,“许一山,我怎么突然发现,你与一个粗人没任何区别啊,动不动就扬言打这个,打那个的。你来大我呀,这主意是我出的,怎么啦?” 原来,陈晓琪在来到燕京给柳媚打理事务的时候,与朋友谈好了,让许秀过来参加她朋友的服装设计培训班学习。 结果,在黄晓峰的强烈要求下,她带着许秀一起去看望了在疗养院的廖老。 不知是他们两个有缘,还是起什么原因,反正廖老见到了许秀后,顿时欢喜不已,拉着她问长问短,比待她亲孙女廖小雅还要好。 当晚,廖小雅便致电陈晓琪,廖老希望许秀去他身边工作。 陈晓琪不敢表态啊,一来,她不知道许秀的想法。二来,她还真的有些忌惮许一山。 她在接触过许家人之后有个很强烈的感觉,许家大小,都是很有之气和个性的人。他们可能很穷,但他们有自己做人的尊严,让许秀去做保姆伺候人,她是真没任何信心去开口。 就在她迟疑不决要不要与许秀开口道时候,黄晓峰找上门来。 廖老希望许秀去他身边工作的事,已经惊动了茅山县。 茅山县当即给出了一个诱人的条件,只要许秀答应去廖老身边工作,茅山县会马上为她解决公务员的编制。也就是说,从此以后,她许秀就是茅山县的一名公务员。 茅山县给这件事戴上了一顶帽子,这是一项政治任务。因为,廖老身份特殊,他为国家做出了许多伟大大贡献,他的晚年,应当享受所有能够享受的一切。 言外之意,许秀不答应,就是政治觉悟不高,不但影响她自己的未来,也将影响她所有亲属的未来。 陈晓琪当然明白黄晓峰话里的意思,作为一个在妇联副主任位子上坐了几年的人,她当然分得清利害关系。 “主意是我出的,你来打扁我吧。”陈晓琪冷冷说道:“许一山,你不要太自私。这对秀是一次机会。何况,在廖老身边工作,本身就是一件很光荣的事。” “光荣在哪?”许一山没了底气,既然是陈晓琪出的主意,他只能自认倒霉。 “你想想,廖老是革命前辈吧?没有他们,能有你今天幸福的生活?他们为这个国家贡献了一辈子的青春,洒尽身上的 每一粒血,在他们人生最后的关头,你能忍心看他们遗憾离开。” “这与秀有什么关系?” “投缘,你知道什么叫投缘吗?”陈晓琪解释道:“这或许就是宿命,这么说吧,廖老见到秀,激动得大哭。你想想看,一个八九十岁的老头子哭的模样是多么得令人动容。” “秀是我亲妹妹啊。”许一山突然想哭。 “对,我是她亲嫂子,我会害她吗?”陈晓琪话一出口,脸上已经飞上一朵红霞。 “还有,秀接了廖小雅的手后,廖小雅就能脱身出来了,这对你也是好事。” “对我是好事?”许一山犹豫着问。他在心里已经彻底缴械了,有陈晓琪挡在他面前,他纵然有飞天的本事,此刻也只能匍匐于地。 而且,他知道妹妹许秀的脾气,如果她自己不愿意,谁也不可强迫她做她不愿意的事。 这么说来,秀已经答应做廖老的保姆了? “还有,秀的身份,不是保姆。而是像廖小雅过去的职务一样,叫生活与工作秘书。” 许一山嘀咕道:“还不是保姆?” 陈晓琪解释道:“说不是就不是,廖老的生活,有专门的保姆照顾。秀不需要亲自照顾廖老的生活。” 这个消息太意外了,许一山心里想,自己回去要怎么给爹娘开口说这个事? 正文 第331章 代表团 柳媚悄悄告诉许一山,许秀去廖老身边工作,完全是陈晓琪做的主。 柳媚当时还持反对意见,认为许家肯定不会同意孩子去做伺候人的事。 陈晓琪当时就质问了柳媚一句,她是许家什么人?算不算许家一份子?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许秀听她的话,完全一副言听计从的乖巧模样。 陈晓琪的质问让柳媚哑口无言。毕竟,她与许一山是法律意义上的合法夫妻。换句话说,她就是许家的家人之一。 许一山心里郁闷得紧,可是他总不至于去问廖老要人。 妹妹许秀在他的心里分量很重,他曾暗暗发誓,这一辈子要好好保护妹妹,不让她吃一点苦。 陈晓琪将妹妹从家里偷偷带出来,他没反对,反而很感欣慰。 他知道,妹妹留在爹身边,最终走的路就是继承爹的衣钵,当一名乡村草药医生。到龄再选个人嫁了,平平淡淡过一生。 许一山是深知妹妹许秀的,他知道妹妹对设计很有兴趣,并有天赋。妹妹是为了他,才甘愿放弃自己的爱好,选择留在爹身边的。 陈晓琪能带妹妹出来,这是最好的结果。许赤脚有天大的怒气,也不敢在陈晓琪面前发。而且,爹还不能将怒气转嫁到他身上来。毕竟,在陈晓琪面前,父子俩都在心底存在着一丝小小的自卑。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木已成舟。 许一山几次想去看看廖老,顺便见见妹妹,但都在最后一刻刹住了车。 目前的情况已经明朗,孟梦作为选秀的主角,取得了好成绩。已经有公司与孟梦签约,准备将她打造成为一颗璀璨的童星出来。 柳媚也被人看中,成了另一家公司的签约歌手。接下来她要接受系统的培训,准备在合适的时候将她推出来。 陈晓琪是孟梦和柳媚的经纪人,负责她们两个对外的演出洽谈以及日常生活。 胡进在接待过许一山一次之后,再没露面。 他这段时间非常忙,关键时刻,他不能掉以轻心。能不能最终成为外放官员,他得时刻盯着上面的变化。 廖小雅和廖紫两个人也没见露面,据说,廖紫正在介入一桩非常大的案件侦查。而廖小雅,从爷爷身边脱身之后,也在准备复出。 廖小雅原来的工作就在水利部,至少是个副处级的干部。 许一山感觉留在燕京也没什么事了,正准备返茅山时,突然,电话打了过来。 陈勇在电话里要求他立刻回去,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事需要他出面。 原来是严华那边终于来了消息,他们发来了一份邀请函,邀请茅山县派代表去马来西来考察,顺便洽谈项目落地事宜。 在严华的邀请函上,特别注明了许一山的名字。 黄山在接到邀请函时,仿佛看到了一线曙光,马上要求县里立即组成代表团,出国与投资商谈判。 许一山人还未回到茅山县,代表团的名单已经出炉了。 团长段焱华,副团长才是他许一山。 代表团阵容浩大,涵盖了招商、国土、经贸、税务等七八个部门,团员加起来有二十几个之多。 许一山拿着代表团的名单,哭笑不得。 他犹豫了一会,径直拿着名单去找黄山。 “黄书记,我有个建议,你看合不合适。”许一山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建议,现阶段我们没必要去那么多人。” 黄山一楞,问他道:“你觉得人多了?那么你说,去几个合适?” “越少越好。”许一山低声说道:“在问题没完全落实之前,我觉得动静不要弄得太大。” 黄山似笑非笑看着他问:“越少越好,你就直接说,去哪几个?” 许一山本想痛快说出来,但转念一想,还是将段焱华的名字排在最前面,道:“段局长,我和孙武去就行。” “能搞定?” 许一山摇了摇头道:“这可能是最好的方案。” 黄山沉吟一会道:“一山,你说说看,我们人去得多,不是显得更重视吗?” “现在不是需要他重视的时候,相反,是我们不能让他感到太重视。” 黄山一下没转过弯来,愣愣地看着他。 许一山赶紧解释道:“严总来茅山投资,有两个方面的因素。一是他想报效乡梓,毕竟他的血脉与我们茅山紧密相连。第二,他投资,肯定是抱着盈利的思想来的。严总看中了我们茅山的资源,说明他有独到的眼光,可是我们茅山要想持续发展,就不能在一边袖手旁观。我们必须要融进去,这样才是双赢的局面。” “你的意思,还是坚持合股?”黄山担忧地说道:“万一他不肯,项目落不了地,我们的损失可就大了。” 许一山摇摇头道:“严总投资,势在必行。因为除了我们茅山县,再没一个资源比我们更好的地方了。他看中的不仅仅是我们的油茶资源,他看中的是我们有一个巨大的市场。这是致命的诱惑,他不可能放手。” 黄山将信将疑,迟疑道:“我可听说,长宁县一直盯着这个项目。” “是的,但我想,他们现在已经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何以见得?” 许一山嘿嘿地笑,掩饰着紧张说道:“书记,这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黄山坚持多去几个人,他的理由是万一遇到了事,多几个人在一起,每人想一个方法,凑到一起就能省很多事。黄山的理由是,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许一山坚持最多去三四个人,人去的越少,对严华的压力越大。 他要让严华感到,茅山县并不在乎他的投资。 这是攻心战,谁占先机,谁就赢。 如果不是严华发来邀请函说明请茅山县派出代表团过去,许一山可能还没想到这一层。 正因为邀请函上的措辞,让许一山感觉出来,不能按着严华设计好的路走。 黄山最终答应许一山的要求,但他提出来一个附加的条件,希望许一山再添加一个人,这个人不能算作是代表团成员。 他说:“一山,你让他去见见世面吧。” 黄山附加的条件,居然是黄大岭。 他希望黄大岭一起过去马来西亚见严华,他笑笑道:“他的费用,全部自负。你看合不合适?” 黄山的意思,是让儿子出去见见世面,这个理由说有多牵强就有多牵强。 黄大岭贵为几家公司的老板,国外如走平地一样,他还需要见什么世面呢? 见许一山不表态,黄山讪讪道:“不同意也行,我随便说说而已。” 许一山赶紧说道:“没什么不行的,黄总愿意一起去,太好不过了。他是商场老手,有他在,我们会少走不少弯路。” 黄山高兴道:“一山,你赶紧准备准备,马上出发。” 正文 第332章 严华的家底 余艳亲自到机场迎接代表团。 在发现许一山他们只去了四个人,不禁略显失望。 她往许一山身后看了几眼,迟疑着问:“你们就来四个人?” 许一山淡淡一笑道:“余总,你觉得不够吗?” “不是不够,许先生,你不会觉得来得人有点少,好像对我们这个项目不太重视啊。”余艳单刀直入,这正是许一山想要的结果。 谈判重在攻心,谁在心理上先溃败了,注定谈判的天秤会往另一边倾斜。 果然,严华在与代表团寒暄一阵后,打着哈哈道:“如果是长宁县来,该不会少于三十人。” 休息半天后,第二天,严华安排余艳带着许一山他们前往公司考察。 马来西亚的食用油,以棕榈油为主。这是种没有多少营养的油脂,却成为东南亚绝大多数国家的唯一食用油。 不可否认,严华的公司很大。 他在城里的公司是一座二十五层楼高的大厦,整座大厦全部是他的公司部门。 这座大厦是严华斥资两个多亿建起来的油脂大厦,大厦外墙上是巨大的公司名字,翻译过来,叫“安福油脂”。 食用油只是严华油脂王国的一部分业务,他的公司业务已经深远地介入到了军事和政治当中。也就是说,严华其实不是一个普通的食用油公司的老板,他还有一个隐秘的身份,就是军火制造商。 参观完公司,余艳又领着他们去了城外的工厂。 工厂之大,远超许一山的想象。 哪里就是一座油脂城,空气中处处飘荡着各种各样的油脂香味。 陪同的翻译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他是马来人,却会说一口非常流利的中文。 他同样有个中文名字,叫曹学德。原因是他对三国时期的曹操非常钦佩,常常以曹操后人的身份示人。他取名曹学德,意思就是学习曹孟德。 曹学德介绍,他们今天所参观过的公司和工厂,只是严总企业的冰山一角。 在东南亚的每一个国家,都有严华的分支机构。就是远在海外的欧洲,安福公司也已经落地生根。 严总希望在华夏能有自己的公司,因为哪里有着全球五分之一的人口,而且资源丰富,投资华夏国,是严总多年一来梦寐以求的想法。 许一山一直不动声色,在参观的过程中,他不得不佩服严华的厉害。 他虽然现在是马来国籍,可他身上流的血,却依旧是华夏国的血脉。 从他祖辈开始,就立下了一个规矩,严氏子弟,只能与华裔通婚。以至于到现在,严华的后人当中,连一个混血的人都没有。 一个外乡人,能在异国他乡立下这么大第一个基业,可见严华的本事非同一般。 一天的参观结束,严华亲自设宴,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 去之前,黄山在家就已经明确了代表团的职责分工。 段焱华是本次代表团唯一的负责人,考察谈判的所有的结果,均需征得他同意之后才能成为条件。 许一山协助段焱华工作,负责主谈投资条件。 孙武作为随行人员,不得参与谈判活动。 至于黄大岭,因为他严格意义上算不得是代表团成员,因此他不受段焱华和许一山的节制,可以自由活动。 宴会厅金碧辉煌,据介绍说,宴会厅里的一盏水晶吊灯,灯片全是纯金金箔打造,灯光一开,金光闪闪,富贵荣华,一灯尽显。 地上,铺的是纯正的波斯地毯,脚踩在上面,悄无声息。 餐桌上碗筷,均是纯银制品。奢华至止,不由人不咋舌称赞。 严华被几个人簇拥出来,客气邀请许一山他们入座。 为照顾许一山他们的饮食习惯,严华安排的是纯正的中餐。 宴会期间,谁也没提投资的事。 严华吃得很少,他一改在茅山的形象,手里捏着一串念珠,仿佛出家的老和尚一样,慈眉善目地嘱咐许一山他们吃好喝好。 会谈定在第三天的上午,因此许一山不着急。 许一山注意到了一个小小的细节,严华的眼光,几乎一刻也没离开过孙武。 其实,在请孙武来的时候,发生过一个小小的插曲。 孙武不愿意跟着来考察投资,他甚至对严华要投资的事,一点兴趣也没有。 孙武说,他现在已经不姓严,而姓了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行为已经背叛了祖先。 一个连姓氏都改了的人,哪有资格再与人平起平坐? 而且他在听说段焱华是本次代表团的负责人之后,他更加坚决反对来马来西亚。 最后还是许一山一句话打动了他,如果他心里还想着为茅山人们好,他就该不能怀有任何个人恩怨。 因为段焱华是负责人,许一山不好随意开口说话。 可是段焱华却一直保持沉默,很少说话。这样,整个宴会的气氛就显得很沉闷,甚至有些小小的尴尬一样。 宴会结束,余艳安排人送许一山他们回房间休息。 严华手下有一家豪华宾馆,许一山他们就被安排住在他自己的宾馆里。 进了房间没多久,余艳突然过来造访,说严总想单独会见许一山。 许一山推辞道:“这样不太好。我们是有纪律的,严总有什么事,可以与段焱华先生谈。单独会见我,可能会造成误会。” 余艳笑道:“你们的臭规矩特别多啊,见个人,还要讲纪律。” 许一山严肃道:“这就是我们制度的优越性。没有纪律,岂不乱套?” 余艳笑得更欢了,她凑到许一山跟前,压低声道:“许先生,你与他们难道真不一样?你看你们来得黄先生,人家多懂享受?刚才我听说,他让人带他去外面玩呢。” “玩什么?”许一山警惕地问。 “他是男人,还能玩什么?不就是玩女人吗?”余艳似笑非笑地说道:“这个黄先生,胆子不少呢。” 许一山闻言,哭笑不得。 黄大岭这狗日的,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他这个时候怎么还想着花天酒地玩女人呢?他不是明摆着让别人看不起我们吗? “你们带他去了?”许一山急不可耐地问。 余艳点点头道:“当然,他是客人。严总交代了,尽一切能力满足客人需要。” “可他这是禽兽之欲,你们应该拒绝。” “不,这正表明了黄先生是个正常的男人。”余艳一脸严肃纠正道:“他这是真性情,虽然不好,但很真实。” 许一山无奈叹口气道:“余小姐,我怎么觉得你们是在挖一个坑呢?” 正文 第333章 合伙人 严华急着要见许一山,是因为他突然想改变主意了。 原来他计划在华投资十亿美金建亚洲最大油脂基地的想法,现在有了新的变化。 许一山闻言,心里不由一惊。 严华投资项目泡汤,会影响无数人。 他许一山是首当其冲的一个,受损最严重的当属黄山。如果没在他退下去之前敲定项目落地,黄山最后的去向已经在望。 他进不了市人大,甚至连进政协的机会都会没有。 如果是这样的结果,将是黄山最大的滑铁卢,是他从政一辈子最大的败笔。 城门失火,他许一山岂能置身事外?倘若果真是这样的结果,他许一山将会是第一个受到牵连的人。 黄山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如果他让黄山失望了,黄山会饶过他? 严华说得很慢,许一山听得很认真。 等严华说完,许一山笑了笑说道:“严总的想法,我绝对赞成。你们不去投资,或许是对的。但有一点,可能你们会错过历史给你们的一个最好的机会。” 严华笑吟吟地看着他问:“何以见得?老弟。” 许一山认真解释道:“严总你没发现吗?现在我们国家是全球最稳定的国家,盛世赚钱,乱世囤粮。失去这个机会,你失去的可能不仅仅是一次赚钱的机会,而是会失去一个世界。” “我会失去一个世界?” “一个油脂王国。”许一山说得很慢,“现在有眼光的企业家,都把目光投注在我们国家。因为,我们是一个朝气勃勃的国家,一个受千年孔孟之道教育的君子之国。与我们做生意,你得到的不仅仅是金钱,你会得到人生在别的地方得不到的精神慰藉。为什么呢?因为严总你的根,就在我们那片国土上。” “我也与严总交个底,我们国家确实存在不少问题,比如严重的贫富不均的现象,科技更新跟不上时代进步的现象。诸如此类的问题真的很多。但我们有一颗向上的心,我们有着宽阔的胸怀,能容纳天下所有一切愿意与我们共同发展的朋友。” 许一山越说越激动,他引经据典,侃侃而谈,分析严华投资的利弊关系。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如果严华打消去茅山县投资的念头,他会后悔一辈子。 严华不动声色听他讲完,突然问了一句:“许老弟,我就问一句,你愿不愿意与我一道发展?” 许一山一愣,当即明白他的用意。 他笑着道:“严总,我说真心话,我不是一个好商人,但我会是你们最好的朋友。” “如果你答应做我的合伙人,我马上投。”严华的的目的终于暴露了出来。 “严总,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很简单,你成为我公司在华的全权代表,我就投。” “严总的意思是我给您打工?” 严华摇摇头道:“不是打工,是合伙人。你明白合伙人的意思吗?” 许一山沉吟不语,此刻,他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 严华的意思,他哪能听不出来。他不就是想要许一山成为他的人吗? 当然,许一山非常清楚,只要他松口答应,他的命运将在顷刻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严华放弃投资是假,想将他吸纳归于自己是真。 他这种以退为进的手法,在许一山看来,显得有些幼稚了。 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严华不会不知道华夏市场的巨大诱惑力。放弃华夏市场,他将失去半壁江山。 他的老奸巨猾也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他知道,抓住了许一山,他的投资计划就成功了一大半。 他非常欣赏许一山的能力,在燕京一见之后,他对这个年轻人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但凡世上成功的人,并不是他本身有多大的本事。而是他们都无一例外具有一双别人所不具备的慧眼识人绝技。 世上的能人也很多,但能为我所用的,天底下又有几个? 严华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他需要许一山,而且志在必得。 “我已经与段先生谈过了。”严华笑眯眯道:“段先生很欢迎老弟你能加盟我的公司。” 许一山一愣,问道:“是段焱华先生吗?他能代表我?” “因为我告诉他了,这是条件。缺少这个条件,投资免谈。” “其实,我也不需要老弟你做什么,你只要顶着安福公司全权代表的身份就足够了。”严华微笑道:“在华的公司,你可以拿到三分之一的股份。” “可是我没钱投资。” “不需要你具体拿钱出来投资。你的投资,投的是智力股。”严华解释道:“所谓运筹于帷幄之间,决胜于千里之外,就是这个道理。我需要的是你这个人。” “没有我,严总不打算投资了?” 严华不置可否地微笑,并不作答。 “告辞!”许一山突然起身道:“对不起,我不能以一个人的富贵,而将万千百姓的利益抛之脑后。严总,既然我们谈不拢,我们可以暂时不谈。明天,我们就回国去。” 严华摇摇头道:“不,必须要谈下去。条件都是谈出来的嘛。还有,我提醒许老弟一句话,你得担心有人挖你墙脚。” 许一山摆摆手道:“我知道,你说的是黄大岭先生吧?他给了您什么承诺了?” “可以不透露吗?”严华笑眯眯地问。 “当然,这也算是商业机密。”许一山大度说道:“严总,如果没其他事,我想回去休息一下。” 严华起身送客,送到门边时,突然冒出来一句话:“老弟,这次投资,可能你掌控不了啊。” 许一山心里很难受,严华故意透露出来黄大岭挖墙脚的事,其实在他答应黄山带黄大岭一起来时,他心里就有了预感。 黄大岭绝对不是吃饱了撑的要跟着他们来玩,他来,就是有目的的。 但许一山确实没想通,黄大岭在什么时候与严华已经暗中接触过了。 黄大岭究竟要打什么主意?难道他想一口吞下油脂投资项目? 谁心里都清楚,这是一个巨大得看不到边的好项目。它能彻底改变无数人的命运。 他为黄大岭这种龌龊的行径感到愤怒,却又没办法发泄出来。 到了这时候,他才猛然发觉,段焱华并不是他想的那么强大,从严华的口中,他得出来一个结论,至少,段焱华与黄大岭,都背着他与严华私下接触过了。 他突然有种被蒙蔽的屈辱,无论是段焱华还是黄大岭,他们为什么要背着他与严华私自接触?这可是纪律所不容许的大忌啊。 他决定马上回国。 正文 第334章 不欢而散 许一山要求立马回国的建议,遭到了段焱华激烈的反对。 段焱华态度很明朗,现在谈判还没开始,许一山临阵退缩,是极不负责任的做法。 他提醒许一山道:“一山,我问你,你现在回去,拿什么去交代?茅山县几十万人们还在看着我们啊。” 许一山苦笑道:“看什么看啊?有本事他们来谈啊。我觉得,没必要再谈下去了。没有他们,我们照样可以活得很好。” “没错,没有这个项目,谁都不会死。但是,有了这个项目,我们还会少走很多弯路。” 两个人为此争执起来,段焱华沉着脸道:“许一山同志,我是这个项目的主要负责人,我现在命令你,必须留下来,配合好我,拿下项目。” 话说到这个地步,许一山再反抗,就有点不识时务了。 段焱华代表的是组织,在组织面前,个人利益必须服从集体利益。 “我是想,如果他们要挟,我们还答应他们吗?”许一山试探着问。 段焱华笑了笑道:“这就是放水养鱼的道理。不管他们有什么条件,我们先答应下来再说。只要投资资金到位,他们的手指头就咬在外面嘴里了。到时候,我们想咬一口就咬一口,想咬断就咬断,还能由得了他?” 段焱华说得很轻松,他的比喻太形象不过了。 严华在他眼里就是一条游在大江大河里的鱼,想要在大江大河里捕捞住他,可能性非常少。 不如挖一口池塘,放水进去,引诱他游进去。到时将口子一堵,他还能跑哪里去? 许一山被他的想法刺激得不舒服,当即说道:“这样做,不地道啊。” “这世上哪有什么事都是地道的?”段焱华冷笑道:“就拿你来说,如果你不是与陈晓琪成了夫妻,你能去洪山镇当副镇长?” 一句话戳到许一山的痛处。这是他最不愿意被人提及的伤疤,他总觉得这块伤疤丑陋无比。可是,这又是他不得不面对的事实,那就是,没有陈晓琪,他屁都不是一个。 段焱华要求许一山不能带任何情绪,不能有任何个人想法,他必须全力配合他,拿下项目。 第三天很快就到,严华将会谈地点安排在他的大厦里。 段焱华起得最早,他精心装扮了自己,显得精神抖擞。头发用发蜡梳得油光逞亮,西装笔挺。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场合,精心收拾自己是对对方的尊重。 许一山也换了西装革履,这套衣服是他刚参加工作那年买的,现在似乎有些不合身了。 但即便如此,他穿西服的样子还是非常帅气,似乎有一股令人心动的潇洒在四周蔓延。 唯一没穿西服的是孙武,他过去只穿军装,辞职后,长期穿着夹克,或者就在身上套一件老头衫。 黄大岭走在最后,四个人鱼贯进入会谈现场。 严华亲自到场,一开场,便列举出来几个条件,缺少任何一个条件,他们将不考虑前往茅山县投资。 第一个条件,茅山县无偿提供至少三千亩土地,供项目方建造新厂房。 第二个条件,茅山县在利税方面,要给予最优惠的政策。 第三个条件,投资方的任何行为,都属于企业行为。茅山县不得以任何理由介入我阻扰企业的正常运作。 第四个条件,投资方要求茅山县委派一名负责人进驻企业,该人负责与茅山县地方、政府的接触,全面处理各方面的关系。而且,此人必须是许一山。 “其他条件,我们走一步,看一步,随时调整。你们的意见如何?”严华轻轻敲着面前的文本微笑道:“我得提醒诸位,我们首席投资将在三亿美金,合作协议签署的当天,资金即到位。” 段焱华显然有些激动,他嘴唇似乎在哆嗦,小声说道:“严总,你们的要求,我们会尽一切努力做到。” 严华看一眼他,大笑道:“段书记爽快,我就喜欢与爽快的人打交道。” 段焱华跟着陪着笑脸,认真道:“我们茅山人民欢迎严总荣归故里,希望能与严总携手合作,将茅山打造成为令人向往的美丽城市。” 话音未落,许一山站起身来反对道:“各位,我有不同的意见,希望大家都考虑一下。” 严华惊异地哦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许一山道:“小许,你还有什么意见?” 许一山脱口而出道:“严总给是四个条件,我都有不同的看法。” 严华饶有兴趣地说道:“你说说看。” 许一山沉稳说道:“三千亩土地可以出让,但不是无偿,而是作为我方的入股条件。” “至于税务政策,茅山县不能单独有特别的政策,必须以国家政策为主导,适当可以在某些地方调整。” “我本人郑重申明,我们来请严总投资,不是看在投资款多少上,我们需要一个产业的技术,一个走向全球的平台。因此,我方要求,只要贵方愿意合资,什么条件都可以谈。” 严华安静听完,脸上露出意思不易琢磨的微笑。 “哦,我忘了告诉大家了,我们安福公司在全球任何一个地方走的都是独资的路子。” “到我没那里可能就不行了。”许一山针锋相对地回了一句。 “既然这样,我会考虑要不要继续投资。” “严总尽管考虑,我们有时间,也有耐心等您的答复。不过,我也提醒您一句,谁失去我们的市场,谁最终都将被淘汰。” 严华微笑道:“你看起来很自信!” “不是看起来自信,是真自信。”许一山缓缓笑道:“严总,请考虑。” 严华二话没说,起身退场。 段焱华急了起来,瞪了许一山埋怨道:“许一山,你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如果你搅黄了这事,你将成为茅山的罪人。” “我如果不这样做,才是真正的罪人。”许一山哼了一声道:“我们需要的是持续发展,不是一口吃撑成一个胖子。” 这正是段焱华的软肋。 对方的人走光了,只留下他们四个孤零零的留在会谈室里。 段焱华叹口气道:“许一山,你完了。” 黄大岭凑过来道:“老段,怎么收场?你们谈不下,我去谈吧。” 许一山扫他一眼,冷冷道:“有你什么事?” 黄大岭一点也不生气,笑笑道:“我早知道你们是办不了大事的,这事看来还得我出面。” 许一山摇了摇头,“黄老板,你太自以为是了。这件事,唯一能解决的人不是你,而是他。” 他指着孙武道:“老孙,该你出场了。” 正文 第335章 谁能遮风挡雨 孙武在单独见过严华后,再没露面。 余艳出来转告段焱华,他们可以先行回国,等待安福公司的消息。 段焱华急了,催问余艳,严总到底是怎么想的?项目还投不投?给一句话。 余艳笑而不答,她已经安排人给段焱华他们订了机票,当晚就回国。 段焱华气得摔了杯子,将许一山叫了过去,劈头盖脸一顿怒骂。 “许一山,你这次玩大了啊,没人能救得了你了。”他赤红着眼道:“说你是茅山人民的罪人你还不服,现在好了吧,你就等着回去接受处分吧。” 孙武见过严华后不露面,确实让许一山也感到很意外。 他这次带孙武过来,其实是有想法的。他执意要求双方合资,就是他已经看到了未来。如果让严华一家独大,今后别说茅山县,可能整个国家在油脂上都将失去话语权。 他深知自己背后有一个强大的市场,谁能抓住这个市场的咽喉,谁将成为最大的赢家。 他相信,严华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想着要来茅山投资。 黄大岭借口考察其他生意,没与许一山他们一道回国。 这样,去了四个人,只回来两个人。 黄山在听取段焱华的汇报后,再没吭声,只是摆摆手让他和许一山离开。 昨天,市委组织部已经来人找他谈话了,大意是希望他站好最后一班岗之类的。潜台词就是他黄山的政治前途走到尽头了,即将全身而退。 这段时间各种消息此起彼伏,不仅仅是他这帮到龄的领导要下去,而是衡岳地区的政治生态有了微妙的变化。 衡岳市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市,全省排名第二。不仅人口多,每年的GDP在全省一直排在前列。 这些年来,市委领导走马灯一样的换。 不是去了省里担任更重要的领导,就是平调去其他市主政一方。 市委书记富嘉义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来衡岳市之前,是中部省最贫困地区的一把手。 他来衡岳市四年了,最大的变化就是衡岳市的城区道路一年修两遍。过去街两边的法国梧桐被他一夜之间全部砍掉,换种上才一人多高的小白杨。 富嘉义两大爱好,玩牌与喜欢女人。 黄山与富嘉义的关系很不好,原因还是在陈晓琪身上。 某年,富嘉义来茅山县视察,负责接待他的不仅有接待办的杨柳,黄山还特地从妇联将陈晓琪抽调过去帮忙。 结果,在酒醉饭饱之后,富嘉义提出要与陈晓琪单独聊聊。 富嘉义的要求当场遭到黄山的婉拒。 黄山的理由很充分,陈晓琪只是一个妇联副主任,级别到不了亲自给市委书记汇报的程度。作为市委领导,富书记不能越级找下级谈话。 富嘉义恼羞成怒,当即拂袖而去。从此,黄山在他眼里,就成了一个不识时务的老东西。 知道这个过程的人很少,就连陈晓琪自己也蒙在鼓里。 她本来听到说富书记要找她亲自谈话,激动得满脸通红,心里一直在盘算着要给领导汇报那些工作时,突然听说富书记走了,不明真相的陈晓琪还去问了黄山,结果被黄山黑着脸训了几句。 有小道消息说,这次动静有点大,市委市政府这一层面都会有很大的变化。 谁也说不清这些小道消息从何而来,每个人都在猜测,这次洗牌过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天。 引发衡岳地区官场震动的主要原因,居然是洪山镇。 这是谁都不会想到的事,段焱华拒绝水利基金援建洪河大桥,埋下了一根导火索。 这里面有一个看似简单,其实非常复杂的故事在里面。 当初廖小雅肩负援建任务而来,却遭到段焱华无情狙击,段焱华表态说,茅山人民完全有能力重建洪河大桥,请领导放心。 廖小雅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心里想,茅山现在发展到这样高的高度了吗?他们居然将送上门的援助拒之门外,这不仅仅是勇气,而是实力的表现啊。 廖老对茅山婉拒援建没任何态度,只是在中部省省委一位领导来看望他的时候,偶然提到了这个问题。 省委领导听闻后大惊失色,表示他并不知道有这回事。 回去后一查,才知道确有其事。 省委领导大为光火,当即指示下去,对衡岳地区的工作纪律要来一次肃整。 在省委领导看来,茅山县拒绝援建,并非是骨气,而是懒政与不作为。 这一查,问题便掀开了盖子。各种矛盾开始呈现出它尖锐的本质。 黄山在得知省委悄悄调查拒绝援建的事时,心里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也是在黄大岭单方面撕毁合同后,茅山县没有将虹桥重建的事摆在桌面上来讲的原因。 他需要悄悄的将这件事消化掉,为了不激发矛盾,他强行压住了儿子黄大岭,不让他到处乱跳,从而惹出麻烦来。 他需要一个更大的政绩来掩盖虹桥重建所藏着的猫腻,于是,外商投资就成了他最大的希望。 然而事情兜兜转转几圈后,段焱华和许一山无功而返,彻底将他的计划摧毁掉了。 他深知,如果不在任上将这些事完全摆平,即便他全身而退下去了,也很难保以后不会东窗事发。 唯一的办法,他需要一个人替他站在前面,为他遮风挡雨。 显然,这个人已经不是段焱华。 段焱华太张扬,行事过于高调。这些年得罪的人不在少数。 关键是段焱华这人做事没有脑筋,好大喜功不说,还喜欢耍些小聪明。 据可靠消息透露,这次上头盯着的人当中,段焱华就是其中一个。 黄山原来的打算是自己退下去之前,将段焱华扶到常务副县长的位子上坐好。以段焱华的手段,不出两年,他就完全可能坐到县长的位子上去。 段焱华坐上县长宝座,是最好的结果。因为,他在这时候更不会轻易放弃,毕竟,县委书记一把手是县长未来晋升的唯一人选。 如此算下来,段焱华在茅山县从政时间,至少不会低于十年。 十年之后,世界会变得怎么样,谁都不敢预料。但黄山明白,十年之后,他就能彻底平安了。 他这一辈子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黄晓峰他完全能放得下心了。他将儿子黄晓峰安排在燕京驻京办,目的就只有一个,让儿子利用手里的资源,结交燕京权贵。 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儿子黄大岭,这小子身上背负的事,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永久噩梦。 至于段焱华,是他收的干儿子。他曾对段焱华和两个儿子说,虽然你们不是亲兄弟,但我希望你们要比亲兄弟还亲,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只要你们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啊。 可目前的形势,段焱华能挡得住狂风暴雨吗? 正文 第336章 无官一身轻 黄山要求,外商投资项目的消息必须封锁起来,谁都不能擅自对外发表关于投资项目的任何消息。 段焱华的空手而返,表示招商引资的事失败。 在常委会上,段焱华将全部责任全部推在许一山身上,他抱怨道:“我就没想明白,当初县里为什么非要他参加这件事。现在好了,引资的事黄了。主要原因就是许一山强烈要求与对方合资,人家坚决不答应。” 常委会开了一上午,最后得出决定,鉴于许一山的行为严重影响了茅山县招商引资的发展,他必须对自己的行为承担起必要的责任,县里决定,撤销其洪山镇副镇长职务,等待相关部门调查。 消息很快传到许一山耳朵里。 消息过后,文件很快就下来了。果真如传言那样,许一山的副镇长职务被撤了。 老董担心他想不开,约了许一山去小酒馆喝酒。 许一山没推辞,接了电话就过去了。 这次,老董的老婆也在,这让许一山很惊异。 老董指着老婆介绍道:“老许,我内人,你们不算陌生人啊,大家不必客气。” 许一山笑了笑道:“嫂夫人今天亲自大驾光临,是怕我带坏老董么?” 老董老婆笑笑道:“不是,我是怕他带坏你。” 老朋友喝酒,不在乎酒菜,在乎的是情义。 老董劝慰许一山道:“老许,这个屁副镇长能干就干,不能干,我们还不稀罕了。我觉得,你干脆回局里来。” 许一山苦笑道:“我也想回啊。问题是,现在对我的其他处理意见还没出来,我都不知道要去哪里。” 许一山从担任洪山镇副镇长开始,就与水利局的关系切断了。 也就是说,他不再是水利局的人。现在他就算想回去,也不是说说那么容易的事。 按照惯例,许一山职务被撤,又没安排新的职务,这就是将他挂了起来,闲置在一边,彻底将他边缘化了。 段焱华这一手不谓不毒,他先给许一山戴上一顶阻碍和干扰招商引资的大帽子,将他从洪山镇副镇长位子上赶下来,断了许一山的后路。 他又暗示着当事人,老实呆着,乖乖的听话就什么事也没有,如果还想生出幺蛾子,对不起,马上查! 目前的局面是,许一山成了一个真正的闲人! 老董不知是高兴,还是郁闷,反正他喝了不少酒。 奇怪的是他老婆居然不拦他,任由他喝。 老董是个少有的官二代。如果他想从政,应该早就做了比许一山更大的官。 但老董似乎对从政这条路一点兴趣都没有。他也没有任何经商的想法,他就顶着一个公务员的帽子,每天按时上下班,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老董不喜欢当官,却对官场的变化了若指掌。 每次他对热议的事发表预言时,事后证明,会与他的预言惊人的一致。 比如,这段时间传得最热闹的话题是,茅山县黄书记到龄退休后,县长谢飞按顺序升到县委书记。空下来的县长位子,将由长宁县的彭毕接任。 许一山闻言,吃了一惊道:“老董,你说彭毕会来茅山县当县长?” 老董笑眯眯道:“如果不出意外,这应该是最准确的消息。” 彭毕目前是长宁县常务副县长,与县长仅一步之遥。 可是在长宁县,他想登上县长宝座,可能要付出更多的时间与精力。如果他转任茅山县县长,就显得顺理成章了。 许一山沉默了。 彭毕来茅山,他心里真的是五味杂陈。 他对彭毕的印象一点也不好。这个人为了达到留住外商严华的目的,居然公然造假,弄出一个严氏旧居出来。 如果说,他这样做只是出于想让长宁县变得更好,那么,他与杨柳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让许一山感觉到他这个人完全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彭毕来茅山,是福是祸,谁都不好说。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对许一山来说,绝对不是福。 老董指点着江山说道:“谢县长成了谢书记,彭毕成了县长,常务副县长就非段焱华莫属。今后的茅山,有戏看喽。” 老董的意思,许一山心里也清楚。 在茅山县,暗地里流传着一种说法,县委与县政府,两个人一直没尿在一个壶里。 县委这边以黄山为代表,他是土生土长的茅山县人,知根知底身边所有的人。黄山在茅山县深耕了一辈子,各种关系盘根错节,一句话可以概括,茅山县一百多个局委办里,都有他的心腹之人。 县长谢飞是外来的,看他面相,根本看不出他是一个官员,完全就是一副儒雅书生的模样。 外来的和尚,怎么能念好本寺的经呢? 因此,谢飞来的第一年,就与黄山因为政见不和,而爆发了一场激烈的暗斗。 当然,最终是谢飞黯然收兵。因为他发现,在茅山县,他根本不是黄山的对手。 黄山守成,谢飞激进。这是不可调和的矛盾。黄山担心谢飞的激进会影响到他的政治前途,因此,他对谢飞提出来的任何建议,永远都是持否定的态度。 现在好了,谢飞主政,他可以施展抱负了。问题是彭毕会与他保持一致的步伐吗? 彭毕是个不甘于受人指使的人,他一直非常强势。毕竟,他目前是全衡岳地区最年轻的常务副县长,前程远大,一片光明。 彭毕担任副县长时三十岁不到,正应了那句“少年得志”的话。 他出任长宁县常务副县长时,也才33岁不到。 彭毕这么强势的一个人,又怎么甘愿屈居谢飞之下? 如果谢飞与彭毕之间的矛盾尚可调和,那么作为未来的常务副县长段焱华,可能是他们两个都需要面对的最大的难题。 段焱华成为常务副县长已经是势在必行。这里面不但有黄山的原因,也存在上面对茅山县未来发展的人事布局考虑。 至少,段焱华在茅山县所做出来的成绩,还没有人能望其项背。 一个地方要发展起来,必须得出现一个强有力的领路人。 在茅山县,段焱华是当仁不让的不二人选。 如果茅山县的局面最终是这样的形式,那么,将会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 老董笑眯眯问许一山:“老许,你站那一头?” 许一山半天没出声,他虽然与谢飞接触不多,却感到谢飞与黄山完全不是同一个类别的人。 谢飞是个有水平,有抱负,有志向的好领导。可能是因为他身上的书生习气太浓的缘故,他缺少一种杀伐果断的霸道。 做领导,缺少霸气是大忌。 至于彭毕与段焱华,他从来就没想过会与他们站在一个战壕里。 他抬起头对老董说道:“我谁那头都不站。要站,也是他们来站我的台。” 正文 第337章 红人与弃子 撤了职的许一山既没等来组织对他的调查,也没见有任何人来安排他的新工作。 他就像被人遗忘了一样,彻底成了一个游手好闲的人。 职务被撤,他觉得没面子去洪山镇。便婉转着与镇长曹朝阳说了,请他安排人将他的行李送回来县里。 曹朝阳倒没推辞,爽快答应了。 聊了几句,曹朝阳突然说道:“一山,你现在正在空窗期,不如去云雾山干点实事。” 许一山当即回绝他道:“不去。云雾山不是由镇里全面接管了吗?我再去,岂不是让人觉得碍眼?老曹,你不说,我倒忘记这回事了,云雾山目前的情况怎么样了?” 曹朝阳不肯说,任由许一山催问。 问得急了,干脆丢过来一句话,“你想知道,自己去看。” 张曼在他去燕京的第二天便出了院,因为蛇毒厉害,医生嘱咐她多休息。 因此,她一出院,便被唐欢安排小邝将她送回了衡岳市的家。 提起云雾山村,许一山心里就来气。 本来好好的一件事,他试图通过直播的方式介绍出去云雾山村,一方面是展示云雾山最原始的土法榨的茶油,另一方面,他想将云雾山绝美的风景展示出去。 这是他最大胆的一个想法。 直播现在已经完全平民化,谁有一台手机,就能成为主播。 虽然说,大多数主播都是一些乌七八糟的人,但还是涌现出不少成功的案例。 将唐欢培养成为一名优秀的主播,是他在有了主播的想法之后,第一个大胆的设想。 唐欢是个天生丽质的姑娘,素面朝天的她,无须任何美颜功能,就能压住网络上乌央乌央一片的主播。 许一山给她设定的是走人与自然的人设,这样就能更多吸引粉丝围观。 大自然本来深不可测,美女与自然融汇在一起,就是一道绝美的风景啊。 可是,他还是操之过急了一些。 如果不是邀请张曼进山,就不会出现她被蛇咬的事。 张曼不出事,就不会出现段焱华要求曹朝阳全面接管云雾山村的事出来。 段焱华是担心许一山真搞出来一些名堂,这样他的面子就没地方搁了。他必须阻止许一山,他不能让许一山独放异彩。 许一山被撤职,陈勇没表现出任何意见,就连曽臻,也没见她找过许一山。 这就让他很怀疑了,出了这么大的事,陈勇和曾臻不可能不闻不问。 可是他们似乎压根就不知道有这回事一样的,从文件下发到现在,整整过去了三天,就是没见他们夫妇有半点动静。 许一山本想将被撤职的事告诉他们二老,又担心被骂。毕竟这个副镇长是陈勇费了不少功夫弄来的,如今却被他玩丢了,这前后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啊。 说实话,许一山在内心深处还是很畏惧陈勇的威严。 陈勇话不多,人狠。要不,他能在茅山县那么多年屹立不倒,左右逢源? 有人说,宁可得罪黄山,不可得罪陈勇。得罪黄山或许还有一条活路,得罪陈勇,就只有一条绝路。 特别助理的身份也因为副镇长被撤而跟着不存在了,这本来就是一个临时的身份,黄山将赌注押在他身上,赌他能拿回投资项目。 然而事情的走向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外商严华那边再无动静。 黄山一肚子的怒气无处发泄,恰好段焱华将招商失利的责任全部推在许一山身上之后,他一怒之下,将许一山从头到脚,一撸到底。 相对于陈勇,曾臻明显要和蔼许多。 或许真的是丈母娘爱女婿,曾臻对许一山的爱,并不亚于对女儿陈晓琪的爱。 许一山权衡一番后,决定不去找陈勇,而是去见曾臻。 人大机关在县委大楼三楼,整整一层楼都归他们所有。 曾臻是为数不多的女性副主任,负责青联、妇联权益的立法、释义,以及立案。 许一山去的时候,恰好曾臻准备出去视察工作。 每年年底几个月,都是人大政协最忙的时候。 因为一过完年,就是人大政协会议的开幕时间。 曾臻看到许一山来了,微微颔首,示意他进办公室。 许一山犹豫片刻,张口叫了一声“妈。” 曾臻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摆摆手道:“坐吧,遇到难题了吧?” 许一山尴尬说道:“我被撤了。” 曾臻点头道:“我知道这个事啊。说吧,你有什么想法?” 许一山尽管满心委屈,但他还是不想替自己辩解。 曾臻见他半天不说话,犹疑着问道:“一山,你来找我,总该有事吧?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啊?” 许一山讪讪笑道:“我还真的没事,就是想来看看您。” 曾臻含笑道:“傻孩子,看我,你不会回家去看我,非得来这个地方?” 陈晓琪不在家,许一山几乎不登她家的门。 一来陈勇夫妇也不是每天都会在家里,他们的应酬太多,如果不是陈勇事先立下的规矩,他一年每天应酬四次的频率,每年至少要多两个月才能排队应酬完。 二来许一山感觉去家里,无论他怎么放松,都感觉自己有些放不开。 只要在陈勇家里,他就有一种强烈的寄人篱下的感觉。 曾臻抬腕看了一下手表,从包里摸出一把钥匙递给许一山道:“一山,听说你的厨艺不错,你今天先回家去,去菜市场买些菜,晚上,我让小琪爸与你喝几杯吧。” 许一山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曾臻干脆将钥匙扔在桌子上,匆匆忙忙说道:“我要出去视察去了,不能陪你说话了。” 曾臻将许一山一个人扔在办公室,她出去视察。 许一山进退两难,只好拿起钥匙,勾头勾脑从办公室出来。 十几天前,他许一山是县委书记黄山的特别助理,走起路来,屁股后面都像带着风一样。不管是谁,见到他都是满脸堆笑,欠身招呼。 十几天后,他许一山被人踢出了局,成了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瘟神一样。 天堂与地狱,往往就在一念之间。 他是红人时,身边鲜花怒放。他成弃子时,世界天昏地暗。 他也不愿意与人打招呼,低着头想迅速走出大楼。 他甚至没坐电梯,而是沿着楼梯一路下去。反正才三层楼,走起来不会太辛苦。 才下了一层楼,突然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他抬起头,就看到一个人倚在防火门上,笑吟吟地看着他。 正文 第338章 意见不一 晚上,曾臻和陈勇回来,看到一桌子丰盛的菜肴,不禁赞道:“手艺不错哇。” 陈勇果真如曾臻所言,主动邀请许一山一同喝几杯。 陈勇还是一如既往的话少,喝得差不多的时候,他突然问许一山:“你对这次县里处理你的结果,有什么想法没有?” 许一山认真摇头道:“没有想法,组织对我的处理,是完全正确的。” 陈勇哦了一声,似笑非笑问:“你们这次代表县里去马来西亚招商,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为何现在所有的矛头都针对你?” 许一山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垂下头去不语。 一边的曾臻心痛了,骂老头子道:“你还说这些话,一山是我们自家人,哪些人在背后编排他,将责任推给他,你应该要替孩子说几句公道话。” 陈勇苦笑道:“有我说话的余地吗?你以为他们只是摔锅就没事了,我看这件事还没完。” 曾臻担心地问:“职务都撤了,他们还想怎么样?” 她转过头看了一眼许一山道:“要不,一山,你和小琪都离开茅山,去外面发展吧。” 陈勇拦住她道:“老曾,你胡说些什么啊?什么去外面发展?茅山县还不够他们发展吗?我的意见,在哪摔倒,就在哪爬起来。” 曾臻的意思,许一山既然已经被撤职了,女儿陈晓琪也离开了妇联副主任的位子。不如让他们选择一种更自由的方式生活。 曾臻的想法,他们可以经商,也可以去读书。总之,离开官场,避开是非。 陈勇的想法却大不同,他不希望许一山和陈晓琪放弃。撤了职,可以官复原职。辞了职,可以回归回来。 以他在茅山县的人脉资源,办这点事并不太难。 陈勇发现了一个现实的问题,那就是段焱华对许一山怀有深深的成见。 在他看来,只要许一山妥协了,段焱华还不至于一棍子打死他。毕竟,说句不好听的话,他与段焱华都是黄山这条船上的人。 黄山曾经告诫过他们,一个组织,最怕的就是内讧。 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这是颠簸不破的千古道理。 其实,说陈勇是黄山船上的人,莫免有些牵强。想想陈勇做了快十年的县委办主任,居然没进入常委班子,不就不由人不联想了,是谁在阻止他进入班子? 因为没进入班子,陈勇始终算不得县领导。 但如果说黄山不信任他,又怎么会让他担任这么多年的县委办主任? 这里面的奥妙,可能只有陈勇和黄山两个人心里明白。 女儿陈晓琪突然与水利局许一山登记,让陈勇很没面子。 陈晓琪是公认的最美县花,他的乘龙快婿至少也该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啊。 可是,女儿的做法,让他又无计可施。 他在得知这件事后,脱口而出说了一句话,“那个叫许一山的是个什么东西?” 陈勇起初只以为女儿是任性,她任性完了之后会醒悟过来。 谁料女儿陈晓琪似乎是认了真了,她明确表示,许一山就是她合法的丈夫,谁都不可以欺侮他! 陈晓琪这话是说过爸妈听的,她知道自己的爸妈一时很难接受这么一个局面。毕竟,许一山太没名气了,不但没钱,连个像样的干部身份都没有。 他就是一个平头老百姓,在陈勇的眼里,与大街上随便走着的一个人并无区别。 既然女儿认定了的人,他也不会强烈反对。何况,女儿陈晓琪先下手为强,在没通知他们夫妻的情况下,私自与许一山登记,造成了木已成舟的现实局面。 陈勇找黄山给许一山要一顶官帽戴的事,他没告诉任何人。 在陈勇看来,许一山既然已经成了自家女婿,就不能让他是一个白丁。 这么多年来,他眼见着他人起了高楼,眼见着他人楼又塌了,他一直没得罪过任何人,尽管他不苟言笑,但许多人对他的评价都是一句话,“陈主任是个大善人。” 关于他做善人的故事不枚胜举。但他给人的印象,永远都是低调做人。 黄山在这件事上没打任何折扣,当即给许一山安排去了洪山镇。 许一山是在去了洪山镇后,从小邝的嘴里听到一个消息,在他还没去履职时,洪山镇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说新来的副镇长许一山是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人。 如今,这一切都随着一纸文件烟消云散了。 他许一山成了一个无官一身轻的普通老百姓。 陈勇的意思,许一山主动去找黄山认错,与段焱华妥协,或许还可以挽救回来。 曾臻的意思是许一山可以放弃在茅山县的这些东西,与陈晓琪去外面的世界发展。以曾臻的口气,即便许一山和陈晓琪一分钱也赚不到,他们陈家这些年积累下来的财富,足以让许一山过上幸福的日子。 夫妻俩的意见出现了历史以来的第一次不合。 陈勇气得扔了筷子,转身进了卧室,再没出来。 曾臻翻着白眼道:“这死老头子,一辈子的心思都在官场上。这当官是什么好差事吗?我看不见得。” 曾臻过去是县中学著名的老师,在丈夫担任县委办主任后不久,她就离开了教学岗位,先是去了教育局担任了一段时间的科长,没到一年,转任县人大副主任。 “这官场里的人和事,就没一个人和一件事能真正接受得了阳光的检验。”曾臻叹息着说道:“尔虞我诈是常态,没个几样心思,还真混不下去。” 许一山惊异地看着她,听到这样的话从她嘴里吐出来,真的有些匪夷所思。 “茅山这地方终究还是太小了。”曾臻道:“一山,你自己考虑好,自己的路,自己走,我就一个希望,不能让我家小琪跟着你吃亏。” 许一山小声道:“妈,您放心。我保证不会让小琪吃半点的苦。” 他主动收拾了碗筷,坐了一会,起身告辞出来。 陈勇夫妇的意见给了他不少的启发,就像陈勇说的那样,一个人要想实现自己的抱负,就只能奋勇向前。而这个奋勇向前不少一句虚话,而是实实在在的一个做法,那就是不断提拔。 只有站在越高,才能办更多的事。 至于做生意发财这类的,都是没有追求的人最低级的想法。一个腰缠万贯的商人,在一个干部面前,连一个屁都不如。 钱越多,风险越大。官越大,风险越小。 许一山清楚,这是社会形态决定的体制,他不能离开这个体制。 因为,他一旦离开,就将再也回不来。并不是他贪恋这个体制,而是他强烈的感觉到,只有体制,才能助他完成自己的梦想。 正文 第339章 好事一桩 曹朝阳打来电话,说他因为其他事牵着,分不开身去照顾云雾山村,问许一山有没有兴趣替他照看一下。 许一山回他道“老曹,我现在就是平头老百姓,谁会听我的?” 曹朝阳笑得很暧昧,低声道:“老弟,你这都是暂时的,我相信你会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既然曹朝阳说得那么恳切了,加上许一山自己确实对云雾山村有着深深的牵挂,在挂了曹朝阳电话后,他还是去了云雾山村。 到了村里,才知道曹朝阳接手云雾山村后,将村里搞得一塌糊涂,老百姓怨声载道。 曹朝阳是奉段焱华的命去的云雾山村,去之前,段焱华交代过他,凡是许一山要在云雾山村做的事,曹朝阳都要想尽一切办法做到。 许一山第一件事是要更换变压器,而且也联系好了捐赠变压器的老板颜八。 现在颜八被打,捐赠的事也跟着泡了汤。变压器从何而来,就成了一件亟待解决的事。 曹朝阳是没办法弄到变压器的,洪山镇政府也不可能会拿出几万块钱来给云雾山村单独添置变压器。 曹朝阳便在村里号召全村人捐款,捐了几天,除了村支书拿出来五十块,再没人愿意拿出钱来。 曹朝阳急得跳起双脚骂,可村里人全当耳边风。根本没将曹朝阳放在眼里。 他在云雾山村呆了四天,前三天还有村民轮流供饭给他,到第四天,没有一家愿意供饭了。曹朝阳饿了一天后,最后灰溜溜从云雾山村撤了回去。 许一山一来,村里人都围拢了过来,大家争先恐后给他说曹朝阳他们在村里的所作所为。 唐欢站在人群之外,只看着许一山淡淡地笑。 老支书握着许一山的手,真诚道:“许镇长,谁是做事人,谁是忽悠我们老百姓的,我们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你回来最好,我们村里开了一个会,想请你来村里担任支书。” 许一山一愣,苦笑道:“我怕不行吧?” 老支书正色道:“许干部,你别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不是被撤了副镇长了吗?他们不要你,我们云雾山人要你啊。只要你答应,我敢保证云雾山村没一个人会反对。” 老支书要主动让贤,邀请许一山来担任他们云雾山村的村支书。 许一山哭笑不得,他知道这种操作肯定通不过。 毕竟,云雾山村怎么也是一级机构,他要担任村支书,必须得到段焱华的同意。 村民热闹一阵后,逐渐散了。 唐欢这才过来,看着许一山浅浅一笑道:“辛苦了吧?” 许一山看一眼唐欢,心里突然莫名其妙地一动。 时令进入初冬,天气已经变得寒冷。 特别在云雾山这种地方,气温与山下至少有五到六度的区别。 冬天光照时间少,许一山担心地问:“今年摘的茶籽都去壳了吧?” 唐欢点点头道:“壳是去了,可茶籽如果不及时榨成油,我害怕茶籽会霉变,那样损失可就大了。” 云雾山已经将全村精干劳力全部组织了起来,一日三班倒的在榨坊里日夜榨油。 这种古老的土法榨油流传至今已上千年,榨出来的油要比机器榨出来的香很多。唯一就是效率太低,费时费力。 “他们再坚持十天半个月,我估计就没精力支持下去了。”唐欢担忧地说道:“就算还能坚持一个月,也只能榨到今年收成的十分之一。” 本来,茶籽可以隔年榨油。但云雾山地理位置太特殊了,潮气太重,很难保证茶籽不会霉变。 因此,云雾山村每年采摘下来的茶籽,都会在当年榨成油。 许一山感觉,还是得解决变压器的问题,有了变压器,村里就可以上榨油机。 在机器面前,再多十倍的茶籽也无需多虑啊。 可是去哪找变压器的钱?这成了许一山当务之急的难题。 就在许一山愁肠百结的时候,小邝突然打来了电话,说县电业局有一台换下来的变压器,问许一山要不要。 这台变压器并没坏,而是因为供应不了需要而被替换下来。 许一山问了小邝,需要多少钱? 小邝答道:“钱这事很好说,负责这件事的是我表哥。如果我们不要,他们也当废品处理掉了。” “要,必须要。”许一山连声说道:“小邝,我现在就过去找你哥谈。” 许一山赶到县里时,已经是华灯初上了。 小邝守着他表哥,不让他下班。看到许一山出现在面前,激动得几乎要哽咽起来。 小邝表哥是个三大五粗的汉子,看到许一山来了,主动伸手与他握,另一只手在许一山手背上轻轻拍打着说道:“我听我弟说,是你要,我才留下来。” 他似乎对许一山的情况很了解,不时安慰许一山几句道:“人的一辈子,总会遇到一些坎坷。迈过去了,就是一个艳阳天啊。” 许一山不想被人可怜,不就是被撤了副镇长的职务吗?大不了从头再来。 这台变压器才用了不到三年,却因为扩容的原因被淘汰下来。 许一山小心翼翼地问:“大哥,你说,要多少钱合适?” 小邝表哥沉吟一会道:“我们先不谈钱,你拿去用。反正云雾山村装变压器还得是我们。这样,你觉得合适,你就留下来。三天之内,我安排人给你去安装。” 许一山激动得鼻子一酸,但他没表现出来自己激动的神色。 许一山还想感谢他,话没出口,已经被他拦住。 “许兄弟,我听我弟说,你是个好人。我相信好人有好报。变压器的事,你就交给我来办,一定让你满意。” 变压器的事就那么轻松落实了,许一山还以为是做梦。 他悄悄掐了一下自己大腿,发觉痛得很。知道这不是梦,而是实实在在的解决了。 云雾山村解决了变压器,至少能改变他们永远电压不足的难题。 在云雾山村,电压最低的时候,想打开电视机都不可能。 为了表示感谢,许一山要请小邝表哥一起吃饭。 小邝表哥婉拒道:“兄弟,饭就不吃了。就冲着你一心为群众办事,我再吃你的,喝你的,良心上会过不去。以后有机会,我们兄弟再坐一起畅饮三杯。” 既然谈好了,许一山便觉得变压器不能在县里过夜了,得连夜运回村里去。 他让小邝去找了一台车来。准备将电压器拉走。 正文 第340章 第一书记 云雾山村村民听到变压器来了,全村男女全部倾巢出动。他们要去迎接变压器。 火把从山上一路绵延下来,蔚为壮观。 村支书摸着油漆斑驳的变压器,老泪纵横道:“感谢小许,你是我们村的大恩人啊。从此以后,我们云雾山就要告别电灯比豆油灯光小的历史了。” 一村人围着变压器叽叽咋咋,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一丝幸福的笑容来。 许一山看得心酸,多么淳朴的百姓啊! 唐欢悄悄过来,低声说了一句:“谢谢啦。” 许一山心里一动,指着正在忙碌的小邝说道:“要谢,你该去谢小邝。这台变压器是他找他表哥要来的,运变压器的车也是他找来的。小邝这次立下了汗马功劳啊。” 唐欢嘴角微微一翘,一缕微笑便蔓延开去。 她走到小邝身边,递给他一块毛巾,示意他擦掉满脸的汗。 小邝受宠若惊地接过去,一脸的幸福微笑。 人都到齐了,村支书指挥着几个壮劳力开始捆绑变压器。 这一路路窄坡陡,寻常办法根本无法将重达一吨的变压器抬上山去。 许一山原来就想好了,用抬棺的办法来抬变压器。这样不管遇到多难走的路,都能顺顺利利过去。 一声号子喊起,十六个男人弯腰操起木扛。 村支书走在最前头,他大手一挥吼道:“出发!” “出发喽。”众人跟着一声喊,欢声笑语便四处弥漫。 火把将四周映得明亮,抬扛的人,必须做到每一步都要走稳。 十几年前的一场惨痛,至今无人愿意提起。云雾山村因为那一场事故,全村一夜之间多了十七个寡妇出来。 许一山跟在队伍后面,他看着眼前一群充满生活热情的村民,心里不由感慨万千。 云雾山村其实是可以改变他们的命运的,当初段焱华提出的整体搬迁计划并无不当。 遗憾的是村民们都不愿意配合,在他们看来,云雾山是他们祖先生活几十上百代的地方,他们不忍心将祖先孤零零地扔在这座终年都是迷雾的山上。 云雾山村村民的不配合,直接导致了段焱华的愤怒,从此以后,他就像将云雾山村遗忘了一样,再也不提起来说。 许一山心里想,既然村民不愿意离开家园,那么就应该让他们生活得更好。 云雾山村拥有丰富的森林资源,地质地貌,几乎都处在原始状态。 如果打通云雾山与外界的路,让外面的人进来,眼前的人间仙境一样的自然风光,怕不会惊煞无数人。 突然,两个字跳进许一山的脑海里——旅游。 他没敢继续往下想了,只觉得浑身突然暖洋洋的,似乎因为发现了人生的目标而狂喜。 如果说,许一山起初只想着将云雾山的唐欢打造成为一个带货主播,那么,在他被撤职之后,他的想法慢慢发生了变化。 让唐欢一个人富起来肯定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要让整个云雾山村都脱胎换骨。 他在想,将云雾山打造成为一个农产品的电商基地,似乎并不太难。 他越想越美,不禁嘿嘿笑出声来。 小邝狐疑地看着他,问了一句:“哥,你笑什么?” 许一山抬头看着黑乎乎的一片群山道:“我在想,什么时候能将云雾山的品牌打出去。” 小邝一愣,“哥,什么云雾山品牌?” 许一山站住脚道:“小邝,你想不想博一博人生?” 小邝还没明白过来,茫然问:“怎么博?” “辞职,下海。”许一山当机立断说道:“为了爱情,也为了事业。” 小邝显然被许一山的建议吓住了,他低声道:“哥,你的意思我不要工作了?” “你不敢吗?” 小邝一咬牙道:“我有什么不敢的?只要哥你是带路人,我就敢跟你走。” 许一山摇摇头道:“不,我不会是带路人。因为我的目标不只是一个云雾山村。小邝,你不要想着别人来带你走,你要想着你领着别人走啊。” “我不会啊。” 许一山小声道:“这样,你尽快去注册一个商标,成立一家公司。法人代表可以是唐欢,也可以是老支书。你记住,这些事就尽快去做,特别是商标的事,刻不容缓。” 小邝似懂非懂地点头,他似乎还没从辞职的决定中走出来,迟疑好一会道:“我要辞职了,就没铁饭碗端着了。” 许一山笑道:“打掉你的铁饭碗,送你一个金饭碗你还不知足吗?更重要的是,你能捕获美丽的爱情啊。” 小邝连连点头,一咬牙道:“哥,我听你的,明天我就回单位递交辞职书。” 三个小时后,变压器顺利抵达云雾山村。 村支书让村民都回去休息,他吧着一根老旱烟围着变压器转着圈子。 只有经历过痛苦的人,才能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痛苦。 云雾山村当年通电时,比过年还要热闹许多。 祖辈几十上百代都靠着微弱豆油灯或者煤油灯照明的云雾山人,他们谁不渴望也能像外面的世界一样,天一暗下来,拉亮电灯,与白日一样的明朗。 那天天色逐渐暗下来之后,村支书怀着激动不已的心情,合上了全村的电总闸。 谁料,灯泡里发出来的不是光,而只是钨丝微微地红着。 偶尔,灯泡会突然亮堂一下,但很快又陷入黑暗。 电业局的看过后,给出指导意见,要么装一台变压器,要么换下所有通往云雾山村的电线。 无论哪一种方案,至少都需要二三十万。 电业局明确表态,他们没钱拿。云雾山村只能自己想办法。 二三十万的巨款,对云雾山村来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他们拿不出钱,也不好怪人家电业局。只好忍下这口气,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许一山走到村支书跟前,伸手问支书讨了一把旱烟烟丝,蹲在地上卷了一个喇叭管。 “许干部,你说,这变压器装上去了,以后我们这里的电压就不会点不亮灯了吧?”村支书笑眯眯看着许一山手里的旱烟卷,从口袋里摸出一盒好烟递到许一山面前。 “你抽这个,这东西你抽不来。” 许一山笑了笑,他本身不抽烟。只是他现在突然想抽一支试试。 因为,在他心里有一个宏伟的目标正在慢慢露出雏形,他需要烟来压制住自己漫无边际的乱想。 山里夜寒,村民们在变压器边烧了一堆篝火。 火光打在身上,暖洋洋的就像有一双温柔的小手在抚摸自己。 村支书突然说道:“许干部,你想好了没?我们已经开过会了,决定请你来担任我们村的第一书记。” 正文 第341章 下山回镇 许一山尽管知道云雾山村请他担任第一书记是发自内心的,但他还是婉言谢绝了。 唐欢继续与她娘挤一张床,将她的闺房腾给许一山休息。 躺在散发着唐欢少女体香的床上,许一山却怎么也合不上眼,进入不了睡眠。 变压器的问题解决了,榨油设备要去哪想办法?他心里还没有底。 本来他想请曹朝阳出面,凭着他镇长的面子找洪荒化缘,弄来一套榨油设备。但曹朝阳显然让他失望了,他根本就没能力办到这件事。 看来,他不亲自出马,是拿不下洪荒的。 天边微明,他才进入梦乡。 一梦,就梦见了陈晓琪。 陈晓琪笑着向他跑来,纵身入怀,搂着他的脖子撒娇道:“老公,我给你生个孩子吧。” 许一山大喜过望,张开双臂去搂抱她,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娇嗔,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结实地将唐欢抱在怀里。 唐欢涨红着脸,羞涩溢于言表。 他大惊失色,赶紧松开手,尴尬道:“对不起,对不起,我......” “梦见谁啦?”唐欢嫣然一笑,不无嫉妒地说道:“看你在梦里那么开心,一定是梦见自己最爱的人了吧?” 许一山不敢去看她,只能轻轻地嗯了一声,解释道:“我梦见陈晓琪了。” 唐欢哦了一声,突然面无表情说道:“起来吧,大家都在外面等你了。” 今天要干的事,是要在电业局安装队来之前,将变压器安装的前期准备工作都做好。 小邝表哥说过了,三天之后,他会亲自带队来云雾山村安装变压器。 他还说过,他们这次来安装,是友情赞助,算是电业局支持山村发展贡献的一点力量——安装变压器不收取任何费用。 在茅山县,像云雾山村这样的山村并不少见,但像云雾山村这样闭塞与穷的山村,却是屈指可数。 因为山的原因,云雾山村一直因为交通问题没解决,发展便处于停滞不前的状态。交通与经济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任何交通不发达的地区,经济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老支书看见许一山出来,赶紧过来问他,“小许,睡得还行吧?” 许一山笑道:“非常舒服,我很少睡得这么踏实了。” 老支书便诡异地一笑,压低声道:“你不知道我们云雾山有一个规矩啊,没出嫁的姑娘家床上是不可以让男人坐的,何况你还睡了。” 许一山一愣,讪笑着道:“以后我不能随便睡别人的床了。” 老支书便笑,严肃道:“这是欢的主意,我们不阻止。” 许一山不知道老支书说的是真话,还是在开玩笑。反正,他的心里开始有点隐隐不安了。 唐欢还是个姑娘,他怎么能去人家的床上睡大觉呢?这让她以后怎么见人啊?羞愧与后悔,接踵而至,许一山的心里便生出一丝复杂的感情出来。 村里主要劳力都在等他,因为变压器要安装在连根电杆上,这就必然需要先竖好电杆。 云雾山村并没多余的电杆。 当年安装进村的电线杆时,云雾山村的男人全体出动,抬了将近半个月的电杆,才将这一路的电线杆落妥到位。 变压器安装的地点,必须是在线路进村的地方。 在将变压器安装结实之后,将进村的线路接进变压器里,通过变压,达到所需的220v,再将电压从变压器的另一端输出,这样才算安装结束。 没有水泥电杆,一时也没法去山外买电杆进山来。 许一山看着满山的大树,突发奇想道:“我们用大树临时支撑一下,等以后条件成熟了,再换水泥电杆。” 老支书对许一山的话都是言听计从,当即安排了几个人去砍了两棵大树过来。 整整忙了一天,才将要安装变压器的设备搞好。 许一山看着被剥了皮的树,像两个威武不屈的士兵一样挺立在村口,不禁笑道:“其实,我们这种树杆,比水泥电杆不知要好上多少倍了。” 忙完这些后,许一山准备与小邝一同下山回洪山镇去。 前几天,他请曹朝阳派人将他的行李送回县城,被曹朝阳婉拒了。这次他要亲自回去拿。 拿行李并不是他回洪山镇的全部,他要趁着这个机会与洪荒接触一次。 有了变压器,没有榨油设备,并不能彻底解决云雾山村遇到的难题。 小邝昨晚睡在马嫂子家,听他说,马嫂子爱聊天,昨晚一直聊得他睁不开眼了才放他去睡觉。 马嫂子的丈夫是十几年前遭遇山洪爆发遇难当中的一个,之后她没再嫁人。 几年前,有人给马嫂子做媒,对方是县城一个做小生意的老板,老婆得病死了,留下三个不满十岁的孩子。 男人来云雾山村见过马嫂子,当即被马嫂子的俊俏面容打动,许诺马嫂子跟了他,他一定让她过上比任何云雾山村的人都要好的日子。 马嫂子自己也有一个孩子,是个女孩,当时只有八岁。 听说娘要嫁人,她女儿抱着马嫂子的腿哭,不愿意娘嫁去县城里。 马嫂子安慰女儿说,孩子啊,我是给你换一个环境啊,县城再差,也比我们云雾山村要好很多。哪里就是天堂啊。 女儿没再反对,马嫂子满心欢喜等着男人来娶她,结果过了几天后,媒人过来传话,希望马嫂子只嫁过去她一个人,孩子不要跟着去。 马嫂子当即发了怒,骂道:“不让我孩子跟着我,这种人不值得嫁。” 婚事告吹后,男人不死心,还来了几次云雾山村。每次都苦口婆心给马嫂子做思想工作,给她描绘一个充满幸福的明天。 马嫂子后来有机会去了一趟县城,悄悄去男人做生意的地方看了看。 这一看,气得马嫂子差点当场要骂人。 原来这个男人并非是个什么做生意的老板,而是在茅山县城靠给人送货的人力车夫。 马嫂子并不是看不起他只是个做苦力的人,而是觉得这男人太虚伪了。明明是个下苦力的人,为何要吹嘘自己是个老板? 从此以后,马嫂子死了嫁人这条心。 小邝说道:“其实,马嫂子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大美女。你看她现在的眉眼,还是老美女的神态啊。” 许一山笑道:“确实是。云雾山的女人,就没一个长得丑的。” 小邝试探着问:“是不是与她们平常喝的水有关?哥,你没见她们尽管不用护肤品之类的东西,但她们的皮肤,可是都像水豆腐一样的,嫩得很。” 许一山心里一动,似笑非笑看着他道:“所以你喜欢唐欢,就是这个原因?” 小邝的脸一下红了,小声说道:“可她老不理我。” 正文 第342章 这叫见义勇为 小邝喜欢唐欢,爱上了唐欢,这是许一山早就知道的事。 小邝胆小,有时候像个姑娘一样的羞涩,这就给他追求爱情的道路上设下了许多障碍。 关于爱情,许一山其实也是没心得的人之一。即便他与陈晓琪的夫妻关系,也不是先建立的爱情的基础之上,这就好比是老董笑他话一样,许一山走的是一条先上车,后买票的路。 其实,老董的善意取笑是存在错误的。他许一山与陈晓琪虽然登记结婚了,算是坐上了车,但这辆车两人都还没开过。 许一山曾经给小邝说过,鼓励他在追求爱情的幸福道路上,男人就应该要多主动。 所谓主动,说穿了就是不要脸。 女人相对于男人,她们的脸皮子要薄很多。这是常识。但真正了解女人的人会知道,女人一旦动了情,力量要比男人大无数倍。 女人大多是个认死理的群体,一旦爱上,就是一辈子。很少有像男人那样朝三暮四的人。虽然水性杨花的女人生活中也不在少数,但她们内心深处,始终会珍藏初恋带给她们的美好。 许一山的鼓励对小邝并没起多少作用,按小邝的话来说,他只要一看到唐欢,便会说不出来话。 天色将晚时分,许一山和小邝才回到洪山镇上。 镇政府的人已经下班,院子里安静不已。 许一山让小邝先回去一趟,叮嘱他这两天就不要急着去云雾山村,而是去准备注册一个“云雾山”的商标,以及准备注册一个公司。 虽然他被撤了职,洪山镇政府还没将他扫地出门。至少,他的房间还没封上。 他一开门,便惊动了隔壁的宛秋。 宛秋惊喜地看着他,眼睛里起了一层雾,哽咽着说了一句:“你终于回来了啊。” 许一山被撤职的消息早就传开了,宛秋自然也知道他被撤了职。 “这些人,都是鼠目寸光,小鸡肚肠,就是见不得比他们能力强的人。”宛秋担忧问道:“你下步打算怎么办啊?” 许一山笑了笑,安慰她道:“没事,走一步看一步。” 宛秋哼了一声道:“他们凭什么撤你的职?你那点没做好?依我看,哪些人除了打个人算盘以外,谁会像你这样,真心为老百姓好的?” 许一山不想过多解释,一来宛秋不是体制内的人,有些话不好对她说得太明白太清楚。二来宛秋与自己曾经被人误会过,呆在一起时间久了,免不了被人背后说闲话。 他只能敷衍着说道:“这都是组织决定的。组织是没有错的。” 连夜回云雾山显然不现实,许一山决定在镇里呆上一晚。 而且,他还有个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那就是去找洪荒化缘,问他要一套榨油设备。 许一山有此念头,并非一时心血来潮。他知道,自己一出马,他洪荒必然就范,因为他手里握有一个让洪荒必须屈服的东西。 许一山找到一个用纸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揣进口袋出了门。 洪山酒楼是洪荒的据点,他在酒楼里有专门的会客室。 果然,许一山一到酒楼,就看到洪荒的车停在门口。 洪荒有一台非常张扬的豪车,据说全茅山镇仅此一台。 就在许一山准备进去的时候,突然他眼前一晃,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没错,是黄毛。 许一山对黄毛的印象很深刻,这家伙就是烧成灰,他也能从芸芸人海里一眼找出他来。 黄毛是带人夜闯黄大春家,殴打黄大春家人的罪魁祸首。 出事后,这小子一跑了之。 许一山在衡岳市遇见过他,并要求他回来主动投案自首。但这小子一直躲着没回来,这次在洪山镇露面,显然是得知了他被撤职的消息。 果然,许一山喊住黄毛时,黄毛先是一惊,随即嬉皮笑脸凑过来道:“哟,我以为谁呢。原来是许大镇长啊。不过,你的镇长职务不是被撤了吗?你现在与我一样,都是平头老百姓了吧。” 许一山冷冷一笑道:“黄毛,我是老百姓没错,现在是,过去也是,今后我还是。” “不对。”黄毛一本正经地说道:“过去你是镇长,大小是个干部。现在你不是干部了,你还能管着我?” 许一山笑眯眯道:“我现在不是干部,也能管着你。你知道什么叫见义勇为吧?” 黄毛吃了一惊,不知觉地往后退了几步,惊疑地问:“许一山,你想干什么?” 许一山慢条斯理道:“你不用紧张,我不想干什么,我就问你一句,你投案自首了吗?” “我自不自首,关你屁事。”黄毛警惕地看着他,眼光游移不定道:“许一山,你最好不好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提醒你,这是谁的地盘?” 许一山含笑道:“谁的地盘?人民的地盘啊。” “不,这是我们老大,洪爷的地盘。”黄毛咬着牙说道:“许一山,你最好不要逞英雄,你信不信,得罪洪爷,你出不了洪山镇!” “我信,怎么不信?”许一山认真道:“既然你不将我许一山的话当做一回事,看来我只有亲自动手了。” 黄毛心虚,他显然很惧怕许一山,又接连退了几步后,颤抖着声音问:“许一山,你到底想干嘛?” 许一山招招手道:“你不用害怕,我这是将你扭送公安机关。当然,你若配合,就不用动手了,你选择吧。” 黄毛那肯就范,趁着许一山不注意,撒开腿就想跑。 许一山早防着他会来这一手,没等他撒开腿,他已经一个箭步窜了上去,一把拎住黄毛的后衣领子,弯过一条胳膊,将黄毛的脖子卡在臂弯里,低声说道:“你不想丢脸,就别乱叫乱动。” 黄毛果真没敢叫喊,憋红了脸哀求道:“许干部,许大人,许爷爷,你饶我这一回。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许一山摇摇头道:“没有以后,你叫我什么都没用。你听我的,会少吃一些亏。不听,试试看。” 黄毛连连点头,“我听,我听。” 许一山便让黄毛自己解下了他的鞋带,将黄毛双手绑了起来。 他似笑非笑地对黄毛说道:“你小子别想着跑,老实给我蹲在这里,等我见过了你们老大,或许会放过你。若是你想着跑,后果比现在要严重一百倍。” 黄毛的头鸡啄米似的猛点,惊慌地说道:“许爷,我不跑,绝对不跑。” 许一山冷冷笑了笑,迈步踏进洪山酒楼。 正文 第343章 软硬兼施 许一山怎么也没想到,在洪山酒楼门口捡到了黄毛这么一个筹码。 黄毛过去是洪荒的马前卒,曾被冠以“四大护法”的美称。 黄大春家半夜被人砸,人被打,就是黄毛带人干的。尽管洪荒矢口否认是他指使的,但许一山还是感觉到这是洪荒有意在替黄大岭出头。 黄大春与洪荒本无交集,甚至过去他们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如果不是黄大春因为赔偿款没到位,许一山仗义出面替他讨要赔偿款,就不会出现黄毛夜闯黄大春家的一幕。 因此,在黄大勇带着一村人来找许一山要说法的时候,许一山内心确实内疚得难以形容。 赔偿款没帮人要到,反而还引得人遭此毒打。这让许一山内心深处一直燃烧着一股熊熊怒火。 许一山一出现在洪山酒楼,早就有人通报给了洪荒。 就在洪荒想着许一山怎么突然找上门来的时候,突然出现了许一山勇擒黄毛的一幕。 这一切,都被楼上的洪荒尽收眼底。 许一山被撤职,最高兴的人就两个,一个黄大岭,一个洪荒。 黄大岭还在国外没回来,具体在做什么,没人知道。 洪荒之所以高兴,是因为他从一开始接触到许一山时,便感觉到此人与常人不一般,很难控制得了。 他感觉许一山身上有股看不见的凛然正气,这个人不贪财,不好色,年纪又轻,如果前程一帆风顺,今后的发展将不可限量。 像他这样的人,随时随刻都在寻找一株株大树为他遮风避雨。在洪荒看来,如果此人能被他所用,今后将会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 为此,他不惜放下身段,主动与许一山接触,事事在许一山面前都表现得乖巧至极。 即便如此,他还是发现,这个姓许的人十中队他怀有戒心,他不可能进入到他的圈子里去。 在洪荒看来,既然不能为他所用,那么就要毁掉他。 果然,一纸撤职令,让他放下一颗心来。心头大患被除,这是举杯相庆的大好事啊。 可是,他没想到,这个许一山居然敢单枪匹马来找他,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他想看许一山究竟要演出一场什么样的戏,因此,在黄毛与他冲突的期间,他命令所有手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个人也不许介入。 手下将许一山引进他的办公室时,洪荒正在与一个客人模样的人在说话。 看到许一山进来了,洪荒没起身,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许干部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许一山纠正他道:“洪老板,干部这称呼就别用了。我已经被撤职了,不是干部了。” “干部永远都是干部。”洪荒打着哈哈笑道:“请坐,有什么关照的,请讲。” 许一山笑了笑道:“不是我关照你,而是想请洪老板关照我。” 洪荒咦了一声,装作很惊异地样子看着许一山,试探着问:“说来听听。” 许一山便开门见山道:“我今天来,是想请洪老板伸出援助之手,帮我解决一套榨油设备?” “许干部是想下海办企业了么?”洪荒笑道:“这是好事,现在当个干部能有多少个钱啊,我们做生意的,一笔生意够他们上几年的班。” 许一山摇头道:“错,我暂时没想下海。” 洪荒哦了一声,“许干部你不下海办企业,你要榨油设备做什么?” “不是我要,是我替云雾山村的老百姓要的。洪老板,你是一位成功的商人,我相信你知道回报社会的真正含义。现在群众有需要,我想,你会慷慨解囊的,是不是?” 洪荒大笑了起来,他盯着许一山的眼睛问道:“许干部,你得给一个理由说服我。” 许一山道:“洪老板是先富起来的一部分人吧?你们先富的,帮助后富的,于情于理都是一桩好事啊。” “但如果我不答应呢?”洪荒变了脸,眉头皱了起来。 “不,你会答应的。”许一山胸有成组笑道:“洪老板,要不要我给你看样东西?” 洪荒一愣,“看什么?” 许一山笑笑道:“这东西洪老板肯定不陌生。你见到了,心里就明白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纸包,当着洪荒的面,慢慢地展开。 包着的纸全部打开后,赫然看见里面是一颗瘪了的铅弹。 “这是气枪铅弹。”许一山解释说道:“从铅弹击中物体所造成的形状和力度来看,这应该是一把高压气枪射出来的子弹。如果这颗子弹对着人射击,完全可以杀人。” 洪荒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许干部,你拿这个给我看,是什么意思?”他沉着脸问。 “洪老板心里应该比谁都明白啊。”许一山指着铅弹说道:“洪老板,你想知道这铅弹是怎么来的吗?” 洪荒似乎有些慌乱了,但他还是在努力克制着,保持着镇定。 “我不明白。”他咬着牙说道:“请许干部直接说。” “行,这颗铅弹是我在宿舍的地板上找到的,这颗铅弹将我的窗户打了个粉碎。关键是,这颗铅弹射击的时间,是晚上。”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是有人故意开枪打我的窗户玻璃。当然,不排除打枪的人本来是想要我的命的。” 许一山洒脱一笑道:“可惜我这人,别的不行,就是命大。” 他走到窗户边,指着楼下说道:“洪老板,刚才我来得时候,发现了一个对你不利的人,就是那个黄毛。这黄毛上次闯了祸后,四处躲藏不算,还在到处散播你的谣言。” 洪荒显然吃了一惊,小声问:“他散布我什么谣言?” 许一山压低声道:“黄毛说,那都是洪老板安排的。洪老板啊,我今天是来帮你清理门户的啊,这样的人,早晚会叛变你的,你说是不是?” 洪荒的脸上白一阵红一阵,他重重叹了口气道:“许一山,算我认输,我服你了,行不?” 许一山惊异地问:“洪老板何出此言啊?什么认输啊?我们有争执吗?” 洪荒苦笑道:“什么都不说了,说吧,设备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最好不超过一星期。” “行,这件事我来负责。”洪荒道:“但我有个条件,你能不能答应?” 许一山颔首道:“只要不是违反原则性的事,都可以商量。” “设备我负责,换取你对过去的事不再追究。你觉得行不行?” “没问题啊。”许一山爽快笑道:“前提是,他得洗心革面啊。” 洪荒点了点头,“许兄弟,我知道怎么做了。” 正文 第344章 云雾山的不眠之夜 电业局安装队来了五六个人,小邝的表哥亲自带队。 云雾山村就像过年一样的热闹起来。 老支书安排人去抓了几只鸡,杀了一头猪。感觉还没表达出内心的感激之情,想要拉条牛来宰,被小邝表哥坚决阻止了。 全村人都来了,男人负责给安装队打下手。女人一起动手做菜,忙得热火朝天。 虽然木柱子没有水泥电杆那么扎实,但在没有办法解决水泥电杆的时候,安装队也只能勉为其难,将变压器装在村里预先做好的树桩子上。 忙了一整天,终于安装好了。 队长电话联系了用电调度室,给云雾山村的变压器送了电过来。 电送到了,又是一阵检测,等到一切都完备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 总闸未开,各家各户的灯不会亮。 仿佛又回到几年前村里刚通电的那一天,全村人翘首期盼地等待光明的降临。 那一次,在合上总闸之后,村民们兴奋激动的心情在随着扑闪泯灭的光影之中暗淡下去。他们等了无数个日子,最后等来的却是发不出光的灯泡。 安装队长含笑示意老支书合闸。 老支书一双手在颤抖,紧接着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 他一眼看到许一山,赶紧过来拉着许一山的手说道:“小许,这个闸还是你来合。” 许一山微笑着拒绝道:“不行啊,老书记,这是云雾山村的大事,怎么能少得了你的主持大局?这个闸,一定要由你来合。” 安装队长笑道:“你们推来推去干嘛啊,不就是合个闸吗?放心吧,你们云雾山村有灯不亮的日子过去了。从今天开始,县城是什么电压,你们就是什么电压。” 夜色愈来愈浓,云雾山村已经隐藏在了朦胧的夜色当中。 远处,村里妇女在忙着布置酒席,燃烧起来的几堆火,将周围勾勒得影影绰绰。 “合啦!”老支书激动不安地搓了搓双手。 “合!”许一山鼓励着他道:“老书记,云雾山村的光明岁月,由您开启。” 所有人都围在变压器旁边的大电闸上,没有一个人说话,大家都在期盼,装了变压器的云雾山村的电,能否真的会给他们带来一片光明。 只听得“啪嗒”一声,电闸合上。 瞬间,四周便一片光明,恍如白昼一般。 人们在沉默几秒钟后,突然欢呼雀跃起来。 许一山看见大多数人的眼眶都湿润了,有几个激动得蹲下身去,抱着自己的头悄悄抽泣起来。 他的眼眶也不由湿润了,心里涌上来一股难以言表的复杂愧疚之感。 他为自己今天才来解决云雾山村的用电问题而感到惭愧,这本来是一桩极少的事,甚至都无需付出任何代价。可是,就是这么一点小事,作为曾经的镇领导的他,居然从来就没想过老百姓的感受。 这是云雾山村通电以来第一个真正光明的夜晚,大人们看着明亮的灯光在低声议论,小孩子在人群中穿梭欢叫。 唐欢过来请大家入席。 村里摆了十几桌,大人小孩都可上桌。 许一山陪着安装队几个人,被老支书安排在主桌坐了。 空坪上,高高挑着几个大功率灯泡,将四周映照得一片雪白。 老支书端起碗,亲自致祝酒词。 他在感谢完安装队的帮助后,特别提出全村人一定要敬许一山一碗酒。 老支书说,没有许一山同志,就没有云雾山今天的光明。这是位真心为群众办实事的好领导,我们老百姓就需要这种将群众装在心里的干部。 老书记的溢美之词,让许一山感到汗颜。 他暗暗想,自己才做了多少事啊?就能让老百姓如此感恩自己,这些淳朴的乡亲,他们是多么的可爱和厚道啊。 安装队因为连夜要下山回去,他们这次来,纯粹是出于义务帮助云雾山村。 这里与小邝有关,小邝将这些情况与他表哥说了之后,他表哥,就是安装队长当即表态,他叫上几个兄弟义务为云雾山村帮忙。 送他们走的时候,全村人集体起立为他们送行。 唐欢给安装队的每个人都准备了一百个鸡蛋,十斤新鲜猪肉,外加一桶十斤装的土法榨的茶油。 安装队长感觉受之有愧,死命推辞不肯要。 许一山劝道:“兄弟,这是老乡们的一点心意,你们就收下吧。你们不收,他们会很难过的啊。” 村里安排了汉子,替他们挑下山去。 安装队长走在最后,他充满感激地对老支书说道:“老书记,以后村里在用电方面有什么问题,您直接找我吧。” 目送他们离开后,许一山和老支书一起回到桌子边来。 客人走了,自己还要积极尽兴。老书记端着酒碗吼道:“今晚,我们云雾山也来个不眠之夜,大家敞开了喝。喝醉了回家去搂自家婆娘睡。有一条啊,不许上错床。” 村民一阵哄笑,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没一会,开始有人过来给许一山敬酒。 许一山想婉拒,被坐在一边的唐欢悄悄扯了一下衣角,听到她低声嘱咐,“你尽管喝,能喝多少就喝多少,不要怕喝醉。有我呢。” 许一山心里一热,不由看了她一眼。 灯光下,唐欢的脸蛋红扑扑的,宛如一朵绽放的山茶花一样,秀美可爱,娇艳欲滴。 许一山当然不怕喝酒,自带解酒酶的他,是少有的千杯不醉之人。 云雾山村的这种酒,俗称米酒,也叫水酒。 这种酒是大米蒸出来的,度数不高,却容易上头。 真正的云雾山汉子,常常拿这种酒当水喝。越是渴得厉害,喝得越畅快。 一个敬完刚走,另一个又来。许一山面前的酒碗再没干过,只要碗里没酒,立马就有人倒上满满的一碗。 马嫂子带着三个女人过来,她们逗着许一山问:“小许干部,还能喝不?不能就求饶。” 许一山苦笑着道:“好,我求饶。” 马嫂子大笑,拽着许一山的一只手嚷道:“小许干部,你怎么能求饶?你可是我们云雾山村所有女人心中的偶像啊。” 她转过脸去看唐欢,笑嘻嘻道:“欢,这种酒越喝越有劲,你知道不?” 唐欢羞红了脸,嗔怪道:“马嫂子,我怎么知道啊?” 马嫂子笑道:“因为你还没男人,所以体会不到啊。” 马嫂子的话,逗得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所有人都明白马嫂子话里的意思,就连许一山,似乎也闻出来了话里的含义。 老书记赶紧出来拦住马嫂子,骂道:“马嫂子,你少给老子耍酒疯啊,人家小许可是干部,有些玩笑开不得。” “干部不是人么?”马嫂子不屑地冷笑起来:“是人,男人就得睡女人,女人也要睡男人。” 许一山担心她还会说出更令人尴尬的话,拦住她笑道:“马嫂子,来,我陪你喝。” 正文 第345章 你是看不起我吗 纵然云雾山的男女都能喝几杯,终究还是禁不住狂饮滥喝带来的酒醉场面。 酒量小的人,早就趴在桌子上不动了。 女人们开始呼儿唤女回家,男人们也闹不出声来了。酒场开始慢慢变得平静了下来。 老书记已经醉得挪不动步了,他浑身一哆嗦,脸色便变得难看起来。 许一山闻到一股尿骚味,心里不禁一乐,老书记喝得尿都失禁了。 他走到老书记身边,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道:“老书记,我送你回家吧。” 老书记本来尴尬至极,听到许一山这么一说,艰难地想要站起来。可是无论他这么努力,都无法再站稳。 许一山一弯腰,将他背在背上,迈开步子就往他家赶。 等他转回来,人已经走得七零八落。 灯泡的光不再有暖洋洋的感觉了,而是清冷的光了。 唐欢靠在桌子边,她显然也醉得没法迈步。 许一山赶过去,一把搀扶住她,小声说道:“唐欢,我扶你回去。” 唐欢轻轻嗯了一声,却无法迈腿。 许一山将心一横,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唐欢迟疑了一下,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羞涩地闭上了眼睛,着急催促他道:“快走啊,别让人看到了。” 许一山环顾四周一眼,心里不禁一乐,现在整个云雾山村,除了他许一山是个清醒的人外,可能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清醒的人出来。 唐欢的娘早就回了家,看到许一山抱了女儿回来,赶紧打开门,让许一山将人送到她的床上去。 许一山解释说,“让她睡自己的床吧。” 唐欢娘吃了一惊,惊异地看着他,狐疑地问:“你呢?” 许一山道:“我回村部去住。我在村部已经安排好了住的地方了。” 唐欢娘哦了一声,又赶紧去开女儿的房门。 许一山径直往床边走,唐欢娘没跟进来。她似乎想起什么一样,悄悄离开了门口。 许一山轻轻将唐欢往床上放,低声道:“唐欢,到家了,你好好睡一觉吧。” 可是唐欢却不将手从他脖子上放下来,许一山刚想移开她的手,没料到她突然用力,更紧地抱住了他的头,以至于许一山的脸,毫无空隙地紧贴在她的胸口。 一股猛烈的冲动从他脚底板骤然升起,犹如巨浪一般,一浪接着一浪,疯狂拍打着他紧固的提防。 她的身体是那么的柔软,恍如一朵悄然绽放的花朵一样,暗香袭人。 许一山努力压制住内心的狂乱,他不敢乱动,低声道:“唐欢,松开手。” “我不。”她突然出声,“就不。” 许一山苦笑道:“松开手,唐欢,我也要回去休息了。” 唐欢突然睁开眼,看着怀里的男人,嘴角泛起一丝微笑道:“许一山,你是看不起我吗?” “不是。”许一山赶紧解释道:“你不可胡思乱想。” “我没胡思乱想。”唐欢将他搂得更紧了,呢喃道:“你现在被撤职了,也是一个平头老百姓了,我可以喜欢你了。” 在唐欢的心里,许一山过去是镇里的领导,与她有着万里之遥。 尽管在第一次见到许一山时,她的一颗少女芳心出现了平生第一次猛烈的跳动,但那时她很理智地知道,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们不可能会发生爱情。 她将对他的爱,深深埋在心底。而许一山却懵然不知。 直到知道许一山被撤职之后,她又欢喜又伤心。 在她看来,撤了职的许一山就与其他人一样,不再是领导干部。她就能与他平起平坐,就能去爱他了。 可是她又伤心,许一山是那么一个真诚的人,他被排挤出来,是社会的一大损失啊。 她的眼角沁出来晶莹的泪珠儿,瞬间便流满了面颊。 “我哪里不好啊。”她抽泣着问。 “你哪都好。”许一山叹口气道:“你又年轻,又漂亮,而且很有思想。说实话,像你这样优秀又纯洁的姑娘不多了啊。可是,我是有家室的人啊。” “我不怪你。” “可我会怪自己啊。”许一山苦笑道:“唐欢,我不能对不起陈晓琪。” 唐欢哇地一声哭出来,她松开搂着许一山头的双手,哭道:“陈晓琪,陈晓琪,又是陈晓琪。没有陈晓琪,你这辈子就不娶老婆了吗?” 许一山将心一硬,低声道:“是,没有她,我打一辈子光棍。” 他没等唐欢平复下来情绪,果断起身离去。 从洪山镇回来后,他将自己行李全带来了云雾山。 在他的要求下,老支书将他安排在村部住下。 村部其实是云雾山村村民的祠堂,是一正两厢房的土屋,年代显然已经很久远了。 这里有个非常重要的作用,村里有老人过世时,临终前家人都会将老人抬到厢房里来,等人落气后,方便装殓入棺。 说白了,这里就是村民举办丧事的地方。 当然,村里有新人结婚,也必须来祠堂拜一下祖宗。 村部平常很少人过来,显得有些阴冷。 老支书把村部的情况给许一山说过后,问他还愿不愿意住? 许一山笑道:“没事,老书记,我们都是无神论者,我会怕鬼吗?” 许一山嘴上这么说,心里哪有不怕的?乡下出来的孩子,从懂事开始,就接受了乡村无数个鬼怪故事。在每一个乡下孩子的心里,都永远住着一个从没见过的鬼。 可是他别无选择啊,不住村部,住谁家似乎都不合适。 而且,他住任何人的家里,都会让唐欢生气。 所以,他只能选择村部。 关键一点是,无知者无畏,尽管许一山知道这是云雾山办丧事的地方,毕竟没亲眼见过,这里一切对他而言都显得那么陌生。 越是陌生的地方,越发没有恐惧感。 等他回到村部时,老远就看见屋里亮着灯。 他心生疑惑,自己出门时是关好灯的,现在谁打开了灯? 村部独立在一扇山崖之下,两边都没邻居。 远远看去,黑暗中村部显得是那样的孤零零,似乎有一股阴森的冷气蔓延过来。 他心里咯噔跳了一下,脚步便放缓下来。 一个疑问迅速占据了他的所有思维空降,谁打开了他房间里的灯? 突然,他感到头皮有些发麻,后背上似乎沁出来一层冷汗。 正文 第346章 你娶了欢吧 房间里,老支书半阖着眼,盘腿而坐在椅子上。 许一山心生惊异,想起才将他送回去家里,怎么一转眼又来了他屋里坐。 听到门外响动,老支书睁开眼道:“进来吧,外面冷。” 许一山推门而入,发现屋里已经烧着了一盆炭火。暖融融的,将外面的凛寒顿时一扫而光。 “老书记,您......”许一山迟疑着问。 “你一个人住村部,我怕你不习惯,过来陪陪你。”老支书和蔼地笑,指着门外道:“我们这里一入夜,就是另一个世界。外人来, 很多都不习惯。” 许一山知道老支书是担心他害怕,心里不禁掠过一丝暖流。 事实上他还真有些害怕。白天无所谓,一切都在光明之下,可是到了夜里,四周大多黑黢黢的一片。山林里的鸟叫,间或来几声不知名的兽叫,会让人凭空生出恐惧感来。 且村部又是老祠堂,老祠堂办丧事,无端会生出更多阴森。 生在乡下的许一山记忆深处就是乡下丧事,大堂屋当中摆着一具黑漆漆的棺材,让人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在乡下,鬼故事流传最广,影响也最深远。 每一个乡下人的心里,都有几个鬼故事。这些故事常常让他们心生敬畏,以至于许一山从小就学会走夜路的时候,一定要紧握拳头,高昂着头。 这种做法是有讲究的,紧握拳头,不让人的元气外泄。而高昂头颅,则是让印堂之光照耀四方,妖魔鬼怪见印堂光避而远之。 聊了几句,许一山才第一次知道,云雾山村一个村的人都姓唐。 老书记也姓唐,论起辈分来,他居然是唐欢的侄子辈。 大约五百年前,老书记严肃说道,五百年前我们老唐家就来了云雾山。 许一山不敢确定老书记说的时间是否准确,他也没必要深究究竟是多少年。 唐家先人原来并非普通人,而是一位征战沙场的勇士。他跟随的主人,是皇家最为依仗的将军。 或许是功高盖主的缘故,皇帝在馋臣的挑唆下,对唐家将军起了杀心。 一道旨下,要灭门唐门。 将军闻讯,将唐家先人叫到一边,交给他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嘱咐他连夜出逃,保留唐家最后一根血脉。 唐家先人忍痛拜别主人,带着婴儿连夜逃走。 三日后,得知唐家族人三百二十七口,尽皆被斩。 事后发现漏掉将军一新生婴儿,便派人四处查找。 唐家先人隐姓埋名,躲躲藏藏,最终逃到现在的云雾山,终得安身。 那时的云雾山,因为常年云雾缭绕,山中常有猛兽出没。即便是再勇猛的猎手,也只有进得山林来,出不得山林去。 他们不是被猛兽咬死,便是迷踪在茫茫云雾山里。总之,从来没有一个人进来了后,能全身而退的。 唐家先人在山上结庐而居,某日,草庐外来了一头山羊,身边跟着一头羊羔。 山羊似乎专为唐家先人而来,一来便不肯走,赶也赶不开。 唐家先人发现,母山羊其时正奶着羊羔,奶水源源不断,当即喜之不尽,将山羊母子一并请入草庐同居,每日取山羊奶,喂养主人遗孤。 此后,孩子日渐长大,在先人的安排下,娶了山下一猎户女儿,由此生根发芽,繁衍至今。 唐家先人留有祖训,村里只住唐家人。 由此凡百十年,再无异姓能加入村里来。 许一山听到此处,想起当初段焱华要整体搬迁云雾山村时,被云雾山的人集体拒绝。 那时候他还在想,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能让一个村的人拧成一股绳。 现在想起来,觉得一点都不奇怪了。毕竟他们都是一个祖先,全村人往上数三代,必然有着血亲的关系。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唐欢的身上。 老支书说,唐欢是云雾山村最聪明,最勇敢的姑娘。她身上有着她爹的影子,敢于担当。 唐欢的爹,过去就是云雾山的支书。 不但是支书,他还有着另一个身份,兼着唐氏一族的族长。 唐欢爹之所以能有这么高的威望,在于他一直很公道,又因为在村里的辈分高,因而女儿唐欢的辈分也跟着高。 连老支书这样年纪的人,都得称她一声“姑姑”,可见唐欢的辈分高到什么地步去了。 “其实,欢是有很多机会从这里出去的。”老支书缓缓叹口气道:“她当年也考上了大学,可是这姑娘,脾气犟,不肯去读。” “就算她当年放弃读书没错,可后来镇里想让她去工作,她还是拒绝。”老支书垂下头去道:“我也不知道她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许一山心里一动,问道:“唐欢有婆家吗?” 老书记摇摇头道:“唉,她眼高,看不起别人啊。做媒的人,都可以站满一座云雾山了。可是她就是一口咬定,这辈子不嫁。” 许一山一急,脱口而出道:“为什么不嫁?” 老支书深深看了他一眼,含着笑道:“或许,她是没找到她想嫁的人吧。不过,小许,我有个感觉,这姑娘现在爱上人了。” 许一山装作没在意,点着头道:“这是好事。” “肯定是好事。”老支书兴致勃勃起来,“欢嫁人了,我们一村的人心才会落地。要不,大家都感觉自己欠着她的呢。她一天不嫁出去,我们一村人一天便觉得心里不安,觉得对不起她啊。” 许一山逗着老书记道:“你们就那么急着想将姑姑嫁出门?” 老书记嘿嘿地笑,道:“不是我们催她嫁,而是她为了大家付出了那么多,没有一个家,大家心里不安啊。” 他突然盯着许一山看,一边看一边颔首。 许一山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小声问:“老书记,你在看什么?” 老支书哈哈一笑道:“小许,你别见怪,我觉得你与我们欢,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而且,我发现,我们欢喜欢上了你啊。” 许一山讪笑道:“怎么可能?老书记,这玩笑开不得。” 老支书面容一正,正色道:“我可真不是开玩笑。欢是喜欢上了你。要不,你娶了欢吧。” 许一山连忙摇手道:“老书记,赶紧打住。这是不可能的,我是有老婆的人,我怎么有资格娶欢呢?” “有老婆不可以离啊?你们当干部的人,不都是喜欢离婚吗?”老书记不屑地说道:“论漂亮,我们欢可不输任何人。” “不是那个意思。”许一山解释道:“离婚总得有离婚的理由。” 老支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嘀咕道:“不就是要个理由吗?会有理由的。” 正文 第347章 捉了黄毛 云雾山村变压器装上后第三天,洪荒捐助的一套全新榨油设备到了。 许一山带着村民,亲自去大马路上迎接设备。 让许一山意外的是,送设备的人,居然是黄毛。 黄毛一溜小跑,满脸堆笑凑到许一山跟前,诚诚恳恳喊了一声,“许哥,我们老大给你送设备来了。” 许一山哦了一声,将他打量一番,没吱声。 榨油设备比变压器大了许多,体积大,且重。 洪荒不但送来了机器,还将设备安装人员一起请了过来。 云雾山的人围着机器转来转去,各自提出不同的建议,目的就一个,如何安全快捷地将设备运回村里去。 单打独斗肯定行不通,还得采取协助的方式。即便安装人员尽量将设备拆卸得大卸八块,机器的主体还是一个庞大的怪物。 最终,大家商议出来一个最合适的办法,在原有的16人基础上,人数翻上一倍,32人来抬设备主体。 果然,轻松异常了。 黄毛主动请缨,替换下抬机器队伍中的一个体弱的老人。 许一山当然不能袖手旁观,他年轻力壮,自然成了主力。 一村人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将机器运到村里来,大家欢欣鼓舞,拍手相庆。 黄毛将发票交给许一山,告诉他费用里包括了安装费用。洪总交代过了,安装人员在安装调试后直接回镇里,一切由他来安排。 许一山又哦了一声,随口道:“谢谢洪老板的捐助,云雾山村的百姓会记得他的恩情的。” 黄毛呵呵地笑,表示他的任务完成了,准备回镇里给洪荒去复命。 许一山笑了笑道:“你别急着走。” 黄毛似乎感到有些紧张,小声问:“许哥还有什么吩咐?” 许一山摆摆手道:“吩咐谈不上,我问你,我让你去做的事,你做了没有?” 黄毛一脸愕然,茫然地看着许一山问:“许哥,你让我做啥了?” “投案自首啊。”许一山不紧不慢地说道:“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是不是?” 黄毛吓了一跳,赶紧辩解道:“许哥,我没敢啊。再说,我们老大不是与你说好了,以前的事,都一笔勾销了吗?” 许一山摇摇头道:“有些事能勾销,有些事不能。黄毛,你自己做的事,心里应该有底。如果我勾销了,就是我不负责任。” 黄毛急了,涨红了脸道:“许哥,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我没有不算数。”许一山冷冷道:“我也不是不讲情面,只是有些事,不能让情面遮盖住罪恶。黄毛,你干的事,就算我能谅解,法律能谅解吗?我给你的机会也不少了,你不能怪我了。” 黄毛慌乱了起来,送机器送出来了祸,黄毛心里此刻怕是悔恨万千。 黄毛哪里会知道,洪荒安排他来送货,其实就是来试探许一山的底线的。 而他,只以为许一山会看在洪荒的面子上,真的将他做过的罪恶勾当一笔勾销掉了。 他没打算跑,他知道跑是徒劳。 先不说茫茫群山他找不着方向,就算他知道逃跑的路线,可是在许一山面前,他一点想跑的意图都没有了。 “这样,我让孟所来带你,算你自首。”许一山安慰黄毛道。 黄毛舔了舔嘴唇,委屈不已地低声道:“许哥,我是来给你送机器的,你这样对我,良心上能过得去?” 许一山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在法律与良心面前,我只能尊重法律。” “我要与我老大通电话。”黄毛咬着牙说道:“许一山,你这人太不讲情面,你会混不开的,幸好你被撤职了。你要不撤职,不知会有多少人死你手里。” 许一山没理会黄毛的埋怨,却允许他给洪荒打电话。 出乎意料的是洪荒在电话里对许一山的决定表示赞同,他诚恳道:“许哥,我支持你,坚决拥护你的决定。你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许一山笑道:“不是我想怎么办就可以怎么办,最后都得看法律怎么办。” 通完电话,黄毛就像泄了气的皮球,瘪在一边不再吭声,等着孟梁上山来带人。 许一山将电话打到孟梁手机上,请他来云雾山村走一趟。告诉他这里有个非常重要的嫌疑人。 孟梁打着哈哈道:“许老弟,你就别为难老哥了,什么重要的人物啊?还需要我亲自去跑一趟。” 许一山道:“你尽管来就是。” 孟梁似乎不太愿意,犹豫好一会才说:“要不,麻烦老弟你送过来,我给你发一个见义勇为的奖?” 许一山笑道:“孟所,玩笑不开了,我实话告诉你,这个人牵涉到私闯民宅,故意伤人的案子。” 孟梁道:“你说的是黄大春的那个案子?” “对。” 孟梁嘿嘿地笑,压低声道:“我忘了给老弟你说了,这个案子上面有交代,已经结案了。” 许一山一愣,问道:“人都没抓到,怎么就结案了?你说的上面,指的是谁?” “指的是谁,想必老弟你比我更清楚。许老弟,你就别为难老哥了。这件事造成的后果也不算太严重。现在讲究和谐社会,能过去就尽量过去。” 许一山愤怒地吼道:“老孟,你说的什么话?” 或许是他的声音过高,孟梁那边半天没动静。 许一山放缓声音道:“孟所,你应该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不要忘记自己的初心了。你说,来不来?” 孟梁迟疑了好一会,才小声道:“你是爷,我来。” 挂了电话,许一山的心情糟得一塌糊涂。 那次黄大春一家人被打,黄大勇带着全村的老弱病残来镇里找他讨要说法,弄得他灰头土脸。 事后,段焱华在会上还暗讽说,某些人喜欢搞个人英雄主义,这是组织最不能容忍的事。希望某些同志能吸取教训,不要自以为是。 孟梁来云雾山村的时候,天已经擦黑。 他二话不说,命人拿手铐铐住了黄毛,不忘解气地踢了黄毛一脚,骂道:“你个狗日的,害得老子一把年纪还要爬山涉水。” 看着孟梁带走黄毛,许一山心里突然涌起来一个预感,或许,真正的斗争才刚刚开始。 正文 第348章 以毒攻毒 许一山不会知道,他让孟梁抓了黄毛,气得洪荒掀翻了正吃着饭的桌子。 许一山此举,于洪荒来说,无异于背信弃义。 本来说好的,他捐助云雾山村一套榨油设备,换取许一山不再追究过去的事。谁能料到这个许一山说一套做一套,当面翻脸,这让他洪荒今后在江湖怎么混? 说白了,这是许一山耍了他! “给我把罗世斌找来。”洪荒咬牙切齿道:“老子就来他个以毒攻毒。” 罗世斌被洪荒赶走后,继续过着他落魄诗人的日子。 听到洪荒召唤,赶紧屁颠屁颠过来,涎着脸笑问:“老大,你有何指示?我愿意为你效犬马之劳。” 洪荒咬着牙道:“罗世斌你给我听着,老子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让许一山消失。” 罗世斌吃了一惊,小心问:“要他的命还是......” 洪荒哼了一声,命人给了罗世斌五万块钱,道:“这只是定金,事情办完后,三十万。” 罗世斌嘀咕道:“老大你这是要他的命啊。” 洪荒不耐烦摆摆手,“能干不能干?不能干我找别人。” 罗世斌看着眼前一堆红花花的票子,心早就飞了。 他这辈子何曾见过这么多钱?从懂事起,他的记忆就一直停留在贫苦里。 过去,他常常以精神食粮安慰自己,嘲笑他人。他说,贪图物质享受的人,精神土壤都是非常贫瘠的。而像他这样有着丰富精神食粮的人,活得才是人生最求的极致目标。 有人取笑他说,罗世斌,你连肚子都填不饱,谈你娘的精神食粮。 罗世斌每次都会很轻蔑地看对方一眼,不屑撇撇嘴道:“你们懂个屁,一群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动物。” 他太渴望钱了,可是钱就像与他有仇怨一样,就是不跟他。 现在面前有那么多的钱,只要他答应,还会有更多的钱在等着自己。 “这事我认了。”罗世斌一边说,一边忙着将钱往怀里搂。 洪荒冷冷地丢了一句话过来,“罗世斌,你要想清楚,这钱也不是那么好拿的。拿了我洪荒的钱,就得替我办事。如果你拿钱敢不办事,那么就会有人来办你。” 拿了钱的罗世斌,径直去了云雾山村。 对于罗世斌来说,云雾山村他并不陌生。 他来过几次,每次都是来找唐欢。 但每次来,唐欢都会给他冷脸看。 罗世斌追唐欢,在通讯员培训班就开始了。 第一次见到唐欢,他惊为天人,当晚就写了一首火热的长诗送给唐欢。 唐欢看都没看他的长诗一眼,只说了一句话,“诗歌并不能让人吃饱穿暖。” 唐欢的态度,一度让罗世斌很受伤。 在洪山镇的青年文学爱好者当中,他罗世斌可不是一般的人物。 毕竟,他在大杂志大刊物上发表过作品。这对普通人来说,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成就。因此,他常常以诗人自居,目空一切,恃才傲物。 比如小邝,在他面前一直以学生的姿态尊重他。像小邝这样的文学青年,大家都将他奉为偶像。 没想到的是,他的偶像形象在唐欢面前不堪一击,轰然倒塌。 唐欢的拒绝,并没让他死心。 他认为,唐欢是嫌弃他没钱。因此,他甘于斯文扫地,跟随洪荒,以给洪荒出谋划策为由,居然被人尊称为“军师”。 但不管罗世斌怎么挖空心思去讨好洪荒,最终还是因为许一山的一句话,让他被洪荒从身边赶走。 如今,他有钱了,唐欢还会拒绝他吗? 当然,他来云雾山村,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那就是针对许一山而来。 穿着西装革履的罗世斌一出现在云雾山村,就有人去报告了唐欢,“欢,那个诗人又来了。” 唐欢正在与许一山商讨开机榨油的事,听到这句话,眉头微微一皱道:“让他走。” 村民笑道:“诗人不会走的,他说来给你下聘礼的。” 唐欢便红了脸,骂了一句,“不要脸!” 许一山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人家爱慕你,是他的权利。你拒绝他,是你的自由,骂人就不对了。” 唐欢瞪他一眼道:“骂他,是给面子。姑奶奶心里烦躁,打他。” 她说完,从脚边捡了一根杂木棍子,气势汹汹地问村民,“他在哪?” “在你家。” 唐欢脸色一沉,扭头就往外跑。 许一山担心出事,赶紧想喊住她。 可是唐欢充耳不闻,蹬蹬蹬跑了。 许一山不禁摇头,却没跟着去。 他实在是不屑于与罗世斌照面,他从骨子里就瞧不起罗世斌这个人。这种为了富贵甘于放弃人格的东西,在他心里连狗屎都不如。 当然,他心里还有一个梗。 罗世斌半夜跑去镇政府楼上往他窗户上打枪,这是不可容忍的事。 做人得学会忍!这是爹许赤脚教导他的话。 他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才能让心里的这个梗化了。 榨油设备经过安装技术人员调试后,已经可以生产了。现在的问题是,谁家的先榨。 云雾山村三十几户人家,家家户户今年都大丰收。茶籽变成油之后,才能更好的保存。而且榨得越早,出油率越高。 老书记主动表态,他家最后上榨,唐欢也表示,她家也可等到全村人都榨完了才上。 即便如此,谁家是开机第一人,还是争不开。 马嫂子说,她家男人死了,家里劳力不足,需要先榨。可是像马嫂子这样的人家全村有十几户,大家的情况都差不多啊。 许一山便提议,如果大家都争着做开榨第一家,干脆抓阄决定。 唐欢就是在与他商量抓阄的事时,村民跑来告诉她,诗人来她家了。 十几分钟后,村民急慌慌跑来喊许一山,唐欢把诗人打死了。 许一山吓了一跳,以他对唐欢的了解,唐欢一棍子敲死罗世斌的可能性不是没有啊。 他二话没说,拔腿就往唐欢家跑。 果然,在唐欢家的地上,罗世斌仰面八叉地躺在地上,额头上有一个血窟窿,血水正汩汩往外冒。 原来唐欢赶回家来后,看到罗世斌正在纠缠着娘,便大喝一声,“罗世斌,你给我滚。” 罗世斌将带来的钱往她面前一扬道:“唐欢,我现在是有钱人了,我是来娶你的。” “娶你娘!”唐欢举起手里的杂木棒子,猛地往罗世斌头上敲去。 正文 第349章 土霸王 唐欢没料着罗世斌不会躲,仿佛他就是故意来挨唐欢打的一样。 棒子落在他的额头上,只听到“噗”的一声,他人便如木头桩子一样,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一看罗世斌头上流血,人没动静了,唐欢的娘首先慌了起来。 围观的人没人敢去动地上的罗世斌,都愣愣地站在一边,茫然失措。 许一山赶过来时,罗世斌仍旧如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他蹲下去身子,伸手压住罗世斌的额头,帮助他止血。一边回过头来对站在身后的乡亲喊,“来个人搭把手,把人抬起来。” 大家七手八脚要去抬人,唐欢却拦住他们,大声道:“不许抬。” 许一山沉着脸道:“唐欢,别任性。人伤了,地上凉,得抬到床上去。” 唐欢一咬牙道:“谁抬谁家去,我就要看看,他会不会真的死了。” 有人找来一把烟丝递给许一山,让他将烟丝压在伤口上,能有效止血。 许一山如法炮制,还果真止住了血。 见伤口没往外流血了,许一山的心稍微平静了一些。 好说歹说,唐欢同意将罗世斌从她家抬出来。 就在大家伸手去抬他的时候,罗世斌突然挣扎着不肯起身。 他脸上流满了血,样子显得很恐怖。 “谁动我,我死谁家。”罗世斌冷笑着说:“哪里我都不去,我就死在这里。” 说完,他将身子一挺,又躺回在了地上。 许一山问:“罗世斌,你什么意思?” 罗世斌斜着眼看着他道:“谁打我,谁负责,我要个说法。” “你要什么说法?” 罗世斌摸了摸脑袋,怪异地笑了,道:“我脑袋被打,现在晕乎乎的,脑震荡了,严重脑震荡了。” 话音未落,听到唐欢怒骂道:“罗世斌,你想做条癞皮狗啊?想赖我家里是不?姑奶奶让你脑震荡。” 没人知道唐欢什么时候手里又拿着了杂木棒子,她劈面往罗世斌身上敲了下来。 许一山眼明手快,闪身挡在罗世斌面前,棒子没砸着罗世斌,却结结实实落在他的背上。 这一棒力道看来不轻,若是落在罗世斌头上,势必开了他的瓢。 许一山只觉得背上一阵尖厉的痛,闷哼了一声。 唐欢见状,扔了手里的棒子,掩面夺门而出。 围观的乡亲七嘴八舌,指责罗世斌耍赖。老书记闻讯也赶来了,眉头一皱摆手道:“有话去村部说。” 眼见着惹了众怒,罗世斌也不敢强留在唐欢家了,只好半推半就跟着去了村部。 唐欢打人是实,得给人赔礼道歉。 可唐欢打死也不愿道歉,阴着脸站在门口,有一句没一句道:“想在云雾山耍赖,走错了门。” 罗世斌的要求很简单,他可以不追究唐欢打他的事,但云雾山村得让他留在村里养伤。 老书记拍一下大腿决定,“行,你就住村部,与小许做邻居。吃喝的事,我来安排。” 隔着堂屋,许一山与罗世斌正式做了邻居。 没人知道罗世斌要在云雾山村养伤的真正想法,大家都在想,这小子是不是还在幻想着能得到唐欢的芳心。 许一山对罗世斌留在云雾山村没任何感觉,多他一个人在村里,似乎并不会有什么影响。 让许一山万万没想到的是,罗世斌只在村里住了不到三天,村里便悄悄流传出来一个说法,许一山上了马嫂子的床。 要搞臭一个人,最好的办法是从生活作风下手。 罗世斌深谙其中的诀窍。 每一个村子,都会有一两个游手好闲的闲人。云雾山村也不例外。 在村里,最著名的闲人,应该算是唐老鸭。 唐老鸭本名叫什么,已经没人记得。他因为过去养鸭,因此得到这么一个外号。 唐老鸭五十三四岁了,一生未娶。 他身材矮小,说话又很难听,特别看不得别人比他过得好。 唐老鸭在没养鸭之后,就成了村里真正的闲人。 他一天的时间,基本都花在找人闲聊上。五十多岁的人,总喜欢往女人堆里钻。是全村连狗都嫌弃的人。 他娶不上老婆,便将主意打在村里的寡妇身上,其中马嫂子,就是他最倾慕的对象。 唐老鸭好吃懒做是出了名的,比如每年上山采摘茶籽,唐老鸭是最不屑干这种苦力活的。他不采摘茶籽,可他家每年的茶籽都不比别人家少。 后来他偷别人家采摘的茶籽被人发现,逮住被狠狠揍了一次。又因为爬马嫂子家墙头,偷看马嫂子洗澡,又被揍了一次,从此与全村人都成了敌人。 罗世斌躺在村部床上的第二天,唐老鸭便摸上了门去。 两个人一见如故一样,聊得火热。 许一山上了马嫂子的床的谣言,就是罗世斌授意唐老鸭去外面说的。 唐老鸭说得有鼻子有眼,轻蔑地说道:“你们看啊,这个姓许的人,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他凭什么来帮我们云雾山村啊,还不就是看中了我们村里的女的多啊。” 有人对唐老鸭的说法持怀疑态度,马嫂子与许一山至少差着十来岁,许一山怎么可能会上她的床? 唐老鸭便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们看马嫂子今年多大啊?人家保养得好,屁股、脸蛋和奶奶,哪一样差过大姑娘?再说,人家会骚,狗婆子一发骚,狗公子还会问年纪么?” 村人想想也是,马嫂子虽然做了十多年的寡妇了,人看起来却还像个小媳妇一样的水灵灵。 云雾山村的女人不但是她,其他女人在她这个年纪,都显得比山外的女人要年轻。 有人归结这是云雾山的水好。 常年喝云雾山的山泉水,用山泉水洗澡,比任何护肤品似乎都要来得有效果。 至少,整个村的女人皮肤,都与山外的女人不同,个个都显得水嫩,即便如唐欢的老娘,快六十岁的人了,看起来却还像三十出头的少妇一样。 唐老鸭说得活灵活现,真像他亲眼看到过许一山上了马嫂子的床一样。 村民们被他一忽悠,居然有几个人相信了他的话。 于是,没过两天,全村便传出来一个说法,被撤了职的许一山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准备要来云雾山村当土霸王。 当然,许一山当了土霸王,全村的女人都归他一个人所有了。以后全村的男人都要被许一山压迫,就算想与自己老婆睡觉,还得先问许一山答不答应。 谣言在全村满天飞,唯有许一山浑然不觉,他还在考虑榨油出来后,要怎么将这批茶油卖出去。 正文 第350章 癞皮狗唐老鸭 人前闲言碎语,背后指指点点,终于让马嫂子受不住了。 马嫂子拿着一把锋利的镰刀,堵住了唐老鸭的门。 唐老鸭看着满脸怒气的马嫂子,再看一眼她手里握着的镰刀,一双腿不由发起抖来。 他强忍着恐惧,声色俱厉地指着马嫂子吼道:“你想干什么?” 马嫂子冷冷一笑道:“唐老鸭,你莫慌,我就问你,你那只眼睛看到许干部上了我的床的。” 唐老鸭嘿嘿地笑,阴阳怪气道:“你别管我那只眼看到的,我又不嫌弃你。” 马嫂子哼道:“我嫌弃你啊。你个畜生,今天你说不出来是那只眼看到的,老娘就把你两只眼都挖出来。” 说罢,马嫂子就像一头愤怒的母豹子,提着镰刀扑了上去。 唐老鸭一看情势不对,心胆俱寒起来,想要夺门而逃,门口又被马嫂子堵住了,急得绕着桌子转,一边嚷道:“马嫂子,你想杀人吗?” “老娘杀个畜生。”马嫂子骂骂咧咧,脚下却一刻也不停,恨不得将唐老鸭一脚踩在地上,手起刀落,灭了这个坏种。 唐老鸭吓得面无血色,他心里清楚,此刻落入马嫂子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 转了几圈,唐老鸭瞅准一个时机,终于从屋里窜了出去。 唐老鸭在前落荒而逃,马嫂子在后穷追不舍。顿时引来不少人围观,却没人上前去拉一把马嫂子。 要说云雾山村的人,无论男女老少,看到唐老鸭都像看见一堆屎一样的嫌弃。 偏偏这唐老鸭,又最喜欢往人堆里钻。 最让村民们嫌弃他的是唐老鸭的懒,简直是懒得蛇钻屁眼都不想扯的人。 过去,大家看见他,还会打声招呼,遇到正在吃饭的,也会客气地问他吃过没有。 每逢这时,唐老鸭都会爽快回一声,“还没呢。” 说完,也不等别人再客气,自己主动去寻了碗筷,饕餮一般将人家桌子上的好菜一扫而尽。 村民们后来发现,每当到了饭点,唐老杨便会挨门串户闲逛,就等着人家一声客气他好上桌。 大家知道了他的意思,以后再没人客气招呼他了。 唐老鸭讨不到一口饭吃,便寻思出来一个毒恶的主意。别人不与他客气,他倒贴上去与人客气。 若是哪家来了客人,唐老鸭势必会早早守在人家门口,双手袖进衣袖,靠在人家门上,嬉皮笑脸问:“吃了没?” 主人客气,会与他打个招呼,递他一支烟。也不招呼他上桌吃饭。倘若碰到有些人心里不耐烦他的,讥讽他几句,他便会暗恨在心,当晚必定会去人家里,将人锅碗瓢盆,尽数搬出来扔了。 最令人痛恨的一次,是唐老鸭居然在人家锅里拉了一泡屎。 如果不是大家头上都顶着一个“唐”姓,如果大家不都是一个祖宗,云雾山村的村民们恨不得将唐老鸭活埋。 唐老鸭跑得快,马嫂子到底是女人,追了一阵,眼看着唐老鸭就要跑得不见影子了,恰好许一山过来,看见唐老鸭慌慌张张地从身边窜过去,于是伸手一把抓住他,狐疑地问:“老唐,你跑什么?” 唐老鸭急得满脸通红,慌乱想要挣脱许一山的手。 许一山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逮着他不肯放,逗着他道:“老唐,你得说清楚,你跑什么。” 正说着话,看到马嫂子气喘吁吁来了,伸手一把薅住唐老鸭的头发,猛地往地上一拽。 唐老鸭站立不稳,人便趔趄地要倒下去。 许一山赶紧扶住他,一边用身体去挡马嫂子,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看热闹的人跟着过来了,大家一起起哄,叫着马嫂子阉了唐老鸭。 有许一山在,唐老鸭不敢用强,只能装可怜地对许一山道:“许干部,你可要保护我。” 许一山笑笑,真将他挡在身后,问马嫂子道:“马嫂子,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发那么大脾气。” 马嫂子气得一张脸五颜六色,指着唐老鸭骂道:“唐老鸭,你今天说不出来,老娘就与你一道死。你诬蔑我行,你诬蔑人家许干部,你这个畜生还有良心吗?” 许一山一愣,问道:“污蔑我什么了?” 马嫂子瞪他一眼道:“许干部,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啊?这个畜生说你上了我的床。” 她话说完,自己先羞得无地自容了。 许一山眉头一皱,转过头问唐老鸭,“老唐,你可真不能胡说八道。” 唐老鸭翻着白眼,低声辩解道:“又不是我说的,是别人要我这样说的。” 马嫂子怒不可遏地质问:“不是你说的,是谁说的?人家许干部为我们装变压器,装榨油机,没要我们一分钱,你这畜生还污蔑他,坏我名声都算了,你还敢坏许干部名声,你个坏种。” 两个人拉拉扯扯,谁都不撒手。 许一山笑了笑,和颜悦色地问唐老鸭,“老唐,你说不是你说的,你真的得说出来是谁说的。要不,我可帮不了你。” 唐老鸭一看四周,村民已经将他们围在了中间,他想再夺路而逃的可能性已经不存在。 唐老鸭也深知村民很厌恶他,他干脆破罐子破摔,昂着头冷冷说道:“我不会告诉你们的。” 许一山心里来了气,冷笑道:“哟,老唐,你是准备宁死不屈了?” 唐老鸭笑嘻嘻道:“你是干部,你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许一山凑到他面前提醒他道:“老唐,我早被撤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不是干部了啊。” 唐老鸭一愣,顿时惶恐起来。 马嫂子挥舞着镰刀,非要挖了唐老鸭的眼珠子,闹得鸡飞狗跳。 眼看着众人起哄,马嫂子发怒,许一山又似乎不想管的意思,唐老鸭的心里便害怕起来。 若是马嫂子真的挖了他的眼珠子,他还真没地方报账啊。 马嫂子孤儿寡母的,他一个大男人被女人挖了眼珠子,他能有意思报仇雪恨? 眼见着不说出来是谁是脱不了身的了,唐老鸭将心一横,说道:“这是罗老板要我说的。” 许一山一下没反应过来,问他道:“哪个罗老板?” 唐老鸭便笑,小声说道:“就是与你一起住在村部的罗老板啊。他说,我这样说出去,他给我五百块钱。” “钱给你了没?”许一山似笑非笑地问,心里突然冒起来一股怒火,想道:“这个罗世斌,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看来不给他点颜色,还真没将老子当回事。” 唐老鸭小声道:“还没啊。” 许一山哦了一声,摆摆手道:“放心,这个钱我替你去要来,大家都散了吧。” 热闹没得看了,大家也就慢慢散去了。 许一山对马嫂子道:“嫂子,老唐这人你也知道他的,这件事就算了吧。” 马嫂子还不愿意,许一山便让唐老鸭先走,他与马嫂子一道去找罗世斌。 正文 第351章 痛打罗世斌 罗世斌躺在村里给他安排的床上,翘着二郎腿,看着屋顶在想心事。 小邝第一次给他介绍新来的副镇长许一山时,罗世斌满不在乎地讥讽小邝道:“你们这些人就是占着命好,投胎会投。” 小邝解释说,许镇长也是农村出身的人,人家是考大学走出来的干部。 罗世斌听到这样的话,就像被针扎了一样的跳起来。他骂道:“他们当干部的,能有一个好东西吗?” 后来许一山要办通讯员培训班,罗世斌想着可以混吃混喝几天,便让小邝带他一起去参加。 小邝为难道:“你又不是通讯员,我怎么好带你去?” 罗世斌安慰他道:“你尽管让我去,我可是个正儿八经的诗人。这镇长若是真尊重我们文化人,他就会客气待我。若是虚情假意,你们就算培训了,还是会没出息。” 再后来,罗世斌听闻镇里要办一个内部刊物,想起他的名声在外,许一山应该不会拒绝他。于是兴冲冲地去找许一山,希望凭着自己诗人的身份去镇里混碗饭吃。 谁料许一山根本不买他诗人身份的帐,直接了当拒绝了他。 这让罗世斌感到很没面子,便生出要报复许一山的念头。 恰好洪荒在四处招揽人才,罗世斌便自告奋勇上门毛遂自荐,居然得到了洪荒的垂青,于是便在他身边留了下来。 他报复许一山的念头一刻也没松懈,没过多久,便爆出了许一山与宛秋九宫格朋友圈照片一事。 罗世斌计划得很完美,像他许一山这样的干部,最怕的就是私生活不检点的问题。只要闹出这样的绯闻,往往能让当事人身败名裂。 让他失望的是,九宫格事件很快就平息下去,甚至都没掀起一丝波澜。 再后来,他被洪荒从身边赶走,原因又在许一山身上。这让罗世斌埋在心里的恨积聚得更深了。 他坚定地认为,夺人饭碗,犹如杀人父母。 许一山砸了他饭碗,他岂能一口咽下这口气? 在洪荒再次找到他头上时,他已经暗下了决心,这次不成功,便成仁。 他指使唐老鸭四处放风,说许一山上了马嫂子的床,意思就是告诉云雾山村的人,许一山这人吃相太难看,老少通吃。他被撤职没地方去,才想着来云雾山村当村大王等等。 只要计划得逞,许一山就没法在云雾山村混得下去。 许一山混不下去,势必就得低头。他只要低头了,今后何愁不可以奚落他? 他认为,至少,他身后有洪老板撑腰。而他许一山,应该就是个孤家寡人。 正当他想得天花乱坠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巨响。 门被许一山一脚踢开,脸色铁青的许一山一步跨了进来。在他身后,紧跟着满脸怒气的马嫂子。 罗世斌惊得几乎从床上一跃而起。 “你们想干嘛?”他颤抖着问。 许一山一看他那副狼狈样子,没忍住,先笑了起来。 “罗世斌,我问你,你让老躺在外面散布我的什么谣言?” “胡说,我时候让人去散布你的谣言了?许干部,你可不能血口喷人,冤枉好人。” “自己做的事,自己不敢承认,你还是个男人吗?”马嫂子质问他道:“你承认,好商量,不承认,有你好看。” 罗世斌一愣,随即哈哈笑起来,他不屑地哼了一声道:“怎么?你们想栽赃我啊?” 许一山摇了摇头道:“罗世斌,我尊你是个读书人,给你面子,你要晓得要面子。” 罗世斌一脸委屈道:“许干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我到底哪得罪你了?” 许一山摇摇头道:“你没得罪我。” “那不就行了。我一没得罪你,二没把你怎么样,你这样破门而入,不对吧?” “没什么不对的。”许一山淡淡说道:“我也不想追究你什么责任,这样,你现在离开云雾山村,我什么话都不说了。你不走,怨不得我请你离开。” 罗世斌突然将身体往床上一躺,慢条斯理道:“我不会走,我有严重的脑震荡,是被唐欢打的,我还没讨个说法。” 话音刚落听到门外传来一个声音,“我给你一个说法。” 唐欢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她脸上阴云密布,顺手操起门边的一根木棒,闯了进来。 没等许一山回过神来,唐欢手里的木棒已经没头没脑地往床上一顿乱打。 罗世斌痛得杀猪似的叫唤起来,想躲,无奈没地方躲,只好扯起被子裹住自己,大喊道:“杀人啦,杀人啦。” 唐欢一边打,一边骂道:“就打死你条癞皮狗。” 她一边打,一边哭,手里的木棒如雨点落在被子上,发出噗噗的声音。 许一山没想拦着唐欢,他知道唐欢这样揍人,最多就是给罗世斌弄点皮外伤出来。 对付无赖,就只能用最野蛮的办法。 马嫂子迟疑片刻,也跟着加入了狠揍罗世斌的队伍里来了。 两个女人将罗世斌堵在床上,对着裹在被子里不敢冒头的罗世斌,穷追猛打。 老支书赶来的时候,唐欢和马嫂子已经累得不想动手了。 老支书将罗世斌从被子里拉出来,埋怨他道:“小罗啊,不是我说你,你好好养伤不行啊,非得弄出这么多事?我们云雾山的人,个人声誉可比命还要重要啊。这样吧,我也不能留你了,你下山去吧。” 即便罗世斌裹在棉被里,人还是被揍得皮青脸肿了起来。 有老支书在,罗世斌胆子大了许多。 他咬着牙狠狠道:“你们记住,今天你们打了我,我一定要让你们血债血还。” “还你娘的头。”马嫂子大骂一声,又要冲上去揍他。 许一山拉住马嫂子道:“算了,他这个人,嘴硬。” 说毕,又对罗世斌说道:“罗世斌,我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是谁派你来的,这样吧,你按老书记说的去做,趁早下山去,这事就算完了。” “完了吗?”罗世斌冷冷看他一眼,咬着牙道:“许一山,你记住,今天这顿打,我会还在你身上。” 许一山气得双眼圆睁,没等人反应过来,他已经甩了罗世斌一记响亮的耳光。 “滚!”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罗世斌显然没料到许一山会动手,顿时愣住了。 很快,他反应过来,赶紧从床上溜下来,穿了鞋子便往门外钻,嘴里嚷道:“许一山,你记住,这笔账,要记在你头上。” 赶走了罗世斌,云雾山村出现了短暂的平静。 很快,一个更大的阴谋正悄悄往云雾山村涌来。 正文 第352章 夜宿云雾山顶 罗世斌被云雾山村人赶走后,唐老鸭没有了靠山,躲在不敢出来闹事了。 许一山将老书记和唐欢他们一群村干部请到村部开会,商议要争取在年前将今年的新茶籽全部加工完毕。 榨油设备是新的,虽然经过调试没问题,但不等于正式运作起来也没问题。 而且,云雾山村过去都没用过机器榨油,对这东西有些陌生。 因此,没有谁第一个站出来拿自家的茶籽来先试。 就连老书记也不敢表态,毕竟失败了,一年的辛苦就白费了。 开了半天的会,还是决定不下来。许一山便提出一个建议,全村茶籽统一集中到一块,各家各户先称自家的茶籽重量,等全部茶油榨完后,按重量分油给各家。 老书记大腿一拍道:“这主意好,谁都不吃亏。就按这个办。” 许一山又提出,“我想了一下,机器榨油是效率,古法榨油是质量。今年的茶籽,我觉得分为两块进行。大部分采用机器,小部分继续采用古法榨油。” 唐欢对他的提议表示支持,老书记沉吟着不表态。还是许一山一句话让他下定了决心,许一山说:“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我们不能丢了,就算是纪念吧。” 会开到这里,终于达成一致意见。 全村各家各户将今年新摘的茶籽全部集中到榨坊去,由村里安排专人负责榨油。 除榨油人员外,村民在榨油期间不得私自进入榨坊。 第二天,各家各户就将茶籽送了过来。 老书记亲自掌称,唐欢计数。几天前临时培训的两个村民负责榨油工作。 许一山闲着没事,想起上次张曼走的时候,没将她的摄影设备带回去,于是便去唐欢家取了回来,准备等有空的时候去一趟衡岳市,将器材送还给她。 张曼的设备都是最新的专业设备,价值不菲不说,而且都是外国的进口货。 外文当然难不住许一山,他将摄影机翻来覆去玩了一遍,脑海里突发奇想,张曼不在,何不借她的设备拍摄一点东西回去? 晚上与唐欢将想法说了,唐欢惊异地问:“你不怕蛇啊?” 许一山指着满山落叶道:“这个季节,哪还有蛇?” 唐欢想了想道:“要拍,就去山顶拍日出的片子。那是真美!” 她眯起眼,仿佛沉醉在美丽的风景里,幽幽说道:“我看很多旅游景区的风光,还赶不上我们云雾山的一半呢。至少我们这里都是真实风光。” 许一山道:“你说得没错。我的想法就是,以最合适的方式将云雾山的美展现给外面的人知道,让他们都知道我们这里是一个绝美的世外桃源。” 唐欢小声问:“如果这样,外面的人不会都涌进来吧?” “我需要的就是这么一个结果。”许一山解释道:“要让云雾山走出贫困,就必须得找出一条最适合云雾山发展的路子。我已经想过了,我们云雾山一有古法茶油的优势,二有自然风光的优势,三有土特产的优势,第四,云雾山泉水,应该也是一个开发的好东西。” 唐欢警惕地问:“你想干什么?” 许一山只好实话实说出来,“我准备将云雾山打造成为一个旅游胜地。” 唐欢吃惊地瞪大了眼,她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迟疑着问:“你想怎么做啊?我们这里连路都不通,要搞成旅游区,谈何容易。” 许一山摇摇头道:“事在人为,唐欢,我们一定要往前看,困难不可怕,只要人心齐,就没办不成的事。” 老书记听说许一山要去云雾山顶拍电视,担心又出现危险,特地安排了村里两个精壮汉子陪他们一起去。 有他们带路,许一山很轻松就上了山顶。 云雾山峰顶是一块巨大的坪,坪中间有一块巨大光滑无比的石头,仿佛是从天而降下来的一样,令人心生惊喜。 许一山爬山石头去看了看,发现石头中间又有一个拳头大的洞,洞口四周是一圈凹处。 石洞里不断涌出来清凉的泉水,却不盈出凹处,也不知这泉水去了哪里,只见汩汩冒出来,又无声无息消失不见。 这让许一山特别惊奇。 他是学水利的,对地质结构有非常深的了解。而且他对茅山县山川河流都熟悉,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奇观。 唐欢跟着他爬了上来,看着许一山沉迷在石洞的泉水里,便笑着告诉他,这块石头听老人讲,还真是天外飞来的,他们村里人叫它飞仙石。 唐欢说,这石洞里的泉水从来就没干过,再旱的天,这里也有水冒出来。 有年茅山大旱,连续八个月没下过雨,山上的树木都枯死了。云雾山顶往下流的泉水也断了流,唯有这石洞眼里的水,没见少过。 云雾山一村的人,当年就靠着这一眼的水,全部活了下来。 许一山听得心驰神往,赶紧叫了下面的村民将摄影器材拿上来,他架好机器后,仔细地拍了起来。 拍过石头,他又要拍山顶的风景,可惜隆冬季节,四周都是光秃秃的树木,拍在视频里显不出特别的美来,反而多了一份凄凉。 因为要拍第二天早上的日出,他们就必须得在山上过夜。 两个帮忙的汉子轻车熟路,很快就弄好了两个临时休息过夜的地方。 他们在大石底下铺了一层厚厚的落叶,又去捡了一些干柴准备晚上烧火。 过去,村民们也有在山上过夜的习惯,因此他们做起这些事来,显得有条不紊。 两个汉子的辈分都与老书记一样,得叫唐欢“姑姑”,他们在唐欢面前很谦逊,一直问姑姑要不要提前下山去,晚上有他们两个陪着许干部就行。 唐欢不肯,说自己又不是什么娇嫩的富家小姐,她不怕山顶夜寒。 到了晚上,四个人吃了一些带上来的干粮,便都躲进大石底下去避风。 山顶风大,树枝被吹得呜呜作响。这声音有点瘆人,若是一个人,还真会被吓倒。 三个男人将唐欢让在最里边,这样风吹不到,反而还有些暖意。 许一山靠在冰凉的石壁上,想着视频拍好了后,要怎么让外面的人知道。 尽管现在资讯发达,各种自媒体层出不穷,但真正有影响的并不多。 原来他想慢慢积累粉丝人气,现在看来不能在这件事上花费太多精力。他必须做到一炮而红。 入夜没多久,两个男人便抱着双臂躺下了,一会就发出了鼾声。 许一山睡不着,他试探地轻轻问了一声,“唐欢,你睡着了吗?” “没呢。”黑暗中传来唐欢的声音。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过来,唐欢将身体挪到他身边,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道:“我想出去。” 正文 第353章 隐藏的计划 山顶寒风凛冽,四周一片漆黑。 天上无月,亦无星辰。 许一山担心地问:“明早会不会有日出啊?” 唐欢看了看天,小声道:“应该会有。一般这样的天气,都会有日出。” 听唐欢这么一说,许一山暂时放缓了心情。 他心里现在有个基本的计划,先以风光片引路,再逐渐推出云雾山的特产,最后将云雾山村打造成为一个集旅游与电商为一体的山里明星村庄。 他甚至已经决定,整个计划当中,唐欢都是焦点人物,而且他为她取了一个网名,就叫山里姑姑。 唐欢让许一山背过身去,她往后走了几步,躲在一丛灌木后,没有了动静。 许一山心里明白唐欢在做什么,他没敢动,更没敢多想。 没一会,唐欢过来,显得很轻松地喊他,“回去,等天亮吧。” 两个汉子已经醒了过来,坐在地上草铺上吸烟。 看到许一山他们回来,两个人往一边移了移,让许一山和唐欢进去里面,他们挡在外边。 许一山不肯,但被他们硬推了进去,笑他道:“许干部,你细皮嫩肉的,不像我们这些老爷们,抗得住。” 许一山不服道:“我哪细皮嫩肉了?我也是农村人出身,与兄弟们一样。” 两个汉子就笑,赞叹道:“许干部,说实话,像你这样的干部,我们已经好多年没见着了。” 聊了一会,寒气愈发浓了,两个人便起身去点了火堆。 有了火,四周温暖了许多。 唐欢靠在石壁的最深处,一声不响地看着他们三个说话。 许一山问他们讨要了一支烟,点着吸了一口,便猛烈地咳嗽起来。 两个人便笑他,说云雾山的男人有两样东西不离手,一是酒,二是烟。不抽烟不喝酒的男人,只能算半个男人。 像许一山这种能喝酒,却不会抽烟的男人,可以算大半个男人。 其中一个补充道:“还有样东西,也是我们云雾山男人的福气,那就是女人离不得身。” 话一出口,显然想起还有唐欢在,他便不好意思地补了一句,“姑姑不会骂我吧?” 唐欢接过去话说道:“我骂你干什么?你们想聊什么尽管聊,可以把我当不存在。” 男人在一起,话题当然会在女人身上。 就好比女人聚在一堆时,她们的话题也永远绕不过男人。 但只要男人堆里有个女人,或者女人堆里夹杂一个男人,她们的话题便会有意识不去沾染男女之间的事。 陪许一山上山的两男人是叔伯兄弟,一个叫唐勇,一个叫唐敢。 唐勇当年跟着唐欢的爹出去卖茶油,遭遇山洪时,危急时刻被唐欢的爹一把推在一边,捡了一条命。从此他便视唐欢的爹为救命恩人。 唐欢既是救命恩人的女儿,在辈分上又是他姑姑,因此,唐勇尽管比唐欢大了十多岁,但在唐欢面前永远都是客客气气。 许一山抽了几口烟后,似乎慢慢习惯了烟的辛辣味。 唐勇突然说:“许干部,我在想一个事,你对我们云雾山村那么好,究竟是为什么?” 这问题问得实在是难以回答,许一山顿时不知要如何解释。 一边的唐敢笑嘻嘻道:“哥,你这都不明白啊?许干部是看在姑姑的份上,才这样帮我们的啊。” 唐勇恍然大悟道:“也是啊,我就觉得,你和姑姑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听说你被撤职了,撤职了好啊,以后就是我们云雾山的人了。” 许一山赶紧拦住他们道:“我们不聊这些,我想问问,你们平常除了做农活,还有其他什么收入吗?” 唐勇想了想说:“也没其他收入。我们这里主要是交通闭塞,有好东西也拿不出去,只能等着坏了。我说句话不好听的话,我们村里每年家家户户倒掉的茶油,怕都能装满一口塘了。” 许一山吃惊地问:“好好的茶油,怎么倒掉呢?” 唐勇叹口气道:“每年都有新油,老油就没人吃了。卖又没地方卖,放在家里还占地方,只能倒了。” 许一山闻言,不觉心痛。 他深知在江南这些地方,人们主要的食用油是菜籽油。像茶油这类的油,算得上是奢侈品。寻常人家家里根本就不可能买这种油吃。 毕竟,茶油贵,而且还买不到正宗的油。 许一山道:“要是把油都卖出去,这岂不是一笔不错的收入?” 唐勇苦笑道:“若是许干部你能帮我们把油都卖了,你就是我们村的福星、恩人和菩萨。” 许一山安慰他道:“老兄你别急,我许一山要是不将村里的油卖出去,我就不离开云雾山村。” 冬夜长,终于挨到天色微明。 许一山指挥着唐勇唐敢两兄弟帮自己架好了摄影设备,就等着日头从云里钻出来了。 八点刚过,终于云开雾散。 一轮红日,从遥远的天边慢慢升起,顿时,山川河流便披上了绚丽的霞光。 许一山掌着摄像机,紧跟着太阳的移动。 但万丈霞光将天地之间披上一层金色的时候,他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壮观景象,虽然他过去也看过日出,但比起眼前的景色来,仿佛过去看的日出就是儿戏一般。 远处,红日腾腾而上。阳光穿透薄雾,洒在身上,斑斑点点。 世界似乎在一瞬间便喧腾起来。 他激动不已,眼光一刻也没敢离开过摄像机的镜头。 半个小时后,太阳已经高悬在头顶了。 这是一个少有的冬日艳阳天,和煦的阳光打在人身上,令人心里生出无限温暖。 许一山在山顶整整拍了两个小时,将山顶景色,四周景物,尽数摄进镜头里。 他知道,后期制作的时候,需要剪辑。现在拍的只是素材。 等他拍完,看着唐家兄弟在帮忙收着器材的时候,他还没从景色里走出来。 这景色太壮观,不是一般词能够形容的美。这是一种原始的美,粗犷,却不失骨子深处流动的柔美。 它带着一种野性的冲动扑面而来,让人情不自禁忘记自己,内心深处升腾起一股旺盛的生命力出来。 “下山。”他抑制不住兴奋。 他现在要带着拍好的素材,赶去衡岳市里见张曼。 正文 第354章 刀把子和笔杆子 张曼一见到许一山,鼻子似乎便酸了起来,埋怨他道:“许一山,你还记得来看我啊。” 许一山嘿嘿地笑,连忙赔不是。 张曼倒也没怎么说他了,看着风尘仆仆的许一山,径直问:“你来找我,肯定是有事吧?” 许一山心想,直接开口说求她帮着剪辑,张曼肯定会更生气,于是小声说道:“没事,就是来看看你。” 张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嘴巴一撇道:“许一山,你别想瞒着我。你这个人心里藏不住东西,都写在脸上了。你既然说没事,等下再敢说有事,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许一山赶紧点头,“不说不说。” 作为衡岳日报首席记者,张曼在衡岳地区新闻界的名声和地位,几乎无人能够撼动。 平常,各地县委书记见到她,都会客气与她打招呼。谁都知道,记者是得罪不起的,特别像她这样有影响力的记者,得罪她,等于是自己找了一只虱子放在头上抓。 衡岳日报是地方上的大报,代表着整个衡岳地区的形象。 有人总结了为官之道的心得,要想平平安安为官一任,必须得抓好刀把子和笔杆子。 刀把子自然指的是政法系统,而笔杆子,就是宣传系统。 衡岳市的刀把子一直握在本土官员手里,副市长兼公安局长的魏书生,已经在该系统工作了整整四十年。 传说,魏书生的脾气很怪,是个宁折不弯的老头。他是一个典型的从基层干起来的领导,第一个工作是派出所的户籍民警。 然后副所长、所长,再是支队长,副局长。最后坐上局长宝座,是现任当中为数不多的出身本土的干部。 魏书生因与富嘉义当面拍桌子而闻名,原因在于市委书记富嘉义要去下面视察,要求市局派警车为其开道,遭到魏书生的断然拒绝。 富嘉义恼羞成怒,当场要撤他的职。 魏书生从腰里掏出一把枪往桌子上一砸,吼了一句:“问它答不答应。” 此后,这件事不了了之。从此富嘉义出巡,再无风光的警车鸣笛为其保驾护航。 笔杆子其实应当首推宣传部,富嘉义来了衡岳市后,提拔了一个漂亮的女人当了宣传部长。此女原来是富嘉义在外地任职时认识的宾馆服务员,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摇身一变成了领导干部。 富嘉义调来衡岳市后,没多久她也跟着调了过来。 女人做宣传部长并没错。错就错在她不懂业务,却偏偏喜欢指手画脚。 女人与女人,本身就是天敌,漂亮的女人尤甚。 于是,张曼便成了部长眼里的一根刺。 激发她们之间矛盾的原因,在于富嘉义来报社视察。报社领导特意安排张曼出面接待。 当时,富嘉义一眼看到张曼,脚便挪不动步了,紧紧握着张曼的手不肯松开,叮嘱她要为衡岳人们多写一些正能量的好文章,将衡岳市的形象推广出去。 这一切,都被陪着视察的女部长看在眼里。当即酸溜溜地提醒富嘉义,“书记,有我们宣传部门掌舵,一定不辱使命。” 张曼的首席记者身份就是富嘉义封的,富嘉义表态,以后凡衡岳地区的重大新闻,必须由张曼报道。他本人的采访权,除张曼外,其他任何记者不得接触。 从这些情况可以看出来,富嘉义握住了衡岳市的笔杆子,却没捏住刀把子。 张曼在云雾山被五步倒咬了之后,生命无碍,人却遭了大罪,不但瘦了一圈,整个人的精神似乎也没得到全部恢复。 她回到市里后,一直没去单位上班。 报社领导亲自来看望过她,叮嘱她好好休息,不要担心报社的工作。 许一山是问了报社几个人之后,才找到张曼的家的。 张曼的家在衡岳市最高档的小区——香江水岸。 这里以别墅群为主,里面住的人,非富即贵。 许一山在门口将身份证押在保安室之后,才放了他进来。 张曼没料到许一山会找到她家里人。因此许一山出现在她家门口时,她只穿着一套睡裙来开的门。 屋里就她一个人,许一山一进屋,便感觉到屋里有些冷清。 客厅里有个壁炉,却没生火。 “咖啡还是茶?”张曼笑吟吟问许一山。 “茶。”许一山解释道:“咖啡我喝不习惯,还是茶好。” “土老帽。”张曼笑骂了一句,转身去给许一山泡了茶,自己却泡了一杯咖啡,端着过来,递给许一山道:“说吧,别装了,什么事。” 许一山咧嘴一笑,道:“真没事,我是来给你送器材的。你那些设备都是贵重家伙,万一损坏了,没人赔得起。” 张曼扫一眼许一山脚边的摄影包,淡淡说道:“也没什么,只不过一个长镜头就得要十三万块钱。” 许一山只知道这些摄影器材很贵,但没想到有这么贵,当即惊得吐了一下舌头。 两个人坐着喝茶的喝茶,喝咖啡的喝咖啡,谁也没再开口。 许一山心里有些急,他来的目的就是想请张曼替他剪辑昨天在云雾山顶拍的风光片素材。 拍几个小时的片子,只剪辑出来十几秒的画面,这可不是一件小工程。 他犹豫着要不要开口,猛然想起来之前带的十斤古法茶油,便赶紧放下手里的茶杯,将一桶茶油拿过来,笑眯眯道:“这是云雾山村老百姓的一片心意,古法茶油,很珍贵的东西,送你尝尝。” 张曼瞟一眼茶油,似笑非笑问许一山道:“你看我家像开伙做饭的吗?许一山,你送我茶油,想让我下厨啊。” 许一山认真道:“女人不都喜欢下厨吗?” 张曼便笑,深深看了许一山一眼道:“你是不是想说,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先得抓住男人的胃?许一山,你看错人了,我是个不屑抓住男人胃的人。你说怎么办吧。” 许一山尴尬起来,讪讪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哪你是什么意思?还送我油,哼。”张曼似嗔非嗔,踢了一脚油桶道:“既然你说得那么好,我今天倒想尝试一下它的美妙。不过,下厨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张曼站起身,从屋里拿出来几张钱递给许一山道:“许一山,你想让我替你做事,你今天就得在家给我做顿好吃的。你现在去买菜,愿不愿意,随你。” 许一山顿时大喜过望,他推掉张曼递过来的钱道:“还要你出什么钱买菜啊,我来。” 张曼剪辑素材,许一山做饭做菜,两个人说好后,相视一眼,不禁各自微笑。 正文 第355章 你让我崇拜 许一山不得不惊叹张曼剪辑的精巧。 十五秒的视频,呈现在他眼前是一幅绝美的山川画面。 画面配上音乐,只看一眼,便能令人沉醉进去。 许一山目瞪口呆地问:“这是云雾山吗?” 张曼含笑反问他,“你说呢?” “服!”许一山竖起一根大拇指赞道:“不愧为专业人士。我就知道,找你不会错。” 张曼却不接他的赞美话,而是抚着肚子嚷道:“许一山,我快饿死了。” 这时候两人才想起还没吃饭。 从许一山买菜回来动手做饭开始,张曼已经将自己锁在她的工作室不再出来了。 这中间,许一山硬着头皮,赶鸭子上架一样,精心做了几样菜。 许一山做饭是有基础的,乡下出身的孩子,会做饭似乎是天生的。 虽然不会做高大上的菜,弄个家常便饭一般难不住他们。 可是等他做好了饭菜,去敲张曼工作室的门,却没见有反应。 许一山不想打扰她的工作,毕竟剪辑是一门需要全神贯注的精巧活。它是一种再创作,会给作品注入一个新的生命密码。 直到张曼主动开门出来,告诉许一山大功告成。而此时,已经是午夜时分。 桌上的饭菜都已经凉透了,许一山慌忙要去重新热一遍。 张曼眉头一皱道:“算了,再热一次的东西,口感、色泽都变了。不吃了,正好减肥。” 许一山心怀歉意,提议去外面找点吃的,他请客。 张曼讥讽他道:“你钱多吗?许一山,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一个被撤了职的人,还有收入吗?” 许一山讪讪道:“职虽然撤了,工资还是照样发给我了,所以我有钱啊。” 张曼乐得满脸的笑像花儿一样的灿烂,“你哪工资有几个钱啊?说句不怕伤你自尊的话,不够我一顿夜宵钱呢。” “破产也得请你啊。”许一山诚恳邀请她道:“张记者,给个面子,出去吃。” “不去。”张曼摆摆手道:“要去你去,我不去。” 许一山便低声说道:“你实在不愿意去,我也没办法。这个恩情我记在心里了。等云雾山有成绩了,我再来感谢你。张记者,多谢你的帮忙,我该走了。” 张曼惊异地问:“去哪?” “去外面找地方休息啊。”许一山愣愣说道:“打扰了你,真不好意思哦。” “废话,看来你还是钱多,宁愿花钱去住宾馆,看不起我家是吧?” “没有。”许一山连忙辩解道:“我只是觉得不方便。” “我一个女的都没觉得不方便,你一个大老爷们反而不方便了,许一山,你原来是个小鸡肚肠的人啊。”张曼取笑着他,不容置疑地说道:“老实在我家,不许出去了。” 她自己去了厨房,只听到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过后,她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两个碗对许一山喊道:“还傻站着干嘛啊,快来帮我接住啊。” 张曼弄了几个白水煮鸡蛋,又从冰箱里找出来一袋麦片,泡了一杯给许一山,抱歉道:“将就一下,反正也快天亮了。等天亮,我带你去吃衡岳最著名的鱼粉。” 张曼不让许一山离开,这让许一山有点进退两难。 呆在她家,总觉得有瓜田李下之嫌。如果硬要走,张曼肯定会生气。 张曼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取笑他道:“许一山,你心里是不是在想走还是不走?” 许一山被他说中心事,便尴尬起来,小声道:“我留你家,我怕别人误会。” “别人是谁?”张曼淡淡笑了笑,慢悠悠问道:“你是担心陈晓琪吧?” “没有。”许一山脱口而出道:“我没这样想。” “那你怕谁误会?”张曼还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突然叹口气道:“许一山,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就放心大胆在我这里睡一觉吧,你还有事要找我说的,是不是?” 许一山愈发尴尬了,这张曼就像钻进他肚子里的精灵一样,怎么什么都被她看透了呢? 许一山确实还有求于她。 视频虽然剪辑出来了,可是要想让别人看到,这还有一段遥远的距离。 视频在哪播放,这样才能让更多的人在第一时间知道,这是一个非常大的难题。 他嘿嘿地笑起来,小声道:“张记者,我感觉与你在一起,人都没了隐私了。你真的很恐怖。” “怕了吧?”张曼得意地说道:“既然你明白这个道理,你就在我面前不许藏着掖着,有什么话什么事都直接说出来,非要我逼着你才说啊?” 许一山犹豫一下,指着剪辑出来的短视频苦笑道:“我想请你帮帮扩大影响。” “怎么做?” “我与唐欢说好了,她注册一个叫‘山里姑姑’的网名,在某视频平台上发布,你只需转发她的视频,并@你的资源。” “你这是利用我?” 许一山没吱声,他确实是有这样的想法。 张曼在媒体界影响很大,她手里有个个人账号,每次发布作品,都会引起无数人围观。 又因为她是报社的首席记者,上级媒体也好,本级媒体也好,相互关注的人特别多。 许一山悄悄看过她的账号,发现她拥有粉丝多达百万。 见许一山不说话,张曼突然问他道:“帮你行,你得告诉我,我有什么好处?” 许一山嘿嘿笑道:“要钱我拿不出。” “我不要钱。” “那你要什么?” “我要人。” “要谁?”许一山吓了一跳,问道:“你要谁?要来干嘛?” 张曼不语,微微笑了。她将杯子里的麦片喝下去一口后,眼光平静地看着许一山,一字一顿说道:“我不会告诉你的。” 许一山嘿嘿地笑了,张曼不要钱,这是他最高兴道事。 他来之前就想过了,万一张曼开口要劳务费,他去哪找钱过来? “许一山,你看你笑的样子,钻钱眼里去了是吧?”张曼讥讽着他道:“许一山,我不要钱,是因为你救过我的命。这下你该懂了吧。” “懂懂。”许一山忙不迭地说道:“其实,换了谁,都会那样做的。” 张曼深深看他一眼道:“这世上能拿自己的命不顾来救别人的命的人,已经不多了。许一山,说真的,你让我开始崇拜上了你。” 张曼的话,让许一山感到尴尬了。 他小声道:“我说了,换了谁都会那样做。张记者,这事你不要放在心上,那是本能,只要人性在,本能就会善良。” 张曼轻轻嗯了一声,目光突然变得柔和起来。 正文 第356章 空头支票 视频剪辑大功告成,许一山心里有一股抑制不住的兴奋。 他没顾得上张曼表情的变化,兴致勃勃地说道:“张记者,等你身体恢复好了,我想再请你去一趟云雾山村。” 张曼淡淡回了一句:“去干嘛?” 许一山认真道:“我们这次拍的只是冰山一角,云雾山还有许多绝美的风景没进入到镜头里来。你是知道的,拍摄对我来说,就是个门外汉,我们需要你这样专业的人才帮啊。” 张曼似笑非笑地问:“给多少钱啊?” 许一山一愣,傻乎乎地回了一句:“你刚才不是说,不谈钱吗?” “帮你可以不谈钱,帮别人,必须谈钱。” “行,你开个价。”许一山犹豫一下说道:“不过,我现在只能给你开空头支票。” 张曼大笑起来,一只手按着胸口道:“幸亏你说得早。许一山,你请人帮忙,还敢开空头支票,你牛!” 许一山不以为然地说道:“我这不是没办法吗?不过,我敢承诺,我开的空头支票,绝对都能兑现。” 张曼嘴巴一撇道:“鬼信你。” 许一山讪讪道:“信我自然有,不信,我也没办法。” 张曼迟疑了一下,突然问道:“许一山,你给我开空头支票,你敢给陈晓琪开空头支票吗?” 许一山一愣,低声说道:“哪不一样,她是我老婆。” “她真是你老婆吗?”张曼又恢复了她似笑非笑的神态。这让许一山突然觉得心虚起来。 他咬着牙道:“是,陈晓琪就是我老婆。” “好,那我问你,她与魏浩的怎么回事?”张曼冷笑起来,“许一山,我也不瞒你,魏浩曾经是我的男朋友,他去茅山认识了陈晓琪以后,决定与我分的手。” “魏浩不是有家室吗?” “没错。可是任何一个成功的男人,在外面怎么可能没有几个红颜知己啊。” “是红颜知己那么简单吗?”许一山的态度也变得冷淡起来。 张曼的话,让他觉得很刺耳。什么成功男人必定有红颜知己?红颜知己是什么?不过是打着一个高尚的幌子,掩盖男盗女娼的丑陋而已。 张曼是那么优秀的一个女人,怎么愿意甘心沉沦成为一个有妇之夫的红颜知己?是她没有正确的三观?还是她在贪图他的权势? 许一山的质问,让张曼红了脸。 她缓缓叹息一声,“人生啊,只要走错一步,再回头就很艰难了。” 许一山摇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是人,就都得犯错。不过,原则性的错误是绝对不能犯的。就好比我和你,我们可以成为最好的朋友,不是红颜知己的那种,但我们绝对要保持做人的底线。这是责任,于我,于你,以及其他所有人,我们都必须得有责任的底线。” 张曼的脸变得愈来愈红,她脸上布满了羞愧的颜色。 “我们女人,都经受不了诱惑。”她低声说道:“许一山,你知道吗?我们女人一旦爱上一个人,就会不死不休。” 许一山摇头道:“那是傻。” 张曼哼道:“我们愿意傻。天底下的女人,谁不傻呢。” 许一山双手一摊道:“你们愿意傻,我有什么办法?不过,我希望女同胞都能理智一些,不要被爱情冲晕了头脑。” “哪我问你,陈晓琪与你登记结婚,她是被爱情冲晕了头脑,还是她不理智?” 许一山顿时懵了。 他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而是他不敢去想。 一直到现在,他都还是觉得像做梦一样。 他曾经想鼓足勇气与陈晓琪摊牌,可是每次话到嘴边他又说不出来了。 陈晓琪对他若即若离的态度,让他心里像被猫抓一样的难受。可是他心里的这种痛苦,又能对谁说呢? “我们不谈这个,好不好?”许一山有些恼羞成怒了。 “不行,就谈这个。”张曼认真道:“除了这个,什么都不谈。” “这没什么好谈的啊?”许一山苦笑着说道:“张记者,个人的感情问题,很难说得清。我这么说吧,不管陈晓琪爱不爱我,我肯定是爱她的,而且非常爱。” 张曼没吱声,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过了好一会,张曼才吐出一个字道:“酸。” 许一山嘿嘿地笑,道:“我也觉得酸,不过,我喜欢这种感觉。” “除了陈晓琪,你心里就没其他的女人?”张曼不甘心地问。 许一山坚决摇头道:“没有。” 张曼闻言,脸上飘过一丝失望的神色。 她没再说话,将脸埋进双膝之间,一声不响。 过了好一会,她才抬起头。 许一山发现她满脸泪痕,不由有些手足无措。 “许一山,我是不是很不要脸?”她问他道:“你告诉我实话,我不怪你。” 许一山认真说道:“没有。张曼,你是个又漂亮又优秀的姑娘,谁娶了你,这一辈子都将会幸福一生。” 张曼轻轻嗯了一声,眼眶里的泪水扑簌簌落下。 许一山没有去安慰她。从张曼叫上他一起去见魏浩,她拿回来一张五十万的分手费银行卡之后,他就知道,张曼正在历经一场人生最痛苦的煎熬。 他在得知张曼与魏浩有着感情纠葛之后,有一段时间确实从心眼里看不起她。 当然,他更多的是恼恨魏浩。仿佛这个魏浩就是老天爷专门安排来恶心他的一样,陈晓琪与他不清不楚,认识一个张曼,居然还是他曾经的情人。 这就好像有一道魔咒在困着他一样,他喜欢的东西,似乎都是他魏浩的二手东西。 夜已深,人已静。 远处,传来一声悠长的火车汽笛声。 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到这种声音,很容易勾起人心底最柔软最脆弱的一部分。 两个人都在侧耳细听,可惜再无第二声传来。 张曼轻轻叹了口气,她从沙发上起身,径直回卧室去了。 许一山没敢说话,在听到轻轻的锁门声之后,他心里似乎坠下去一块沉重的石头。 张曼没有对他的回答再说话,或许她已经明白过来,眼前的这个男人,真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 他是那么的单纯、干脆,那么的不拖泥带水,这才是一个真正男人该具有的男人气概啊。 她在难受的同时,发现自己悄悄的爱上了他。 这种爱,就像一股汹涌的不可遏制的洪流,猛烈地冲击她脆弱的堤防。 门外,许一山悄悄退到门边,打开门,昂首出去。 他知道,等待他的,将会是更艰难的一个历程。 正文 第357章 安教授的电话 小邝回来云雾山村,他这次办了两件事,一是注册了一家农产品贸易公司,法人代表是唐欢。第二件事,他真辞了职。 小邝辞职有个非常艰难的过程。起初是他家人强烈反对他辞职,在他家人眼里,小邝辞职完全是晕了头脑。 后来还是他父亲得知小邝辞职是为了唐欢后,才叹口气对儿子说:“痴情如此,你要好自为之。” 小邝的辞职,在洪山镇也掀起了一阵波澜。 在大家眼里,小邝是个十分乖巧的小男孩,他从不与人红脸,说话慢声慢气的,就像一个姑娘似的,一说话就脸红。 小邝一参加工作就在洪山镇的水管站,隶属于茅山县水利局管辖。 这份工作他已经做了七八年,任劳任怨的守在洪河大堤上的水文观测站里,从没见过他有丝毫抱怨。 他的朋友圈也很简单,来往的都是一些看起来很上进的青年。小邝酷爱文学,没事总捧着一本书在看。 小邝的工作,让洪山镇与之同龄的人羡慕。毕竟,这是一个铁饭碗。 端铁饭碗的人,往往会有一种高人一等的优势在不知不觉间流露出来。 这么一个乖巧的小男孩突然提出辞职,而且不容挽留,这让镇政府的人大惑不解。 直到小邝去办了营业执照回来,他们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人家要当老板了。 熟悉小邝的人,知道小邝辞职是受到许一山的蛊惑,他们在背后嘀咕道:“这是塞翁失马的事,谁能知道人家未来的发展能有多大。” 许一山轻轻摩挲着营业执照,充满感情地对小邝说了一句话:“辛苦了,小邝。” 小邝在认识徐一山之后,一直叫他“许哥”,在许一山遭受撤职之后,他干脆将“许”字都去掉了,直接叫“哥”,或者叫“老大”。 许一山对小邝称谓自己的叫法,没有任何不愿意。无论小邝叫他什么,他都愿意坦然接受。 公司营业执照办好了,当然不能让营业执照束之高阁。 可是要如何展开业务,就连许一山也感到很茫然。 从张曼家里回来后,他拿着张曼剪辑出来的风光片,一直没动。 张曼似乎生了气,再没与他联系,这让许一山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没有张曼助一臂之力,云雾山村要想把自己美丽的一面展现给外界,需要付出很大的努力。 许一山感觉这就好比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使不出力气。因为,他确实没把握让风光片一炮而红。 张曼不联系他,他不能再等下去。于是,他硬着头皮给张曼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好久,张曼那边才漫不经心地接了,劈面问许一山:“有事吗?” 许一山忙不迭地说道:“有有有,张记者,你别挂,先听我说完。” “不想听。”张曼哼了一声道:“许一山,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许一山一愣,不得不佩服张曼的聪慧。似乎只要他一开口,张曼就能猜到他想干什么。 “我这里已经注册好了账号,就叫山里姑姑。”许一山嘿嘿地笑,轻声道:“我这里已经关注了你,你能回关山里姑姑的账号吗?” 张曼淡淡回了一声,“嗯。” “我这里准备将风光视频上传上去。” “我知道你想让我干嘛。”张曼轻声道:“许一山,我丑话说在前头,未必会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美好。你要做好思想准备。” “行,我有思想准备。” 聊了几句,挂断电话后,许一山将唐欢和小邝都叫到一起来,他面色凝重地对两个人说道:“我们现在以山里姑姑的账号,正式对外发布关于云雾山的一些视频。” 唐欢有些紧张道:“有用吗?” 许一山鼓励她道:“应该会有用。实在没用,我们还有第二招可以使出来。” 账号是以唐欢的名义申请的,头像就是云雾山上的那道瀑布。 瀑布底下,是唐欢穿着一套纯粹山里姑娘的的标配服饰。 在现在自媒体风起云涌的时代,每一个人都是创作者。资讯的发达,也将资讯汇聚成了浩瀚的烟海。 若是没有足够新颖的,令人耳目一新的作品,很快就将湮灭在资讯的海洋里。 唐欢屏声静气,双手握着手机,一闭眼,点了发表按钮。 很快,作品审核出来。 许一山紧盯着数据变化,等了老半天,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开始焦急起来,从唐欢手里接过去手机,便直接@给了张曼。 张曼那边很快有了动静,几分钟过后,她传过来一个链接。 许一山打开链接,发现张曼已经转发了本条视频。而且她在转发的文案里特意加了一句话,“美景就在家门口”。 张曼那边@的人比较多,许一山数了数,有七八个,且都是全国范围内的知名媒体。 唐欢这边的数据还是没有变化,就像是被鬼拖住了一样,一动不动。 唐欢有些心虚地问:“没人啊,怎么办?” “再等等。”许一山咬着牙说道:“我就不相信这么美的风光不会吸引不了人的注意。” 话音刚落,唐欢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来电话的人自报家门,说是衡岳师院的教授,他在视频网站上无意识看到了一个叫山里姑姑发的作品,问唐欢是不是网名叫山里姑姑的人。 唐欢紧张地去看许一山,不知要如何回答。 许一山坚定地点头,示意唐欢承认这就是她自己。 师院教授显得很高兴,解释说他叫安心,是师院的美术教授。他想带一批学生来云雾山这边写生,问唐欢能不能接待? 手机开的是外放,安心说的话,许一山和小邝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没等唐欢表态,许一山主动凑上去说了一句:“欢迎安教授来云雾山村,你们尽管来,我们村一定会做好服务工作。” 安心惊异地问:“你是谁?” 许一山道:“我是云雾山村的第一书记,我叫许一山。” 安心哦了一声,笑了笑道:“第一书记亲自拍视频推广家乡,值得点赞啊。许书记,我们这次可能会去三十几个学生写生,时间是三天至一星期。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食宿问题,我想了解一下,你们云雾山有地方吃饭和休息的地方吗?” “有,安教授尽管来。”许一山认真说道:“我们村是个热情的村,绝对不会让安教授为难。” 安心高兴极了,当场敲定日期,就在三天后,他将带着师院的美术专业学生,进山来采风。 唐欢吓了一跳,三十几个人,她要怎么安排? 许一山再次安慰她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唐欢,怎么迎接第一批客人吧。” 正文 第358章 一炮而红 唐欢还没想好要怎么接待来云雾山采风写生的客人,网上已经炸开了锅了。 当晚,云雾山几乎陷入了不眠之夜。 一村老少,都守在唐欢的家门口,随着点赞跟帖的数据疯狂暴涨,一村人兴奋得谁也不愿意第一个离开。 张曼在转发的时候,做了一个原帖链接,适时推出了溢美之词。 许一山表情凝重要求唐欢,发布第二条视频。 第二条视频是唐欢和马嫂子几个女人剥茶籽的视频。阳光照耀在她们身上,笑脸感染着每一个看视频的人。 第一个视频纯粹是风景入眼,第二个视频里已经出现了人物。 唐欢满脸通红,紧盯着粉丝数量的变化。 两个小时过去,粉丝数量已经暴增至三十万人。 几乎每一秒都有人在加关注,视频刷新一次,就是一个崭新的数据。 第二条视频发布上去才十几分钟,点赞数已经突破十万大关。 许一山看着数据在不断变化,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山里姑姑的账号,一炮而红了。 老书记将村民召集起来,请许一山安排工作。 许一山还想推辞,被马嫂子抢白了一句道:“许干部,你就不要在谦虚了。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啊。我们可都等着你指挥呢。” 村民热烈鼓掌,大家得知村里要来一批大学生,早就兴奋得像喝醉了酒一样。 在村民的记忆里,他们作为云雾山的原住民,似乎就像挂着一个被人嫌弃的脸一样。平常村里没一个生人来,即便是逢年过节,家家户户也等不来亲戚串门。 三十个大学生要来的消息,就像一道兴奋剂一样,迅速点燃了村民们埋在心底的热情。 许一山面对着上百张期盼的脸,他轻了轻嗓子说道:“各位父老乡亲,我现在把计划告诉给大家,云雾山村从现在开始,正式进入旅游探险的版图。从此以后,我们云雾山不再是被人嫌弃的山里人,我们将成为人人羡慕的生活在人间仙境里的人。” 他将旅游开发的想法和盘托出,在保持全部原生态的情况下,开放村里的古法榨油坊、云雾山顶的飞仙石,以及漫山遍野的油茶林,作为第一批自然景观。 村里在大马路便设立接待点,安排三至五个姑娘媳妇负责接待任务,由唐欢负责。 唐勇唐敢两兄弟负责飞仙石景点参观的上山向导。 老书记负责古法榨油坊的讲解和演示。 马嫂子急了,站起来喊道:“许干部,我做什么?” 许一山含笑道:“马嫂子,你的任务最重,客人来我们云雾山,吃住都在你这里了。” 许一山分析,来云雾山的客人,因为路途遥远且交通不便,很难做到当天能够往返。 这样,客人势必要留在山上住宿和吃饭。 马嫂子的职责,就是发动全村妇女,将各家各户多余的房间都腾出来,打造最具家庭温馨氛围的民宿。 许一山的安排,早就在他心里了然于胸。 因此,他显得不慌不忙,大方笃定,让一村的人都仰着脸凝视着他,生怕漏掉他说的每一句话。 许一山拿出小邝注册好的营业执照晃了晃说道:“接下来,我们村就该去注册一个新公司,就叫云雾山旅游开发公司。全村人都是股民,以后,大家每年分红吧。” 村民们欢呼起来,几个男人将许一山抬了起来,抛上半空接住,周而复始几次。 许一山看着激动的群众,自己心里也涌起了一丝欣慰。 他想,只要付出,就会有收入。眼前这群勤劳淳朴的乡亲们,他们或许不会知道,未来将会给他们的生活带来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唐老鸭躲躲闪闪过来,拉住许一山道:“许干部,他们都有事干,我干什么?” 村民们一起笑他道:“唐老鸭,你安分守己不干坏事就行了,村里不需要你干事。” 唐老鸭脸一红道:“难道我不是云雾山的人啊?你们有事干,我也要干事。” 许一山笑道:“行啊,你若是愿意重操旧业,全村人都支持你。” “我还是养鸭?” “对,养鸭。”许一山道:“我们养的鸭,不是一般的鸭,而是云雾山特有的云雾鸭。我们的鸭都是在云雾山泉里长大的鸭,能是一般的鸭吗?还有,你若愿意养,我还有大用场。” 唐老鸭双眼放光,大声道:“我愿意,我绝对愿意养鸭。” 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三十个大学生,云雾山村人连夜将所有工作落实了下去。 好不容易等村民散去,许一山叫住小邝,让他明早一早下山去。 小邝问:“老大,我才上来,你又让我去哪?” 许一山笑道:“小邝,你是云雾山未来的女婿,你不努力谁努力?你不出力谁出力?这样,你去县里找找看,看谁家能生产装茶油的塑料桶。如果县里没有,你就去市里找。记住,材料一定要环保的,必须没有任何污染的材料。还有,你去定制一批云雾山的商标,我有用。” 小邝小心道:“老大,商标我只是申报了,上面还没批下来啊。” “要多久?” “听他们说,至少半年。” “不行,我们等不及。”许一山皱着眉道:“半年过去,黄花菜就真凉了。不管了,我们先用,出了问题再想办法弥补。” 唐欢拿着手机舍不得放下,到目前为止,山里姑姑粉丝量已经突破百万大关。 这是始料不及的事,就连许一山都没想到,视频发布后会有这么大的反响。 当然,许一山心里明白,这是张曼的功劳。 不知张曼用了什么办法,她@过的媒体,都转发了云雾山的风光视频,无一例外都在后面作了原视频的链接。 这样,但凡点开视频的人,都会不自觉地进入到山里姑姑的账号里来。 许一山笑嘻嘻道:“唐欢,你现在是网红了,拥有百万粉丝的网红了。你做好准备,我们在过年前,要开播。” “开播?”唐欢狐疑地问:“谁开播?” “你啊。”许一山笑道:“你是山里姑姑,难道还能叫别人来开播吗?” 唐欢吓得连连摇手道:“我不行,我对着摄像头就会说不出话来。” “没事,多锻炼就好了。”许一山指着小邝说道:“从今天起,你们每天必须保持一个小时的视频通话。” “干嘛?”唐欢脸一红,问道。 “聊天啊。” “聊什么?” “你想聊什么都可以。”许一山认真道:“小邝会绝对配合你的,这是锻炼你面对镜头的勇气。唐欢,你不可让全村人失望。” 小邝明白许一山的用意,不由感激看了许一山一眼,认真道:“对,直播的作用就是准备后面的带货,云雾山那么多好东西,一定要让这些好东西走出云雾山。” 正文 第359章 创作基地 安心教授带着学生如约而至。 唐欢早就等在路边,接到安教授之后,便带着他们一起去云雾山。 昨夜下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雪不大,天明的时候,路上的雪基本都已经化了了。只有远处的上头上,还能看到星星点点的白。 三十个学生,个个将自己包裹得像粽子一样。没走多远,浑身便热了起来。 唐欢领头,陪着安教授说话。 安教授居然不是老头,看样子也就三十多岁。他身材有点瘦弱,头发比唐欢还要长,扎在脑后,走起路来一晃一荡的,惹得接待的姑娘们捂着嘴偷笑。 唐欢对安教授那么年轻就成了教授很是佩服,她不时回头招呼学生们跟上,告诫他们走路的时候一定要看清脚下的路。 走了一段路,大家都累了,于是要求停下来休息一会。 安教授趁着学生休息,独自一个人站在一块突兀的石头上,遥望着层层叠叠的群山,感叹道:“这么美丽的地方,我怎么早没发现?” 安教授是衡岳师院的美术教授,留过学,作品还被国外的博物馆收藏过。 他在国内的知名度也很高,在燕京举办过两次个人画展,被誉为新生代的美术天才。 安教授留在衡岳师院执教,据他自己说,是因为被江南钟灵毓秀的河山所吸引,他的灵魂留在这片充满温情的土地上了。 他是北方人,在衡岳师院已经当了三年的老师。 唐欢陪着他欣赏着初雪后的山川景致,提醒安教授道:“到了我们云雾山,景色比这里要美很多。” 安教授笑容可掬,连忙招呼学生上路。 他们这次野外采风写生,时间在一个星期。 原本,安教授是准备带着他们去一处风景名胜之地去的,偶尔看到了唐欢发的云雾山风光视频,于是便与唐欢联系了。 得知视频风光确实是真实拍摄的,便改了行程,将学生全部带来云雾山。 作为教授,他深知一个大家都熟悉的地方再怎么浓墨重彩,也无法画出更多带有灵魂的作品出来。只有像云雾山这样就像藏在深闺里的少女一样的地方,揭开面纱,才能看到惊艳的一面。 下午两点,队伍才到云雾山村。 马嫂子已经给客人准备了可口的饭菜,这些没走惯山路的大学生这一路已经耗尽了他们的全部动力气,早就饥肠辘辘了。 看着饥不择食的学生,许一山将唐欢叫到一边,告诉她学生们吃完饭后,由马嫂子按男女性别的不同,分别安排去各家各户住宿。 安教授显然也饿了,但他吃得很斯文,很文雅。 许一山走到安教授身边,主动伸手去与安教授握手,真诚笑道:“欢迎安教授莅临云雾山村。” 安教授愕然抬起头,狐疑地看着许一山。 能说出“莅临”两个字的人,至少文化程度不会太浅薄。这两个字经常有人念错,大多将“莅”字念成“位”字。 唐欢赶紧介绍道:“这位是许一山,我们云雾山村的第一书记。” 安教授哦了一声,起身与许一山握手,将他打量一番后问道:“大学生村官?” 许一山摇摇头道:“不是,我毕业已经很多年了。” 安教授来了兴趣,笑了笑道:“看你的样子,好像不是云雾山本地人吧?” 都说画家的眼光很毒,安教授看人的眼光果然不一般。 唐欢微笑道:“是,许书记原来是我们镇的副镇长。” 安教授道:“扶贫蹲点?” 许一山又摇头,却不回答安教授的疑问。 安教授一连猜了几次都没猜中,不觉有些尴尬起来。 许一山看出来安教授的尴尬,便解释说道:“其实我这第一书记,也是村民们自己封的,组织上并不知道,更谈不上承认。” 安教授哈哈一笑,扔了手里的筷子,要求唐欢陪同他四处走走。 云雾山村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 毕竟村子有百多人口,虽然住在很分散,但都在一个圈子里一样。左邻右舍隔得都不是很远,随便喊一声,全村人都能听到。 村子里的房屋一直保存得很完整,大多是土砖茅草屋顶。一座接一座的延绵开去,恍如盛开着一朵朵的桐子花一样。 安教授走了一圈后,转身对许一山说道:“我有个想法,不知你们能不能同意。” 许一山道:“安教授您尽管说。” 安教授颔首道:“我一直想半个创作基地,选了不少地方。今天看了你们这里以后,感觉将基地设在这里最合适不过。” 安教授说的创作基地是专为美术专业学生丰富创作思想而设立的校外基地,基地不是每天都有学生在,只是为了配合教学的需要,会择期选择一部分学生来基地学习写生。 而且有了这个创作基地,全国各地的艺术家有机会都会过来暂住写生。 安教授表态,基地所有费用全部由师院掏,云雾山村只需要给出一块地方即可。 许一山指着莽莽群山道:“教授你看中哪里,我们就给你哪里。” 安教授十分高兴,当即拍板定了下来。 村里一下来这么多人,而且都是年轻人。云雾山村一下就热闹了起来。 老书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感叹道:“云雾山村有村以来,这是外人来得最多的一次。看来,我们云雾山村真的要变天了。” 他庆幸当年没听段焱华的安排,举村迁出去。 虽然事后有村民抱怨他阻止了迁村,但绝大多数的村民还是站在他这一边,不愿意举家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 其实,段焱华迁村也是好意,在他看来,深藏在大山密林深处的云雾山村,几乎与外界隔绝,完全不适宜社会的发展。 为了达到迁村的目的,段焱华付出了非常大的努力,单是为云雾山村择地安置,就让他白了半个头。 可惜云雾山村一点也不领他的情,在遭到云雾山村集体抵制之后,段焱华愤怒地吼道:“你们这些人,永远都不知道进取,难怪一辈辈都永远穷下去。” 段焱华在那次迁村失败后,似乎有选择性的将云雾山村遗忘了一样,从此以后,谁提到云雾山村,他都会莫名其妙地发一通脾气。 许一山没附和老支书说话,他在想另一个问题。 云雾山村因为讯息传播而被外界认知了,以后只需要加强宣传,终会让云雾山被外界熟知。 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如何让村里增加更多收益。 至少,今年丰收的茶油要让它变成白花花的银子。 就在许一山踌躇满志要大展宏图的时候,一道通知悄悄来到了云雾山村。 正文 第360章 不务正业 茅山县来了通知,要求老支书与许一山立即去县里汇报。 老支书拿着通知找到许一山,他已经十多年没接到县里的通知了,此刻拿着写着他名字的通知,显得十分激动。 “小许,你说,县里让我们去汇报什么事?是好事还是坏事?”他尽管兴奋,却掩饰不住内心的不安。 作为一个多年的老支书,他能明白单独一份通知书的分量。 茅山县一百多个村,像他这样的村支书就有一百多个。县里领导怎么可能会记得他? 除非有特别情况! 许一山在看到通知书之后,心便咯噔一下。 可是他不能将担忧说出来。云雾山村在安教授来了之后,每天都有客人陆陆续续的来观光探险。 短短的半个多月,云雾山村就形成了一个集旅游、美食、民俗文化和自然风光探险为一体的新兴产业。 许一山根据村民的特长,将他们分别安排在各个小组干活。 半个月下来,他算了一笔账,结果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半个月的收入,居然达到了十万之多。 这还因为交通不便阻止了更多人来往,倘若有一条直达大马路的路,哪怕只能走摩托车,结果也会有天大的不同。 唐欢除了接待任务之外,每天都要在许一山的安排下,拍上至少两条视频发布。 每一条视频发布后,都会得到成千上万的人点赞和评论。 许一山会将每条评论都认真看过,然后有选择性的回复。 他现在需要“山里姑姑”的账号吸更多的粉,为下步的直播打下基础。 云雾山村做的这一切,既没与洪山镇有联系,更没联系县里。 许一山说,先悄悄的干,等干出成绩再说。 然而,还没等他真干出大成绩,县里的通知便来了。 上头有令,许一山不能不遵。 当天,许一山便与老支书进了城。 许一山不会知道,他前脚刚走,县里第二道通知紧跟着下来了。 云雾山村停止一切经营性活动,等待县里决定。 在等待县委黄书记接见的空隙里,陈勇将许一山叫进了他的办公室。 “一山,你闯祸了,知道吗?”陈勇面色凝重,眉头紧皱道:“谁让你去云雾山村搞这些鬼名堂的?” 许一山狐疑地问:“我搞什么鬼名堂了?” “你们在网上发布视频,吸引人去云雾山观光旅游,这是一种什么行为,你心里没数吗?” 许一山楞了,心里想,这样做错了吗? 他心里想着,嘴上却没敢问出来。毕竟,他是陈晓琪的父亲,他不能不给他面子。 “你这是无组织,无领导的行为。”陈勇咬着牙说道:“一山啊,你就这样不务正业?闲得无聊是吗?” 许一山这下没忍住了,他嘀咕道:“我这不是想着为老百姓办点实事吗?” “为老百姓办事,轮得到你来考虑?你把县委县政府放在什么位置了?你心里还有组织领导吗?再说,一切资源都归国有,你们擅自开发旅游资源,这是严重的违反纪律的行为。” 许一山愣住了,小声问:“哪怎么办?” “停止一切行为,等候县里处理。”陈勇突然压低声道:“等下黄书记找你的时候,你一定要主动认错。在领导面前认个错没什么,这有利于你的未来。” 许一山哭笑不得地说道:“我又没错。” 陈勇瞪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地叱道:“你还没错吗?让你去招商引资,你把项目弄得没了踪影。撤你的职,就是想让你反思一下,你倒好,又弄出来这么多事。许一山啊许一山,你要我怎么说你才好?如果你不是我女婿,我早就一个耳刮子上你的脸了。” 许一山没吱声。现在他终于明白县里突然来通知的原因了。 县里要叫停云雾山村的所有行为,立即封闭起村子,等候处理结果。 陈勇再次叮嘱,“记住,等下见到黄书记,第一时间要道歉。” 许一山嗯了一声,心里却在想,我要怎么道歉啊?难道为老百姓办点实事也是错的吗? 老支书从进到县委大院开始,浑身就在不停的颤抖。 他不知道出了多大的事,但他能感觉出来,这一定不是好事。 半个小时后,秘书出来叫许一山,黄书记在办公室等他。 许一山硬着头皮进门,一进门便满脸堆笑地喊了一声,“黄书记,您好。” “一山,来了啊。”黄山抬起头扫了他一眼,指着沙发对许一山说道:“你先坐,等我处理好这份文件就来。” 许一山没敢吱声,侧起半边屁股坐在沙发上。 秘书没叫老支书进来,只叫了许一山一个人,这让许一山心里没底了。 又过了几分钟,黄山终于处理完了面前的文件,抬起头看了许一山一眼道:“一山,辛苦了啊。” 许一山连忙说道:“不辛苦,领导辛苦。” 黄山起身,往沙发这边走来。 他坐在许一山对面,一只手放在膝盖上,手指头轻轻叩打着膝盖,很随意地说道:“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许一山心里一愣,想道,不是你们县里下通知要我来汇报的吗?怎么又成了找他有事呢? 他想起陈勇刚才交代自己的话,心里不由一动,于是低声说道:“书记,我是来检讨的。” “检讨?检讨什么?”黄山一脸惊奇地看着他笑道:“一山啊,你又犯了错误了吗?” 许一山轻轻嗯了一声,“书记,我在云雾山村搞了一点事。” 黄山摆摆手道:“年轻人,搞点事是对的嘛。我记得,你的任命不是被撤了吗?你现在以什么身份去云雾山村领导他们的?” “我没领导他们。”许一山赶紧辩解道:“云雾山村的事,都是群众自发组织起来的。” “你没在背后指点?” 许一山顿时语塞。 他如果否认,就是明摆着将包括黄书记在内的所有人在戏弄。如果他承认,那么就应了黄书记的责问,他是以什么身份参与这件事的。 “你们这次的影响很大。”黄山沉吟着说道:“市里已经有领导注意到了这件事,责问我们县里知不知道。一山,你说,我是说知道呢,还是说不知道?” 许一山抬起头,涎着脸笑道:“书记您想怎么说都行啊。” “你是想让我给你担担子?”黄山似笑非笑地说道:“一山啊,给你们年轻人担担子是应该的,但有些担子,担起来可能没那么容易啊。” 黄山说,云雾山村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被定为国家森林资源保护区了。按照规定,保护区内是不允许居住任何人的。云雾山村之所以这么多年没动,就是因为这件事麻烦很多,一时解决不到位。 几年前,洪山镇动过迁村的念头,并且付诸了实际行动,最后不了了之,都是因为历史原因造成的。 “你要知道,保护区的一草一木,都是受法律保护的。”黄山慢条斯理道:“一棵树,可能坐一辈子牢,一棵草,也能让人坐几年啊。” 正文 第361章 留置等候 黄山书记的谈话内容,许一山记住了三点。 第一,云雾山村必须立即停止任何开发行为,许一山主动配合村干部做好群众的思想工作; 第二,在处理结果未出来之前,许一山须留在县里,随时等候有关方面的调查; 第三,上缴非法所得。 前面两点,许一山都痛快答应了。第三点他半天不表态了。 黄山笑眯眯地问:“心痛钱了?” 许一山叹口气道:“这点钱都是村里老百姓辛辛苦苦赚的,如果上缴,我担心他们会想不通。” 黄山笑道:“这好办,钱不交也可以,让他们主要负责人出来承担责任,按破坏保护区的有关法律法规来处理。” 许一山硬着头皮说道:“主意都是我出的,要承担责任,也该是我来承担。” “你?”黄山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已经没职务被我撤了,你还能承担什么责任?再说,你许一山还不是云雾山村的人,这件事,必须由他们来承担。” 他迟疑一下,试探着问道:“我听说,村里有个妇女主任,叫唐欢的,这件事都是她配合你干出来的吧?” 许一山心里一跳,县里居然掌握了这么多信息,看来不配合他们,还真没路可走了。 “不关她的事,都是我一手策划的。”许一山一咬牙说道:“书记,您怎么处理我都行,就是不要伤了群众的心。” 黄山眉头一皱,没说话,摆摆手道:“你出去吧。” 陈勇见他出来,赶紧又将他拉进办公室里,焦急地问:“怎么样了?” 许一山将黄山书记的三点要求说了,叹口气道:“怎么处理我都行,就是不能上缴经营所得。凭什么要交到县里来啊?人家一不偷,二不抢的,凭劳动所得。” 陈勇气得拍了一下桌子,吼道:“许一山,你清醒一点好不好?黄书记这样处理,已经给你网开了一面,你还想怎么样啊?非法经营所得,就该上缴国库。如果不这样,以后还得了?” 许一山低声道:“您是不知道云雾山村的老百姓有多苦。这点钱对有钱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云雾山村的每一个人来说,那就是他们的救命钱啊。” “原来没这笔钱,也没见着他们死了啊。” “哪是他们辛辛苦苦赚的,不是谁给的,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许一山脱口而出道:“县里要没收,这不等于就是抢吗?我们这样做,怎么让老百姓心服口服?” “住嘴!”陈勇暴怒地喝住了许一山,气得指着门道:“许一山,你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还有,你若是想害我们家小琪,我不会放过你。” 陈勇拿出陈晓琪来说事,许一山不由心软了起来。 许一山清楚,在陈勇夫妇心里,他不是他们最满意的女婿。无论从门当户对,还是从未来发展,许一山与陈晓琪一家,至少隔着三座山的距离。 可是命运将他与陈晓琪拉在了一起,他们作为父母的,只能被迫接受这种事实。 许一山自己心里也很清楚,他与陈晓琪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或许是因为陈晓琪的美,彻底让他乱了方寸,或许是他内心深处潜意识当中的虚伪在作怪,他在与陈晓琪登记之后,心里就悄悄埋下一个决心,这辈子,一定要抱得陈晓琪美人归。 许一山也清楚,自己并非个很有抱负的人。他从参加公务员考试开始,心里就抱着一个念头,这辈子先拿着一个铁饭碗再说。 改变他的是在工作以后,七年的野外勘查,让他接触过无数的老百姓,也见过无数喜怒哀乐。 他从内心深处感觉到,老百姓太穷了,太苦了。他想要改变这个结局,却感到力不从心。 他一个小小的水利局干事,能干多大的事啊! 他为之悲伤过,也幻想过有朝一日大权在握的时候,他会如何带领乡亲们走上致富之路。 幻想总归是幻想,就在他逐渐消磨了一身锐气的时候,陈晓琪突然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不可否认,陈晓琪的出现,给他本来灰暗的天空带来了一线曙光。他敏锐地感觉到,要想实现自己的愿望,抱住陈晓琪这条大腿,势在必行。 在许一山的世界里,茅山县是个好地方。 一半山水一半田的茅山县,几乎涵盖了所有的自然资源优势。 还在水利局的时候,许一山就曾萌发过一个想法,发动全县靠近水域的群众养鱼。茅山县38条自然河流,那一条河不是天生的养殖场啊!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拥有水源优势的群众可以养鱼致富,那么靠山的百姓,他们又凭借什么走出贫困呢? 茅山县漫山遍野的油茶林给了他启示,如果让茅山茶油走向世界,又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美好未来? 可惜,他的副镇长位子在未满一年就被免了,这样彻底断送了他想着利用权力带领群众致富的念头。 老支书在与黄山书记谈过话之后,连话都不甘于许一山说了,匆匆离开了县里回村里去了。 许一山不能离开,黄书记有交代,在正式处理意见没出台之前,许一山不能离开县城半步。 挨了陈勇一顿骂,许一山不想去他家了。 上次去燕京的时候,陈晓琪将房间钥匙交给了他,让他抽空去房间看看。 有了这把钥匙,许一山不用担心晚上无地可去。 快下班的时候,他给老董打了一个电话,约他去小酒馆喝一杯。 老董听说他回来了县里,婉拒去小酒馆聚会,让许一山直接去他家。 说实话,许一山也怕老董练摔跤的老婆,不是怕她动手,而是怕老董老婆的抱怨。 老董老婆经常抱怨丈夫老董不思进取,全县那么多干部子弟,人家不是当官,就在发财。只有老董,守着水利局这么一个饭碗,吃不饱,饿不死。 许一山也知道,老董若是想往上走,比他要轻易许多。 但老董就是吃了秤砣定了心一样,他对当官发财似乎都没兴趣。 “我叫陈燕和欧阳玉都来。”老董在电话里说:“有些事,你听听会有好处。” 许一山小心问:“老董,你敢叫女人回家,是嫂子不在家,还是你胆子肥了?” 老董笑骂道:“滚蛋吧老许,我敢叫她们,自然就不怕谁。今晚,我让内人给你做几道好菜。” 许一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老董什么时候有这样气魄了,敢叫女人回家? 他过去听说过一个笑话,老董老婆能容忍老董抽烟喝酒打牌,但绝不容忍老董与任何一个异性有来往。 据说,老董一个远房表妹来找他的时候,被他老婆撞见,差点弄出了人命。 正文 第362章 老董请客 老董搬了新居,面积出奇的大。 最难能可贵的是有一个很大的露台。 老董说,他这套房子全县绝无仅有,如果不是因为他与开发商是兄弟,再多的钱也拿不到这么好的房子。 许一山知道老董交游广阔,什么样的朋友都有。 上至官场大员,中到富商巨贾,下到普通百姓。正因为如此,老董的讯息比谁都灵,往往能让许一山自叹不如。 老董不喜欢当官,也不想发财,但喜欢倒腾房子。 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像颜八一样,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建一栋漂亮的小别墅,喝喝茶,听听风,看看日落,仰望星辰大海。 老董其实是可以不让老婆去上班的,他有足够的钱养活老婆。 但他老婆坚持要上班,说是作为女性,必须要有独立的经济自由。 老董从不干涉老婆的选择,更多的时候是支持老婆天天去医院上班给人打针。 有一天,老董将秘密与许一山说了,老婆有班上,他才有更多的自由。如果老婆不上班,就会随时随刻跟着他,这会让他烦死。 老董只与许一山说过这个秘密,而且仿佛强调,千万不能让这个秘密给他老婆知道。 陈燕和欧阳玉还没到,老董便拖着许一山去露台上下棋。 他在露台上支起一把巨大的太阳伞,这样无论下雨还是出太阳,人在伞下都能安然无虞。 他老婆今天在家休息,听说许一山要来,去超市买了菜回来,亲自下厨。 许一山可能是老董所有朋友当中,他老婆最为客气的一个。老董说,他老婆曾经说过,就冲着许一山出身农村这一点,她都会对他好。 老董下棋的水平很一般,但喜欢拖着人下。 许一山还在水利局的时候,每天中午休息的时候,老董都会拉着他杀几盘。 走了几步后,许一山笑老董道:“老董,你的棋艺没多少长进啊?” 老董沉着脸反讽他道:“你也没见着多高明。现在谁胜谁负还很难说,你不要太得意。” 正说着,听到门铃响。 老董起身去开了门,是陈燕和欧阳玉来了。 她们买了一些水果,陈燕还特地买了一束漂亮的花。 老董老婆闻声出来,热情迎接住她们。她接过陈燕手里的花,瞪了老董一眼道:“你这辈子都不会浪漫,跟着你,老娘活得真是憋屈极了。” 老董便笑,道:“你一个摔跤出身的人,干的都是力气活,花花草草的,适合你吗?” 老董老婆便生了气,一把掐住老董的耳朵,往上一提,痛得老董脸红脖子粗,嚷道:“你这女人,没见着有客啊?” 老董老婆便笑,放了老董道:“又没一个外人。” 欧阳玉主动去厨房帮忙,老董便与许一山和陈燕一起去了露台上聊天。 许一山被撤职的事他们都知道,但他们没一个担心。 老董说,只要你老丈人还在位,别人就不会拿你怎么样。 陈燕道:“董哥说得对,许一山,你与我们不一样,你背后站着有人。不像我们,得罪了人,就是弥天大祸,永世不得翻身。” 许一山苦笑道:“未必,我现在的日子不好过。” 老董看了他一眼道:“你说的是云雾山的事吧?不是我说你,老许,你还是不成熟。” 许一山惊讶地问:“我又哪不成熟了?” 老董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道:“云雾山归谁管的啊?” “洪山镇。” “洪山镇归谁管啊?” 许一山没做声了,洪山镇是段焱华的天下。虽然他现在身兼多职,但他主要的工作还是在洪山镇。 段焱华身为县委常委,几个月前又成了县招商局局长。即便如此,他从来就没想过要辞去洪山镇镇委书记的职务,由此可见,洪山镇对他有多重要。 “你想想看,你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里闹腾,还闹出成绩来了,这不是给人上眼药吗?换了我,我也会整你。”老董笑眯眯说道:“老许,你别觉得自己委屈,有些事,就要装糊涂。” 许一山辩解道:“我这样做没错吧?难道就让云雾山的老百姓一辈子穷下去?” “人家穷人家的,你管得着吗?天底下穷的地方多了去了,你许一山都能让他们富裕发达起来?”老董冷笑着道:“你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你想让姓段的怎么想?” “他随便想,想怎么想就怎么想。”许一山哼了一声,“我能管得住别人的想法?” “所以说,你不成熟啊。”老董叹口气道:“老许,你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看不清形势。你想想啊,一个副镇长的职务都被撤了,你不主动找领导汇报思想,反而背着领导搞小动作,我就问你,你的目的是什么?” 许一山苦笑道:“我能有什么目的?不就是想帮着老百姓干点事吗?” “看看,又回到原点上来了吧。”老董淡淡一笑道:“不能说你的出发点是错误的,也不能说你做的事是错误的。只是你没选对时间和地方。” 他们两个聊着,一边的陈燕根本无法插上嘴。 看她茫然的样子,许一山主动问她道:“陈燕最近在忙些什么?” 陈燕浅浅一笑道:“今天董哥选的日子好,我正好趁这个机会与大家告别。” “告别?”许一山吃了一惊,脱口而出问道:“陈燕,你什么意思?” 陈燕莞尔一笑道:“我申请支教的通知已经下来了,后天就出发。” “去哪?” “一个非常偏僻的地方。”陈燕平静说道:“我准备在哪扎根了。以后你们有时间来玩,我接待你们。” 陈燕不肯说出地方来,但许一山心里清楚,支教的地方都是非常苦的地方。 陈燕这些年来一直在默默关注偏远地区的教育问题,她在茅山县组织了一个群,主要就是给边远地区学校的孩子捐钱捐物。 据说,在她的组织下,成功解决了一所小学的免费营养午餐的问题。 这笔钱,还与许一山有关。 那是颜八第一次见面送给许一山的钱。 许一山当时没驳颜八的面子。事后托陈燕转交给颜八。 谁料陈燕没将钱退给颜八,而是汇给了凉山的一所小学校,为他们解决了免费午餐的事。 许一山后来知道了这个事,想责备陈燕,却不知从何开口。 他担心的是颜八知不知道这件事,如果颜八不知道,还以为他收了这笔钱。 听说陈燕要去支教,许一山心里五味杂陈,却找不到可以安慰她的话。 陈燕是老董介绍他们认识的,从认识到现在,许一山都感觉她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孩子。 现在她要走了,何年何月再见面很难说,或许这一辈子再无见面的机会也很难说,不由心里泛起来一丝心酸。 欧阳玉端了菜出来,大呼小叫摆桌子吃饭。 老董起身道:“我去拿瓶酒来。” 正文 第363章 看望颜八 一瓶酒喝完,老董和陈燕都有了微微醉意。 陈燕平常并不怎么喝酒,或许是有心事。她今天主动提出来要喝。 倒是欧阳玉,坚持滴酒不沾。说是等下回去还要给颜八熬药。 许一山闻言,好奇心起,问欧阳玉道:“你又不是医生,也不是颜八的家人,你替他熬什么药?” 欧阳宇的脸微微红了,扭捏着不肯说话。 老董趁着醉意道:“老许,你少点好奇心。人家欧阳玉现在是颜老板的红颜知己。你懂了吧?” 许一山狐疑地问:“颜老板没老婆吗?” “有啊,不过在国外。”老董笑道:“颜八这辈子最让我服的事,就是将一家人全部移民去了国外。这小子精着呢。全家人在国外享福,他一个人在国内赚钱。这下好了,得罪了人。” 许一山听他一说,就知道是颜八与黄大岭的事。 黄大岭将颜八拉入伙,一起来修复虹桥。颜八将钱投进去之后,就不见了动静。 颜八这些年在商场上跌打滚爬多年,当时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于是,他提出退股。 颜八的退股要求遭到了黄大岭的严词拒绝。 就在颜八纠缠着黄大岭要退股的时候,洪荒替黄大岭出了头,安排手下人将颜八的肋骨打断了几根。 前几天颜八刚出了院,现在就住在他的小别墅里。欧阳玉现在每天都要去小别墅一趟,为的就是给颜八亲手熬一罐草药,以及陪颜八说几句话。 许一山好奇地问:“他的伤还没好么?” 欧阳玉恢复了神态,低声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哪有那么快。” 许一山随口说道:“等下我去看看颜老板。” 颜八这段时间非常郁闷,人被打进了医院。报案却不受理。 他亲自去了一趟公安局,接待他的一位副局长说,局里有安排,他颜八被打属于街头流氓斗殴,典型的治安案件,达不到立案要求。 颜八争辩说,自己肋骨被打断几根,人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怎么还够不上立案条件? 接待他的副局长只能阿门凝重地微微一笑,起身将他送出门。 颜八在茅山县还算得上是个知名人物,毕竟他是茅山县第一批富起来的人。 颜八靠承包建筑起家,鼎盛时期,手底下有接近三千人的工人队伍。 过去,茅山县领导见到他,都会客客气气称他一声“颜总”,在与黄大岭闹翻之后,再见到这些领导,大家都装作不认识他一样的,连个头都不点了。 听到许一山要去看颜八,老董也想跟着去。 但被他老婆一瞪眼,老董便缩了口。 许一山明白他们夫妻的意思。如今颜八摆明是黄大岭的对手,与颜八走近,就是他黄大岭的敌人。老董老婆不想让丈夫卷入到这些是非当中去,因此不让老董一道过去。 临走前,老董特意叫住许一山,低声说道:“老许,该认错的时候还是要认错。虽然你不认为自己错了,但有些事,态度主动,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的。” 许一山知道老董是为他好,老董的意思是让他主动去找段焱华承认错误,取得他的谅解。 许一山笑了笑道:“老董,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想让我去认错,那是不可能的,何况,我本身没错,我认什么错?” 老董无奈摇摇头,叹道:“你是亏还没吃够。” 从老董家出来,陈燕叫了摩的先走了。许一山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想着这辈子不知还有不有机会再见她,心里涌起来一股五味杂陈的味道。 欧阳玉开了车来。车是新车,一看就是高档货,没个三五几十万下不来。 果然,欧阳玉指着车对许一山说道:“这是老颜送我的。他说我上下班不方便,就给我买了这台车。” 许一山微笑着问:“多少钱?” 欧阳玉伸出五根手指头晃了晃,得意道:“落地五十个W。” 许一山一听,心情便不好起来。 颜八原来是答应他捐一台变压器给云雾山村的,在他住院时,许一山去看过他,颜八当时唱苦连天,说他不但没钱了,还欠着外面的高利贷,日子苦得看不见天日。 言下之意,他答应捐助的变压器,不捐了。 许一山信以为真,当时还安慰颜八不要把这个事放在心上,好好养伤就行。 没想到背后颜八居然一出手,就给欧阳玉买了价值五十万的豪车。 他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狗日的老狐狸。” 颜八见到许一山来了,客气得不得了。 许一山将不快抛之脑后,心里想,既然来了,就不要再提过去的事。 欧阳玉忙着去给颜八熬中药。大客厅里就只有许一山和颜八两个人。 颜八先开口,道:“许老弟,谢谢你来看我啊。” 许一山淡淡一笑道:“都是朋友,没必要那么客气。颜老板身体好些了吧?” 颜八皱了皱眉头道:“肋骨是长愈合了,但现在只要遇到阴雨天,就痛得难受。” 许一山道:“这个很正常,而且,可能这个痛会伴你一辈子啊。” 颜八咬着牙道:“这个仇我是记下了,洪荒这狗日的,我要与他拼个鱼死网破。” “值得吗?”许一山微笑道:“何况,你也不能肯定是洪荒叫人搞的事啊。” “对,仇人还不是他洪荒一个人,还有一个黄大岭。”颜八冷笑道:“他别以为什么事都可以一手遮天。我只要随便说出一个事来,他黄大岭的脑袋就要搬家。” 许一山没在意他这句话,颜八心里有怨恨,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只求一时痛快,不会去想后果。 颜八突然压低声道:“许老弟,听说你被撤了?怎么回事?” 许一山笑道:“这件事都成老黄历了,不提也罢。” 颜八哼了一声道:“也是,在茅山县,只要不与他们坐一条船的,谁都讨不到好。不过,我听说,某人今年年底要退,没有这把伞,我看他黄大岭还能怎么横行霸道。” 许一山纠正他道:“颜老板,有些话不可乱说,乱说会闯祸的。” 颜八不屑道:“大不了老子去国外,以后再不回来。谁能把我怎么样。” 许一山想笑,你颜八此时说这样的话,太没意思了。 肋骨都被人打断了几根,你还能飞得起来。 “许老弟,你来看望,我很感激。你来得正好,我有事正要与你说。”颜八神神秘秘道:“这件事,还只能与你说,换任何人,我都不放心。” 正文 第364章 惊人消息 颜八透露,有人在倒卖无修庙的钟鼓。 许一山闻言大吃一惊,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从哪得到的消息?” 颜八笑而不语,过一会莫测高深地一笑道:“我说的,肯定有这回事。而且,比钟鼓更值钱的一件宝物,也在别人手里。如果不出意外,年前的拍卖会上,就能看到这几样东西。” 许一山心里一阵猛跳。 无修庙钟鼓是文物,它们究竟存在了多少年,无人得知。 据祖辈住在无修山周边的老百姓说,他们从出生开始,就听到无修庙的晨钟暮鼓。 而且这钟鼓很有灵性,遇上天灾,钟鼓声响得急躁。若是平和之年,钟鼓声则悠远绵长。 有心人曾经试过,倘若大年初一这天钟鼓不响,无修山周围十里,家畜都将死绝。若是初一这天钟声密集,则当年地方死人要比往年多一倍。 敲钟击鼓者,无修老和尚也。 他似乎专为敲钟击鼓而生,老和尚涅槃,钟鼓亦不见踪迹。 有传言老和尚带走了钟鼓,许一山则不相信。他隐约感觉庙里的钟鼓是被人为的偷走了。至于盗取钟鼓者为何人,他不得知。 不过,他相信能盗取这两样文物的人,肯定不是普通人。 颜八突然爆出来这样的一个消息,许一山不得不多了一个心。 只是颜八话说到一半,不肯继续往下说了。 许一山尽管很想知道消息的来源,以及钟鼓的去向,但颜八不说,他也没去追问。 看望颜八,让颜八很感动。 他当然知道许一山目前的处境,一个被撤了职的副镇长,想干什么背后似乎都有一双眼睛在盯着。 在颜八家呆了半个多小时,许一山起身告辞。 欧阳玉送他回县城,在车上突然幽幽地问了许一山一句:“许哥,你说我现在这样做,别人会不会看不起我?” 许一山笑道:“你做了什么,别人会看不起你?” 欧阳玉叹口气道:“我也是看颜八可怜。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里。其实,他完全可以去国外与家人团聚啊。” 许一山道:“也许是颜老板心里还牵挂着一个人,舍不得走。” 欧阳玉的眼圈就红了,咬着下唇,低低说道:“他牵挂的人,应该不是我。” 许一山不想听她的这种狗血爱情故事,人家颜八明明是有家室的人,你欧阳玉出现在他身边充当什么红颜知己? 明白的人自然明白,红颜知己的背后代表的是什么含义。 颜八不过就是个有点钱的老板,他比欧阳玉至少大了二十岁。这种完全可以父女相称的人不明不白在一起,别人说闲话也理所当然。 他相信无论是颜八还是欧阳玉,心里都没有真正的爱情。 他们只不过各取所需,颜八贪图欧阳玉年轻青春的身体,欧阳玉喜欢颜八手里的钱财,仅此而已。 “他喜欢的人,其实是燕儿。”欧阳玉苦笑着道:“许哥,我是不是很卑鄙?” 欧阳玉说的“燕儿”,自然是陈燕无疑。 说实话,陈燕与欧阳玉两人站在一起,除了年龄上分不出彼此,但在外貌和气质上,两个人不可同日而语。 陈燕有一种清冷的美艳,而欧阳玉,浑身都透着一股媚俗。 其实像颜八这样的男人,是典型的成功男人,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 偏偏他在遇到陈燕之后,一颗心整个被掏空了。 他曾与老董感叹,遇到陈燕之前,他感觉前半生都是白活了。陈燕就像一道光,一道强烈的光,穿透他内心的黑暗,将他赤裸裸的剖开在阳光之下。 可是,陈燕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直接坚决地拒绝了他伸出来的橄榄枝。 他是在苦苦追求未果的情况下,被欧阳玉趁虚而入,成了他的红颜知己。 “我知道燕儿看不起我。”欧阳玉浅浅一笑,“我也佩服燕儿,但就是不理解她的做法。你说啊,好好的,她去支什么教啊?她难道不知道要去的地方可是鸟都不拉屎的吗?” 许一山摇摇头道:“欧阳玉,这就是每个人的境界问题了。每个人对人生的追求不同。在你看来,锦衣玉食,万人敬仰就是一种最美丽的生活状态,而在别人看来,生而为人,为这个社会贡献出自己的力量,才是活着的真正意义。” 欧阳玉侧过脸看了许一山一眼,似笑非笑道:“你们说话的口气都一样,难道你们真的比我高尚?” 许一山没接她的话,将头扭向窗外,看着路边的树从眼前一掠而过。 此刻,他脑海里盘旋的不是欧阳玉的儿女情长,而是颜八看似无意,实则有心的暗示与提醒。 颜八突然提起无修庙的钟鼓,这里面究竟藏着一个什么秘密? 车子进了城,许一山没让欧阳玉送他去陈晓琪的房子,而在半路上下了车。 看着欧阳玉的车尾灯消失了,他才招手叫了一辆摩的。 陈晓琪的房子里似乎有一股霉味了,这是许久没住人的缘故。 许一山将所有窗户全部打开,任由外面寒冷的风灌进来。 这一天发生的事太多,县委黄书记亲自出面过问云雾山村的事,让许一山很吃惊。 黄书记退下去在即,此时他应该有更多重要的事需要处理,怎么还对云雾山村的这点小事产生了兴趣? 黄书记提出的三点要求,让许一山很是不服。 县里凭什么要收缴云雾山村的经营所得?还冠上一顶大帽子,叫“非法所得”。 如果抗拒不交,那就是错上加错。但如果交了,云雾山村这段日子的忙活,岂不是白忙活了? 许一山暗想,县里只要睁只眼闭只眼,允许云雾山继续经营下去,他完全可以说服唐欢和老支书交上去这笔钱。 现在最严重的问题是,县里以不能破坏保护区自然生态名义,要取缔云雾山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旅游市场,这对云雾山村是一个非常严重的打击。 最近有小道消息传出来,黄山退下去之后,谢飞将顺位接手他的位子。 这种官场更迭的规则,属于司空见惯。许多人之所以能坚守老二的位子不动摇,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取代成为老大。 许一山接触过谢县长几次,感觉谢县长与黄书记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如果说,黄书记是个守成的旧派官员,那么谢县长就是个敢于创新的官员。 只是这些年来,谢县长屈居茅山县老二,一直没有说话的空间。 如果茅山县的天换成姓谢,会不会有个新的局面出现? 正在胡思乱想,手机突然就响了起来。 正文 第365章 闲职 许一山一看来电号码,显示来自燕京,没敢怠慢,赶紧接了。 给他打电话却不是陈晓琪,而是妹妹许秀。 一听到许秀的声音,许一山百感交集。想起上次去燕京,忙碌碌的转了一圈,既没去看望廖老,也没见到妹妹许秀,心里不免有些遗憾。 其实他在去之前,回了一趟老家,拿了爹许赤脚新研发出来的长生不老丸。原本是打算送给廖老的,结果一忙,将这件事忘到了脑后。 许秀在陈晓琪的安排下,本来是去学设计的,却最后被陈晓琪安排去了廖老身边做保姆。 这件事他很恼火,想冲陈晓琪发脾气,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借口。 在许一山看来,妹妹去伺候别人,就是他这个做哥哥的不称职。 尽管许秀去了廖老身边,茅山县给妹妹解决了编制,但在许一山看来,这种拿青春去换未来的编制,怎么看都觉得很难受。 许一山知道,当年妹妹如果不放弃读书,考一个理想的大学不是没机会。妹妹是为了他,才主动退学回去跟在爹身边学医。 如今妹妹居然混到给人去做保姆,这事传出去,会让许家人感到脸上很没面子。 “哥,是你吗?”许秀在电话里急吼吼地问。 “是我。”许一山压抑住激动,小声问:“秀,你怎么这时候给哥打电话?” “我刚才听姐说,你被撤职了?”许秀焦急地问。 “她怎么知道的?”许一山狐疑地问,然后讪讪笑道:“这都过去好长一段时间了。” 许秀哼了一声,“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他们这是打击报复你,这口气我们不能咽下去。” 许一山嘿地笑了,“小丫头,你叫什么啊?什么咽不下这口气,你不懂这里面的东西。不要瞎掺和。” 许秀不服气地说道:“我有什么不懂的啊?哥,我把这事给小雅姐也说了,她也很气愤,说要过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许一山一楞,这事不能闹得太大啊。即便是廖老过问,未必就会有个美好结局。毕竟,神仙下凡问土地,燕京虽然位高权重,但面对地方上的这点小人事变动,他们有劲也使不出来。 相反,会给人留下一个非常不好的印象,说他许一山仗着燕京的关系,不将地方领导放在眼里。若是这顶帽子戴严实了,他这辈子还有出头的机会吗? “还有,你不要以为姐在燕京,茅山县的事她就不知道。我告诉你,茅山县谁家生了个儿子,姐都倍儿清楚,明白了吧?” 许一山哭笑不得,自己这点破事,弄得那么多人来替自己操心,他感觉有点对不起大家了。 许秀叽叽喳喳的说着话,看来心情很不错。 许一山逮住一个空问她:“秀,在燕京还过得习惯吧?另外,这工作还顺心吗?” 许秀笑嘻嘻道:“哥,我现在也是干部身份了。我的编制在茅山县县委接待办呢,早两天刚办好的手续。” 许一山哦了一声,不喜不忧地说了一句:“要是不开心,这工作我们不要也罢啊。” 挂了妹妹电话,许一山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先是为妹妹打来电话而感到欣慰,妹妹居然学会了利用影响来改变命运这一招。其次他想起妹妹说的话,陈晓琪虽然人在燕京,却对茅山县的事了若指掌,这不由他从内心深处感觉到陈晓琪的恐怖,自己在茅山县的事,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 第二天一早,组织部来电话找他谈话。 许一山匆忙洗漱了一番,出门赶过去。 身在官场,组织部的人最不能得罪的。 接待他的是一名副部长,看到许一山来了,主动起身与他握手。 许一山留心了一下办公室,除他和副部长之外,再无别人。 “一山同志,今天请你来,是有点事需要征求你个人的意见。希望你敞开胸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许一山诚恳点头,小声道:“李部长您指示。” 李副部长笑了笑道:“谈不上什么指示,就是有个关于你个人任职问题的事,县领导很关心你的问题,黄书记特别交代过,一定要让许一山同志坐在合适的岗位上,发挥你个人的优势。” 听到这里,许一山一颗心基本平静下来。 至少,他能预感到,这不是一件坏事。 倘若有麻烦,谈话的就不应该是组织部,而是纪委了。 “听说,你在水利局工作的时候,花了七年时间将全县的水利设施全部考察过了一遍,而且还形成了几十万字的调查笔记?” 许一山心里一动,低声答道:“是,我编写了全县水文志。不过,哪都是不成熟的东西,不值一提。” “不,这事很重要。”李副部长笑吟吟道:“能全面系统掌握本县所有水文资料的人,小许你可能是唯一的一个啊。因此,县里有个想法,准备拨专款将你这本书印刷出来,作为今后水利工作者的参考书。” 许一山连忙摇手道:“不行啊,李部长,那都是不成熟的想法,有些数据也不太科学啊。” “这就需要你进一步勘察落实数据了啊。”李副部长态度和蔼,说话的声音不高不低,给人一种如沐春风般的感觉。 “县里有个地方志办公室,下面有个水利学会。准备将你安排去水利学会挑大梁,你有勇气敢接这副担子吗?” 许一山还真不知道有个什么水利学会。现在各种各样的学会多如牛毛,具体是干什么的,他一无所知。 李副部长已经说得很明白,许一山去学会担任会长。这是领导的意图,也是组织上的安排。 “小许啊,你也休息一段时间了,该发挥你的本事了。这次编撰茅山水文志,意义深远,责任重大,希望你不辜负领导的期望,好好工作,争取早日将水文志编出来。” 话说到这个地步,表示已经不容更改了。 决定许一山去水利学会担任会长,应该是早就定好的结果。李副部长找他谈话,只不过是走一下程序而已。 水利学会名义是挂在地方志办公室名下,其实还是隶属于水利局管辖。 许一山兜兜转转了一圈,又回到水利局里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问:“李部长,这水利学会有多少人?” “就你一个。” “一个人?”许一山颇感意外,一个学会,大小也是一级机构,怎么就一个人呢? 李副部长显然看出来了他的疑问,笑眯眯道:“这是个需要干事的部门,没本事混日子的人,想进也进不了。你若是没意见,就准备准备一下,去单位报到吧。” 正文 第366章 尴尬的会长 让许一山更意外的是,不但水利学会只有他一个人,就连地方志办公室也只有一个老头子。 他去报到的时候,找了好一圈,才在县委大楼最偏僻的一个角落,找个门上挂着“地方志”三个字的办公室。 地方志办公室是政府机构中的一个,独立,属政府办管。 许一山本来想请政府办的人陪他一起去,考虑到大家彼此都不熟,何况又都在一座楼里办公。因此,他就没惊动人,独自一个人找上门去。 办公室里坐着一个老头,眼镜片子比啤酒瓶底还要厚。 他的眼光从眼镜上方射过来,冷冷打量着许一山,问道:“你是许一山?” 许一山赶紧上去递烟,客气道:“是,我是许一山,我来报到。” 老头摆摆手道:“你不用说得那么正式,这里也没什么报到程序,来了就坐。”他指着不远处的一张落满灰尘的办公桌说道:“以后,你就在哪办公吧。” 许一山嗯了一声,客气问:“我们单位其他同志都在哪办公?” 老头抬起头,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道:“什么其他同志?没有,就你我两个人。” “就我们两个?”许一山惊呼出声,“怎么才两个人?” “不够吗?”老头严肃道:“我们这里的工作不同于其他单位,不需要那么多人。许会长,你干好你的,我做好我的,这就行了。” 许一山一颗心瞬间掉入冰窟窿里了。 昨天李副部长只告诉他,水利学会只有他一个人,并没告诉他,整个地方志办公室也才一人。 他放下东西,拿了水盆去接了水来,准备将办公桌擦一遍。 他是个爱干净的人,即便这么多年他都是一个人生活,却从没将自己的日子过得一塌糊涂。 老头放下了手里的笔,起身过来看着许一山打扫卫生。 许一山从进来开始,就感觉到地方志办公室里弥漫这一股陈腐的气味。 这里的办公桌椅,应该都是别人淘汰下来的东西,陈旧,且有些破损。 他还留心到,这是政府大楼唯一没装空调的房间。 老头看了一会,突然问:“得罪人了吧?” 许一山放下手里的抹布,嘿嘿一笑道:“不至于。” 老头便自我介绍,“我叫吴书,以后你叫我老吴就行。小许啊,你也别瞒我,不是得罪人,怎么会安排你来这里?” 老吴解释道,全县的人都知道,地方志办公室就是一个养老的部门,年轻人都不愿意来。 许一山所在的这个水利学会,原本不归地方志管。在第一任会长退休后,这个位子就再没人来上任。 前些年精简机构,水利局就将学会这块牌子移交给了县里。县里没地方安排,就笼统地将学会牌子挂到了地方志这边来了。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你和我,没有隶属关系。”老吴慢条斯理说道:“小许,以后你也不用太客气。我们两个是平起平坐的级别。” 许一山懵懂地问:“什么级别?” 老吴笑了笑道:“我现在是正科级,就等着退休之前安排一个副处就心满意足了。你应该还是个副科,好好干,这里也许不出成绩,但没有其他单位的勾心斗角。我说得够明白了吧。” 许一山心情低落到了极点,这不是明摆着将他晾在一边了吗? 一个养老的单位,而且还只有他一个人,什么全县水文志啊,这就是挖了一个坑,让他许一山跳进来嘛。 “老吴,我想问问,以后我工作上遇到问题了,我该向谁请示汇报?” 老吴看了他一眼道:“你不用向谁汇报,也不存在请示。真遇到难事,可以找政府办,他们会处理。” 许一山哦了一声,颓然跌坐在椅子上,连说半句话的欲望都没有了。 从许镇长变为许会长,许一山撤职后,算是最后的交代。 成为许会长问题不大,问题大的是作为会长,许一山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干点啥。 快下班的时候,老董突然来了电话。 他的消息非常灵通,居然就知道了许一山去了水利学会当会长的事。 他揶揄着许一山道:“许会长,高升了啊,该请客吧。” 许一山郁闷地回了一句:“请屁,老董,你看我笑话是吧?” 老董连忙否认,认真道:“老许,你想多了。我倒觉得,你去当了会长,是最好的结果。” 老董的意思是,许一山从马来西亚回来后,没将事办成功,反将事办砸了,这让黄山失去了最后一个进入市人大的机会,换了谁,不会火冒三丈? 撤职是轻的,查办才是目的。 但许一山非但没被查办,反而还升为水利学会会长。从某一个角度来说,县里这次是将他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至少,没打算将他许一山打倒在地,再踩上一脚。 只是,将他安排在水利学会的会长位子上,也彻底表明了黄山的态度,让他许一山这辈子就在养老的岗位上耗。 这边他成为会长没两天,云雾山村传来消息。 县里派人上了山,张贴了布告,取消了云雾山村旅游开发的权利,严令不许接待任何来云雾山探险旅游的个人或者团队。 为进一步落实县里的决定,县里要求洪山镇安排专门人员,将通往云雾山村的所有路口一律封锁。 县有关部门直接找到唐欢,要求她将“山里姑姑”的账号交出来,不得再在网络上发布任何关于云雾山的视频和消息。 已经发布的视频,全部删除。 换句话说,一夜之间,县里将云雾山村发生的所有故事全部抹平,网络上再也找不到丝毫痕迹。 许一山听完唐欢的话,顿时火冒三丈。 他一掌拍在办公桌上,准备去与黄书记理论。 走到门边,被老吴叫住了。 老吴抬起他满头银发的脑袋,慢悠悠问了一句,“你去哪?” “我去找黄书记。”许一山压住满腔怒火道:“有人瞒着他,打压云雾山村的发展,我要请黄书记出来主持公道。” 老吴慢条斯理哦了一声,仿佛很随意地问了许一山一句:“如果领导没交代,谁会吃饱了撑的去搞这样的事?” 一句话点醒了许一山,是啊,黄书记没点头,谁会去搞这些吃力不讨好,明显得罪老百姓的事呢? “老吴,你的意思是,这件事黄书记清楚?” 老吴似笑非笑,“你说呢?所以啊,小许,你还是老实守着你的会长位子,别没事找事。” 许一山再次沮丧了,他问老吴要了一支烟,闷着头抽。 黄山这边走不通,难道就没路可走了吗?他在心里暗暗地问自己,一个念头慢慢从心底升了起来,他不能坐以待毙,让云雾山村就这样无声无息灭了。 正文 第367章 碰壁 许一山下了几次决心,才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进了县长谢飞的办公室。 谢县长很忙,看到他来,笑了笑道:“一山啊,找我有事?” 许一山陪着笑脸道:“谢县长,我想汇报一下思想工作。” 谢县长哦了一声,惊异地抬起头看他,欲言又止。 许一山赶紧说道:“谢县长,我想谈谈关于云雾山村的一些想法。” 没等他继续往下说,谢县长已经摆摆手道:“一山啊,你现在是水利学会的会长,你要做的事很重要,很关键啊。” 谢县长一开口,就堵住了许一山的话头。 他显然猜出来许一山找他的目的,因此没等许一山深入往下说,他已经提醒了他,你许一山现在的工作是在水利学会,除了水利学会的事,其他工作免谈。 许一山不会知道,水利学会本身就是一个空架子。过去,设立这样的一个学会,是为了让水利系统退居二线的领导找个地方休息。 学会的架构是副科级,唯一的好处是有编制的一个机构。 学会成立之初,还有人在。过几年后,大家都明白学会是个既没钱,又没权的地方,因此大家宁愿赋闲在家,也不愿意坐在办公室养老。 再说白一点,学会是个既干不了事,也没事可干的地方。 谢县长是个聪明的人,目前正是最紧要关头,一步没走稳,可能前功尽弃。 黄山退下去之后,他是当之无愧的一把手。 市里和省里已经有人找他谈过,暗示他做好交接班的准备。 在这个时候,谢飞是不愿意出任何事的。 只要不影响他顺利交接班,天大的事,他也可以置之不理。 许一山将谢飞一副敷衍的态度,本来高涨的热情顿时像兜头泼了一瓢凉水。 “新岗位还行吧?”谢飞问他,暗示他道:“一山啊,为了这个位子,我可是与黄书记差点撕破了脸皮的。” 许一山小心问:“出什么事了吗?” 谢县长缓缓叹了口气,微笑道:“一山啊,我个人认为,你是个人才。前些年我见过你写的《茅山水文志》,哪可是一个好东西。你可不能浪费啊。我在会上提出,安排你来潜心将水文志的事落实。这对我们茅山今后的发展至关重要。” “你是专业人才,你的眼光才是专业眼光。”谢县长赞叹道:“当初县里如果及时采纳你的意见,无修水库也不会出那么大的事故。我有责任啊。” 许一山心里有点感动,提起水文志,他不由五味杂陈。 七年的野外勘查,他将茅山县的山山水水全部走了一个遍。 他不是走马观花,而是非常用心地将全县的水文情况调查了个一清二楚。 全县水利设施哪里需要维修,哪里需要放弃,他了若指掌。 谢县长说的无修水库,他曾经专门写了一个报告,指出水库存在的安全隐患,希望引起领导的重视。 谁料报告交上去之后,再无音讯。 他本以为水利局将报告扣下来,或者水利局没将他的报告当回事。却听到谢县长说,他见过报告,而且现在已经生出了悔意。 茅山县大型水库有一座,中型水库有三座,小型水库不计其数。 无修水库是全县最大的水库,曾经被誉为深山里的一颗夜明珠。也是茅山县城的战备水源。 让许一山痛心的是,这座水库在一泻千里之后,再没人过问。似乎这座水库从来就没有过一样。 县里在水库溃坝之后,没有任何关于水库的消息。 许一山很担忧,万一发生旱灾,茅山县城的居民用水会出现很大的问题,全县的农田灌溉,也将遭遇最严重的考验。 在许一山看来,一座无修水库,承载着半个茅山人民的命。 “你好好干,平凡的岗位也能干出漂亮的成绩。”谢县长安慰他道:“再说,有本事的人,不会永远被埋没。” 许一山听得心里很受用,虽然他不敢自诩是个有本事的人,但至少他明白自己是个有抱负的人。 听谢县长的口气,他现在去水利学会做会长,完全是谢县长的意思。 那么,如果不做这个会长,县里准备怎么安排他? 谢县长没说,但暗示了他,以后,云雾山村的事,他不要插手。 而且谢县长还透露出来一个消息,县里准备成立一个云雾山旅游开发公司。 许一山小声提醒谢县长,“我听黄书记说,云雾山是国家森林资源保护区,县里搞旅游开发,会不会违反保护区的条例?” 谢县长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道:“这个事,不需要你来担心。县里有县里的想法,只要能带动地方经济发展,能给老百姓带来实惠,其他所有的条条框框都可以打破。” 许一山嘿嘿地笑,道:“谢县长,我有个想法,其实,我们茅山县的旅游资源非常丰富,如果将全县的旅游资源都整合在一起,说不定可以走出一条新路来。” 谢县长似乎没听见他说话一样,他埋头看着面前的文件,没再说话。 许一山又一次碰了壁,于是尴尬起来,起身准备告辞。 谢县长喊住他道:“一山,你的想法有意思,能不能将你的想法形成一个报告?” “可以啊。”许一山兴奋地说道:“给我一个月时间,我给您送来方案。” 谢县长摆摆手道:“不,我给你半年的时间。” 许一山一愣,明明他半个月可以搞定的东西,他已经夸大了说一个月,为什么谢县长却愿意给他半年时间? 猛然,他明白过来,过了年,就是换届的日子。谢县长是不想许一山在换届前将方案拿出来啊。 心里明白,嘴上不好说出来。许一山只能点头道:“好,我一定不让领导您失望。” 谢县长笑眯眯地看了看他,突然问道:“听说,你与长宁县的彭毕副县长关系不太好?” “他?”许一山眉头一皱道:“那是个喜欢挖墙脚的人。” “哦!”谢县长显然来了兴致,“说说看,他是怎么挖墙脚了?挖了谁的墙脚了?” 许一山想了想道:“谢县长您还记得外商投资的油脂项目吧?他挖的就是这个墙脚。” 严华来茅山县投资,黄山有意将谢飞排除在外。 因此,严华来来往往,洽谈项目的过程,谢飞没有实际性的参加任何一项活动。 谢飞明白,这是黄山在防着他,担心他抢走功劳,哪怕就是分一半的功劳给他,黄山也很不愿意。 于是出现了外商来投资,政府这边除了礼节性的见见面之外,并不就投资的任何事做出表态。 “我问你,油脂基地项目就这样丢了?”谢县长收起了笑容,一脸严肃地问许一山。 正文 第368章 乐极生悲 距离过年还有一个月的时候,茅山县云雾山旅游开发有限公司成立了。 办公室的老吴拿着大红请柬问许一山:“接到请柬没?” 许一山狐疑地问:“什么请柬?结婚的,还是乔迁的?” 老吴摇摇头道:“县里成立了旅游开发公司,邀请大家参加开业剪彩活动。你没有接到吗?” 许一山一愣,他还真没接到请柬。 “可能是我的级别不够。”他解释道:“老吴,你是主任,我只是一个会长。” 老吴摇摇头道:“不对,我听畜牧水产学会的孙会长说,他也接到了请柬。你们级别是一样的,而且畜牧水产学会还是个半官方的组织。不像你是个有正规编制的单位。” 许一山闻言,心里顿时明白过来。 不是他的级别不够,而是有人故意选择忽视了他。 “这个人红啊,什么好事都落在他头上。”老吴感叹道:“你看段局长,身兼了常委、洪山镇书记、招商局长,这都不算,这次,县里又将旅游开发公司的总经理帽子戴他头上了。” 许一山试探着问:“老吴,你说旅游公司的老总是段焱华?” 老吴苦笑道:“这不,为什么说他人红呢。” 许一山心里像被堵了一床棉被一样,突然有种窒息的感觉。 “怎么会是他?”他狐疑地问:“段局长还不够忙吗?” “这有本事的人,在忙也不会觉得累。”老吴压低声道:“这当官的事,复杂着呢。” 许一山没吱声了,段焱华成了云雾山旅游开发公司总经理,对他来说,算不得是件好事。 上次谢县长问他,外商的油脂基地项目是不是彻底流产了,许一山没直接回答。因为他现在也没把握,严华究竟还来不来投资。 不过,他已经有了新的想法,即便严华放弃了投资项目,他也准备通过电商这条路,将茅山县的茶油品牌打出去。 他现在还抱有希望的原因在孙武身上。 孙武上次与他一道去了马来西亚后,严华将孙武留了下来,至今没任何音讯。 孙武老婆春花嫂子还带着孩子住在洪山镇,以许一山对孙武的了解,孙武不可能抛弃妻子再不回来。 严华投不投资,孙武现在是关键。 他原本计划这两条腿走路,一条腿是外商投资的油脂基地。另一条腿就是唐欢的直播。 如今看来,两条腿都要瘸了。 严华投资的事,影子都没见着了。而电商这块,有段焱华介入进去,凶多吉少。 云雾山旅游开发公司在两天后举行盛大的剪彩活动。 活动安排在县文化广场。 许一山看过流程安排,剪彩活动在县城,剪彩结束后,宾客将集体前往云雾山实地考察。 许一山对这个安排很不以为然,特别是在看到集体出游时,心莫名其妙地跳了几下,似乎有不祥的预感扑面而来。 没接到请柬,许一山不好意思厚着脸皮去剪彩会场。 当天,全县各机关都派了人去,老吴也早早盛装来了办公室,与许一山说了去参加剪彩大会后就走了。 从流程上看,县委县政府都将出席活动,其中,黄山书记将要在大会上发表重要讲话。 许一山等老吴走了后,将门反锁起来,走到窗户边看楼底下。 政府大院里热闹非凡,各路新闻记者扛着长枪短炮,正在采访各路人马。 许一山心里一动,“张曼来了吗?” 正想着,张曼的电话便来了。 “许一山,你人在哪?”张曼大声问他。 许一山小声说道:“我严重感冒,出不了门。” 张曼便笑,道:“这么重要的一个活动,怎么能少了你啊。云雾山可是你发现和挖掘出来的旅游资源,你不能不参加今天的活动啊。” 许一山装作很难受的样子道:“我是真是不宜出门。医生有交代,必须静卧休养。” “你在哪静卧休养?我去看你。”张曼显然有些急了,“是感冒就去看医生,静卧能卧出什么来啊?” 许一山连忙婉拒道:“别啊,医生说,我这是病毒性感冒,有强烈的传染性。我怕传染给你。”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张曼不屑地笑,道:“我的命都是你救的,我还怕你传染给我。说,在哪,我去看你。” 许一山只好提醒她道:“你先采访,别缺了重要的活动。等你们活动结束了,我再告诉你我在哪。” 说完,不等张曼说话,赶紧挂了电话,并关了机。 实话说,他许一山此刻心里的失落感不可形容。 就像张曼说的那样,云雾山是他发现和挖掘出来的,最后的结局却与他没任何关系一样的。 他被抛弃在一边,无人过问。 电话关机,再没人可以找到他。 他便拿出一本《水经注》来,将一双腿架在办公桌上,安静地读起来。 茅山县成立云雾山旅游开发公司,这是全县的一桩盛事。标志着茅山县开启了一个新的经济增长点。 县城里布置得热烈隆重,主要街道两边都悬挂了彩旗。 一大早,就听到锣鼓喧天,县电视台几天前就预热了本次盛会。会议的主题是:走,去云雾山看雪! 茅山县是座内陆小城,四季分明。 每年冬天,茅山县都会有一场雪景如约而至。 但所有地方的雪景,都比不上云雾山的雪。 那里简直就是一个童话的世界,任何人见到之后,都会陷入到一个奇妙的世界里。 许一山努力想集中精神,可是他始终没法将书上的字看进肚子里去。 他心里一直在想,在云雾山交通设施还停留在原始状态的今天,县里号召大家去看雪,这合适吗? 就算安全能做到万无一失,可是云雾山现在能一次性接待那么多的游客吗? 那只是一个小山村,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小山村。 突然去了那么多人,势必会打破小山村的宁静。而且,去这么多人,会不会给古朴原始的小山村带去不可弥补的伤害?他不得而知。 整整一上午,他没出门,连中饭也懒得去食堂吃。 他始终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一直在不停的乱跳,这样就让他变得心神不宁起来。 下午,办公室门外的楼道里响起一阵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许一山按捺不住好奇,打开门去看看门外发生了什么事。 一问,一颗心顿时掉进了冰窟窿。 去云雾山参观的车队出了严重车祸,目前伤势不明。 全县医疗单位紧急行动起来,赶赴云雾山去救人。 许一山顾不上关门,扔了手里的书,冲下楼去。 正文 第369章 顾此失彼 车祸现场在距离云雾山还有十几分钟的一个大拐弯处。 茅山县浩浩荡荡去的三十几辆车组成的车队,有一辆被直接撞出了路面,掉进了十几米深的沟里。七八辆车严重追尾,最严重的一辆车,遭到前后夹击,已经扭曲变形。 掉到沟里去的车,恰好是媒体坐的车。 据目击者介绍,发生车辆相撞,以及连续追尾,完全是因为开路的交警指挥不当。 营救活动当即展开,报警求救电话几乎将119、120、110瘫痪。 段焱华断了一条胳膊,黄山一双腿被卡在座椅里,一直没能脱身。 许一山被拦在外面,距离出事地点至少还有十公里的地方。 现场只允许救援车辆出入,其他任何车辆和行人均不得进入事故现场。 许一山一急,冲着拦他的交警吼道:“我是去救人的,你们这样拦着是什么意思?” 交警不想解释,冷冷看他一眼道:“再闹,就以你阻碍公务抓起来。” 许一山双眼圆睁,“你敢。” “你试试。” 这句话激怒了他,他嘴里嘟囔道:“试试就试试,谁怕谁。” 交警看他用强,连忙呼叫同伴过来帮忙。 正闹着,一辆警车过来,车上跳下来孟梁,黑着脸吼:“谁在闹事?” 许一山一看到是他,顿时乐了。喊了一声孟所,“是我,许一山。” 孟梁惊异地看着他,连忙将他拉到一边,低声问:“你怎么在这?” 许一山知道一时解释不清,便催着孟梁带他去事故中心。 孟梁狐疑问道:“你又不是医生,去了有什么用?” 许一山道:“我虽然不是医生,却可以救人命。你不记得当年的廖老出车祸,就是我救的命啊?” 孟梁哦了一声,道:“看不出你还有异能啊?走,上车。” 坐上孟梁的警车,许一山松了一口气。 孟梁回过头问他:“你今天没参加观光团?” 许一山苦笑道:“我若参加了,现在不就在现场吗?怎么还会被人挡在外面进不来?”他抱怨道:“这些人真是无聊,封锁现场干嘛?” 孟梁叹道:“这样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尽量将影响降到最低。出了这么大的事,谁心里舒服。我看啊,这次事件结束后,会有一场大问责的地震到来。” 由于封锁了路,因此一路过去看不到路上有车。 迎面不断有救护车过来,身后还有救护车一路鸣笛往前赶。 几分钟过后,终于看到了车队的影子。 这次县里调用的是客运公司的大巴车,三十几辆车排在一起,阵容相当的壮观。 越往前走,情况越不乐观。 在看到第一辆追尾的车后,许一山判断出来,这次车祸算得上惨烈,因为有几辆车的车头已经变形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人们在路边或站或蹲,或者干脆瘫坐在地上。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着一片茫然的神色,似乎刚从噩梦中惊醒过来一样,木然地看着四周,安静至极。 这次来云雾山也不是谁都可以来的,剪彩仪式结束后,县里主要领导为主,各局委办根据工作需要安排人过来,余下的就是群众。 当然,这些群众也不是普通群众,大多数是干部家属子女,或者是他们的亲戚朋友。 孟梁还在纠结许一山怎么没参加活动,被许一山一句话点明了,不是他不愿意参加,而是他被排除在外,没资格参加。 孟梁嘿嘿地说了一句,“因祸得福,老弟。” 县消防大队一句到达现场,正在破解被挤压变形的车辆,营救被困在里面的人。 孟梁将车靠在路边停了,对许一山笑笑道:“老弟,你该干嘛干嘛,我得忙去了。” 孟梁作为本地派出所负责人,出了这么大事,他是第一个要站出来维持秩序的人。 洪山镇不但派出所全体出动,镇长曹朝阳带着镇干部也赶来了现场。 许一山一路走过去,他没去参加消防大队的专业营救。因为他知道,此刻他去,就是给人添乱。 走到第一辆被撞的车辆跟前时,发现车里的人都被救了上来。车还静静的躺在沟里,车厢几乎扭成了麻花状。 第一辆车是媒体车,他们受邀来参加茅山县云雾山旅游公司成立剪彩大会,没想到差点将一条命丢在这里。 张曼就在这辆车上,许一山找了一遍,没发现她的影子。 难道....... 许一山不敢往深处想,因为他已经听到消息,第一辆车上死了人。 没找到张曼,他有些担忧。他暗暗想,张曼未必就那么不走运?死的人会是她? 直到听到人说,死的是个男的,他才稍稍放了一些心。 紧跟着媒体车的是段焱华乘坐的大巴,在第一辆车迎面碰撞了之后,巨大的惯性没能让他坐的这辆车刹住,车头被前车车尾重重的扫了一下,撞到了路边的水泥防撞墩上,当即将坐在车上的段焱华一条胳膊折断了。 第三辆车是黄山书记的专用中巴,他的车在撞到段焱华的车后,又被后面来不及刹车的大巴追了尾。 中巴车大梁断了,座位挤压,将黄山书记的一双腿卡在座位中间,动弹不得。 要想让黄山书记脱困,唯一的办法就是拆除座椅。 可是座椅挤压在一堆,想轻易拆掉很难。 消防大队一群人围在中巴车跟前,正在想着办法让黄书记脱困。 许一山悄悄过去,探头往里看了看。 黄书记脸色苍白,眉头紧皱,正在安慰着消防官兵,让他们不要太急,他没事。 许一山看一眼后,心里陡地一凉。 如果用液压工具扩开座椅,势必会将坐在黄山书记后面的陈勇伤到。 不采用液压工具,又没法动手。 营救之所以陷入僵局,就是考虑到不能救一个人而伤了其他无辜的人。 就在这时,段焱华过来了。 他没去医院,而是让急救医生将自己的断了的胳膊用绷带吊在脖子上,样子显得很滑稽。 他在前后观察了一遍后,突然对消防官兵道:“顾不得那么多了,用液压扩充器。” 黄山想要阻止他,却被段焱华打断道:“书记,现在最要紧的事是让你成功脱困,我想,其他同志会理解的。” 他似乎还看了一眼陈勇,言外之意是,老陈啊,你受点委屈吧,黄书记没事,大家都没事。黄书记有事,谁也讨不了好。 消防官兵迟疑着准备上液压扩充器,就在这时,许一山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大喝一声道:“住手!” 正文 第370章 临危受命 许一山突然现身车祸现场,让段焱华很吃惊。 他看了一眼许一山,眉头一皱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许一山没搭理他,而是扒开消防官兵,贴近车子去观察黄山和陈勇的状况。 他发现,黄山除了一双腿被卡住外,身体并没受伤。反倒是陈勇,在他身下的地板上,已经有了一滩暗红色的血。 陈勇受了伤,而且伤势有点严重。 许一山喊了一声“爸”,没见陈勇有反应。 黄山主动与他打招呼,颔首道:“一山你来了啊。” 许一山顾不得回黄山的话,陈勇的状态让他的心揪了起来。 不像黄山,脸色是苍白的。陈勇的脸色呈现一片金黄。 他耷拉着头,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晕死了过去。 许一山冲站在一边的急救人员吼道:“都站着干嘛?输液啊。” 医护人员赶紧跑过来,七手八脚给陈勇和黄山要挂液体。 黄山拒绝输液,他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道:“我没事,同志们先去救其他人。” 黄山的话感动了一个小护士,她捂着嘴巴哭道:“黄书记,你也很危险啊。” 黄山摆摆手道:“小同志,不要哭,越是遇到困难,我们越要坚强。” 许一山趁着医护人员在给陈勇挂液体的时候,将前后现场观察了一个遍。 他发现,无论先救谁,都会给另一个人带来二次伤害。 因为液压扩充器往外扩充的时候,必然会挤压到四周。 陈勇就坐在黄山后面,两个座位前后紧挨着,巨大的冲击力将两个人的座椅挤压在了一块。因此,扩充黄山的座椅,陈勇必伤。同理,扩充陈勇身边的座椅,完全会将黄山再一次挤压。 唯一的办法,就是利用巨大的拉力,将车子往后拉,这样,挤压在两个人身上的座椅都有可能移开。 他叫了消防指挥员过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那就是用钢丝绳勾住中巴车后尾,前面再用一辆车固定住中巴车,不至于在拉的时候将车拖动。 消防指挥员听许一山这么一描述,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脑袋道:“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办法?” 当即,安排两辆消防车过来,一前一后各停了一辆,将中巴车两头都固定住,随着指挥员的指挥,两辆车同时用力。 只听到咔咔作响,挤压在黄山和陈勇身上的座椅被慢慢拉开了。 急救人员抬了黄山就要上车走,许一山配合着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将陈勇从车上移下来。 两人同时脱困,现场响起一片掌声。 许一山想跟着陈勇的车一起回医院,陈勇什么状态,一时还无法判断,总之,情况不太乐观。 他没多想,问人要了一瓶水,从身上摸出爹许赤脚给他的药丸,喂了一颗给陈勇吞下去。 他还是放心不下,跟着担架就要上车去。 这时,黄山喊住了他。 黄山示意他过去,交代他道:“一山,你爸的事,交给医护人员去处理。你留下来。” 许一山愕然问:“书记,我留下来干嘛?” 黄山看一眼站在身边的段焱华,缓缓叹口气道:“你看,我们都受伤了。这里的事,你负责全权处理吧。” 许一山一愣,赶紧道:“书记,我怕处理不了。” 黄山还没开口,段焱华赶紧道:“是啊,书记,这事可能有点复杂,一山怕是有点苦难。还是我留下来处理吧。” 黄山深深看他一眼道:“你?你不去看医生了?” 段焱华道:“我没事,我可以坚持。” “坚持什么?”黄山眉头一皱道:“已经出了事,难道还要赔上更多人?焱华,你随我一起去医院吧,这里就交给一山去处理。” 他看着许一山郑重说道:“记住,你现在代表的是茅山县县委县政府,你可以调动全县所有资源,尽快将这件事处理好。” 许一山心里明白,再推辞,就显得有点假了。 何况,越是段焱华阻止他的,他越要上。 他大声说道:“请书记放心,我一定拿出最好的方案来处理。” 救护车远去,现场依旧一片凌乱。 孟梁凑过来道:“老弟,当了钦差大臣了啊。说吧,要我做什么?” 许一山平静了一下心情,开始有条不紊的指挥。 所有需要救助的人员,第一时间全部送往各级医院。 交警部门立即安排拖车过来,争取在一个小时内将现场全部清理完毕。 消防大队配合公安部门,维持现场秩序,确保所有人财产不受到任何损失。 立即成立事故调查小组,没有县里的指示,任何媒体不得传播车祸新闻。 安排完毕,大家都分头去干自己的事。 许一山选了一个地方坐下来,他开始思考事故调查组的组成人员该由谁参加。 黄书记和段焱华都是事故受害者,显然不宜参加事故调查小组。 他猛地想起一个人来——魏浩。 出了这么大的事故,魏浩怎么不见人影? 突然,他听到有人喊他,抬起头,就看见老吴一瘸一拐地往他这边过来了。 老吴在参加完剪彩后,兴致勃勃跟着观光团要上云雾山。谁知在路上遇到这么大的一桩车祸,将他的魂吓得丢了一半。 老吴显然只受了一点轻伤。果然,他除了在车子猛烈追尾时扭伤了一条腿之外,全身无大碍。 老吴显然知道了许一山临危受命的事,他竖起一根大拇指赞道:“小许,我早就看出来你与众不同了,你看,书记将这么重大的事交由你处理,看来,书记对你非常信任啊。” 许一山苦笑道:“这可是个苦差事,弄不好就会灰头土脸。” 他说的是实话,如果这件事被传出去,整个茅山县都将被影响到。 消除影响的最好办法,就是让外界不知道发生过这样一件事。可是要封住这些记者的嘴,难度很大。 第一车的媒体记者都不同程度受了伤,他们也是第一批被营救出来的人,全部送去了县人民医院。 许一山脑海里灵光一闪,当即掏出电话打给白玉。 “白主任,在家吗?” 白玉惊喜地应了一声,道:“一山啊,你还记得给我打电话啊?我还以为你忘记我了呢。” 许一山笑道:“哪敢,白玉姐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人。” “说吧,有什么事?”白玉径直问。他们接触了那么久,彼此都知道对方的脾性。许一山如果不是有事,根本不可能给她打电话。 “我想让你赶去县人民医院。” “去医院干嘛?” “给我安抚那些记者,稳住他们。”许一山笑道:“我会很快赶回去与他们见面。请白主任转告记者们,茅山县会对所有的问题负责。” 白玉为难道:“这些记者会听我的?” 许一山道:“你尽管放心去,其他的事,我来处理。” 正文 第371章 信息管控 晚上九点,许一山才匆匆赶往县人民医院。 白玉来了几个电话,告诉许一山她已经快压不住了。记者们要造反,嚷着要茅山县给个说法,否则,他们将茅山车祸立即发稿。 许一山在安排白玉去医院安抚之前,就让县通讯管理局断了医院的网络。 他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他知道这些记者都有一手,会趁着大家都还顾不上的时候,悄悄将茅山车祸的信息传播出去。 车祸现场死的一个记者是一家网站的,他被强烈撞击的车体将一颗头颅几乎割断,当场毙了命。 死了人,那是天大的事。 许一山需要第一时间将死者的善后工作处理好。 曹朝阳连看一眼死者的勇气都没有,他躲在别人后面,抱怨许一山怎么将这么晦气的事交个他来处理。 没错,许一山要求曹朝阳全面负责死者的善后工作,包括对遗体的保护,与死者家属的沟通,以及赔偿等等。 现场处置的速度非常迅速,没到一个小时,已经将现场恢复如初,就好像从没发生过任何事故一样,平静如常。 事后统计,本次连环追尾事故共造成三十二个人不同程度受伤。 除死者外,其他人的伤势都不至于危重。 事故调查小组没能成立起来,许一山只好将消防大队负责人、应急管理局局长、县公安局局长和洪山镇的曹朝阳临时拉在一起,各自负责一摊子的事。 县医院院长办公室里,记者们将院长堵在里面,要求医院提供网络给他们。 院长一脸为难地解释,他只是一个医生,对医院为何突然没有了网络,他也搞不清出了什么事。 记者们举着手机道:“没有网络可以理解,为什么连电话信号都没有了?这肯定是有阴谋的,是故意切断了网络,屏蔽了信号的。我们要求给个说法。” 正吵得不可开交之际,许一山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记者们不认识许一山,至少他们能肯定,来的这个人不是茅山县重要的人物。 因为,在剪彩大会上,没人见过这个人。一个连剪彩大会都没资格参加的人,怎么也不可能是重要领导。 记者们对许一山的出现,无不抱着不屑的态度。 许一山站在一群记者面前,双手往下压了几下,示意大家不要出声。 可是记者们根本不管他这一套,嚷嚷医院屏蔽信号,断了网络,他们就出去发稿。 许一山微笑着道:“各位稍安勿躁,我现在给大家公布一条纪律,希望大家能配合。” 记者七嘴八舌地问:“什么纪律?你是谁?” 许一山不慌不忙说道:“我是茅山县的一名干部,受黄书记指派,全权负责处理今天的事的负责人。我公布的纪律是,请各位配合医生检查身体,安心接受治疗。在没有明确的指示之前,任何人不得与外界联系。” 记者们沉默片刻后,马上爆发出来了。 “你这是想限制我们的人身自由吗?谁给你的这个权力?” 吵闹声再起,大家将许一山团团围住,不让他离开。 许一山没有慌,此刻他比谁都明白,他一乱,事态将不受控制。 断了医院的网络,屏蔽医院的信号,这是唯一阻断记者们与外界联系的方法。 他在医院的各个通道前都安排了公安看守,任何人不得出入医院。 白玉将他拉到一边,紧张地问:“一山,这样可能会出事。” “出什么事?”许一山淡淡一笑道:“这些人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一群人。而且这些人都是一群趋炎附势的人。你知道墙倒众人推的道理吧?你能保证他们能公正报道今天发生的事?” 白玉摇了摇头,不无担忧道:“我是怕这样做,会激发矛盾。” “有什么矛盾?”许一山不屑道:“他们都是受邀来报道云雾山旅游开发公司的,本身与县里没有矛盾。现在是非常时期,有必要采取非常手段。” 记者们闹了一阵,没见着有什么变化,于是逐渐冷静了下来。 许一山便请了几家重要的媒体记者,让院长安排人去打开了医院的会议室。 张曼是衡岳日报报社的首席记者。衡岳日报在全国范围内只属于地方小报,但在衡岳本地,却是唯一的权威大报。 许一山已经见过媒体名单,知道这次请来的媒体,基本都是本省的。 当然,国家级媒体驻本市记者,也来了两三家。 许一山请座谈的媒体,就是这几家大媒体。 许一山先致歉,代表茅山县委县政府。 他态度谦恭,言词诚恳,并许诺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当然,他在话语中暗示和提醒了在座的媒体记者,这不是一个简单的车祸事故,也不是一个简单的新闻。这里面包含着政治层面的因素。 他故意将事故提升到政治层面上来说话,这就不由人不深思,慎重了。 毕竟,但凡是牵涉到政治层面的的东西,最好以政府的角度表态。 媒体记者们都沉默下来,他们搞不清楚许一山究竟想表达一个想法。 张曼主动发言,道:“刚才听许一山同志的话之后,我表示理解支持。各位还有什么想说的,请畅所欲言。茅山县出了这样的事,谁都不愿意看到。我建议,大家给他们一些时间,如果他们在处理这件事上存在任何见不得人的暗箱操作,我们再向社会发声。” “在县里没正式出台处理意见之前,我想请各位媒体朋友都能理解他们。我承诺,我们报社不会在处理意见出台之前,刊发任何一条关于本次事故的消息。” 张曼的表态起到了抛砖引玉的作用。几家大媒体在互相议论之后,各自拿出了态度,承诺不会抢先发消息。 许一山坐在会议室里,看着张曼在做别人的思想工作,心里充满了感激。 等到大家都确认了态度后,许一山笑着起身抱拳致谢道:“各位媒体朋友,从今以后,你们都是茅山县最尊贵的客人。茅山县敞开胸怀,随时迎接各位的到来,随时接受各位的批评。” 大媒体保证不出声,小媒体自然不敢标新立异。 新闻这条路,算是彻底疏通了。 只要将影响控制在最少范围,一切都好办。 许一山让人通知通讯管理局,打开网络信号。 他让白玉继续留在医院,随时处理突发情况,自己却直奔黄山所在的医院。 正文 第372章 意见相左 黄山听完许一山的汇报后,半天没吭声。 他与陈勇都没去县人民医院,而是被安排到衡岳大学附属第三医院。 附属医院的条件一点也不比人民医院差,相反,在医疗技术方面,比人民医院更胜一筹。 这是一家唯一不受茅山县管控的医院,院长与黄山是多年的至交。 黄山只是精神上受到了惊吓,身体并无大碍。 许一山汇报说:“肇事者是一辆泥头车,无牌无证,车主今年刚满二十岁,是洪山镇本地人。当天开车去装运红砖,喝了酒,属酒驾。” 黄山嗯了一声,并没说话。 许一山道:“驾驶人已经控制起来了,按他的行为,我们准备起诉他。” 黄山点头道:“一山,这个事你要操点心,在全县范围内开展一次交通整治活动。所有无牌无证车辆,一律不许上路行驶,对有关纵容的行为,必须严厉打击。” 许一山心里想,自己才是水利学会的会长,拿什么去整治交通这个事?别人不会骂他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再说,交通整治是交警部门的事,交警又属于公安范围,他一个水利学会的会长还能去管公安的事? 黄山似乎看出来了许一山的疑虑,他摆摆手道:“这事我会安排,你等通知吧。” 从黄山病房出来,他得去看望陈勇。 不管怎么说,陈勇是陈晓琪的父亲,就是他的岳父。 陈勇的伤比黄山严重多了,他的一条腿骨折,大腿被一根尖利的钢条穿透而过。 急救现场,如果许一山没及时出现,陈勇的后果可能比现在还要严重许多。 曾臻在病房里,看到许一山推门进来,眼泪一下掉落下来。 她一把拉住许一山的手哽咽道:“一山,你爸......” 陈勇躺在病床上,他金黄色的面孔已经变得有了血色。 医院已经给他动了手术,据说当时为了扯出来插在他大腿上的钢条,两个壮汉一起用力,硬生生连血带肉从陈勇的大腿上拉出来。 许一山俯下去身子,轻声叫唤了几声,“爸,爸,我是一山。” 陈勇睁开虚弱的眼睛,缓缓一笑道:“你来啦。” 许一山在陈勇床边坐下来,一只手去握了陈勇的手。 就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陈勇的眼眶便湿了。 在事故现场,他并没完全晕死过去。身边发生的事他都能清晰记得,谁说了什么话,他都能分辨得非常清楚。 当时,段焱华提出用液压扩充器解救黄山时,消防大队的人提醒段焱华,这样会让后面的陈勇受到第二次伤害。 他清晰记得段焱华说了一句话,“顾不得那么多了,为了黄书记,总会有人牺牲。” 那时候他想破口大骂,可是他知道,即便他破口大骂也改变不了段焱华的主意,反而还会因此得罪黄山,让黄山认为他在危急关头不会挺胸而出为他牺牲。 就在他绝望的时候,他听到了许一山的声音。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就像行走在黑暗的山洞里,突然看见了前方的一线光明。 安全脱困后,他在心里默念,还是女儿陈晓琪有眼光,这小子不差! 许一山把黄山临危授命给他的事说了,小心道:“爸,我这样做,对不对?” 陈勇哼了一声道:“一山,我们为什么要给他段焱华擦屁股?我的看法,你不要介入。” 曾臻在一边埋怨老头子道:“老陈,你胡说什么啊?黄书记委以重任给一山,这是看得起我们的孩子。一山没这个能力,黄书记敢在这时候把重担压在他身上吗?我倒觉得,一山你不但要积极介入,而且还要将这件事彻底查个底朝天。” 关于云雾山村的事,陈勇夫妇并非一无所知。 许一山撤职赋闲,一个人跑去云雾山村,他们并没多说什么。毕竟,一个年轻人突然变得无所事事,不见得是个好事。 直到许一山在云雾山村弄出来了动静,段焱华在会上公开提出,县里的旅游资源必须由县里统筹管理后,陈勇那时候才敏感地感觉到,许一山最大的对手,就是段焱华。 作为跟在黄山身边十几年的大秘,他对段焱华的情况了若指掌。 段焱华是黄山这些年来苦心培养的对象,目的就是在他退下去之后,茅山县不至于落入别人的手里。 事实上,段焱华也没负黄山的期望,他从一名普通干部走到常委的位子上,不能说段焱华没有过人之处。 按黄山的计划,即便他未能如愿进入市人大,至少要将段焱华扶上常务副县长的位子。 只要段焱华坐上常务副县长的位子,那么县长,县委书记等,都是垂手可得的事。只是时间上有一定距离。 倘若如此,茅山县还是牢牢把控在他黄山手里。 段焱华提出接管云雾山旅游开发,陈勇没任何表态,即便黄山在试探他口气的时候,他还在骂许一山不务正业。 当然,要让许一山心服口服离开云雾山,就必须得给他安排一个位子。 于是,水利学会会长就成了许一山的去处。 夫妻俩一个支持许一山介入,一个反对。 支持的曾臻说:“这是黄书记看得起我们孩子,这样的机会不能失去。” 反对的陈勇叹道:“一山太单纯,那是他们的对手,老曾啊,我担心孩子被他们当枪使啊,弄不好,后悔莫及。” 两个人争吵不下,谁都觉得自己有理。 许一山没法,只好嘿嘿笑着说:“爸,妈,我问问小琪的意见。” 陈晓琪得知父亲受伤住院,话没出口,哭声已经传来。 许一山安慰她道:“爸身体没大事,你不要着急。” 陈晓琪大声道:“许一山,那是我爸,不是你爸,你当然不急了。我马上赶回去。” 许一山笑道:“你回来也起不到多少作用,我给你打电话,是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于是,他将发生车祸,县里黄书记委托他全权处理车祸一事的情况给陈晓琪说了一遍。 说完后,他看了陈勇夫妇一眼,压低声道:“我现在就在爸的病床边,妈也在,我们都想听听你的意见。” 陈晓琪半天没吱声,突然问他道:“我的意见有那么重要吗?” 许一山嘿嘿地笑,走到一边捂着话筒低声道:“当然,你是我老婆。” 陈晓琪骂了一声:“滚!许一山,你自己怎么想的啊?” 许一山道:“至少,我现在不能退出。” 正文 第373章 县长挂帅 在陈勇看来,妻子曾臻支持许一山处理车祸善后工作,完全是妇人之见。 他彻底对黄山失望了,原因就在于段焱华提出使用液压扩充器解救他的时候,黄山居然没反对。 陈勇一直将自己当成是黄山身边的一条狗,这么多年来忠心耿耿跟随着他,最后却连常委都没进去,这让陈勇在一定程度上对黄山生出异心。 县委办主任不是常委,这也是少有的事。黄山让他行使县委办主任的职权,却在政治待遇上始终将他压着,不是常委,就不算县领导。 因此,这么多年来,陈勇一直在县领导的圈子外徘徊,始终没进入到圈子里去。 这次车祸,让他彻底看清了黄山的用心。他只不过是他手里的一枚棋子,必要的时候,很随意就可以将他抛弃。 而曾臻的看法却不一样,她认为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黄山退休在即,按常规,退下去之前,领导都会预先给自己布局留后路。 段焱华是黄山培养多年的接班人,无可厚非。但聪明的领导人都知道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经典故事,除段焱华之外,他再布局一个许一山不是没有可能。 云雾山参观团遭遇车祸事关重大,黄山将重担压在许一山肩上,这表明他已经充分相信了他。 或许,借着这个机会,许一山能进入权力的圈子里去也未必没可能。 夫妻俩争了几句,谁也说服不了谁。 打了电话问陈晓琪,陈晓琪也没具体表态。 但是,陈晓琪在电话里说了一句话,让许一山的心砰然而动。 陈晓琪说,几天前她被一个朋友拉去参加了一场拍卖会,在拍卖品中偶然看到了两件来自茅山县的拍品。 许一山没等她说完,赶紧问她是不是一个钟,一个鼓? 陈晓琪回答说是,却不知道茅山县什么时候出土过这样的文物,她认为这是文物骗子弄出来的一个骗局,假借茅山县的名义骗钱。 许一山告诉她,这不是骗局,文物是真的。 他问陈晓琪文物的主人是谁,陈晓琪却答不上来。但她又提供了一个新的线索,黄晓峰好像与这两件拍品有关。 许一山心里似乎明白了过来,他没说给陈晓琪听,却在心里暗下了一个决心,绝不能让无修庙的钟鼓流落到社会上去。 陈勇夫妻的争执最后以曾臻占了上风,他妥协下来,允许许一山暂时可以出头处理黄山交代的事。但他提出一个条件,只要他要求许一山退出来,许一山必须无条件退出。 整整一个晚上,许一山几乎没合过眼。 黎明时分,他正想休息,突然接到县长谢飞亲自打来的电话,让他即刻赶去他的办公室,他在等他。 许一山放下电话就往县政府跑,接了谢飞的电话,他似乎有了主心骨一样。 谢飞没参加云雾山旅游观光团,是因为前一天他就去了市里开会。 他阴差阳错躲过了这一场劫难,一接到消息后,立马赶了回来。 谢飞去参加的会议其实并不重要,随便去一个副县长就能应付的会议,他非要亲自参加。 有人说,当初段焱华提议由县里接管云雾山旅游开发的事时,谢飞就提出反对意见。但段焱华背后有黄山的支持,因此茅山县旅游开发公司还是顺利成立了。 谢飞借口去市里开会而躲开旅游公司成立大会,这让很多人都能看出来,谢飞是在有意回避。 许一山赶到谢县长办公室时,谢县长正一个在办公室里独步。 他眉头紧锁,神情严肃,仿佛脸上罩着一层寒冰。 “坐!”谢飞简短地招呼他,劈头问了一句:“情况怎么样?” 许一山小声将事情说了一遍,提出目前最紧要的事,就是迅速组成事故调查与善后处理领导小组。 这本来就是他许一山的主意,但他真的不知道要将谁吸收到领导小组里来。 尽管他有黄山的特别交代,但真正运作起来,别人未必会听他的话。 现在谢县长回来了,他是仅此于书记黄山之后的二把手,有他坐镇,就不会有任何困难。 谢飞沉吟一番道:“我也正在考虑这个事。” 他在办公室里绕了一圈,站住脚道:“一山,这件事我来挑头,县交通、公安、民政、保险,还有纪委监委,均派人支持。你辛苦一点,担任小组的秘书长。” 许一山推脱道:“谢县长,我怕信任不了。” 谢飞看他一眼道:“有什么信任不了的?我看你完全可以信任。就这样说定了,上午九点,在政府会议室召开会议,你负责通知一下相关负责人。” 许一山回到水利学会,拿着通讯录一个个把电话打过去。 等他将电话都通知下去了,才突然感到一股扑面而来的疲惫,再也支持不住,趴在办公桌上就睡了过去。 昨夜很多人都是不眠之夜。有受到惊吓睡不着的,有担心事态发展无法控制的,不一而足。 县委宣传部更是提心吊胆,担心第二天的报纸上会头版头条登出来茅山车祸。 让人意外的是,所有媒体都保持了沉默,就连朋友圈也没见任何有关茅山车祸的消息。 许一山醒来后,第一个电话就打给白玉,问她在医院的记者们情绪怎么样。 他昨晚去了县医院两趟,叮嘱过白玉,不愿意在医院休息的记者,要立即安排去县宾馆住宿。 许一山的担心,也是谢飞和黄山的担心。 在这紧急关头,爆出来这么一个消息,于谁都不利。 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事件在内部悄悄的消化掉。 媒体没动静,许一山知道是张曼起了很大的作用。 张曼作为本土最权威的报纸,她的态度决定其他媒体的态度。 只要张曼没发布消息,其他媒体的消息都可以视为谣言。 对待散布谣言的办法有很多,记者们都十分聪明,没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去碰触敏感的东西。 老吴没来上班,他昨天扭伤了腰,需要在家静养。 许一山去食堂吃了早餐,就去了会议室。 昨夜谢县长已经交代,他是本次调查小组的秘书长,其实就是干事的人 他需要先确认谁是小组成员,毕竟,这次善后处理不会那么简单。 县长亲自挂帅,足见茅山县对待这件事的重视。 可是许一山没有想到的是,这是一场大战的导火索,正式拉开了两个派别之间的斗争帷幕。 而他,是夹杂在两者之间的小人物,他何去何从,一时难以预料。 正文 第374章 初见富嘉义 上午九点,通知参加会议的人员陆续到达。 大家见到许一山都很客气,相互握手后,让进会议室,等着谢县长过来主持会议。 许一山按照名单核对了一遍,发现县公安局那边还没来人。 正想打电话去催,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过来。 门口,魏浩夹着公文包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 他没与许一山打招呼,径直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没一会,谢县长来了会议室。 谢县长一坐下,就宣布了今天的会议内容。 成立云雾山路段事故调查及善后处理小组。宣布许一山为小组秘书长。 会议很快就散了,大家各自去忙自己分内的事。 这场车祸出得很意外,马上就要过年,年后就是换届。如果不在换届前将所有事情处理妥当,很可能会影响到明年的换届。 如果出现那种情况,那就是政治事件,谁都无法承担得起这个责任。 谢县长看着大家鱼贯出了门,叫了许一山跟他去市里汇报。 谢县长清楚,出这么大的事,瞒是肯定瞒不住的。与其等着上面问责,不如主动去说明情况。 只要影响不扩散到社会上,内部打谁的屁股,打多少板都好商量。 许一山听说要去市里汇报,迟疑着解释,“谢县长,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太清楚,我不知道要怎么汇报。” 谢县长想了想道:“据实汇报就行。” 去之前,谢县长与许一山一道去了附属三医院见黄山,他们得统一口径,免得到时候说法不一样。 黄山对谢县长主动去市里汇报没表态,他试探着问谢县长:“能不能缓缓,等问题调查清楚了之后再汇报?” 谢县长笑笑道:“老黄,有些事宜早不宜迟,我估计市里早就在等着我们上门了。你身体欠安,这事就由我来顶,大不了被骂一顿。只要过了这道坎,我们家里的事就好办多了。” 黄山迟疑道:“要不,你带着焱华一起去,他对这件事了解得比你我都多,能说得清楚。” 谢县长摇摇头道:“焱华同志在这次事故中也是受害者,现在他需要的是养伤。我看,还是我带着许一山同志过去汇报就行了。主要看看市里领导是什么态度,我们好有个对应之策。” 黄山便不再坚持,目光在许一山身上转了一圈,缓缓道:“一山啊,汇报的事,你要费点心了。” 辞别黄山书记出来,恰好遇上了段焱华。 他看许一山跟在谢县长身边,脸色一沉道:“许一山,你的水利学会很闲吗?” 这句话充满敌意,但因为他是县领导。许一山于他来说,就是下属。领导责问下属,合情合理。 许一山刚想解释,谢县长拦住他,笑了笑道:“是我安排许一山临时担任事故小组的秘书长的。我想,水利学会再忙,也不至于忙得没一点时间。” 段焱华眉头一皱,问道:“谢县长,县里成立调查小组,不经过常委会讨论研究吗?你这样做,可有独断专横之嫌啊。” 谢县长微笑道:“焱华同志,非常时期得用非常手段。黄书记的身体,不适宜召开常委会议。刚才我也请示过黄书记了,黄书记同意了方案。” 段焱华哦了一声,冷笑道:“这样就好,我是担心再闹出事来。” 谢县长带许一山进市委汇报,这是许一山第一次进市委大门。 进门一块大石头,石头上刻着到处可见的五个字,一根旗杆,上面飘扬着鲜红的旗子。 市委书记富嘉义办公室在十一楼,电梯直达。 许一山心情有些激动,第一次见市委书记,还要当面向书记汇报,如果不是随县长谢飞来,他想这辈子与市委书记打交道的可能性都不会存在。 秘书让他们在会客室等,说是书记在接待重要的客人。 等了约摸半小时,秘书进来,通知他们进去。 一脚跨进书记办公室的门,许一山的心便猛跳起来。 房间很大,大得让许一山不敢想象。 他将眼前的办公室与自己水利学会的办公室心里一比较,顿时觉得自惭行秽不已。 一张办公桌,几乎有台球桌那么大,显得庄重、大气,透着稳重。 桌面上,摆着一个巨大的地球仪,两面旗子。 办公桌后,坐着一个年约五十多岁的男人。他头顶显然有些秃,稀疏的头发覆盖着他宽大的额头。 他面无表情,一双鱼泡眼耷拉着,嘴唇显得有些肥厚,鼻梁也矮而肥大。 这样的一个形象,显然不是标准的男人形象。 谢飞带着许一山进去时,他头都没抬一下,一直低着头在看面前的文件。 谢县长客气地喊了一声:“书记,打扰您几分钟。” 他这才抬起头来,看着谢飞笑了笑道:“今天吹什么风?老谢你亲自登门,说吧,有什么事?” 谢飞满脸堆着笑道:“书记,我想汇报一下昨天我们县发生的一桩意外事故。” 他哦了一声,神色变得很惊异的样子,道:“意外事故你有什么好汇报的?” 谢飞连忙解释道:“我们县发生了一起车辆连环相撞的重大事故,我们县委的黄书记在此次事故上也受了伤。” 富嘉义又哦一声,眼光突然落在许一山的身上。 他没去追问事故了,而是好奇地问:“这位小同志,看起来有点面生嘛。” 谢县长赶紧介绍道:“对不起,富书记,我差点忘了介绍了。他叫许一山,是我们县水利学会会长。” “许一山?”富嘉义若有所思地嘀咕道:“这名字有点熟嘛。” 谢县长便笑道:“他原来是我们县洪山镇的副镇长。” “对了。”富嘉义一掌拍在办公桌上,双眼死死盯着许一山看,道:“你就是炸了桥的那个副镇长。你的胆子不小嘛。” 许一山不敢与他对视,一颗心砰砰乱跳。 富嘉义的眼光很复杂,他分辨不出是好是坏。 “听说,你在燕京还有人脉,好像财政部还来过电话,了解你们茅山县大桥的重建问题嘛。小同志,手眼通天啊。” 富嘉义似笑非笑,让许一山如坐针毡。 谢县长解释道:“当初小许炸桥是有欠考虑,事后我没做过调查,当时的情况很危急,不炸桥,洪水就有可能冲进镇里,造成更大的损失。” “行了。”富嘉义摆摆手道:“桥恢复了吗?” 谢县长迟疑着不好回答,只能讪讪地笑。 许一山硬着头皮说道:“富书记,桥还没恢复。” “你炸了桥就撒手不管了?”富嘉义笑道:“你们的老黄一天到晚都在干些什么事嘛?” 许一山闻言,顿时感觉一瓢凉水从头浇下。 正文 第375章 市里成立调查组 富嘉义的态度极不友善,这让许一山心里充满了惶恐。 好在他还只是县管干部,富嘉义还不方便直接训斥他。 从富嘉义的态度上他能揣摩出来,富嘉义肯定将他当成黄山的人。要不,作为一名高级干部,他不可能会在一个普通的小人物面前失去风度。 果然,谢飞也感觉出来了富嘉义态度的变化,他陪着笑脸道:“富书记,小许这人立场稳定。得罪了不少人,这不,从副镇长到学会会长,明升暗降,他都没情绪,是个好同志啊。” 富嘉义哦了一声,态度有所缓和,问道:“说说看,怎么从副镇长到学会会长了?” 许一山不想解释,他也从没像谢县长说的那样,感觉自己得罪了人,因此被贬去做了学会会长。再说,富嘉义的态度让他心里很不舒服,这种不将下属放在眼里,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的领导,他内心深处充满了排斥。 谢飞看他不做声,有些着急地暗示他,“一山,有什么话你对富书记讲嘛,富书记能为你主持正义。” 许一山淡淡笑道:“富书记,谢县长,我真没话可说。县里安排我去水利学会做会长,是看得起我,鞭策我。我一定会努力工作,争取早日将茅山水文志编辑出来。” 许一山这种不卑不亢的态度,让富嘉义心里很不舒服。他看了许一山几眼,没再训斥他了,而是转头对谢飞说道:“你们县里出的这件事,老黄昨晚已经给我汇报过了。” 谢飞一愣,狐疑地问:“老黄已经汇报了?” “没错。”富嘉义手里的铅笔在纸上敲了敲道:“市里连夜开了会,决定派出工作组去茅山县展开调查。” 谢飞赶紧解释道:“富书记,这点事还需要市里亲自过问吗?我们县里已经组成了调查组,准备在调查结束后,将结果汇报给市委。” 谁都听得出来,谢飞不希望市里派调查组。 富嘉义沉吟片刻道:“老谢,有些话说出来,会影响团结。市里派调查组也是应别人要求的。有人担心你们自己调查组作出的结论不公正,强烈要求市里派人调查的啊。” 谢飞脱口而出道:“是老黄?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啊?” 富嘉义摆手制止了他,缓缓道:“小谢,你也知道,目前是最关键的时刻,谁都担心出点事。老黄过完年就该走退休的程序了。如果这时候弄出大动静出来,可能会对他的结论有影响。人啊,最怕的就是晚节不保嘛。” 他叹了口气,道:“对了,还有个事我给你透个信,年后,我也可能要动一下位子了。” 他站起身来,走到窗户边,将厚厚的窗帘拉开。 冬日的阳光瞬间便灌满了整个房间,一股暖暖的空气在缓缓流动。 衡岳市委大楼是一栋新建的建筑,坐落在衡岳市新区。 这是一片广袤的土地,过去是连绵的丘陵和看不到边的良田。 在那场风起云涌的改革浪潮中,衡岳市不甘落人后,将这一片划为高新技术开发区。 由于没有及时做好招商引资工作,以至于名义上高新技术开发区,规划过去五年后,仍旧没能引入一家真正的高新技术产业进驻。 衡岳市委一拍大腿,决定身先士卒,先将市委市政府搬迁去开发区。 如此以来,衡岳市高新技术开发区最漂亮的建筑不是企业办公大楼,而是市委大楼和政府大楼。 不过,那时候的富嘉义,还只是市政府的一名副市长,主管的恰恰是高新技术开发区的开发。 经过二十多年的发展,如今的开发区已经成了一座新城。 人们将“高新技术”这几个字从开发区的名字上抹掉了,变成了简单的开发区。 毕竟,开发区引进来的几家企业,不但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高新技术,相反,大部分的企业只挂着一个牌子,并没真正的生产。 在规划时,富嘉义力排众议,坚持市委市政府大楼周边三里路不得建设高楼。 这样,衡岳市委和市政府两栋办公大楼就显得鹤立鸡群,巍峨壮观。 此刻,在富嘉义的脚下,是连片的居民小区。 小区里芸芸众生,每个人都在努力活出自己的尊严。 富嘉义背对着许一山他们,深情凝视着脚下的这片土地。 他在这里生活工作了将近三十年,这片土地留给他太多的回忆。 他是一个真正从基层走上来的领导,历经市政府办事员,秘书处秘书,副县长,县委副书记,书记,再回来市里担任副市长,市长,最后才坐到市委书记这把交椅上。 他这一辈子,不爱钱,独爱美人。 这成了他最大的弱点,也成为别人手中的武器。 一个星期之前,省委组织部来人找他谈话,按照省委的指示,他即将要履职的地方是省委融城党工委书记。 这是一个新的职务,标志着他即将进入省委常委班子。 这是一个巨大的喜讯,但对他来说,却暗藏这一股汹涌的力量。 他在衡岳市呆得太久了,市委书记的位子上就坐了整整十年。 从内心上来说,他舍不得离开这片土地。但命运让他不得不离开。他不知道前面是光明还是黑暗,毕竟,这些年来,关于他的一些传闻,已经成为民间故事。 黄山在出事后不久就给他打了电话,详细汇报了茅山车祸的全部情况,要求市里派出调查组。黄山是担心别人在背后使阴招,让他在最后关头折戟沉沙。 人性很复杂,官场更复杂。 人在官场,每走一步,无不战战兢兢。 谁都不敢保证下一步不踩着地雷,谁也不敢幻想一辈子能一帆风顺。 谢飞过去就是他富嘉义的秘书,他当初将谢飞安排去茅山县,是有一定意义的。 黄山资格老,别的人去茅山县,他视若无物。 谢飞因为有着曾经是他富嘉义秘书的身份,黄山不至于没有顾忌。 在茅山县,谁心里都明白一件事,书记与县长不对付。两个人很少会尿到一个壶里。 如今,黄山退休在即,谢飞扶正在望。只要谢飞平安坐上茅山县第一把交椅,他的愿望就得意实现了。 谢飞带着许一山前来汇报,他从一开始便觉得有些异样。 直到与许一山交谈过几句话后,他预感到未来将会出现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这个许一山不是个平凡之人,他的态度和他自信的眼光证明他将是一个难以控制的人。 他在替谢飞担忧! 他决定,不管谢飞怎么想的,市里还是要派出调查组去茅山县。 正文 第376章 天壤之别 衡岳市委派出的调查组当天就进驻了茅山县。 市里成立了调查组,县里的调查组就得解散。 谢飞为难地对许一山说道:“一山,虽然调查组解散了,但你的任务还没完成。希望你继续展开调查,拿到确凿的证据,挖出来事故事件背后的原因。” 许一山心里想,这不都是台面上的话吗?既然调查组解散了,他还有什么权力和资格去调查? 谢飞这是在安慰自己,让他不至于太失落。 市里调查组一来就公布了纪律,任何人不得私自接触调查组成员。未经许可,谁都不能单独汇报。 为确保结论的公平公正,茅山县所有人对调查组工作不得干扰。 许一山没地可去,只好回到水利学会,继续他的《茅山水文志》工作。 老吴在休息两天后,回到了办公室上班。 看到许一山在,老吴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道:“小许,你有没有听说一个消息,这次市里来的调查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许一山一愣,狐疑地问:“什么意思?” 老吴小声道:“我听说,市里准备在县里搞几个人。已经找了人去谈话了,谈的不是事故的事,而是其他的事。” “其他什么事?”许一山愈发迷惑了。 老吴摇了摇头道:“我们茅山县的事还少么?我可听说,这个云雾山旅游开发是你首先弄出来的,某人担心你做大,所以半路拦截,变成县里主导的项目。谁知道会出这样的一个事,这下有好戏看了。” 许一山心里知道老吴说的某人指的是谁。 段焱华这些年可谓春风得意,他是茅山县常委当中最年轻的一个,据说上面还有关系。 段焱华确实在一定范围改变了茅山县的面貌,他主政的洪山镇是全县的明星镇,即便摆在整个衡岳地区,也排得上前五。 他给人的印象是办事果断,不给人留情面。整天阴着一张脸,让人从心里生出对他的畏惧感。 “听说,这次调查组不光是调查事故原因,还要调查虹桥被炸的原因。”老吴喝了一口茶,将茶叶再吐回茶杯里,啧啧嘴唇道:“你不会受到牵连吧?” 许一山心里一沉,老吴说的话,他相信不是空穴来风。 如果调查组真的要调查虹桥被炸的原因,他能回避得了吗? 虽然孙武一直坚持说虹桥是他炸的,他也因此而辞去了武装部长的职务,成了一名普通群众。但聪明的人只要随便一想,就能想出来孙武没有人支持的话,他不可能会主动炸了虹桥。 也就是说,即便孙武坚持是他所为,但道理上站不住脚。 “其实,这事好解决。”老吴说道:“我听说你后来去了燕京,找来了资金援建虹桥,不知为什么后来没见着建了。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嘛。” “如果当初把桥建起来了,也就不会有今天还在为这事查来查去的。” “老吴,你安心编好你的地方志吧。有些事,不是我们想的那么简单,也没想的那么复杂。他们要查,就尽管去查。” 老吴嘿嘿地笑,道:“我不是担心你吗?小许啊,你这人办事能力很不错。说实话,那天在事故现场看你处理那些事,你就配得上这个。” 他竖起一根大拇指晃晃道:“茅山县多几个像你这样有胆有识的年轻人,茅山县就有希望了。” 许一山赶紧拦住老吴道:“老吴,你千万不能这么说。茅山县在县委县政府的领导下,这些年发展得非常迅速,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也在逐渐提高。其实,什么事都有一个过程,当年的沿海地区能有今天的成就,不也是走了几十年的路吗?” 老吴叹道:“你还别去比,我们茅山与人家比,至少差了三十年。” 许一山笑道:“三十年,弹指一挥间,也许我们茅山在一年之内就赶上他们也很难说的嘛。” 聊了一会,老吴回去他的办公桌前整理地方志的资料。 许一山本想将《茅山水文志》拿出来整理,无奈心思根本不在这里。 老吴的话,激起了他内心的涟漪。 如果市里调查组真的来调查虹桥被炸的原因,他在想自己该怎么说才最合适。 一上午,两个人没再说话。 办公室里因为没装空调,因此显得特别的冷。 南方的冷不像北方。南方说冷,那是真的冷,能冷到骨子里去。 这种穿骨透髓的湿冷能让人思想都僵化。 老吴在脚底下放了一个电烤炉,可能是功率太低的缘故,散发出来的热量连老吴都无法满足。 门窗都紧闭着,防止风穿进来。 老吴又是一个烟不离手的老头,氤氲的香烟缭绕在屋里,让整个办公室都充满了浓浓的烟味,令人有种要窒息的感觉。 许一山觉得屋里太闷,便起身推门出去。 因为市里有调查组在,每间办公室的人都没缺席。 空旷的走廊里不见一个人,大家都躲在办公室里,一是躲避严寒,二是此刻谁都不想抛头露面。 茅山县委县政府同在一栋楼里办公。 县委占北头,政府据南头。中间被楼梯和电梯间隔开。 就好像有人划了一道无形的界线一样,许一山发现,县委与政府两边的人,都很自觉的井水不犯河水一样,很少去对面串门。 地方志办公室属于政府管辖,许一山的水利学会当然也就归属于政府这块。 许一山与这栋大楼里的人绝大多数不认识,他没地方可去。 猛地,他想起白玉就在妇联,于是转身上了楼。 他没去坐电梯,他不想与人呆在电梯里的那一刻尴尬。 妇联就在地方志楼上,在大楼的北头。 他很快就找到了妇联办公室,过去他来找过陈晓琪,算得上轻车熟路。 敲了门,屋里传来白玉的声音,“请进。” 他一推开门,白玉便看到了他,惊喜地站起身迎过来。 “你怎么来了?”她掩饰不住激动,顺手将门关上了,低声道:“今天刮什么风啊?” 许一山打量了一下她的办公室,心生羡慕。 白玉现在是妇联副主任,当之无愧能享受单独办公的资格。 人家办公室空调、电脑一应俱全,比起他的水利学会,不知要豪华多少倍了。 水利学会的寒酸,在整栋楼里唯一能与之匹敌的就是老吴的地方志。 “你这真舒服。”许一山感叹说道:“同一栋楼,天壤之别啊。” 白玉撅起嘴道:“讥讽我是不?你要觉得这里舒服,你来我这里上班啊。” 许一山连忙摇头道:“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干你们妇女的事?不来不来。” “不来还说?”白玉嗔怪道:“我这里有老虎,会吃了你。” “老虎倒没有。”许一山嘿嘿笑道:“大美人倒有一个。” “滚吧你。”白玉含着笑道:“再取笑我,小心我骂你。说吧,有什么想说的?” 正文 第377章 让我欢喜让我忧 许一山没有什么想说的。他来白玉办公室,仅仅是因为呆在屋里太久了,他想出来透口气。 想起白玉调来县里后,自己还从未来过,便信步来她这里,仅此而已。 许一山没想说的,白玉倒有不少要说的。 自从她调来县里后,洪山镇的家里就顾不上了。 其他事都好说,唯有思念女儿,让她每晚都很难入眠。 她抱怨道:“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来。” 许一山劝慰她道:“人往高处走,从镇里到县里,你这是上了一个台阶。这也是组织对你工作的肯定,个人利益与国家利益发生矛盾的时候,当然是国家利益为大。” 白玉深深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丝不可捉摸的微笑道:“哎呀,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怎么感觉有点酸呢?” 许一山笑笑,认真道:“我说的可是真心话。” 白玉撇一下嘴角,“我没说你说的是违心话啊。许一山,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从内心里看不起我?” 白玉一边说,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换上一副哀愁的面孔。 许一山心里知道,这女人表面上看似光鲜,其实心里很苦。 白玉曾将她与段焱华的关系毫不掩饰地抖露给他听了。这表明她是非常的相信他。 一个女人能将自己最隐秘,最不堪的一面展露给一个男人看,至少说明她对这个男人敞开了一切,不再具有戒心。 她在敞开了自己的同时,在他面前从此变得卑微起来。 这是许一山最不愿意看到的一面。他之所以尽量保持与她少接触,就是担心她内心的卑微愈来愈强烈。 他自然痛恨段焱华,仅仅因为白玉,他就认为段焱华该下地狱。 段焱华霸占白玉,让白玉不敢声张。他曾对白玉说过,谁让他没好日子过,他就让谁生不如死。 陈晓琪在辞去县妇联副主任不到一星期,他就利用权力让白玉补了陈晓琪的缺,速度之快,超乎人的想象。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陈晓琪,许一山很难保证自己不落入白玉的温柔里。 她尽管生过孩子,身材与皮肤却胜似无数少女。 岁月没让她沧桑,反而让她浑身上下流露出更多迷人的风采。 可以这么说,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都抵御不了她成熟魅惑的美。 对于白玉的质问,许一山真诚回答道:“你把我想成什么样的人了?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指责你,我许一山依然会将你当成人生当中最好的朋友。” 白玉扑哧一声笑了,扭捏道:“你啊,让我欢喜让我忧。” 空调的热浪扑打在身上,让人感到浑身燥热。 白玉转身去给许一山倒水,她背对着许一山说道:“一山,你还记得阿丽吗?” “阿丽?”许一山心头滚过一个女人的模样,“她不是失踪了吗?” “鬼!这女人......”白玉转过身来,骂了一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个死阿丽,害死我了。” 许一山一惊,问道:“出了什么事?” 白玉叹口气道:“前段日子她冒出来了,要求与王猛离婚,直接起诉到了法院。” 许一山笑了笑道:“离婚是她自由,与你有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老皮匠那人啊?他把责任全怪在我的身上,跑来我这里大吵大闹了一顿。”白玉轻咬碎牙道:“如果不是他及时站出来,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收场了。” 老皮匠跑来县里找白玉闹事,坐在她的办公室撒泼耍赖不肯走。 老皮匠四处宣扬,是白玉让他一家家破人亡,没有她介入他们家,他们家过得幸福美满。 老皮匠说,白玉仗着干部身份,欺侮他们一家残疾人。如今他儿子坐牢,儿媳妇要离婚,两个孙子无人管。如果县里不给他一个说法,他就将两个孩子送到县里来,是死是活,他一概不管。 老皮匠曾经在洪山镇政府找过麻烦,被许一山一吓,从此偃旗息鼓没了动静。 现在他跑来县里找白玉麻烦,白玉却束手无策。 更让白玉寒心的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她解围。大家都躲着看热闹,似乎要看她出丑。 白玉能顺利进入县妇联,谁心里都清楚与段焱华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他们不敢当面指责谁,就只能暗暗等着看热闹。 不知是谁将老皮匠来白玉办公室闹事的话传到了段焱华的耳朵里,段焱华亲自赶了过来,严令老皮匠在三分钟之内消失。否则...... 当时,段焱华贴着老皮匠的耳朵说了几句什么话,老皮匠当即脸色变得如同死灰,灰溜溜一声不吭走了,从此再没露面。 没人知道段焱华说了什么话,事后白玉也问过他,但段焱华只是微笑,始终不肯说出来。 “阿丽现在在哪?”许一山好奇地问。 “还能在哪?”白玉哼了一声道:“我们都被他们两个骗了。” “你是说,她还是与张志远在一起?” “除了他还有谁啊!这个张志远,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那么会演戏,我担心阿丽被他骗了啊。” 许一山笑笑道:“不至于吧。再怎么说,人家张志远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为了她阿丽,张志远愿意抛头露面替她出头,单凭这一点,就能看出来他没坏心呀。” 白玉嘟嚷道:“你们男人,有一个好东西吗?都是提起裤子就不认人的。” 一句话说得许一山红了脸。 白玉也许是无心之说,但在许一山听来,却是无比的扎心。 “你说阿丽这个贱女人,天底下那么多男人你不嫁,你偏偏选个有妇之夫,她就不担心被人背后戳脊梁骨骂呀?” 话一出口,白玉似乎猛地想起了什么,她耷拉下去头,双手蒙了脸,眼泪便从指缝里溢了出来。 “我不是没资格说别人啊?”她抽泣地问许一山。 许一山是最见不得女人哭的,女人一哭,他的心便会乱成一团麻。 他又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她,生怕一句话没说好,触到她的隐秘痛处,让她更加痛苦。 他只好沉默,默默地陪在一边,等着她自己从痛苦中走出来。 很快,白玉便恢复了常态。 她羞涩地看着许一山笑了笑,自责道:“你看我这是怎么了?真丢脸啊,一山,你没怪我吧?” 许一山摇摇头道:“没有。” 白玉便轻轻推了他一把,嗔怪道:“你呀,以后别蒙着头往前冲,要防着别人暗箭伤人啊。” 许一山笑道:“我胸无大志,谁伤我?” 白玉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他,缓缓摇头道:“一山,你这人太单纯,我觉得你从政,就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正文 第378章 陈黄之争 衡岳市委调查组来了五个人。 领头的是市纪委一名副书记,叫王秉义。 王秉义找到许一山的时候,距离他们来茅山县展开调查已经过去了十天。 这十天里,许一山基本是足不出户,每天按时上下班。 回家后,便关了手机,看电视打发时间。 老董几次打电话叫他过去喝酒,都被他拒绝。就连老董暗示他,有灵通消息要与他说,他也没动心。 市委调查组的到来,给茅山县带来了一股暗流。 本来是调查云雾山车祸事故的调查组,似乎变了味。 这是因为在调查组来的第三天,有人给调查组寄了一封举报信。 举报信的内容无人得知,但有人很快发现,调查组的风向转变了。从调查事故逐渐转向了纪律调查。 第六天的时候,有人被约谈后再没回来。 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老吴幸灾乐祸地对许一山说,“我们茅山县确实该彻底查一查了,再不查,问题会越来越大。” 老吴没具体指要查哪个部门,按他的意思,全县干部谁的屁股都不干净。 老吴是自诩全县最廉洁的一个人,他原本不在地方志办公室,而是县文化教育系统的一名干部,官至副局了。 老吴落得今天的下场,与段焱华不无关系。 据说,老吴当初与黄山当面拍了桌子骂娘,从此以后,就被安排来了地方志办公室,名为主任,其实是光杆司令一个。这一坐,就坐了将近十年,再没见可挪动的迹象。 老吴肚子里有货,擅自古体诗词,常常借景抒怀。 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平安混到退休,因此,县里大小事务对他来说,似乎都与他无关。 但这次调查组来了之后,老吴显得比平常要活跃很多。 许一山见到王秉义时,当即被王秉义的外貌逗乐了。 王秉义矮矮胖胖,一脸和颜悦色的笑,就像街上闲逛的老头一样,丝毫看不出他是市纪委的第一副书记。 王秉义的开场白也很有意思,开门见山道:“小许,你可以直接叫我老王,不用称呼我的官职。” 许一山一本正经地说道:“王书记,那肯定不行。那样太不尊重您。” 王秉义就笑,道:“你若是真心尊重我,就配合我,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而且,我需要你说真话,不许说一句假话,能做到不?” 许一山想也没想道:“必须的,再说,我不会说假话。” 谈话从上午开始,一直聊到下午四点。 中午,王秉义叫人安排两个盒饭,供他和许一山一起吃了。 放下筷子,有开始往下聊。 从一开始,王秉义就表了态,这是一场公平的谈话,不掺杂任何其他成分。 话题从许一山担任洪山镇副镇长开始,王秉义直言,许一山的副镇长位子是不是得到了陈勇的帮助? 许一山没否认,当即承认道:“我认为是,如果我不是陈勇主任的女婿,我想我现在应该还在水利局。” “你觉得这属不属于违规提拔?”王秉义问得很直接。 “是,也不是。”许一山认真道:“我觉得我能够信任洪山镇副镇长的职位。过去只是缺少一个平台,给我一个舞台,我想我能唱出一出精彩的戏。” “工作不是唱戏。”王秉义批评他道:“工作是扎扎实实为老百姓办实事,来不得半点演习的成分。” 王秉义拿出一封信来,他没给许一山看,而是自己浏览了一下后,问他道:“你在今年春季炸了洪山镇的一座桥,怎么没有任何处分?是不是陈勇同志在背后替你说了话?” 到这时,许一山明白过来了。王秉义找他谈话,矛头并不是针对他来的,而是针对陈勇。 这时候他想起王秉义一开始就暗示他,他担任洪山镇副镇长是违规提拔,是谁违规呢?当然是陈勇。 陈勇在茅山县工作了一辈子,又紧跟着黄山,谁会在背后捣他的鬼? 如果说,陈勇是个不倒翁,没人会反对。 真正按资历来说,黄山的资历未必有他老。 陈勇从一参加工作,就是茅山县委的干部。虽说那时候他只是一名小小的干事,但在领导的眼里,他是最会来事的一个人。 黄山还没进入茅山县委班子时,陈勇已经是县委办的副主任了。 那时候传得最厉害的一个说法是,黄山和陈勇都是茅山县未来领导的合适人选。 然而最后的结局让人大跌眼睛,黄山如愿以偿进入县委领导班子,陈勇原地踏步。 不过,在黄山真正执掌茅山县之后,陈勇居然还是县委办主任。这就让许多人看不懂了。 按理说,他们本来是属于竞争对手的。通常情况是成者为王败者寇,谁上了台,另外一个不是被打入冷宫,就应该另择他处安身。断没有还能在一个锅里吃饭的。 再后来又传出一个消息,说是当年陈黄之争时,谁也不让着谁,最后还是燕京那边有人发话,陈勇才主动退了出来。 燕京那边的态度很明朗,黄山的性格,适合做一把手。而陈勇的性格,最适宜当一个幕僚。 燕京那边还有一个要求,无论谁上台,都不得将对方置于死地。必须好好维持之间的和睦关系,至少让外人感觉到,他们是团结的一家人。 话说到这个地步,许一山就不难理解了,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陈勇身为县委办主任,却始终不能成为常委。 谁都知道,进了常委,就等于进了权力的核心圈子。 常委之外,再高的官位都是一片浮云。 王秉义将许一山情绪不高,微笑着说道:“小许,我们也谈了一天了。来茅山县十天了,还不知道茅山县的真面目怎么样,要不,你带我出去逛逛?” 许一山楞了一下,试探着问:“这样合适吗?” 王秉义爽朗大笑道:“有什么不合适的?我是以朋友的身份请你当我的导游,别人能说什么?” 许一山提醒他道:“老王,我可是被调查的对象。” 王秉义看了他一眼道:“谁说你是被调查的对象啊?你不要想太多,一句话,愿不愿意带我这个老头子去看看茅山县的美丽风光?” 许一山想了想道:“要去,我们就去云雾山村。” “行啊。”王秉义点头道:“去云雾山村。” 正文 第379章 封路 第一场雪后,天空一直阴沉。 终于,在接近年关之际,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纷纷扬扬落下。 一夜间,天地之间苍茫一片。白云苍狗的大雪,掩盖了地上所有龌龊的东西。 王秉义坚持不肯带随从,坐上许一山借来的老董的车,直奔云雾山村。 大雪过后,路上车辆行人少了许多。 许一山小心翼翼开着车,不时提醒坐在副驾驶位上的王秉义,前面就要到云雾村必经之路的路口了。 一路上,王秉义很少说话。他眼光一直看着窗外,似乎在欣赏这漫山遍野白皑皑的风光。 到了路口,许一山将车停在唐欢相熟的一户人家门口。 屋主人看到许一山来了,热情从屋里迎出来,邀请他进屋烤火,喝一杯热茶。 许一山抱歉地笑,说要进山去。 屋主人摇摇头道:“云雾山现在进不去了。” 许一山吃了一惊,忙问道:“怎么进不去?我们走慢一点,应该能进去。” 屋主人笑道:“不是路的问题。而是县里已经将云雾山封了,只许出,不许进。现在云雾山村里的人,都不敢往外走了。怕回不去啊。” 许一山狐疑地问:“县里为什么要封了云雾山村?” 屋主人苦笑道:“谁知道呢?可能是上次出了事故。县里派了人守在进山的路口,不管谁,都不让进山了。” 许一山没再问了,辞别了屋主人,与王秉义一前一后开始进山。 本来通往山里的路就非常难走,下了雪后,进山小路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面貌。 许一山对这条路还算熟悉,但王秉义却是第一次来。万一有个闪失,麻烦就大了。 他回过头征询王秉义的意见,“老王,还进不进山?” 王秉义看一眼莽莽群山,坚定说道:“来都来了,不进山岂不是对不起自己?必须进。” 许一山小声提醒他道:“路窄,又下雪,安全隐患很大啊。” 王秉义笑笑道:“小许,你把我真当老头子看了啊?放心吧,再难的路我也走过。” 原来从大马路边开始,就是一条蜿蜒的小路往山里延伸。越往里走,路越看不清了。 地上铺着一层雪,不知道哪里是坎,哪里是路。稍不小心,便有可能滚落下去。 云雾山村的老支书当年苦于没有一条进山的路,带着村民想将路面拓宽。谁料遭到当地老百姓的阻扰。于是,修路的事便拖了下来。至今走的还是老祖先留下的羊肠小道。 许一山在前探路,每走几步,便回过头来等王秉义赶上来。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突然看见前面有一座帐篷。 许一山心里一喜,有帐篷肯定就有人。 他感觉王秉义需要休息了,半个小时的山路已经让这位年过半百的老头子气喘吁吁了。 还没等他们走进,帐篷里钻出一个人来,远远地将他看了一眼,又钻进去了帐篷里。 没一会,帐篷里一下钻出来三四个人,带头的居然是洪山镇城管队的老赵。 许一山惊异地看着他们,狐疑地问:“你们在这干嘛?” 老赵似乎没正眼看他,不懈地指了指帐篷边的一块牌子。 牌子上落满了雪,盖住了牌子上的字。 老赵示意身边的人去将牌子上的雪擦掉了,露出一行字来“禁止进山”。 许一山大惑不解地问:“谁说不能进山?我们要去云雾山村,不能去吗?” 老赵冷笑道:“可能不行了。你没见着牌子上的字吗?县里有要求,任何人不得进山。” 许一山好奇地问:“县里谁说的不可以进山?” 老赵不屑地扫了许一山一眼道:“这个,你就得去问县里领导了。我只是奉命行事,其他一概不知。” “你一个城管队的,什么时候来当保安了?”许一山揶揄着他说道:“老赵,你们不让人进山,是要断了云雾山村与外界地联系吗?” 老赵道:“你说的没错。让这些山里人知道,只有搬出来才是唯一的出路。他们不搬,我们就不让他们出来,困死他们。早晚有一天,他们得求饶。” 老赵说完,搓了搓手,摆摆脑袋示意许一山,“回去吧,我们守在这里,鸟都飞不进去。” 许一山心里来了火,他眉头一皱道:“如果我非要进去呢?” 老赵冷冷地哼了一声,“可能由不得你。许一山,如果你还是洪山镇的副镇长,我肯定让你进去,可惜你现在就是一个会长,你这会长的帽子,在我这里没用。” 许一山与老赵在说着话,一边的王秉义一声没吭。 他双手笼在袖子里,缩着脖子,背看起来呈佝偻状态,哪里能看出他是市委纪委的一名副书记。他的外表与形象,与山里一个老农无异。 王秉义的这幅装扮,没引起老赵的注意。 他推了王秉义一把道:“老头,转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能呆的地方。” 王秉义嘿嘿地笑,道:“你们不觉得这样做是违法的吗?这可是限制人身自由哦。” 老赵不耐烦地摆摆手道:“什么违法啊?我们奉的可是政府的命令。你以为天寒地冻的老子愿意来这里守着?不就是使命的荣誉感吗?算了,说了你也不懂。老头,乖,回去,别打扰我们执行公务。” 许一山走到一边,掏出电话给曹朝阳打。 曹朝阳作为洪山镇镇长,他的手下老赵带人在云雾山守路口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 果然,曹朝阳听说许一山被老赵拦着不让进山,大笑着道:“老弟,你是真闲得慌啊,这么冷的天,你跑去云雾山干嘛?” 许一山解释道:“我想去看看。” “有啥好看的呢?一座破山村。” “曹镇长,这封路的命令是你下的吗?”许一山试探着问。 曹朝阳苦笑道:“老弟,你还不知道我啊,我有那么大的权力吗?” “谁下的命令呢?我怎么没听说有这样的说法?” 曹朝阳为难道:“还不是有些人听说了云雾山的风景很好,一窝蜂往云雾山涌啊。县里考虑到保护山里的生态环境,才做出禁止进山的决定。” “我看是城管的老赵在守卡。” 曹朝阳嘿嘿笑道:“除了他,别人也没谁愿意去啊。” “老曹,你不觉得这样做很不合常理吗?” 曹朝阳那边沉默了一会,低声说道:“老弟,有些话我也不好说透。前段日子云雾山这点事闹出了大事故。段书记觉得丢了脸。他现在要求云雾山村的村民整体搬迁下山。不愿意配合的,他才采用封山封路的办法,逼着村民下山啊。” 许一山哦了一声,挂了曹朝阳的电话。 他是个遇强更强的人,现在,他必须要进山去。 正文 第380章 关卡 老赵继续拦着许一山他们不让进山,王秉义站在一边观望,一句话也不说。 他是在看许一山,能不能带他进山去。 如果许一山知难而退了,他会亮出身份来。 试想一个小小的城管队长,还没胆量敢拦他一个堂堂的市纪委副书记。 许一山挂了曹朝阳的电话后,再次尝试与老赵交涉。 但老赵就好像吃了秤砣的王八一样,对许一山的请求置若罔闻。 在老赵看来,许一山现在只是一个水利学会的会长,有名无权。不能拿他怎么样,即便许一山想用强,他也不怕,帐篷里四个城管队员,不会袖手旁观。 眼见着老赵油盐不进,许一山的怒火终于控制不住燃烧了起来。 他转过身对沉默不语的王秉义道:“老王,我们走,看谁敢拦。” 说着,拉着老王就要强行往里闯。 老赵怪叫一声,冲着帐篷里的人喊道:“兄弟们都出来,有人要强行闯卡。大家记住我说的话没有?” 帐篷里钻出来四个人,齐齐排在他身后,齐声喊道:“记住了,不听劝告者,格杀勿论。” 这句话彻底惹火了许一山,“格杀勿论”?好大的口气! 城管队员看许一山强闯,站成一排堵住他的去路,陪着笑脸道:“许领导,你别让我们为难。” 许一山哼了一声,伸手就去推挡着自己的人。 那人还没等许一山的手挨到身体,哎呀一声叫,人便往地上躺去。嘴里不停的嚷:“打人啦,打人啦。” 他不喊还好,一喊,让许一山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 这种拙劣的碰瓷模式居然用在了他身上! 其他三个人便想蠢蠢欲动,呼啦一下将他和王秉义围了起来。 许一山大吼一声,“滚开!否则后果自负。” 他这一声喊,似乎还真震住了城管队员们。他们不由自主地往一边让开。 老赵气得跳起双脚骂:“你们这群混蛋,好吃好喝伺候着你们,怎么一到关键时刻都拉稀了?给我抓住他们,往死里打,出了事,我扛着。” 许一山一把揪住老赵胸口的衣服,怒视着他的眼睛道:“老赵,念你过去是我同事,我今天不找你麻烦。你若执迷不悟,别说你在城管队伍混不下去,今天你的皮肉我要让开花。” 老赵显然有些惧怕许一山,他们曾经交手过,而且镇上的洪荒都没在他许一山手下讨过好。与他硬碰,吃亏的还不知道是谁。 他灵机一动,笑嘻嘻道:“许一山,你敢动手,段书记不会放过你。” 许一山冷笑道:“谁挡我路,谁死。我不管什么段书记不段书记,谁封路,我都不答应。” 老赵或许是被他眼里露出来的光芒吓住了,他嘀咕道:“我就奉命办事,你怎么能与我过不去?” 许一山鸟都没鸟他,径直从他身边过去。 老赵居然没追上来,眼睁睁看着许一山和王秉义进山去了。 云雾山村村口,也竖着一块硕大的牌子,上面用红漆写着一行字“异地搬迁,利国利家”。 他们一来,村里人便奔走相告。 唐欢一路小跑,看到许一山后,哇地一声哭出来。 村民们围着许一山,谁都没说话。空气沉默得可怕。 许一山努力笑着,与大家打着招呼。 突然,人群中冒出一句话,“姓许的,你还知道来啊。你看看你做的好事,现在我们村都封了,人出不去,这不是活活要憋死我们啊。” 大家闻声看过去,便看到唐老鸭赤红着脸,骂骂咧咧道:“你还让我养鸭,我信了你的鬼话。老子现在一百多只鸭子,你必须都买去。” 唐老鸭还想继续往下说,被马嫂子堵在他面前,骂了一声,“唐老鸭,闭上你的臭嘴。你不说话,别人不会以为你死了。” 唐老鸭这一闹,村民们的议论声便响了起来。 老支书苦着脸道:“小许,外面冷,先去屋里坐。” 一群人簇拥着许一山和王秉义去了村部,老支书吩咐人在堂屋正中烧起了一堆柴火。 火光熊熊,村民们的情绪却不高。 大家都耷拉着头,谁也不开口。 许一山扫视一眼大家,笑着道:“各位乡亲,大家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敞开了说。” 有人问:“许干部,你是不是丢下我们不管了啊?” 许一山摇着头道:“怎么可能啊?谁说我丢下你们不管了?我许一山别的不说,云雾山村的父老乡亲都是我的亲人。我会丢下亲人不管吗?” “你管我们,怎么不见你人了?” “上面现在逼我们迁走,我们不同意。我们阻止就住在这里,凭什么让我们迁走啊?” “许干部,你现在是多大的官啊,能不能说上话啊?你得替我们说几句啊,我们不搞旅游了,上面都不做了,还不行吗?” 各种质问,此起彼伏。 许一山安静地听着,他没解释,也没阻拦别人发言。 等到大家都说得差不多了,他才起身,深深鞠了一躬道:“是我对不起大家。” 他内心深处突然涌上来一股悲愤,心里想,为什么做一件事就那么难呢? 在许一山的计划里,他不但要带领云雾山村的百姓走出一条发家致富的路,还要村民发展壮大。 云雾山有着得天独厚的自然风光资源,这是一颗被人遗忘的明珠,藏在大山深处,晶莹璀璨。 一座云雾山,就是一卷风光画卷。山中的珍奇,足以开拓出一部新的生物历史。 这是一块被保存得非常完整的土地,这片土地上孕育出来的生生不息的生命,正在旺盛地生长。 人与自然只有融汇贯通,大自然才会将它的馈赠无私奉献给人类。相反,人类只有善待自然,才会让自然更加的丰茂与美丽。 许一山的计划是分两步走的,第一步是将云雾山的影响力打出去。第二步是利用影响力,退出云雾山的山珍土产,当然,古法茶油是他念念不忘要推出去的主要商品之一。 能将云雾山打造成为集旅游、探险、电商为一体的山里经济,是他的梦想。 老支书站起身说道:“小许,你不要这样说,是我们不争气。现在县里不许我们出山,也不许外面的人进来,这就好像是把我们当犯人一样的关起来了。我觉得,这不是上面该做的事吧?” 老支书的话,让村民又激动起来。 可是他们无奈啊,政府立了牌子,路上设了关卡。他们现在是插翅难飞。 “我们现在就一个要求,小许啊,如果你能把路卡撤了,我们一村的人,都会感激不尽的。” 许一山咬着牙道:“老书记,各位乡亲请放心,我许一山如果撤不了关卡,我永不踏入云雾山半步。” 正文 第381章 变本加厉 许一山陪着王秉义在云雾山村呆了一天一夜。王秉义坚持不让许一山陪,自己走门串户与村民拉了一天一夜的家常。 许一山趁机去找了唐欢,得知小邝已经将定制的油桶和商标都运回了云雾山。 一千个空油桶,每个可装五斤茶油。这样,一下就可包装五千斤油。 唐欢愁眉苦脸道:“油有,桶有,就是不知道这一千桶要卖给谁。” 许一山豪气地笑道:“一千桶油算什么?一万桶,十万桶也不算多。天下人,皆可食。只要我们有货在手,就不要愁销路。” 唐欢嗯了一声,为难道:“就算能卖出去,这油又怎么能下山?他们堵着了路,不让进出啊。” 许一山笑笑道:“这事你不用考虑,我自有办法。唐欢,你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将账号运营好,确保粉丝不流失。” 唐欢摇摇头,“县里不是规定我把账号交给他们了吗?我现在用不了账号啊。” 许一山没吱声,过一会骂了一句,“混账。” 中午在老支书家吃过午饭后,王秉义提议下山回县城去。 一村人的听说许一山要走,都挤在村口送他。 大家恋恋不舍,都知道许一山一心在为他们办事。但毕竟他不是大官,说话不起作用。 县里在接管云雾山开发的时候,虽然大家心里有抵触,可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村民们即便有满腹的委屈,也没法找地儿倾诉。 许一山在云雾山的时间尽管不长,但所作所为村民们都看在眼里。心里都明白一个道理,眼前这个年轻人与别的干部不一样,他是真心为他们好的人。 许一山这一走,什么时候再回来,没人能够说得清。 毕竟,他是一个端着国家饭碗的人,说话做事都得听上面领导的意思。 老支书将许一山拉到一边,叮嘱他道:“小许,凡事不要冲动。千万不要做出过激的事出来。他们能封住云雾山的路,却封不了我们云雾山人的心。我就不信,他们能封我们一辈子。” 许一山安慰老支书道:“您放心,我许一山不是冲动的人。封路封山就是他们的不对,路不平,有人铲。我就是那个铲路的人。大不了,我不要这个饭碗了。到时候我没饭吃,还得求老书记您收留我呢。” 老支书眉开眼笑道:“小许,你任何时候来我云雾山,我们都欢迎。在我们村民心里,早就把你当做是自己的人了。” 聊了几句后,他辞别老书记,陪着王秉义下山。 王秉义走在前面,一句话都没说。 昨夜又下了一场雪,地上的积雪几乎有两三床棉被那么厚了。 脚踩在雪地上,嘎吱作响。 王秉义站在脚,遥望着眼前银装素裹的世界,赞叹道:“这里真不愧为人间仙境啊!” 许一山闻言心里想,他的这种感慨太没意思,若是真让他生活在这片闭塞的地方,他心里就会没有任何的诗情画意的感慨了。 残酷的现实会让他生出另外一种感慨来。 “小许啊,你说,云雾山村民宁愿被人堵在山里下不来,也不愿意放弃这片土地,究竟是什么让他们离不开这里啊?” 许一山道:“或许这就是故土难离的原因吧。” “我听说,县里为了让他们整体搬迁,下了不少苦功,不但给他们集体建了房,还为他们划出来了供他们劳作的土地。按理说,这是最好的办法,让村民们过上一种崭新的新生活啊。” “人嘛,不都是在追求幸福吗?我觉得,整体搬迁这个计划没有错嘛。” 许一山笑了笑道:“这里面可能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东西。村民们拒绝搬迁,应该有说法。” 王秉义笑了笑,没说话了。 下山比上山难走多了,如果不拽着路边的树枝,很容易摔跤。 路上的雪太厚,根本分不清脚底下哪里是路,哪里是坑。稍不留意,便会摔个仰面八叉。 许一山抢前几步,走在王秉义的前头去了。 这样,即便王秉义踩空摔倒了,一路滚下去的时候,他也能及时拦住,不至于发生更严重的后果。 王秉义深知许一山的用意,他没阻拦,嘴角浮起一丝微笑。 到了关卡前,发现比昨天又多了几个,帐篷也多了一顶。 老赵看见他们下山来了,笑眯眯地拦住许一山道:“许一山,我请你喝茶,快进帐篷里暖暖身子。” 许一山摆摆手道:“不用,我不冷。” “你不冷,我冷啊。”老赵在雪地里跺着脚骂道:“你们这些人,就是喜欢添乱。你看,如果不是你强行要进山,我这里又怎么会增加人手?” 许一山眉头一皱道:“谁让你增加人手的?你想干什么呢?” 老赵得意地笑,道:“我不是说了吗?我是奉命行事。许一山,你牛,你可以不将上面的指示放在眼里,你就等着受处分吧。” 老赵在昨天就将许一山强闯关卡的事汇报了上去。 段焱华只接到电话后没说话,只是让老赵再增加人手。 “你许一山大小也是个干部,你眼里没领导,把领导的话当放屁,你想想后果吧。” 许一山哼了一声道:“我不怕,我已经是水利学会会长了,不介意再将我这个会长的头衔也取掉。” “你以为撤了你这个会长就没事了?”老赵似笑非笑地说道:“许一山,你这是犯了原则性错误。你这是与县委对着干。明明知道县里的政策是让云雾山村的人整体搬迁下山,你不配合县里工作,反而鼓动村民不配合。如果我是县里领导,你这样的人,一定不会放过。” 许一山乐了,道:“老赵,幸亏你不是领导,你要是领导,不知老百姓会受到你多少毒害。” 老赵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蛮横地说道:“我只听领导的,领导就是天。许一山,你说话给我注意点。” 许一山没理他。 他知道,与老赵费多少口舌都没用。他就是别人牵着的一条狗,想让他咬谁就咬谁。主人不发话,他不敢张嘴。 他现在只想着尽快回县里去,将云雾山这里发生封山封路的事汇报给谢县长。 他相信,谢县长听到这样的事,一定会像他这样愤怒。 而且,要想撤掉关卡,只有谢县长和黄书记发话才可能做到。 昨天他强闯关卡过去,今天他们变本加厉加派人手来守关卡,看来,他们是真的想困死云雾山村的人,逼他们走投无路啊。 正文 第382章 怒砸关卡 王秉义一如既往的不吱声,他只是站在一边看着老赵在纠缠许一山。 老赵这次变了花样,居然在路中间拦了一根大木头。 人想过去,需挪开木头,或者从木头底下钻过去。 这情景,与许一山在电视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他不愿意从木头底下钻过去,便对老赵道:“叫人挪开这东西,我们要过去。” 老赵笑嘻嘻道:“这可能做不到,要么,你自己钻过去,要么,你别过去。” 许一山忍住怒火问:“老赵,你什么意思?” “没意思啊。”老赵正色道:“许一山,你来去自由,没人管得着你。我在履行我的职责,你有通行证吗?没有通行证,我凭什么让路给你走。” 许一山不想将事态扩大,老赵本来就是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人。 他原本就不是什么正式编制的人,只能算是临时工。 老赵因为段焱华的关系,才来到洪山镇当了城管队长。 按理说,一个镇,是不需要什么城管人员的。但洪山镇确实比一般镇要大,规模几乎要赶上茅山县城。 这么大的一个镇,管理起来确实有难度,增加一些城管人员也无可厚非。 但城管队在老赵手里后,洪山镇人们对城管队的评价却一点都不好。 经常有人看见,城管队的人与洪荒的小弟们在一起混。但凡城管队解决不了的棘手问题,都会出现洪荒小弟的身影。 同理,凡是洪荒需要城管队出面的地方,城管队一次都没落下。 孙武当时就说过,洪山城管队就是一块贴在洪山镇身上的丑陋膏药。他们打着洪山镇镇政府的幌子,尽干些欺行霸市的行径。 孙武反对镇里设立城管队,这也是他与段焱华之间形成矛盾的一个原因。 镇里不少人知道,老赵是段焱华的妻兄。老赵在未来洪山镇当城管队长之前,只不过是一个靠着一张嘴干怪蒙拐骗的江湖骗子。 许一山要求老赵吩咐人搬开拦路的卡子,老赵不肯,意思是你许一山想走,就从木头卡子地下钻过去。 许一山岂会受这样的恶气,在连催了三四次老赵后,不见老赵有所表示,当即怒从心头起,抬起一脚,将横在路上的木头一脚踹开了。 老赵楞了一下,随即大喊一声 ,“来人啊!” 帐篷里钻出来六七个人,虎视眈眈着许一山,就等着老赵一声令下,他们便会如饿狼一样地扑过来。 拦路的木头滚落在地,许一山看也没看一样,扶着王秉义就要跨过去。 老赵猛地跳过来,堵住许一山的路冷冷道:“许一山,你想走?” 许一山不屑地冷笑道:“怎么啦?你想拦?” 老赵舔了舔厚厚的嘴唇,咬着牙道:“你把我的关卡踢翻了,就想一走了之?你以为你是谁?许一山,我现在给你两条路走,一是赔礼道歉,把卡子给我恢复好。二是你束手就擒,等候领导处理。” 许一山冷笑道:“若是你的两个条件我都不答应呢?” 老赵一挥手道:“哪就怪不得我了。”他回头冲摩拳擦掌的几个队员吼道:“兄弟们,给我上。” 许一山赶紧将王秉义推到一边,大喝一声道:“老赵,你想动手啊?” 老赵没说话,瞪了他一眼,背着手进了帐篷。 七八个人将许一山团团围住,似乎要将他一口吃掉一样。 许一山不慌不忙,扫视他们一眼道:“你们都跟我听着,今天的事,与你们都没关系。你们都是被人利用了,冰天雪地设关卡堵自己的父老乡亲,这还是人做的事吗?” 城管队员们面面相觑,竟然都没动了。 老赵见外面没动静,又从帐篷里钻出来,催着手下道:“你们都傻站着干嘛?人家都砸外面饭碗了,你们还不动,是不是等着饭碗被砸个稀巴烂啊?” 许一山大笑道:“你说得没错,既然你说这是你饭碗,老子今天就砸了你的饭碗。” 他从路边捡起一根小儿臂粗的木棍,三下五除二就将一座帐篷挑了。 他似乎还没解恨,抬起脚来,几脚便将堵在路上的路障全部踹翻到一边的沟里。 许一山动作之快,简直就在电闪雷鸣一瞬间。一时间没让老赵反应过来。 看着许一山怒火横烧提着木棍过去挑自己身后的帐篷,老赵不由自主地退在一边,眼睁睁看着许一山将两座帐篷夷为平地。 许一山突然暴怒怒拆帐篷,完全超出了老赵的预料。 在所有人看来,老赵是肩负着领导的指示来设卡的,代表的是政府行为。与他作对,就是与政府作对。 政府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许一山此举,无异于挖坑埋自己啊。 老赵终于回过神来,他怒吼一声,“反了,反了。这还了得,必须抓起来。” 许一山将一根木棍紧握在手,横站在大家面前。 他双眼似乎要喷出火来,愤怒让他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他心里只有一股畅快的感觉,砸了关卡,还云雾山村人一个自由。 他的这种凛然的气概,让一群城管队员畏手畏脚,谁没敢第一个往前冲。 局面便僵住了。 就在这时,猛地听到有人喊许一山的名字。 大家循声看去,便看到曹朝阳深一脚浅一脚,正跌跌撞撞往关卡这边奔过来。 曹朝阳跑到王秉义跟前,伸出双手紧紧握着他的手道:“领导您来云雾山,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啊。” 王秉义本身其貌不扬,穿着打扮与一个老农无异。 现场除许一山以外,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直到曹朝阳赶来。 曹朝阳看了老赵一眼道:“老赵,你干什么?带上你的人,立即离开。” 老赵狐疑地问:“关卡不守了?” “守个屁啊!”曹朝阳骂道:“谁让你来设卡堵人的啊?都给我快滚。” 老赵还在迟疑,许一山看见曹朝阳使劲在给老赵使眼色。 老赵似乎醒悟过来,一声不响带着他的城管队员走了。 曹朝阳还在一个劲地赔不是,埋怨许一山道:“一山啊,你陪领导进山,事先该与我说一声啊。这天气,情况复杂得很,万一出了点什么差错,你我能负责得起吗?” 王秉义摆摆手道:“没那么夸张。我又不是纸糊泥做的,没那么娇贵。你是......” 他现在还不知道曹朝阳的真实身份。 许一山连忙介绍道:“这位是洪山镇镇长,曹朝阳同志。” 王秉义意味深长哦了一声,狐疑地问:“曹镇长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曹朝阳嘿嘿地笑,道:“领导,我差点被段书记把头拧下来了。您说,您这么大的领导下来我们洪山镇,是我们洪山镇的荣幸啊,怎么样,也该我尽一下地主之谊吧。” 曹朝阳邀请王秉义去洪山镇,说段书记马上会赶来镇里,有重要情况向王书记汇报。 王秉义沉吟片刻,一摆手道:“走,去洪山镇。” 正文 第383章 受人欺凌的春花嫂子 曹朝阳将王秉义迎到镇里不久,段焱华便到了。 他仍然是洪山镇的党委书记,而许一山却已经不是副镇长了。 因此,许一山再来洪山镇,就是客人的身份了。 段焱华单独给王秉义汇报,许一山不方便参加,便从办公室出来,打算四处闲逛一番。 曹朝阳看他出门,警惕地跟了出来,问他去哪。 许一山本没打算去哪,看到曹朝阳一副紧张的神态,心里不免好笑。于是随便编了一个借口,说是去看望一下老朋友。 曹朝阳还不死心,狐疑地问:“你在洪山镇有老朋友吗?” 许一山板着脸道:“怎么没有?孙武就是我老朋友啊。” 他脱口而出孙武后,心里不觉一凛,想起孙武去了马利西亚后没有了动静,这春花嫂子情况怎么样了呢? 于是,他再不管曹朝阳,信步出了镇政府的大门。 春花嫂子带着孩子还住在原来租住的地方。 天降大雪,学校放了假。华华和孙枚都在家。 华华看到他来,猛地扑进他怀里,好一番亲昵。孙枚站在一边,一个劲问许一山,她爸去了哪里? 许一山刚想编个故事哄哄她,突然听到春花嫂子在呵斥女儿,“你爸死了,烧成灰了。” 孙枚不信,说烧成了灰,灰又在哪里? 春花嫂子无奈说道:“撒到洪河里去了,喂了鱼了。” 华华闻言大哭起来,搂着许一山的脖子不肯松手了。 许一山埋怨道:“嫂子,你怎么能这样对孩子说话?老孙肯定会回来的啊。” 春花嫂子摇摇头道:“他不会回来了。你看他这一走,人不见,水不流的,整整三个月了,半点音讯都没有。他是准备要当陈世美了。” 许一山道:“不可能,我相信老孙的为人,他不是那种人。他现在肯定是有事,嫂子,你耐心等等,总会有消息的。” 春花嫂子轻轻嗯了一声,眼泪却扑簌簌往下掉。 孙武在时,家里就没余下什么钱。 过去他拿一份工资,春花嫂子出油条摊再赚点钱补贴家用,一家人还能够勉强度日。 后来辞职后,少了一份收入,夫妻俩便靠着摆夜宵摊维持生计。 春花嫂子手巧,夜宵摊的生意比常人都要好很多。本来可以赚点小钱的,却半路冒出来洪山镇城管队,将他的夜宵摊砸了,还顺带着将他们夫妻俩送进去看守所关了一段时间。 这样一来,家里便入不敷出。等到孙武跟着许一山去马来西亚时,家里已经没有了余粮。 许一山回来后,孙武没跟着回来,已经让春花嫂子感觉到了不妙。 等了一个月,一点音讯都没有。便只好继续去农贸街摆油条摊。 谁知这次与过去不一样了,城管费、卫生费比过去翻了几倍不说,隔三差五摊子上还会来几个年轻人,吃喝不给钱就算了,每次都逼着春花嫂子给他们买烟。 这些人一般的烟还不要,非要华子以上的烟,三四个人一人一包烟,这一天的辛苦就白费了。 春花嫂子起初还求他们,后来发现,越求他们,越变本加厉。有几次扬言说,要把她的摊子拆了,不许她在洪山镇上摆摊。 春花嫂子知道他们是洪荒的人,也知道自己惹不起他们。所以只能忍声吞气,每天陪着笑脸。 最让她不能忍受的是,有个小混混居然公开调戏她,说只要她陪他睡觉,以后他能保证她万事大吉。 春花嫂子也搬出来过孙武,当年孙武还在当武装部长的时候,洪荒的小弟碍于他的面子,不敢来他摊子上找事。 后来孙武辞职,又有了许一山替她说话,这些小混混也还不至于敢乱来。 现在孙武人在国外,什么情况不知。许一山人又调走了,这些小混混就开始肆无忌惮起来了。 看着春花嫂子垂泪,许一山的心情也不好受。 他完全能理解她的心情,孤儿寡母的在洪山镇,不受人欺辱还真是怪事。 如今,春花嫂子进退两难。出摊,被人勒索,被人调戏。不出摊,家里三口人三张嘴,会活活饿死。 她对许一山说,她想回孙武老家去。 毕竟,老家还有几亩田,饿不死她们母子三人。 许一山没支持她的这个想法,不是他觉得春花嫂子回去不好,而是他知道孙武对老家是没有任何感情的。几代人结下的仇怨,岂能一下子解清? 而且,现在她这个样子回去,无疑是很狼狈的。 出身乡下的许一山非常清楚乡下人的心里状态,他知道春花嫂子如果这时候回去,受到的侮辱只会比在洪山镇有过之而无不及。 乡下人的思想都喜欢落井下石,何况,孙武当年将她们娘几个接出来时发下过狠话,这辈子不再回老家去。 现在的境况是,华华上幼儿园,按月交钱,每月不低于一千五。 孙枚读初中,寄宿,每月的生活费也要接近一千块。 他们两个加起来,春花嫂子每月就得赚将近三千块。如果算上房租和平常感冒之类的,她根本没法支持下去了。 许一山觉得几句话安慰起不了作用,便提出来道:“嫂子,从现在起,华华和孙枚的学习费用生活费用都由我来承担。我有工资,又是一个人,我家里也不需要我帮衬。” 春花嫂子连忙拒绝道:“不行,我不能要你的钱。实在不行,我带孩子去讨饭。” 许一山苦笑道:“你那是在打我的脸。不管怎么样,老孙还是我兄弟。有我许一山一口吃得,就绝不能饿了孩子的肚子,就这样说定了。” 说着,他从身上掏出来一把钱,数了数,才一千块不到。 他将钱塞给春花嫂子道:“不够的,我明天送来。” 春花嫂子怎么也不肯收,许一山一咬牙道:“算你借我的,好不好?” 他这样一说,春花嫂子的态度才缓和下来。 她深深叹口气道:“我就怕以后还不起你啊。” 许一山笑道:“嫂子别担心,等华华长大,孙枚长大了,由他们还啊。” 春花嫂子便扑哧一笑,道:“一山兄弟啊,老孙有你这个兄弟,说明他的眼还没瞎啊。” 她唤过儿女过来,按着他们的头命令道:“都给我跪下给干爹磕头。” 华华和孙枚懂事地跪在许一山脚边,没等许一山反应过来,两姐弟已经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许一山心里悲痛不已,泪水夺眶而出。他赶紧蹲下去身子,将两个孩子搂在怀里道:“孙枚,华华,你们记住,以后有谁欺辱你们,都记得给我打电话。我不饶他!” 突然,手机响了,曹朝阳问他在哪。请许一山立即赶去洪山酒楼。 段书记在酒楼宴请王秉义,让他一道出席。 正文 第384章 段焱华的土地财政 洪山酒楼,灯火辉煌,流光溢彩。 这座全镇最高档豪华的酒楼,放在衡岳市里,也不比任何一家酒楼逊色。 酒楼门口的迎宾姑娘,是一道靓丽的风景。洪山镇年轻人当中流传着这么一个说法,想看漂亮姑娘,去洪山酒楼门口。 迎宾小姐每一个月一换,这让许多人不得不惊叹洪荒手里的漂亮姑娘多如牛毛。 许一山接到曹朝阳的电话后,本想不去的。转念一想,王秉义书记在,自己不去,就显得小气了。 他在得知段焱华封了云雾山村的路之后,心里原本尚存的一点好印象全部付之东流了。 他之所以没拒绝曹朝阳,就是因为他还不知道王秉义的态度。 这老头从跟他上云雾山开始,一直就很少说话。他在云雾山村走门串户一天半夜,特也不知道老头与村民聊了什么。 但是,王秉义能答应段焱华出席酒宴,这让许一山心里愈发没底了。 说实话,从跟着谢县长去市里汇报,市里决定派调查组下来开始,他心里就隐隐抱着一个希望。 他希望调查组能将茅山县的问题查个水落石出。 然而,事情的走向似乎不遂他愿。 调查组在茅山调查了十天,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相反,王秉义还找到他的头上来了,似乎有意将调查的矛头针对虹桥被炸一事上来了。 虹桥被炸,他内心其实也深怀愧疚。 可是当初那种危急情形,他别无选择啊。有时候他想,如果换成现在,遇到这种情况,他还有不有勇气去炸桥? 答案是肯定的。许一山坚定地认为,在老百姓的生命和财产遭受到损失的时候,所有危险的因素都应该无条件废了。 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炸掉的是段焱华最引以为傲的政绩。 一座虹桥,承载了段焱华辉煌的仕途经历。 他将段焱华的政绩无心摧毁了,以至于段焱华从此将他视为敌人。 曹朝阳站在酒楼门口东张西望,似乎在等人。 看到许一山过来,他喜不自胜地迎过来,拉着许一山的手就往酒楼里走,一边埋怨道:“小许,你去哪了?段书记都等急了。” 许一山笑了笑,没出声。 包厢里,段焱华正陪着王秉义在说话,洪荒站在一边,双手垂放在身体两侧,恍如服务员一样,乖巧伶俐。 王秉义看见许一山进来,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段焱华面无表情地招呼道:“来啦,入席吧。” 王秉义坐首席,旁边是段焱华。许一山本以为另一边应该是曹朝阳坐,谁知曹朝阳将洪荒让了过去。他自己坐在洪荒的身边。 许一山心里清楚,座次很有讲究。无论开会还是宴席,座次能体现一个人的地位。 洪荒只不过是一个老板,他怎么能坐在王秉义书记身边呢? 宴席开始,照例是先上酒。 许一山一看服务员拿出来的酒,心里就跳了一下。以他有限的对酒类的了解,他知道这一瓶酒的价格应该就在五万元左右。 洪荒亲自执壶,先满了王秉义面前的酒杯,再去满段焱华的,最后才轮到许一山。 酒过三巡,段焱华起了头,回顾了洪山镇这些年来的变迁。 洪山镇因为地处交通要道,且有洪河穿城而过。镇外,有大片良田,每到秋天,稻浪翻滚,莫不给人一种心旷神怡之感。 然而,在段焱华未执政之前,原来的镇领导将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段焱华算是临危受命,奔赴洪山镇执政。短短三年,他便让洪山镇有了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段焱华执政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原来连接两岸的石拱桥推倒重建,新建了一座双向四车道宽的虹桥。 虹桥面世,足够惊艳。 在大桥贯通之后,他积极引进房地产企业进驻,一边花巨资修建沿河两岸风光带,一边兴建大规模的住宅小区。 黄金小区就是他引进来的项目,此项目一度超过茅山县所有住宅小区的规模。而且配套设施,至今都是茅山县其他住宅小区的标杆。 段焱华看似说得漫不经心,但他每一句话无不流露出自豪。 王秉义一直微笑着倾听段焱华说话,突然问了一句:“小段,你大手笔改造洪山镇,资金从何而来?” 段焱华顿时愣住,但他很快便反应过来,淡淡说道:“以土地换发展。我们洪山镇,别的优势没有,土地优势却排在全县第一的位置。” 说白了,就是卖土地换钱。 许一山曾经看过洪山镇土地规划的一个数据,这些年在段焱华手里,共卖了接近一千亩的土地。 段焱华的做法是先将需要土地的金主找来,让人选好了土地后,他再从土地拥有者的手里以极为低廉的价格将土地圈起来。 土地征用后,他会做到“三通一平”,然后再以十倍甚至二十几倍的价格转手卖给需要者。 如此一倒腾,中间的差价就是惊人的利润。 而且,他从县里要了政策,土地出让费用,基本不用上交到县里,而是留在洪山镇内部予以消化。 洪山镇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成了全县其他乡镇仰慕的对象。财大气粗的洪山镇干部,出门在外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从刚摘掉贫困县帽子的地区过来。 有乡镇不服,闹到了县里。县委黄书记一句话就将他们打发掉了,“你们有本事也可以去引资进来开发,县里的政策一视同仁。” 奈何其他乡镇要么地理位置不行,要么气量不足拿不到地,总之,大家都只能仰望段焱华,却没法复制他的经验。 段焱华的执政理念也很清楚,在资源缺乏,至今匮乏的茅山县,要想让经济发展迅速壮大,最好的办法就是拿土地去换他想要的东西。 段焱华在洪山镇大手笔的卖地,充实镇财政力量,一度让其他镇干部心生怨言。 比如孙武,就曾是段焱华土地财政最坚定的反对者。 孙武的态度很明朗,土地是农民赖以生存的基础。如果不计后果将土地出让去办了房地产,将会影响到人们的生计。 段焱华批评孙武格局太小,是典型的小农意识。 两人的政见不和早就体现了出来。 许一山是第二个不赞同土地财政的人,因此,他一来洪山镇,孙武就与他走得近。在孙武看来,能有一个拥有共同理念的人,在小小的洪山镇难能可贵。 或许是王秉义这突如其来的一句问话,段焱华的情绪明显低落了许多。 因为聪明的人都能听出来,王秉义的质疑里,带有严重的不满。 因为喝了酒,许一山不能开车,当晚只能留在洪山镇过夜。 正文 第385章 背了高利贷 洪荒热情邀请王秉义去他家住。 王秉义笑着问:“去你家,不打扰吗?” 洪荒一本正经道:“王书记说哪里话?什么打不打扰啊?我家可能条件不好,就怕您住不习惯。不过,家里比外面干净。” 许一山原本以为王秉义会拒绝洪荒的邀请,没想到他居然爽快地答应了。 洪荒家是独立别墅,条件好得自然没法说。 王秉义去洪荒家,许一山却不想跟着去。 王秉义也不勉强,摆摆手道:“小许,你不去也行。你过去是洪山镇的副镇长,朋友熟人多。记得明早来接我就行了。” 看着王秉义上了洪荒的奔驰车,他转身往街上的宾馆走去。 洪山镇街上有几家宾馆,条件比不上市里的大宾馆,但各种设施都还齐备。 没走几步远,听到身后有人叫他,转过头去,就看到小邝惊喜的目光。 小邝起初还以为看错了人,直到许一山回应他之后,他才一溜小跑过来,惊喜不已地问:“许哥,你什么时候来了?” 许一山没说是陪着王秉义来的,他笑着问:“小邝,你去哪?” 小邝苦笑一下道:“我去还钱。” “还什么钱?” 小邝便不做声,他轻轻叹口气,垂下去头。 许一山感觉有异,平常小邝确实是话不多,但在许一山面前,小邝的话却不少。 看小邝的神色,显然心里有事。 于是追问他道:“小邝,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小邝摇着头道:“没有啊。我就是可惜我的车卖得太不划算了。” 许一山吃了一惊,“你的车卖了?为什么要卖了?” 小邝便嘿嘿地笑起来,道:“卖了,卖了三万多块。吃亏是肯定吃亏了,不过现在不是没办法吗?” 许一山见过小邝的车,知道那车并不便宜。即便是二手车,也不至于卖了个白菜价。 而且他也知道小邝的家境不错,父母都是职工,就他一个儿子。 小邝是土生土长的洪山镇人,因为学习成绩不理想,早早接了他父亲的班。 他平常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出了买书,基本没多少支出。是什么事让他将车都卖了,而且还卖得一点都不划算? 在许一山的催问下,小邝只得道出了实情。 原来许一山安排他印制商标,定制盛装茶油的塑料桶这些,共需要五万块的费用。 他花了定金将这些都弄好后,却突然发现不知去哪弄来提货的钱。 唐欢肯定是没有,云雾山村也不可能会有这么一大笔钱。许一山突然被调去水利学会做了会长,他也不好意思张口问许一山要,只好找人借了一笔高利贷先凑满了提货款。 谁知这高利贷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事后小邝想了许多办法,甚至从父母哪里撒谎骗了七八万过来,还是堵不住高利贷的窟窿。 他借了五万,如今本滚本,息滚息,即便他已经还了十万,还欠着高利贷十多万。 高利贷那边天天催他要钱,扬言不还钱就剁了他的手脚。 小邝怕父母知道着急,便只好偷偷将自己的车卖了,凑了四万块拿给高利贷还利息。 许一山听得心里难受,小邝有今天的境遇,全是因为他的安排。 如果小邝不去定制商标和油桶,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小邝这小伙子也太老实,出了这么大的事,居然也不给他说一声。 他埋怨道:“小邝,你怎么不跟我说?” 小邝看他一眼道:“许哥,不是我不想跟你说。而是我想过了,与你说了,也解决不了问题,反而还多一个人着急。” 许一山生气道:“你这是没将我当哥嘛。是兄弟,遇到困难就要说出来。两个人的力量,总比一个人要强吧。还有,放高利贷的人是谁?他这种借五万,还几十上百万的行为,是法律所不容许的。” 小邝赶紧说道:“许哥,算了。是我先找的人家。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 许一山道:“道理没错,但不至于没有底吧?小邝你想想看,按他们这种做法,你这一辈子都还不清他们的钱啊。” 他的眼光落在小邝的手上,一道醒目的伤疤映入他的眼帘。 他知道小邝是个很洁身自爱的男孩子,平时一双手保护得像姑娘一样的葱白,怎么可能会有伤疤呢? 小邝显然注意到了他的眼光,慌乱的将手往背后藏。 许一山上去一步,将他的手拽出来,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疤痕还是新的。从疤痕的模样看,这是明显的被人伤害的。 “是谁?”许一山眉头皱成了一座山。他本能地猜到,这道疤痕与高利贷有关。 果然,在许一山的催问下,小邝迟疑地说了出来。因为他没能及时还上利息,被高利贷的人拿铁丝捆的。 小邝说到这里,眼里闪过一道惊恐的光。他的这种心有余悸的恐惧,完全是发自内心的表现。 “是洪老板的人。”小邝终于说了出来,又赶紧说道:“许哥,这事你不用操心,大不了,我拿命还他。” 其实小邝不说,许一山也能猜得到是洪荒的手下干的。 现在的洪山镇,他洪荒可以横着走路,无人敢惹。敢放高利贷者,非他莫属。 原来小邝为难之际,恰好碰到了罗世斌。 他把自己差钱的事与罗世斌一说,罗世斌便劝他去借高利贷。以罗世斌的说法,高利贷就是救人于水火的事。只要及时还上,什么事都没有。 罗世斌还自告奋勇要给小邝介绍借款的人。打着包票让小邝放心大胆去借,有他在,没问题。 许一山一听,又是这个叫罗世斌的,心里便腾地冒起一股怒火。 从小邝的描述里许一山能感觉到,这是洪荒或者罗世斌故意布下的一个局。 他们诱骗小邝去借了高利贷。而小邝借高利贷的原因,又全在许一山的身上。 小邝显然没少遭到这批人的折磨,从他躲闪游移不定的眼光里,许一山感觉到小邝已经像惊弓之鸟了。 他一咬牙道:“你带我去找他们。” 小邝慌乱摇手道:“不,许哥,你不用去找他们。这些人很恶的,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许一山安慰他道:“你不用怕,他们敢胡来,我让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在许一山的坚持下,小邝答应带许一山去找罗世斌。 但他有个条件,许一山不能介入到他借款这件事当中去。一切由他来解决。 许一山心里清楚,小邝是没办法面对那些放高利贷的人的,他只能自己出面,一探究竟。 正文 第386章 借刀杀人 夜晚的洪山镇街头,没有往昔的喧闹繁华。 一场大雪,将人们都关在了屋里。 街灯显得清冷而孤独,映照着地上斑驳的残雪。 街上几乎没看到行人,偶尔滑过去一辆车。 一阵寒风吹来,走在前面的小邝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他带着卖车的三万块钱,去还高利贷的利息。 今晚是最后的期限,过了今晚,利息又将翻一倍。而且,最让小邝不敢反抗的是,他担心他们会去惊扰他即将年迈的父母亲。 许一山跟在小邝身后,他面无表情,心里在盘算着等下与放高利贷者见面后的种种可能性。 高利贷就是一颗罪恶的毒瘤,不知让多少人家破人亡了。 小邝突然站住脚,回过头对许一山道:“许哥,你别去了,我自己能摆平。” 许一山微笑道:“我去看看也不行啊?别废话,带路。” 走了十几分钟,拐了七八弯。小邝终于在一栋居民楼前停了下来。 他扫了一眼楼下的车,低声道:“他们都在。” 许一山随口问了一句:“都是些什么人?” 小邝想了想说道:“我也说不清。不过,我知道这里每天都关着没还钱的人,也有好多人在里面赌博。” 按小邝的描述,在这栋楼里,聚集着很多年轻人。 他们大多喜欢剃光头,在胸口和胳膊上纹上老虎、老鹰和蛇的图像。或者在手腕上纹上一个丑陋的“杀”字。 这里每天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是仅此于繁华大街的一个隐秘乐园。 许一山心里一顿,小声问:“你是说,他们躲在这里聚众赌博?” 小邝笑了笑道:“我见过两次,他们输赢的钱都不用数的,直接拿尺子量。” 他抬头看了看,低声道:“今晚应该有赌局呢。”他指了指横七竖八停在楼底下的车道:“这些车都是他们的。大多数是抵债来的,基本都是豪车。” 许一山观察了一下,确实发现停了不少豪车在雪地里。 小邝深呼吸几下,准备上楼。 许一山拉住他道:“别急,我先打个电话。” 他走到一边去,直接将电话打到孟梁的手机上。 没寒暄,没客套,许一山径直让孟梁给他派十个人过来。 孟梁吃惊地问:“你要那么多人干嘛?” “抓人。” “抓谁?” 许一山没告诉他说抓谁,但说了一句,“孟所,你今天办了这个案,你们所里就发财了。” 听说可发财,孟梁的眼里顿时射出来一束绿光。 “在哪?我马上就到。”孟梁催促着问:“许会长,你不会逗我的吧?” 许一山嘿嘿地笑,欲擒故纵道:“你爱来不来。失去这个好机会,你们派出所还得苦几年。来不来,随你。” “来,必须来,坚决来。” “行,我给你定位。” 许一山将定位发给孟梁后,拖着小邝钻进一棵树的树荫里。 小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狐疑地去看许一山,焦躁道:“许哥,我得上去了,还差三分钟就到时间了。时间一到,利息就得翻番啊。” 许一山安慰他道:“放心吧,今晚我会给你算一笔总账出来。” 等了十多分钟,孟梁果真带着人悄无声息摸了过来。 许一山指着楼上亮灯的房间道:“孟所,你只要带人冲进去,今晚你们派出所就发财了。” 孟梁观察了四周一番,小声道:“这里是赌场吧?狗日的隐藏得好嘛,老子追了两年了,今天终于落进老子手里了。” 说完,转过身叮嘱随来的干警和协警,子弹上膛,遇到危及生命安全的,允许开枪。 小邝突然看到一下来了那么多派出所的人,顿时慌了手脚。 他将许一山拉到一边,惊慌说道:“许哥,他们是你叫来的吧?要是被他们知道是我报的警,我一家人都会死在他们手里。” “他们敢!”许一山冷笑道:“现在什么社会,还由着他们这群害群之马危害百姓?” 小邝便不吱声了,浑身颤抖起来,惶惶不安地跺着脚。 这边孟梁已经将人手安排妥当了,就等着他一声令下,他们便破门而入。 孟梁迟疑着不发出行动的讯号,这让许一山暗自着急。 他催着孟梁道:“孟所,怎么还不动手?” 孟梁苦笑道:“这里是洪荒的吧?” 许一山心里一动,“是洪荒的,你就不敢动了?” “不是不敢动。”孟梁笑眯眯道:“我这里有段书记交代过的事,凡是洪荒的事,都要缓一缓。” “为什么?” “段书记说,洪荒是洪山镇最大的老板,他不能留给别人一个过河拆桥的印象。洪山镇的发展,需要像洪荒这样有实力的企业家。如果操了他的场子,我怕段书记那边应付不过去。” 许一山心里来气,他担心孟梁临时变卦。 他激将他道:“孟所,你是怕吗?” 孟梁果真一下跳起来,指着自己头上的警徽道:“我要是怕,就对不起它。” “不怕为何不下命令?” “万一我们冲进去,什么都没发现,这会让人说我故意破坏洪山镇的经济发展大局的。这顶帽子,我头小,戴不住。” 许一山明白他心里的想法,孟梁本来雄赳赳赶过来,准备大显身手干一场。正准备动手时,听到手下提醒他,“这里可能是洪老板的地盘啊。” 他不得不犹豫,派出所虽然隶属于县公安局管理,但落在别人的土地上,还是得尊重别人。 他吃过一次亏,当时也是得罪了段焱华,结果弄得派出所一个月不通水电。 最后还是他主动去找段焱华赔了礼,道了谦,才让派出所不会为了没了水电而抓狂。 眼见着孟梁在犹豫,许一山顿时心急如焚。 如果被楼上的人闻到了风声,作鸟兽散了,自己的一番心血将付之东流。 对付这些小流氓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来个现场抓现行。 突然,楼上传来一声惨叫。 孟梁一咬牙道:“兄弟们,给我冲。” 十几个人,一窝蜂地往楼道里涌。 许一山不甘落后,抢在前面上楼。 直到人员全部到达房门口,屋里的人还丝毫没有察觉出来。 孟梁打了一个手势,便出来一个身强体壮的男人。 “撞门。”孟梁一声令下,只见壮汉后退几步,身子猛地往前一冲,他宽厚的肩膀在瞬间就将门撞开了。 屋里烟雾缭绕,男男女女的挤满了客厅。 客厅中央,摆着一张硕大的桌子。桌子边的人还没回过神来,便听到一声断喝,“都双手抱头,蹲下。” 正文 第387章 歪打正着 许一山扫了一遍屋子里的人,目测大约不下二十几人。 桌子上,堆满了现金,真应了小邝说的拿尺子量钱高度的说法。 这是一套三居室的住宅,除了客厅外,其他三间卧室的门都是紧闭着的。 他与孟梁对视一眼,孟梁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挥手吼道:“所有房门全部打开,所有人全部出来。” 喊了几句,一间房门开了,里面走出来罗世斌。 罗世斌满脸堆笑,凑到孟梁跟前低声道:“孟所,这是洪老板的地。” 孟梁装作没听见,看也没看他一眼。 罗世斌便尴尬起来,声音高了许多道:“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大家都不要慌,肯定是误会。” 许一山往罗世斌跟前一站道:“罗世斌,谁误会谁?” 罗世斌根本没注意到许一山在,他吃惊地看着他,犹疑地问:“许一山啊,你什么时候成了警察了?” “我不是警察。”许一山道:“我是见义勇为的公民。你给我老实听着,一切遵从派出所的指挥。” 罗世斌嘴角一撇,冷笑道:“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 话音未落,许一山扬起一只手,啪地扇了他一个嘴巴。 许一山出手很重,以至于罗世斌站立不稳,原地转了一圈,嘴角很快便沁出来一丝血丝。 他摸了一下脸,嗷地叫了一声,勾着头就往许一山身上撞来。 许一山眼明手快,一手抓住他的头发,轻轻一带,罗世斌便扑地倒地。 他没容他挣扎,将一只脚踩在罗世斌的头上,警告他道:“别动,动就踩出你的眼珠子来。” 罗世斌果真没敢动了,脸贴着地面,一声不敢吭。 干警们拿出捆绑带,将一屋子的人的双手都反剪到背后捆了。 许一山的心思不在客厅这群人身上,他感觉卧室里藏着更多的秘密。 孟梁还在喊话,要求屋里的人主动开门出来。 许一山过去道:“孟所。别喊了,你喊破喉咙也没用,这些人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撞门吧!” 这边正准备撞门,猛然间,听到一声响,随即听到小邝惊叫起来,“有人跳楼了。” 门被撞开,许一山和孟梁奔到窗户边,探头往楼下一看,两人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原来躲在屋里的人趁着外面乱,他将床单缠在窗户上,想偷溜下去。 谁料床单断裂了,人从五楼上摔了下去,趴在雪地里一动不动,就像一只被摔趴的青蛙。 抓赌抓出人命来,孟梁有脱不了的干系。 他顾不得多想,转身便往楼下冲去。 许一山也没敢怠慢,紧跟着孟梁冲下楼。 趴在雪地里的人依旧没动,孟梁蹲下去身子,将人翻了过来。 “完了,死了。”孟梁对紧跟而来的许一山说道:“闯祸了。” 许一山不屑地笑道:“他如果死了,就是死有余辜。孟所,你不用急,我给你作证。” 孟梁看他一眼道:“你以为死了人,你能没事?” 许一山道:“我与你并肩作战。” 他也蹲下去察看,发现人并未死,还在微微呼吸。 他二话没说,将人双手横抱起来,冲着孟梁喊道:“去医院。” 他甚至顾不上用车,迈开大步,大步流星往医院跑。 孟梁一路小跑,跟在他身边。 只要不死人,什么事都好说。 洪山镇医院不算太远,许一山只花了五分钟,就将人送进了急救室。 派出所的汇报过来了,所有人员全部被押去了所里,请求孟梁指示。 孟梁骂道:“指示啥?全部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一个人都不许放走。” 说完,扔了手里的步话机,对许一山说道:“许一山,我怎么一遇见你就有事啊?” 许一山笑嘻嘻道:“可能我是你的克星。” “克根毛。”孟梁骂道,猛地想起了什么,连忙掏出来手机打开看。 看了一会,突然眉开眼笑起来,他凑到许一山耳边说道:“许一山,可能我们两个运气来了。” 许一山不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孟梁变压低声道:“刚才我查了一下,感觉这个人是个在逃犯。等下我再去落实一下,如果是,你我都立了大功。” 孟梁说的在逃犯,是一个杀了人一直没被抓着的嫌犯。 难怪孟梁在第一眼看到掉楼的人面孔时,若有所思了好一阵。 护士从急救室出来,问谁是家属? 许一山和孟梁迎上去道:“谁都不是他家属,有什么事,跟我们说。” 护士解释,由于伤者掉落时造成了内出血,情况比较危急,急需输血。可是医院一时找不到血源,问家属能否输血给伤者。 孟梁问:“他什么血型?” 护士道:“A型。” 孟梁便摇头道:“可惜我是B型。” 许一山撸起袖子道:“来抽我的,我是O型血,万能输血者。” 护士还在迟疑,许一山已经不耐烦了,吼道:“救人要紧,抽吧。” 抽了血的许一山并没感到身体不适,500cc的血被直接输进了伤者身体里。 孟梁摇着头道:“许一山,你这样做,不值得啊。” 许一山笑着问:“为何?” 孟梁比划了一个枪毙的手势道:“如果确定此人就是在逃犯,他的结局最终免不了一死。你的血,算是白抽了。” 许一山道:“孟所,你这种想法就不对了啊,不管他犯了多大的罪,在法院没判决他死刑的时候,他都有生存的权力。我给他输血,输的是正义。” 孟梁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他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落实掉楼者的身份,网上的资料并不完整,他需要更完整的资料来判断。 孟梁已经将事情向局里汇报了,县局主管副局长魏浩正赶往洪山镇来。 许一山不想看到魏浩,便告辞要离开医院。 孟梁一把拖住他道:“别走,你走了,我无聊。” 许一山笑骂道:“去你的无聊。孟所,你记住,今晚发生的事,与我没一毛钱关系。不管结果如何,都不要提到我。” 孟梁压低声道:“明白,有事我来担。” 出了医院的门,看到小邝正急匆匆往他这边来。 小邝显然也看到了他,赶紧小跑了几步过来,紧张不已地说道:“老大,我得出去躲几天。” “躲谁?”许一山狐疑地问。 小邝心虚地说道:“现在可以确定了,今晚派出所操的赌场,就是洪荒的。掉下来的那个人,就是放高利贷的。洪荒要是知道是我出卖了他,肯定不会放过我。” 许一山笑道:“你怕他?” 小邝认真点头,“老大,你最好也回避一下,这个洪荒手眼通天,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是吗?”许一山拖长音调道:“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 正文 第388章 彼此试探 许一山没让小邝去躲藏。 尽管小邝心神不宁,惶恐不安,但许一山承诺他,如果他小邝出事,一切责任他承担。 一个晚上过去,许一山陪着孟梁一直守在医院,半部都没离开。 他们一方面等待魏浩赶过来确认掉搂者身份,一方面防止出现突发情况。 小邝透露出来一个消息,他担心洪荒在得知情况后,会安排人过来抢人。 这样的事,洪荒不是没有做过。孟梁深有体会。 洪荒手底下有个马仔,与人打架后被孟梁抓了。还没等孟梁审问,派出所门口就来了几十个年轻人。 他们将派出所团团围住,叫嚷着派出所放人。 孟梁本想硬抗到底,结果段焱华来了一个电话,警告他不要破坏安定团结稳定局面。 于是乎,只能眼睁睁看着人被抢走。 事后有人给孟梁透露,去派出所咬人的年轻人,都是洪荒指使过去的。可是孟梁苦于没有证据,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如今掉搂者被孟梁怀疑为在逃人员,如果能证明他与洪荒的关系,这将对洪荒是个致命的打击。 因此,洪荒有可能铤而走险。 然而,事情出乎了许一山的预料,整个晚上都是风平浪静。不但没见着洪荒来抢人,就连电话都没一个来探听虚实。 魏浩带着人如期而至,经过一番细致的调查辨认,确定了掉搂者的身份,他果真是一个杀人在逃犯。 孟梁立了大功。 病房四周立马加强了警戒。许一山觉得再没自己什么事了,便带着小邝准备离开。 魏浩主动过来,握着许一山的手表示感谢。 他开玩笑说,要为许一山申报见义勇为奖励。 许一山淡淡一笑,摆着手道:“算了,谁遇到这样的事,都会挺胸而出。” 王秉义住在洪荒别墅里,这让许一山感觉总有点不对劲。 按理说,王秉义这样的纪委领导,怎么也不可能私自留宿在民家。而且从接触他的这几天里,他感觉王秉义是个浑身充满正义感的人,绝非趋炎附势之徒。 但他为什么不拒绝洪荒的邀请,而去洪荒别墅里住,这里面究竟有什么样的隐情不得而知。 眼见着天色微明,许一山就没打算去宾馆开房了。 他带着小邝上了车,打着车,让发动机里的热气温暖一下身体。 小邝坐立不安,心事重重,眼光不时往车外看,似乎在担心着有人突然来袭击他。 这次端了洪荒手底下的一个赌场,彻底得罪了洪荒。 小邝与洪荒都是一个镇上的人,洪荒的所作所为,他不是不知道。 在洪山镇的百姓嘴里,洪荒表面上是个慈眉善目的大善人,但知道他的人,都知道他心狠手辣。 他是洪山镇最有名气的富人,光是手底下的小弟就有百人之多。 在洪山镇,你可以不知道镇长是谁,但一定要知道洪荒是谁。因为,老百姓私下里都将洪荒叫做“洪阎王”。 单从这个名字就能感知到,洪荒待人手段之残忍,绝不亚于阎王。 关于洪荒的故事不少,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洪荒从来没将派出所放在眼里。 天色大亮后,街上的人多了起来。 许一山将车开到洪荒的别墅门口,准备迎接王秉义回县城去。 九点左右,别墅的门才打开。 首先出来的是一个马仔,他四面看看,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一样。 许一山坐在车里没动,他实在是不屑于与这些小混混打交道。 黄毛上次在去云雾山后被许一山逮了交给了孟梁,现在是什么状况他不知道。 昨晚,罗世斌落进了聚众赌博这个局里,想出来也没那么简单。 一连动了洪荒两员大将,许一山心里知道,洪荒不知有多么的恨他。 没过多久,王秉义被一群人簇拥着出来,紧伴在他身边的赫然就是洪荒。 许一山看见王秉义出来,赶紧下车去迎接住他。 王秉义打着哈哈与洪荒告别,一上车就催促许一山道:“直接回市里。” 许一山有些迟疑,王秉义是带队来茅山县开展事故调查的组长,他现在扔下自己的组员不管,直接回市里,究竟是什么事让他如此急迫? 王秉义显然看出来了许一山的迟疑,他冷着脸道:“小许,你还在想什么?送我回市里,我有紧急情况需要处理。” 王秉义没说是什么事,许一山也不好问。 他担心的是,现在将王秉义送回市里,万一黄山追问起来,他要怎么交代? 大家都知道他带着王秉义去了云雾山村,这种没经请示就擅自活动的行为,本身就存在诟病。 王秉义也发现了坐在后排的小邝,他试探着问:“这位小兄弟是......” 许一山装作很抱歉的样子解释,“王书记,这位是我在洪山镇工作时认识的一位朋友,叫小邝。他本来想搭我们的便车去县城。我没来得及向你请示,实在对不起。” 王秉义摆摆手道:“小许,你这就客气了啊。车是你的,我也是沾你的光的人,你要请示什么?” 许一山嘿嘿笑道:“您是领导。” “领导也是人。”王秉义回了一句,“小许啊,你自己做过领导过来,你认为领导与普通群众哪里不一样?” 许一山认真说道:“领导就应该身先士卒,勇于担当。” 王秉义嗯了一声,话锋突然一转道:“我听说,昨夜洪山镇发生了一起大事。派出所抓了一个杀人在逃犯?” 许一山心里一凛,看来王秉义并不是对昨晚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他一时猜不透王秉义问他,是在试探,还是真想了解事情真相。 他迟疑一下,道:“确实是,县局来了人,经多方面证实,此人确系杀人潜逃。” “听说,这人与洪山镇的洪荒有关系?”王秉义似笑非笑地看着许一山道:“如果真证明有关系,你证明看待这个问题?” 许一山想了想道:“我感觉,洪荒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换了谁,都不应该会知情不报。” 王秉义笑笑道:“难说。听说这个洪老板本事很大,资金非常雄厚,一个人能抵得上半个洪山镇的贡献。果真如此,这样的人就值得保护啊。” 许一山赶紧点头道:“是该保护。凡是做出对群众有利的人,都应该保护。” 王秉义哦了一声,没再出声,开始闭目假寐。 小邝坐在车后,一句话都不敢说。 许一山一边开着车,一边在心里想,王秉义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段关于洪荒的语言,其中还提到“保护”一词,他究竟想表达一个什么样的想法? 正文 第389章 年关福利 王秉义回去的第二天,驻茅山县调查组无声无息全部撤了回去。 本次调查,没见任何公开处理意见。就好像根本没发生过调查这件事一样,茅山县恢复到了一如既往的平静。 临近年关,各单位开始想方设法发福利。 老吴找到许一山,问他有什么打算? 老吴的意思很明显,现在所有局委办都在以各种名义给单位职工谋取福利,他们地方志办公室也不能落于人后。 发福利事小,没得发才是丢面子的事。 虽然上面三令五申明确要求不得利用节假日发福利,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如果过年都不搞点福利来喜庆一下,优越性在哪? 县里对这些事睁只眼闭只眼,反正一个总策,自己想办法解决,不得动用任何国家财产。 有了这样的潜规则,各路神仙便各显神通了。谁能弄来东西给本单位发福利,就是大家心目中有能力有本事的人。 地方志是个全额拨款的事业单位,没有多余的闲钱。 一个在政府大楼唯一没安装空调的办公室,可见在大家心目中的地位。 下午快下班时,老吴兴冲冲地回来,拖着许一山去畜牧水产局。 许一山不想去,老吴道:“人家弄了一车的大草鱼来,听说每人还能分二十几猪排骨。局长是我兄弟,说好了给我们一人留一份。” 许一山笑道:“那不是伸手去讨吗?” 老吴一咬牙道:“要了面子,饿了肚子。一山啊,我们地方志办公室可是个真正的清水衙门,下面也没联系单位,每人给我们赞助年货啊。现在有人愿意送,不拿白不拿嘛。” 许一山苦笑着道:“老吴,你想去便去,我是不去的。我一个人,拿了这些东西也没用,吃不了。” 老吴就笑,道:“你吃不了可以送给别人啊,现在猪肉那么贵,再说人家的鱼,都是吃草不吃饲料长大的鱼,都是好东西啊。送人还有个人情在嘛。” 老吴鼓动口舌,非要拽着许一山一起去。 许一山没法,只好跟着他一同去畜牧水产局。 畜牧水产局是个小局,平常也没多少事。无非就是管理一下下面的畜牧类药店,油水不能说没有,但不多。 在畜牧市场具上班的人,平常都觉得低人一等。毕竟是与羁押猪牛打交道的,说得再高尚也就那么一回事。 但每到逢年过节,却是让其他的局要眼红。 别的不说,过年要吃的鸡鸭鱼肉,畜牧水产局应有尽有。 这或许就应了那句“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古话,一个单位总有令人惊喜的一面。 老吴与许一山过去的时候,人家已经将鱼肉都分走了。 局长姓朱,看到老吴来了,热情迎出来,将老吴带到单位食堂,指着地上两堆东西道:“老吴,东西给你留下了,待遇与我单位其他同志一样,你不介意吧?” 老吴眉开眼笑,搓着双手道:“朱局说哪里话啊?你能给兄弟我留,就是看得起我们啊。多谢多谢。” 许一山看了一眼地上的东西,一条七八斤重的大草鱼,一块看起来分量不少的猪肉。 朱局抱歉道:“本来是给老吴你们预留了两份的,可惜临时接到一个消息,只好将另外一份拿去送了别人。你们两位,就勉为其难,分了这些东西可好?” 许一山摇头道:“谢谢朱局,我一个人,基本不开火,拿回去也是浪费。干脆全归老吴,我就不用了。” 朱局也没在意,随意笑了笑道:“也行,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我一定记得给两位多留一份。” 老吴费尽口舌才将许一山带来,到了却发现只有一份礼物,顿时尴尬起来,试探着说道:“要不,小许,我们两个一人要鱼,一人得肉。你先挑。” 许一山笑道:“老吴,我都说了,我不要。你尽管都拿回去,最多我去你们家吃几次饭,不就都捞回来了?” 看许一山不像是有意见的样子,老吴犹豫一下,弯腰去拿地上堆着的东西。 老吴拿了东西,再没其他事。与朱局客气了几句,准备回去。 许一山跟着要一起走,被朱局喊住道:“许会长,你回去也没事,不如我请你去喝一杯?” 许一山之前并不认识朱局,两人从未打过任何交道。 朱局突然邀请他喝酒,他也不好拒绝。 朱局见许一山没推辞,顿时高兴起来,拉了许一山就要往外面走。 许一山不推辞,也还真的是发自内心的。他正像朱局说的那样,回去鸟事都没有。 县里车祸事故调查风波似乎已经过去了,再没人提这件事。地方志办公室又清闲得要死。两天前给妹妹许秀打了电话,问她回不回来过年,许秀没敢表态说回,她得听廖老的安排。 至于陈晓琪和柳媚,更没个准确的信息。 柳媚签约公司后,演出机会多了许多。 陈晓琪一方面充当她的经纪人,另一方面更多的是从事柳媚助理的工作。 堂堂一个妇联副主任去给人当助理,陈晓琪自己没觉得不合适,许一山却多少替她感到委屈。 过年演出机会特别多,柳媚不能放弃这个抛头露面的机会。 作为一个演艺人员,必须得有深厚的粉丝基础。 柳媚以民俗唱腔在演艺界崭露头角,据说很快将进入一线明星的行列。 倘若她真的跻身到一线明星的行列里去了,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毕竟,她是茅山县走出去的歌唱演员,能给茅山县带来不可小觑的影响力。 陈晓琪不回来,许一山心里便空落落的不好受。 他这几天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自己过年准备去哪? 回老家陪父母过年自然无可厚非,但是,作为陈晓琪的丈夫,在妻子不在家的时候,他应不应该去陪陈勇夫妇过年? 曾臻倒是叫了他,意思是许一山今年就陪他们一起过年。 许一山嘴上答应了,心里却还没肯定。 陈勇在车祸事故后,一直在家休息。 黄山安排人来看望过他,自己却没露面。 车祸时,陈勇心里极不舒服。段焱华居然想牺牲他来救黄山,黄山居然没否定段焱华的想法,这让陈勇的心里非常难受。 他第一次感受到被人遗弃的滋味。 朱局说,他有一个朋友,做得一手好菜,问许一山是去酒店喝,还是去他朋友家喝。 许一山道:“都行,不过,去家里喝,要温馨一些。” 朱局便高兴起来,悄悄对许一山说道:“等下你看到了人,你就不会觉得是白来一趟了。” 正文 第390章 美女养猪 朱局将许一山带出了茅山县城,直奔乡下。 许一山疑惑地问:“朱局,我们这是去哪?” 朱局笑而不语,专心致志地开他的车。 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将车停在一栋白墙红瓦的小楼面前。 他下车冲屋里喊:“珊瑚,珊瑚。” 屋里闻声出来一个姑娘,腰上系着围裙, 一头黑发被白底蓝花的手帕扎着,随意地披在脑后。 她脸上笑盈盈的,看不到半点瑕疵,显得犹如一块玉。身材似乎有些瘦弱,一双大长腿,将她衬托得就像一个时装模特。 “朱局,来了啊,早等你了。”叫珊瑚的姑娘一边与朱局说话,眼光却在悄悄观察着许一山。 朱局会心一笑,介绍道:“这位是许一山,水利学会会长,我与你说过的。炸虹桥就是他。” “是他呀。”珊瑚姑娘显得很惊喜,又细细看了许一山一遍,眼角眉梢都是笑。 许一山听朱局这么介绍自己,顿时有点尴尬。从朱局的话里能听出来,他们过去谈论过他。 这让许一山有些意外,没想到他默默无闻的一个人,背后居然也有人在关注着自己。 珊瑚将朱局和许一山迎进屋,在朱局介绍下,许一山才知道珊瑚姓袁,全名袁珊瑚。是茅山县最大的个人养猪大户。 袁珊瑚的猪场叫“珊瑚万头猪场”。她本身是农学院养殖专业毕业的,放弃了在城市的工作,回到家乡来养猪的。 名叫万头猪场,却不可能真养万头猪。但袁珊瑚的猪场却有上千头的头。 许一山听说袁珊瑚有千头猪,心里不禁暗自佩服。 别说她还是个姑娘,换成一个男人,未必有她这样的大气。 当然,袁珊瑚的猪场背后的支持人,就是朱局。没有朱局的鼎力支持,她也不可能做到今天这样大。 袁珊瑚的猪场建在山边,门前是一片开阔地。她将这片地全部挖成了水塘,塘里养了很多鱼。 她手下的员工就多达三十几人,负责养猪和喂鱼。 许一山安静地听朱局介绍,心里想,其实袁珊瑚与唐欢都属于创业者,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是袁珊瑚占着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因此她比唐欢要成功得容易一些。 畜牧水产局发福利分的年货,猪肉和鱼,都是来自袁珊瑚的农场。 许一山真诚感叹道:“袁老板不错。” 袁珊瑚笑吟吟地看着他问:“是人不错,还是那里不错?” 她的话带着调皮,似乎隐含着其他的意思。 许一山硬着头皮道:“都不错。主要是事业不错,我很敬佩。” 袁珊瑚便不说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朱局插句话进来道:“珊瑚这么优秀,比很多男人都要强一个指头,唯一就是有一件事不称心啊。” 袁珊瑚闻言便红了脸,嗔怪道:“朱局,你又笑话我。” 朱局哈哈大笑,将许一山一头雾水地看着自己,便解释道:“珊瑚姑娘今年也有二十八九了,就是没找到自己的另一半啊。说实话,她想随便找一个,我还不答应呢。这么优秀的姑娘,岂能便宜了那些小子。” 袁珊瑚的脸红得像一片朝霞,笑道:“朱局,你是想让我一辈子嫁不出去啊。” 聊了一会,酒菜上桌。 跑半个小时的路,就为了来这里吃顿饭,许一山不觉啼笑皆非。 再说,他与朱局不熟,说话也就没那么随便。 一直到喝了几杯后,气氛才稍微热烈了一些。 朱局带许一山来,原来是有目的的。 事后许一山想,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畜牧水产局没来由给他和老吴发过年福利,还真不是凭空捡来的。这一切似乎都是朱局在背后操纵,许一山去他局里拿年货,就是他设计安排好的一个环节。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原本不愁销路的牲猪在几天前突然滞销了起来。 谈好的猪贩子不来了,要来,在原基础上每斤下跌两块钱的收购价。 不要小看这两块钱,养猪的利润全在这两块钱里,少一分就得亏本。 袁珊瑚猪场里有接近四百多头急待出栏的猪。她本来就是看在过年这节气时期推出去的,没想到会出现猪贩子压价的事。 几百头猪养在家里,每天的消耗惊人。 如果不及时销出去,非但是亏本的事,可能连短裤都要赔进去。 朱局在袁珊瑚遇到难处之后,突然就想到了许一山。 朱局端着酒杯感叹道:“小许啊,你别看珊瑚架子拉得那么大,其实这搞养殖的,风险比任何一个行业都要大。说句伤心的话,我们养殖人,过的就是一天天堂,一天地狱的日子啊。” 许一山点头道:“确实是,风险不少。” 朱局站起了身,激动不已地说道:“珊瑚是我们县里最大的养殖户,先不说别的,就冲着她是一个姑娘家,愿意将青春和热血投在养殖事业上,我就得为她点赞。” “养殖这事,又累又脏。”朱局充满深情说道:“我是这个行业的人,我深懂他们的难处啊。” 朱局与许一山碰了一下杯后,仰着脖子一口将酒喝下,他将酒杯重重往桌上一顿,目光烁烁盯着许一山,一字一顿道:“现在,我想请许老弟出手帮她一把。” 许一山吃了一惊,连忙摇头道:“朱局开玩笑了,我哪里能帮得上啊。” “不,你能。”朱局认真说道:“小许老弟,虽然你我不熟,但你在县里的所作所为,我老朱却了解得一清二楚,我相信你有办法帮到珊瑚。” 他深深叹口气道:“你若不帮她,她这次的损失可能几年都赚不回来啊。” 许一山哭笑不得,他在心里想,朱局提出的要求也太滑稽了一些。他去哪里给袁珊瑚卖猪啊? 他在心里迅速将自己的关系理了一遍,没发现一个与猪有关联的同学、亲戚,或者朋友。 朱局请他喝酒是假,怂恿他给袁珊瑚卖猪是真。 可是,这对许一山来说,也是一个天大的难题啊。 四百多头猪,大卡车都要装三四车了,谁能一口气消化掉那么多的猪呢? 最关键的还不算销路问题,而在于价格。目前市场行情普遍不好,猪肉的价格看着像跳水一样的往下掉。 遇到这样的行情,谁都不敢在手里压着太多的货。 许一山完全能理解猪贩子的苦衷,人家压价,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突然觉得这顿饭就是鸿门宴,拒绝吧,他不忍心看到袁珊瑚失望的眼神。不拒绝,自己实在是无能为力。 就在进退两难之际,突然,一道灵光闪过他的脑海。 正文 第391章 百屠百猪 许一山突发奇想,与其求人,不如求自己。 既然现在的直播万物都可卖,为何不能直播卖猪? 他将想法说了一遍,话未说完,朱局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的,“这不行,这风险更大,万一猪杀了,肉卖不出去,岂不是亏死去?” 许一山的计划是,在袁珊瑚这里搞一场声势浩大的杀猪卖肉的直播。他要请一百个屠夫,同时杀一百头猪,现场直播卖肉。 朱局强烈反对,袁珊瑚却笑着问:“许哥,问题是,谁知道我们在杀猪卖肉,谁进来我们直播间?” 许一山分析道:“现在快过年了,家家户户都会备足食品。特别是猪肉,每家必不可少。我们直播卖肉,首先在产品质量上就能让人放心。第二,我们直播间的肉价,比市面上即使便宜三五块,还是有很不错的赚头。至少能将压栏的猪消化掉。” 袁珊瑚还在担心销路,她担心直播间没人进来,肉卖给谁? “办法会有的。”许一山安慰她道:“再说,我们先只是弄一个噱头,不会真的一口气杀一百头猪。” 袁珊瑚认真听着,不时颔首。她显然被许一山说动了心。 朱局忍着没插话,他似乎在后悔,怎么就请了许一山这个人来。 两人约好,三天后在袁珊瑚这边搞活动。 主播许一山负责请来,一定是自带流量的主播。屠夫和场地由袁珊瑚负责解决。 至于快递,一个电话就能让快递公司屁颠屁颠跑来。 朱局喝了酒,还坚持要开车。 许一山拦不住,只好硬着头皮上了他的车。 路上朱局很少说话,幸亏一路没碰着查酒驾。 到了县城里,朱局忧心忡忡说道:“小许,你得考虑清楚,这事开不得玩笑。你要知道,万一失败了,珊瑚可能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许一山心里其实也没底,但他想,网上现在是万物皆可卖,他卖个猪肉也不算怪事。 要搞直播,断断缺不了张曼和唐欢。 张曼资源丰富,人脉广,如果通过她先造势,效果一定不会太差。 何况,云雾山风光片已经取得成功,当时如果没有张曼转发和@其他媒体,不会那么快引起轰动效应。 他在将想法与张曼通电话一说之后,当即遭到张曼的讥讽。 “许一山,你脑瓜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事啊?现在又叫我帮你卖猪肉,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啊?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许一山连忙说道:“张记者,你这次最后傍晚一次,以后再不麻烦你了。” “不行,我堂堂一个首席记者给你卖猪肉,别人还不笑话死我。” “不是你卖,是我卖。” “这有区别吗?你卖我卖,不都是在卖猪肉?” 许一山便不做声了,张曼拒绝,计划就得流产一半。 张曼见许一山半天没说话,声音变得柔和了起来。 “许一山,你说吧,要我做什么。” 这句话在许一山听来,就如天籁一样的美妙。张曼这是答应了他的要求啊。 他便赶紧将策划说了一遍,特别说明要用“山里姑姑”的账号来直播。 张曼听完,无可奈何地叹口气道:“许一山,我就不该认识你。这样吧,你把策划方案发给我,我来给你完善发布吧。” 当晚,在张曼个人的所有媒体上,都出现了一篇图文并茂的文章——百屠百猪,盛世奇观。 张曼这边搞定,许一山直接把电话打给唐欢,让她第二天来县里,他有重要的事情找她。 一切安排妥当了,他才舒了口气,不顾已经快一点钟了,电话打给老董,喊他出来吃夜宵。 老董为难,不想出来。 许一山知道他是怕老婆,干脆让他把电话给他老婆接。 老董老婆听说许一山这时候叫老董出去吃夜宵,忍不住笑起来,道:“许一山,你这人到底是什么变的啊?这时候吃夜宵,你晕了头吧?” 许一山笑嘻嘻道:“嫂子,夜宵事小,我想见老董才是真。你就给我兄弟放两个小时的假,好不好?” 老董老婆笑着答应,不忘叮嘱他一句:“喝酒就喝酒,如果你们敢背着我搞些歪门邪道的事,你就等着给老董收尸吧。” 老董听到许一山准备要搞一个“百屠百猪”的活动,惊得差点要跳起来。 他瞪着眼看着许一山道:“你没发烧吧?” 许一山认真道:“没有啊,好好的,我发什么烧啊。” “不发烧,你这样的事也做得出来?什么百屠百猪啊,你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老董说着,伸手过来摸许一山的额头。 许一山推开他的手道:“老董,你别咋咋呼呼的,我这是在帮人。你知道吗?如果我不帮人家,或许我们茅山县就会失去一个未来的企业家。” 老董不屑哼道:“关你鸟事啊,老许,你以为你是谁?书记还是县长?你就一个水利学会的会长,什么都不是。这些轮得到你来操心?” 面对老董的连番质问,许一山没生气。 在他心里,他已经将老董当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加兄弟。 他们本来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但自从两人认识后,老董从来就没嫌弃过许一山的出身。 单就这一点,已经让许一山在内心深处很感动。 而且老董这人虽然不是领导,但他的讯息比谁都要灵通。老董见过不少世面,社会经验非常丰富,这是许一山望尘莫及的。 老董反对他去搞这么一个活动,在老董看来,现在茅山县什么都不明朗的情况下,人要学会隐藏自己。 谁都知道,过完年,茅山县的政治生态将有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尽管黄山进市人大无望,但他还没死心。一场球没踢完,谁敢预料胜者是哪方? 谢飞扶正的事,似乎也没明朗。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大家都选择默默等待,这个许一山怎么就喜欢乱蹦乱跳呢? 老董已经得到一个确切的消息,长宁县的彭毕将出任茅山县县长。 彭毕来茅山,他许一山还有好果子吃? 在方向不明,风声日紧的日子里,少说话,少做事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老董抿了一口酒道:“对方肯定是个美女吧?” 许一山一愣,反问他道:“什么美女?” 老董哼了一声,“老许,你这人我太知道了,如果你要帮的人不是个美女,打死我都不信。” 许一山咧开嘴笑,道:“老董,你猜的不错,还真是个美女。” “我倒!”老董感慨不已地叹道:“许一山,你就不怕陈晓琪找你麻烦?” 正文 第392章 大获成功 张曼一连发了几个博文,顺带在视频平台上发布了预约围观美女屠夫的信息。 三天宣传下来,网上炒成了一团,大家都急不可耐地等着围观美女屠夫杀猪卖肉。 到了约定的第三天,许一山带着唐欢刚赶到袁珊瑚的猪场,张曼不请自来了。 有了张曼参加,许一山信心更足。 按照网上宣传的时间,唐欢在上午九点,准时打开直播间。 一开门,呼啦啦的一下涌进来三万多人。 第一次直播的唐欢紧张得满脸通红,吓得不知道要如何开口说话。 屏幕上滚动着字幕,都在安慰她,“不要怕,我们等着看美女杀猪”。 袁珊瑚已经联系好了几个屠夫,说好的百屠百猪肯定做不到。而且网友们也不是来看杀猪大场面的,他们是来围观美女杀猪现场的。 开播十分钟,唐欢没说一句话,甚至都不敢去看滚动如潮的手机屏幕。 许一山也不急,更不催她。唐欢虽然在心理上有准备,但真开直播,还是掩饰不住慌乱。她需要一点时间来平复心情,此播一开,好事全来。 毕竟,云雾山村还有几万斤上好的茶油需要她通过直播卖出去。 唐欢不说话,张曼急,袁珊瑚也急。 主播不开口,难道是哑播? 袁珊瑚将许一山请到一边,试探着问:“许哥,这位姑娘是多大的主播?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啊?” 许一山安慰她道:“你先别慌。”看了她一眼后,突然挤眉弄眼地笑道:“袁老板,今天你得变身。” “变身?变什么身?”袁珊瑚疑惑不解地问。 “今天你得委屈一下,当一回屠夫。” 袁珊瑚吓了一条,惊慌地看着许一山道:“许哥,你看我像屠夫吗?” “越不像,才越有冲突性。”许一山笑嘻嘻道:“网友们都喜欢猎奇,今天你就满足一下他们猎奇的心理。当然,我们主要目的是卖猪肉。如果你想把四百多头猪一口气卖出去,你按我说的去做。” 袁珊瑚进退两难,为难道:“我不敢杀猪啊。” “不用你杀,而且杀猪的画面也不宜直播。”许一山笑道:“你只要换上屠夫的装束,站在一边就行。” 袁珊瑚想了想,只能点头答应。 没一会,袁珊瑚换了衣服出来,一看,还真是一副屠夫打扮。 她头上戴了一定厨师样的白帽子,手里握着一把明晃晃的杀猪刀,脸上露出微笑,一副杀猪屠夫俏娇娃的模样,许一山的心不由猛跳几下,几乎看呆。 她羞涩地问许一山,“许哥,接下来我干嘛?” 许一山道:“出镜。” 张曼一直似笑非笑地看着许一山,见到袁珊瑚的打扮,她也来了兴致,要求穿上同样的衣服参加直播。 许一山二话没说,当即让人带了张曼去换衣服。 等张曼也换了衣服出来,许一山示意唐欢将镜头对准袁珊瑚和张曼。 唐欢心领神会,赶紧将镜头切换到袁珊瑚身上来。 袁珊瑚和张曼一露面,直播间便沸腾起来。 唐欢终于开口,开始介绍袁珊瑚和张曼。 她到底是个文学青年,一旦进入了情景,人与话都开始流畅起来。 网友们在欢呼,屏幕上跳出一行行“老婆”的字幕。 袁珊瑚小声问:“他们在叫谁老婆啊?” 谁料直播是开着的,她的话直接就播了出来,惹得直播间又是一片欢呼,叫老婆的人更多了,都在嚷着要看老婆杀猪卖肉,甚至有人直接打出来字,订购一头猪。 许一山见火候差不多了,便让请来的屠夫开始杀猪。 杀猪的场面没有直播,直播间能听到猪临死前的哀嚎。 等到烫毛了,才将镜头转换过去。 一场全民围观杀猪的直播正式上演。 因为临近年关,杀年猪的喜庆感便扑面而来。 事前,许一山留了一个心眼,提醒唐欢直播的时候,不要说猪是圈养的饲料猪。 唐欢出身乡下,聊起养猪来,自然头头是道。 一头猪刚处理完,唐欢便开始预告,接下来直播间的老铁们可以去后台看看下单卖肉了。 唐欢按照许一山的授意,将猪肉的价格压在市面价低三块一斤的档次上。前三十单,每单购买超百元的,附送一斤猪排。 话音未落,挂上架的两百斤猪肉便秒空了。 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谁都没想到网友们的购买力会如此之强。 唐欢忙得手忙脚乱,她根本就看不清屏幕上滚动的互动字幕了。 许一山也没料到第一次直播的效果会这样好,因此他没有预案。 张曼站了出来,主动与唐欢一道联合直播。 张曼本来就长得十分精致,穿了屠夫的装扮后,反差尤大。 她一出现在直播间里,直播间又是一股浪潮滚过。 许一山赶紧安排屠夫杀第二头猪。 整整一上午,直播未停。 许一山留意了一下直播间的人数,最多的时候居然达到三百万人。 这是一个十分恐怖的数字,也是一笔巨量的财富。 请来的十多个专业屠夫,累死累活一上午才杀了不到二十头猪。 但所有的猪肉只要一上架,瞬间便秒空。 许一山一颗心落了地,他心里清楚,直播带货这环节成功了。 中午停播,预告下午两点准时开播。 直播间一关,后台私信便如雪片涌来。 许一山看了一下,粉丝突破280万。 唐欢这一场美女杀猪卖肉直播,创造了一个奇迹。 很快,直播平台来了信息,要求与唐欢谈谈流量问题。 一场直播下来,袁珊瑚买了二十多头猪。一算,居然超出了卖给猪贩子一倍还要多的钱。 后台私信还在不断涌来,有网友直接要求订购一头猪的,也有订两头猪的。 将数字一统计,居然超过了四百头。 袁珊瑚喜得说话都不利索了,她忙问许一山,网友订购的超过了她的预算,怎么办? 许一山笑道:“没猪肉了,难道我还卖给他牛肉啊?没猪肉卖,还可以卖其他东西啊。” 一句话提醒了唐欢,唐欢赶紧说道:“我还有一千桶茶油。” 许一山道:“唐欢,你做好准备,等袁老板的猪肉卖完了,就卖你的茶油。” 下午,照例直播。 这次,镜头更多的给了袁珊瑚。 袁珊瑚半天时间,居然学会了挥刀砍肉。 她举止居然像一个老屠夫一样了,让在一边协助她的张曼笑得合不拢嘴。 第二场直播结束,四百头猪全部卖完。只需屠夫在三天内将猪收拾好发物流就行了。 唐欢直播收获的打赏金额,居然突破了十万之巨。 两场直播,进来直播间围观的人数突破千万。 张曼在看了数据后,叹息道:“许一山,你不搞媒体工作,真是浪费了人才。” 可是谁会料到,圆满成功的直播背后,会隐藏着一场巨大的风险呢? 正文 第393章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一场直播,让唐欢、张曼和袁珊瑚都成了网红。 四百头猪顺利卖出,获利百万。袁珊瑚坚持要拿出一半的利润,分给唐欢、张曼和许一山。 唐欢还在犹豫要不要拿,张曼已经将钱装进了口袋。 许一山坚决不肯要,他态度明朗,拿了这个钱,味道就变质了。 袁珊瑚见许一山坚辞不受,眼泪便啪嗒往下掉。 她哽咽道:“许哥,这是你的劳动所得。没有你,我这四百头猪砸自己手里,我会破产的。你救了我猪场一命,也算救了我袁珊瑚一命。你不拿,我就扔了。” 一边的张曼道:“许一山,你少装清高。你又不是什么有钱人,何况,这钱干净,你为什么不要?” 就连唐欢也来劝许一山,“许大哥,你看袁姐姐也是真心实意的,不如就拿了吧。” 许一山摇着头道:“你们都不用劝我。我假清高也罢,真虚伪也罢。反正这笔钱,我是肯定不能拿的。袁老板你也别激我,钱是你的,你想扔就扔,我也管不了。” 许一山不顾袁珊瑚挽留, 坚决要走。 他这三天都守在袁珊瑚的猪场直播基地,直到最后一头猪打包卖出去,他才彻底放心。 这一场直播,让许一山深切地感到,人都是被逼出来。 张曼是这场直播最大的功臣之一,没有她的宣传,美女卖肉的影响力不会那么高。 直播间一下涌进来十几二十几万人的时候,许一山看着不断往上涨的数字,那一刻他想放声大哭。 虽然他深懂网络的力量是巨大的,但没想到会巨大到不敢想象的地步。 其次,唐欢在这场连续不断的三天直播里成熟了许多。他躲在一边看唐欢与观众互动时的情景,感觉她非但没有了过去的生涩,反而变得驾轻就熟,妙语如珠。 直播成不成功,在于主播的沟通能力。 唐欢充分体现了她做一个网红的潜质。 许一山不用再操心云雾山的茶油了,唐欢有了经验,积累了那么多粉丝,她的能力已经超出了无数人。 至于袁珊瑚,也是直播赢家。 她在直播的当天便注册了自己的视频账号,取名“美人如屠”,尽管没发布一个作品,却收获了五十多万粉丝。 下一步,她将采用全新的网络营销模式,不再受制于猪贩子。 许一山从袁珊瑚猪场离开时,唯一拿走的,就是袁珊瑚给他留下的五十斤上好的猪排。 他将猪排分成三份,一份给了老吴。他三天没来办公室上班,老吴要替他应付一些事。 一份给了老董,老董是兄弟,不能忘了他。 余下的一份,他晚上带去了陈晓琪家。 陈勇已经出院,这场车祸让他感慨万千。他以身体没恢复彻底为由,请了长假在家。 按陈勇的说法,如果没有意外,他的这个假将请到退休为止。 曾臻看他拿了那么多猪排回来,还以为许一山老家杀了年猪。 她啧啧赞道:“一山,这是好东西,你全拿来,你爸妈不留吗?” 许一山知道她误会了,赶紧解释说,这是一个朋友送的。朋友是养猪场的老板。 曾臻闻言,脸色便沉了下来。 她将猪排放到一边,严肃说道:“一山,我也不怪你。你现在赶紧把这些猪排拿去还给人家。不管是什么样的好朋友,你永远都要记得一句话,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许一山小声道:“我这朋友又不求我给她办事。” “今天不求,明天不求,不代表他今后不求。”曾臻耐心说道:“人一辈子,谁都不可能一帆风顺。总会遇到一些坎坷。若是正义之举,尚能助一臂之力。倘若生了坏心,岂不是拖你下水了?” “一山啊,你也别说自己只是个水利学会的会长,无权无钱。”曾臻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道:“你有难事,我和你爸不可能袖手旁观。倘若别人挖坑,我们是跳,还是不跳?” 一席话,说得许一山冷汗淋淋。 陈晓琪不在家,他隔三差五便会去她家看看。 毕竟,他现在头上顶着陈家女婿的帽子,进出陈勇家不但不会被人笑话,相反还能赢得别人的尊重。 而且他也看出来了,无论是陈勇还是曾臻,都希望他经常回去看望他们。 人到一定年龄,内心便会变得孤独。陈勇和曾臻似乎都到了愿意儿孙绕膝的年龄了。以至于曾臻几次试探他,问他与小琪什么时候能结束分居两地的生活,热热闹闹办一场结婚大典。 许一山听得出来,曾臻的潜台词其实就一句话,“什么时候能给她生出一个外孙来?” 曾臻不顾颜面说出这样的话,在于陈勇与过去比,似乎变得消沉了许多。 她急需一个孙辈来安慰老头子,不至于让老头子陷入太深的抑郁。 曾臻这种态度,显然她还不知道许一山替人卖肉的事。 他又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急得额头上沁出来一层冷汗。 陈勇慢条斯理喝着茶,突然冒了一句道:“你妈说的是对的。一山啊,我们家不缺这点猪排啊,你拿走吧。” 许一山无奈辩解道:“爸妈,这都是新鲜的猪排,而且我能保证,这都是清白的猪排。” 陈勇冷冷道:“你说清白就清白了?看来,你没把小琪妈的话听进去嘛。” 曾臻还在不断催他赶紧拿走,似乎那一袋猪排就是一颗炸药一样,看着就让人心惊胆颤一般。 许一山只好提起袋子出门。 出门后,他开始茫然起来了,不知道要将手里的猪排送给谁了。 猛地,他想起洪山镇春花嫂子一家。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何不将这些猪排拿去给了春花嫂子? 决心已下,他就没再犹豫,提了袋子就去车站坐车。 没走几步,听到身后有人叫他,回过头去,就看到白玉牵着女儿站在一颗树下,正笑吟吟地望着他。 他便折转身回来,逗着白玉女儿道:“小乖乖,县城比家里漂亮吗?” 白玉的女儿看一眼白玉,小声说道:“我不喜欢县城,我想回家。” 许一山意外地哦了一声,蹲下去身子问她道:“为什么呀?别人都想来城里生活,你怎么喜欢在乡下生活啊?” 小女孩撅起嘴道:“我就不喜欢城里。这里叔叔不喜欢我,老骂我,我想我爷爷奶奶。” 许一山一愣,没等他再问,白玉已经慌张地呵斥着女儿,“小小年纪,你乱说啥呀?” 小女孩便勾着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许一山心里明白,他直起腰对白玉说道:“白玉姐,你可能伤了孩子的心了。有些事,能避免尽量避免吧。别给孩子心里留下阴影。” 白玉咬着唇,半天不吭声。 突然她说道:“是他先对不起我。” 正文 第394章 一道回洪山 听许一山说要去洪山镇,白玉当即表示,她也去。 洪山镇时白玉的婆家,也是她走上仕途的起点。 那里有她太多的记忆。年轻时的梦想,爱情的美好,事业的进步,无不与洪山镇息息相关。 她从乡镇办事员逐渐成长为县妇联的副主任,这里面有她太多的感慨,以及屈辱的记忆。 她不愿意回过头去看曾经走过的路,她只要一触动回忆,伤痛便会如波浪一样,一波接一波的涌来。 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她没有力量去阻止外界的诱惑和赤裸裸的威胁。 她从镇干部跻身县领导,外表看起来是无比光鲜。其实只有她自己内心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屈辱的痛。 去洪山镇的车很多,许一山和白玉上了一台中巴,找了座位坐下来。 他将袋子放在脚边,抱起小女孩坐在自己大腿上。 恰逢过年,客流量比平时多了几倍。 没一会,本来还宽松的车子,因为一下挤上来了十几个人,顿时显得拥挤不堪了。 车厢里充满了汗味和各种各样其他奇怪的气味,有人踩了许一山一脚,痛得他直咧嘴。 但他没声张,只是悄悄往里移了一下屁股。 这样,就将白玉挤得几乎要贴在车厢壁上了。 车开动,才有一丝微风吹进来。坐在车窗边的人都将窗户关得死死的,毕竟,车外的寒风吹在人身上,很容易让人感冒。 白玉悄悄将许一山的一条胳膊拿起来枕在腰后,这样许一山的身子就呈了一个半月形,怀里坐着的孩子,已经紧贴车壁的她,都能很好地保护起来。 白玉的腰肢特别柔软,就像一片广袤的沙滩一样。许一山不觉心跳了几下。 他现在只要将手往回勾一点,就能摸到她的小腹。 但他没敢动,就这样僵硬地伸着,没一会便觉得有些酸麻。 白玉脸色微红,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道:“刚才我们自己开车来就好了。” 许一山嘿嘿一笑,低声道:“让你体会一下老百姓的生活呀。” 白玉白他一眼道:“我难道不是老百姓啊?” 许一山侧过脸,认真说道:“还真不是,你是领导。” 白玉娇嗔道:“你乱说。”悄悄伸手来掐他的手臂,许一山不由自主地往回缩手,这一下就真真切切摸到了她的腰上。 入手只觉一片滑腻,心神便一荡。赶紧松开,将手从她背后抽了出来。 两人这一接触,不觉都红了脸。 满满的一车人在,两人都不敢再动。 许一山僵硬着身子,牢牢抱着白玉的女儿,闭目假寐。 突然,听到有人抱怨道:“挤死了人,洪山镇还是这样子,永远都发展不起来。” 紧接着有人接过去话,道:“这不都拜托一个叫许一山的人吗?这狗日的来了洪山镇,就将虹桥炸了。听说这家伙的老丈人是县里大领导,所以他炸了桥没事。换了别人,怕是早坐牢去了。” “你们啊,没听说一句话,朝廷有人好做官吗?” “就是就是,这人也是走了狗屎运,被县花看上了。你们不知道吧?县花凭什么看上他呢?” 一车的人被这话逗得来了兴趣,大家齐声催他快说。 许一山在听到有人叫他名字的时候就睁开了眼。但他没声张,安静地坐在位子上。既然别人都不认识他,他又何必自爆家门让人看热闹。 “这个许一山啊,原来是县水利局的一名干部,老家是古山镇的,他爹就是很有名的草药郎中,外号叫许赤脚的。” “你知道得真多啊。”有人感叹道。 说话的人不懈地哼了一声道:“这算什么?县里领导的很多事,我都了若指掌。你们不知道吧?过了年,县里要大动,到时候谁当家,难说了。” “不是说,我们镇的段书记会做县长吗?他若是做了县长,我们洪山镇跟着要沾光了啊。” “屁!”有人接过去话说道:“这个姓段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相反,我听人说,叫许一山的这个人倒还不错,愿意给老百姓办事。” “他愿意办事有屁用,你们不知道吧,他现在去了一个什么水利学会当会长去了。那就是一个光杆司令,没钱没权,什么事都干不了。” “所以说,这年头,有本事愿意为老百姓办事的人,都靠边站。贪赃枉法的人却可以坐在主席台上,风光无限。” 议论声顿起,叽叽喳喳的,车厢里瞬间热闹起来。 许一山埋下头去,不想让人看到自己。 这时候,白玉悄悄将一只手塞进他的手掌里,轻轻捏了他几下。 “你还没说,许一山是怎么走了狗屎运的,说来听听啊。”有人起哄道。 “他啊,说他走狗屎运,一点没冤枉他。”说话的人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看他穿着打扮,还真不像是一普通农民。 “你们听没听说过最美县花这件事?”中年男人一本正经说道:“茅山县有年举办选美,这个许一山现在的老婆,就是当年的最美县花陈晓琪。要说这个陈晓琪呢,也真是漂亮,比电影里的美女好看多了。” 他顿了顿道:“这年头,美女就该配英雄,是不?你们说,许一山他是英雄吗?肯定不是。不过,县公安局有个副局长,叫魏浩的,人家就是个英雄。你们没觉得这几年县里的治安好了许多了?过去你们坐车,钱包怕是早被人摸了去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去口袋里摸烟。 手一伸进口袋,脸色便变了。 没等他开口说话,有人喊下车。 中巴本来是招手即停,又加上车里的人确实太多,有人下车,却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中年男人猛地吼道:“不许停车,我的钱包被偷了。” 要下车的人喊停,中年男人不许停。 司机因为有人要下车,他不能不停车给人下,便回过头道:“你刚才不是说,没小偷了么?你不让人下车,你陪人家车费啊。” 说着,将车停了下来。 这一切,都被许一山看在眼里。 在中年男人喊出丢了钱包之后,他便注意到了要下车的两个人。 这两人一看就非善类,不管是不是他们偷了钱包,先保证不让人离开。 他将白玉的女儿递给白玉,自己站起身来说道:“大家都不要走,要么报警,要么主动将钱包拿出来。” 话音未落,两个要下车的人猛地扒开车窗就跳了下去。 许一山大喝一声,“抓住他们。” 可是一车人,无动于衷。 他只得跟着从车窗里跳出来,拔腿就追。 正文 第395章 我就是走狗屎运的人 许一山速度之快,让两个逃跑的人心胆俱裂。 没用几分钟,许一山便追上了他们。 他一边伴着他们跑,一边问:“还准备跑多远?” 两个人眼看着不是许一山的对手,便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地望着许一山道:“大哥,饶我们一次,以后再不敢了。” 许一山笑道:“饶你们也行,以后再不要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了。钱包拿出来。” 两人恭恭敬敬将钱包递给许一山,撒腿就跑。 许一山没再追,掉头往中巴车这边回来。 中年男人和几个人追了过来,他们一路跑得脸色惨白,上气不接下气,问许一山道:“人呢?” 许一山看他一眼,将钱包还给他道:“人跑了,没追上。” 中年男人感激流涕,双手紧握许一山的手道:“英雄,你得告诉我名字,我要感谢你,你救了我一家人的命啊。” 许一山摆摆手道:“没必要,一点小事,举手之劳。” 中年男人拖着许一山的手不放,非要问清他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许一山被他缠不过了,便淡淡一笑道:“我就是你说的走了狗屎运的人。” 中年男人大吃一惊,咦了一声,脸色便变得尴尬起来。他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你,你打我骂我都行。” 回到车上,一车的人都投来敬佩的目光。 大家知道了许一山的身份后,没人再说话。车厢里沉默下来,一直到洪山镇,才有人出声。 许一山一下车,中年男人紧跟着他下车,非要请许一山去家里坐坐。 原来他长年在外打工,与镇里财政所所长老李是亲戚。 他自报家门,叫李大力,是做装修的。 这次回来过年, 一年赚的钱都在钱包里了。若是被偷了,不但一年的辛苦白费了,而且家里还有个患病的儿子等着钱救命。 许一山怎么也不肯去他家,他准备将猪排拿给春花嫂子之后,就赶回县里去。 他已经想好了,今年过年回老家去。 爹娘年事已高,许秀显然回不来。小弟许小山还小,他不回去,家里便会冷清。 李大力见许一山坚决不肯去,只好讪讪说道:“许干部,你无论如何都要原谅我。 我这张嘴就该打。” 说完,扬起自己的手,啪啪啪地扇了自己几个嘴巴子。 许一山赶紧拉住他,劝他道:“老李,你不要把这事放在心上。人嘛,谁能做到背后不说人啊。” 好不容易摆脱李大力,许一山提了一袋子猪排,去了春花嫂子家。 春花嫂子不在,她趁着过年这段时间,去乡下收了土鸡蛋来卖。每个鸡蛋能赚一毛钱的差价。 家里孙枚带着弟弟华华,看到许一山来了,两个孩子都扑了过来。 华华跟着许一山生活过一段时间,因此两个人的关系很亲昵。 孙枚到底是女孩子,又因为到了懂事的年龄,因此没有华华那么的亲近,只是抿着嘴笑。 许一山将袋子里的猪排拿出来,笑眯眯问华华,想不想吃? 华华眼光紧盯着猪排,嘴里嚷道:“叔叔,我家好久没吃猪排了。” 许一山一听,心里一酸。 孙武的家境虽然说不上很好,但比起一般人家,还是要略胜一筹。毕竟他当过干部。 但也正因为他的这个身份,因此孙武在辞去武装部长之后,家庭经济便一落千丈。 像他这样的人家,吃一顿猪排都像是过年,可见社会的经济并非别人吹嘘的那么好。 许一山看着华华垂涎欲滴的样子,心里一软道:“华华,叔叔现在就给你做一顿猪排吃,好不好?” 华华高兴得跳起来,孙枚也跑前跑后给许一山帮忙打下手。 做菜做饭,许一山并不陌生。相反,还做得很好。 没多久,一盘香喷喷的红烧排骨便端上了桌。 姐弟俩趴在小桌上,盯着排骨看了半天,却不动手。 许一山催促他们道:“怎么不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 华华咽了唾沫,放下筷子道:“叔叔,我们等妈妈回来一起吃。” 许一山心里又是一痛,搂过两个孩子道:“你们吃,妈妈回来,叔叔再给妈妈做。” 劝了好一会,姐弟俩才动筷子。 华华一边吃,一边回头对许一山说道:“叔叔,你做我爸爸吧。” 许一山吓了一跳,赶紧阻止他道:“华华,你可别乱说。你们是有爸爸的。只是你们爸爸在外面赚钱,等他赚够了钱,就回来了。” 华华撅起嘴道:“我爸爸不会回来了。我妈说的,我爸不要我们了。” 许一山心里一跳,板着脸训斥他道:“别胡说,你们爸爸那么爱你们,怎么可能不要你们。别胡思乱想。” 华华仰着脸,天真说道:“真的,我听我妈妈说的。我妈妈以为我睡着了,其实我没睡着,她跟人说话我都听得清清楚楚。” 许一山苦笑道:“华华,你再胡说,小心叔叔打你屁股。” 正笑闹着,春花嫂子带着一身的寒气回来了。 她惊异地看着许一山,“你怎么来了?” 许一山指着桌子上的排骨说道:“别人送我一点排骨,我自己一个人,太麻烦,就想着送给孩子们吃。” 春花嫂子看一眼排骨,眼眶便湿润起来,低声道:“一山兄弟,辛苦你了。” 许一山笑笑,道:“应该的应该的。要没其他的事,我就回去了。” 他从身上掏出来一千块钱塞在春花嫂子手里,叮嘱她道:“这么冷的天,嫂子就不要出去了,在家带孩子吧。这点钱你们过年花,不够我再送点过来。” 春花嫂子居然没有推辞,接过去钱后道:“一山兄弟,大恩不言谢。等孩子大了再报答你吧。” 许一山呵呵笑道:“嫂子,你别说这些。我有能力就帮一把,没能力的时候,你也别怪我。” 聊了几句,告辞要走。 春花嫂子突然喊住他道:“你先别忙着走,我还几句话与你说。” 她示意许一山跟她进里屋去。 孙武租的房子分前后两间,里间平常是他们夫妻住的地方。 许一山还在犹豫,春花嫂子已经返转身来,拖了他的手就往里屋拉。 她不忘回头叮嘱女儿孙枚,“枚枚,妈跟叔叔有话要说,你带好弟弟,不要进来啊。” 孙枚嗯了一声,低下头去没再吭声。 正文 第396章 变了心的孙武 春花嫂子一进门就掩面哭泣起来。 许一山慌了手脚,连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春花嫂子擦一把眼泪道:“那个人变心了,不要我们母子了。” 许一山嘿嘿笑道:“嫂子你开玩笑吧?老孙不是那样的人。” 春花嫂子咬着牙道:“是真的,他打来电话了,要与我离婚。他要娶一个叫于艳的姑娘。说人家是混血,又年轻,又漂亮。” 许一山经她一提醒,便想起于艳来了。 他怎么也没法将孙武与于艳联系在一起,第一感觉告诉他,孙武与人家于艳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老孙来电话了?”许一山惊喜地问。 他与段焱华去了马来西亚谈判,最后无功而返。段焱华将责任全推在他身上,说是因为许一山坚持要合资,才让外商严华放弃了投资意向。 引资失败,影响最大最直接的就是黄山。 因为他拿不出一个可以摆在桌面上的政绩,他进市人大的机会就变得十分渺茫了。 许一山从来就没放弃过这个项目,他也知道严华是在玩比拼耐心的游戏。 从严华留下孙武那时开始,许一山就敏感地猜到,严华投资,势在必行。 但他没想到的是,严华这一玩,就玩了几个月没动静。由此看来,严华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 “老孙都说了什么?他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吗?”许一山试探地问。 春花嫂子茫然地摇头,叹口气道:“他干脆死在外边吧。他想离婚,没那么容易。” 春花嫂子的样子突然变得可怖起来,她紧紧咬着牙说道:“我拖死他。” 许一山没说出来,倘若孙武真的要与她离婚,他人在国外,春花嫂子怎么能拖得住他啊? 不过,孙武打电话回来提出离婚,确实超出了他对孙武的认知。 他是那么老实厚道的一个人,难道也经受不住物质的诱惑,改变了人性么? 在许一山看来,人保留一点私心,反倒更能体现人性的光辉。 其实世上所有的人,生性本质都是心怀“私念”而存在。 这并不是人性的龌龊,反而真实体现了人性的本质。 孙武若是做出了抛弃妻子的事出来,将彻底颠覆许一山的人生观。 许一山想,世上所有人都有可能面对物质而丧失立场,唯有孙武不会。 一个敢于不计后果连饭碗都敢自己砸的人,怎么可能为了三五斗米而折了自己的腰? 倘若孙武真会像春花嫂子说的那样,许一山内心深处的希望将会破灭。 试想,一个连妻儿子女都不要的人,他还会怀念这块生他养他的土地吗? 换句话说,投资的事,将再无影子。 许一山安慰了几句后,再无话可说了。 现在他也不敢确定,孙武是否变了心。 春花嫂子还在嘤嘤地哭,许一山却无话可以安慰她了。 或许是哭声惊动了屋外的孩子,华华开始探头探脑往屋里看。 许一山找招手让华华进去,搂着他问道:“华华,你想不想爸爸?” “想啊。”华华天真地仰着脸看许一山道:“我想爸爸了。” 许一山都这他道:“我带你去找爸爸,好吗?” 华华高兴地拍起手来,嚷着现在就走。 许一山道:“等叔叔几天,等叔叔办完手续,就带你一起去找爸爸啊。” 华华懂事地点头,出去与姐姐玩去了。 许一山对春花嫂子道:“嫂子,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将老孙带回来。” 话说出去了,怎么去将孙武带回来,就成了一块压在他心上的巨石了。 白玉送孩子回来,没打算在镇上家里过夜,也要回县里去。 他们约好在车站见面,一起返回县里去。 刚到车站,看到白玉已经来了,正垂着头靠在一根水泥柱子上,翻看着手里的手机。 许一山喊了一声她,白玉抬起头,许一山便看到她满脸的泪痕。 白玉很伤心,女儿那么小,似乎已经很懂事。女儿现在不愿意跟她住在一起,这让她无法接手这个现实。 许一山安慰她道:“孩子小,等她长大了,自然就懂得了很多东西。” 白玉哽咽道:“我觉得这都是她爷爷奶奶教她的,她哪懂那么多啊。” 许一山没解释了,现在的孩子,比过去的他们要懂事很多。 回县城的人不多,车上三三两两的坐了不到十个人。 车窗外,寒风怒号,天色阴沉,似乎又有一场大雪会落下来。 这样的天气在茅山属于少有。过去,每年冬季,茅山都会下雪,但不会超过两场。而今年,已经下过三场雪了。而且一次比一次大。 许一山很喜欢雪。他喜欢雪后天地间的安静。 大雪将世间万物都掩盖在白茫茫的天地间,仿佛人世间只有纯洁,而无龌龊。 “可能又要下雪了。”他看一眼车窗外,低声说道。 白玉嗯了一声,往一双手心里吹了吹气,轻轻搓了起来。 她穿得有点单薄,这是女人们的通病。 女人们无论天气多冷,都不愿意让厚重的衣服掩盖住她们娇俏的身材。 突然,白玉问他:“你们家小琪,今年会回来过年吗?” 许一山摇了摇头道:“具体不是很清楚。” “我听说,她现在给古山镇中学的一名音乐老师在当经纪人?是不是?” 许一山点头道:“可能是。” “她叫柳媚,与你是老乡。”白玉一改刚才的忧伤模样,变得快乐了许多。 “你怎么知道这些?”许一山狐疑地问。 “我知道的比你想像的可能还要多。”白玉抿着嘴笑道:“柳老师现在是我们县杰出的女性代表人物,我要连这些都不掌握,我这个妇联副主任就白当了。” 许一山没吱声,心里却在想,白玉掌握柳媚的情况,确实有写异常。 她带着孟梦去燕京参赛,只有陈晓琪和学校知道。 柳媚当初不愿去妇联求助陈晓琪,差点放弃了去燕京参赛的念头。 是陈晓琪假借他的名字,给了柳媚五万块钱,才让她们的参赛顺利成行。 这件事从头至尾都没惊动过茅山县,按理说,茅山县不会对这件事关注。 “如果不出意外,这位柳老师很快就将成为黄书记的儿媳妇。”白玉微笑道:“到时,县里又该热闹一番了。” 许一山心里一动,试探着问:“你这些消息都是从哪听来的?” 白玉莫测高深道:“信不信随你。” 许一山自然不愿意相信。 如果说柳媚成为黄山的儿媳妇,那么她一定与黄晓峰之间有故事。 黄晓峰心里念念不忘的是陈晓琪,而起陈晓琪就与柳媚在一起,他怎么可能移情别恋? 而且,他从没听陈晓琪提起过这样的事说,难道......。 正文 第397章 得罪了人 距离过年还有一个星期,人们已经无心上班了。 很多办公室都关着门,老吴也三天没来了。 上午,许一山去了一趟县局出入境大队,想咨询一下春节出国的事宜。 一开口,就被人怼了回来,“许会长,你是干部,你不知道现在干部出国有严格规定吗?” 许一山不解道:“私人出国也有限制?” “对。如果你不是干部,没人管你。”出入境大队的人嘲笑他道:“要不,你辞职啊,辞了职成为老百姓,可能有机会。” 许一山没理会他,起身去找监管大队的大队长谢先进喝茶。 来了县局,不见一下谢先进说不过去。 谢先进办公室的门是关着的,他敲了几下,听到屋里传来谢先进不耐烦的声音,“谁呀?进来。” 推开门,便看到谢先进一个人在屋里,正愁眉苦脸地看着面前的一份名单发呆。 许一山喊了一声,“谢队,不欢迎我啊?” 谢先进抬起头,看见是许一山,赶紧起身迎过来,埋怨道:“你来也不事先说一声,快坐。” 许一山道:“我顺道来看看谢队,又没其他的事。” 谢先进呵呵笑道:“你许一山天不怕地不怕,当然没有事要找人。” 许一山趁机道:“咦,你不说,我还差点不记得了。谢队,我想问问,现在出国有严格限制吗?” 谢先进惊异地看着他,反问道:“你不会说不知道这个规定吧?” 许一山讪讪笑道:“我还真不知道。” “你想去哪?”谢先进面无表情问。 “过年嘛,有几天假,想利用这点时间去国外看看。”许一山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既然有规定,就没办法了,看来,还是留在家里过年靠得住。” 谢先进竖起一根大拇指赞道:“有钱人,想出国就出国。” 许一山笑道:“我现在不是孤家寡人吗?以后有了家庭,就会被牵绊了,想走也走不了了。” 谢先进点头道:“你的话倒是很实在。这样吧,我给你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帮到你。丑话说在前啊,帮不到你也别怨我。” “怎么可能啊。”许一山大笑道:“有谢队这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 两个人聊了一会,许一山得知谢先进正在为看守所发生的一桩事在发愁。 原来,洪山镇孟梁抓到的逃犯,伤好后被关押在县看守所里。 这家伙倒没费多少事,把他当年杀人潜逃的事交代得一清二楚了。但涉及到他在洪山镇的事,却一个字都不肯说。 县局的人总感觉这人身上还藏着很多秘密,于是每天不停的提审他。 这些都不是事,前天他去监房检查的时候,这家伙不知从哪知道他是监管大队长的,一见到他就喊,说有人要杀他。 起初,谢先进并不在意。他想,现在要杀他的不是别人,而是法律。他杀人潜逃那么多年,现在人抓到了,他得为自己的犯罪付出代价。 就在他要走的时候,这人说了一句话,让谢先进不得不提高警惕。 那人说,杀他的人就在看守所关着,如果谢队不管,三天后他就会是一具尸体。 作为监管大队长,谢先进深深懂得,看守所死个人,对他有多大的影响。 他不得不将看守所长叫来,叮嘱他严加看管,不要随便让其他嫌疑犯接近他。 看守所长为难道,他现在也没办法。看守所现在人满为患,他腾不出一个单独的地方关押这人。而且作为重刑犯,这人即便在监号里,也必须是手铐脚镣伺候着的,这样就需要其他犯人照顾他。 看守所长说,谁知道谁想杀他?这人可能是幻想症发作,不必理会。 谢先进也觉得所长的话不无道理,很多人被抓起来关押之后,精神会出现短暂的臆想狂乱。 但所长提了一件事,让谢先进若有所思。 通常,照顾重刑犯的人,都是罪责相对轻的一些人。而且这些人身体条件要比一般人好,否则,遇上被照顾者刁难,照顾他的人无法应付。 关在看守所的在押犯,都不愿意照顾这种将死之人。一来他们觉得晦气,二来照顾人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让人奇怪的是,现在有几个在押犯主动表示愿意去照顾这人。 许一山随口问了一句,“这些人进去多久了?” 谢先进道:“都是比他晚进去的。好像他们进去就是特意来照顾他的一样,你说奇怪不奇怪?” 许一山道:“他们都是犯了什么事进去的?” 谢先进想了想道:“五花八门,比如打架的,赌博的,或者酒驾的,都有。” 许一山笑了笑道:“说不定,是有人想灭他的口吧?” 谢先进摇摇头道:“老子烦着这事呢。这家伙前往别死在看守所里。他要不明不白死了,老子一定跟着倒霉。算了,大过年的,不讨论这些屁事了。” 许一山笑道:“就是,讨论这种屁事,晦气。” 谢先进过去关了门,回来后压低声对许一山说道:“许老弟,有个好消息,你想不想听?” 许一山点点头道:“好消息肯定想听。” “听说,谢县长扶正的事已经落实了。市里已经把文件都打印好了,只等时间一到,便会发下来。” 许一山心想,谢县长扶正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这对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好消息? “我不妨透露一点消息给你,谢县长扶正做了书记,他说要重用你。” “重用我?”许一山失声叫了起来,嘿嘿笑道:“我何德何能,让领导如此看重。” “你小子就得意去吧。”谢先进笑眯眯道:“当然,以后老哥哥的日子也不会太差,至少不用为这些屁事提心吊胆。” 谢先进盯着许一山的眼睛看,一字一顿说道:“现在,我们兄弟最大的任务就是稳住。千万别给人钻了空子。说实在话,老弟你谁来还不到一年,你得罪的人可比我多了去了。” 许一山狐疑地问:“我得罪人了吗?” 谢先进含笑反问:“你没得罪人吗?” 许一山摇了摇头道:“我感觉没得罪人啊!” “你呀,是得罪了人,自己还不知道。”谢先进压低声道:“姓段的,你得罪没有?我们这里的一个人,你得罪没有?还有,黄书记你也得罪了吧?” 许一山辩解道:“没有啊,我认为自己都没做错,怎么就得罪他们了呢?当然,你说的某人,那不是我得罪他,而是他得罪了我。” 谢先进笑笑,意味深长说道:“兄弟,这时候就看你怎么站队了。站对了,一辈子荣华富贵。站错了,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翻身。” 许一山嘿嘿笑道:“我就一个小人物,站不站队对谁都没影响。这事,我看还是饶了我吧,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站啊。” 正文 第398章 老吴的怀疑 许一山对站队那边并没太上心。 他想得很简单,无论谁上台,只要他是一心为老百姓谋福利,自己就会尊重他。 倘若遇上一个鱼肉老百姓的主,无论对方实力有多大,他都会去拼一拼,即便头破血流。 他能走上仕途,全因阴差阳错。他心里比谁都清楚,离开陈晓琪一家,他什么都不是。 站不站队,对他而言,似乎并没多大意义。 相反,他对谢先进说的看守所的事,反倒上了心。 谢先进如果没说假话,那么看守所里必定潜藏着一股汹涌的暗流。 这股暗流目的就是要让逃犯永远的闭嘴。那么,是谁担心逃犯会说出什么不利于某人的话来?逃犯的身上,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 谢先进还在暗示他,趁着现在大好时机,站准队伍。 许一山看了一下手机时间,嘿嘿笑道:“不晚了,我得走了。” 下午,老吴回了办公室。 一进门,老吴就在自己柜子里到处翻,显得很急迫的样子。 许一山看着老吴折腾了老半天,迟疑着问:“老吴,你在找什么?” 老吴裂开嘴笑,小声道:“我前段时间写了一份关于修复地方志的报告,怎么就找不着了?” 许一山道:“一份报告把你急成这样,你不会打开电脑再打印一份?” 老吴惭愧地笑,道:“我不会电脑啊。再说,手写的报告,领导会更重视。” 许一山不知道他这个理论有何根据。 现在都流行电脑打印,排版清楚,也方便领导审阅。 而手写的稿件,往往会因为书写水平太次,从而影响领导的审阅兴趣。 “那就凭着记忆再写一份。”许一山笑道:“再写,肯定比原来的要好。” “来不及了啊。”老吴叹道:“晚上我要去见谢县长,正好趁着这机会将报告送他审阅。” 许一山心里一动,谢县长与老吴平时并无来往,甚至都可能不知道他老吴这个人。怎么突然间,谢县长会要见他? 老吴在茅山县政府就是一个虚拟的存在。他名为地方住办公室主任,可实际情况却是整个地方志办公室就他一个。主任是他,副主任是他,就连办事员,也还是他。 地方志本身就是个修心养性的地方,一年到头也不会得到领导的召见。当然,好事也不会落到地方志办公室的头上来。 比如春节福利这块,如果不是老吴借着与畜牧水产局的朱局是老关系,可能他连一桶油都没法拿回家去。 福利这东西,虽然不值几个钱,却是身份的象征。 许一山狐疑地问:“谢县长怎么要见你?” 老吴得意道:“许老弟,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别看我是个糟老头子,可是我手里还握着一张票啊。” “什么票?” “选举票。” 许一山一下就明白了过来,老吴虽然不受人待见,却也是一级机构的负责人。 地方志办公室过去就他一人,偏偏有张选票落在他这个办公室的手上。 这也是老吴虽然处处被人轻视,却没有人愿意当面得罪他的原因。 “有人想上来,有人得下去,虽然说我这张票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但还可以恶心人吧?”老吴笑嘻嘻道:“没人愿意被人恶心的。而且,我要把这张票看重一些。实不相瞒,我退休的待遇,都在这张票上了。” 老吴现在的级别是正科级,能不能在退休前弄个副处,决定他退休生活质量的高低。 不说别的,单是退休金这块,正科与副处就有着天壤之别。 很多人穷尽一辈子的心血,无非就是想在最后一刻捞到最高的退休待遇。 老吴能不能享受副处级别退休,在于县领导一句话。 而现在的县领导,究竟花落谁家,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本账。 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黄山要退,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谢县长能不能上一个台阶,也是很微妙的事。 在文件没正式下发之前,一切皆有可能改变。 据说,黄山书记这段时间在四处奔走,希望自己能进入市人大后再干几年退。那样,他至少能享受副厅级的待遇。 当然,他不是在乎退休金多少,而是在乎面子的问题。 人在官场混了一辈子,最后连个副厅级都没捞着,这是黄山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老吴听说谢县长要召见自己,就像中了奖一样的兴奋。 因为大家都清楚,黄书记退下去之后,接他手的必然是谢县长。 若是谢县长成了谢书记,他老吴以后的日子不就蒸蒸日上了吗? 为了证明自己,老吴准备将精心撰写的一份报告亲自送给谢县长过目。 可是他找遍了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都没发现报告。 老吴便心生疑惑,问许一山道:“小许,你看见没有?” 许一山摇了摇头道:“我还真没见过。” 老吴不信,换了一副口吻道:“我知道你是在故意逗我急的,小许,你快拿出来,这事开不得玩笑。我见了谢县长之后,以后有了好处,绝对不会忘记你。” 许一山看他认真的样子,知道老吴是在怀疑他将他的报告藏起来了。 于是,他一本正经道:“老吴,我是真没见着。” 老吴一愣,眉头便紧皱了起来,低声道:“其实我与你没任何冲突啊。小许,你还年轻,前途远大。我可能就这一次机会了。失去这个机会,我会留下终身遗憾的。” 许一山听得有些刺耳,这不明摆着是说他拿了他的东西了吗? 想起自己从来到水利学会与老吴合在一起办公以来,一直尊重着他。却没料到老吴怀疑他与他有利益冲突。 他沉下脸来,哼了一声道:“老吴,你这人没意思。别说没冲突,就是有冲突,我许一山也是个光明磊落之人。绝不会玩这些阴招。你自己找吧。” 他摔门而出,心里郁闷至极。 他现在有个习惯,遇到高兴的事,第一个想起的是老董。遇到不顺心的事,一样会想起他。 老董接到他电话,许一山请他去小酒馆喝酒。 老董为难道:“老许,看来还是你一个光棍过得潇洒。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喝酒?真是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啊。” 许一山笑道:“我就问你一句,来不来?” “来,怎么不来?有人请客,我不去不傻么?不过,今天我要喝好酒,上硬菜。” “茅台伺候。”许一山打着包票说道:“你不来,以后别说酒,马尿都没你份。” 正文 第399章 老董指点迷津 许一山和老董到了小酒馆时,老板正准备关门。 老董与老板很熟,问他道:“老闵,今天怎么关这么早的门?” 老头嘿嘿地笑,解释说:“以后我这酒馆不开了。” 许一山好奇地问:“好端端的为什么不开了?” 老头道:“闺女不让开了,要我们去她哪养老。我本来是舍不得的,可是我只有这么一个闺女,我们不去,她身边就没亲人啊。” 老头的女儿在外省读书,毕业后就在外地工作了。 前些年结了婚,放心不下老两口,强行要关了老头的小酒馆。 “你们算是我最后接待的两个客人。”老头笑眯眯地说:“这还是看在小董的份上。这些年,小董没少帮过我。过几天我们就要走了,这辈子还能不能回来,难说。” 老头说得很伤感,情绪一下感染到了许一山和老董。 果然,后面来的客人,老头都婉拒了。 他在门口挂了一块牌子,“年事已高,亲情可贵。就此歇业,来世相逢”。 老董听说小酒馆以后不开了,眼眶便红了。 他等到老头做好了菜,非要拽这老头一起来喝一杯。 老头倒也不推辞,解了围裙坐了过来。 这次老头将拿手好菜都上来了,七八个菜,堆满了一张桌子。 老董倒了一杯酒,亲手端给老头,深情道:“老闵,你这一走,我的心就空了。以后再想找个好地方喝酒,可能只是奢望了。” 老头笑眯眯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就好像你们当官的一样,今天大家坐一桌推杯换盏,明天可能就得各奔东西。人嘛,相逢是缘,缘尽人散。” 老董叹口气道:“我是真舍不得。” 老头笑吟吟,端起酒杯仰脖倒下去酒。 许一山没想到老头的酒量会那么好,一点也不输他们俩个年轻人。 小酒馆没有要歇业的样子,一切依旧。 这栋老房子是老头的祖业,他这一走,就如他自己说的,能不能再回来未尝可知。 一丝惆怅涌上心头,三个人的情绪都低落了许多。 老头饮尽杯子里的酒后,站起身道:“你们两个聊着,我该休息了。” 老董提议结账离开,免得打扰老人休息。 老头笑笑道:“结什么帐?这顿算我老头子请的你们。而且你们尽管呆着,走的时候,帮我带上门就行。” 老头不顾老董和许一山的挽留,坚决不喝了。 临离开桌子时,淡淡一笑道:“你们要谈的话,我听了不合适。” 老头就像能掐会算一样的,他猜出来许一山与老董有话要说。 老董与许一山而言,不但是兄弟,更多是智囊。 在他将老吴误会自己故意偷藏他的报告告诉老董后,老董哈哈一笑道:“老许,格局,注意格局。你的格局不能太小。” 许一山狐疑地问:“我的格局怎么就小了?” 老董道:“老吴这是想搭末班车,这趟车他要是没坐上,就只能走路了,再没车可供他坐了。你想想,换作是你,你会热情万分让他坐吗?关键一点是,他坐上车,却不能帮司机一点忙。若是遇到车抛锚了,他不会下车帮着推一把,反而会坐在车上看着别人推。” 许一山一下没明白过来,他感觉老董的话里有太多玄机。 什么坐车?什么抛锚?又是什么推与不推? 老董看他一辆迷茫的神色,笑笑道:“说穿了,老吴对任何人都已经失去了价值。” 许一山若有所悟。 他与老吴合室办公,常常听到老吴抱怨,县里领导都是瞎了眼的货。 有本事的人在野闲在一边,趋炎附势会来事的人都能得到重用。 言外之意,他是个怀才不遇的将帅人才,可惜一直都藏在冷宫,终其一生,都未能得到重用。 起初,老吴的抱怨让许一山深有同感。 听得多了,逐渐看出来老吴除了抱怨,还真没干出什么事来。 他一辈子都在研究茅山地方志,可是道现在为止,都没见着他拿出一篇像样的地方志文章出来。 老董压低声道:“老许,你若与老吴一般见识,你就走不远。还有,你现在不能还像过去一样,得有点敏感性。我发现你这人啊,心没城府,这在官场里可是大忌。” 许一山不屑道:“做人难道就不该光明磊落吗?我可不会干拉帮结派的事。” 老董深深看他一眼道:“没人让你拉帮结派,但至少得有人替你说话。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若是没有陈晓琪爸妈给你站台,你怕早就被人暗算了。” 许一山嘿地笑起来,道:“暗算?还有人想灭我的口啊?老董,危言耸听了哈。” 老董正色道:“老许,这么说吧,我欣赏你为人正直,但你的幼稚确实让我很担心。你这样的人,要想立于不败之地,就必须得学会几个本事。” “什么本事?” 老董欲言又止,手指头轻轻在桌子上敲了敲道:“你难道不知道,现在大家都在暗中较劲吗?” 许一山茫然的问:“叫什么劲?我感觉平静得很啊。” “所以说嘛,你这人幼稚。”老董皱着眉道:“表面平静,暗地里激流汹涌啊。连老吴都跳了出来,你还蒙在鼓里一样,这说明什么问题?一是你政治敏感度不高。二是你等着被人抛弃吧。” “抛弃?” “对,就是抛弃。你想想看,江山打下来之后,就该论功行赏了吧?若是你一点力没出,又这么好意思得到赏赐呢?就算有人看你有本事,想用你,可是又怎么去服众呢?所以,最后的结局,就是抛弃你。毕竟,缺了谁,这个地球都一样的转动啊。” 听到这里,许一山似乎有些明白了过来。 老董这不是在暗示他,该结盟的时候,一定要结盟吗? 官场不是一碗清水,而是一碗黑得看不清颜色的浊水。 再清白的人,跳进这碗水里,就会成了这碗水的一份子。想清白出来,断无可能。 他试探着问:“老董,你给我指点一下迷津,我该怎么办?” 老董想了想说道:“你若真明白了,现在你要做的一件事就是休养生息。闭嘴你知道吗?” “闭什么嘴?” “从现在开始,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要表态,和和稀泥,这对你有好处。还有,在文件未落地之前,你安分守己一点,好好写你的茅山水文志。你要相信,是金子总会发光。” 老董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他深知许一山最反感溜须拍马,而恰恰,在官场缺少这门技能,注定无路可走。 他只是希望许一山不要在这关键的时候捅篓子出来。 谁输谁赢,对他而言,未必不都是一个新的开始。 正文 第400章 患得患失 许一山想利用过年这几天出国找孙武的计划破产。 现在对出国管理得很严,特别像许一山这样有公职的人。 尽管他只是一个水利学会的会长,扔在大街上连狗都不愿闻一下的会长。但毕竟顶着这个帽子,他的行为就必定要受到限制。 正如老董说的那样,快要过年的茅山县表面上风平浪静,内地里真的风起云涌。 过完年,政治生态发生变化,很多人的人生将跟着发生变化。 曹朝阳来县里办事,临走前来了一趟许一山的办公室少坐。 他看见许一山在安静地看书,感到很不可思议。 趁着没人,曹朝阳悄声问:“小许,你不走动走动?” “走动啥?”许一山合上书,笑眯眯地看着他笑。 曹朝阳凑过来,压低声道:“你没见谢县长办公室门口都排成队了?这个时候露个面,加深一下领导对自己的印象,有好处啊。” “老曹,你来,就是为这事?说说看,领导对你的印象怎么样?”许一山揶揄着曹朝阳道:“说不定,印象好了,你就坐直升飞机了。” 曹朝阳没理会许一山的揶揄,叹口气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做没做对。我不来,领导会认为我架子大。我来了,免不了又被人指责是叛徒,我好难啊。” 许一山忍不住笑了起来。 曹朝阳说的是事实。他从一个水库管理处主任一跃成为洪山镇镇长,全在于黄山一手提拔。 任命曹朝阳,是破格的提拔。 按照规定,曹朝阳连担任副镇长的资格都没有,怎么可能一步到位直接坐到了镇长的宝座?而且还是洪山镇镇长。 这就不由人不联想不怀疑,曹朝阳与黄书记究竟是什么关系? 只有许一山心里清楚,曹朝阳与黄山书记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也就是说,他们之间毛关系都没有。甚至可以说,在曹朝阳未担任洪山镇镇长时,黄山书记可能根本不知道有他这么一个人。 无修水库管理处只是水利局下属的一个单位,负责人最多就是个股级干部。 一年时间不到,水利系统接连提拔两个人,而且都在洪山镇。有人说,是水利局的风水好,容易出人。 说这话也不是没道理,水利局过去在县里是半死不活的单位,局长都是边缘人去担任。 后来来了个新局长,据说请了风水先生来看过,在水利局门口树了一尊牛雕塑,从此水利局就开始风生水起了。 水利局长别雕塑不用,为何偏偏要树个牛雕塑呢?据说是风水先生的建议。 茅山县但凡是独立建筑的局委办,门口都会有一块草坪。 草坪里长满了丰茂的草,如果放一头牛去吃草,风水岂不尽数囊括怀里。 这里还有一个故事,说的也是水利局。 茅山县水利局对面就是县检察院。水利局树了牛雕塑后,检察院经常会出现问题。 不是领导生病,就是查办案子出错。 后来有高人指点,在检察院门口树了一块大石头。大石头正冲着水利局。这样,水利局的牛怎么能斗得过石头? 从此,检察院再没出事。 以至于后来,很多单位都在门口竖一块大石头,大家的目的都一样,就是冲着水利局的牛雕塑而来的。 所有的这些,许一山都只当是笑话听,并没在意。 不过,曹朝阳突然出任洪山镇镇长,还是让他感到很突兀。 有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曹朝阳能当上洪山镇镇长,与黄书记有着密切的关系。 换句话说,曹朝阳是黄书记一手提拔的自己人。 这也就是曹朝阳担心的问题,他如果与谢县长走得太近,黄书记这边的人会骂他是个叛徒。 聪明的人跟人绝对不会一成不变,往往都会见风使舵。 但对方都会免不了有防范之心。比如曹朝阳,他主动来找谢县长,目的不言而喻,无非就是他自己说的,给领导加深一下印象。 但谢县长会不会给他机会,这就很难说了。 果然,曹朝阳等了大半天,都没等到谢县长召见他。 他是没见到谢县长之后,才颓丧着来找许一山说几句闲话的。 “我这个镇长,可能最多干一届。”曹朝阳苦笑着道:“也许,明天我就会被摘了帽子。” 许一山笑道:“老曹,你想得太简单了。你以为这是儿戏啊?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你放心大胆坐你的镇长宝座,只要不出错,别人就拿你没办法。” “小许啊,别人不给我机会,这边又看我不爽,你以为我还能坚持多久啊?”曹朝阳连连叹气道:“还是你好,与任何人没利益冲突。不过,你当个会长,确实是屈才了。” 许一山摇摇头道:“我觉得很好啊。会长怎么啦?会长也要人干呀。” 曹朝阳就笑,道:“许老弟,我不知道你是在故意说道,还是真心说的。大家都知道,你的这个会长就是养老的职务。你还那么年轻,不会想着现在就养老了吧?” 两个人聊了半个多小时,曹朝阳一直在为今天没见着谢县长而耿耿于怀。 现在整个茅山县的人都知道了,谢县长就是下一届的茅山县委书记。 如果这时候还不主动,等到谢县长变成了谢书记,一切就都晚了。 许一山也发现了一个情况,这段时间来县里办事的特别多。 全县各乡镇的一二把手,除洪山镇外,基本都来过了一遍。 就连古山镇的刘文,也借着一个机会在谢县长的办公室坐了半个多小时。 谢县长的办公室突然就热闹了许多。 这与过去比,简直是两幅画面。 过去,黄书记办公室门口,永远都等着很多人。谢县长这边是门可罗雀。 而现在,一切都倒了过来。 谢县长这边排着队等他召见,黄书记那边却静悄悄的,一天难得看见一个人影。 许一山暗示曹朝阳道:“黄书记那边应该没这边热闹。” 曹朝阳看他一眼,嘿嘿笑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许老弟,现在你让我去找黄书记,这不是明摆着让人说我在示威吗?这种傻事我可不干。” 许一山没说话,心里想,这官场上的事,还真是残酷。 黄书记还没退下,就已经让人感觉到了人走茶凉。他尚且有这种感觉,不知黄书记心里该有多失落。 “先过完年再说。”曹朝阳安慰自己道:“只要我精诚所至,我相信金石能开。” “肯定的。”许一山认真说道:“老曹,大家认真工作,完全没必要想得太多。我想问问,现在云雾山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正文 第401章 曹朝阳内心秘密 许一山一提到云雾山,曹朝阳便变了脸。 他生硬说道:“小许,不提云雾山。那是你根据地,水泼不进,针扎不进。” 说完,马上解释:“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别人说的。” 许一山问:“谁说的?这话不地道啊。” “地道不地道,你心里清楚。现在我们镇里想去村里办点什么事,根本就没人理。”曹朝阳咬着牙道:“总有一天,我让他们都晓得,马王爷到底长了几只眼。” 许一山听他口气很不好,狐疑道:“得罪你了?” 曹朝阳没吱声,只是哼了一声。 许一山辩解道:“老曹,肯定是你们有些工作没到位,群众不理解,所以不配合。” “不聊。”曹朝阳似笑非笑道:“会有人治他们的。” 曹朝阳没见着谢县长,心里本来就很不舒服。许一山再提起云雾山的人和事问他,无异于火上浇油。 中午,许一山想请曹朝阳去县委食堂吃饭,被他拒绝。 曹朝阳笑道:“小许,老子现在大小也是个镇长,跟你去吃食堂,别人怎么看我?干脆我请你,县城酒店,随你选。” 许一山也婉拒了他,起身送他出门。 曹朝阳走了几步,忽又回转身来,他犹豫一下,低声说道:“小许,我还有几句话想对你说。你方便,我们就说,不方便就算了。” 许一山心想,都出门了,还有什么话要回去说? 想归想,碍于面子,他只能打着哈哈道:“没事,我方便。” 再次回来办公室,曹朝阳的神态变得凝重了许多。 他欲言又止几次,最后才试探说道:“许老弟,我们认识该有七八年了吧?” 许一山道:“刚好七年。” “七年,怎么也算是老朋友了不是?” “当然是。” 曹朝阳就笑,压低声道:“老弟,你应该知道我这个镇长位子是怎么来的吧?” 许一山摇头道:“老曹,这是你的能力。” “屁能力。”曹朝阳笑骂一句道:“我几斤几两,你还不清楚?说实话,我觉得现在最好干的是,就是当官。你信不信,扶一个傻子坐在我的位子上,他照样能做的有声有色。” 曹朝阳的话有些敏感,体制内当官的人,更不愿意听到。 什么扶个傻子坐上去也行?这不是明摆着说当官的都是饭桶,或者干脆就是傻子吗? 事实上,许一山觉得曹朝阳的话并没错。 “我实话跟兄弟说,我这个镇长位子,是别人封我嘴的。”曹朝阳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确实吓住了许一山。 提拔干部的程序非常严格,谁有那么的本事饶过复杂的程序,直接将他安排在镇长的位子上? 许一山念头一起,顿时又低落下去。 想起自己不也是从一个小人物突然提拔为副镇长的吗? 这年头,只有不敢想的,没有不敢做的。 问题是,曹朝阳说别人是为了封他口才让他做了镇长,他知道什么秘密?别人要封他口? “我问你,保守秘密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办法?” 许一山茫然摇头,他实在是想不通曹朝阳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的目的。 “要想让秘密成为秘密,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知道秘密的人永远闭嘴。”曹朝阳苦笑道:“要想让人闭嘴,又只有一类人才能永远闭嘴。” “哪一类人?”许一山机械地问。 “死人。”曹朝阳说得很轻松随意,仿佛在讨论一件与他不相关的事一样。 “只有死人,才会永远闭嘴。”曹朝阳似乎打了一个寒颤,声音突然变得颤抖起来,“许老弟,我总感觉有人要我的命。” 许一山一愣,随即大笑道:“老曹,我还以为你要与我说什么呢。你疑神疑鬼是因为工作压力大,神经衰弱造成的。你回去好好休息,就不会有这种妄想了。” “不,我是认真的。” “我问你,老曹,你觉得谁会要你的命啊?”许一山逗着他笑道:“不过,我理解你。每个人工作压力大的时候,心里都会胡思乱想。” 曹朝阳垂下头去,半天没吭声。 过了好一会,他抬起头说道:“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就明白了。” 许一山摇摇头道:“老曹,你不用跟我说。” 许一山阻止曹朝阳把话说出来,并非是随口而言。 他担心曹朝阳真的说出石破天惊的话来,倘若如此,自己是帮他还是不帮他? 帮他,凭什么?不帮他,良心上能不能过去? 第二个念头是,他以为曹朝阳还在纠结没能得到谢县长的召见而胡思乱想。曹朝阳这个时候上谢县长的门,一定是下了很大决心的。 毕竟,他这一行为在提拔他的人来看,就是明显的背叛行为。 “你不要拦我。”曹朝阳叹口气道:“我给兄弟你说句心里话,我实在是找不到人可以说了。而且我强烈的感觉到,我要再不说出来,估计以后就会是悬案。而且,与一个没有责任感和勇气以及能力差的人说,不如不说。” 他先给许一山戴了一顶高帽子。意思就是,除他许一山外,没人值得他曹朝阳说心里话。 这下许一山进退两岸了,拒绝他不是,不拒绝他,更不是。 从曹朝阳的神态和语气,许一山已经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要不,曹朝阳不会在这个时候将他请回来,吞吞吐吐的没说出来。 “这样,我提一件事,你若有兴趣,我就说。若你没兴趣,就当我放了一个屁。” 许一山无奈道:“老曹,你说吧,我听。” 曹朝阳不说话了,垂着头开始抽闷烟。 许一山知道他内心正在经受复杂激烈的思想斗争,也就没催他。 一支烟抽完后,曹朝阳才低声说道:“我要说的,是无修庙里的两件宝贝的事。” 许一山失声惊叫起来:“无修庙的钟鼓?” 前段时间,他与陈晓琪通电话时,陈晓琪就提过燕京拍卖会的事。陈晓琪说,她在拍卖文件上看见过有两件文物藏品,就是无修庙的钟鼓。 陈晓琪的电话,勾起了许一山想要探究钟鼓去向的原因。 可惜年关将近,繁杂小事太多。这段时间他忙于给袁珊瑚卖猪去了,几乎就忘记了陈晓琪提起过的钟鼓一事。 现在曹朝阳突然提出来说,不由他警惕起来。 “你说的没错。就是无修庙的钟鼓。”曹朝阳缓缓说道:“我现在是无修庙的罪人,今后无论我多悲惨的结局,都是我自找的,与别人无关。” 许一山故意轻松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老曹,你别说得那么吓人好不好?” “我没吓你。”曹朝阳双眼盯着许一山道:“我若是意外死了,必定与这件事有关。” 正文 第402章 无家可归 转眼间,新年就到了。 年二十九开始,已经有零星鞭炮响起来。 三年前,茅山县赶潮流,城内禁止燃放烟花爆竹。 此举引起老百姓很大不满,但黄山一意孤行。有胆大者顶风燃放,结果被派出所将人抓去,罚了两千块钱,并处拘留十五天。 杀一只鸡,还真起了儆一群猴的作用。 从此,茅山县城无论遇到多么喜庆的大事,再也闻不到一声炮竹响,空气里也不闻炮竹硝烟的香味。 过年是传统,有几千年的历史。 过去过年,放炮竹是必不可少的一个重要环节。据说,炮竹驱邪。炮竹硝烟能起避瘴的作用。 一个缺少烟花爆竹的年,已经失去了年味。 茅山县并非现代化大城市,很多地方依旧残留着上百年的痕迹。这座更多融汇历史大城市,如今学别人不让放烟花爆竹,实在有东施效颦之感。 许一山对过年放鞭炮情有独钟。在他记忆里,这是一个美好的回忆。 小时候在乡下,每到大年三十这天,吃过年夜饭后,娘会将他们兄妹叫去洗澡换新衣服。 那是一年当中最快乐的一天。不但有新衣服穿,而且爹许赤脚会在他们穿上新衣服后,每人发一挂鞭炮。 许一山会带着弟妹小心翼翼将一挂鞭炮一个个拆开,装在衣兜里。就着红彤彤的煤火,点上一根香,一路欢笑着出门。 年都是从第一声鞭炮开始,从孩子们欢乐的笑声中开始。 当村里此起彼伏地响起零星炮竹声时,当孩子们的欢笑声穿透暮色而来时。辞旧迎新的日子便展开了一幅新的画卷。 一直到大年三十,许一山都没想好究竟去哪里过年。 陈晓琪没回来,他一个人去陈勇家过年也没味。 许秀没回来,他不敢面对爹许一山。 原本打算趁着过年这几年的公休假去一趟马来西亚,将负心的孙武抓回来,也因为上面有规定而未能成行。 按规定,大年三十这天还需要上半天班。 事实上,从二十九开始,各办公室走得就差不多了。 人来人往的县政府办公大楼,眨眼间就变得冷清无比。 早上,许一山去了一趟办公室。 他发现,整层楼除了他,似乎再找不到第二个人。 上午十点过后,来了几个人,但都关着门没出来。通常呆上半个小时就离开了。 食堂三天前就发了通知,春节期间,县委食堂不开伙。 食堂不开伙,许一山就没地方吃饭。 偏偏街上的小店,凑热闹一样的都在年前两三天先后关了门。 县城除了几家规模大的饭店因为承办年夜饭而没关门外,许一山想找家小饭店或者排挡一类的地方填饱肚子的可能性已经为零。 禁放烟花炮竹的县城,非但没感觉到过年的喜庆,相反因为很多人选择回乡下过年而让县城冷清了许多。 十一点过后,许一山再也坐不住了。 出门一路过去,所有办公室都关门闭户,一座办公大楼变得冷冷清清,了无生气。 门口的保安倒尽职尽责,看到他出来,打了一声招呼道:“许会长,你还没回家过年啊?” 许一山连忙说道:“我这就回家过年。” 话虽这样说,出了县政府大院,站在有些冷清寂寥的马路上,他突然茫然起来,不知道要往哪里去了。 一辆小车缓缓过来,挨近他停下。 车窗放下去,露出白玉一张失落的脸。 “去哪?我送你。”她招呼许一山,示意他上车。 许一山笑了笑道:“我没去哪,随便走走。” 白玉嫣然一笑道:“别人都在家忙着过年,你还有闲心在街上瞎逛啊?” 许一山反击她道:“你不也开车在外面瞎逛。” 白玉便笑,道:“知道了还说?同是天涯沦落人,这种感觉有没有?” 许一山笑了笑,没吱声。 白玉丈夫出国后,再没回来。算起来,她丈夫已经有五年未回来了。 这五年,白玉都是带着孩子与家公家婆一起过年。 她的工作换到了县里以后,与家公家婆的的关系变得紧张起来了。 她家公一家是强烈反对她来县里上班的。但白玉坚决要来,因此关系变得微妙起来。 说白了,她过年也没地方去。 在白玉的催促下,许一山还是上了她的车。 “去哪?”许一山问。 “你不是说,瞎逛吗?”白玉抿着嘴巴笑,道:“我带你瞎逛啊。” 许一山看一眼街道,平常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几乎看不到一辆车。 每年的大年三十都与众不同,非常特别。 人们不远万里赶回来与家人团聚,就只为享受这一天片刻的温情。 等到明天大年初一,街上的车便会突然多起来。 就他们一辆车在街上闲逛,显得有些突兀。 白玉一声不响地漫无目的往前开,两个人也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许一山突然问:“他不陪你一起过年吗?” 白玉摇了摇头道:“他有自己的家。” “他有家还来撩拨你,这是不负责任的做法。” 白玉转过头,深深看他一眼,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道:“你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 白玉惊异并不奇怪,尽管他们心里都知道许一山在说什么。 可是过去,许一山从来不提这样的话题。 即便是白玉将埋藏在心底的话说给他听,他听后也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不发表任何言论。 “我就是觉得不公平。”许一山说道:“他有家有室,还做出这样的事来,让人不耻。” “这不是你们男人最大的愿望吗?”白玉似笑非笑道:“男人都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许一山辩解道:“你不能一棍子打翻一船人。不是每个人都像一样。” “如果男人都像他这样成功了,我想,没有一个男人会安分守己。” “我说了,你不能一棍子打翻一船人。比如我,就不是他那样的人。” “那是因为你还没完全成功。”白玉浅浅一笑道:“一山,你别怪我说话太直接。虽然你老婆陈晓琪是天底下少有的大美人,但是,你永远都会觉得别人的老婆比自己的好。” “我不会。” 白玉扑哧笑出来,道:“那是还没到时间。” 正聊着,他手机骤然响起。 许一山看一眼电话号码,很陌生。 正想挂掉,白玉道:“接啊,这时候给你打电话,应该都是熟人。” 许一山不情愿地打开接了,只听了一句,脸色便变得复杂起来了。 正文 第403章 心里有鬼 “我回来了。” 没错,打电话的是孙武。 许一山压抑住激动的心情,沉声问:“你回来了,在哪?” 孙武在电话里笑,道:“你有空吗?有空就来接我。而且,你不能告诉任何一个人,说我回来了。” 许一山一咬牙道:“行。” 孙武便让他现在立即动身去省城。 挂了电话,许一山直勾勾看着白玉。 白玉被他这么一看,顿时心虚起来,慌乱地问:“许一山,你这样看我干嘛?我脸上长麻子了?” “没有长麻子。”许一山嘿地笑起来,道:“你的车借我用用,行不行?” 白玉断然拒绝道:“不行。车对我们女人来说,就像你们男人形容车与他们关系一样。车与老婆,概不外借。” 许一山提醒她道:“我是借车。” “听不懂啊?不借。”白玉笑眯眯道:“你想去哪,我送你。” “我不要你送。你车借我就行。” “再说一遍,不借。” 许一山哼了一声,声音高了许多,“停车,不借就不借,老子还不稀罕了。” 白玉果真停了车。 许一山一怒之下,打开车门下了车,昂首往前走。 白玉楞了好一会,才将车发动起来,追了上去。 “许一山,今天过年,你冲我发什么脾气啊?”她恼羞成怒喝道:“是你想借我的车,又不是我欠你的,你还做脸色给我看,许一山,你真没劲。” 许一山不想理她。心里想,老子借你车用一下,有多大点事?不借就不借,还什么车与老婆,概不外借!借你的车,难道还会生吃了你的车不成?小气! 这边白玉将车开到他前面去,靠边停下,人从车里钻出来,堵住许一山的路,满面寒霜,一言不发。 许一山想绕开她,却被她喊住道:“许一山,是你借我的车,搞得我像欠你的一样。” 她撅起嘴嘟囔道:“人家不就是想多与你呆一会吗?” 许一山闻言,心里一软。 白玉并没想拒绝借车给他。对她而言,许一山别说是借车,只要她有的,只要许一山开口,她都会尽数满足他。 就像他嘟囔的话一样,她无非就是想与他多呆一会。 毕竟,在这个举家团聚的日子里,别人一家人都在其乐融融地团圆,而她和他,就像孤魂野鬼一样游荡在空旷的大街上。 此刻,能有个人陪在身边说几句话,对自己是多大的安慰啊。 可是他就是不理解她的心,不借给他车,他就像小孩子一样发脾气,这让她哭笑不得。 “拿去。”她将车钥匙递给他道:“注意安全。” 许一山看一眼钥匙,又去看她。 白玉别过脸去,不与他对视。 他伸手接过钥匙,抱歉道:“白玉姐,对不起,你自己走回去啊。以后我会给你解释的。” 拿了车,许一山钻进车里,径直出城。 茅山县有一条连接高速的路,这是茅山县规格最高的一条路。 十多公里的路,许一山只花了不到八分钟就到了高速入口。 适值过年,高速免费。 而且,路上的车很少很少。 许一山一口气狂奔了百多公里,才感觉整条高速路上似乎只有他一台车在走一样。 孙武突然回来,说要赶上家里的年夜饭。 但他不让许一山告诉他老婆春花嫂子,他要来个突然袭击,给她们母子一个天大的惊喜。 许一山当然不会告诉春花嫂子,孙武回来,于春花嫂子是个天大的惊喜,于他许一山,难道不是一个惊喜吗? 在严华留下孙武时,他已经心里有数了。 至少,严华已经确认孙武与他血脉相承。 只要孙武认亲成功,茅山县的油脂基地项目就会有希望。 孙武在严华身边越久,他越放得心。 他一直坚定地认为,像孙武这样有情有义的男人,不可能会抛弃妻子。 他只需要等时间就行。但是他没想到一等等了那么久。 在去过春花嫂子家之后,他被春花嫂子的话吓住了——孙武要娶于艳! 倘若孙武变心,油脂基地项目必定跟着泡汤。 尽管他内心坚定认为孙武不会贪图于艳的美丽与年轻,但他不敢确定,孙武不会变。 男人之所以安分守己,是因为男人的能力还达不到花天酒地的境界。只要男人有了花天酒地的资本,男人都会去尝试一把。 孙武的突然归来,且选在这个时候回来,许一山内心愈发坚定,孙武没变! 车到机场,刚好用了两个小时。 孙武推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出现在许一山的面前。 他西装革履,满面红光,一双黑色皮鞋,擦得能照亮人影子出来。 许一山探头往他身后看,这一细微动作被孙武发觉了,他狐疑地问:“你找什么?” 许一山直言不讳道:“找人。” “找谁?” “你心里清楚。” 孙武哭笑不得道:“老弟,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让你失望了,没人,就我一个。” “她没跟着你回来?” “她是谁?” “于总,于艳小姐。” 孙武终于明白过来,照着许一山肩膀擂了一拳道:“你开什么玩笑?她来干嘛?老实交代,是不是你想人家了?” 许一山摇头道:“我想她干嘛?” “对嘛。”孙武嘿嘿笑道:“你敢想别的女人,陈晓琪会饶了你?” 两个人嘻嘻哈哈说笑一阵,各自上了车。 “她们母子还好吧?”孙武终于试探地问。 “你希望呢?”许一山没直接告诉他。他这一走就是几个月,在这几个月里,他几乎与家里断了任何联系。 断了联系还能理解他工作忙,让人不可原谅的是居然传出了他要娶于艳的消息。 孙武看了他一眼道:“知道我为什么少联系吗?” 许一山摇摇头道:“不知道,也许,你心里有鬼,不敢面对吧。” 孙武笑了起来,道:“我不联系,是因为我知道有你在,她们不会吃苦。你说我心里有鬼,确实是有鬼,但不是你想的鬼。我的这个鬼,一定会让你不可思议。” 许一山心里一动,道:“说来听听,你有个什么鬼?” 孙武不肯说了,闭上双眼道:“好好开车。你要知道,坐在你车上的人,可不是一般人。” “孙总嘛!”许一山笑嘻嘻道:“孙总,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啊?” “没打算,回来嘛,就是过年。” “过完年你还要走?” “对,那边还有很多事没处理好。我必须过去。”孙武说话的口吻与神态,与原来的他简直是判若两人。 “老弟,今天我们兄弟什么都不谈,过好年。”孙武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道:“过完年,我给你一个惊喜。” 正文 第404章 替人出头 许一山将孙武送到洪山镇时,正是暮色葱茏时分。 最后一场雪过后,天气变得异常晴朗。 连续几天的大太阳,让人仿佛感觉提前进入了夏天。 洪山镇不在烟花爆竹禁放之列,镇子上空,烟花绽放,喜庆洋洋。 孙武归心似箭,一下车,连行李都不顾拿,连滚带爬往家里跑。 许一山没急着跟上去。他一个人坐在车里,看街上人来人往,心静如水。 这种景象他太熟悉了,每年大年三十的这个时候,人们都已经吃过了年夜饭。茅山是个典型的南方小地方,与北方过年的规矩很多不同。 比如,北方过年的年夜饭,必定要在晚上吃。而茅山,通常在下午四五点就将年夜饭吃过了。 北方过年,水饺为主。而茅山,即便家里再穷,这天的饭桌上也不能少了鱼肉鸡。而且无论大人小孩,这顿饭必须要吃饭,哪怕是一小口。 毕竟,茅山人将这顿饭称作“庚饭”。 意思是过了这个庚,迎来的就是一个新的开始。 街上的小孩子越来越多,他们穿着新衣,手里拿着炮竹,追逐嬉笑。快乐的情绪影响到了坐在车里的许一山,他不禁会心一笑。 突然,他的目光被一个身影吸引住了。 从后相看,这人无疑是小皮匠王猛。 他手里牵着孩子,仰面看着夜空中绽放的烟花,一动不动。 许一山心里一动,他什么时候出来了? 王猛因家暴被法院判了六个月拘役,年前刚好刑期满。 他没想惊动他,只是远远地看着他们父子。 小皮匠坐牢后,阿丽提出离婚,但被王猛拒绝了。阿丽为此起诉到了法院,法院考虑到一个婚姻考验期的问题,没有判决他们离婚。 现在他回来了,阿丽回来了吗? 就在许一山闭目沉思的时候,一阵吵闹声传了过来。 许一山睁开眼一看,发现王猛已经被两个人踩在了地上。 围观看热闹的人一下就堵住了路,许一山本不想下车去,但想想这大过年的,吵吵闹闹多不好,于是下了车,挤进了开热闹的人群里。 原来一个孩子玩冲天炮的时候,将冲天炮打在了王猛孩子的身上。 冲天炮炸了后,将王猛孩子的衣服烧焦了一小块。 王猛一气之下,逮住小孩打了一个耳光。 这个耳光没打好,孩子哭着回家去叫了大人过来。二话不说就将王猛打倒在地,在他头上踏上一只脚。 许一山挤进去时,正看到家长在打骂王猛,“你个劳改犯,你嚣张个屁。你敢打老子儿子,老子打你做鬼叫。” 躺在地上的王猛紧闭着眼,一声不吭。 看热闹的人没一个站出来说话,他们似乎都在期待事情闹大,有更大的热闹可瞧。 王猛的孩子蹲在他身边,声嘶力竭地哭。 许一山便过去,拍拍打人的人肩膀道:“兄弟,算了,大过年的,都是误会。” 家长扫他一眼,显然不认识他,阴阳怪气地说道:“谁的裤裆破了,露出你来了?你想当好人,可以啊,来,我打你一个耳光,这事就扯平了。” 许一山听得心头火起,他使劲压抑着情绪,笑道:“如果你打个耳光就消气了,你打我吧。” 男人顿时愣住了,嘀咕道:“你是谁啊?没事少凑热闹好不好。” 许一山淡淡一笑道:“我刚才看你人也打了骂了,你还想怎么样啊?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男人哼了一声道:“我儿子大过年的被这死皮匠打了,三年之内,我儿子有任何差错,小皮匠都得承担责任。” 许一山笑道:“那都是迷信的说法,当不得真。” 话音未落,小皮匠王猛接过去话说道:“许一山,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别在我面前装好人。” 听王猛叫出许一山的名字,围观的群众似乎想起了洪山镇原来有个副镇长就叫许一山。他们打量着他,低声议论起来。 男人闻言,眉开眼笑道:“听见了吧,他说不用你管,你少装好人。” 许一山道:“这事我还真管定了。这样,你立即挪开脚,该道歉道歉。” 男人吃了一惊道:“你说啥?让我道歉?你没发烧吧?你许一山现在又不是我们洪山镇的干部,你能管得了我?” 许一山正色道:“路不平有人踩。兄弟,你已经够出格了。” “哎哟,看来你还想当侠客啊!”男人狂笑,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道:“许一山,你不要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也不是个好东西。要不,你的副镇长怎么会被撤了啊?” 围观的人都笑了起来,对于一个不能直接管他们的干部,他们的肆无忌惮表现的淋漓尽致。 许一山没出声,他弯腰将王猛的孩子抱起来,推开男人踩在王猛头上的脚,将王猛拉起来。 王猛的脸憋得通红,眼眶湿润,似乎能看到点点泪光。 他在洪山镇本来就是个弱势人,天生残疾让他从小就被街坊邻居欺侮。 王猛后来娶了阿丽,确实挣回了一些面子。但很快就被人变本加厉的欺侮了,在街坊看来,他一个残疾人,凭啥能娶到阿丽这样如花似玉的美人儿? 许一山将孩子递到王猛怀里,低声道:“回去吧。” 王猛并不领情,瞪了他一眼道:“许一山,你少来这套。我回不回,关你鸟事。” 围观的人又是一阵哄笑。 许一山没理会,转身想回车上去。 男人一把拖住许一山道:“怎么,你就这样走了?” 许一山眉头一皱道:“你还想怎么样?” 男人沉着脸道:“既然你给矮子出头,你就得负责到底。我还是那句话,三年之内,我孩子有任何毛病,你得负责。” 许一山再也忍不住了,他轻轻推开男人的手道:“你如果还想在家过一个安乐的年,你马上在我眼前消失。” 男人冷笑道:“我若不消失呢?” 许一山哼了一声,“你信不信,三分钟之内,我让你进牢房。” 许一山还真不是吓他,他一边说,一边直接拨了孟梁的电话。 男人看他动真格的了,灰溜溜地扔下一句话,“许一山,我们走着瞧。” 没热闹可看了,围观的人一哄而散。 许一山一转身,便看到车边站着孙武和春花嫂子。。 孙武摇着头笑道:“老弟,你还是没变啊,你这性格,早晚会吃亏啊。” 许一山笑嘻嘻道:“吃亏是福,你不知道这句话?” 孙武邀请许一山去他家,但被许一山婉言谢绝了。 他将孙武的行李拿下车,便钻进车里,扬长而去。 路上,孟梁的电话追来了,“老弟,拜年还早啊!” 正文 第405章 回乡拜年 大年三十除夕夜,万家灯火璀璨天。 从洪山镇回来,许一山哪里都没去,独自在家度过漫漫长夜。 他从未感觉一夜有那么长。当一个人完全处在孤独而又安静的环境里时,他的思想也会随之停顿。 他努力想要回忆这一年来的经历,却总感觉一切都变得那么模糊。就好像在昨天,又恍如隔世。 他连打开电视的想法都没有,因为他知道,此刻所有的频道,都是一片欢乐的海洋。 他欢乐不起来。 午夜十二点刚过,拜年短信便蜂拥而至。 手机滴答一声,第一条拜年短信居然是小邝发来的。 紧接着,妹妹许秀的短信到达。 他翻看着短信,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心情开始变得好了许多。 过年,是唯一一个让所有人放下恩怨情仇的日子。所有人心里都有一个美丽愿望,期待过年的日子,能将所有不好的东西都带走,充满希望与幸福的日子在新的一年如约而至。 十几分钟过去,他收到了陈晓琪发来的短信。 “一山,新年好!”短短的几个字,却让许一山似乎看到了陈晓琪那张明媚的俏脸。 他没犹豫,立马回了一条过去,“老婆,新年快乐!” 陈晓琪回过来一张笑脸。 许一山回过去一个拥抱。 手机复归平静。 就在许一山以为陈晓琪不会再回信息的时候,她突然发过来一句话:“我们大年初三回茅山。” 陈晓琪要回来,而且还是“我们”。“我们”是谁?她,柳媚,孟梦?或者秀都回来吗? 许一山被这个好消息刺激得再也坐不住了。陈晓琪要回来,这是多么令人激动的事啊。 他将屋里仔细看了一遍,生怕屋子凌乱,让有洁癖的陈晓琪心生厌恶。 直到确定一切都完美,他才满意舒出一口气。 陈晓琪的一条短信,让他很快就制定出来了时间安排表。 大年初一回老家给爹娘拜年,因为初一的崽。 大年初二去陈晓琪家,给陈勇主任和曾臻副主任拜年,初二的郎。郎在茅山这边,就是女婿的代名词。 初三陈晓琪回来,剩下的时间就都由她安排了。 他嘿嘿地笑起来,即将到来的幸福,让他内心充满了甜蜜。 第二天一早,他匆匆洗漱一番,便开着白玉的车回了古山镇。 许家村过年的气氛热烈欢腾,许一山对老家过年的景象记忆犹新。 在许家村有个习俗,每年大年三十这天,全村人每家每户都会带着三牲和香蜡纸烛去到村外的一个小庙敬神。 小庙供奉的不是佛祖或者观世音大士,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村里人称之为“大王老爷”。 这大王老爷的前世,完全有史可查。 据闻,当年蒙古征战中原大地后,为防止汉族造反,蒙古人不但收缴了家家户户的菜刀,还在每个村子里都派驻一个蒙古人。 许家村的蒙古人具体叫什么,没人说得清。只知道他有五兄弟,五兄弟分驻在四周五个村子里。 那时候老百姓将蒙古人称作“鞑子”。后来有个故事很多人都耳熟能详,就是八月十五杀鞑子的故事。 当时,驻扎在许家村的鞑子便是这次起事的牺牲品。 本来人死之后,一切灰飞烟灭。 可是许家村以及四周村他的五个兄弟,死后却显灵了一样,闹得四邻不安,人心惶惶。不但人寝食难安,就连鸡猪畜生,也不得安生。 后来,有高人指点,给鞑子建庙,供奉香火。 许家村依言而行,果真在村外建了一座无人守的小庙,供以香火。 说也奇怪,自从建了庙供奉之后,再没出现异样。老百姓从此安居乐业,清泰平安了。 因为不知道鞑子姓名,庙建起后,村民便给庙起了一个名字,叫“大王庙”。 从此每年过年的大年三十这天,全村人每家每户都会派出一个男丁,参与集体祭祀大王老爷的活动。 许一山曾经多次参加过。 娘在这天会准备好三牲祭品,吩咐许一山去庙里集体祭祀。 爹许赤脚是不会去的,他说这都是迷信。什么大王老爷?只不过是村民为寻求心理安慰,刻意杜撰出来的一个“神”而已。 有人质疑过许赤脚,那么多神在,为什么还要造一个神出来? 许赤脚不屑地哼一声道,佛祖观音太远,求了未必佛能顾得过来。不如造个近的神,管的地方小。这样求神赐福,神能顾得过来而已。 许家村的人都知道,许赤脚除了相信他的草药,从来不相信世间有鬼神存在。 在许家村过年,除了大年三十集体敬神外,许家村还有一个流传千百年的习俗,那就是在大年初一这天开始,村里人会聚集到老祖屋里,将一套锣鼓搬出来敲打。 锣鼓声响,热闹便至。 这里有个传承的意思在里面,许家村的男丁,基本都能熟练操作锣鼓响器中的一件乐器。比如许一山,他就能熟练地敲鼓。 果然,人未进村,耳朵里已经被喧天的锣鼓声灌满。 回家里,必从老祖屋门前经过。 许一山回头看了一眼车后座,信心满满朝前开去。 他在车里准备了几条烟,这是最基本的礼节。他许一山是干部,干部回村,不能不认人。 他将车在老祖屋门口停下,乡亲们看见他回来,都围拢过来,大声打着招呼拜年。 许一山一边回应,一边将车里的烟拿出来。 按规矩,人手一根就足够了。可他许一山是干部,又娶了美女做老婆,当然与别人不能一样。 因此,他逢人就是一包烟。 许一山带回去的烟,算是有档次的烟。一包的价格至少在二十五块以上。 乡亲们嘻嘻哈哈地接过他递过去的烟,嘴里说着好听的话,整个一片其乐融融。 发了烟后,许一山想走,突然被人喊住道:“一山啊,你老婆怎么没回来拜年?” 许一山嘿嘿地笑,道:“她忙。” “过年还忙什么啊?”村民们善意地笑,起哄道:“一山,你结婚还没请我们喝喜酒,还没到大王老爷面前说哦。” 许一山心里一动,想起村里确实有这样的一个习惯,谁家有喜事,无论红白喜庆,都会去大王庙里给大王老爷说一声,这样才能保证平安无事。 他与陈晓琪虽然登记了,却还没去庙里给大王老爷汇报,这是对大王老爷的不尊重啊。 “酒有喝,你们等就行了。”许一山笑道:“规矩不能坏。” 大家都笑起来,赞扬许赤脚还是牛,不但培养出来一个好儿子,还将女儿也培养出来了。 正说笑着,突然看见一个人往这边飞奔而来,嘴里大喊:“不得了,不得了,出事了。” 正文 第406章 神仙宝贝 大家循着声音看过去,便看到许小山一路狂奔而来。 许一山一眼看到是自己小弟,顿时一颗心猛地往下一沉。 许小山也看见了哥哥,哇地一声哭出来,“哥,快回家,爹不行了。” 许一山二话没说,拔腿就往家里跑。 许赤脚躺在床上,双眼看着屋顶,一动不动。 娘坐在床边垂泪,看到许一山回来,脸上露出一丝惊喜的神色。 原来昨天吃过年夜饭之后,许赤脚便回到他的药房。 他告诉小儿子许小山,今夜他要趁着机会,试试他研制出来的新药丸。他不忘叮嘱小儿子,万一他走了,一定是成仙了。 许小山到底年小,不懂爹在说什么。 直到他看见爹在吃下去两颗黑溜溜的药丸后,人没了动静才慌张起来。 他喊来娘,娘看过一遍后,嘱咐小山去守好门,不让一个人进家里来。 娘心里明白,许赤脚这是吃了他的长生不老药丸。他若死了,恰逢大过年的,不能惊动四邻,只能悄悄在家守着。等过了大年初三之后,才可以报丧。 从昨夜到现在,许赤脚除了心口还有一丝温热,与一个死人毫无两样。 看热闹的乡亲听闻许赤脚走了,大家默不作声叹口气,转身离去。 不是他们冷漠无情,而是规矩。 没过大年初三,大家都心存忌讳。 许一山蹲下身去,轻轻握住爹许赤脚的手。 许赤脚的手冰凉异常,让他的心莫名其妙地打了一个冷颤。 娘叹口气道:“一山,挂帐子吧。” 娘的意思很明显,尽管许赤脚的心口还有温热,人肯定是走了。 今天是大年初一,不能惊动左邻右舍。只能拿帐子将床盖住,等待三天后报丧。 许一山摇摇头道:“娘,我爹还没走。” “胡说。”娘激动起来,眼泪汹涌往外流,“一山,你爹走了啊。孩子,娘知道你舍不得你爹走。可是这个老东西不听劝,这下害死自己了吧。” 许赤脚在拿到儿子给他的无修老和尚的薄书后,从此就像变了一个人。 他开始对所有的东西都不感兴趣了,除了上山找药,他闭门不出。 按娘的说法,爹许赤脚已经走火入魔。 许一山坚定地说道:“娘,我爹是真没走。” 他看着爹许赤脚的眼睛说道:“娘,人走,眼先死。你看我爹的眼,像死了吗?” 娘小心翼翼地过去,仔细看了看丈夫许赤脚的眼,犹豫不定起来。 从昨夜小儿子许小山叫她进来开始,她就看见丈夫的眼睛一直是这样看着屋顶。 起初,她还以为丈夫是心愿未了,死不瞑目,吩咐小儿子许小山去替爹抹上眼皮。 但许小山无论怎么去替爹合眼,许赤脚的一双眼睛都是顽强地睁着,怎么也合不上。 娘陪着爹,守了整整一夜。 到天明时,小儿子许小山心里害怕,趁着娘没注意,跑出家门去叫人。 其实,许一山不敢确定爹究竟走没走,他只是希望,爹没事。 许赤脚心口的温度一直在,这让许一山坚定地认为,爹许赤脚没死! 戏剧性的一幕,在中午时分出现了。 许赤脚的手脚突然动了动,眼皮子眨了眨,人便坐了起来。 娘被眼前的一幕吓住了,居然连退了几步。 小弟许小山更是不敢靠近过来,远远地躲在门边朝屋里张望。 许一山坐在床头,将爹许赤脚拥在怀里,悲喜交加地喊道:“爹,我是一山,我回来给您拜年来了。” 许赤脚淡淡一笑,摆了摆手道:“你让你娘和小山都出去,我有话对你说。” 许赤脚死而复生,这对娘来说,是最大的喜讯了。 听丈夫要赶自己走,娘不满道:“老东西,你是死得活不得,活得了不得。你还想赶我走,我偏不走。” 许赤脚脸色一沉道:“让你走就走,废话那么多。我与儿子有重要的话要说。” 既然丈夫没事,娘的心落了地。 她真出去了,不忘将小山喊走。 许赤脚让儿子许一山去关了门,确信外面没人时,才小声说道:“一山,爹一辈子没求过人,这次我要求你给我办件事。” 许一山眼眶一热,赶紧道:“爹,您说。” 许赤脚道:“你找人帮我把无修庙修一修,我要去庙里住。” 许一山吓了一跳,赶紧道:“爹,你可是有家有室的人,怎么可以去庙里住?” 许赤脚沉下脸去道:“你听我的就是。” 许一山便不做声了。爹的要求让他很为难,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无修山上,他根本无法做到。 他迟疑道:“爹,其实你在家也一样啊。” 许赤脚摇了摇头道:“你不懂。” 见儿子不表态,许赤脚赌气道:“你不帮我,我自己弄。” 无修庙已经不知被谁拆得七零八落。而且,庙里钟鼓失踪后,小庙就失去了灵魂。 许一山怎么也不愿意爹独自去庙里住,在他看来,爹就一凡人,怎么能修仙? 可是,看爹意思,非去不可。 他无奈道:“爹,要么等我恢复了无修水库的生态后,你再去?” 许赤脚茫然问:“什么生态?” 许一山道:“我要把无修水库的大坝建起来,让无修水库恢复它原来的模样。那样,你再去无修山上,可以吗?” “不,我就在山上住着,等着你来恢复。” 许一山一听,感觉话里的意思有些不对劲了。爹这不是给他戴了一个紧箍咒了吗? 听说许赤脚又活了过来,全村人都来看望他了。 许赤脚不让一个人进他的药房,他也不出来。 快天黑的时候,他才将许一山叫到跟前,递给他一个小巧的瓷瓶子道:“好好收着,带在身边。记住,它可救你命。” 许一山笑道:“爹,你给我的是什么神仙宝贝啊?” 许赤脚没理会儿子的玩笑,继续叮嘱他:“记住,粉红色的,只可给女人服用。” 许一山摇晃着瓷瓶子,听到里面传出来轻微的响声,好奇地问:“什么样的女人可用?” 许赤脚意味深长地看了儿子一眼,“你想她成为你的女人的人。” 许一山摇着头道:“我不要,这不是好东西。” 许赤脚瞪儿子一眼,“东西没有好坏之分,在于人心。你今后是做个好人,还是做个恶人,全在你自己。做人,良心为上,违背良心,必遭天谴。” “一山,爹已不是常人,以后如果出现意外,你不要大惊小怪,所有的一切,都是天意安排。你出去吧。” 许赤脚将儿子从屋里赶出来,再不见他的面。 正文 第407章 别让我看不起你 年后,许赤脚不顾儿女反对,坚决上了无修山,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大年初三这天,陈晓琪果真回了茅山县。 许一山一大早就去了陈勇家,等着陈晓琪回来。 上午十点,陈勇的司机接回来了陈晓琪。同行的有柳媚。 柳媚没去陈晓琪家,只好让司机辛苦一趟,直接送她回古山镇。 曾臻抱着女儿左看右看,喜欢得不得了。陈勇坐在一边只是微笑着看她们母女亲热。 许一山不好意思凑上去,便守在厨房炖汤。直到曾臻进来叫他,“一山,你去吧,小琪在房里等你。” 许一山这才如闻梵音,赶紧洗净了双手,一溜烟钻进陈晓琪的闺房。 陈晓琪坐在床上,看许一山慌慌张张的样子,抿嘴而笑道:“许会长,你慌什么?” 许一山几步窜到她跟前,贴着她耳朵道:“老子老婆回来了,我能不慌?” 陈晓琪笑骂道:“流氓,谁是你老婆啊?不要脸。” 许一山不顾陈晓琪的嗔怪,挨着她坐下,伸手将她搂紧怀里。 他闻着她的发香,小声道:“老婆,我检查检查,看看胖了还是瘦了。” 陈晓琪躲闪着他,低声训斥他,“许一山,这是在我家。” 茅山县这边有个规矩,女婿在丈母娘家是不可以乱来的。通常,女儿女婿回娘家,丈母娘会将他们分开睡,绝对不允许一个被窝。 据说,女婿在丈母娘家乱来,会带来晦气,不吉利。 陈晓琪的这句话,就是在暗示许一山,这是她娘家,许一山你猴急猴急的,想干嘛? 许一山当然也明白陈晓琪的意思,非但没感到颓丧,反而心里荡漾起一圈涟漪。陈晓琪这样说话,明显是接受了他啊。 陈晓琪告诉许一山,本来她是打算在年前回来的。可是柳媚的公司临时接到一个演出任务,人家请的大牌因为档期不对,不能参加演出。公司便决定让柳媚代替。 柳媚属于签约艺人,对于公司的安排不能拒绝。 陈晓琪目前是柳媚的正式经纪人,她不能丢下柳媚单独回来。因此耽搁到了初三才回茅山县。 许一山笑道:“理解,这时代,谁都身不由己。” 陈晓琪便转过头盯着他看,狐疑地问:“你还没告诉我,怎么从副镇长变成了许会长?” 许一山苦笑道:“组织的安排,我不能不服从吧?至少你现在是个会长太太。” 陈晓琪哼了一声道:“你认命了?你知道这个会长是没有前途的吗?” “知道啊。”许一山一本正经道:“我本来就是个胸无大志的人,如今有个会长干干,面子上也过得去。要什么前途啊?” 陈晓琪瞪他一眼道:“许一山,别怪我看不起你。你如果没有上进心,只想着当这个会长,以后别说我认识你。” “我认识你就足够了啊。”许一山笑嘻嘻地说道:“我当不当会长,你都是我老婆。” “你还想继续在这个位子上干,我才不愿意做你的老婆。”陈晓琪认真说道:“许一山,我这次回来,不打算走了。我回去上班。” 许一山吃了一惊,迟疑着问:“你不去给柳媚做经纪人了?” 陈晓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柳媚是你什么人啊?我是你什么人啊?你口口声声叫我老婆长老婆短的,你愿意自己老婆去做伺候人的事啊?” 陈晓琪连珠炮一样的质问,顿时让许一山哑口无言。 她如果放弃给柳媚做经纪人,这是个很重的问题。柳媚太单纯,不善于与别人打交道。当艺人本来就是个很敏感的职业,一步没走稳,一辈子可能玩完。 “许一山,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对啊?” 许一山摇摇头道:“没有什么不对的。人总要学会成长。柳媚虽然社会经验不多,但她毕竟是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给她时间,她会成熟。” 陈晓琪又哼一声,道:“还成熟呢,难道她原来不成熟吗?你吃过?” 许一山知道陈晓琪是在故意找茬,便装出一副为难道表情道:“我自家的都没顾得上吃,哪还有闲心去吃别人家的。” “看样子你有闲心的时候,还会去偷吃呀?” “冤枉!”许一山连连叫屈道:“给我一百个胆,我许一山也没这胃口。” 两个人说了一会话,比起刚开始登记,两个人的关系似乎亲密了许多。 许一山试探着问:“秀怎么没一起回来?” 陈晓琪恍然大悟一样笑了起来,她赶紧说道:“哎呀,我差点忘记了。秀托我带了东西回来。明天你要没事,带我去你家吧。一来给老人拜年,二来,我要把秀带回来的东西,亲手交给你爸妈。” 许一山问:“秀带了什么东西回来?” 陈晓琪道:“你想知道,问秀去啊。” 许一山便不再问,心里隐隐冒起来一丝愧疚。 他觉得妹妹许秀为他付出了太多。当初如果不是秀主动提出退学在家跟爹学医,以许赤脚的脾气,他许一山能抗拒得了他的决定? 妹妹许秀在设计方面有天赋,恰好碰上了陈晓琪。 陈晓琪可不像许一山那样,在爹面前大话不敢说半句。陈晓琪瞒着许赤脚,偷偷将秀带走带在身边,让许赤脚无可奈何。 原本以为许秀跟着陈晓琪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谁料妹妹许秀却去做了廖老的保姆。 许一山至今都不敢将妹妹做保姆的消息说给爹听。他深知爹知道后,会不顾一切赶去燕京将秀接回来。 许赤脚有个底线,绝对不能去做伺候人的事。 许秀身份是个保姆,不就是伺候人的吗? “秀没事吧?”许一山试探着问。他心里还有一个疑问,上次与陈晓琪通电话的时候,陈晓琪开过玩笑说,秀似乎与某个男人有关系? 陈晓琪当然明白许一山话里的意思,她淡淡回了一句:“你是想问,秀与黄晓峰的事吧?” “黄晓峰?”许一山心里猛地一跳。这是他最不愿意听到的结果,尽管在与陈晓琪通过电话后,他几百次地想过,这个人应该就是黄晓峰莫疑。 但他内心深处还是希望自己猜错。 “黄晓峰在廖老家见过秀,他在追秀。”陈晓琪说得很随意,“不过,黄晓峰现在也是个副处级的干部,在茅山县,他算是最年轻的处级干部了。” “哪又怎么样?” “怎么样?至少代表着前程无量啊。” “前途真那么重要?”许一山不屑地撇撇嘴道:“我们乡下人,很多人一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就是村长,还不是活得很好。” “人站什么山头,就唱什么样的歌。”陈晓琪咬着唇说道:“许一山,如果你真不思上进,对不起,我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男人。” 正文 第408章 黄山的新想法 进入新年一上班,许一山便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气味。 老吴每天哼着小曲进进出出办公室,偶尔与许一山聊几句无关痛痒的天。 过年时,老吴在大年初一清早就赶去给谢飞拜年。 他在谢飞家坐了半个多小时后,才有客人陆陆续续来登门拜年。 老吴不无兴奋告诉许一山,“今年我算是拨了头筹了。原来谢县长这人真的很和蔼,很平易近人啊。” 老吴过去一直在为自己的副处发愁。眼看着就要退休,如果退休之前不解决待遇,他这辈子就算是白过了。 许一山看老吴神采飞扬的样子,知道他解决待遇的问题应该有了眉目。心里也暗自为他高兴。 毕竟,老吴在地方志办公室呆了半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上班的第三天,黄书记秘书亲自来了许一山办公室。 地方志办公室平常很少有人来串门,像他这样级别的人更是千年不遇。 许一山连忙起身招呼他,找了半天,没找到一个杯子。 因为办公室来人少,老吴平常就没准备接人待物的必备工具。他与许一山都是用自己专用茶杯。突然来了客,还真没办法。 秘书看许一山翻箱倒柜半天没找到一个杯子出来,便笑着问他:“许会长,你不是有办公经费吗?怎么连个一次性辈子都没预备?” 许一山嘿嘿地笑,心里却在想,自己什么时候知道有办公经费了?地方志办公室属老吴管,他基本不过问这些小事。 老吴接过去话说道:“徐秘书,小许的办公经费一年才几块钱?买茶叶都不够,还敢添置茶杯?” 徐秘书便笑道:“县里不也有专用茶杯吗?许会长你去问问你老丈人要嘛。” 许一山讪讪道:“你稍等一下,我去隔壁借几个过来。” 徐秘书摆摆手道:“算了,茶就不喝了。我来,是通知你一下,黄书记在办公室等你。你过去吧。” 听说黄山在等自己,许一山觉得很诧异。 从马来西亚回来后,黄山将他一脚踢到水利学会这边后,再没过问过他。 许一山心里知道,黄山是在生自己的气。毕竟招商引资的协助工作没做好,严华的亿万项目没落地,致使他进入市人大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了。 黄山是典型的本土干部,对外来的领导永远都有排斥感。 比如市委书记富嘉义,与黄山的关系一直就不温不火。说得严重些,黄山从心眼里不买富嘉义的帐,富嘉义也从没将黄山当作信得过的人。 两人一直保持着简单的上下级关系,黄山不求富嘉义,富嘉义也很少指导黄山工作。 其实,按黄山的资历,他退二线进市人大,完全符合规矩。 可是在新一届的人大名单里,并没有黄山的名字。这就是明白告诉了黄山,他退下去之后,就是彻底的退。 许一山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敲门进入黄山办公室后,轻轻喊了一声,“黄书记。” 黄山抬起头,一双眼睛从老花镜后射出来,目光就像两道凌厉的激光,将许一山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来了啊,坐。”黄山招呼他后,没再说话,继续低头看面前的文件。 许一山坐立不安,心里想,喊我来,又不说话,这是玩什么?心理战术吗? 几分钟后,黄山才抬起头,淡淡一笑问道:“会长还当得舒服吧?” 干工作哪有什么舒不舒服的说法?许一山赶紧回答:“黄书记,我在认真审阅《茅山水文志》,确保不留下任何错误。” 黄山哦了一声,似笑非笑道:“这么看来,你还很满意目前的工作嘛。” 许一山认真答道:“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之分,都是为人民服务。再说,任何一项工作,都需要有人去做。” 黄山嗯了一声,起身过来,坐在许一山对面,沉吟着道:“你的态度很不错。” 许一山谦虚地笑,在领导面前,千万不能口无遮拦。虽说黄山在位的时间已经屈指可数,但像他这样在茅山县耕耘了一辈子的人,仍然具有虎死威还在的效果。 “说说,还想不想在水利学会继续干下去?”黄山笑眯眯地看着他。 许一山这下有些为难了,说不想干,担心被领导说他好高骛远。说想干,哪真的是言不由衷。 水利学会本来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一个县,本来机构就达一百多个。这些人都是有编制的人,换句话说就是靠财政养活的人。 当初成立水利学会的目的也就是安排退下去的领导,让他们不至于一退到底,失落感太过强烈。 说得再明白,就是养老的地方。 他许一山今年才三十岁不到,正是血气方刚,干一番事业的时候。若是有让他施展自己抱负的舞台,谁会愿意守着这个半死不活,暮气沉沉的水利学会。 黄山这样问,背后有什么潜台词,许一山心里没底。 因此,他只能打着哈哈说道:“只要需要,我无怨言。” 黄山便不做声,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茶道:“有人现在在四处笼络人心,认为我黄山已经是昨日之秋了嘛。” 许一山心里一动,没敢轻易接话。 “这些人,难道就真的以为我下台后就成了废物了吗?”他开始冷笑起来,“我倒想看看,他们要怎么蹦跶嘛。” 显然,黄山知道了现在谢飞门庭若市,而他门可罗雀的事。 从传出黄山退休,谢飞接任书记的消息开始,茅山县的官场确实有了微妙的变化。 过去,大家都以能得到黄书记的批评为荣,对谢县长的赞扬完全不屑一顾。 而现在,大家似乎都在有意回避黄山。 黄山突然当着面对许一山说出这番话,看似牢骚,其实却暗藏深意。 许一山连忙说道:“黄书记,您就算退休了,您还是我们茅山县最受尊敬的领导。没有您,茅山县贫困县的帽子可能到今天都还戴着。单凭这一点,您的功绩就不是谁都可以抹杀和取代的。” 黄山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突然问:“现在让你回洪山镇去,你有不有信心把工作干上一个新台阶?” 许一山没吱声,黄山这是在试探他,他不能过早将自己完全暴露在他的眼前。 “一山啊,有个事你得知道,小段这人工作能力很强,就是脾气有点不好。现在我要退了,小段的工作跟着也得调整。他要负责更多更重要的工作。因此,洪山镇的工作,可能他会没太多时间去照顾。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许一山似懂非懂地点头,道:“领导都忙,我理解。” “我的意思,如果小段抽不出时间来照顾洪山镇的工作,我想有必要给他配备一个好的助手,这样才能让他更能全身心地投入到新工作中去。” “如果你没其他意见,我想,这个任务就交给你吧。” 正文 第409章 突击提拔 按照惯例,黄山的任期还有三个月时间。 他现在如果在人事上有任何举动,都将视为“突击提拔”。 黄山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许一山离开水利学会,转任洪山镇党委副书记,副镇长,全面协助段焱华的工作。 换句话说,许一山这一下就成了乌鸡变凤凰,飞上枝头了。 许一山使劲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小声道:“黄书记,我怕我的资历不够啊。” 黄山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道:“说你够,你就够,不够也够。一山啊,你千万别以为我是看在老陈的面子上这样安排你。而是我个人认为,你是棵好苗子。我干了一辈子的工作,识人的水平还是不错的。你这个人啊,有闯劲,有胆量,能接受新鲜事务,茅山县的未来,就需要像你这样的干部来带好头啊。” “一个人能不能干事,是干好事,还是干坏事,取决于这个人的秉性。一山,你若是心里还装着我茅山县五十多万的百姓,我想,你不会推辞的。” 许一山心里涌起来一丝感动。 黄山的话,似乎句句都说在他的心坎上了。 说实话,过去他对黄山的印象并不太好。主要是因为黄山儿子黄大岭的原因。 黄大岭是个带有浓厚传奇色彩的人,当年他闯下了弥天大祸,最后却有惊无险,到现在,还成了令人羡慕尊敬的有钱人。 黄大岭能有今天,许一山坚定地相信,这都是因为他有一个做县委书记的爸爸。 黄山见许一山不吭声,问了一句道:“一山,你还有什么顾虑,可以说出来给我听听嘛。” 许一山鼓足勇气道:“黄书记,你现在让我去洪山镇,您不怕别人在背后说你搞突击提拔?” 黄山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他深深看了许一山一眼道:“看来你心里还是很有路数的嘛。不过,你放心,这是规矩。我提拔你许一山,是因为你许一山有这个能力嘛。你若是个废物,你就是跪在地上求我,你也别想前进一步。” 许一山无话可说了,他总不至于在黄山面前承认自己无能吧。 “还有一个事,我听说小琪回来了。老陈昨天与我说了,说小琪想回来上班,你说说看,该怎么安排?” 许一山嘿嘿地笑,道:“她肯定服从组织安排。” “小琪原来是在妇联吧?”黄山想了想道:“你有时间与小琪说说,看她愿不愿意去县团委。那边还缺一个副书记。” 黄山一出手,就将他和陈晓琪的工作安排妥当了,这不由许一山内心充满了感激。 他有些想不明白的是,明明是自己让他进不了市人大,为何他还会在这时候拉他一把? 从明面上看,许一山并非属于黄山阵容的人。尽管陈勇是跟随了黄山一生的人,但并不等于他许一山也是他黄山的人。 有几件事可以看出来,许一山不但不是黄山的人,相反还是他的对立面。 比如黄大岭起诉洪山镇返还保证金,就是他许一山力排众议,亲自上庭应诉,让黄大岭灰头土脸了一回。 他也是直接导致黄大岭觊觎洪山镇小平原土地破产的人。 更有一个不好启齿的事,陈晓琪掌掴黄大岭,而黄大岭却不敢声张。这在茅山县可是唯一,就是放在衡岳市,可能也没一个女人敢当着无数人的面,去掌掴他黄大岭。 难道,黄山对这些事都淡忘了? 许一山的疑惑,在陈勇哪里得到了答案。 原来过年期间,茅山县的干部大多数排队去了谢县长家拜年,唯独他许一山没去。 听到这个事后,许一山差点惊出了一身冷汗。 其实,并不是他不去,而是他不屑去。 老吴拿到了今年拜年头筹,他得意忘形的模样让许一山感到他很可怜。 做人做到没骨头,就一点也不值得同情了。 尽管老吴一直坚定地认为,他这些年所受到的不公平的待遇,全来自黄山的打压。但许一山想,如果让老吴春风得意,仕途平坦,还不知他能干出什么样的事来。 老吴去抱谢县长的大腿还情有可原,老董暗示许一山去走谢县长的路线,就让他有些瞧不起他了。 老董突然一反常态,开始对当官有兴趣了,这让许一山很惊异。 他记得他们刚认识时,老董身上的一种超然世外的气质,曾经让许一山惊羡不已。 老董出身官员之家,对官场里的事了若指掌。 他曾对许一山说过,若是那天他想从政了,一定要让人看不懂。 许一山不知道他说的看不懂是什么含义,但许一山知道,以老董对官场的熟知程度,他进入这个体制,还真能让人刮目相看。 老董今年也去谢县长家拜了年。 但不是老董一个人去,而是他退下来的老父亲,亲自领着他上了一趟谢县长的家门。 小酒馆的老夫妻果真在年前离开了茅山县,这样许一山想与老董喝酒就没了好地方。 但老董是茅山通,没有了小酒馆,他有更好的地方去。 老董带许一山去的地方,之前许一山从未来过,甚至都不知道茅山县城里还有这样一个优雅的地方。 这地儿的主人常年在国外,据说在澳洲有一座将近千顷的葡萄庄园。 这人与老董是同学,从小学一直到高中。 后来出了国,是去继承他在国外一个远房叔父的遗产。 他将茅山的这地儿交给老董在打理,是一座隐藏在县城里的大别墅,建在县城唯一的一座山上。 这座山是茅山县城唯一的一座公园,别墅就在半山腰,平常鲜有人至。 老董的朋友年前回了国,在茅山县过年。 许一山在一脚踏进别墅大门时,心里突生感叹,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一个中年妇女出来将他们迎进屋里,告诉老董说,老板在楼上有点事,等下就下来见客。 坐了几分钟,老板下楼来,果真是个与老董年纪差不多的男人。 他看起来很精神,头发剪成板寸,像刺猬一样的根根竖起来。 老远,他就伸出双手招呼道:“贵客上门,有失远迎,见谅见谅。” 许一山客气与他握手,发现他的手掌心很厚,显然柔软而富有弹性。 他自我介绍道:“敝人姓卫,叫卫视。许先生,你叫我卫哥就行。” 他一开口就知道许一山姓许,看来老董事先与人家说了。 许一山客气道:“卫哥,第一次登贵府大门,没提前预约,惭愧惭愧。” 卫视笑道:“来我这里就没必要客气了,以后,许老弟你要不嫌弃,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吧。” 许一山连忙道:“不敢不敢。这么豪华富贵的地方,说实话,我有点不适应呢。” 卫视就笑,看一眼老董道:“董兄,茶还是咖啡?” 老董笑道:“什么茶咖啡的?上酒。” 正文 第410章 谁在一手遮天 许一山被黄书记单独接见,并传出他要异动的消息,一瞬间在政府大楼掀起一场风暴。 老吴酸溜溜地问许一山:“小许,你走大运了啊,说说,送了多少?” 许一山狐疑地问:“送什么?” 老吴猥琐地做了一个数钱的手势,神秘兮兮道:“你还别哄我老头子,像你这样突击提拔的,不送断无可能。” 许一山哭笑不得,他知道说没送,老吴绝对不会相信。不如干脆逗他一下,于是便伸出一个手指头晃晃道:“这个数。” “一万?”老吴自言自语,摇摇头道:“应该不止这个数。” 许一山没理会他了,径直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 他来水利学会还不到两个月,在这两个月里,他确信自己啥都没干过。 上面交代说,让他将《茅山水文志》修改整理以备出书,他知道哪都是说着好玩的。县里不会拿出一笔钱来给他许一山著书立传。 黄山突然召见他,并毫无征兆让他重回洪山镇,超出了他之前所有的想象。 而且他是得知自己在春节拜年没上谢县长家的原因,从而得到了黄山的垂青,越发让他感到不可思议。 他有时候想,这算不算因祸得福? 黄山未退,他的权威就在。既然他已经公开找他谈过,结果应该不会出现偏差。 再次赴任洪山镇,现在只差一个常委会讨论的流程。 果然,三天之后,年后的第一次常委会举行了。 会议结束后,流出来一份名单。 这份名单就像一枚炸弹,瞬间将茅山县官场炸得四分五裂。 据传,名单是黄书记在会上拿出来的,他拿出的这份名单上清晰地标明了各局委办人员的调动安排。 这是黄山在传出退休的消息后,第二次大规模调整干部的动作。 第一次调整,洪山镇镇长刘文遭遇到了,他被从洪山镇调去了许一山老家古山镇。 虽说刘文从镇长换成了书记,从某个角度说,他比过去升了一级。其实,书记与镇长在级别上都是一样,只是看个人的强势态度,决定他的地位。 第一次调整很快落下帷幕,全县干部并没有大规模调动。 而这次显然不同,全县各乡镇的主要领导几乎都对调或调整到其他岗位去了。 县里几个大局的负责人,也不同程度受到了一定影响。 名单出来后,会上并没达成同意意见。据说,谢县长第一次当面提出了不同意见。 如此大规模的调整,势必会造成人心惶惶。 而且熟知官场规矩的人都知道,黄书记这次调整后,后任者至少在一个任期内没有了操作空间。 比如说,黄山退后,谢县长接任。谢县长不可能一上台来就全盘推翻黄书记的干部任用计划。可是如果不换人,在位的又都是黄书记的旧将。 试想,都是别人的人在位,他一个新领导就只能处处受人制掣,很难随心所欲施展自己的宏图计划。 又有人发觉,被调整的人,大多数是今年去谢县长家拜年的人。 谢县长以稳定为由,要求县委暂缓执行调整方案。 名单传到许一山手上时,他赫然看到自己与陈晓琪的名字都在列。 他拟任洪山镇党委副书记,陈晓琪拟任县团委书记。 他还看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名字——董一兵。老董拟任县水利局副局长。 名单上没有出现名字的,都是原地踏步。出现在名单上的,未必都是升迁。 比如谢先进,他就从监管大队大队长的位子上换成了交警大队副大队长。 许一山数了一下,名单上共有三十多个名字。换句话说,这三十多个人的命运将随之改变。 他特别留意了一下老吴的名字,可是从头至尾他找了两遍,都没发现老吴位列其中。 老吴在办公室骂骂咧咧,扬言要向上级反应情况。 许一山不动声色,他深知老吴只是动动嘴皮子,发发牢骚,真让他去反应,他还没这个胆量。 老吴将一条腿撂在办公桌上,眼睛看着许一山道:“小许,你说,我是不是走错门了?” 许一山嘿嘿地笑,反问他,“你走错了什么门?” 老吴叹口气道:“看来,我这次是失算了。我以为他要退了,我们之间的恩怨也就一笔勾销了。没想到这人计前嫌啊,我高看他了。” 老吴与黄山书记有过节,不少人知道。 三十几年前,老吴风华正茂,血气方刚。那时候还是小吴的他,很看不习惯黄山的所作所为。 特别在黄山一举摘掉茅山县贫困县帽子的时候,老吴第一个站出来坚决反对。 他指责黄山是个只顾个人政绩,而忽视老百姓实际利益的事实。在茅山县根本没条件摘掉贫困县帽子的时候,黄山不顾实际情况,一举摘掉贫困县帽子。 摘帽是好看了,但会遭受实际损失。 按老吴的话说,那是将白花花的银子双手往外推啊。 摘帽风波过后,老吴便被安排来了地方志办公室,这一坐就是十年。 十年里,老吴再没发声过。他就是想发声,也没了机会。 他默默地守在地方志,就像一个被遗忘的人。以至于一栋楼都安装了空调,唯独地方志办公室不安装。即便如此,老吴也没找人说说。 他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愿望,那就是在临退之前,解决他的退休待遇。 眼看着他最后一点的愿望都无法满足了,老吴表现出鱼死网破的决心出来了。 “有人想一手遮天。”老吴咬着牙说道:“看来,我要捅破天。” 许一山微笑道:“老吴,你想怎么去捅破天啊?” 老吴不满地哼了一声,道:“小许,别说我不爱护你们这些年轻人。重用你这样的人,我没话说。但有些人,德不配位被提拔,这就是裙带关系嘛。” 许一山不知道老吴话里的有些人指的是谁,但他明白,老吴心里肯定存在看法。 “他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他舒心。”老吴气呼呼道:“奈不何他,我还不能恶心他啊?” 这带着明显赌气的话,让许一山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你还别笑。”老吴放下腿来,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市里反应情况?” 许一山连忙说道:“信,我当然信。不过老吴你也别性急,现在不是还没落实吗?等尘埃落定之后再说也不迟啊。” 老吴深深看他一眼道:“你说得好轻巧,尘埃落定了,再反应那就是破坏团结了。” 他想了想,从柜子里找出来一份材料塞进包里,匆匆出门去了。 正文 第411章 问计 年后的茅山县官场,气氛显得比往常哪一年都要沉闷。 干部调整名单迟迟没有出台,许一山就只能继续留在地方志办公室。 黄山书记办公室门前再次热闹了起来,每天都会有人过来汇报。 许一山心情平静,能动最好,不能动,他也不抱奢望。 老吴去没去市委反应不得而知。反正没见着有任何消息流出来。 茅山县委县政府表面看平静如水,其实内地里正在风起云涌。 按惯例,此时的黄山书记应该逐步交权。接任者谢县长要进入角色了。但所有迹象表明,这一切都还没发生。 市里下来通知,全市七县五区一把手去市里参加为期三天的经济工作会议。 县委办主任陈勇车祸后一直托病在身,不能随黄书记参加会议。黄山让秘书来找许一山,希望他能代替陈勇与他一道出席会议。 许一山吓了一跳,赶紧婉拒道:“我不行,这些工作我从没做过,怕耽误黄书记的事。” 秘书根本不听他的解释,缓缓一笑道:“这是黄书记的意思。你要不愿意,自己去与黄书记说。” 黄书记秘书的名字也在本次干部调整名单之列。他拟出任县财政局副局长。 秘书出身名校,写得一手好文章。 他跟着黄山书记已经整整七个年头,几乎与许一山的工龄一样长。 全市经济工作会议每年开两次,过去这样的会都在年前开。但不知什么原因,这次会议拖到过完年才开。 经济工作会是非常重要的会议,基本都是一把手亲自参加。 晚上,许一山去了一趟陈晓琪家,将黄山书记要带他参加经济工作会议的事给陈勇夫妇说了,想从他们哪里讨一些主意。 陈勇没表态,曾臻显得十分高兴地说道:“有这样好的机会,怎么能错过?你爸身体不好,黄书记谅解他。他安排你去,其实也是在暗示,你爸的地位无可取代啊。” 陈勇眉头一皱道:“老曾,你说什么哪?有那么简单吗?” 曾臻瞪了丈夫一眼道:“就你想得多。黄书记让一山跟着去,这不是明摆着看重我们一山吗?” 陈勇道:“他在这个位子还能坐多久?” 一句话,将曾臻问得愣住了。 陈勇考虑得没错,现在许一山跟着他黄山春风得意,他退下去之后怎么办? 官场是很残酷的,退下去的人,就像没有底气的一条狗,谁也不会再鸟你。 有的只是表面上的客套,骨子里是再也不会认真对待。 “你们难道不知道,老黄下去之后,茅山县是谁的天下?”陈勇声音不高,威严却丝毫不减。“我告诉你们,是谢飞。” 曾臻道:“谢县长这人很开明,我觉得他不会对一山有看法。” “你懂什么?”陈勇眉头越皱越紧,“黄谢之争,在茅山县人人皆知。现在人家坐上头把交椅,还会放过对方的人?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托病不去上班吗?目前的情势,躲得越远越好啊。” 曾臻不满道:“你们这些男的,心思比女人的弯弯道道还多。权力对你们男人来说,就真的是命吗?” “比命重要多了。”陈勇叹口气道:“男人失去权力,就是失了天下。手无权,毋宁死。” 曾臻骂了一句:“不可理喻。” 陈勇摇摇头道:“亏你还在人大那么多年,难道一点敏感性都没学会?” “我需要学什么啊?”曾臻哼了一声道:“我做人光明磊落,心里不阴暗。再说,这次调整干部,一山的出路和小琪的出路,上头都安排好了。就冲着这一点,你也该最后支持一把。” 陈勇缓缓说道:“我怕害了孩子们啊。” 陈勇的这句话,让许一山心里涌起来一丝温暖。 这不是上下级之间的关心,而是长辈对晚辈的关怀。 天下父母,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女一生平安,顺顺利利的。 陈勇的这句话,暴露了他作为父母内心最柔软的一面。 曾臻沉默起来了,陈勇说完这句话也没再说。屋里陷入了难堪的沉默。 许一山一直没说话,但他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念头。他期望去参加这次会议。 既然是全市经济发展会议,也就是牵涉国计民生的会议。他想知道,领导们都有什么样的宏伟计划。 一个地方的发展,经济首当其冲。 缺少经济繁荣的社会,就是死水一潭。 老百姓的幸福生活,与经济发展密不可分。 一个好的领导,能带领人民群众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相反,就能让人民群众步入水深火热当中。 曾臻问许一山,“一山,你自己的想法呢?” 许一山没敢直接说出心里所想。他想得没陈勇这样多,也没有为黄山叫他随心而沾沾自喜。他只是想知道,上面的决策,究竟有多少是从实际情况出发的。 突然门一响,陈晓琪回来了。 她一眼看到屋里坐着的许一山,惊异地问:“你怎么来了?” 曾臻嗔怪道:“他不能来吗?” 陈晓琪道:“这是我家啊,他来之前也不与我说一声。” 曾臻瞪了女儿一眼,“你呀,一天到晚疯疯癫癫在外面玩,有必要与你说吗?吃了吗?” 陈晓琪笑了,道:“没吃呀。许一山,你来了正好,给我搞点吃的来。” 陈晓琪这次没跟着柳媚回燕京去了,按她的话说,她还是不能适应当经纪人。 曾臻起身道:“胡说八道啥?一山来家里是客。” “什么客啊,他要当自己是客,就别来。”陈晓琪轻轻推了许一山一把:“还不快去,等我饿死啊。” 许一山赶紧起身,正要去厨房,被曾臻喊住道:“一山,你坐,别惯坏了她。” 陈晓琪委屈道:“妈,我究竟是不是你亲生的啊,你胳膊肘往外拐哦。” 曾臻干脆道:“不是,你就是我和你爸在垃圾桶边捡来的。不服是不是?” “服,我哪敢不服啊。”陈晓琪撅着嘴唇道:“我都是捡来的了,还敢不服吗?” 曾臻去给陈晓琪弄吃的,陈晓琪不顾父亲陈勇在,朝许一山使个眼色道:“傻站着干嘛?跟我来。” 陈晓琪回来后,一直住在家里,一步也不去许一山住的房子。 许一山邀请了几次,陈晓琪都借故不肯去。 她甚至对许一山说,我知道你心里打什么鬼算盘,我偏不去。 陈晓琪居然知道许一山是来家里讨主意的,她没等许一山开口,径直说道:“许一山,我觉得你这次该去。” 正文 第412章 混个脸熟 陈晓琪鼓励许一山跟着黄山去市里开会,她的理由只有一个——混个脸熟。 市里每年一次的经济大会,是最隆重和最重要的会议。 会期一般都在三天。 在这三天里,全市各地一把手,甚至坐落在本市的国有大企业领导人,都将悉数出席。 领导在开会,陪着领导来的人便会在会场外聚拢到一堆,各自发表看法。这是一个最好扩大社交范围的机会。许多人可能对对方的领导不熟,但私下他们都已经成了兄弟。 许一山对陈晓琪的理由不以为然,甚至感到有些轻蔑。 他始终认为,自己又不是想去公关,混个脸熟有什么意义? 陈晓琪恼怒地说道:“许一山,你不去,会后悔一辈子。去了,你的眼界会宽一万倍。” 许一山心里想,陈晓琪强烈怂恿他跟黄山去开会,可能是在感激黄山对她的照顾。 她一怒之下辞职走人,如今回来,黄山不计前嫌,居然将她安排去了县团委担任副书记,似乎有种强烈的因祸得福的味道。 要知道从体制内离开的人,想重回体制,简直比登天还难。 许一山可以与任何人对着干,唯独不舍得让陈晓琪伤心。 有时候他想,假若陈晓琪问他要天上的星星,他会不会找个梯子上天去摘来? 陈晓琪于他,是一朵美丽的鲜花,是一道无形的魔咒。尽管他们是夫妻,过的却是与普通朋友并无两样的生活。 即便如此,许一山也从没焦虑,一点也没感觉自己活的憋屈。 他相信总有一天,陈晓琪会主动地偎依进来他的怀里。 “我答应你,我去。”许一山小声说道:“你别生气了啊。不过有一点我得说清楚,我不是黄书记的什么人。” 陈晓琪白他一眼道:“你少得意,你想成为人家的人,人家未必能答应你呢。” 许一山不会知道,这也是黄山试探他的最后一个手段。 倘若许一山拒绝随他去市里开会,安排他重回洪山镇工作的计划,可能会有变故。 在黄山拿出干部调整名单后,谢飞的反应非常激烈。 这也是他在与黄山搭班子以来反应最强烈的一次,过去县里提拔任用干部,处分处理干部,都是黄山一个人说了算。 谢飞不但从不提反对意见,相反每次都是第一个站出来表态坚决拥护支持。 谢飞的这次激烈态度,让黄山多少还是有些顾忌。 他开始筹划着调整出来一部分人,这样至少能让谢飞面子上过得去。 将谁调整出来名单,让黄山举棋不定。 恰好市里召开全市经济工作会议,黄山没有过多考虑,第一个将许一山拿出来试一试。 也就是说,只要许一山拒绝,许一山进入干部调整名单的事就得泡汤。他就只能继续守在地方志的办公室里,做一件永远也看不到希望的《茅山水文志》的编撰工作。 就在许一山做好全部准备工作,将要出发去衡岳市的时候,谢先进突然找来他的办公室。 谢先进这次也进入了干部调整名单,但他不是高升,反而是降了半个档次。 他从监管大队调整去交警大队任副大队长,这在谢先进看来,是对他极大的侮辱。 虽然谢先进过去对自己任监管大队长心怀不满,但至少级别上比副大队长要高。 从一个部门的一把手沦落为他人的下属,谢先进的愤怒几乎是写在脸上的。 他一进门便气呼呼地问:“许老弟,听说你要去市里开会?” 许一山嘿嘿笑道:“你搞错了吧?我哪有什么资格开会?我是随从人员,服务领导的。” 谢先进哼了一声:“准备舔大腿了啊。” 许一山一听到他用了一个“舔”字,心里很不舒服。 在他心里,黄山与谢飞,在本质上并无任何区别。 谢先进或许是因为姓氏与谢县长一致,他是谢县长最坚强的拥趸者,全县皆有所闻。 有人说过,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许一山知道,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斗争。 虽说他们都身处庙堂之高,但外表掩盖下的真相,还是一片江湖。 谢先进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揶揄着许一山,“许老弟,高升了,别忘了兄弟们啊。” 许一山苦笑道:“谢队,你讥讽我,没意思啊。” “不敢啊。”谢先进一脸认真道:“现在大家都在说,你许老弟得到了重用。未来前途一片光明。” 许一山没吭声,他不想解释。 有些东西,越描越黑。 谢先进见他不说话,便说明了来意。 谢县长想见他。 许一山哦了一声,并没感到意外与惊喜。 在许一山的印象里,谢县长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别看他贵为茅山县县长,但在黄山面前,他就像一个小脚婆婆一样,大气都不敢出。 最让许一山记忆深刻的是,自己曾经找过谢县长,希望他站出来主持正义。但谢县长只是打了一个呵呵,再不见下文。 正因为谢县长这种没有担当的性格,让许一山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远。 他或许不是个坏人,但他也不是一个有担当勇气的人。这是许一山在心里对谢县长的评价。 谢县长的锋芒在黄山书记传出来正式退休的时候开始毕露出来。 常委会上,他第一次反对黄山的干部调整计划,公开指出黄山的调整方案带有浓厚的突击提拔味道。 谢县长的反击,最终让黄山有点忌惮起来。 因此,调整方案一直没出炉,似乎在等待一个最合适的时机。 其实,懂的人自然会懂。方案迟迟没出台,并非胎死腹中,也不是推行不下去。而是双方在作最后的平衡。 无论是黄山,还是谢飞,都不会心甘情愿将茅山县干部的命运被对方一个人控制住。 谁心里都清楚,台上是谁的人,茅山县就是谁的天下。 许一山敲门进去谢县长办公室时,正巧看到老吴坐在里面。 老吴看到他进来,讪讪笑道:“许会长,来汇报工作?” 许一山摇摇头道:“不是,谢县长找我。” 谢飞点头道:“小许,你来得正好。我有个非常重要的事与你商量。”他转过头看了一眼老吴道:“老吴,你要没其他事,先回去吧,你的问题,县里会考虑。” 老吴不甘心道:“谢县长,您多久给我一个说法?” 谢县长眉头一皱道:“你的问题,需要讨论研究,不能急。” 老吴便颓丧起身,突然说道:“我有重要的情况要给谢县长您汇报。” 谢县长有点不耐烦,摆摆手道:“行,找时间我听你的汇报。” 老吴急道:“可能时间不等人哦。这件事,可不一般,如果确实,有人要坐牢。” 正文 第413章 明争暗斗 老吴神色紧张,脸上浮着一层神秘的微笑。 他轻轻说出一句话,惊到了谢飞和许一山。 “你们知道无修水库山上的钟鼓去了哪吗?”老吴神秘兮兮说道:“我有可靠消息,这两样东西在拍卖会上拍了将近一个亿。” 老吴突然说出这样一件事来,让谢县长和许一山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这两样东西是国家重点文物,却被人偷拿去拍卖了。”老吴叹口气道:“如果找出谁是幕后黑手,这事可有得热闹看了。” 谢飞紧紧皱着眉头,问道:“老吴,你都知道什么?说出来嘛。” 老吴嘿嘿地笑了起来,他将一缕白头发往耳际后撩了撩,压低声道:“这件事牵涉到的人,可能很厉害。我担心,万一搞不好,我会惹火烧身。” 谢飞鼓励他道:“老吴,你尽管说。只要你提供的线索有用,我想,你都问题就很好解决了。” 老吴道:“谢县长,这可是两件不搭嘎的事啊。这样,我仔细想想,有线索我第一时间来给你汇报。” 老吴说完,轻飘飘出了门,留下了一个悬念。 如果老吴不提起无修庙的钟鼓,谢县长和许一山都不会在这时候想起这件事。 无修庙钟鼓失踪后,县里曾经指示县公安局组成了一个专案组。 专案组组长是魏浩,专案组的目的是破获钟鼓失踪案。 但是,专案组在运作一段时间后,再没消息了。 据说,是在具体的侦查中,没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因此不了了之,将案子挂了起来。 老吴一走,谢县长突然问许一山,“小许,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我?”许一山吃了一惊,摇摇头道:“我没什么看法。老吴说的文物钟鼓,我见过。说实话,哪确实是真正的文物。至于文物流落去了哪里,我这里倒听到一个说法。这两样东西都已经不在国内了。” “出境了?”谢飞略显吃惊地自言自语道:“可惜了,这可都是国家文物啊。” 话题很快从文物身上转移到了另外的一个话题。 谢县长笑眯眯问许一山,未来有什么想法没有? 许一山认真说道:“谢县长,我是这样想的,花半年时间将《茅山水文志》的资料再整理落实,作为今后治理全县水利的参考材料。” “你的抱负就在这份资料上?”谢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 许一山诚恳道:“那是我本职工作,我对这业务熟。” “你自己不觉得的大材小用了吗?”谢县长笑吟吟说道:“小许,今天请你来,就是想与你敞开了聊聊。你对我们县的未来怎么看?” 这话题有点大,许一山犹豫着不知要怎么开口。 当然,他心里有一本账,茅山县的未来走向在他心里早已成熟。 “你尽管敞开说。”谢县长鼓励他道:“小许,茅山县的发展,需要你们这样一批有知识,有见地,有勇气,有担当的人来承担责任啊。” 许一山讪讪笑道:“谢县长,我学的是水利专业,对经济和社会科学不懂啊。” “是吗?”谢县长冷冷笑了一下,“你不懂,怎么可以去参加全市经济会议啊?” 这句带有明显责备的话,让许一山背上突然起了一层冷汗。 他赶紧解释道:“这是黄书记的意思。” 谢县长笑了笑道:“我没说你不可以去嘛。这是好事嘛,年轻人,就应该扩大眼界,多与外界接触,取长补短。不能将眼光局限在茅山县这一块地方嘛。” 许一山轻轻嗯了一声,浑身感到不自在起来。 茅山县的政治生态在年后表现得很现实。即将退下去的黄山,似乎在抓住最后的机会布局。而传言要接任他的谢飞,显然在阻止黄山的布局进程。 黄山布局成功,即便权力移交到了谢飞手里,他也只能是个瘸脚的人。 这是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明争暗斗,过去所有的罅隙都摆在了桌面上。 许一山本身是个独立的人,他既不靠在黄山这边,也不偏袒在谢飞这边。 偏偏他这样不站队的人,往往是权力者最欣赏,和最愿意争取到的人。 黄山和谢飞之间,历来就有矛盾。 只是这种矛盾被一团和气掩盖着,一般人还真看不出来。 黄山属本土干部,一辈子深耕茅山。 谢飞是外来的和尚,虽然有一身的抱负,却没机会让他施展。 这就像黄山曾经毫不掩饰地说过,在茅山县,谁也不能跳出他的手掌心。 黄山可能没想到,再牛逼的英雄,也会有谢幕的一天。 如果从许一山的角度去看问题,他当然更倾向于谢飞。 但是,他是个彻底抵抗站队抱团的人。他始终认为,人无论从事哪一种职业,只要心里装着万千百姓,就不枉做人的根本。 当然,谢飞叫他来,并非是指责他站错了队。而是他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他。 “小许啊,有些事,我们现在不讨论。”谢飞笑眯眯道:“我知道你是个想干大事的人。现在我有一个大事交给你去做,你有不有信心完成任务?” 谢飞说的任务,居然是严华的油脂基地项目。 严华投资的故事,在茅山县已经熄火了。现在突然被谢飞翻出来,看来他早有准备。 许一山小声说道:“这个项目现在情况不明朗。” “马上就要明朗了。”谢飞还是保持着一副笑眯眯的神态,这让许一山精神放松了许多。 相对于黄山来说,许一山感觉与谢飞在一起,精神上的压力要少许多。 黄山常年板着一副脸,很难看到他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有人形容黄山的眼光,就像一把锋利的刀,能将人从头到脚的皮剥掉。黄山身上永远都充满着一股杀气,而且这股杀气凛冽得让人不敢轻易靠近他。 相反,谢飞与他就截然不同。 任何时候看到他,都能看到他一张笑眯眯的脸。 关于黄山与谢飞的外在表现,陈勇有一个很恰当的比喻,越是叫得凶的狗,越不咬人。反倒是慈眉善目笑眯眯的老虎,笑容背后都会暗藏着一对锋利的爪子。 “我知道你与孙武的关系。”谢飞突然说道:“你们这段时间见过面了吧?” 许一山顿时愣住了,他怎么知道孙武回来了? 而且,从他的语气里,隐隐透露出来一个信息,他现在对油脂基地的项目非常感兴趣。 他需要一个人帮他完成这项计划,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他许一山。 而且非他莫属。 “如果你没想法,今晚,我请你们吃饭。”谢飞站起身道:“小许,我想,为了我们茅山县百姓,你不会拒绝我的邀请吧?” 正文 第414章 全市经济会议 全茅山县,可能除了许一山外,就只有谢飞明白,油脂基地项目不会黄。 许一山不得不佩服谢飞的洞察力。 严华来茅山投资,黄山不知道是担心谢飞抢了他的功劳,还是什么其他原因,他一直有意识的让谢飞不接触项目。 就连县里举行欢迎宴,谢飞也只是出席,很少发言,哪怕是表态。 谢飞一脸和蔼道:“小许,你办成了这件事,就将是茅山县的大功臣。而且这件事影响深远,会彻底改变我们县的面貌,做到彻底脱贫。” 许一山推辞道:“谢县长,我尽力而为。只是这件事的决定权不在我手里。” “我相信你。”谢飞微笑道:“你这个人让我很放心。因为你身上有一股正气,这是我在其他同志身上很少看到过的。” 黄山先找他谈话,将他重新起用,安排去洪山镇担任党委副书记。这让大家都有个非常强烈的感觉,那就是黄书记是个为了大局,不计前嫌的人。 谢飞紧跟着黄山步伐,约了许一山谈话,将引资的重任交给他负责。他在尽最大限度的表达他对许一山的善意。 茅山县两大顶级巨头,先后不同时间找他许一山单独谈话,很快就在干部中间流出来一个说法,他许一山是个真正的红人,不但书记看重,县长也看重。 只有许一山自己心里非常明白,这样的结果就是让他走钢丝,他必须平衡两边的关系。一步踩空,他就有可能掉入万丈深渊。 他的处境变得非常微妙,让人想亲近,却又因看不到结局而不敢轻易靠近他。 他突然变得孤独起来,大家对他又敬又怕,唯恐因为与他的关系而让自己的前途变得扑朔迷离。 三天后,全市经济会议如期召开。 市委富嘉义书记亲自主持会议,这场聚齐了全市精英的的经济会议比以往任何会议都显得要重要。 毕竟,会议决定的是未来一年全市的经济走向,涉及面很广。 许一山他们是不被允许进会场的,他们只能等在会场外,随时为自己的领导服务。 比如根据会议需要,调整发言内容,修改报告数据等等。 经济会议不但要给未来开药方,还得总结过去一年的得失。 第一天会议结束之后,许一山捕捉到了两个信息。 一是市里准备启动过去一年经济工作中存在重大失误的追查工作,二是市里要求,今年恰逢换届年,必须保证各县工作稳步向前。 黄山从会场出来时,脸色很不好。 富嘉义书记在会上点了茅山县两次名。他首先肯定了茅山县在抗洪抢险中的主要成绩,同时,他对茅山县在招商引资中隐瞒的行为表示了不满。 黄山心情不好,许一山他们没敢主动说话,默默跟着一起回房间休息。 三天会议,与会领导由市里统一安排住宿,随行人员由各县自行安排。 跟随黄山去市里开会的除了许一山外,还有他的秘书、司机,另外,县委接待办这边派了一个副主任跟着一起来。 许一山对接待办的人参与开会随行有些不理解,秘书点醒他,接待办有接待办的优势,像这样集中起来开会的时候,领导私下里免不了要互相沟通交流。 许一山见接待办的是个男的,想起杨柳来,心里不禁一阵怅然,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回去宾馆,黄山将许一山和秘书叫去他的房间,劈面问:“去年县里不是对抗洪抢险的事作了一个总结了吗?你们把总结报告给我找出来,我要看看。” 秘书忙着打电话回县里,要求办公室的人连夜将报告送来市里。 许一山并没见着报告是什么样的,他甚至连县里的表彰会都没让参加。 在他的印象中,茅山县确实召开过一次声势浩大的总结表彰会。 洪山镇的代表是段焱华,他在那次会上拿回来两个荣誉。一个是对他个人的表彰,他是抗洪英雄。另一个是集体荣誉奖,毕竟洪山镇在抗洪中没有人员损失。 许一山本来是应该获得殊荣的人,但段焱华说了,如果他许一山不将虹桥炸了,他确实该立一功。 炸了虹桥,他最多就是功过相抵。不追究他炸桥的责任,已经是最大限度的让步了。 许一山自己也从没就个人得失想过,相反他就像段焱华说的那样,内疚于他毁了一座虹桥。 虹桥恢复重建的工作一直停滞不前。原因在于与黄大岭的官司还没完全了段。 如今,黄大岭的公司仍然是建桥主体施工单位。按照当时签署的合约,在一方未完全放弃权利的条件下,协议依然具有很强的法律效力。 现在的情况是,谁先主动提出来毁了合约,谁就是违约的一方。 违约一方要承担非常大的经济损失。因此,双方谁也不提出来毁约,但黄大岭公司却没有任何要施工的意图。 虹桥重建的事,就这样拖了下来。 半夜时分,报告才送来。 黄山在看过报告后,立即叫许一山去他房间。 他指着报告问:“一山,洪山镇在去年上半年的洪灾中共损失了多少?” 许一山想了想说道:“人员零伤亡,倒塌房屋十二间,各种家禽家畜约一千只(头)左右。绝收农田面积300亩。直接经济损失该在两千万左右。” “你的数据都是哪里来的?”黄山微微皱起了眉头。 许一山小声道:“我自己收集整理的。” “数据真实可靠?” 许一山十分肯定地点头。 黄山半天没出声,摆摆手道:“你回去休息吧,明天你跟我一起进会场开会。” 全市经济工作会议在市委大礼堂举行。 许一山去了的时候才发现,来参加会议的人很多,容纳一千多人的大礼堂,至少坐满了一半的席位。 他留意了一下,发现主席台上都是市委市政府的主要领导。 底下前三排,是各县区一把手。 往后,是驻衡岳地区央企代表,衡岳地区大型企业代表,以及各行各业的代表。 再往后,就是像他这样的,各县区领导的随行人员。 主席台正中间,富嘉义一脸严肃,照本宣科地读着报告。 许一山与主席台隔的距离有点远,但依稀能看清主席台上人都面孔。 他一路看过去,猛然停在一张脸上,几乎惊叫出声。 正文 第415章 老同学是领导 许一山没看错,主席台最靠边坐着的人,正是老同学胡进。 胡进什么时候来了衡岳市,他一无所知。 他现在是衡岳市什么人,他还是一无所知。 胡进来衡岳市,居然不告诉他,这让许一山心里很不舒服。 他是看不起自己,还是有别的原因,许一山还是一无所知。 大家都是同学,一个宿舍住了四年。如今人家已经高坐主席台,而他,还只是一个与会领导的随从。许一山心里冒起来一丝惭愧。 胡进面带微笑,一副居高临下的气势,目光越过底下一片黑压压的人头,似乎在找寻什么。 许一山刻意埋下头,不与他目光对接。 尽管他深知,在一片人头当中,胡进未必能发现自己。 突然,手机一震动,来了消息。 一般情况下,开这样声势浩大的会议,会在会场安排布置信号屏蔽器。所有通讯工具进了大礼堂就成了砖头。 不知是今天屏蔽器没开,还是根本没装。反正许一山的手机确确实实收到了一条信息。 让许一山更惊奇的是,信息居然是胡进发来的。 “你小子躲个毛线,我看到你了。”胡进在话后还发了一个捂着嘴笑的表情。 许一山心里疑惑不已,他明明坐在主席台上,底下那么多双眼睛在看着。也没见他拿过手机,信息是怎么发出来的? 紧接着,第二条信息来了。 “下午是小组讨论会,你来我房间。”他写了宾馆名字和房间号,许一山一看就知道是衡岳市委的接待宾馆。 这家宾馆是衡岳市最高档豪华的宾馆,无论外观设计,还是内部装修,以及宾馆内部的服务,都是按照五星级的标准来的。 宾馆是衡岳市唯一一家五星级酒店。 宾馆叫“林影假日酒店”,是一家民企。 衡岳市的对外接待工作,全部安排在这里。 新来衡岳市履职的重要领导,也会在林影假日酒店过度一段时间。 许一山一看,就知道胡进的身份不一般,至少算是衡岳市重要领导之一。 想起他们在燕京见面时,胡进说过的话,那时候许一山还以为胡进在开玩笑。他怎么会放着燕京那么好的地方不呆,跑来地方吃苦? 虽说京官外放是晋升的前兆,但许一山总感觉胡进与他一样,似乎对仕途的热情并不像别人那么热烈。 胡进的出身一直是个谜,即便如许一山,与胡进算得上是最知心的兄弟,还是弄不清楚胡进究竟是什么背景。 但他能明显感觉得出来,胡进的背景,不是一般人家。 胡进从来不提他的背景与出身,许一山也从来不问。 这样,两个人的友谊反而愈加坚固,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出身让另外一个人产生出自卑,从而生出影响友谊的罅隙出来。 上午的会议在一阵热烈的掌声中结束。 下午是最紧张的各小组讨论会,最后一天的会议上,各小组的讨论意见都将汇总,归纳出来今年一年的经济发展目标。 黄山中午没休息,他在中餐过后,喊上许一山回去了房间。 下午的小组讨论会上,黄山要把茅山县今年的经济规划讲出来,关键一点在于市里对茅山县的政策支持。 今年的经济会议上,市委书记富嘉义已经明确表态,全市所有土地的出让、变更性质,必须由市里统一计划。绝对不允许各县区私自出让土地,严禁土地财政政策,切实加强和发展实体经济。 一句话说,市里断了各县区的财路。 各县区叫苦连天,失去土地财政政策,他们的日子将会很难过。 茅山县也不例外,这些年来,以段焱华为首的几个人,一直坚持走土地财政的路。 土地财政的好处是来钱快,来钱多,而且几乎没有任何后果。 按段焱华在常委会上说的意思,土地出让给私人,不等于土地就归属给了私人。毕竟,不管本事多大,土地是谁也拿不走的事实。 土地是永恒的,人是变更的。拿土地换钱来解决其他民生问题,是目前财政紧张时最好的办法之一。 茅山县一直就是个工业基础为零的县,全县的资源也少得可怜。要想让茅山县跟上甚至超过其他兄弟县区,采取土地财政为唯一的办法。 段焱华的施政方针,后来就成为了茅山镇的主流思想。 这几年茅山县城的变化所有人都有目共睹,与过去十年比,简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城市变大变漂亮了,但老百姓的口袋里依旧如从前一样,并没多几两银子。这就好比是一个虚胖子,看着牛高马大的,但只要用一点力,马上就大汗淋漓显出原形来。 许一山是土地财政最坚强的反对者,他曾经与老董发过牢骚,拿土地换财政,无异于杀鸡取卵。 事实证明,在许一山的坚决反对下,黄大岭意欲拿下洪山镇小平原土地的计划一直没能得逞。这也成为他与段焱华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 段焱华已经将他从洪山镇驱逐了出来,现在黄山又要让他回去。 这一波操作让许一山完全失去了判断,难道黄山不知道儿子黄大岭要洪山镇的土地?难道他不知道他许一山是最坚强的反对者? 难道黄山是故意想给儿子上眼药? 诸如此类的念头让许一山根本摸不清这些人都在想什么。 富嘉义第一次在大会上公开严禁土地财政的说法,让许一山突然对他产生了好感。 黄山问许一山,“如果茅山县失去土地财政的权力,全县财政将陷入严重的困境。你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黄山居然不隐瞒自己的观点,目前,茅山县靠的就是土地财政。如果从源头上掐死了,全县经济将陷入停顿。 许一山小声道:“黄书记,不卖地,茅山县不是没办法。办法很多,只是短期看不到效果。” 黄山饶有兴趣地问:“你说说看,我们县下步应该怎么走?” 许一山淡淡一笑道:“其实也很简单,我个人的建议是发展旅游,政府介入并积极引导全县群众发展电商事业。” 黄山若有所思,突然问道:“听说你去年过年的时候,帮人三天买了四百头猪?” 许一山嘿嘿笑道:“其实真要卖,一个小时就够了。我那是第一次尝试,说实话,黄书记,我感觉改变一个时代的经济新模式已经到来了。” 黄山道:“说说看。” 许一山便小声说道:“我们现在第一步要做的就是整合全县的旅游资源,这样基本就是无本万利。以旅游带动产业,如果不出意外,一年就能见成效。” 黄山摇摇头道:“不会那么简单吧?” 许一山突然来了一股勇气,他认真说道:“县里若是给我一个舞台,我一定给观众唱一出精彩纷呈的大戏。” 黄山笑了,他赞许地看了许一山一眼道:“一山,我希望我没看错你。” 正文 第416章 约法三章 胡进居然与许一山约法三章。 第一,胡进要求,绝对不能暴露出他与许一山是同学关系。 第二,许一山不能以任何借口直接找他汇报。 第三,许一山不得与他讨论任何工作上的问题。 胡进刚把约法三章一说出来,许一山起身就要走。 胡进赶紧拦住他,笑嘻嘻地问:“生气了?” “没有。”许一山冷冷说道:“我懂你的意思,胡大领导,不就是你是领导我是民吗?我高攀不起,不找你办任何事,够了吧?” 胡进苦笑道:“兄弟,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约法三章是在保护你啊。” 许一山觉得好笑,他拒绝任何形式的与他接触,他保护自己什么了?再说,在他许一山看来,自己做的任何事都光明磊落,需要什么保护啊? 听到许一山抱怨,胡进也没再作解释。 但是,他透露出来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黄山因为年龄的问题,并没硬性规定必须退二线。 在这件事上,燕京的廖老亲自出了面,也就是说,黄山将有机会执掌茅山县的下一届。 这个信息确实具有爆炸性的效应。 倘若如此,谢飞接任书记的梦想将破灭,段焱华晋升常务副县长的计划跟着要流产。 他狐疑地问:“真的假的?” 胡进笑眯眯道:“你信不信随你。组织上发现,黄山同志距离退居二线还有一年的时间。从各个方面考虑,让黄山同志担任下一届茅山县委书记的可能性还是存在的。” “市里和省里会同意?”许一山犹豫着问。 “这个,很难说。市委的富嘉义书记是不赞同这个意见的。” “黄书记自己知道这个事吗?” 胡进缓缓说道:“你说呢?” 胡进没有给他一个准确的答复,这让许一山心里愈发疑惑起来了。 燕京的廖老亲自出面为他说话,黄山坚持在燕京设立驻京办的好处显露了出来。 一年前,就传出黄山在今年要退居二线,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会让无数人措手不及啊。 “黄山同志工作能力还是不错的。”胡进正色道:“我不瞒你,来衡岳市之前,我是将衡岳地区的领导干部摸了一个底的。我发现黄山同志,虽然没有别人那么具有开脱精神,但他有一个优点,就是稳。” “稳是什么?稳就是稳定。稳定压倒一切啊。” “而且,他在任,对你只有好处,而无坏处。”胡进又换了一副笑眯眯的神色,压低声道:“你这下该明白为何突然又回到洪山镇去工作的原因了吧?” 许一山迟疑着问:“这些事你都知道?” 胡进摇摇头,“不是我知道,是小雅姐知道。” “廖小雅?” 许一山惊呼出声。 他对廖小雅的印象并不深刻,只记得她是个不喜欢喜形于色的女孩子。 廖小雅在遭遇车祸时都能表现出处惊不慌的状态,她的这种修养,至少超过绝大多数的女性。 廖小雅在成为爷爷廖老的专职秘书之前,供职在组织部。她的级别,早就远超胡进和她妹妹廖紫。 如今,许一山的妹妹许秀接替她成为廖老的生活秘书,她就能重回岗位...... 许一山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自己再次被黄山起用,难道是托了廖小雅的福? 这么说来,黄山也知道他不会退居二线了?他只是在装傻,冷静地看别人在他面前表演? 许一山猛地一阵后怕,心里想,他们看来都是天才表演家,而他,却不知道戴着面具,本色地出演着自己的角色。 胡进语重心长道:“做官与做人是一样的道理,遇事不可慌张。兄弟,今天我们约法三章,仅限在衡岳地区。出了这个地界,这东西就不算数了。” 许一山似乎听出来了一些弦外之音,他嗯了一声道:“行,我明白了。胡大领导,你还没告诉我,你现在是什么领导呢。” 胡进淡淡一笑道:“明天你就会在报纸上看到。” “你就不能先告诉我?” “约法三章。”胡进含着笑道:“从现在起,这东西生效了啊。” 许一山再没纠缠他说出来他是衡岳市的什么领导,心想,反正就是一天的时间,到了明天,一切不就真相大白了? 第二天一早,许一山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酒店服务员要了当天的衡岳日报。 果然,在头版头条上,他找到了胡进的名字,三十岁的胡进,已经是衡岳市的代市长。 为什么要用了个“代”字呢?那是因为还有最后的一道流程没走完,在三月份的全市人代会结束后,他头上的“代”字就可以取消了。 他留意了一下,发现采写的记者是张曼。 张曼在协助他帮袁珊瑚卖猪肉后,大家再没联系。 既然来了市里,不与她说说,情理上似乎说不过去。 今天是经济会议闭幕的日子,会议结束后,市委会举行盛大的招待宴会。 这是衡岳市的惯例,会开完了,工作布置下去了。作为书记和市长的两人,要为底下的兄弟举办壮行宴会,期待他们都能如期圆满完成任务。 茅山县的“旅游兴县”计划被列入全市重点支持项目。黄山乐得合不拢嘴,当着秘书的面称赞许一山道:“你小子,给你一个县,你肯定管得比我好。” 半天会议很快结束,市委的宴会定在林影假日酒店。 领导有专车,许一山只能与秘书早早去酒店等着。 宴会开始,市委书记富嘉义发表了热情洋溢的祝酒词。 他在讲完后,隆重将胡进推了出来。 富嘉义在宴会上爆出一个令每个人都兴奋激动的消息,新来的市长胡进同志,这次是带资空降衡岳市。在座的各位只要敢用钱,都可以找胡市长要。 宴会厅响起一片欢乐的笑声。 许一山跟着大家一起鼓掌,突然眼前一晃,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面前闪过。 张曼一身地道的记者装扮,她身上挎着相机,手里拿着录音笔,正准备上前去采访。 许一山迟疑了一下,喊了一声,“张记者。” 张曼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笑容满面地颔首,示意许一山等她一下。 她在拍了照片后,转回来许一山的桌子边,笑吟吟地问:“许一山,你能参加全市经济工作会,你升官了啊?” 正文 第417章 东山再起 张曼的揶揄,让许一山有些尴尬。 但他很快恢复过来,小声问她:“近来可好?都在忙些什么?” 张曼白他一眼道:“你还记得我?关心我?谢谢领导关心啊,我得去忙了。市里新来了领导,这是大事,我得认真采访。” 许一山远远地指着胡进问了一声,“你说的是他?” 张曼嗯了一声,低声道:“许一山,人家可是空降部队。你小心一点,别以为谁都是草包,就你一个能人。” 许一山笑笑,没做声。 张曼便撇下他,穿梭在人群之间,寻找她需要的新闻线索去了。 全市经济工作会议召开后,各县区开始卯足劲大干快上。 黄山回来后,立即召开全县经济会议,传达和布置全县今年的经济发展工作。 县经济工作会议要求全县各乡镇书记、镇长,以及主管经济工作的副镇长都必须列席。 就在许一山以为自己无需参加会议时,县委组织部的任命书下来了。 许一山任洪山镇党委副书记,主管经济副镇长,兼任茅山县经济改革开发领导小组成员。 老吴不无嫉妒地暗讽道:“小许,你的路线走得很准嘛。” 许一山谦逊地微笑,认真道:“老吴,这可不是好事。担子重,我怕承受不起哦。” 老吴冷冷笑道:“还有你许一山发愁的事啊?你看看你,全县那么多干部,就你运气好啊。副书记、副镇长,还在县里占了一个名额。天下的好事都让你占尽了,你还不满足?” 许一山摇头道:“这都不是我想要的。” 许一山说这句话,绝非客气。 在他心底,确实不想担任那么多职务。他只想有一个头衔就行。至少有个头衔能让他的工作开展得名正言顺。 他也知道,县里突然将这么多头衔压在他身上,在于他在给黄山提炼今年经济发展计划时,将重点摆在了旅游兴县这一块上。 黄山的经济发展获得了市委富嘉义书记的首肯,赞扬了黄山具有战略前瞻性眼光。 能让富嘉义赞扬很难,特别是黄山。 富嘉义在市委书记位子上即将满两届,将近十年的工作接触,这是他第一次称赞他黄山。 黄山为此高兴不已,公开宣称,许一山是他的智囊。 黄山这边旗开得胜,县长谢飞那边却沉默了下来。 按惯例,参加全市经济工作会议少不了谢飞。 作为县长,谢飞的主要职责是全面负责全县的各项政府工作,当然包括经济工作。 而黄山,是党务的负责人,主管意识形态的,与经济工作并无直接关系。 过去每年的经济会议,都是两人一同参加。但今年,黄山没让谢飞参加,这是很不寻常的表现。 地方志办公室里,老吴还在絮絮叨叨,他对许一山被突然起用感到既无奈,又羡慕。 老吴埋怨自己没眼光,可能错过了最后一个往前一步的机会。在他退休之前如果不能解决副处的待遇,他这一辈子算是白辛苦了。 体制内的人都深知,正科与副处虽然只隔着一层纸的距离,但绝大多数的人一辈子都只能在正科这一阶段徘徊。很难突破这一层纸的距离。 能上副处,身份与社会地位突然之间就平地高了许多。 具体体现在退休后的工资以及各种待遇上。最基本的一个说法,副处勉强归于高级干部的行列。至少在县级这一块如此。 许一山收拾着东西,这是他在地方志办公室呆的最后一天。 明天,他将第二次赴任洪山镇。 他环顾着小小的地方志办公室,在这间唯一没装空调的房子里,他已经呆了整整三个月。 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 很多人以为地方志办公室将会是许一山最后的归宿,谁又能料到仅仅在三个月之后,他许一山又给人一种一飞冲天的感觉呢? 老吴送许一山出门,讨好道:“小许,有空记得回来看看。” 许一山诚恳道:“放心,老吴,我一定会回来看你。” 两个人在一个办公室呆了几个月,居然有了一点感情。 老吴红了眼圈道:“你知道吗?你是地方志办公室唯一一个年轻人,也是最有才华的一个人。我以为你会扎根在我们办公室一辈子,遗憾啊遗憾。其实,在我们办公室也能做出成绩的。别小看地方志办公室,这里可是记载和传承历史的地方啊。” 许一山轻轻叹息一声,昂首出门。 一进电梯,看到白玉正从楼上下来。 白玉含着笑道:“一山,听说你又要回洪山镇去了?恭喜你啊。” 电梯里就他们两个人,还没等许一山说话,电梯已经降到了一楼。 电梯门打开,许一山一步跨出电梯,回过头道:“过去还是县里干部,现在又成了乡里干部,有什么好恭喜的啊。” 白玉正要说话,看见有人来,欲言又止后,径直走开。 许一山从政府大楼出来,迎面一道阳光打在身上,浑身顿时生出暖洋洋的感觉。 在水利学会的这几个月里,他浑身就像长了霉一样。 尽管他的头衔很大,水利学会会长,但懂内情的人都清楚,他这个会长还比不得门口守大门的保安队长。 能得到黄山的再次赏识与重用,许一山认为这是命运再次垂青于他。 他站了好一会,才兴致勃勃往外走。 陈晓琪一早就去了他住的房子,她的任命书还没下来,县团委的工作还在等进一步落实。 许一山是黄山年初拿出的干部调整名单当中唯一没有名字的人,他第一个被调整,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 就连许一山都不知道为何馅饼又一次掉落在他的头上。 他当然不会知道,黄山压着名单没继续调整,原因全都来自燕京的消息。 黄山大儿子黄晓峰从燕京回来过年,彻底推翻了黄山的布局。 许一山能东山再起,无非都是黄晓峰的功劳。而促使黄晓峰劝父亲起用许一山的原因,又在于廖老一家人。 早上他来办公室上班,临出门前,陈晓琪嘱咐他回来的时候去菜市场买一条鱼回来。 她告诉许一山,她准备做一道美味的清蒸鱼,来庆贺他许一山的重生。 正文 第418章 柔情蜜意 许一山没料到陈晓琪会做饭,而且手艺精巧。 这是陈晓琪回茅山后,第一次来许一山的住处。 这套房子本来是曾臻预备给女儿陈晓琪结婚用的。过去,曾臻没将这套房子告诉给丈夫陈勇,更没告诉女儿陈晓琪。 在陈晓琪毫无征兆与许一山登记结婚后,曾臻知道许一山无房无车,便悄悄将这套房的钥匙拿给许一山。 突然接受岳母大人这么贵重的馈赠,许一山一度惶恐过。 遗憾的是,陈晓琪在登记不久后,突然又有了反悔的意思。 这让许一山不得不慎重起来,本来他与陈晓琪登记结婚,在别人看来就是一只癞蛤蟆吃了一块天鹅肉。如果他再接受陈晓琪一家贵重的馈赠,这与凤凰男又有何异? 许一山在考虑再三之后,将钥匙退还给曾臻,却没想到被陈晓琪知道了这件事。 陈晓琪在偷偷将许秀带回县城后,找母亲曾臻要了这套房。 陈晓琪和许秀去了燕京后,这套房子就陈了许一山的临时落脚之地。 陈晓琪做了几道菜,每一道菜色香味俱全,一看就是心思精巧,手艺非凡的人做的。 她准备了一支红酒,两个高脚杯,笑吟吟地喊许一山吃饭。 许一山受宠若惊,看一眼桌子上的菜,不由赞叹道:“看不出来你还真是贤妻良母式的女人。” 陈晓琪脸一红,瞪他一眼道:“是姑娘。” 许一山连忙说道:“没错,是姑娘。想我许一山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却只能远观而不可......” 陈晓琪呸了一声道:“住口,你这个流氓。” 许一山嘿嘿地笑,从背后搂住了她,贴着她的耳朵说道:“老婆,你还准备要我煎熬多久?” 陈晓琪没挣扎,浑身却忍不住颤抖起来。 被男人这样搂在怀里的她并非第一次,但任何一次都没现在那么让她心灵颤栗。 身后搂着她的这个男人,看起来是那么的憨厚,却能让她沉迷。 她闻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浓重的男人味道,浑身便像没了骨头一样的往下要瘫软下去。 她内心荡漾着一股暖流,激动、紧张和期待,充满了她的全身。 她又有些惭愧,为自己当初的决定而脸红心跳。 没错,许一山过去根本就不在她的眼里。 这个默默无闻的水利局小技术员,怎么可能占据她的一颗芳心? 她在与许一山登记之后,才猛然感觉到了自己的冲动。她怕伤害他,毕竟,他是一个善良的人。 在她萌生与他离婚的念头时,她没觉得这是在伤害他,而是觉得自己在保护他。 真正让她动心的时刻,是许一山毅然决定要炸洪河大桥的时候。 许一山身上流露出来的一股凛然正气,让她从灵魂深处感受到了一个真正男人的魅力所在。 毕竟,谁都知道,许一山炸的可能不只是一座桥,而是炸了自己整个前程。 她相信他不会不想到这一点,可是他在危急关头不顾个人得失,以一己之力挽救了一座镇的命运,这不由她第一次认真地思考,将终身托付给这个男人,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她相信自己的美貌能征服天下男人的心,她身上独特的气质也让她超然于世外。 她也知道外面的世界对她的传闻此起彼伏,污言浊语不绝于耳。但没有人知道,她始终坚守这最后一道底线,这也是她唯一能够面对他的底气与保证。 即便她满心地爱他,可是这个男人却让她琢磨不透啊。 金钱、名禄、地位,在他眼里似若无物,他看起来是那么的傻,却在对待老百姓的问题上又是那么的认真。 思绪万千,漂浮于眼前穿透窗户而来的一抹阳光里。 她轻轻拍了拍双手搂抱着自己的他的手背,道:“吃饭吧。” 两人相对而坐,各自凝视着对方。 她先红了脸,躲闪着他如饥似渴的目光,一颗心蹦蹦乱跳。 这是他们两个第一次以相当正式的面目坐在一起,他们要讨论一下未来。 “许一山,你现在官复原职,还在原基础上往上走了半步,你有什么打算没有?”陈晓琪抛出话题,引导他进入讨论里来。 许一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咽了一口唾沫道:“你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陈晓琪嗔怪道:“你说句假话试试?” 许一山便嘿嘿地笑了,轻声道:“我说实话啊,我许一山的打算很简单,我们生一窝孩子,一个跟我爹去学医,一个出国去留学,还留一个在我们身边,等老子老了,有人照顾。” 陈晓琪吃惊地看着他,“你真这么想的?” 许一山使劲点头道:“我就是这么想的。” 陈晓琪掩嘴笑了起来,脸色愈发绯红,娇嗔道:“哎呀,许一山,你真是个胸无大志的人。你这种思想,与你在乡下当赤脚医生的爹有什么区别啊?” 许一山认真道:“我本就一凡人。凡人就该有凡人的思想。老婆孩子热坑头,是每个男人最基本的愿望。如果连这个愿望都实现不了,一切伟大的理想与抱负,都是假的。” “你就做梦去吧。”陈晓琪瞪他一眼道:“我才不愿给你生那么多呢,你想害死我呀。” “你不跟我生,我就去做和尚。”许一山正色道。 “去呀。”陈晓琪逗着他道:“许一山,你说得好轻巧啊。要不,你找个人帮你生吧,我是绝对不会给你生一窝的,小猪仔啊。” “老婆!”许一山深情地喊了一声。 陈晓琪嗯了一声,头垂了下去,丝毫不敢去接触他几乎要喷火的双眼。 许一山心里一动,起身走到她身后,双手轻轻将她托了起来。 陈晓琪惊慌地喊:“还没吃饭呀?” “吃什么饭?”许一山坏笑着道:“有你,我饱了,一年不吃饭我都愿意。” 陈晓琪羞得紧闭上眼睛,一条手臂自然地搭在他的脖子上,羞涩道:“我怕。” 等他们再回到桌子边来,一桌的饭菜早就凉透了。 经历了人间最美妙的一刻后,两个人都像突然成熟了许多。 陈晓琪看着冰凉的一桌子菜,柔声道:“你等等,我去热一下。” 许一山一把拉住她道:“老婆,你等着,我去。” 他们的爱情正式生根发芽,谁也没料到,一场爱情危机正在悄悄向他们袭来。 正文 第419章 重回洪山镇 收获了美丽的爱情,事业又拉开了新的序幕,许一山突然间有一种春风得意的快感。 重回洪山镇,许一山踌躇满志。 与前次不同,这次他赴任要比上一次低调了许多。 第一次来洪山镇赴任,县委组织部副部长亲自护送,廖老加持。 而这一次,他一个人悄悄回来。 刚一脚踏进洪山镇政府大院,突然从每一扇门里涌出来许多人。 他们热烈鼓掌,高喊“欢迎许镇长回家”。 许一山有些感动,连忙挥手执意。 曹朝阳疾走几步过来,一把接过他手里的行李,埋怨道:“镇里派了车去接你,你怎么独自一个人就来了?” 许一山笑道:“没必要啊。我来镇里,又不是第一次。轻车熟路的。” “你是领导嘛。”曹朝阳嘿嘿笑道:“领导就得有领导的威信。” 大家基本都是熟人,没必要再来一次介绍。 许一山的办公室,还在他过去用的办公室里。唯一变化,就是将原来的办公家具全部换了,换成了一套时尚大气的家具,一看就价值不菲。 曹朝阳陪着他去办公室,指着家具道:“不知道老弟你喜不喜欢。” 许一山看一眼家具道:“这要不少钱吧?” 曹朝阳压低声道:“不管多少钱,反正又不是我们掏腰包,管他价高价低。” 许一山警惕问:“不是镇里出的钱?谁出的?” 曹朝阳打着哈哈道:“这个你就不要管了,反正别人愿意送,赞助一下政府也应该。” 许一山心里一动,眉头皱了起来,问道:“是洪荒赞助的吧?” 曹朝阳不表态,既不肯定,也不否定。这就让许一山愈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曹镇长,麻烦你把这套东西换了,我还是习惯用我过去的那套。”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的那套家具,已经卖给收二手家具的人了。”曹朝阳无奈地笑道:“再说,给你换家具,也是段书记的意思。” 被他一提醒,许一山蓦地想起,来镇里还没看到段焱华。 茅山县再次启用招商局的牌子后,段焱华作为招商局局长,工作变得比以往更要忙多了。 他现在很少回镇里来,除非是重要事情需要他处理,他才会匆匆而来,匆匆离去。 “段书记让我转告你,他今天晚上回来镇里,给你接风洗尘。”曹朝阳笑眯眯道:“老弟,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一根绳子栓着的蚂蚱了啊。” 许一山道:“老曹,比喻不对啊,应该是一个战壕的战友。” 曹朝阳连忙说道:“是是,老弟你是读书人,会用词。不像我,我是大老粗,简单。” 许一山在撤职离开洪山镇后,镇里并没抹去他的痕迹。 办公室保留着没动,就连他的宿舍,也还保留着。 许一山没让任何人帮忙,自己拎着行李去家属楼。 宛秋靠在门边,嘴里叼着一根牙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上楼来,突然喊了他一声:“许一山。” 许一山抬起头,微笑着点头道:“是你啊,吓我一跳。” 宛秋亲热过来,从他手里抢过去行李,一边去开了门道:“你就这点胆量啊?两天前我就听说你要回来洪山镇,这不,终于等着你了。” 许一山有些尴尬,小声道:“你等我干嘛?” “道别啊。”宛秋微微笑道:“这次我走了,以后也就不回来了。” 许一山吃了一惊问道:“你去哪?” “汕头。”宛秋倒不隐瞒他,“我在汕头有份事做。去年回来后,本来没打算再去。现在看来,我是非走不可了。” 许一山知道宛秋是做发艺师工作的,过去在洪山镇开发廊,全镇理发的师傅当中,她是最年轻的、最漂亮、手艺最好的一个。 宛秋在与财政所老李结婚后,老李前妻隔三差五就来她发廊闹一下,搞得她没办法才将发廊的门关了,远赴汕头那边去打工去了。 “怎么突然又要走,而且还不回来了?”许一山狐疑地问。 宛秋没吱声,吱声轻轻叹了口气。 门打开,屋里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几个月没住人的房子,了无生气。 卧室的窗户玻璃依旧没修补好,风从残破的窗户外吹进来,倒春寒的风让两个人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颤。 “我去给你拿个烤炉来。”宛秋打量着房子道:“这屋里太潮,会感冒人。” 许一山没拒绝,他对宛秋的印象不算坏。 虽然说,他们两个人弄出来了九宫格的朋友圈事件,但那件事的影响并不太宽。关键是陈晓琪一家都不太相信。 在许一山的印象里,宛秋是个热情的女人。而且这女人没心机,心思单纯可爱。 要不,凭着她当时的条件,怎么也不可能被老李弄到手。 起初,他还以为宛秋是贪图老李有个国家干部的身份,后来得知老李赚的钱还没她一半多,他们结婚后,家里的开支老李一分钱不掏的事实,心里还在为她抱不平。 女人都是感性动物,在宛秋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直到那晚在楼下凉亭无意识听到了老李与后排女人的偷情对话,许一山愈发为宛秋感到不平起来。 他有一点想不通,老李要人才没人才,要水平也不见得有多高的水平。 将他放在一群男人当中,他会被别人毫不夸张的掩盖。为什么像他这种其貌不扬的小男人,偏偏会获得那么多女人的青睐? 比如宛秋,比如后排家属楼的女人。 到现在为止,他还不知道那女人是谁? 至于老李,许一山知道他的段焱华最得力的干将。身为洪山镇财政所所长的老李,架子比段焱华不见要小。 许一山与老李既是隔壁邻居,按理来说,他还是老李的上司。但老李似乎从来就没将他放在眼里。他记得很清楚的一件事就是去找老李报账,老李只扫了一眼发票便扔过来道:“没有段书记的签字,报不了。” 那次是许一山第一次真实感受段焱华在洪山镇的威信,一张不足五百块的发票,报销还必须得他段焱华签字。 后来他从刘文哪里得知,别说五百块,哪怕是五十块,没有段书记的签字,财政那边还是一分钱拿不到。 宛秋去拿了电烤炉过来,插上电后,屋里顿时温暖了许多。 宛秋忙着去铺床,端了一盆水来擦拭桌子椅子。 许一山没阻止她,他看着她忙碌的背影陷入沉思,宛秋突然要走,是什么让她离开? 是她与老李的感情破裂了吗?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他一直感觉宛秋与老李之间并不存在感情,什么原因让他们走到一起去的,又是什么原因让宛秋生出再不回来的想法的? 这是一道谜。 正文 第420章 接风洗尘 曹朝阳亲自跑来家属楼叫许一山,说段书记已经回来了,在洪山酒楼等他。 许一山一听去洪山酒楼,便有些迟疑。 说内心话,他实在是不想去洪山酒楼,更不想看到洪荒。 曹朝阳显然看出来了他的想法,他怂恿他道:“兄弟,古话说得好啊,会打官司共砚台。” 许一山惊愕地看着他,道:“老曹,你这话什么意思?” 曹朝阳哈哈一笑道:“老弟,你以为曹大哥真的就是个糊涂虫啊?算了,这些话都不要说了。段书记专门回来给你接风洗尘,你若不去,这面子就驳得太厉害了。” 许一山笑道:“你想多了,我可没想驳段书记的面子。走吧,去酒楼。” 洪山酒楼大包厢里,洪山镇主要领导都到齐了。 许一山和曹朝阳是最后一个到的,一进门,大家都起了身,唯有段焱华坐着没动,只是远远地伸出手来道:“欢迎归来。” 许一山免不了与大家客套一番。虽说他离开洪山镇仅仅才三个多月,却恍若过了一个世纪一样的漫长。 上次离开,他顶着撤职的帽子离开的,算得上是灰头土脸。这次回来,他却没有王者归来的豪迈,相反,压力比前一次来感觉重多了。 洪荒推门进来,老远就伸出双手喊道:“许书记,许镇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许一山哼了一声,对他的热情视而不见。 直到段焱华提醒他,“小许,洪老板与你打招呼。” 许一山这才如梦初醒一样,淡淡一笑道:“对不起啊,没注意洪老板来了。” 谁都看得出来许一山是故意的,洪荒当然心知肚明。他讪讪笑道:“我是小人物,许书记没注意到,理所当然。” 许一山惊异地看了看他道:“洪老板别太谦虚,你可不是小人物。而是我们洪山镇的大老板啊。我们政府工作还需要你鼎力支持呢。” “一定一定。”洪荒赶紧答道:“愿意为许书记效犬马之劳。希望许书记多给我机会。这财富嘛,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回报社会是我们做企业的本分啊。” 许一山嗯了一声道:“洪老板,你先别急,需要你的时候,一定会来叨扰你。” 洪荒满脸堆笑,发誓道:“任何时候,需要我洪荒的,随叫随到。” 接风洗尘宴办得很隆重,洪荒安排的菜品,都是酒楼最好最名贵的菜。 酒也上了三种,红的白的啤的,各取所需。 但没有一个人喝啤的,红酒也没人去喝,大家都一起喝白酒。 乡镇干部是最基层的干部,没有一个乡镇干部不会捣鼓两杯。 喝不了酒的乡镇干部,前途能一眼看到头。 衡量一个乡镇干部的能力,主要是看他能喝下多少酒。 段焱华话不多,似乎有心事。 他在高度赞扬县委县政府能将许一山安排回洪山镇工作表示了感谢后,就很少说话了。 许一山突然被安排回洪山镇,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为此,他与县委书记黄山有过一次深入的交流。 段焱华是极力反对将许一山安排回来的,他不无怨气地抱怨,“黄书记,您这不是故意给我难看吗?许一山这人是个刺头,他回洪山镇,我以后的工作怎么展开?” 黄山面无表情道:“你是书记,他只是一个副书记。” 段焱华叹口气道:“他还只是一个副镇长的时候,就惹出来了那么多麻烦。现在您再给他一个副书记的身份,他还不是多添了一对翅膀啊。” 黄山冷冷看他一眼:“焱华啊,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没自信了啊。” 段焱华默不作声,他实在是理解不了黄山的用意。 “这么说吧,重用许一山,我有我的考虑。这个人还是能做一点事的。但是,我们要控制使用他。有个很关键的因素在里面,你不知道这个许一山与市里新来的市长关系吧?” 段焱华吃了一惊,小声问:“他们什么关系?” 黄山深深看了看他,缓缓说道:“你与大岭是什么关系,他们就是什么关系。你以为我在想什么啊?我告诉你吧,我这是做给胡市长看的。” 段焱华恍然大悟,竖起一根大拇指赞道:“在您这里,我今天又学习了不少。” 黄山起用许一山,消息来自大儿子黄晓峰。 黄晓峰在燕京最主要的工作,就是联系廖老一家。 作为廖老的孙女婿的胡进,黄晓峰怎么可能不对他有所了解呢? 许一山第一次进京找钱重建虹桥时,全茅山县的人都在背后笑话他。 在所有人看来,他一个乡镇的小小副镇长,能在偌大的燕京城里找到钱,真是笑掉人大牙的事。燕京城里的干部,到了地方都是见官大三级的主,谁会在意他一个小镇长? 直到后来廖小雅带资过来要援建虹桥,大家才感觉到这个许一山有两把刷子。 黄晓峰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注意到了许一山,在经过暗中调查过后,他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许一山有个关系最好的同学在财政部担任司长。 这人的背景很神秘,似乎深不见底。因为廖老在提及胡进的时候,言语中不乏听得出来敬意。 “他在你手底下,我还有你在看着他。如果没人看着他,谁敢保证他不会给我捅出一个天大的漏子出来?” 段焱华唯有点头称是。 “你记住,这个人一定要控制使用。”黄山叮嘱段焱华道:“有一点,你得放手让他去做。这次新来的市长带来了一笔数额非常大的资金,你得让许一山去找市长要钱。” 段焱华迟疑道:“能要得到吗?” “要到了,是大家的功劳。没要来,是他许一山没本事。”黄山冷笑着道:“这笔资金是新市长带来投资衡岳地区的,谁拿都是拿。我们茅山县现在不是有钱人,你懂我的意思吗?” 段焱华心领神会。于是,他决定为许一山举办一个温暖的接风洗尘酒宴。 因为是镇领导为许一山接风洗尘,洪荒没好意思夹在镇干部当中。 他知趣地先离开了,走时安排服务员。今晚一切费用全由他买单,领导需要什么,无条件满足。 眼看着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段焱华突然侧过身子对许一山说道:“一山啊,有个事我想与你商量一下。” 许一山连忙说道:“段书记您安排就是,要我去干什么?” 段焱华缓缓叹口气道:“现在镇里条件不算好,去年洪灾过后,不少工作没赶上来。比如虹桥重建,云雾山旅游开发,都半途而废了。现在你回来了,我有如虎添翼的感觉啊。” 许一山一听段焱华提到的两件事,心一下沉了下去。 “你对这几件事有什么看法啊?”段焱华淡淡地问了他一句。 正文 第421章 出师不利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这个“器”,就是段焱华所言的资金。 段焱华暗示许一山,现在七县五区的人都在往市里跑,争取从新市长手里要到资金。 通常县里需要钱,都只往市里跑。市里要钱,就往省里跑,依次层层往上。很少有县级直接去找燕京要资金的例子。 这就是规矩,破坏规矩,不但很难办成事,还因此可能引来麻烦。 当然,有特殊渠道也不是不可走捷径。比如许一山,因为不懂规矩,就直接去燕京找胡进要过钱。 过去,很多地方政府热衷于“跑部钱进”的政策,燕京之所以是燕京,就是不管地方政府多么富裕,想花钱还得求他们允许。 许一山心里明白段焱华的意思,却不好拒绝。 胡进与自己约法三章了,这时候去找他要资金,会不会被他责怪? 但想起段焱华说的话,大家都在争取,洪山镇不主动去,资金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于是,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等了一上午,也没轮到胡进接见他。 现在每天找他的人特别多,胡进立下一个规矩,不管是谁,汇报的时间必须限制在十五分钟之内。超出时间,他会毫不留情将人往外赶。 胡进的这种工作作风,连书记富嘉义都不敢有。 了解他背景的人,知道他是燕京空降下来的干部,谁也不敢指责,只能按着他的规矩办事。 眼看着上午没机会见到胡进,许一山准备离开,下午再来。 正要走,胡进秘书匆匆过来,低声耳语告诉他,中午胡市长请他一起在市政府食堂吃饭。 市政府食堂比起县里食堂,不知又高档了多少倍。 至少,环境优雅,布置得像五星级宾馆的餐厅的食堂,地上还铺着厚厚的地毯。 十二点刚过,胡进匆匆从办公室出来。 他一上午接见了至少十个人,中间还将城建局长请来谈了半个多小时。 胡进干净利落的办事风格让许一山心悦诚服,他这样级别的领导才可以具有这种处事不惊的心态。 但凡级别越高的领导,话越少。处理一件事,很少发表自己的看法和意见,通常都是同意或者暂缓作出结论。 他身边除了秘书,也不带任何人。 秘书是他从燕京直接带来的,衡岳市这边给他安排的秘书他没用。他的这个做法虽然不符合规矩,但富嘉义也没表示出反对意见。 看见他出来,许一山连忙起身。 胡进淡淡一笑,一句话没说。领着他去了食堂就餐。 政府食堂是自助餐,许一山看了一眼琳琅满目的菜,心里不由惊叹不已。 洪山镇的食堂已经算得上的好食堂了,能媲美茅山县政府的食堂。但与市政府食堂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这里除了菜品花色多钟多样外,质量应该是顶级一流的大厨亲手制作出来的。 许一山过去吃过自助餐,他目测像这样的自助餐规格,个人消费至少在三百块以上。 胡进在前,拿了一个托盘递给他,小声道:“你随便吃,吃饱了再说。” 许一山赶紧点头,突然觉得自己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远。 食堂里的人不少,但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大家见面都只是客气颔首微笑,各自拿了食物,选个地方慢慢进食。 许一山拿了一些海鲜,还打了一份扬州炒饭。 胡进便笑,道:“这么多大菜还不够你吃?你还打饭?” 许一山小声道:“我是农民出身,吃再多东西,肚子里没有饭,就会觉得只吃半顿饭,不会饱啊。” 胡进笑了笑,拿了托盘选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了。 许一山没过去,他想起胡进的约法三章,觉得还是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比较好。 没想到胡进主动喊他,“许镇长,你过来我这边坐。” 他这一声喊,将所有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许一山猛然觉得如芒在背,进退两难。 过去他那边,担心约法三章。不去,胡进已经叫出了口。 食堂本身是内部就餐地方,不对外接待。胡进就这么一个不动声色的举动,已经暗示出来他与许一山的关系非同一般。 能被市长邀请进食堂就餐,还被叫到一张桌子上吃饭,许一山与胡进的关系,即将成为市政府背地里流传的新闻。 大家都会猜,他们是什么关系? 胡进笑眯眯地对许一山说道:“这里没酒,你将就一下啊。等我忙完了,一定请你喝酒。” 许一山连忙说道:“胡市长您别这样客气。” 胡进惊异地看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你还称呼我为‘您’,生疏了吧?许一山,我是胡进咧。” 许一山诚恳道:“我知道啊,您是市长。” 胡进一愣,随即笑骂了一句,“少给我来这套。说吧,找我什么事?” 许一山往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道:“现在不是工作时间啊。” 胡进头也没抬道:“工作之间我只能给你十五分钟。现在我可以给你半个小时。” 许一山一下明白了他的用意。他没在办公室接见他,而是请他来食堂吃饭,就是想与他多聊一会。心里不禁涌起来一丝感激。 “我......”许一山迟疑着,他在想要不要将找他要钱的话说出来。 去年他去燕京找他批资金,他非但没给,还一路电话打下来,闹得他被纪委调查了好一段时间。 现在他已经是衡岳市的代市长,找他要钱至少不算越级。 见许一山半天没说出来,胡进抬起头,拿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角,似笑非笑地问道:“你也是来找我要钱的吧?” 心思被胡进看穿,许一山突然觉得很没面子,脸色瞬间变得通红。 “老许,你还不好意思了?”胡进笑着问他道:“你想要多少?” 一句“老许”,让许一山一下感觉清净了许多。 这是他们在大学期间就开始流行的称呼,他称他“老胡”,他叫他“老许”。 他好奇地问:“你有多少?” 胡进笑而不答,过一会道:“老许,你要钱可以,给我立个项出来,我要看看能不能给你。你我是兄弟没错,但我要对国家负责,绝对不会让你拿着钱去胡搞。” 许一山眉 头一皱,他被胡进最后一句话刺激到了。 什么胡搞?我许一山是胡搞的人吗? “你先别想那么多。我给你透露一个信息,你必须做到保密。” 许一山想拒绝听他的信息,但还是没顶住好奇心。 “你们茅山县的情况现在很复杂,等一等吧。”他仰靠在椅子背上,手指头轻轻敲着桌面。 这是他的习惯性动作,读书的时候,胡进就喜欢一边敲着课桌,一边看书。 “茅山县黄山同志的退休问题还在讨论当中。”胡进低声说道:“如果不出意外,他还将继续担任一届茅山县县委书记的职务。” 胡进说完,起身就走。 走了几步站住脚,回过头道:“过段时间小紫会过来,到时叫上你家县花,我们聚一聚。 ” 正文 第422章 开刀城管 许一山没能要回来资金,段焱华不但没生气,反而安慰他道:“要资金这样的事,没那么简单的,一山你先别急。我相信你能给洪山镇带来好运。” 作为新任的党委副书记和副镇长,许一山是身兼两职的唯一人。 洪山镇无论大小事务,都得通过他,至少要让他知道。 连续几天,有群众来镇里告状,投诉镇城管队作风粗暴,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 许一山决定拿城管队开刀。 他正面接触过城管队两次,一次是在孙武的夜宵摊上,一次在云雾山村的封路关卡口。 洪山镇城管队有三十几个人,平常就在街上巡逻,维持和整顿市场秩序以及市容市貌工作。 许一山留意了一下镇编制,发现并没有城管编制。也就是说,整个城管队就是一个临时机构。 过去他就听说不少关于城管队的传言,又亲自接触过他们两次,感觉城管队的存在,非但没给洪山镇带来好的一面,反而让老百姓觉得镇政府生了一个毒瘤。 城管打人,在洪山镇不是新闻。 如果那天没出现城管队与群众发生矛盾,在洪山镇就是怪事了。 许一山曾经亲眼目睹过他们粗暴地将小贩的秤杆折断,将小贩的东西扔得满大街都是。 若是遇到反抗,他们便一窝蜂一拥而上,不将人打得头破血流不撒手。 镇城管办公室常常传出惨绝人寰的哭喊声,他们往往在打了人之后,还要没收别人的东西,再罚上一笔钱才罢休。 让许一山愤怒的是,镇派出所孟梁拒绝任何涉及城管矛盾的报案。 后来许一山才明白,城管队队长老赵是段焱华的妻舅,这一点已经得到了证实。 按理说,洪山镇城管这样的方式来管理镇容镇貌,洪山镇应该变得漂亮整洁。相反,洪山镇与其他乡镇并没任何形式上的区别,而且因为洪山镇人口众多,流动人口频繁而显得杂乱无章。 换句话说,洪山镇城管队并没起到良好管理的作用。 要杀其头,必先砍其手足。 许一山在下了要撤销城管队的决心后,去了一趟派出所。 孟梁因为上次意外捕获逃犯有功,县局决定将他安排去接替谢先进任监管大队大队长。 县公安局安排任用股所队长,原则上不需要组织部任命。但必须要在组织部备案获准。 孟梁的任命,现在卡在组织部这边,一直没下来。因此,孟梁现在还是洪山镇派出所所长。 许一山去的时候,孟梁正在与人喝茶,看到他来,赶紧起身迎接住他。 “许书记来视察了啊。”孟梁笑呵呵地打招呼。 许一山笑道:“视什么察?老孟,我就不能来找你喝杯茶?” 孟梁笑眯眯道:“我这里可没好茶。许书记千万别嫌弃。” 与他喝茶的人看到许一山来了,连忙告辞离去。 许一山坐下后,没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老孟,我想将镇城管队撤销,需要一个理由。” 孟梁吃了一惊,狐疑问道:“好好的,你撤销他干什么?” 许一山直言不讳地说道:“你没觉得这些人不但没给镇里带来好形象,反而臭名昭著让群众指着我们背脊骂娘啊?” 孟梁沉吟不语。 许一山来找他,当然所有目的的。城管队这些年做了那么多让人恶心的事,虽说孟梁拒绝接触任何涉及城管队的案子,但并不等于他心里没数。 过了好一会,孟梁小心翼翼地问:“这件事,你与段书记商量过没有?” 许一山摇了摇头道:“没有。” “这是大事,我觉得你还是与段书记商量好了再说。” “如果我什么都商量好了,今天就不会来你这里了。” 孟梁哦了一声,又陷入了沉思。 又过一会,他开始暗示许一山,“有句古话,叫打虎不成被虎伤......” 许一山冷笑道:“他们算什么虎?苍蝇都不是,最多就是一条臭虫。” 孟梁便笑,起身去柜子里找了一会,拿了一个厚厚的文件夹过来,递给许一山道:“你想要的,这里面都有。” 许一山狐疑地打开只看了一眼,便心领神会。 文件夹里,都是老百姓针对城管打人的报案记录。 许一山如获至宝,有了这些证据,他就不担心段焱华替城管队说话。即便不撤销,也要大整顿。 曹朝阳对许一山要撤销城管队的想法大惊失色,他劝慰许一山道:“老弟,有些事,睁只眼闭只眼对谁都有好处。” 许一山不满道:“老曹,你就喜欢和稀泥。这样的害群之马,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啊。” “什么民愤不民愤的。”曹朝阳不屑地说道:“老弟,你别小看城管队这帮人,个个都是有背景的。你要是撤销了,就是砸了别人饭碗。得罪的人太多,不值得啊。” 许一山知道曹朝阳没说假话,城管队三十几个人,绝对没有一个普通人。 他们大都是干部的子弟或者亲属,远的关系可以牵涉到县里领导身上。 “你何必要树敌。”曹朝阳不无担心道:“这些人,可能帮不上你的忙,却能坏你的事。” 许一山道:“我要是怕他们坏我的事,我就不会拿他们开刀了。” 曹朝阳惊异地问:“你这是要杀人立威?” 许一山摇了摇头道:“我没这样想,总之,这个城管队必须撤销。” 曹朝阳道:“老弟,你别怪我不帮你。这件事,我不会插手。你能撤销,我赞成。你不撤销,我不反对。” “行,有你这句话就行。”许一山说完,径直回了办公室,让人去找了财政所的老李过来。 老李这两天心情不好,老婆宛秋不顾他强烈反对,坚决要走。他留不住,只能看着宛秋从身边离开。 宛秋走时,给他留下一句话。希望他能愉快地在离婚协议上签字。 若是过去,许一山想找老李谈话,老李是不屑于理会他的。 现在情况不同了,许一山不但是镇党委成员,还是副镇长,他老李就算是榆木脑袋,也能看出来他许一山今非昔比。 “许书记,你找我?”老李进门就客气地问,态度比过去不知好了多少倍。 许一山热情招呼他坐,突然问他道:“老李,镇里的财政都归你管,那么我问一句,若是罚没的钱款,你这里是不是都有底?” 老李认真答道:“是,只要是政府罚没的,我这里都有底子。” “那我问你,城管队的罚款,都入了财政的帐吗?” 老李顿时愣住,半天没吱声。 “这样,你把城管队成立到现在的执法罚款,都给我列一份清单出来。” 老李迟疑道:“可能有些难度。” 许一山狐疑地问:“难度在哪?你这里不会是一笔糊涂账吧?” 正文 第423章 围魏救赵 许一山等了两天,财政所老李才迟迟艾艾来他办公室。 他先是东拉西扯了一阵,见许一山一直没出声,才为难道:“许镇长,你要的东西我找不着。” 许一山脸色一沉道:“老李,是真找不着,还是根本没有?你给我说实话。” 老李嘿嘿干笑着,将一双手几乎搓得通红了,才一咬牙道:“我说实话,城管队是自收自支部门,财政不给他们发工资、福利和补贴。他们也不用向镇里缴纳罚没款。” 许一山闻言,眉头紧皱,拍着桌子怒道:“谁给他们的这个权力?这不是打着政府的旗号,干见不得人的勾当吗?” 老李涨红了脸,垂着头站在一边不作声。 许一山知道指责他没用。老李在镇里只是一个小萝卜头。能做出这样决定的人,用脚板都能想出来是谁。 偏偏许一山故意装糊涂,就是不点破是谁。反而怒斥道:“他们这些人,怎么能阳奉阴违,段书记肯定不知道这个情况吧?” 老李唯唯诺诺,讪讪地笑。 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硬,最后就像被刻在一张纸上一样,再无变化。 许一山知道达到了效果,便放缓语气安慰老李道:“老李,这件事你没责任,但与你有关。作为财政所长,你的职责是什么,你应该比我清楚。这样,你负责通知城管队,从现在起,所有行政执法的罚没,一律上缴到财政所来。拒不缴纳,视为贪污挪用。” 老李连声道:“好好,我去通知他们。” 许一山摆摆手道:“还有,你让城管队将这些年来的所有账目整理好,镇里要全面检查。” 老李脸上的颜色变了几次,他提醒许一山道:“许镇长,过去就算了吧。我记得镇里作出这样的规矩,是集体表决同意的。” “你的意思是段书记知道这件事?” 老李没敢直接回答说知道,他现在根本搞不清楚许一山内心的真实想法。 “既然段书记不知道,这事就必须彻查。相关人员,该回避的回避,该说明问题的,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将自己问题说清楚。” 老李低声嗯了一声,转身匆匆离开。 许一山看着老李匆匆离去的背影,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洪山镇城管队对群众来说,就是一颗巨大的毒瘤。 许一山根本没想到城管队是一笔糊涂账。城管队有今天,全赖段焱华一言堂的结果。 当初成立城管队时,镇里并没多余的资金列支给他们发工资。段焱华在一次会议上表态,为调动城管队员的工作积极性,也为了减轻镇财政负担,镇里决定将城管队列为自收自支单位。 所谓自收自支,就是自己想办法找门路赚钱给自己发工资。 三十几个人的城管队,如果镇财政负责他们的工资支出,将会是一个巨大的负担。 段焱华的英明决策,让很多人都拍手叫好。 毕竟,一群人不用发工资就俯首贴耳听命于镇政府,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不拿钱白干事,而且必须把事情做好。 说句实在话,城管队成立之初,确实起到了不少积极作用。 洪山镇能有今天的生活工作环境,与城管队铁腕治镇不无关系。 城管队能有今天的所向披靡的威信,全赖他们过去冲锋陷阵打出来的天下。 城管队也是唯一敢与镇派出所硬碰硬的角色。 城管队的人说,他们是行政执法,与派出所维持治安有异曲同工之妙,不存在谁看不起谁。 镇派出所孟梁为了避免双方发生冲突,通常不介入城管队所谓的执法当中去。 许一山深知,像洪山镇这么大规模的镇,确实需要一支维护城市形象的队伍。但直觉告诉他,绝对不是目前的这批人。 他这次拿城管开刀,就是想试试别人的底线。 果然,段焱华亲自给他打来了电话。 客套寒暄几句后,段焱华直奔主题道:“一山啊,听说你这几天在找城管队的麻烦。我看,这件事先不要管了。城市环境等各方面需要他们嘛。” 许一山严肃道:“段书记,我正要与您汇报。有个很严重的问题,您肯定也被蒙在鼓里了。那就是城管队这些年执法罚款没上交到财政,全部落进他们自己的口袋里了。” 段焱华吃惊地问道:“还有这样的事?这是违法犯罪。” “对啊,所以,我想治理整顿一下城管队伍,对不合格的队员,一律清退。” 段焱华那边沉默着,半天没出声。 许一山压低声道:“段书记,这问题很严重。我想,为了给群众一个交代,我们有必要查找出来到底是谁在给城管队抹黑。” 段焱华打着哈哈道:“是该彻底查查。不过,一山啊,我听说现在很多县区都在找关系,托人情,准备从新市长带来的一笔资金中分杯羹啊。我们洪山镇可不能落后,这件事,你还要多费心才对。” 段焱华的话没直接责怪许一山突然拿城管队开刀,而是在暗中责备他,做事要分得清轻重缓急。目前他许一山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去市里找新市长磨,怎么也不能看着别人吃得满嘴流油,而洪山镇却还在啃窝窝头就着一碗白开水。 许一山道:“段书记您放心,别人能从新市长那里拿到一万块,我保证不会只拿九千九百九十九。” 段焱华高兴道:“这就对了嘛。你的任务是办大事,城管队这点小活,还是让镇纪委负责去调查落实就行。我看啊,你就不必要组织人马大张旗鼓地去浪费时间了。” “我们现在还是要蹈光养诲,低调行事。”段焱华加重语气道:“一山啊,时间不等人啊,别等到黄花菜都凉了再去,一切就晚了啊。” 段焱华的意思在明显不过,许一山不要插手镇城管队的事。他应该要做的事,就是去市里找新市长要钱。 他或许没想到,许一山就是因为不想厚着脸皮去找胡进要钱,才故意弄出整顿镇城管队的事来。 段焱华的电话很快就结束了,他在挂电话之前叮嘱许一山,“目前洪山镇的工作重心就是全镇群众团结一心,将洪山镇的经济推向一个新台阶。” 这是套话,换了谁,都知道这样说。 许一山陪着笑脸道:“段书记,我明白您的想法,洪山镇今后要想发展得更好,镇城管队必须来一次彻底的治理整顿。他们是镇政府的门面,脸啊。” 段焱华没回他这句话,径直挂断了电话。 正文 第424章 火拼 城管队的老赵带着自己的人,将许一山的办公室堵了,叫嚷着讨要个说法。 许一山任由其在门外跳着脚骂,他始终坐在屋里不出来。 大家都站得远远的看热闹,镇长曹朝阳也不见露面。 许一山要动城管队的消息,这几天一直在孕育发酵。如果单纯只是查查帐,整顿整顿纪律,老赵还不至于这么激动。 现在传出来的消息是许一山要撤销城管队。 城管队撤销,三十几个人的饭碗就砸了,这是很多人不希望看到的结果。 事实上,城管队的队员确实属传言所说,每个人都是有背景的人。 其中,老赵背景最为雄厚,已经可以确定他就是段焱华的妻舅。 老赵过去就是个小混混,靠给人办事弄点小钱。吃喝嫖赌,样样精通。 段焱华的妻子担心他在外闯出大祸来,便逼着丈夫给他安排一个工作。 老赵要学历没学历,要工作经验也没有。大事干不了,小事又不愿意干。段焱华便以城市管理需要为由,成立了洪山镇城管队。 老赵就当仁不让成了队长。 洪山镇城管队被群众背后冠以“披着法律外衣的黑社会”。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罄竹难书。但因为都知道老赵的背景,大家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替人出头,欺男霸女是城管队最常干的事。他们在镇政府里,以人员多,实力强大而著称。镇里遇到棘手难解决的事,只要唤他们来出头,立马便能解决。 有人形容,城管队是段书记手里的一支轻骑兵,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能指挥他们的,全镇就只有段焱华一个人。过去的刘文镇长,以及现在的曹朝阳,与他们说话还得陪着笑脸。 老赵骂得兴起,终于不记得自己姓什么了,猛地一把推开了许一山的办公室门。 许一山抬起头,凌厉的目光盯着老赵,冷冷问了一句:“你干嘛?” 老赵被他的目光吓了一跳,但很快便恢复了他的霸道与蛮横。 他一屁股坐在许一山的办公桌上,冷笑着道:“姓许的,你知道我想干嘛。” 许一山眉头微皱,指着门口道:“滚出去。” “我滚?”老赵哈哈大笑起来,回头冲着门口的一群队员吼道:“兄弟们,他叫我滚,你们说,该谁滚?” 门外齐声吼起来:“姓许的滚蛋,滚出洪山镇。” 许一山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了,他淡淡扫了一眼门口围堵着他的城管队员,缓缓说道:“我给你们五秒钟的时间马上消失。” 城管队员们面面相觑,有人显然打了退堂鼓,悄悄往后退走了。 老赵一看情势不对,赶紧呼喊道:“你们这些人都不要走,别听姓许的。他都要砸兄弟们的饭碗了,你们还不知道要个说法啊?” 城管队员们被他一喊,又开始犹豫起来,进退两难。 老赵回过头来道:“姓许的,你说吧,还要不要撤销城管队?” 许一山冷冷道:“撤不撤销,轮得到你来问我?老赵,我劝你一句,见好就收。撤不撤销城管队,镇里有镇里的想法。你这样带人堵我的门,你准备干什么?” 老赵回击他道:“我不想干什么,我就要个说法。姓许的,洪山镇你还不能一手遮天,你说撤了就撤了?你以为你说谁?段书记没说话,曹镇长没说话,你一个小小的副镇长,谁给你这个权力,想撤就撤了我们啊?” 门口又齐声道:“对,凭什么撤销城管队?” 许一山一点也不慌,老赵的质问没问在点子上。许一山原来只想着清理整顿,并没打算将城管队建制撤销。 说实话,一个十万人的大镇,确实需要一支城管队伍来管理。 毕竟,现在老百姓的自觉性还有些差,如果不加以引导和管理,城市确实会出现脏乱差的混乱现象。 许一山打算是建立一支新的城管队伍。所有人员必须接受严格的考试考核才可以进来。不能像现在这样,鱼龙混杂一团糟。 五秒钟转瞬便过去了。 许一山抬腕看一下手表,似笑非笑道:“老赵,是你自己没把握好自己,怪不得我啊。你好自为之吧。” 他掏出电话,直接打给孟梁,“孟所,我这里有人冲击政府机关,你安排人过来带人吧。” 老赵一听他打电话,显然有些慌了。 但他强作镇定道:“怎么,姓许的,你还想叫人来抓兄弟们?” 许一山冷冷道:“至少,你老赵脱不了干系了。其他人,看他们自己想不想进去吃几天免费的午餐。” 门口的城管队员闻言,互相嘀咕几声,转眼便作鸟兽散。 老赵看自己一帮人一瞬间就溃败了,他慌了起来,心虚着骂道:“你们这帮乌合之众,烂泥糊不上墙啊,这就吓破胆了啊。” 他一边骂着,一边想走。 许一山拦着他道:“老赵,你不能走。” 老赵更慌了,他瞪着许一山道:“我为什么不能走?你想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吗?” 许一山毫不客气道:“你说得对,我就是要限制你的人身自由。” 老赵愈发慌了,他咬着牙提醒许一山道:“你知道我是谁吗?姓许的,你可要考虑清楚后果。” “不用考虑了。”许一山冷冷说道:“老赵,我既然敢拿你开刀,就没想过后果。你还是好好想想,这几年你都干过什么坏事吧。配合老孟,或许你还能得个宽大的结果。” 老赵彻底慌了。 他突然带着哀求的口吻道:“许镇长,你别认真。我是一时糊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这件事就算了吧。” “算了?”许一山大笑出声,“老赵,你把我许一山看成什么人了?你以为我只是针对你一个人?实话说吧,你们城管队的问题很大,追究你们责任的,公安这边只是小问题,大问题还在后面。” 老赵见许一山软硬不吃,干脆耍起无赖来,他一屁坐下去,轻蔑地哼了一声道:“许一山,既然你非要与老子过不去,大家就来拼个鱼死网破。” 许一山没搭理他,他安静地等孟梁带人过来。 他已经与孟梁说好了,镇政府与派出所联手清理城管队这颗毒瘤。 正文 第425章 说情 孟梁一直没出现。 许一山心里起了疑问,派出所到镇政府也就几分钟的路程,电话打过去十几分钟了,怎么还没见着孟梁带人过来? 难道...... 老赵显然看出了异样,他得意起来,仰着脸问许一山:“许一山,你还准备要我等多久?我可都准备好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一双手腕,冷冷说道:“我等着你给我戴手铐啊。” 许一山哼了一声,再次给孟梁打去电话。 电话响了好一会,孟梁才接,一开口便抱歉说道:“许镇长,我这里临时出了点事,一时半刻走不开。” 许一山狐疑地问:“出了什么事?孟所,我这里的事就不算事?” “算,算,怎么不算?”孟梁打着哈哈道:“这不你是许镇长吗?还有什么事能难倒你?说真的,我走不开啊。” 许一山一咬牙道:“行,你走不开,我把人给你送来。” 挂了电话,他冷冷对老赵说道:“老赵,走吧。” 老赵问:“去哪?” “去派出所。” “我不去。” “你说不去就不去吗?”许一山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似乎都带着杀气。“老赵,如果你不想被别人看到你的狼狈,你就好好的跟我一起走。” 许一山这句话带有强烈的威胁性。本来他并不想这样强硬,但考虑到对付老赵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所有道理都是废话,唯有强硬的武力才是最好的武器。 果然,老赵迟疑起来。 若是动手,老赵显然不是他的对手。 若是煽动手下来来对抗,他现在也没把握。毕竟那些人被许一山一吓,都不知躲哪里去了。 “你非要弄得大家都下不来台?”老赵试探着问。 “开弓还有回头箭吗?”许一山淡淡一笑道:“老赵,请吧。” 许一山亲自将老赵押进派出所关了起来,消息瞬间爆炸开来。 与老赵作对,就是摸了段焱华的老虎屁股啊。 所有人都提起心来,大家都能强烈的感觉到,一场暴风骤雨就要到来。 许一山在将老赵送去派出所后才知道,孟梁说的临时有事,完全是子虚乌有。 这家伙临阵打了退堂鼓,差点让许一山下不来台。 上次孟梁将城管队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材料交给许一山后,原来只是想借刀杀人。 孟梁没去镇政府带人,是因为他确实临时接到了一个电话。 有人在电话里交代他,不要趟这趟浑水。 其实,孟梁早有灭老赵的心。 老赵负责城管队后,因为有人报警,老赵亲自带队前去处警,才知道是城管队打伤了人。 伤人当然要接受公安机关的调查处理,但老赵蛮横地对孟梁说,“这事我们自己处理。” 孟梁不解,解释道,“这是治安案件,该由公安机关处理。” 老赵叫嚣道,“你不知道我们代表的是政府吗?政府还不能处理吗?管你们什么事?” 那件事后,是段焱华亲自出面协调,让双方握手言欢的。 但是,孟梁的心里从此埋下一颗种子,一定要找准机会出这口恶气。 他将材料交给许一山,就是看穿了许一山这人身上的一股嫉恶如仇的正气。 他故意找借口不出警,就是逼着许一山将人送到他手上来。 人是他许一山送来的,与他没多大关系。这样他对段焱华有交代啊。 孟梁最希望的就是许一山能将老赵送到他手里来,这样,他就达到了目的。 老赵被孟梁一脚踢进了羁押室。 摸了老虎屁股的许一山在想,既然拿下了老赵,就不能让他松口气。趁着机会,必须将他彻底翻个底朝天。 这几天暗中调查,他已经掌握了城管队不少的秘密。 不说城管队这几年打着政府的旗号在镇里胡作非为,单是城管队这几年的罚没收入不见踪影,就足以让老赵吃不了兜着走。 傍晚时分,镇党委书记段焱华回了洪山镇。 他铁青着脸,别人打招呼都不回应。 党政班主任亦步亦趋,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 段焱华回过头道:“去,把许镇长请来我办公室。” 许一山心情忐忑,人却不慌。 段焱华冷冷问:“一山啊,你是怎么搞的?闹出这样的事出来,你就不怕别人背后笑话我们洪山镇窝里斗?” 许一山陪着笑脸道:“段书记,我没窝里斗啊。” “没斗吗?”段焱华哼了一声,“你都把人送派出所关起来了,你还想怎么样啊?” 许一山道:“段书记,我正要找你汇报这件事。” 段焱华不耐烦地摆摆手道:“算了算了,这件事就不要再讲了。一山啊,你的任务不在于这些鸡皮蒜毛的小事啊。现阶段洪山镇都各项工作都停滞不前,我心里急啊。” “你看看啊,洪桥被毁,快一年了,重建计划一直推不下去。这里市里召开的经济会议,县里又将重点定在旅游兴县这块,这些都需要我们花费无数精力去开展工作,你怎么眼睛还盯着这点小事呢?” “这样,你立即联系派出所的孟梁,把人放了。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许一山迟疑着道:“段书记,您的意思是放人不追究了?” 段焱华没作声,过一会缓缓说道:“有些话我也不想说透,一句话,一山啊,不看僧面看佛面吧。老赵这件事,我让他给你负荆请罪,可以了吧?” 许一山脱口而出道:“不行。” 段焱华惊愕地看着他,眉头皱了起来,“你说什么?” “人不能放。”许一山认真说道:“他的问题,不仅仅是治安问题,我怀疑他牵涉到很严重的经济问题。” 段焱华一愣,半天没吱声。 屋里变得沉默起来,两个人谁也没开口了。 段焱华赶回来,却不料在许一山这里碰到了一个硬钉子,顿时有些恼羞成怒。 他强压怒火,笑道:“一山啊,你做事的这个认真态度我很喜欢。但是,有些事不是你该做的嘛。城管队有问题,镇里还有纪律检查委员会嘛。我记得,这块工作好像不归你管啊。一山,我们在体制里是有禁忌的,你这样把别人该管的事都管了,你是觉得其他同志没能力,还是你的能力超人一等?” 段焱华的话带有极强的暗示意味。 是啊,你许一山仅仅只是个副书记,副镇长,洪山镇的大小事务,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 你越俎代庖是什么意思?难道负责全镇纪律检查的同志没能力吗? “听我的,放人。”段焱华站起身道:“一山,做工作一定要有主次之分,必须要有大局观念。千万不可以意气行事,挟私报复。” 正文 第426章 退位让贤 段焱华的高明之处,就是在不动声色之间,给许一山戴上了一顶挟私报复的帽子。 许一山的正义之战,被完全颠覆过来。 当晚,段焱华连夜主持了镇党委会议。 会上,段焱华不吝溢美之词,将许一山捧得老高。 突然话锋一转,将话题引到了洪山镇未来发展上来了。 段焱华传达县里对洪山镇的期望,全县准备以洪山镇作为试点,全面推广“旅游兴县”计划。 要搞旅游,首先得将基础设施完善。 洪山镇的基础设施,首要问题是解决洪桥重建问题。 段焱华语重心长道:“同志们,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契机,县里重视我们洪山镇,我们不能让县委县政府失望,一定要干出一番成绩来。在此,我再次要求,各位同志必须认清当前的形势,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去。切忌内卷,切忌互相拆台,打击报复。” 与会干部听到这番话,都心知肚明他说在说谁。 许一山当然知道,但他没出声。 段焱华检讨道:“当然,作为洪山镇的党委书记,我深切知道我们的工作中还存在诸多问题。但是,发展中的社会,又没前车可鉴,出现问题是可以理解的。好在瑕不掩瑜,只要今后大家齐心协力,我相信,洪山镇将会有一个美好的明天。” 茅山县将洪山镇定位“旅游兴县”试点单位,这让许一山的心里稍微得到了一丝慰藉。 全县旅游资源,应该就是洪山镇的云雾山了。 当然,已经从一颗明珠跌落到尘埃的无修水库也一样有着丰富的旅游资源,但相比较云雾山而言,投入的资金太大,而且短时期内未必能收到效益。 许一山过去在勘查全县水利设施时就想过,如果将全县的旅游资源整合在一起,茅山县完全能够走出一条新路出来。 洪山镇距离云雾山十几公里路,在山上大兴土木肯定不现实。 毕竟牵涉到国家森林资源的问题,破坏生态环境这顶帽子谁也不敢戴。 但是要发展旅游,就必须得有完善的旅游配套。 发展完善洪山镇的旅游配套工作就得摆上桌面。 段焱华道:“现阶段我们洪山镇有几个阻碍旅游发展的问题,一是交通还需改善,二是酒店宾馆投入不够,三是我们必须抢时间打造出来一支优秀的导游队伍出来。” 他突然将眼光去看许一山,试探着问:“一山,我记得云雾山村有个女村干,叫唐欢来的,她是本土人,熟悉云雾山,你看看能不能将这个人发展成为导游?” 许一山点了点头道:“我与她谈谈再说。”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云雾山开辟成为旅游景点,不是几句话说说就能成功的,如果没有上亿的资金投入,成不了事。 会议开到凌晨才结束,段焱华还要赶回县里去。 临走前,段焱华将许一山叫到车边,一句话没多说,只是重重的握了握他的手。 第二天,老赵从派出所回来了。 老赵一回来就直奔许一山的办公室,没等许一山开口,老赵便陪着笑脸道:“许书记,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啊,从现在起,我赵某就是你的一条狗,你让我咬谁我就咬谁。” 许一山哭笑不得,摆摆手道:“老赵,你别说这样的话。大家都是同事,希望你以后在工作中端正自己的态度,好好服务群众。” “许书记您放心。我赵某不是个知恩不报的人。” 许一山微笑道:“老赵,你也不必这样。我有个要求,你能答应,大家以后都开心在一起工作。你若是有想法,我也能理解。” 老赵不知许一山想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道:“您说,我一定遵守。” 许一山道:“好,爽快。” 许一山的要求说起来也不是故意为难谁,他的第一个要求是城管队从今以后所有的收支全归镇里负责,城管队员的工资纳入镇财政统筹。 第二个要求,所有城管队员必须参加考试。成绩合格者方可录用。且上岗前必须接受为期不低于半个月的系统执法培训。 老赵面有难色,迟疑着不敢表态。 许一山安慰他道:“当然,你可免试。但你记住,这不是看谁的面子,而是你在城管队那么多年了,有丰富的工作经验,镇里也需要你这样的同志。” 老赵高兴起来,恨不得跪下去磕几个响头。 城管队的风波很快平息下去,原来,许一山提的两个要求,都是与段焱华商量好的。 曹朝阳一手夹着一根烟,笑眯眯来他办公室串门。 一进门,他便笑嘻嘻地说道:“老弟,我算是彻底服了你了。老赵你都能治服,了不起。” 他竖起一根大拇指晃了晃道:“有本事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曹朝阳身为洪山镇镇长,他自己却戏称是个“混世魔王”。 这也不怪他,过去他只是一个水库的管理处主任,如无意外,一辈子都只能守着无修水库再无前程。 曹朝阳两代人管理无修水库,对水库的情况了若指掌。 他突然被提拔成为洪山镇镇长,按他的话说,是祖坟冒了青烟了。 换句话说,曹朝阳的出身,与许一山几乎一个路数,都是草根。 因为草根出身,上面没资源。所以做人就得谨少慎微。 在洪山镇,大家都认为曹朝阳是最没脾气的人。 他不管遇到谁,都是一脸的微笑。任何人找他办事,他永远都是打着哈哈一推六二五。 说白了,他名为镇长,却一分钱不管。 不是他不愿意管,而是他不敢管,也管不了。 比如老赵就曾经轻蔑地讥讽过他,他的这个镇长,上来容易,下去也不费事。 曹朝阳猛吸了一口烟道:“老弟,你说我们洪山镇搞旅游开发,能不能行得通?” 许一山微笑道:“当然行得通。前提是,需要投入大。” 曹朝阳便笑,道:“哪里来钱投入?” 许一山笑了笑道:“车到山前必有路。” 曹朝阳便垂下去头,过了一会抬起头认真说道:“老弟,我有个想法,我想辞了这个镇长,换你来当镇长,我做你的副手就满足了。” 他轻轻叹口气道:“我也不怕你笑话,我这人还真没能力担任这个镇长。” 许一山连忙笑道:“老曹,你开什么玩笑啊?这职务还可以像小孩子过家家样啊,想换就换的啊?再说,我也干不了这个镇长。” “你行,绝对能行。”曹朝阳凑过来,压低声道:“我个人看法,你比段书记的能力强多了。” 正文 第427章 想不想要权力 曹朝阳的话,让许一山警惕了起来。 虽说曹朝阳说的算是实话,但许一山并不相信他真的愿意退位让贤。 体制就是一个大染缸,掉进去任何东西,出来时都是一种颜色。世上大多数人,都在想方设法往染缸里钻,只要攀爬住了缸口,就恨不得纵身跳下去。 跳进去的人,没有一个愿意爬出来。 曹朝阳能担任洪山镇镇长,本身就是一个奇迹。到现在为止,绝大多数的人都没搞清楚,他究竟是凭着什么来当这个镇长的。 有人将他祖上三代的底细都翻了一个遍,发现绝对没有一个人有特别之处。也就是说,他家并无关系。 过去他仅仅只是子承父业守水库的人,并且还将一座水库守得溃了坝。按理说,他应该被冠以玩忽职守的罪名,至少也该挑出来背一下锅。 万幸的是他不但在水库溃坝后没受到任何处分,反而一飞冲天。 茅山县决定将洪山镇作为“旅游兴县”试点单位,并非心血来潮。 洪山镇拥有一座被列为国家森林资源保护区的云雾山,县里在段焱华的主导下还成立过云雾山旅游开发公司。 此时将旅游开发公司再度拿出来,表明县委当时的决策是正确的,侧面证实茅山县委在发展战略上有前瞻性。 搞旅游不可能赤手空拳,先得有投入,才会有产出。 可是投入的资金在哪?就成了一个大问题。 段焱华的目标性很明确,衡岳市有钱,而且特别多的钱。因为新来的市长过去在财政部工作,人脉关系广,他争取拨款,比别人轻松容易许多。 段焱华胃口大,他不满足于零敲碎打,想一口气从市里争取一笔重建虹桥的资金过来。 这个任务,就交给了许一山。 虹桥是许一山心里迈步过去的坎。一提起虹桥,他的心便会莫名其妙的揪紧。 有时候他会想,自己当初坚决要炸掉虹桥的决定是不是真对了。倘若虹桥不炸,那场洪水或许也不会对洪山镇造成致命的伤害? 心里一有了这个念头,以后再想起来,愈发的不安。 可是关于虹桥重建的一些事又让他心里窝着一肚子的气。 当初人家廖小雅带着资金千里迢迢赶来援建,段焱华却在常委会上极力反对。 他是县委常委,又是洪山镇党委书记。他拒绝援建,别人还有什么话说? 就在大家翘首以待段焱华大手笔恢复虹桥原貌时,突然爆出来黄大岭状告洪山镇政府的事出来。 黄大岭状告洪山镇,开辟了茅山县民告官的先河。 这是一桩说不清的官司,黄大岭单方面毁约,要求洪山镇退还其承建虹桥的保证金,这是典型的强权官司,明明他毁约在先,怎么还能要求对方赔偿? 许一山在这时候挺胸而出为洪山镇辩护,却在辩护的过程中得知了另一个真相。 黄大岭打官司要退钱,是因为洪山镇毁约在先。 洪山镇与他有过口头协议,在黄大岭将十五年大桥过桥收费权还给洪山镇政府后,作为补偿,洪山镇应该将小平原土地置换给他开发。 正是因为土地置换遭到了许一山的强烈狙击,才让黄大岭的置换计划泡汤。 黄大岭一气之下,将官司打到法院,表明他是个遵纪守法的商人,是个弱势群体。 黄大岭的官司让虹桥重建计划从此搁置起来了。 没有人再敢来接手这块烫手的山芋。精明的人都清楚,县委书记的公子在这件事上都遭遇到了滑铁卢式的失败,试问谁还能有胆量来接手这个鸡肋工程? 这次镇委会上,段焱华分析了洪山镇未来发展的蓝图,第一个目标就是重建虹桥。 他一方面安拍许一山去市里争取资金,另一方面又暗示许一山,可以与黄大岭方面接触,毕竟黄大岭那边的屁股还没擦干净。 许一山第一时间否定了段焱华的提议,哪怕虹桥不建,他也不愿意黄大岭介入。 黄大岭工程未开始,先白白损失了两千万保证金,这是肯定不会放手的。 他之所以没急着动,其实黄大岭是在等机会。 这个机会就是他家老爷子还能不能再在茅山县执掌一届。 黄山到龄退休在一年前就成了他们家最敏感的话题。黄山于黄家而言,就是天。 天若塌了,还有什么? 大儿子黄晓峰是第一个发现父亲黄山的退休年龄有文章可做。 组织上对干部任用有严格的年龄限制和要求,到龄必须无条件退下去。因为大家都知道,没有谁是救世主,特别像行政干部,玩的都是虚的,扶一头猪坐在龙椅上,照样能当皇帝。 严格来说,黄山距离退休还有两年时间。 也就是说,他在两届任期满了后,并没达到严格规定的退休年龄。 换句话说,他完全还有机会继续担任一届领导。 黄山年龄这件事,很多人没在意。大家都在等着他期满退休,茅山县开始新的篇章。 如今已经有消息传来,黄山继任的可能性很大。 这个消息很敏感,也很绝密。除了黄家自己人知道外,外人几乎一无所知,就连县长谢飞也蒙在鼓里,他还在一心一意等着黄山给他交权。 三月就是黄山任期结束的时间,到时候市委组织部会安排人过来,召开一次任免会,会上对前任表示肯定,对接任加以鼓里,一场权力交接的仪式过去后,新的篇章从此打开。 许一山是最先确定黄山将继续担任茅山县县委书记的人。 胡进在听取许一山要钱建桥的想法后,没有直接表态,而是问他虹桥炸毁快一年了,怎么到现在还没修起来? 许一山双手一摊道:“钱呢?没钱,我拿命去修桥啊?” 如果换了别人,许一山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毕竟对面坐的是胡进,而胡进也是一样的心态,换了别人这样与他说话,他会毫不留情将对方骂个狗血淋头。 “你没钱找我要,我没钱问谁要?” “你不来衡岳市当市长,我不找你,找你也是白找。”许一山还在为上次没从胡进手里搞到拨款而耿耿于怀。 胡进嘿地笑了,道:“老许,你这是捧着金饭碗讨饭吃呢。我记得,小雅姐可是拿了资金来给你援建的,你为什么拒绝?” 许一山苦笑道:“不是我拒绝的,你以为我有那么的权力?” 胡进便将头凑过来,压低声问:“你想不想要权力?” 正文 第428章 要钱未果 胡进很直接,他坦言,如果许一山愿意帮他,就去他身边工作。 许一山摇摇头道:“老胡,你变质了啊。权力是能要得来的吗?权力必须是人民赋予才有意义,要来的权力,很可耻。” 胡进一愣,跟着摇头道:“老许,你还是一个书呆子,没变。” 许一山道:“在这个问题上,我是有底线的。你做好你的市长,我当好我的副镇长,我们互不相干。当然,该你解决的问题你得一视同仁。” 胡进好奇地问:“我哪里没一视同仁了?” 许一山想了想说:“我听说,别的县区都来找你拿钱,你没拒绝一个。怎么到了我这里,你就婆婆妈妈的,把口袋子捂紧了?” 胡进无奈道:“老许,你以为我是银行啊,谁都可以找我要钱。就算我是银行,你来要钱也得有个理由啊。” “我要修桥,这个理由还不够充分吗?” 胡进摇了摇头道:“我给不了你那么多。老许,几年不见,你的胃口大得吓人了啊。” 胡进不给钱,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衡岳市干部调整方案已经确定,这次调整的动作比往常都要大,有不少地方超出了常规。 他举了一个例子,茅山县县委书记将由黄山继续担任,这是上面亲自过问的事,衡岳市不能有其他想法。 市委富嘉义书记为此还摔过一个茶杯,认为上面此举有欠考虑。 富嘉义的理由很充分,首先黄山的年龄已经频临退下去的边缘,不能因为还差一年到龄就可以继续再担任一届领导。 其次,地方主官在一个地方的任职期原则上不能超过两届。黄山继续在茅山县任县委书记,是违背组织原则的事。 富嘉义亲自去过一次省里,找相关领导汇报想法,建议可以将黄山同志安排在县人大主任的位子上,等到退休年龄一到再退,两全其美。 但省里的态度很明确,黄山同志的任命决定已定。 许一山听到这个消息,不喜不悲。 在他看来,谁来任书记都一个样。只要他一心为民,他没其他想法。 胡进对许一山的态度感到很惊讶,他狐疑地问:“你就没其他想法?” 许一山笑道:“我有什么想法?我觉得都一样。”话出口后,突然想起谢飞来,便随口问了一句:“黄书记不退,谢县长怎么办?他们两个再搭班子,可能会出问题。” 胡进哈哈大笑起来,指着许一山道:“老许,你不糊涂嘛,还能想到这一点。” 胡进说出来的调整方案,让许一山这下真吃惊了。 谢飞赴长宁县担任书记,长宁县常务副县长彭毕将调任茅山县县长。 彭毕来茅山县当县长?许一山后背突然一阵发麻。 “组织已经决定了?”他试探着问。 胡进点点头道:“决定了,你有看法?” 许一山摇头道:“没有,我就随口问问。” 胡进叮嘱他,绝对不能对外泄露任何关于干部调整的方案。现在知道这个方案的人,除他许一山外,不会超过五个人。 第二次找胡进要钱,还是空手而归,许一山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许一山知道,胡进手里有钱,而且别人都拿到了钱。只有他,没拿到一分钱,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一度认为胡进是在故意为难自己。 现在不光是段焱华在盯着他看,洪山镇都干部都在盯着他看。 重回洪山镇的他,这时候最需要拿出一个成绩来证明自己。重建虹桥是最合适的机会。 段焱华很快知道他在胡进哪里铩羽而归的消息。 他没责怪许一山,反而安慰他道,“要钱的事本来就不好办,钱哪有那么容易就拿到手的?一山啊,做人做事贵在坚持,我想,你要以精诚所至的态度去感化领导,我相信,会有成果的。” 许一山在心里骂了一句屁话,心里盘算着下次再去要如何开口。 从胡进哪里得知了黄山即将出任茅山县连续三届书记的消息,他心里多少有些想法。 与黄山接触几次后,他发现黄山这人出了观念陈旧,喜欢守旧的思想外,并没发现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他以黄大岭状告洪山镇政府为例,就能看出来黄山在茅山县并没有别人说的一手遮天。 至少,他能感觉出来,黄山在这件事上完全没有干预法院的审判工作。 他两次被纪委约谈,最后都是有惊无险。这在常人看来简直不可思议。 但凡被纪委顶上的人,就没有一个能全身而退的。 许一山两次安全无虞,这与背后黄山不无关系。如果没有他的照顾,纪委能从鸡蛋里挑出骨头来。 黄山照顾他,一方面可能是看在陈勇的面子上,另一方面,他许一山确实没什么把柄可以让人抓住。 他听人说,黄山一而再,再而三的让纪委找他麻烦,并不是想要置他于死地,相反,他说在故意磨练他。 因为,黄山在不同场合流露过一个想法,许一山这人是棵好苗子,应该给他历练。 这些传言是真是假他并不敢确定,但至少传达出来一个信息,黄山并没有打压他的故意。 倒是段焱华,从第一天起就莫名其妙地将他视为对手,这让许一山很不解他的想法。 从市里回来后,许一山没直接回镇里去。 自从与陈晓琪真爱之后,两个人的爱情空前高涨起来。 许一山有时候在梦里都会笑醒过来,因为他敢确定,陈晓琪在他之前,完全就是一片未曾开垦过的土地。 这个惊喜超出了他所有的预料,他原来下了无数次决心的原谅念头,原来是那么的一文不值。 陈晓琪的工作还没完全落实,黄山原计划将她安排在县团委的想法有了一丝变动。 在参加完市里的经济工作会议回来之后,黄山决定按照他汇报的工作方案开展工作。 大力发展全县旅游事业,首先得在源头上抓起。 这项工作当仁不让由县旅游局负责,而县旅游局恰好缺一个局长,陈晓琪到底是去县团委担任副书记,还是去旅游局担任局长,就成了黄山举棋不定的原因。 到了陈晓琪娘家,她们一家人都在。 陈勇在上次车祸事故后一直托病请假没去上班,应酬一下就少了许多。曾臻这段时间在忙即将要召开的全县代表大会,而陈晓琪,因为工作没落实,就只好留在家里。 许一山一来,全家人都高兴。 曾臻忙着亲自下厨,陈勇在看当天的报纸,陈晓琪朝许一山使一下眼色,示意他跟她回她的卧室里去。 这点小动作岂能瞒过陈勇的眼睛?陈勇摆摆手道:“不用管我,你们年轻人,自己聊。” 正文 第429章 天大的喜事 许一山前脚刚跨进门,便被陈晓琪一把抓住衣服,拖进了屋。 陈晓琪将一张试纸递到他鼻子跟前,埋怨道:“许一山,看你做的好事。” 许一山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她,小声问:“我做错什么了?” 陈晓琪哭笑不得,使劲掐了他胳膊一把,脸红得就像一个苹果样,低声道:“你这个傻瓜,你还不明白呀?” 许一山被她一埋怨,一掐,虽然痛,心尖却颤抖起来了。 他一把搂住陈晓琪,贴着她耳朵紧张地问:“老婆,我要当爸爸了?” 陈晓琪嗯了一声,羞得无地自容。 得到陈晓琪的肯定,许一山顿时手舞足蹈起来,拉开门就要往外跑。 陈晓琪一把拉住他问道:“你去哪?” 许一山嘿嘿地笑,兴奋道:“我要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与大家分享啊。” 陈晓琪羞得恨不得钻进地缝,她羞愤不已地骂道:“许一山,你还要不要脸啊?这事也分享。你听我说,你还欠我一个婚礼。不给我婚礼,我不生。” 许一山笑道:“必须给你婚礼,我要办一场茅山县空前绝后的婚礼出来。” 陈晓琪笑骂道:“你看你用了什么词?还是文化人呢,一点水平都没有。” 许一山一想也是,怎么能用“空前绝后”?应该用“盛世婚礼”才对啊。 陈晓琪怀了孕,这是天大的喜讯。 他抑制不住狂喜,还是跑去告诉了曾臻。 曾臻一听,惊喜得将手里的碗掉在了地上,响声惊动客厅的陈勇。他忙问:“老曾,怎么了?” 曾臻喜欢得哭了起来,顾不得许一山在,也顾不得满手的水,从厨房里奔出来,一把拉住陈勇的手,声音颤抖着说道:“老陈老陈,我们有孙子了啊。” 陈勇楞了半响,眼眶便湿了,他看一眼许一山,大笑起来道:“今天我们爷俩好好喝一杯。” 三个人一起去房间看望陈晓琪,陈晓琪却羞得躲进了被窝,拿被子包住了头。 曾臻当即下令,从现在起,陈晓琪属重点保护对象,没有她的允许,她连门都不许出。 陈勇表态,明天他就去单位上班。 理由就一个,“一切为了孙子”。 陈晓琪不愿意被关在屋里,当即反对她妈妈的决定。 县组织部这几天在找她谈话,征求她本人的意见,是仍然回妇联上班,还是去县团委。如果这两个单位她都不想去,还有一个职位看她有不有想法。 县旅游局这些年一直没什么动静。主要是茅山县在旅游这块没有发展。 旅游局没有业务可做,基本就成了一个摆设。 旅游局长年前退休后,位子一直空缺没人坐。 黄山原来打算在干部调整的时候安排自己人去坐,可是身边的人个个对这个位子没什么兴趣。 陈晓琪原来是妇联副主任,行政级别已经是正科级。如果去旅游局,算是平级调动。 她从被子里钻出头来说道:“妈,我不是熊猫,不需要重点保护。” 曾臻道:“你现在比熊猫还珍贵,听我的,工作先不要管。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不行。”陈晓琪坚决反对,红着脸道:“这才几天啊,我若是现在就不与外界接触,以后就会与社会脱节。你们不能看着我今后就变成一个黄脸婆吧?哪他许一山还不欺辱死我。” 曾臻脸一沉道:“他敢!” 许一山连忙陪着笑脸道:“妈说得对,你现在就该保护起来。就算你变成黄脸婆,还是我许一山的老婆,我还会嫌弃你?” 陈晓琪指着许一山嗔怪道:“你看看你自己,现在就嫌弃了,还说以后。我不要保护,我要上班。” 家有喜事,每个人的脸上都荡漾着幸福的笑容。 许一山提议去饭店吃,得到了陈勇的响应。 曾臻还想在自己家里做,但陈勇坚决不肯,表示说这么大的喜事,怎么能劳累她一个人。 做为县委办主任,在县里安排一桌酒席太简单不过。 一个电话过后,陈勇便让大家准备一下,等下有车过来接他们去酒店。 安排好了,陈勇和曾臻一起出去了。 许一山想跟着一起去,被陈晓琪喊住道:“你去哪?” 陈晓琪示意他去关了门,招招手让他过来床边坐。 她将头依偎在许一山的肩上,喃喃道:“许一山,你抱抱我,我怕。” 许一山心里一动,心底生出无限温柔与爱怜出来。 他轻轻搂住她的腰,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幽香,不禁心神一荡。 陈晓琪怀孕了!他一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他内心激动,手脚不听使唤地发抖。 陈晓琪轻轻抓住他的手,柔声道:“一山,你现在该相信我陈晓琪是你的了吧。” “你本来就是我的,谁也抢不走你。谁敢抢,我与他拼命。” “你会为了我拼命?” “对!必须的。”许一山嘿嘿地笑,“我许一山的老婆,是天下最美丽最温柔的女人。” “我问你,你是想要个儿子还是想要个女儿?” 许一山想了想道:“最好是女儿,像你一样的好看。” 陈晓琪捏着他的鼻子笑道:“说假话吧!你喜欢女儿,可是你爹不会喜欢孙女啊。” 陈晓琪无意提起许赤脚,一下让许一山心情难受起来了。 爹许赤脚现在被长生不老的想法迷得六神无主了。他在病好之后,还真一个人去了无修庙。 许赤脚交代过,谁也不许去无修庙找他。 爹的性格他太清楚,娘也清楚。因此在许赤脚离家出走之后,他和娘还真没去过无修山找过他。 许赤脚离家出走上无修庙修行,这件事他没告诉陈晓琪,也没告诉远在燕京的妹妹许秀。 他低声道:“我爹会喜欢的。” 陈晓琪嗯了一声,问他道:“我们还真要举办婚礼吗?” “必须举办,我要让你穿上最漂亮的婚纱,做天底下最美丽的新娘。人生不能有这个缺憾。”许一山认真说道:“一个星期后,我们举办婚礼。” 陈晓琪又嗯了一声,看来,她也希望能有一场婚礼。 “我这里有五万块钱,你拿去筹办婚礼吧。”陈晓琪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他。 “是我娶你,还要你花钱吗?”许一山不肯接。 “你有钱吗?”陈晓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笑道:“许一山,你别说你有钱啊。你的底子我清楚,而且从现在起,你的工资卡什么的,全部上交给我。” 许一山爽快道:“没问题。但是,婚礼的事,你不要管,我来安排。” 正文 第430章 盛世婚礼 许一山要举办婚礼的消息不胫而走。 老董第一个找上门来,他给许一山送来了十万块钱。 许一山坚决不肯要,被老董沉着脸训了一顿,“老许,你修成正果了,我能袖手旁观?我给你说,这笔钱是我借给你的,不是白送给你的,你别白日做美梦以为天上给你掉了一个老婆,还会给你掉一笔钱来。” 老董的意思很明确,结婚是大事,不能马虎。 关键一点是不能花陈晓琪家的钱。作为男人,在结婚这件事上必须要有骨气,这是决定今后他在陈晓琪家的地位的关键。 陈晓琪家有钱,这是很多人都公认的事实。 陈勇的官当得一般,钱却没少赚。 这些年他投资入股了一些公司,每年的分红足以让别人眼红。 老董对许一山了解得很清楚,许一山没钱,他的那点工资还不够他发善心。 许一山老家在农村,虽然他爹是名赤脚医生,但老董深知许赤脚的为人。许赤脚是个热情好义的人,给人看病不以赚钱为目的。 如此以来,许赤脚也没钱。 在老董看来,许一山的婚礼绝对不能办得太寒酸。 许一山没钱,他又不能花陈晓琪家的钱,那么怎么办? 老董最担心的就是某些别有用心的人趁虚而入,因此,他在听到许一山要举办婚礼后,第一时间找上他的门,拿出自己的私房钱要给许一山去办婚礼。 许一山怎么可能会要他的钱呢? 两个人推辞了一番,居然生了气。 老董指着许一山道:“老许,你是不是在想歪点子?我告诉你,你敢乱动歪主意,你这个人就会废了。” 许一山明白老董的担心,不无感激道:“老董,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做出让你失望的事出来。” 话虽这样说出来了,许一山心底其实还真没太多的底。 他算了一笔账,一场婚礼办下来,至少要花十几万。 这十几万要从何而来,还真难住了他。 老董前脚刚走,颜八出现了。 老董的钱他许一山没要,颜八的钱他更不会要了。 颜八却不是给他送钱,而是来跟他谈一笔交易。 颜八说:“许兄,我不是来给你送钱的。我是想让你赚一笔钱。” 许一山惊异地问:“颜老板,哪里有钱可赚?” 颜八笑眯眯道:“这样,我听说黄老板回来了,这次赚了不少钱回来。你若是帮我要回投在他公司里的钱,我们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 颜八在黄大岭公司投资了五百万,那是真金白银,整整五百万的现金注资进入公司账户的。 在颜八提出要退股后,黄大岭明确告诉过他,钱没得退,他颜八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他奉陪。 为了讨要这笔钱,颜八想尽了办法。最后惹得洪荒替黄大岭出头,打断了他几根肋骨。 颜八提出的条件不能说没有诱惑力,如果拿回来投资款,五百万分一半,他就能拿二百五十万。 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巨款,可是这笔钱能拿得到吗? 颜八笑眯眯告诉他,现在黄大岭已经答应退钱了,但颜八必须找个人做中间人。而且黄大岭明确暗示过他,这中间人必须要他认可担任才可担任。 黄大岭说的中间人,就是许一山。 他暗示过颜八,许一山是他们合股公司承接项目时遇到过的对手。因为许一山,让他的保证金血本无归。 黄大岭的意思在明显不过,只要许一山答应做他们的中间人,他就可以将颜八的股份尽数退还给他。 颜八觉得这是黄大岭故意给他出的难题,他完全没有任何把握可以说说得动许一山来做这个中间人。 直到他听老董说,许一山要举办婚礼,严重缺钱,他才感觉到机会来了。 许一山对颜八的提议先是感到好笑,然后就是愤怒。 他指着门对颜八说道:“颜总,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想给我赚钱。但是,我许一山再苦再穷,也不会赚这种钱。如果你知趣,马上离开我这里。记住,从今以后,我许一山没有你这个朋友。” 颜八见许一山发怒了,吓了一跳,嘀咕道:“我真的没别的想法。” “你有不有想法我不管,总之,你说的这个话,就是对我许一山的侮辱。” 颜八被许一山骂得灰溜溜走了,他缺钱结婚的消息却传得更疯狂了。 直到曹朝阳主动提出给许一山想办法借钱,许一山才知道自己要举办婚礼缺钱的消息,整个茅山县似乎都知道了。 陈勇夫妇将许一山叫了回去,二话不说狠狠骂了他一顿。 曾臻气得不得了,责怪许一山在外到处借钱,别人还以为她陈家在逼他许一山要彩礼。 现在好了,全茅山县的人都知道她曾主任的女婿是个穷光蛋,办个婚礼拿不出来钱。 陈勇倒没生气,他缓缓说道:“一山,没钱我们可以不大操大办。反正你们已经登记了,在法律上已经是合法夫妻了。现在提倡节约,可以简单一点嘛。” 许一山道:“不行,我不能让小琪有遗憾。别人结婚,都能有一个盛大的婚礼,我与小琪结婚,就不能委屈她。” 陈勇笑道:“可是你现在借钱办的话,以后还帐也是一件很苦恼的事啊。” “我愿意。”许一山咬着牙道:“再难,我也必须给小琪一个婚礼。” 曾臻拿出来一张卡递给他道:“自己家的事,在家里商量就行了。没钱不羞啊,相反证明你清白呀。一个堂堂的副镇长、副书记,办个结婚酒都没钱。这并不是一件羞于出口的事啊。再说,你怎么就不与我们商量呢?我和小琪爸,还有能力为你们操办婚礼的啊。” 许一山不肯接曾臻递过来的银行卡,他倔强道:“妈,这是你们的钱,我不能要。” “我们的最终还不是你们的?”曾臻沉着脸道:“拿去,就冲着你这句不让小琪委屈这句话,一山啊,我们放心你啊。” 曾臻准备给许一山五十万,有这五十万,他确实能在茅山举行一场盛世婚礼。 无论曾臻怎么劝说,许一山始终坚持不肯要。 陈晓琪站在许一山这边,他们决定不要双方父母一分钱。 婚期很快就要到了,许一山除了从小邝哪里借了两万块钱,再没多余的钱。 就在他愁肠百结的时候,一个电话让他手舞足蹈起来。 正文 第431章 及时雨 柳媚在燕京打来电话,她得知许一山缺钱办婚礼,给他转了二十万过来。 许一山起初很意外,远在燕京的柳媚怎么会知道他要办婚礼的?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逝,他没去多想。他感觉柳媚的二十万就是一场及时雨,让他不至于为了结婚的钱发愁。 不花陈晓琪家的钱,不仅仅是骨气,而且是尊严。 柳媚现在是明星,赚个几十上百万很容易。何况,从一开始,许一山就抱定是借她的想法,而丝毫没有接受馈赠的念头。 柳媚在电话里说,这笔钱算是她感谢许一山当初帮助她上京的。她说得很实在,当初如果没有许一山及时伸出援助她的双手,她也就不会有今天。 有了钱,办起事来就容易多了。 他先去订了酒店,整整二十桌。他计划着用大客车将许家村的乡亲都接来喝他的喜酒。 他又请老董陪着,去给陈晓琪选了一枚漂亮的钻戒,花了两万多块。 老董因为许一山不肯要他的钱还在耿耿于怀,大骂许一山心胸狭隘。许一山也不生气,陪着笑脸请他和老婆到时给他和陈晓琪做伴郎伴娘。 老董气得歪了鼻子,道:“许一山,你不懂就不要出歪主意。我孩子都打酱油了,还给你做伴郎?有这么请伴郎的吗?” 结婚的伴郎伴娘都是未婚青年,许一山并非不懂这个规矩。 忙了两天,大局已定。许一山兴冲冲地回陈晓琪娘家,将筹办婚礼的事给她汇报。 陈晓琪没问他的钱从何而来,似乎胸有成竹一样。 许一山更不会将结婚的钱来源告诉她。女人都是敏感的动物,免得节外生枝。 在许一山告诉她,自己订了二十桌酒席,其中有十席是为许家村的乡亲准备的时候,陈晓琪摇了摇头说道:“席面肯定不够,你还得准备多十席。” 许一山迷惑地问:“准备那么多干嘛?没人来就浪费了。” 陈晓琪似笑非笑地问:“舍不得了?” 许一山连忙解释道:“不是舍不得,而是我想不能浪费。我家亲戚朋友都算在内了,村里的乡亲也都一个不漏算了进来了,我家这边十席足够了。考虑到你们家亲戚朋友多,所以给你们家预定了十席,还会少吗?” 陈晓琪不与他争辩,只是告诉他,按她说的去做就行了。 陈晓琪开了口,许一山只能言听计从。当即告诉酒店再加十桌。 他要结婚了,婚礼上父母缺席肯定不行。 许一山找了个空,回了一趟许家村,将婚礼日子告诉了娘。再挨家挨户请了一遍村里的乡亲后,一个人去了无修山找爹许赤脚。 无修水库的库底已经干涸得裂开,几乎可以塞进去一只脚。 过去一汪碧绿的水,如今只剩下满目的苍凉。 许一山没心情去看山看水,现在当务之急是寻到爹许赤脚,必须让他参加儿子的婚礼。 一路上山去,小径已被野草淹没。 无修山上长着绵绵无尽的灌木。灌木这东西不成材,却是动物的天堂。 爬到无修庙前,长眼一看,发现在原来的无修庙地基上,支起了一个低矮的窝棚。 无修庙在钟鼓失踪之后,庙宇在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全部倒塌了。 上次爹许赤脚说要来无修庙修行时,许一山就以庙都倒了,人去没地方住而劝阻爹来。但许赤脚似乎吃了秤砣定了心一样,无论儿子怎么劝,他始终坚持要独自上山来。 许一山四周看了一遍,没发现爹许赤脚的影子,便张开嘴喊了起来:“爹,爹,我是一山。” 喊了一阵,不见人回答。许一山心里一沉,便弯腰去窝棚里找。 窝棚里也没人,但里面的衣服许一山认得,是爹许赤脚的,确凿无疑。 他只好出来,扯开嗓子继续喊,但四周空荡荡的,依旧不见人影。 这时,他有些心慌起来,爹独自一人在这荒无人烟的山上,会不会出意外啊? 当年无修老和尚在山上住一辈子,那是因为人家是世外高人。 爹许赤脚在他心里,就是一个凡人。 他沿着四周又找了一遍,嗓子喊得几乎出烟了,还是没有回音。 于是他转回来,找到过去老庙后的一眼石泉,捧了几捧水喝,顿时浑身疲劳一扫而光。 茅山境内的两座大山,无修山和云雾山,山顶都有一眼石泉。 这石泉很奇怪,无论天多旱,泉眼里的水永远没有干涸的时候。 有人说,无修山上的石泉是当年大禹治水的时候留下来的。大禹考察茅山的时候,走得口渴,累了,随手将手里的手杖往地上一戳,就戳出来了这眼泉。 以至于在石泉旁边的石壁上,至今还保留着三个字——大禹泉。 没找着爹,许一山自然不会离开。 他坐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等到快天黑的时候,才看到爹许赤脚蓬头垢后从一丛灌木后转出来。 一眼看到爹的样子,许一山不觉心里一酸。 他赶紧迎过去,接过爹手里的药锄,哽咽着喊了一声“爹”。 许赤脚打量着儿子,裂开嘴笑道:“你怎么来了?” “我要举行婚礼了,请你去参加我的婚礼。” “不去。”许赤脚断然拒绝。 许一山一急,声音不觉大了许多,“爹,我还是你儿子不?你儿子要结婚了,请你去你能不去吗?” 许赤脚摇摇头道:“一山啊,爹现在不是过去的爹了。爹对俗世没有任何兴趣了。你好好的与人家过日子,千万别委屈了人家姑娘。” 许一山道:“爹放心,我会尽最大的能力让他们过得幸福。” 许赤脚缓缓摇头道:“一山,有几句话爹要嘱咐你,你现在不是一般的老百姓,你已经当了官了。当官这条路,凶险。你要保护好自己。你一定要记住,无论遇到什么事,你都要记得自己的良心。人无良心,与猪狗无异。你走吧。” 许一山那肯独自离开,他哀求着爹道:“爹啊,你实在要在这里修行,我也不阻拦你。你去参加我的婚礼后,我再将你送回来,好不好?” “不好。”许赤脚似笑非笑道:“你小子学会诳我了啊,我跟你下了山,还能回得来?” 他弯腰钻进了窝棚,不一会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瓷瓶。 他将瓷瓶放在儿子手中道:“拿着,遇到生死关头的时候,你吃一颗。” 许一山双膝一软,跪在爹面前,他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的眼泪,抱着爹的双腿道:“爹,您就听我一次啊。” 许赤脚没吱声,轻轻挣脱儿子的双手,钻进去窝棚,再也不肯露面。 正文 第432章 纪委找麻烦 许一山与陈晓琪的婚礼如期举行。 老董和小邝都被许一山安排来接待宾客,客人还没到,纪委的人先到了。 罗舟带着两个人,说要找许一山。 老董心情不爽,提醒他道:“你不知道今天是他结婚的日子?” 罗舟笑笑,严肃道:“就因为知道他结婚,所以我们来。你快去叫他来,我有事找他。” 许一山接到老董电话后,得知纪委的人找上门来,心情也很不爽。他让老董打发罗舟走,告诉罗舟他举行婚礼是人之常情,并不会收礼。 罗舟上门,他想到的就是纪委关于严禁收礼的规定。毕竟,他现在是党员干部,规矩是必须要遵守的。 没一会,老董又打电话来,说罗舟不肯走,非要见到他本人不可。 许一山没法,只好匆匆去了酒店。 罗舟果然是为他的婚礼而来。 许一山要举办婚礼的动静有点大了,几乎半个茅山县城都知道。原因在陈晓琪身上。 最美县花要嫁人,有人兴奋,有人惊喜,有人羡慕,也有人失落。 大家茶余饭后都在议论,这漂亮的一朵花究竟插在那堆牛粪上了? 县纪委就是接到群众举报,说许一山大操大办个人婚礼,有趁机敛财的嫌疑,要求纪委介入。 领导很重视,便派了罗舟过来了解落实。 按照规定,领导干部的私人酒宴不能超过五桌。且不能收受任何礼金。 规定是死的,人的活的。而且这规定也有些不近人情。虽然说确实存在趁举办酒宴敛财的事发生,但限制酒席规模的大小并不能起到防止的作用。 礼尚往来是人际交往的重要一环,即便是国与国之间,领导也存在交往情谊。 人的社会,缺少礼尚往来,便会失去很多温情。 事前,陈晓琪曾提醒过许一山,他是干部身份,要注意这些问题。曾臻与女儿的意见一致,她们不希望因为这点小事而惹上麻烦。 但许一山坚决不同意,他一定要大办,主要是他必须请许家村的乡亲来喝他的喜酒。 陈勇的意见偏向于许一山这边,认为他就唯一的一个女儿,女儿大婚如果不热热闹闹,他会遗憾一辈子。 一家人商议的结果是不收礼金,这样就不会被人诟病敛财。 罗舟看到许一山来了,当着大家的面传达了领导的意见。 一是尽量减少酒宴规模。 二是不允许收受任何礼金。 如果可以取消酒宴活动,会是最好的结果。 许一山哼了一声,道:“罗纪委,你们是不是没事干了,这点事也操心?” 罗舟不在意许一山的讥讽,笑笑道:“这是规定,我也没办法。你听便听,不听也行。我传达到位了,职责所在。” 说着,将许一山拉到一边,悄悄摸出一个红包塞给许一山道:“你别介意,我个人的一点小意思。” 许一山愕然地看着他,迟疑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罗舟笑笑道:“你如果还认我这个兄弟,红包你就收着。下次我办喜酒,你加倍还给我不就行了。人生在世,能结几次婚啊?兄弟你结婚,我不凑个份子钱,我愿意,我家那个不会愿意。” 罗舟口里说的“我家那个”,许一山自然知道是杨柳。 “不管怎么说,你是杨柳的救命恩人。别人怎么样我不管,我的红包你必须收。”罗舟一脸认真说道:“一山兄弟,给我们一个面子。而且我还告诉你,杨柳会来喝你的喜酒。” 许一山尴尬道:“我没请你们啊。” “你不请,我们就不来了?”罗舟拍拍他肩膀道:“兄弟,如果你结婚我们都不来,哪就说明我们太不近人情了。” 许一山不想接他的红包,本来说好的,为了防止别人背后捅刀子,他的婚礼是接受任何礼金的。 可是罗舟坚决不肯收回去,推推让让的反而让人侧目。 许一山心里想,先收着也行,等婚礼结束了,再挨个退回去。这样大家都觉得有面子,而且又不违反纪律。 罗舟带着人刚走,老董便在背后骂了起来。 “老许,你觉不觉得这些人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许一山嘿嘿地笑,反而他道:“他是狗,我就是耗子了?” 老董反应过来,讪笑道:“我这不是打个比喻吗?” 许一山看着走远的罗舟背影,摇摇头道:“他也是职责所在,没办法。” 他心里在想,罗舟到底知不知道杨柳与彭毕的私情?如果知道了,会是什么结果? 天下男人,谁都不愿意自己头上戴顶有颜色的帽子。 他在胡进哪里得知一个消息,彭毕将茅山县县长一职,如果彭毕来了茅山...... 他不敢往下想。 十点刚过,开始有客人陆续来了。 许一山看了看时间,估计许家村的乡亲这时候应该在路上了。 今天一大早,他就安排了三辆大巴车去许家村接乡亲。 许家村有规矩,年满六十岁的老人,办喜事的主家都得给人安排席位。这样算下来,一辆大巴车能做四十来个,三辆车恰好满足。 老家人到了,迎亲的队伍才会从陈晓琪家出发,直奔酒店开启结婚典礼的流程。 老董老婆特地请了假,代表男方去陈晓琪家迎亲。 酒店门口热闹起来,双方的亲戚各自在自己一边找地方坐。 许一山家的亲戚乡下人多,陈晓琪家的亲戚朋友大都是城里人。这样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两边的人互相都不打招呼,各自热闹自己的。 突然,酒店门口来了一辆车,洪荒从车里下来,老远就冲着许一山喊:“许领导,你结婚也不通知我,不够意思啊。” 许一山笑笑道:“洪老板,我没请客啊。” 洪荒看一眼满堂宾客道:“你不请客,这些客是谁家的客?今天我可要厚着脸皮讨你一顿酒喝了。” 说着,不顾许一山客气,径直往酒店里走。 走了几步回转身来问老董:“谁在负责收人情?” 老董解释说:“我们不收人情。” 洪荒脸一沉道:“那是他们当领导的臭规矩,我就一老百姓,不归他们规矩管,我来喝喜酒,必须要上人情的。” 老董还想解释,洪荒却从包里扯出来一个厚厚的红包,往老董怀里一塞道:“你代收着。” 洪荒进去没多久,颜八又来了。 许一山这下为难了,他没请他们,所以事先没安排他们的席位。 可是人来了,又不好赶人走。 正在为难,老董突然跑过来说道:“老许,麻烦了。” 正文 第433章 宾客盈门 老董说的麻烦,还真是麻烦。 云雾山村来了七八个人喝喜酒,领头的是老支书。唐欢、马嫂子,还有唐勇唐敢两兄弟。 老支书生气地问许一山,“小许,你结婚这么大的事,怎么能瞒着我云雾山村?如果不是欢告诉我,我差点都错过了这好事。” 许一山便去看唐欢,心里疑惑不已。 自己结婚并没告诉她,她又是从那里得知的? 眼光突然落在小邝身上,顿时明白过来。肯定是这小子偷偷告诉她的。 老支书说,云雾山的乡亲听说他结婚,大家都争着要来。老支书考虑到人多不方便,便派了几个代表过来。 老支书指着门口停着的一辆车笑道:“小许,你结婚,我们也没什么送你。趁着这好日子好事,想靠着你沾点光,打打广告。” “打广告?”许一山狐疑地问:“打什么广告?” 老支书便拉着他去车边,指着满满一车的茶油说道:“你看,这都是在你的指挥下,我们云雾山取得的成绩。我给你说,现在我们云雾山牌子的古法茶油,火得很。” 许一山一眼看去,果然是满满一车贴着“云雾山”商标的小桶茶油。 他迷惑地问:“老支书,您这是......” 老支书哈哈一笑道:“你今天来那么多客人,这些人可都是我的活广告。我们云雾山准备的这些茶油,给今天来的客人每人送一桶,请他们给我们做个广告啊。” 许一山吓了一跳,赶紧摇头道:“哪可不行。” 老支书严肃说道:“有什么不行的?除非你不愿意帮我们云雾山村了。” 许一山解释道:“这是两回事啊。您在我婚礼上送茶油,总归不是那个意思。” 老支书摆摆手道:“这个你不用管了。这是我们云雾山村的事。” 说着,他招呼唐勇唐敢两兄弟去把油卸下来,堆在酒店门口。 许一山拦不住,急得满头冒汗。 他心里清楚,老支书嘴上说借他的光来打个广告,这纯粹是哄小孩子的鬼话。云雾山村的乡亲是想表达他们的心,拿一车的油当礼品发给来喝喜酒的宾客。 这边还没处理完,那边袁珊瑚带着养殖场的人又来了。 他们都一个口径,对许一山没邀请他们来参加婚礼颇有微词,一致认为许一山看不起他们。 许一山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楚了,干脆不解释。 接下来,孟梁来了,老吴来了。 原本准备的三十桌酒席,远远满足不了客人的需要了。 许一山愁得无计可施,客人既然来了,怎么也得留下喝一杯酒再走啊。 如果赶人走,非但他开不了这个口,而且这也是缺少礼数的做法。 老董自告奋勇去找酒店的负责人商量,看能不能临时加几桌。 既然客人来了,就得好好招待。 许家村乡亲到之前,谢飞的秘书来了。 他带来谢县长对许一山的新婚祝贺,悄悄叫许一山去到一边,塞给他一个红包,说是谢县长特别交代的,他必须收下,这是喜庆的事,无须死板教条。 黄山也安排了秘书过来,他因为临时有个会,不能参加许一山的婚礼。 这下把许一山感动得一塌糊涂,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结个婚会影响那么大。 书记县长都派人过来道贺,这让许一山内心惶恐不已。 许家村的乡亲到了后,老董赶紧给老婆打电话,招呼发亲过来。 茅山县就巴掌大,陈晓琪她们出门不要十分钟便可到酒店。 许一山心情激动不已,翘首等着送亲的队伍到来。 茅山的规矩,结婚这天,男方是不需要去女方家迎亲的。 因此,许一山只请了老董的老婆带人过去接亲。 正等得焦急,老董老婆来了电话,说按照规矩,男方这边要安排两对童男童女过去接亲。这几天大家都在忙,忘记了这件事。 现在女方要求男方这边安排童男童女过去,否则要不发亲。 这下急坏了许一山,他一时还真想不起谁家有小孩合适。 老董会来事,想起自己儿子恰好符合条件,便一溜烟跑去学校接儿子过来。 老董除了自己儿子,还答应将隔壁邻居家的女儿一起带来。这样就凑足了一对,可还差一对。 就在许一山愁着去哪找另外一对时,突然就看到了春花嫂子带着花花和孙枚来了。 他大喜过望,当即与春花嫂子说了情况。春花嫂子二话不说,赶紧让孙枚和华华跟着小邝去婚纱店试穿礼服。 春花嫂子是许一山特别邀请过来的。 华华和孙枚今天特地请了假,按春花嫂子的说法,干爹结婚,他们必须参加盛典。 等老董把孩子接来,童男童女都安排好了,小邝便开车,将唐欢、袁珊瑚和四个孩子一起送了过去。 现在,就只等着新娘过来了。 老董将许一山拉到一边,拿出一个黑色的包打开给他看,为难道:“老许,怎么办?这些人都非要给红包,不收就与我急。我没办法,只好先收了。” 许一山看了一眼,心里有些慌乱。 县纪委一大早就过来打了招呼,如果他们得知自己收了礼金就麻烦了。 问题是,谢县长也送了,黄书记也送了。他纪委的罗舟也送了。 他们都无一例外地表示,这是私人感情,与工作无关。 许一山想,自己与他们的私人关系都那么好吗? 手机响了,他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电话是段焱华打来的,他问许一山:“一山啊,听说你今天办婚礼?” 许一山讪讪道:“是,段书记。” “你都请了哪些人?” “我没请客。” 段焱华哦了一声,淡淡地问:“黄书记和谢县长都去了?” 许一山赶紧道:“领导在开会。” 段焱华道:“知道,我也在开会。我是在会上听黄书记提起你今天结婚,才知道有这件事。一山啊,你的隐藏工作做得很好嘛,这么大的喜事,你都瞒着我啊。” 许一山赶紧解释道:“段书记,我没想瞒着您啊。只是我不想惊动领导,想低调。” “低调?”段焱华冷冷说道:“你现在可不低调喽,你结个婚,全城的人都知道了,就我瞒在鼓里啊。至少,你得让镇里这帮人知道吧?大家都是同事,你这样做,别人会说你不近人情哦。” 段焱华的语气一看就是在责备他。 许一山无奈道:“段书记,我会给组织说明的。” “算了,已经这样了,再解释,就画蛇添足了。祝你新婚快乐啊。” 段焱华挂了电话。 许一山捏着话筒,半天没回过神来。 其实,他已经跟曹朝阳请过假了,告诉了曹朝阳今天是他结婚的日子,难道曹朝阳没与他说吗? 老董匆匆跑来,告诉他新娘的车队已经到酒店门口了。 正文 第434章 市长亲临 段焱华的电话就像一瓢凉水,许一山尽管心里很不爽,却无可奈何。 迎亲的车对是老董安排的,一溜的豪车。 陈晓琪今天打扮得非常漂亮,所谓惊艳,莫过于此。 她巧笑倩兮,脸上洋溢着一层幸福的笑容,在众人的簇拥下,缓缓步入大厅。 许一山昂首挺胸,春风得意,想起人生几大快事,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夜,自己都占了,不觉豪情顿生。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突然,老董又匆匆过来,贴着许一山的耳边低声几句。 许一山脸色一变,赶紧告诉陈晓琪,市里胡市长来了。 陈晓琪一愣,问胡市长来干嘛? 许一山苦笑道:“我也不知道,要不,我出去看看。” “我陪你一起去。” 许一山没阻拦她。其实,他心里有数胡进此时来,一定与他结婚有关。 果然,胡进一下车便黑着脸骂他道:“许一山,你什么意思?” 许一山一看大家都看着他俩,赶紧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太随便。 毕竟,他是市长,是高级领导。 胡进却不以为然,笑嘻嘻道:“你不够意思啊,结婚这么大事,你敢瞒着我。今天,我得罚你。” 许一山低声道:“老胡,有话进去说。” 胡进呵呵一笑,环顾四周一眼道:“怎么了?你怕我们说话被别人听到?这里都是父老乡亲,有什么话不能公开大方说啊。” 许一山尴尬不已。 胡进与自己约法三章,不能公开他们的同学关系。他却将约法三章抛在脑后,公开出席他的婚礼。 他暗示胡进:“约法三章。” 胡进瞪他一眼道:“什么约法三章?今天例外,你结婚,大喜的日子,约法三章临时作废。” 他将许一山从头到脚打量一番,赞赏道:“不错,精神。” 说完,回过头冲车里的人喊道:“下来吧,还坐在车里干啥呢。” 车门一开,廖紫款款下车来。 许一山顿时呆了,胡进来了还不算,廖紫突然出现在茅山,就有些意外了。 廖紫走过来,浅浅一笑道:“许一山,恭喜你啦。” 市长亲临茅山县,消息很快传到黄山耳朵里。 胡进坐下还没五分钟,秘书进来说,茅山县委县政府领导都来了,等在外面请求胡市长会见。 胡进苦笑着骂了一句,“这些马屁精,这时候来凑什么热闹?” 骂归骂,地方领导求见,他不能拒之门外。 没一会,黄山领头,身后跟着谢飞,人大的、政协的一帮人,有七八个之多,鱼贯而入。 胡进哈哈一笑道:“黄书记、谢县长,你们的信息很灵嘛。我今天是来参加许一山同志的婚礼的,属个人行为,你们不必来的嘛。” 黄山诚恳说道:“胡市长,您这是第一次来我们茅山县,我怎么能缺席?” 大家寒暄几句,胡进便催许一山出去,婚礼有时间的规矩,不能让新娘子等得太久。 可是市里县里领导都在,许一山怎么还有闲心去举行婚礼呢? 胡进看出来他的迟疑,当即鼓励他道:“今天谁最大?当然是你许一山最大。因为你是新郎官啊。你赶紧去举行婚礼,那是大事,耽搁不得。” 市长亲临许一山的婚礼,这是一个大新闻。 宾客们议论纷纷,他们不知道许一山究竟是什么来头,让市长都能亲临他的结婚现场。 胡进谈笑风生,反复强调他今天完全是以个人的身份来祝贺许一山的婚礼的。 无论胡进如何解释,大家心里都在想同一个问题,许一山的来头看来不少,市长亲临祝贺,这在衡岳市历史怕是首次。 婚礼按时举行,这里有一个证婚的环节。 原来许一山和陈晓琪商议过了,证婚请陈晓琪高中时期的班主任来担任证婚人。 现在人家听说市长、县长和县委书记都到场了,怎么也不肯出面证婚了。 黄山便推胡进去担任证婚人,理由是他是今天到场宾客当中级别最高的一位。 胡进怎么也不肯,说他还年轻,没资格担任证婚人。 黄山笑道:“胡市长,您市长都担得起,还怕担不了一个证婚人?我看,您是最合适的人选啊。” 胡进摇摇头道:“论年龄,您是长辈。论资历,您是许一山的书记,德高望重。我看,这个证婚人非你莫属。” 两个人互相推辞一番,最后还是黄山答应,他来做许一山的结婚证婚人。 证婚流程结束,婚礼开始进入收尾阶段,但气氛却高涨了许多。 因为市长在,过去像这样的婚宴一定都是闹得沸沸扬扬,热闹非凡。而现在,大家都不敢乱说话,乱笑了,反而将气氛压制下了许多。 婚礼一结束,胡进便要走。 许一山没想留他,胡进在,大家都很拘谨,即便是黄山书记和谢飞县长,都一样的拘谨。 他送胡进出门,茅山县委县政府一帮人跟着出来送人。 胡进坐进车后,招招手叫许一山过去,拿了一个红包递给他道:“这是兄弟的一点小意思,你务必收下。” 许一山嘿嘿笑道:“老胡,你可是市长。今天我们县纪委还来找我麻烦,不让我搞结婚仪式,怕影响不好。你倒好,当着这么多人给我送红包,你是故意想让我下不了台来吧?” 胡进笑道:“你少给我啰嗦,我们什么关系,别人能比?不过,别人的红包你是肯定不能收的,一首旧犯错误。我与他们不一样,这是我和小紫的一点意思,今天我给你,过不多久我们结婚,你再还回来红包这东西,喜气,没有还真不行。” “另外,再过两星期,市里要召开人大会了。在开会之前,我还要请你去做一件事。” 许一山小声问:“不用请,你直接安排就是。” 胡进正色道:“哪怎么行?别人想说什么怪话,你不要记在心里。老许,你的格局一定要大。” 胡进想知道的,就是衡岳市人大代表选票的问题。 胡进虽然属于空降部队,他出任市长一职还得走人大任免的路子。 现在的他,还只是一个代市长。 如果不能在选票上有必胜的把握,万一投个票把他投下去了,那就是非常尴尬的一件事。 胡进的意思是让许一山摸一摸人大代表的底,以便他及时做出决策。 尽管他知道投票结果未必能影响他的前程,但投票这种面上的文章,还是要做得油光水滑,非常漂亮才行。 从胡进履职衡岳市开始,他就感觉到了衡岳官场潜藏着一股汹涌潮流,他似乎有感觉,这股洪流对他而言,未必有利。 胡进的车走远了,许一山还愣在原地没动。 正文 第435章 背后 许一山的婚礼在茅山县引起轰动,并非婚礼豪华,铺张浪费。而是因为县委书记、县长以及市长亲自出席。 人们私下都在议论,这个许一山究竟什么来头,为何众多领导都来给他站台? 许一山婚礼风波热潮还没散去,一个更令人惊讶的消息传来。 衡岳市委组织部宣布,经衡岳市市委研究决定:黄山同志任茅山县县委书记。 这个消息来得很突然,超出所有人的预料。 依照组织任命原则,尽管黄山还有一年才到退休年龄,但通常的做法是完全退休之前,他应该先卸任目前担任的职务,退居二线。 而且,黄山在茅山县已经担任了两届的县委书记,即使不退,也该换地方履职。 在一个地方连续担任三届地方主官的情况,绝无仅有。 任命书宣布之后,第一个焦躁的人是谢飞县长。 他托病拒绝出席书记黄山主持的新一届县委班子会议。 黄山继续履职,他接替黄山成为书记的梦想正式破灭。 其实,在行政级别上,书记与县长都是同级别的领导。尽管县长也是县委的副书记,但在实际工作中,县长永远都像一个受气的媳妇。 谢飞与黄山已经搭了一届多的班子,虽说都是班子成员,但留给谢飞说话的机会却少得可怜。 黄山一贯强势,说一不二。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他不但牢牢控制着县委的全部工作,还在很多时候伸手干预政府这边的决定。 出身本土的黄山嘴边常常挂着这样一句话,“六十万的茅山人民是他最坚强的后盾。” 事实上,他眼里除了自己,别人都没法进入。即便面对市委书记富嘉义,他也是唯一一个敢于当面拍桌子骂娘的县委书记。 富嘉义与黄山之间有过节,而且裂缝极深。 这些年来,富嘉义一直想将黄山踢下马去,却每次都在最后关头化险为夷。 有高人深谙其中缘故,原来都在于燕京那边的力量。 执掌十年茅山县,黄山的功绩还是可圈可点。 他首先摘掉了戴在茅山头上二十几年的贫困县帽子,这就被视为他最大的政绩。 虽然他摘帽的决定与时任县长的谢飞发生了严重的冲突,但谢飞最终还是放弃了坚持,同意了他摘帽的决定。 茅山县贫困县摘帽,政绩看起来是光鲜了不少,可对于主管经济和社会发展的县长谢飞来说,却不亚于一场灾难。 戴着贫困县帽子,政策的倾斜度很高。县里不但不用上缴,还能获得大量的补助。 摘了帽,什么都没有了,每年还得按政策上解财税。 这让腰包里本来就不踏实的谢飞苦不堪言,曾经出现过他亲自找银行贷款发放工资的尴尬局面。 茅山县是个缺少工业的半山区小县,经济基础薄弱,全县最大的收入,来自人们每年外出打工汇回来的存款。 在段焱华的坚持下,茅山县开启土地财政的政策,一度缓解了县财政入不敷出的尴尬境地。 如今,茅山县再次由黄山来执掌,谢飞第一个感觉是绝望。 许一山是一个意外,他的出现,让谢飞似乎看到了一线光明。 洪山镇爆发百年不遇的大洪水时,县委县政府的领导全部集中在县委会议室,等待来自一线的报告。 当时,谢飞的一颗心是吊在嗓子眼的,因为他深知洪山镇的防洪堤坝不足以抗击洪峰的冲击。 他是第一个提出疏散群众的人,但被黄山坚决否决掉了。 直到后来听到洪山镇传来的消息,一个叫许一山的副镇长假冒县委县政府的命令,广播疏散撤离全镇居民时,他顿时激动得差点要哭出来。 当时,黄山是发了大脾气的,命令县公安局立即派人去洪山镇抓散布谣言,蛊惑人心,制造恐慌的许一山。 关键时刻,谢飞据理力争,坚决反对黄山的决定。 或许是黄山心里也没底,他第一次妥协下来。 在听到许一山将洪山镇的虹桥炸毁之后,黄山气得跳起来,拍着桌子大骂许一山是个败家子,是个损毁国家财产的罪魁祸首,必须严惩不贷。 谢飞又在这时候挺胸而出为许一山辩护。 事实证明,许一山和谢飞的判断都是正确的。当时如果不炸毁虹桥,洪山镇将会被洪水夷为平地。 这件事后,大家都忌讳起来,谁也不主动提。既没有对许一山在抗洪中的表现嘉奖,也没有对他炸毁虹桥进行追责。 因为所有人心里都明白,桥不炸,毁掉的是一座茅山县唯一赖以自豪的大镇。 许一山就在那场洪水时进入谢飞的视野的,他很欣慰茅山县有一股新生的力量在崛起。这股力量是茅山县未来的希望。 再后来,许一山赴京找援助,在所有人都准备看他笑话的时候,廖小雅带着资金来无偿援建虹桥,让包括黄山在内的一帮人目瞪口呆。 但他们最后达成一致意见,拒绝援建,理由是茅山县有能力恢复灾后重建的大事。 谢飞气得七窍生烟,可是在县委县政府里,尽管他是一县之长,但在黄山面前还是显得无比的势单力薄。 他知道他们是故意想让许一山下不来台,这个新生的小子,就像一棵野蛮生长的小草,让所有人都侧目而视。 许一山两次被纪委约谈,最后都是有惊无险的结局,这与他在县委会上据理力争不无关系。 他一直在默默关注许一山的举动,心里想着总有一天,他会让他大放异彩。 然而,他的梦想被现实无情的打破。 黄山继任茅山县委书记,许一山永无出头之日。 段焱华在常委会上公然说过,对许一山这样的干部,必须控制使用。这些人如果不加以控制,很可能会给茅山县带来严重的危机。 段焱华没说明什么危机,但每个人心里都明白,如果放任许一山自由生长,他的壮大将会给段焱华他们带来威胁。 唯一让谢飞感到欣慰的是,许一山目前不会有危险。新市长胡进亲自过来参加他许一山的婚礼,无非就是向外界传递一个明确的信号。许一山是他的人! 组织决定已经尘埃落定,未来至少五年,茅山县仍然掌控在黄山手里。 黄山手里的茅山县,就是铁板一块。谁也休想改变格局。 此刻,浮在谢飞心里的一片绵绵的悲哀。 就在谢飞担忧着茅山县未来发展的困局时,一道新的任命书打破了宁静。 正文 第436章 谢飞离任 原长宁县县委书记荣任衡岳市人大副主任,谢飞调任长宁县县委书记。 组织在宣布任命书后,谢飞的第一个反应是马上让秘书打电话给许一山,让他立即来他办公室一趟。 许一山刚休完婚假去洪山镇,屁股还没坐热就接到谢县长的电话,他没推脱,下午就出现在谢飞的办公室里。 “许一山,你跟我走。”谢飞见到他之后,劈面扔句话过去。 许一山茫然问:“谢县长,去哪?” “去长宁县。”谢飞笑眯眯道:“我给你一个舞台,你负责给我唱好戏。” 许一山还不知道谢飞被调任长宁县的事,懵懂道:“长宁我不去。” 谢飞便笑着告诉他,自己被调任长宁县书记,身边缺少像他许一山这样有想法有闯劲有胆略的年轻人。他希望许一山跟随自己去长宁县工作。 许一山终于弄明白了谢飞的想法,毫不犹豫婉拒道:“领导,我不去。” 谢飞楞了一下,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小许,你说说理由,为什么不去?” 许一山苦笑道:“我感谢领导看重我,但我想,我还是留在茅山更好一些。这里是我家乡,我连家乡都没建设好,哪有资格去别的地方。” “格局有点小啊。”谢飞叹口气道:“小许啊,在衡岳市范围来说,茅山是你家乡不错,相对于全省来说,衡岳市就是你家乡。而在全国范围,中部省就是你家乡。如果放在全世界,整个国家不都是你家乡吗?” 许一山嘿嘿地笑,道:“领导,说实话,我没敢想那么远。” 谢飞不想隐瞒自己的想法,压低声说道:“你留在茅山,未必能做出成绩。” 许一山尴尬道:“我如跟您去长宁,不一定就能做出成绩。” “环境不同啊。”谢飞说得更明白了,“你去我长宁,我可以给你一个大舞台。而在茅山,你自己应该清楚,你的舞台会很少。” 许一山并非没想过这个问题,从他走上仕途不过一年的时间,自己所经历的事,却比别人一辈子还要多。 虹桥重建,严华投资,以及云雾山旅游,每一件事的背后,似乎都隐藏着一股巨大的力量。 而且,这股力量是他根本无法抗衡的力量。 如果说,他是胸无大志的人,绝对是不了解他的真实想法。 假若他没踏入仕途,这辈子永远都只是水利局的一名小职员,他的内心或许不会像现在这么喧嚣。 他越来越发现,要想改变一个世界,首先必须是手里有一种别人无法取到的权力。 他越来越感觉到权力的重要性,因为只有权力,他才能完成自己的心愿。 权力就是春药,对谁都重要,并且影响一生。 在谢飞提出要带他去长宁任职,他内心很清楚,这是一个绝对的好机会。他或许因此而平步青云,飞黄腾达。 但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他现在只想改变茅山的面貌,至少,他要想办法将虹桥修复成功。 这样,他这辈子将无遗憾。 谢飞显然看透了他的心思,他慢悠悠说道:“一山啊,不是我说你啊,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你想留在茅山的想法我理解。但现实是,你留在茅山可能什么事都做不了。” 许一山惊异地问:“为什么?” “答案你自己心里有数。”谢飞笑了笑道:“你是聪明人,既然别人不想让你飞,就有办法剪去你的翅膀。而我,恰恰能给你一双翅膀。” 许一山嘿地笑起来,道:“领导,你看我这个笨样子,是个能飞的人吗?我实话说,我从没想过要飞,能走稳每一步就心满意足了。” 谢飞明白,无论怎么说,眼前的这小子是不会跟着自己跑的了。 其实,谁都不知道谢飞内心真实的想法,他看中许一山的能力没错,但还有一个更隐秘的想法他没透露出来,那就是许一山身后的一个人——胡进。 谁把握住许一山,谁就能能把握住胡进。 只要许一山在身边,就等于在胡进面前上了一道保险。 许一山现在在他们眼里不仅仅是能力出众,而是资源的象征了。 他只能使出杀手锏来,“听说,你与长宁县的彭毕副县长关系不太好,能说说吗?” 许一山一愣,谢飞此时拿彭毕出来说话,意欲何为? “彭县长这人很有魄力。”许一山迟疑片刻说道:“他年轻有为,是我们这辈人的楷模,我从内心深处尊重他,钦佩他。” 谢飞笑了,道:“言不由衷了吧?” 许一山急忙道:“千真万确,我说的就是真心话。” “哪你解释一下,你坏了人家彭县长招商引资的计划,是对了还是错了。” “这事不在于谁对谁错。彭县长有一点我不赞同,他不能搞假的的东西欺骗人。”许一山咽了一口唾沫道:“我的想法是,宁愿失去机会,也不能虚假骗人。” “你说的是严氏旧居的事?” 许一山嗯了一声。 “如果说,我请你去长宁县,正是因为投资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领导,外商投资,无论在茅山县,还是在长宁县,都是一件造福地方的大好事。我不反对外商投资选择地方,哪里对企业有利,投资就该落地在哪。” “你认为投在茅山和投在长宁的性质都一样?” 许一山点点头道:“我是这样想的。” 谢飞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突然道:“你知道彭县长要过来茅山县接替我的位子吗?” 许一山当然知道,胡进已经透露过干部调整的意向了。 现在黄山任命已定,谢飞也即将离任赴长宁县任职,这不都与胡进透露出来的计划是一样的吗? 他想起胡进说过的约法三章,便摇头道:“我不知道。” 谢飞微笑道:“彭县长来茅山任职,我觉得你还是跟我走好。我说句真心话吧,我不想你这棵苗子被狂风暴雨吹折掉。” 许一山讪讪笑道:“谢谢领导高看我,我还是那句话,我想留在茅山。哪天我走投无路的时候,再去投奔领导你,您不会不要我吧?” 谢飞一听这话,知道想带许一山去长宁的想法无可挽回了。 这小子认死理,非得留在茅山县。他难道不知道别人都在嫉妒他,他就像一棵高过别人的树,大风一来,必摧之无疑啊。 过去有个段焱华,现在再来一个彭毕,他还能有好日子过? 正文 第437章 发难 许一山婉拒谢飞好意,消息传出去,让很多人替他惋惜。 谢飞失望之余,黯然离开茅山县去长宁县赴任。 陈勇将许一山叫到家里,不无责备道:“谢县长点名道姓带你走,这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不珍惜?你以为守着茅山县就有前途了?” 对于陈勇的责备,许一山不知道要如何解释。 茅山县班子人马当中,相对于黄山的强势,谢飞显得要懦弱许多。 并非谢飞不霸气,而是在茅山县里,要想与黄山争个高低出来,真的要伤筋动骨,弄不好就是两败俱伤。 黄山大权独揽,全县有口皆碑。却无人敢触其锋芒。 深耕茅山几十年的黄山,关系早就盘根错节。加上这十年来的一把手经历,茅山县所有关键部门几乎都是他的人马,外人想打入他的内部,还真难做到。 谢飞本身就是个儒雅的官员,按现在的说法,就是学者型官员。 他这样的官员,在人事问题上永远不会有心机。只认为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比如许一山在云雾山搞了个旅游开发的事,段焱华要强力收归由县里开发时,就遭到谢飞的抵制。 但是谢飞没法斗得过段焱华,只能忍气吞声,在段焱华兴致勃勃带着人马去云雾山实地剪彩时,他借故去市里开会,从而躲开了那一场车祸。 曾臻的想法与丈夫却不一样,她认为许一山选择留在茅山县是对的。 毕竟,他们夫妇还在位,还能照顾到许一山和女儿陈晓琪。 如果许一山撇开茅山县跟着去了长宁县,遇到事了,身边每个人帮忙,就只能坐以待毙。 曾臻直言不讳道:“谢县长这人确实爱才,可是我们家一山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说实话,一山是不适合在官场里的,他这人性子太直。” 陈勇眉头一皱道:“老曾,你懂个什么?” 陈勇埋怨妻子替许一山说话,他是有想法的。 他在茅山县工作了一辈子,什么样的人他不知道? 他是眼看着黄山青云直上的,也眼看着段焱华进入茅山县的权力圈子的。 本来,他与黄山算得上是多年的老同事,大家彼此知根知底。可是黄山到最后都没将吸收进入权力中心。这一点他就能敏感地知道,黄山在防备着他。 黄山防备他无所谓,他再过几年就该退下来了。 问题是许一山和女儿陈晓琪,段焱华从一开始就表现出来对许一山的不友善,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 许一山身上的事,如果不是因为碍于他的情面,怕是段焱华早就痛下杀手了。 起初,他还不明白段焱华为何会对许一山有成见,直到有次在与一个老友聊天时,老友偶然泄露出来的一个秘密,让他反应过来,段焱华讨厌许一山,处处为难他却不动声色,原因都在女儿陈晓琪身上。 背后更关键的人,还是黄大岭。 许一山与陈晓琪登记结婚,惊掉了无数人的下巴。黄大岭更是火冒三丈,小小的许一山怎么敢将他倾慕一辈子的陈晓琪据为已有? 在陈勇看来,许一山能够跟着谢飞去长宁县工作,是最好的出路。 至少,谢飞是因为他许一山是个人才,才会生出将他带在身边培养的念头的。谁料许一山太不上路,居然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丧失掉了。 陈勇还在努力,希望能说服女婿许一山。 可是许一山已经铁定了心,就是不愿意去长宁县。 陈勇感觉自己一番心血付之东流,话也不想与许一山说了,拂袖而去。 曾臻无奈骂道:“这死老头子,哪有将自己家的人往外推的道理。你们听我的,留在我们身边,比跟在别人身边要强万倍。” 有曾臻给自己站队,许一山并不担心陈勇会将他怎么样。 虽说他们两夫妻都是政府官员,陈勇在外面风光无限。但回到家里,他还是如万千家庭中的男人一样,对妻子曾臻又爱又恨,没有任何勇气与妻子发生争执。 让许一山意外的是,陈晓琪却赞同父亲陈勇的意见。 陈晓琪开导许一山道:“其实你跟着谢县长去长宁县,工作起来会比在茅山县要顺水顺风许多。你想想看,谢县长不想重用你,他何必辛辛苦苦带你过去?人家肯定是看上了你,才会邀请你一道去啊。” 许一山笑嘻嘻道:“我又不是女的,要他看上做什么?” 陈晓琪恼羞成怒,掐了他一把道:“你呀,就是个榆木脑袋。你非要留在茅山县,会有苦头吃,等着瞧吧。” 陈晓琪的担心很快便得到了应验。 段焱华在谢飞离任,上面还没正式安排人来接手谢飞位子之前,茅山县政府这边的工作,几乎都落入段焱华之手。 本来,政府这边除了县长之外,还有一个常务副县长。但茅山县的常务副县长几乎就是个摆设,试想县长在位时都没话语权,他一个副县长能有多大的权力? 黄山在常委会上将县政府工作临时委托段焱华负责,气得常务副县长称病在家,不肯来上班了。 段焱华这次没给许一山半点面子,大声质问他的工作进程太慢。 许一山知道段焱华是在怪他没从胡进手上弄到钱,衡岳市新市长上任带来的最大变化,就是市里能够拨款下来了。 每个县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茅山县这本经尤其难念。 古话说,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手里没钱,想干什么都干不了。 “许一山,你到底能不能办成事?你若办不了,主动提出来,我好换人。”段焱华毫不客气地批评他道:“你别占着茅坑不拉屎,到时候等别人把钱都拿光了,我们茅山县一分钱好处没占着。” 许一山小声道:“段书记,市里说了,我们想要钱,必须得先立项。” “立项?”段焱华哼了一声道:“你是不是要我把所有准备工作都做好,你只需拿着报告去市里走走过场就行?” 许一山为难道:“段书记,我现在在考虑的一个问题是,我们县里究竟是立旅游的项,还是立重建虹桥的项。” “哪个方案能快速拿到拨款,就采用哪个方案。”段焱华不耐烦摆摆手道:“我再给你一星期的时间,你记住,不换思想就换人。” 许一山窝着一肚子的气,心里想,胡进这次再不给自己拨款,就与他绝交。 正文 第438章 二上燕京 胡进根本就不怕他的威胁。 在许一山气急败坏说出不给钱兄弟都没做的时候,胡进笑眯眯指着门口道:“老许,请便。” 许一山进退两难,要不到钱,他没法跟段焱华交差。 衡岳市七县五区,大部分县区都从他这里得到了一笔不菲的资金,为何到了他这里,胡进铁公鸡一个,不拔一毛? “老胡,你这是故意为难我。”许一山气得满脸通红道:“你就是不愿意看到我好。” “给你钱了,你就好了?”胡进冷冷说道:“老许,别老想着伸手要钱。我给你钱了,你回去花完了,怎么办?又来问我要?” 许一山气呼呼道:“别人能要,我就能要。” 胡进慢条斯理道:“别人要钱,道理充足。而且每一笔钱都用在钢刃上,你要钱,准备花在哪?” 许一山板着指头数给他听,“我们茅山县还有乡村的公路没通,这是其一。洪山镇大桥至今还没修复重建,这是其二。县里规划搞旅游兴县计划,需要基础设施建设,这是其三。” 胡进拦住他道:“算了,你别数了。困难谁家都有,主要还得靠自己想办法解决。你们茅山县,不至于穷得揭不开锅了吧?” 许一山嘿嘿笑起来,道:“还真被你说中了,就是穷得揭不开锅了。我实话跟你说,我们财政还欠着银行上千万。到时还不起,人家起诉到法院,丢的可不是茅山县的脸,你们作为上级领导,不会好到哪里去。” 胡进无奈道:“老许,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无赖了啊,为了钱,你什么话都敢说。” 许一山双手一摊道:“我能有什么办法?老子现在就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活该!”胡进笑骂一句道:“还记得小雅姐带资金来援助你修桥的事吧?你们茅山县不是很有骨气吗?这时候你唱什么苦啊。” 许一山笑嘻嘻道:“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现在谁能给我一笔资金修桥,我叫他大爷都行。” “大爷就免了。”胡进叹口气道:“我给你指条路,不知还行不行得通。你去找小雅姐,我听小紫说,当初的援建计划还没取消,一直挂着的。” 许一山闻言,大喜过望。 胡进看了看他,欲言又止道:“不知道现在小雅姐是什么态度了,她还愿不愿意帮你,我可没把握。” 许一山信心满满道:“放心,我有办法。” 许一山二上燕京找钱,遭到不少人反对。 段焱华反应最为激烈,在他看来,许一山这人办事,有点没原则。 上次去,惊动省委都来电话询问了,这次去,还不知道他会搞出什么花样来。 许一山的飞机刚落地,段焱华的电话就追了过来,劈面质问他:“你去燕京,谁同意了?” 许一山解释道:“段书记,我就来试试。市里那点钱,我们拿到手也没多少,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段焱华大怒道:“你小钱都没弄到,还想弄大钱?许一山,你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我警告你,如果你这次给县里惹了麻烦回来,我决不饶你。” 许一山小声道:“行,段书记,你撤我的职吧。” 段焱华冷笑道:“撤职能算事?” 不等许一山解释,段焱华愤怒挂了电话。 段焱华的愤怒,来自于谢飞要带徐一上去长宁县的传言。 社会上已经在流传一种说法,说他段焱华容不下能人。谢飞不忍心有能力的人在茅山县受他欺压,便提出要带人去长宁县的想法。 这种传言有两层意思,一是暗示他段焱华专横独断,是第二个黄山书记的翻版。二是暗示他段焱华越权,他只是一个常委,还不具有实际管理事务的权力,最多就是在县里决策时表决的权力。 侧面意思,他段焱华有先入为主的做法。 这在官场里视为大忌,领导都不喜欢别人越过自己的权力。特别是他段焱华还不具备这种资格,却作者与职位不匹配的事出来。 一个领导,最怕别人说自己心胸不开阔。 段焱华便是如此。 许一山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找不到钱,段焱华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他只能孤注一掷,在听胡进说援助项目还没取消时,他的心底已经燃烧起来一股熊熊的希望火焰。 他没直接去找廖小雅,他得从侧面了解清楚才好正面面对廖小雅。 廖紫亲自来机场接他,抱怨道:“你还来燕京走走,你看胡进,过去那么久了,一次都没回来过。我都怀疑你们衡岳市有个妖精勾了他的魂了。” 许一山正色道:“小紫你可不能这样说我们衡岳市人。虽然我们是小地方,但我们小地方的人不是个个都像你想的。而且,你还信不过胡进啊。” 廖紫斜眼看了看他,撇撇嘴哼一声道:“天下男人都一个德行。不过,他胡进敢胡来,我掐死他。” 两个人说说笑笑,廖紫将车停在一座宾馆面前,递给他一张房卡道:“我就不上去了。你这次来,我知道你的目的,等下会有人来找你。” 许一山知道胡进肯定把事情与她说了,要不廖紫不会知道得那么清楚。 廖紫说会有人来找他,却没说这人是谁,心里不免有些忐忑。他在想,会不会是廖小雅? 有个秘密他一直没对别人说,廖小雅对他有好感,他心里比谁都明白。 但是他一直装糊涂,不仅仅是因为自卑,更多是因为陈晓琪。 从廖小雅带资去茅山县援建虹桥他就知道,人家如果不是对他有好感,犯不着亲自过来。 他在房间一直没敢出去,担心有人来找自己而错过。 他的时间非常有限,不管成不成功,明天他都得赶回茅山县去。 他希望来人早点过来,这样他就还有时间去看望一下妹妹许秀。 就在他焦躁不安地在房间里转着圈子时,突然听到敲门声。 他激动不已地小跑过去,打开门,看见门外站着两个中年男人,顿时愣住了。 “你是许一山同志吧?”来人自我介绍道:“我姓沙,你叫我老沙就行。” 他又指着旁边的中年男人说道:“这位姓苏,老苏,我们单位的总工,你叫他苏工吧。” 许一山赶紧伸手去握,两人客气握过手。许一山忙不迭请人进屋。 他们进屋后坐了下来,叫老沙的人缓缓说道:“小许同志,我们是奉了上级安排,特意来见你的。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与我们说。” 许一山试探地问:“请问两位的单位是......” 老沙道:“我们是国家水利基金组织,隶属于国家水利部。” 许一山心里一跳,一个念头跳了出来,“来对人了。” 正文 第439章 推诿 廖老是水利部元老级的人物,即便现在离休,仍然对水利部有着深远的影响力。 在廖老任上,他力主设立全国性质的水利基金,本意是奖励在水利系统作出重大贡献的人。 基金在成立后,每年都会注入一笔不菲的资金。随着时间推移,基金累计至今,已经是个天量的数额。 慢慢的,基金性质发生了改变。 在除去奖励外,基金会作一些小量投资项目。投资的范围限制在水利设施之内。分为有偿投资和无偿投资。 基金投资审核非常严格,能让基金无偿援建的项目,都是意义非常深远的项目。 按理说,洪山镇虹桥的援建,不该在基金的考虑范围之内,但由于廖老的影响力,基金作出了向茅山县援建的计划。 老沙态度和蔼可亲,根本看不出来他是基金主要负责人之一。 苏工更是认真专业,在详细了解虹桥的结构和规模之后,当即估算出来重建虹桥所需资金在两千万左右。 老沙说:“我们一直在等你们的回复,计划搁置着。现在你来了就好了,计划是该进行还是取消,都有个说法了。” 在老沙的解释下,许一山明白过来一个事。 茅山县在拒绝援建之后,廖小雅并没回基金总部作取消援建计划的汇报。 她交代基金负责人,援建计划先搁置起来,一定要等到茅山县这边确定后才可取消或恢复计划。 许一山听得心情激动,暗暗在心里感激廖小雅。 “现在,我们还需要一个文件。”老沙叮嘱许一山道:“就是茅山县政府这边递交一份援建计划的申请,我们在收到申请后,立即进入援建流程。” 许一山满口答应,不就是一份申请文件吗?现在无论是洪山镇还是茅山县,谁都拿不出两千万出来重建虹桥。 一份文件便能得到两千万的原件资金,这在胡进的手里不可能能拿到。 老沙和苏工在与许一山确定了申请报告的时间后,他们起身告辞离去。 许一山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样顺利,他抑制不住兴奋,赶紧打电话回去,请示黄山书记尽快将申请文件交到他手上来。 黄山那边犹豫了好一会,突然问他,“这件事,你与段书记商量过了吗?” 许一山连忙回答:“我汇报过了。” “胡市长呢?” 许一山心想,这关胡进什么事?何况,自己来燕京,还是胡进暗示的。 他总觉得这时候说出与胡进有关联不合适,便干脆说道:“这是我们县里的事,不需要与胡市长汇报吧?” 黄山叹口气道:“小许啊,这就是你政治上不成熟了。这可不是小事,而是大事。市里对这件事是什么态度还不得知。我得找时间与相关领导汇报一下。” 许一山一急,道:“没时间拖延了啊,黄书记。” 黄山语含责备道:“一山啊,难道还要你来提醒我怎么做事吗?” 这句话性质很严重,许一山果断闭了嘴。 刚才的兴奋劲一扫而光。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么好的事,求都求不来的,为何到了黄山手里就成了政治不成熟了? 这句政治不成熟的潜台词就得幼稚。如果一个人被判断为幼稚,那么他身上贴的这个标签足以影响他未来很长一段时间。 黄山以需要请示上级领导为理由,婉拒许一山提出的以茅山县政府名义向水利基金提出的申请援建报告。 许一山在失落片刻之后,猛地想起,自己给黄山打电话本身就是错误的。 既然是政府名义提交申请报告,那么就应该是县政府这边,与黄山手里的县委还是有一定区别的啊。 犹豫片刻,他拨通了段焱华的电话。 段焱华这次没像前次那样,当面婉拒援建计划,而是迟迟艾艾一阵后告诉许一山,政府为头的申请报告,必须要政府一把手亲自同意才可发出来。 许一山试探着道:“段书记,我们县的工作现在都是您在亲自负责。” 话音未落,当即遭到段焱华的训斥。 “小许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成了负责县政府工作的人?你这话是别有用心吧?” 许一山没料到这句话会触到段焱华的痛处,赶紧道歉,“段书记,谢县长调走后,县里工作本来就该你来负责啊。谁还有你的魄力大啊。” 段焱华语气缓和了一点,提醒许一山道:“小许啊,组织上的事,是有严格规定的。你心里这样认为可以,说出来就犯忌了啊。以后你要多注意,这样的话千万不可随便乱说的。免得其他同志多想嘛。” 许一山心想,你段焱华现在不就是想成为龙头老大吗? 很多迹象表明,段焱华在谢飞调走后,迫不及待想坐上县长的宝座。 他第一时间将常务副县长排挤出局,以至于常务副县长赌气请病假在家,不再插手县政府的事务。 这正合了段焱华的意,他以县常委的身份,接管县政府各项工作。 在许一山反复强调申请文件要尽快送到燕京时,段焱华开始表现得不耐烦。 “这个事,还是等新县长到位后再说吧。”段焱华推脱道:“不急着这一时半刻。” 许一山焦急道:“段书记,你真被您说中了,这件事就是十万火急的事,我担心错过了时机,援建的事会出现其他问题。” 段焱华道:“再急也得等新县长来了作决定。” 许一山心里清楚茅山县政府未来的当家人是谁,不就是长宁县的彭毕吗? 他不知道段焱华知不知道这个消息,谢飞调走前后,都没任何消息传出来,茅山县县长是在本地干部当中提拔,还是从外地调整过来。 一般像茅山县这样的行政小县,地方领导都是以本地提拔为主。 这是考虑到领导干部对工作的熟悉程度,但也忽视了一个很严重的事实。 由于本土干部局限性比较大,对外界的视野明显不足。以至于在换了一届又一届的领导干部后,工作并没有明显的提升与改善。 衡岳地区这次换届的动作幅度比较大,事前根本就没多少信息流出来。 比如胡进,他履职衡岳市成为代市长,尽管许一山事先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没想到他会来得那么快。 还有谢飞调去长宁县当书记,事先也没半点征兆。 过去大家都认为茅山县未来的局面是黄山退休,谢飞接任县委书记。常务副县长顺位成为县长。常委当中最年轻的的段焱华升任常务副县长。 如今随着黄山留任,谢飞调离而让茅山县的政治生态局面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许一山有个很强烈的预感,不管谁来茅山县担任县长,都将与段焱华发生激烈的冲突。 正文 第440章 突然叫停 许一山很清楚,自己在燕京等着县里发来申请报告的可能性不大。 茅山县在新县长未到位之前,似乎处于一种群龙无首的状态。 表面上,段焱华在负责全县工作,其实,很多决定性的问题他还是有所顾忌,不敢轻易拍板。 水利基金要求茅山县提供一份申请报告,不但难住了许一山,也难住了段焱华。 如果段焱华在这时候以茅山县政府的名义出示了申请报告,很有可能被县长的接任者视为擅自做主。 在当权者心里,利益可以让,权力却不容觊觎。 段焱华的推脱,并非真心。而是他即便想给许一山申请报告,却也因为与常务副县长之间存在的矛盾,而无法让申请报告上盖上茅山县政府的大章。 水利基金老沙的意见很重要,援建计划已经搁置了近一年,不能再往下拖了。水利基金准备在近期清理过去的陈案。 一旦计划取消,以后想再申报成功的可能性将非常小。 老沙直言相告,茅山县援建计划如果不是廖老亲自出面,很难通得过。且执行这个计划的人是廖小雅。廖小雅是个真正人狠话不多的姑娘。 许一山听到老沙这样评价廖小雅,不觉莞尔一笑。 老沙却不介意,认真告诉他,廖小雅过去供职在组织部,因为廖老身体的缘故,她被组织安排成为她爷爷的工作和生活秘书。 廖小雅的父母是烈士,双双牺牲在一个举世闻名的水利工程中。 她们姐妹一直跟着爷爷长大,廖老为弥补孙女父母缺失的遗憾,常常自责。 廖小雅和妹妹廖紫长大后,组织上非常关心她们姐妹的工作。将她们一个安排在国家纪委,一个安排在组织部门。 这就有了当初茅山县纪委罗舟他们赴京来带许一山回茅山,被廖紫干预后,他们二话没敢多说,直接打道回去的故事。 现在的情形是,廖小雅在请个许秀照顾她爷爷后,她重新回到了组织部门上班。 水利基金有一个身在纪委的廖紫和身在组织部的廖小雅两个姑奶奶盯着,他们对廖小雅提出的保留项目计划的要求,没有敢不听的。 如今,廖小雅不方便直接介入项目计划,水利基金因此提出要求茅山县申报援建计划并不意外。 许一山没顾得上去找妹妹许秀,也没去见廖小雅,在电话告知廖紫后,一飞机回了茅山县。 许一山脚才踏上茅山县地界,就接到了段焱华的电话,让他直接去他办公室见他。 许一山没有推辞,领导召见,不能找任何理由推脱。 段焱华一见到他,便似笑非笑地问:“一山啊,你这是准备给新县长送一份大礼吧?” 许一山一时没反应过来,小声问:“段书记,什么大礼?” “虹桥炸毁一年多了,一直没重建成功。现在新县长一来,虹桥就重建起来了。这不是新县长的能力非凡嘛。一山,你这份礼送得不错。” 段焱华尽管看似在开玩笑,但在许一山听来,隐隐有含沙射影的阴阳怪气。 他迟疑着问:“段书记,您的意思是重建的事暂停。” 段焱华淡淡一笑,严肃道:“怎么可以暂停呢?洪山镇老百姓可在背后骂我们娘了。虹桥断了后,对全镇的居民工作和生活都造成了非常严重的影响啊。” “虹桥重建势在必行。只是有些实际情况,我们不能操之过急嘛。这不,新县长一来,或许人家有办法呀。” 许一山心里一动,段焱华的意思不是很明确吗,不要急于找关系找钱,虹桥重建,或许成为他的武器。 “您说的办法是......” 段焱华摆摆手道:“现在当领导也像走亲戚一样的,空手进门,主人脸色都难看。你看胡市长,人家就是不一样,一来,就给衡岳地区带来了三个多亿的建设资金啊。这笔钱说多不多,比起一般领导甩着两只手就过去履职,胡市长就应该受到我们的尊敬。” 许一山小心问:“段书记您的意思是我们县新来的县长,也该像胡市长一样,给我们茅山县带来一笔资金?” 段焱华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而是模棱两可地说道:“我想,新来得领导有他新的想法。我们现在急于去办成的事,在人家眼里未必就是好事。” “再说,新领导、新思路、新方法、新计划,我们现在急匆匆地想要解决的事,在新领导眼里根本就不算一回事。关键一点是,万一新领导有新想法呢?” 许一山彻底明白过来,段焱华是想拖着重建的虹桥计划。 他要静观其变,或者干脆说,虹桥将是送给新来领导的下马威。 “这段时间,你的主要精力应该摆在旅游兴县的战略上,县里已经决定将试点放在我们洪山镇,我希望你不辱使命,交给县委县政府一份满意的答卷。” 许一山闻言,心里一寒。 虹桥现在似乎成为了他的宿命,成了段焱华随时拿捏他的最有力武器。 他偶尔敲打一下,许一山便得满世界求人。虹桥一日不重建成功,他许一山一日没法在段焱华面前昂首挺胸。 他嘴上没叫停重建计划,但已经强烈暗示了他,这座桥,留给新来的县长,大家准备看一场新县长建桥的笑话。。 许一山心里虽然急,却也无可奈何。 没有县里的支持,他没办法完成任务。 晚上他回了家,将段焱华叫停虹桥援建计划的事说给陈晓琪听。 陈晓琪现在真成了重点保护对象,曾臻严令她不许出门。 她实在想出门,必须由她或者陈晓琪父亲陈勇陪同一起上街。 结了婚后的陈晓琪,正式从她娘家搬了出来,住进了曾臻为她精心准备好的新房。 陈晓琪在听完许一山的话后,突然冒出来一句话道:“段书记这是故意的,这次为难的应该不仅仅是你,而是针对新县长。” 许一山试探地问:“你知道谁来我们茅山县当县长吗?” 陈晓琪微微一笑道:“我不管谁来,谁来都一样。谁敢欺辱我老公,我就与谁过不去。” 许一山闻言,心里滚过一道温暖。 他将她揽过来贴在胸口,凝视着她漂亮的眼睛说道:“老婆,或许我留在茅山县是错误的。” 陈晓琪吃了一惊,赶紧问:“你怎么啦?” “你知道新来的县长是谁吗?” 陈晓琪迷茫地摇头。 “彭毕。”许一山轻声说道:“这个人就是当初悄悄从我们手里想抢走油脂基地项目的人,原长宁县常务副县长。” 陈晓琪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她淡淡说道:“我知道他。” 正文 第441章 一山不容二虎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像陈晓琪这样的美女,身边的女人大多姿色秀美,美貌绝伦。 陈晓琪朋友不多,主要是因为她性格高冷。这些都是美貌女子的通病。 她们都在一个县上班,各有各的风姿。 妇联副主任陈晓琪,县委接待办副主任杨柳,并称茅山两朵鲜花。 只是杨柳嫁人早,二十四时就嫁给了检察院的罗舟。 据说,他们也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后来罗舟考上检察学院,杨柳只考到衡岳师院。罗舟毕业本来可以不回茅山的,但他坚持要回来茅山工作。原因就是不想让两人的爱情夭折。 陈晓琪与杨柳是闺蜜,且是关系特别好的闺蜜。 杨柳心里有一个秘密,她并不像罗舟爱他那样爱罗舟。这个秘密只有陈晓琪知道,因此,杨柳后来出轨,只有陈晓琪一个人知道。 通过杨柳,陈晓琪与彭毕认识。他们在一起吃过饭,但那次之后,陈晓琪拒绝在与彭毕接触。 杨柳问过她原因,陈晓琪一直闭口不语。 许一山对老婆陈晓琪认识彭毕并不感到意外。 毕竟,彭毕在衡岳地区算得上是最有出息的年轻干部。 彭毕三十岁出头就成了衡岳地区最年轻的处级干部,差点打破全国记录。 男人越有出息,越会惹得女人喜欢。天底下的女人,心里都崇拜有出息的男人。特别像彭毕这样青年有成的年轻官员,前程似锦,不可限量,更会让女人爱慕不已。 在衡岳地区官场,彭毕算得上一枝独秀,异军突起。而茅山县的段焱华,在年龄上没有优势,却也是衡岳官场上的一匹黑马。 有人预测,未来这两个人将是衡岳地区走得最远,站得最高的人。 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 如今彭毕即将调任茅山县,这对段焱华是一个威胁。至少让他的光芒会被彭毕掩盖。 陈晓琪安慰丈夫道:“彭毕这人,很有心计,尽量不要招惹他。一山,我们诚诚恳恳做官,老老实实做人,不招他惹他,他能把我们怎么样。” 许一山笑道:“老婆,你的担心是多余的。我许一山不惹事,但绝对不怕事。” 陈晓琪便摇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处境。段焱华一直在打压你,表面上对你好,其实心里恨不得你倒霉。” “不过,现在好了,来了一个彭毕,他的目标应该要转移了。再针对你,就没意思了。” 许一山好奇地问:“老婆,你说段焱华一直在针对我打压我,理由在哪?” 陈晓琪轻轻戳了一下他的额头,叹口气道:“你傻呀,段焱华故意为难你,是做给别人看的。” “做给谁看?” “黄大岭啊。当然,更是给黄书记看的。” 许一山不明所以,段焱华打压自己,怎么是给黄大岭看的呢? 看他一脸懵懂,陈晓琪笑嘻嘻道:“整个茅山县,除了我陈晓琪,还有谁敢不怕他黄大岭的?他黄大岭可上天入地,在我眼里就是一只小臭虫。段焱华认为我一个女流之辈欺压他家兄弟黄大岭,所以一直想出口气啊。或许他觉得好男不与女斗吧,所以把矛盾全部转嫁到了你身上啊。” 许一山恍然大悟,嘀咕道:“看来是我成了你的牺牲品了呀。” 陈晓琪秀眉一蹙道:“你不愿意?” 许一山连忙陪上笑脸道:“愿意啊,怎么能不愿意。为了老婆,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陈晓琪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事实上,她不知道段焱华还有一个灰暗的心理,那就是压着许一山不能让他出头。至少不能让许一山的光芒将他盖住。 这就是他坚决拒绝廖小雅援建虹桥的原因。 在段焱华看来,许一山年纪轻轻就成了副镇长,如果让他如鱼得水地干出一番事业出来,那还了得?虽然他并不担心许一山会超过他往上走,但防微杜渐,将许一山捏在手心里总比放飞他要安全得多。 陈晓琪的分析更是合情合理。 过去,两个人不在一个地方,还可以独放异彩。如今两个人在一口锅里拢勺子,必不可少会产生很多矛盾。 许一山夹在他们两人之间,倒显得无足轻重了。 许一山心里一片纯洁,从来没有去考虑这些尔虞我诈的人际关系。 他心思很单纯,认为既然当了官,就该为老百姓做点实事。爹许赤脚小时候给他们兄妹讲故事的时候,最喜欢讲的就是家国情怀,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一类的话。 如果说,过去他许一山只想做个优秀的水利工程师。那么,在他踏入仕途之后,他的初心得到了改变,而且他逐渐认识到,手里的权力越大,越能为老百姓办更多好事。 有一个很鲜明的例子可以证明他许一山的单纯,当初段焱华极力反对炸了虹桥,换了谁,都不可能会像他许一山这样坚持。 毕竟,他炸掉的是人家段焱华最得意的政绩工程,摧毁了段焱华从政路上的一座丰碑。 段焱华有意为难他许一山,他并不是完全没有感觉。 云雾山村的旅游开发,就能很明确地看出来,段焱华不允许许一山有任何盖过他成绩出来。 陈晓琪晕晕欲睡,怀孕的女人,精神状态总是显得很疲惫。 许一山给她打来洗脚水,服伺她洗了脚,送陈晓琪去卧室休息。 现在她行动还能自由,身体也未见明显的妊娠现象。 曾臻说过,等女儿显了肚子,她便会搬过来照顾她。 陈晓琪搂着许一山的脖子不肯松手,她要求许一山跟她一起上床休息。 许一山心里也想,但苦于曾臻立下的规矩,在陈晓琪未将孩子生下来之前,许一山必须要保持与陈晓琪分床睡。 这让许一山内心很痛苦,也很抗拒。 但他还是只能听从曾臻的话,没敢越雷池一步。 陈晓琪明白他的心思,附在他耳边轻声道:“你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谁知道呀?” 许一山看着她娇艳若花的面孔,心生不由一荡,咽了一口口水道:“我是怕自己控制不了自己。” 陈晓琪瞪他一眼,柔声道:“傻子,谁让你控制的啊?亏你还接受过高等教育,一点科学知识都不懂。” 许一山倔强道:“谁说我不懂?你信不信,我可以在茅山县修两座水电站出来,保证未来五十年茅山县不遭受任何的洪涝灾害。” 陈晓琪扑哧一笑道:“谁给你说这些没用的?不愿意,你滚蛋去隔壁啊。” 其实,许一山哪里舍得离开半步。 当他满心欢喜钻进被窝里时,发现惊喜更大。 他不由在心底暗暗感慨,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女人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正文 第442章 低调赴任 谁都没想到,彭毕赴任低调得让人怀疑他是新来的县长。 两天前,茅山县新县长花落谁家尘埃落定。 原长宁县常务副县长彭毕,荣任茅山县代县长。 任命消息一出来,茅山县这边便做好了迎接新县长的准备工作。 就在所有人翘首等待彭毕风光赴任时,彭毕已经一个人悄悄出现在茅山县县政府大楼里。 政府办主任在大楼门口左等右等没等来新县长,突然听说县长已经到了,赶紧慌不择路往楼上跑。 谢飞离任,他的办公室已经搬走。新来的县长对办公室有什么要求不清楚,因此县里只安排了一个临时的办公室。 等新县长一来,征求他的意见后,再重新装修搬进去。 彭毕见到政府办主任后,要求直接搬进原谢县长的办公室办公。 政府办主任小声问:“彭县长您不用再装修一遍了?” 彭毕摆摆手道:“不用,劳民伤财的事,以后尽量少干。” 彭毕这边刚上任,曹朝阳便坐不住了。 他端着茶杯进了许一山的办公室,试探着问他:“许老弟,你说,我们要不要去拜会一下彭县长?” 许一山笑道:“要去你去,我不去。” 曹朝阳满脸犹豫道:“我听说,其他乡镇的领导都去了。我们不去,会不会让领导对我们产生看法?” 许一山笑嘻嘻道:“我说了,我不去。老曹,你怕你去啊。新县长到任,你作为洪山镇镇长,也确实该上门去聆听教诲。” 许一山的话里不无讥讽,他拒绝去见彭毕,不是因为他只是一个副镇长,而是他在长宁县目睹过彭毕的小别墅之后,他从内心深处开始排斥起他来。 不可否认,彭毕是有建树的年轻官员。 长宁县过去与茅山县算得上是平分秋色的贫困县。在自然资源上,长宁县还弱于茅山县。 但长宁县这几年的发展,确实让茅山县望尘莫及的。 这些成绩,都得归功于彭毕。 许一山是亲眼见到过长宁县的规模的,人家城市规划和城市建设,完全没有了乡下小县城的土气,取而代之的是大都市的气势恢弘。 可以说,长宁县在彭毕的手里完全变了一个模样。 他在老城区之外,建了一座新城。但老城区他没丢掉不管,而是精心装扮了一遍,将长宁老城改造成为一座具有典型江南水乡气息的景点。 让许一山心动的是,进入长宁县城的一条双向八车道的迎宾大道,直接就将茅山县所有交通便利的光芒扼杀掉了。 曹朝阳不无担忧道:“一山,你别笑我,兄弟我就那么点出息。我上面没人罩,下面没人扶,基础不牢,底子不厚。我没资本像你这样,有个县委办的老丈人啊。” 许一山不满道:“老曹,你什么意思?好像我是沾了陈晓琪爸的光了?” 曹朝阳嘿嘿地笑,道:“我没说。不过,你还是要陪我去一趟县里。” 许一山不肯去,曹朝阳似乎心里没底,一个人也不敢去。 在彭毕上任后的第三天,洪山镇突然接到通知,新县长彭毕要来洪山镇检查工作。 曹朝阳接到通知便慌了,埋怨许一山没陪他去见领导。现在麻烦来了,好好地突然要来检查工作,这不是明摆着要来找岔子? 许一山安慰他道:“老曹,你慌什么呢?难道你有见不得人的事吗?洪山镇各项工作都在规规矩矩的推进,你怕什么检查?” 曹朝阳担心道:“你说,彭县长是不是因为我们没去见他,他来找麻烦?” 许一山沉吟道:“应该不是。如果彭县长怀有这样的思想,说明他的格局太小了。如果是这样,我们见不见他,意义都不大。” 埋怨归埋怨,准备工作却丝毫不能马虎。 段焱华当天下午回了洪山镇,召集全镇干部开会。 彭毕有一个计划,准备利用三个月的时间,将全县所有乡镇全部走一个遍。 此举,已经引起黄山书记的不满。 彭毕这样大规模地下乡调研,侧面就是否定了茅山县的成绩。 似乎他只能通过实地考察,掌握第一手资料,才可以让他作出下步的工作规划。 洪山镇作为全县规模最大,经济条件最好的镇,首当其冲排在彭毕下乡调研第一名的位置。 段焱华虽然身兼县招商局长和县委常委的身份,但他第一职务还是洪山镇党委书记。彭毕要来洪山镇检查工作,他不能不加以重视。 让段焱华有些郁闷的是,彭毕此次下来,并没一个明确的检查范围。 这就让他不知道将工作重点放在那一块。 对于检查,下面的人最担心的是准备好的没检查到,没准备的偏偏撞上了。那样就很尴尬,一点鸡毛大的小事,甚至可以影响整个结果。 彭毕过去在长宁县任职,与茅山县是紧邻的地缘关系。但彼此对对方县里的情况并不掌握。 平常,大家各自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有问题,内部消化处理。有成绩,必须上报给上级单位,以获得上级的肯定,以及争取更多的政策倾斜。 曹朝阳慌,段焱华却不慌。 他冷静地将工作安排下去,其中,许一山负责直接向彭毕汇报的工作。 本来汇报这事轮不到他许一山,是因为段焱华不屑于向彭毕汇报,毕竟他也有个常委身份,在彭毕的代字没取消前,段焱华的政治身份比他还要高一些。 而曹朝阳自认表达能力太差,怕说不清楚。因此一致决定,汇报工作由许一山承担。 段焱华在开完会后,连夜回了县城。 他是在有意回避彭毕。 曹朝阳看段焱华走了,似乎失去了主心骨一样的,怏怏提不起精神。 从行政级别来说,段焱华不在,他就是洪山镇级别最高的负责人。 段焱华撒手一走,不就是将摊子扔给了他了吗? 没问题还好说,出了问题,不就全都在他曹朝阳身上了? 曹朝阳憋着一肚子气,满腹牢骚对许一山道:“段书记这样不地道,这不是把我们放在火上烤吗?” 许一山笑道:“老曹,你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不自信。人家来检查,我们让他检查就是了。现在都是公开的,又没有藏着掖着的地方,你怕什么啊?还有,段书记那么忙,哪能有空等着领导来视察检查啊。” 曹朝阳道:“这个新县长也真是,全县二十三个乡镇,他为什么要首选洪山镇?难道我们洪山镇好欺辱?” 许一山哭笑不得,曹朝阳的牢骚,就像小孩子生气发脾气一样,别无用处。 “总得有个谁排在第一位吧。”许一山安慰他道:“老曹,你也别多想。县长不过就是来检查例行工作,又不是特意针对我们洪山镇来的,无须担心。” 正文 第443章 最简短的汇报 惊蛰这天,代县长彭毕一行六七个人,分乘两辆小车往洪山镇来。 曹朝阳早早等在镇政府,看到许一山姗姗来迟,满脸不高兴道:“许镇长,今天领导来视察,你动作麻溜一些啊。” 许一山笑笑道:“老曹,看你急的,早来晚来还不一样?领导又没来。来早了干等。” 两个人正在闲聊,听到汽车喇叭声,大门口便鱼贯进来两台小车。 没等车停稳,曹朝阳已经一溜小跑过去,亲自去打开彭毕的车门。 陪同彭毕下来检查工作的有政府办主任,居然还有魏浩。 许一山一看见魏浩,心情便变得有些不爽。 让他不爽的原因在于他偶然看到老婆陈晓琪手机上的信息。 其实并不是他故意去偷看陈晓琪的手机,虽然有时候他心里也怀着强烈的窥私欲望,但还是能控制住自己。 那天陈晓琪去洗手间,她的手机就随意放在茶几上。 叮咚来了一个信息,许一山顺便扫了一眼,发现是个叫渣渣浩的人发来的。 好奇行驱使他没控制住,点开看了一眼。这个渣渣好发了一句肉麻的话,“亲爱的,我想你。” 许一山只看了一眼,心里便腾地冒起一股怒火。 他不用想,便知道这个叫渣渣浩的人应该就是魏浩。让他欣慰的是陈晓琪给他取了一个叫渣渣浩的备注名称,让他会心一笑。 如果说,许一山过去还对魏浩持有一定的尊敬意思,在见到这条信息后,他心里残存的好感全部一扫而光,从灵魂深处开始鄙视起他这个人来。 魏浩明知道陈晓琪与他许一山已经登记,且举办了茅山县最有名气的婚礼,他还在背后纠缠陈晓琪,这不是别的问题,而是这个人的人格已经严重分裂的问题。 彭毕下来检查工作,一方面是熟悉茅山县各乡镇的情况,另一个原因是以检查工作为名,与各乡镇的负责人搞好关系。 虽然他现在已经被列为县长人选,名字前面终究还冠着一个“代”字,这与胡进的市长头衔完全一样。 要将“代”字去掉,便只能通过下个月的人大选举。倘若选票不过半,他的这个县长是没法当下去的。 各乡镇负责人无一例外都是县人大代表,他们手里的选票能决定他能不能继续在茅山县履职下去。 当然,意外的情况很少,但不表示没有。 几年前,衡岳地区下面有个县就出现过这样的问题。 当时也是选举县长,结果第一轮投票只占全部代表人数的三分之一。这样自然不能算是选举通过。 为了达到目的,赶紧进行第二轮投票。结果还是不容乐观,没有达到法定要求的半数以上。 市里负责选举投票的领导大怒,当即发下来话,关起门来投票。不投出上面预定的结果,选举投票就一直投下去。 领导语重心长告诉代表们,群众选举你们来担任代表,你们就要知道什么叫政治正确。 当然,最终的结果还是按照领导的意图投票出来了。但从此在衡岳地区官场流传开来一个笑话,领导认可的只有一半胜算。代表们才是决定命运走向的人。 没人知道当初代表们拒绝投票给上面内定的人的原因,但几年后,这个关起门来选举出来的县长,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下了马,至今还是监狱里伴随铁窗漫漫度日。 曹朝阳将人迎进镇会议室。 会议室里,早就摆好了茶杯水果。一眼看过去,整齐划一,漂亮大气。 水果都是名贵水果,茶也是高级好茶。 寒暄坐定后,曹朝阳简单地说了几句开场白,急得满脸通红,鼻尖上都沁出来一层细密的汗珠。 曹朝阳不善言辞,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按曹朝阳自己的说法,过去他只与山水为伴,山无言,水无声。他想找人说话的机会少之又少。 语言这东西如果不经常训练,是可以退化的。 如果将一个人单独丢在深山老林十年,让他在这十年里除了自言自语,再无人与之说话。十年后,这人的语言功能将会完全退化为零。 曹朝阳好不容易憋完了开场白,悄悄舒了一口气,接下来就该许一山上场表演了。 许一山负责汇报工作是段焱华指定的,至于他指定许一山而不让曹朝阳汇报,背后究竟是什么目的,不得而知。 彭毕听到由许一山汇报工作,惊异地抬起头,面无表情问了一句:“段书记今天没在?” 曹朝阳赶紧解释道:“段书记这几天在忙招商引资的事,他特别委托了许一山同志向彭县长您汇报。” 彭毕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埋下头去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 许一山小声问:“我可以开始了吗?” 彭毕头也没抬道:“开始吧。注意控制时间。” 许一山不清楚彭毕说的控制时间究竟是多久,一个小时?三十分钟,或者几分钟? 见许一山没出声,彭毕抬起头来,缓缓一笑道:“怎么还不开始?” 许一山谦虚道:“领导,我想知道可以花多长时间?” 彭毕又哦了一声,道:“你准备说多久?” 许一山摆弄着面前的笔记本道:“我这里有三个版本,最长的版本,可以汇报两小时。最短的,五分钟不要。” 彭毕突然笑了,道:“许一山,你很搞笑。这样吧,你选最短的说,长的,我以后专门找时间听你汇报。” 许一山爽快说了一句,“好。既然说短的,就三句话。第一句话,我请求县政府就虹桥重建问题出台一个申请报告。第二句话,洪山镇未来的发展主要锚定在工业兴镇和旅游兴镇两条腿上。第三句,请县委县政府大力支持洪山镇的发展。我的汇报完了。” 一会议室的人都愣住了。 这也太快了,这算什么汇报工作啊? 彭毕不动声色问:“你说的申请报告,能详细一点吗?” 许一山爽快道:“行,但是我怕耽误领导时间啊。” 彭毕摆摆手道:“先不说这些,你详细说说,申请报告是什么内容。” 许一山正要说出口,蓦地想起段焱华说过的话,不觉心里一凛。 段焱华暗示他说,彭毕作为茅山县未来的县长,就不能空手来茅山县履职。他有个非常形象的比喻,当官就好比是走亲戚,空手进门,主家会给脸色看的。 彭毕来了一个多星期了,还没听说他带来了多少资金。 没钱,他来茅山干什么? 段焱华对于这次市里调整干部是有微词的,本来谢县长往前走一步,常务副县长顺理成章也往前走一步。作为茅山县最年轻且最有能力的常委段焱华,他也应该往前走一步。 他走的这一步,目标就是常务副县长的位子。 现在彭毕来了,常务副县长的位子没有动的可能了,他的位子相应也将无变化。 这一切,都归于彭毕履职茅山县,打破了段焱华原来精心设计好的布局。 正文 第444章 拒绝应酬 一上午,彭毕都在镇政府会议室听取汇报。 负责主要汇报的许一山在讲完三句话后,再没开口。这又急坏了曹朝阳。 在曹朝阳看来,段焱华指定许一山汇报的决定是非常正确的。 许一山在洪山镇的历史比他长,学历又高,会说话。他懂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而彭毕似乎并没有打算让许一山单独汇报的想法,他在许一山结束汇报后,开始有意无意地拉家常似的与洪山镇与会干部聊了起来。 曹朝阳担心其他干部说错话,急得在一边手足无措,冷汗直流。 好在彭毕的聊天也没接触到具体问题,他了解的都是一些浅层次的东西。比如干部队伍的稳定性,干部家庭是否存在实际困难什么的。 快到中饭时间,镇政府来了一位客人。 洪荒亲自跑来,邀请彭县长去洪山酒楼就餐。 彭毕显然对洪荒不熟,但洪荒却显得很自来熟,介绍自己道:“领导,我叫洪荒,是洪山镇土生土长的本地人。领导光临我们洪山镇,得给我一个尽地主之谊的机会。” 彭毕微微一笑道:“这么说,洪山镇是你洪老板的地盘了?” 洪荒似乎还没听出来彭毕话里的讥讽,得意地说道:“在洪山这块地方,我洪荒说句话还有点作用。” 彭毕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一直没出声的魏浩突然开口道:“洪老板,你什么意思啊?茅山县都是彭县长的地盘,你一个洪山镇难道不归茅山县管?” 这句话提醒了洪荒,他脸上的颜色顿时变了,赶紧道:“彭县长,我嘴臭,不会说话。您见谅。” 彭毕没理会他,转过头问曹朝阳,“曹镇长,你说我是去还是不去?” 曹朝阳顿时愣住,县长去哪就餐,轮得他说话? 他迟疑着不敢表态,倒是魏浩接过去话说道:“彭县长,我觉得去洪老板酒楼也行。念在他一片苦心上。这位洪老板是我们茅山县有名的民营企业家,今后茅山的发展,还需要他多多贡献力量。” 彭毕认真地看了洪荒一眼,点点头道:“原来是个企业家啊,不可怠慢的嘛。” 曹朝阳见彭毕的态度是准备去洪山酒楼,赶紧走在前面开路。 许一山没打算一起去。彭毕已经说过了,洪山是大镇,他准备花一天的时间在洪山调研。上午开座谈会,下午去云雾山。 新县长一来,眼光就盯在云雾山,这让许一山心里有点小激动。 像云雾山这样闭塞的村子,一般领导都会有意将他忽略。彭毕提出去云雾山看看,其含义不言而喻。至少,他对茅山县今年的经济规划——旅游兴县没有持反对意见。 彭毕走了几步,突然站住脚喊许一山,“许镇长,你不去吗?” 许一山嘿嘿地笑,解释道:“领导您请,我在食堂吃就行了。我习惯吃食堂。” 彭毕笑了笑道:“是吗?大酒楼的饭菜你吃了会拉肚子?” 许一山一本正经道:“彭县长您还真说对了。我这个人胃不行,大鱼大肉吃多了还真拉。” 彭毕若有所思道:“要不,我也去食堂吃吃,看看我们洪山镇食堂的伙食怎么样嘛。” 洪荒听说彭毕不去酒楼了,急得几乎要跳起来。赶紧拦住彭毕道:“领导,您别听许镇长的,他哪是胃不好?他是对我个人有成见。” 彭毕好奇问:“他是官,你是民,你们之间能有什么矛盾?如果有矛盾,就是许镇长错了。对于我们干部来说,我们与群众就是鱼与水的关系嘛。” 洪荒尴尬道:“矛盾倒没有。最多就是有点小误会。” 曹朝阳一心想请彭县长去酒楼,他心里还在想,洪荒怎么知道彭县长今天来洪山镇调研的?他又怎么恰好选在这个时候来请彭县长过去的? 直到看到站在彭毕身边很少说话的魏浩,他开始若有所悟。 魏浩陪领导下乡检查调研,这是首次。 过去即便是黄山书记下乡,谢飞县长下乡,魏浩也从不亲自保驾护航。最多安排多几个干警随行。 而这次彭毕下乡,他不但亲自随行,而且还布置了便衣在外围保护。 许一山是亲眼看到孟梁穿着便衣在会议室门外探头探脑才突然明白过来的。 曹朝阳猜的没错,洪荒就是魏浩通知过来的。 县长大人下乡,已经到了他家门口,此时不抛头露面给领导留下印象,还待何时? 洪荒在接到魏浩的电话后,瞅准时机出现在洪山镇镇政府,热情邀请县长光临洪山大酒店。 对于彭毕提议去食堂就餐的意见,在遭到曹朝阳的反对后,魏浩不失时机地补上一句话,“镇食堂想什么时候吃都行,与当地百姓欢聚一堂的机会不多。领导下来,不正好趁这个机会,听听我们县民营企业家的心声吗?” 这句话显然说到了彭毕的心坎上,他摆摆手道:“有道理嘛,魏局,走吧。” 彭毕邀请许一山随行,被许一山拒绝。 他道:“领导您用餐愉快,我在镇里等您。”说完,扬长而去。 彭毕没感意外,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出了镇政府大门。 洪山镇镇政府食堂规定一三五自助餐,二四六大锅饭。 今天恰好是周二,食堂的伙食比自助餐要差不少。 段焱华不在镇食堂就餐时,食堂的伙食明显要比他在的时候差许多。 许一山拿了餐具,要了一份红烧鱼,一份青菜,独自坐在食堂的一角吃饭。 财政所的老李想过来,却没敢过来。 许一山也没招呼他,老李在宛秋离开后,整个人似乎变得颓废了许多。许一山知道这时候主动去接触他并不是好事。男人受了伤,还是希望躲在一个没人的角落自己舔着伤口。 小邝打了饭后,看见他一个人坐在角落吃饭,赶紧过来小声问:“老大,你怎么没去洪老板酒楼?” 许一山似笑非笑道:“奇怪吗?” 小邝嘿嘿地笑,压低声道:“新县长来了,别人都巴不得贴上去,你却躲得远远的,老大,你不想进步了?” 许一山眉头一皱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大我不喜欢应酬。” 小邝看看四周,发现没人注意他这里,声音轻得像蚊子叫一样地说道:“我可听说,这个彭县长比段书记还要霸道。老大,你得小心他。” 许一山好奇地问:“我为什么要小心?” 小邝笑嘻嘻地说:“老大,你的性格决定你这一辈子会得罪很多人。” 正文 第445章 长生牌位 让许一山意外的是,彭毕在洪山酒楼吃过饭后,一刻钟都没休息,直接要求去云雾山。 县里两台车,加上洪山镇派出两台车。曹朝阳在前领路,准备出发。 许一山正要上镇里的车,被彭毕喊住,“许镇长,你来我车上。” 县长有请,许一山自然不好拒绝。 去云雾山要走大约半小时。并不是洪山镇地域宽广,而是没有一条直达云雾山的路,需要七弯八拐才可到达山下。 即便到了云雾山下,下车还得走上一个小时的山路。 彭县长的车里,秘书坐副驾驶,许一山和彭县长都坐后排。 两个人打过交道,彼此不算生人。 彭毕首先打破沉默,问许一山道:“许镇长,上午你在会上说,要求县里给你一份申请报告。现在方便,你说说是什么原因。” 许一山苦笑道:“彭县长,我长话短说啊。有这份申请报告,我就能找来一笔钱,无偿援建虹桥。” 彭毕吃惊道:“还有这样的好事?你详细说说看。” 许一山便将水利基金立项援建虹桥的计划说了一遍,末了道:“现在没有申请报告,人家觉得师出无名。” 彭毕半天没表态,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突然,他问道:“我听说,这个计划早就有了,当时是茅山县这边拒绝援建的。现在又想让人来援建,你觉得合适吗?” 许一山想也没想道:“有什么不合适的?县里拿不出钱,镇里也拿不出钱。没钱,桥就修不起来。难道让虹桥永远就这样断着?” 彭毕一愣,笑道:“你发我脾气?” 许一山解释道:“没有,我怎么可能发您的脾气呢?我就是觉得这件事不能拖得太久,再拖,就黄了。” 彭毕点点头,沉吟道:“可是我听说,这件事没你说的那么简单吧?整件事要比你说的复杂得多。现在不是有家公司已经与政府签了协议承建了吗?” 许一山苦笑道:“您说的是黄大岭公司?” “黄大岭?”彭毕迟疑着问道:“这人是不是黄书记的亲属?” 许一山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他相信,彭毕知道的一定比他多。他只是故意问他,以此证明他对茅山县情况不熟。 但他既然主动挑出来黄山书记的名字,许一山只能模棱两可地答,“这与是谁的亲属没太多关系。” 彭毕突然问:“老段是什么意见?洪山镇可是他当家。” 许一山支吾着道:“段书记最大的心愿就是早日重建虹桥。” 彭毕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他仰靠着座椅上,微微闭上眼睛假寐。 许一山也没出声了。他有个预感,彭毕叫他上车,绝对不只是问他申请报告的事。应该还有更重要的话题没有展开。 他们因为外商严华投资一事而发生了矛盾。 彭毕守在衡岳市林影假日酒店,半路拦截严华,将他请去长宁县考察严氏旧居,最终闹得双方不愉快。 茅山县指责彭毕不择手段,而长宁县又指责茅山县慢待贵宾。 最后将官司打到富嘉义面前,富嘉义和了一顿稀泥,将这件事消除了。却无法消除两个县从此生下的罅隙。 谁料命运兜兜转转,昔日长宁县的彭毕,如今成了茅山县的代县长。 严华来茅山考察,本来是很保密的。黄山就是担心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来,因此严令任何认不得透露出去有外商要来茅山考察的消息。 消息最终泄露,引来彭毕差点截胡。 此事让黄山大发雷霆,要求彻查泄密之人是谁。但到今天,还是一宗谜案。 不过,许一山心里却非常明白。他在追踪孙武去了长宁县,看见杨柳从彭毕的小别墅出来之后,赫然明白了过来。 泄密之人,一定是杨柳。 因为,杨柳是当时茅山县委特地安排过去接待严华的人。只有她,才清楚严华的生活轨迹和习惯。 许一山从来没将这个秘密说给任何一个人听,包括陈晓琪在内。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车队已经到达通往云雾山的岔路口。 老支书带着唐欢他们早早等在路口。新县长要来云雾山视察,曹朝阳早就联系了老支书,让他做好准备等领导到来。 除司机外,其余所有人都要伴随彭县长上山。 彭毕站在路边,遥望着远处层层叠叠的群山,问站在一边的许一山,“你说的要政策支持,是不是包括通路?” 许一山小声道:“领导,其实我们洪山镇是个虚胖子。别看我们镇在全县规模最大,经济条件最好,可是还是有不少地方没有实行村村通路的计划。” 彭毕摇摇头道:“老段是忘记了这件事还是怎么了?” 这句明显带着责备的话,让许一山心生忐忑。 他赶紧解释道:“主要是洪山镇太大了,一时很难全面照顾得到。” 彭毕没说话,他继续看着满山的绿叶,赞叹道:“这里的风景,确实令人心驰神往。这么美的地方,不能永远藏在深阁啊,得让她面对社会。” 许一山嗯了一声。 彭毕突然问他:“许一山,我交给你一个任务,你有不有信心完成它?” 许一山迟疑着问:“领导要交给我什么任务?” 彭毕指着藏在群山后的云雾山道:“你负责打通这条路。当然,我不会让你赤手空拳来完成这个任务。有信心吗?” 彭毕要修通通往云雾山村的路,这是许一山一直以来的梦想啊。 从第一次登上云雾山后,许一山心里就萌发了强烈的修路意愿。 只是他深感自己能量太少,在严重缺钱缺资源的情况下,修通云雾山的路,谈何容易。 听说县长要修路,一群人都围了过来。 老支书更是激动得眼睛里差点泛起了泪花。 他拉着彭毕的手激动道:“领导,您若给我们云雾山村修通了路,我们全村人为你立长生牌位。” 彭毕脸一沉道:“老书记,您是党员,怎么那么迷信啊?这是我们应该要做的事啊。我来晚了啊。” 他一声叹息,气氛一下变得凝重起来。 他最后的一句话很值得深思,什么他来晚了?他这句话几乎完全否定了茅山县委县政府的所有成绩啊。 没人敢说话,大家都闭嘴不语了。 彭毕叫过来曹朝阳道:“老曹,你自己看看啊。到今天这个时期了,我们还有群众居住在道路不通的地方,这是我们严重的失职。大家都要反思。” 曹朝阳心想,老子当这个屁镇长还不到一年,要训也训不到他头上。 他这是替人受罪,心里不觉委屈起来。 旁边突然冒出来一句话道:“段书记原来是要整体搬迁云雾山村的,是他们自己不愿意搬,这不能怪大家没努力。” 正文 第446章 接地气的县长 大家闻声望去,发现说这话的是魏浩。 魏浩见大家都在看他,解释道:“段书记关于云雾山村民整体搬迁的计划是得到县委县政府肯定的。云雾山属国家一级森林资源保护区,确实不宜人居。” 彭毕意外地哦了一声,显得很随意一样的问了一句:“那些地方算宜居?” 魏浩便答不上来,略显尴尬道:“这个我说不好。” 一边的老支书激动嚷起来,“说我们云雾山不能住人,要我说,那就是屁话。我们祖祖辈辈都住在这里,哪里不能住人了?” 魏浩眉头一皱道:“老同志,政府让你们搬迁,也是为你们好。你们住在山上,交通不便,信息闭塞。而且增加管理难度。这么说吧,云雾山的森林资源已经得到了国家重点保护。整体搬迁,于国于民都是有利的一件大好事。你怎么就不能理解上级领导的思想呢?” 老支书愤怒道:“想我们搬走,除非我们一村人死绝。” 魏浩冷笑道:“到时,恐怕就由不得你了。” 云雾山整体搬迁计划是段焱华执政洪山镇的一大败笔。 当初,他在县里力主搬迁。为此,他亲自协调接收云雾山村民的地方,不惜斥巨资修建村民住房。 然而,他的搬迁计划从一开始便遭到了云雾山村民的强烈抵制。 段焱华为了达成目的,曾下令停止往云雾山村通电,企图迫使村民下山。 双方为此胶着两年,即便缺电,村民们依旧不肯下山。 段焱华无奈,搬迁计划从此搁置起来。花费巨资修建的安置房,如今已经野草丛生,成了老鼠兔子和蛇的快乐栖息地。 段焱华最不愿意有人提及云雾山,那是他从政路上遭遇到的第一个滑铁卢。 彭毕摆摆手,示意大家停止争吵。 许一山一直没说话,他原来并不知道段焱华有这样一个整体搬迁计划。 很多年前,茅山县被安排接收三峡库区的移民,县里成立移民局,专门负责此项工作。段焱华以为云雾山的村民也会像库区移民一样,逆来顺受的搬离世代居住的地方。 但云雾山的村民显然没有库区移民那么听话,他们强硬的抵制最终让段焱华放弃计划。 彭毕带头,沿着一条小路开始往云雾山村出发。 一行人紧随其后,蜿蜒展开,宛若一条游摆着首尾的蛇。 县长亲临云雾山,一村的人看猴一样的涌出来。 彭毕是来云雾山村级别最高的领导,之前无论是黄山书记,还是谢飞县长,在他们任内没一个人来过。 村里来了大官,大家都来看稀奇。 彭毕一路微笑过去,与站在路两边的村民打着招呼。 马嫂子挤在人群里,突然喊了一句:“许镇长,这位是县长大人么?” 许一山抬起头笑道:“是啊,马嫂子,还不请人去你家坐?” 马嫂子脸一红道:“我家不行。我孤儿寡母的,不方便。”她毫无顾忌地打量着彭毕,嘻嘻一笑道:“原来县长也没长三头六臂啊,我还以为像哪咤一样脚踩风火轮呢。” 马嫂子的话惹得四周响起一片笑声。 老支书连忙呵斥她道:“马嫂子,你这张破嘴胡说八道啥啊,县长在,你懂点规矩。” 马嫂子不屑地说道:“我才不管什么县长不县长的。我就知道一个道理,谁对我们好,我就尊重谁。” 她指着许一山道:“你看人家许镇长,就是真心为我们办事的干部。这样的干部,打个屁都是句话。有些人,说话做事不讲信用,说句话只当放屁。” 马嫂子泼辣的话,让许一山都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烧。 彭毕却毫不在意,他问老支书能不能找些板凳出来,他想临时在空地上与村民们座谈。 老支书愣了一下,这与过去领导来不同啊。 以前段焱华是来过几次,每次都像屁股底下点着火一样,最多走马观花看一圈就匆匆下山去,从来没有像彭县长这样拿板凳座谈。 他连忙吩咐唐欢去安排。 唐欢带着几个妇女,没一会便在空地上摆出一圈长板凳,围成了一个圈。 彭毕招呼大家坐下,他深深呼吸一口清新的空气后赞赏道:“这可是一块风水宝地啊!” 或许是彭毕平易近人的态度感动了大家,所有人都坐了下来,开始聆听领导的发言。 彭毕先是肯定了云雾山村人们勤劳善良的品德,赞扬他们为保护国家森林资源做出的贡献。 突然话锋一转道:“我个人认为,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们应当尊重群众的意见,不能好高骛远。虽然这是国家森林资源保护区,但我们的百姓与这片土地生生不息了几百年,不能武断地认为这里不宜人居嘛。” “条件艰苦不是问题,环境复杂也不是问题。”彭毕环顾一周道:“我非常理解群众的心情,古话说,故土难离嘛。何况,这些问题都不是不可解决的嘛。” 四周一片安静,大家都仰着脸看彭毕说话。 “目前,云雾山村最严重的问题就是交通问题,依我看,打通通往山外的路,势在必行。” 话音一落,许一山带头鼓掌。 彭毕的话在他听来,至少是非常接地气的话。 路上,彭毕已经试探过他了。他想将云雾山村的路打通,这是他来茅山县执政使出的第一招,用实际行动诠释他的执政是务实的工作态度。 “当然,这与许一山同志原来做过的工作不无关系。”彭毕笑眯眯道:“这么美丽的云雾山,怎么能永远藏在深闺人不识呢?” 许一山小声问道:“彭县长您准备开发云雾山旅游?” 彭毕没表态,他突然站起身,将许一山拉了起来道:“各位乡亲,大家对我不熟,可以理解。对许一山同志,相信大家都熟吧?我现在要交给许一山同志一项任务,大家赞不赞成啊?” 彭毕当着所有人的面,要求许一山用一年的时间打通云雾山出山的路。 许一山吓了一跳,赶紧说道:“彭县长,这事很大,我怕承担不起。” 彭毕深深看他一眼,“小许同志,大家都在期待你啊。” 许一山只好硬着头皮道:“既然领导安排了,我就是脱层皮也得上。” “不用你脱层皮。”彭毕一语双关道:“我相信你是个光明磊落的人。” 村民听到县长亲口承诺在一年之内打通通外山外的路,一个个兴奋得满脸通红。 县长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的话,不会言而无信。 唐欢悄悄拉了一下许一山的衣角,欲言又止。 正文 第447章 直播带货翻了车 彭毕宣布,随行人员可以自由活动半小时。 半小时后,他要当面考核,大家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 趁着这个机会,唐欢将许一山叫到一边,面露难色道:“许老大,我想请你帮个忙。” 唐欢改口叫他“许老大”,是在许一山正式举办婚礼之后。 许一山的婚礼上,云雾山村民热情赠送参加酒宴的客人每人一瓶精装古法茶油,掀起了一股短暂的茶油热潮。 茶油在茅山县算不得金贵的东西,遇到丰产年,贱如狗。 这次云雾山拿出来的古法茶油,首先是包装上让人耳目一新。茅山人还从没见过包装着这么精美的油,有也是在超市见过。 其二,这些油都是古法榨出来的,与现代机器榨的油,在情感上和口感上明显不同。 其三,塑料油瓶上印着“云雾山”的商标,表明这些油是正规出产的。 如此不一样,让大家都刮目相看。 唐欢听小邝一口一声叫许一山“老大”,她为了区别与小邝的不同,在前面加上许一山的姓氏,成了“许老大”。 许一山曾经笑过她,说叫他“许老大”,听着有点像黑社会的意思。 但唐欢认真表示,这是因为她从心底敬佩他,才会这么叫。 唐欢让许一山帮的忙,是因为她自从帮袁珊瑚直播卖猪肉后,回来便按照许一山的要求,开始了直播带货。 起初,直播间非常活跃,火爆,创造过一天成交五千单的成绩。 眼看着云雾山村的库存茶油都要售罄时,突然传出油品质量不合格的传闻。 现在直播间不但卖不出货,只要她一开直播,便会有人追着要退货。 许一山闻言,眉头紧锁起来。他一时无法判断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唐欢愁眉苦脸道:“如果退货,估计我们赚到的钱还不够赔,怎么办啊?” 许一山安慰她道:“你先不要慌,找出问题再说。” 茶油质量出现问题,许一山还是第一次听说。 他在唐欢直播前规划了直播的要求,只带货云雾山本地出产的茶油,分为古法茶油和机械茶油。 由于制作工艺不同,价格上有很大区别。 他担心唐欢是不是将机械茶油当做古法茶油卖了?在得到唐欢坚决否定之后,他再次感到奇怪起来。 直到唐欢自己说出来,当时因为销量好,村里有人提出帮亲戚家代卖茶油。唐欢和老支书考虑到都是乡里乡亲的,能帮一把是好事,答应了村民的要求。 于是,村里按照村民要求,领取了塑料油瓶,自己去包装了茶油回来,统一交给唐欢这边的直播团队在网上带货直播。 许一山心里一动,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他问唐欢,“这批油现在还剩下多少?” 唐欢想了想说道:“应该还有两千多瓶。” “全部封存起来。”他当即决定,“等下给我拿几瓶过来,我要带走。” 唐欢嗯了一声,叹口气道:“我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敢开直播了。现在网上要退货的不少,乡亲们又催着我们给货款,愁死我了。” 许一山心里有数了,他猜想问题应该就出在外面送来的这批油身上。 半个小时的自由活动很快结束。 大家重回到空地上来。 彭毕这半个小时没离开空地半步,他一直在与老支书聊天。 看到大家陆陆续续都回来了,彭毕笑眯眯地问:“各位,你们都说说,看到了什么?有什么想法?” 魏浩先发言,他表示经过他的观察和调查,得出云雾山村民风淳朴的结论。整个村子近三十年来,没发生过一起刑事案件,治安案件也很少。属于典型的社会治安优良地区之一。 接下来是县里几位干部发言,大家都一致认定,云雾山村给他们最直接的印象,就是有点穷,与外界似乎有脱节的倾向。 轮到曹朝阳发言时,曹朝阳手里拎着一瓶茶油道:“彭县长,这是云雾山村自己生产出来的茶油产品,叫云雾山牌茶油。听说,销量很不错。” “是吗?”彭毕似乎来了兴趣,招招手叫曹朝阳将油拿过去。 他仔细看了看瓶子上的商标,又摇晃了几下油瓶子,侧过头问身边的老支书,“老书记,你们村还有自己的产品,怎么没听你说啊?” 老支书神情有些尴尬,迟疑着道:“这有点小问题,现在不好说。” 彭毕警惕地问:“什么问题?这可是食品,千万不能有安全问题。有问题就不是随便那几个能承担得起的责任。” 许一山赶紧解释道:“彭县长,云雾山搞的这些茶油产品都是我的主意。因为村里交通不便,再说我们茅山对茶油名声也没打出去。这些年家家户户都存了不少的油。我想试试走网络直播的路子,看能不能变现出来。” 彭毕赞道:“主意不错,成绩如何?” 许一山沉吟道:“有成绩,也有问题。” 彭毕哦了一声,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问他,“年前,茅山这边不是爆出了一个直播卖猪肉的事件吗?这件事的影响很大,我们家也在直播间买了猪肉,货真价实嘛。” 许一山嘿嘿笑道:“老板叫袁珊瑚,是我们县最大的养殖户。直播卖猪肉也是被逼的。” “这事你知道?” 许一山干脆挑明了说道:“这个事当时就是我做的。今天陪您说话的唐欢,当时就是直播间的主播。她叫山里姑姑。” “山里姑姑?”彭毕咀嚼着这个名字,不觉拍手叫好道:“好一个山里姑姑,贴近生活,接地气。” 彭毕还要往下说,突然,魏浩贴着他耳朵低语几句,他便变了脸色,起身道:“今天就到此结束吧,我们下山。” 一村的人都来送彭县长下山,这让他有些感动。 现在的老百姓不像过去,随便能呼来喝去。 他们心里有一杆称,对自己好的领导,他们愿意俯首帖耳,肝脑涂地。如果发现领导假公济私,他们鸟都不会鸟他。 云雾山村民得知许一山重回洪山镇当了副镇长,大家都比往常要高兴许多。 唐勇唐敢两兄弟一直将人送到大马路边,他们带来了几瓶茶油,准备让许一山带走的。 下了山后,县里两台车先走,他们不用去洪山镇,直接从这边回县城。 镇里来了两台车,曹朝阳坐了一台,看许一山还没走,喊他道:“一山,你还等谁啊?走吧。” 许一山让他先走。看着曹朝阳的车走远了,他才问唐勇唐敢两兄弟,“这些油都是谁家的,你们有记录吗?” 唐敢想了想说道:“有,当时欢为了区分村里村外的货,没将这些油放在一起。”他指着地上的几瓶油说道:“今天我们带来的,一些是马嫂子家里,一些是唐老鸭的。我们都做了记号的。” 许一山点点头道:“你们先回去,有消息我再通知你们。” 正文 第448章 美人升迁 没人知道许一山心里究竟有多急。 在唐欢告诉他,直播间带货出了问题时,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质量问题。 正如彭毕说的那样,茶油属于食品类的东西,质量问题上出不得半点差错。 他要抢在第一时间对茶油质量做出鉴定,必须请权威部门检测。有了结果后,他才能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魏浩附在彭毕耳边低语的话,正是涉及到云雾山的茶油问题。 由于在直播间得不到唐欢他们的回应,有人已经按图索骥,将举报电话打到了茅山县公安局,强烈要求茅山县公安局严查云雾山村直播诈骗一案。 一场危机悄悄来临。 县公安局一直没对举报电话立案。毕竟网络上的东西,真真假假,一时半刻很难分得清谁对谁错。 再说,这样的案子与公安这边似乎也挂不上边,应该由市场管理局出面调查才对。 魏浩请示彭县长下指示,对这件事的定性,以便他们好开展下一步的工作。 彭毕没表态,果断离开了云雾山村。 许一山第二天便去了衡岳市里找张曼。 张曼对他的态度没有了过去那般热情,反而冷嘲热讽地说道:“许一山,有麻烦你就想起我来了。没事的时候,你躲得连影子都看不见。” 许一山托张曼找关系,将从云雾山带来的茶油做一个权威彻底的鉴定,看看问题究竟出没出在油品质量上。 对于张曼的挤兑,许一山只能表现出一副谦恭的态度。 在人脉关系上,张曼有着许一山无法达到的高度。 毕竟人家是记者,还是个美女。这些年又一直活跃在政府口这块阵地上,认识的人多。请她帮忙找权威鉴定机构且保密,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果然,在她打过几个电话后,张曼舒了口气道:“没事了,你把东西送去,一个星期后等结论就行了。” 张曼找的鉴定机构不在衡岳市,而在省城。 这下难倒了许一山。 他算了一下时间,现在出发赶到省城,就算不耽搁一分钟赶回来,一样会错过彭毕与他的约谈时间。 彭毕在离开云雾山村后,上车前与许一山约了时间,希望第二天下午下班后,两个人一起共进晚餐,就许一山提出的申请报告详细了解。 这对许一山来说是大事。 申请报告牵涉到虹桥重建的大事。错过时间和机会,虹桥重建将漫无天日。 虽然段焱华含沙射影暗示过他,不要操之过急关于虹桥重建的事。他是想让虹桥重建成为彭毕出任茅山县长第一道障碍。 但许一山最终没听他的暗示,在许一山看来,他们之间的恩怨与斗争,不能牺牲老百姓的利益。 虹桥早一天通车,老百姓早一天免除往来过河的辛苦和麻烦。 燕京的老沙虽然没给出具体结束项目时间,但他认为不能老是拖着没个结果。人家是看在廖小雅或者廖老的面子上才会做到这一步,如果再得寸进尺,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要不,麻烦你帮我跑一趟?”许一山试探着对张曼说。 张曼头摇得拨浪鼓一样,哼了一声道:“许一山,这话亏你说得出口。本姑娘是你什么人啊?你想怎样就怎样啊?能帮你找人,已经不错了。你还想我替你跑路,想得真美。” 许一山苦笑道:“我是实在抽不开身,要不,把我劈成两半,我一半去省城,一半去见彭县长。” 张曼笑骂道:“你以为你是神仙啊,还劈成两半。没办法,遇到你,算本姑娘倒了八辈子霉。” 张曼答应替他跑一趟省城送检,让许一山喜出望外。 他当即表态道:“等事情都处理好了,我请你吃饭啊。” 张曼当即回绝他,“不吃。你的饭,都没安好心。本姑娘自己能养活自己。” 从市里回来后,许一山没回洪山镇,而是直奔县政府,恰恰赶上彭毕下班。 彭毕来茅山县立下一条规矩,他不接受任何单位任何名义的宴请。 彭毕的家属在衡岳市区,他规定自己的工作餐都在政府食堂解决。 茅山县政府食堂与洪山镇食堂一样,配有专门的领导包厢。 许一山被直接带进了彭毕就餐的小餐厅里。 一进去,他便吃了一惊。 屋里不仅有彭毕,罗舟夫妇居然也在。 “小许来了啊,坐吧。”彭毕招呼他道。 罗舟微微颔首打招呼,杨柳更是浅浅一笑问他:“小琪怎么没来?” 许一山尴尬道:“她现在比她妈保护着,不许出门。” 杨柳若有所悟,突然惊喜地喊道:“许一山,你是不是要当爸爸了?” 许一山愈发尴尬,只能讪讪地笑。 聊了几句,许一山明白过来,原来彭毕与罗舟是省青干班的同学。 当时,省委党校举办过一次青年干部培训班,衡岳地区就两个人参加。一个是彭毕,另一个是罗舟。 但凡在体制内的人都知道,进党校学习培训,就是提拔的前兆。 果然,彭毕回来后,一跃成为长宁县常务副县长,而罗舟却没动静。 没人知道罗舟不动的原因,至今是个谜。 今天算是彭毕请客,他来茅山履职,当然要与老同学叙叙旧。 既然是老同学叙旧,怎么让同学带家属?许一山感觉到十分怪异,毕竟,他心里有一道坎,这道坎就是他亲眼看见杨柳从他彭毕的小别墅出来。 可是,彭毕和杨柳在他们面前却表现得并不熟悉。 许一山心里跳出一个念头,这些人都是真正的演员! 菜上齐了,彭毕招呼大家入座。 到底是食堂,师傅做的菜缺少外面大酒店那般豪华,但都是货真价实的好食材。 彭毕提议喝一杯,以庆祝老同学共事。 许一山没表态,倒是罗舟,表示自己对酒过敏,不能喝。 彭毕显然有点扫兴,只好对许一山道:“他不喝,你喝。今天你的酒喝好了,明天我就让人给你准备好申请报告。” 杨柳主动提出陪县长喝一杯,这让彭毕很高兴,他严肃说道:“杨柳同志的位子,我看该动动了。” 杨柳仰着脸问:“领导准备把我安排去哪?” 彭毕指着许一山道:“我想让你们两个打个联手,把茅山县的旅游事业搞起来。” 彭毕不加掩饰表示,他准备将杨柳安排在县旅游局局长的位子上,问罗舟有什么看法没有? 罗舟从一开始就表现的很落寞,听到彭毕问他,他淡淡说道:“组织安排,我只有服从。” 许一山心里一阵跳,自己老婆陈晓琪一直在等安排,原来说好的县团委和旅游局两个单位任她选,看来旅游局这边没希望了。 突然,彭毕说道:“我有句话,一直想说。今天大家都在,我看,还是说出来比较好。” 正文 第449章 廉颇老矣 彭毕表示,他来茅山履职,有个最强烈的感觉,茅山县政治生态很诡异。 他用了“诡异”一词,让许一山感到很意外。 作为新来的代县长,彭毕第一件事就是登县委书记黄山的门。 两个人闭门谈了大约半个小时,出来后的彭毕脸上浮着一丝怪异的微笑。 没人知道他们究竟聊了什么内容,但彭毕在拜访过黄山一次之后,再没涉足黄山办公室半步。 过后没两天,便传出彭毕要调研茅山县二十三个乡镇的话出来。 罗舟显得很稳重,很少接彭毕的话。 许一山本来也不想接他的话,但如果他也不开口,气氛便会变得很尴尬。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说道:“彭县长,您说的这些我暂时理解不透。我说实话,我是真没感觉有什么不一样的。” 彭毕摇摇头道:“今天在座的也没别人,大家都是同学朋友。我说的话,没有遮掩。这么说吧,我个人的感觉,我们茅山县有股垂垂老矣的味道,没有一股青春向上的活力。” 罗舟终于开口道:“这就是稳。”他苦笑一下道:“宁愿不做或者少做,也不愿做了错误的事。换作是我来当政,也许是一样的心态。” 彭毕赞赏道:“老同学,你算是说出了实话。” 许一山没想到彭毕会将话题扯得那么远,一顿便饭,居然聊起了茅山县官场生态的问题。 这是最令他进退两难的时候,谁知道隔墙有不有耳? 背着人谈论别人已经很不道德,若是在谈论当中夹杂了指责与是非,就已经不会是简单的聊天了。 而彭毕似乎方兴未艾,他干脆挑明了说:“你们有没有感觉到黄书记是个非常保守的人?” 许一山茫然摇头,他进入仕途才多久?他的资历与小学一年级差不多。对官场上的一切都处于懵懂无知的状态。 如果不是有个老董隔三差五提醒他,他会像个天真的孩子一样,认为世界是多么的美好。 不能说彭毕的眼光不毒,他一来就找到了茅山县问题的症结所在。 诚如他说的那样,黄山确实是个非常保守的人,非但保守,而且顽固。 茅山县这十几年来一直原地踏步,工作没有明显的进步,但也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彭毕用了一个鲜明的对比,茅山县与长宁县的起点、历史、经济结构等,如出一撤。某些地方,茅山县甚至还要超过长宁县。 但是,这几年来,长宁县已经将茅山县甩在身后很远了。 究其问题根源,在与长宁县始终贯穿着开拓进取的精神,敢于尝试,敢于打破陈规。而茅山县,一直谨少慎微。按黄山的话来说,稳定压倒一切! 这是一个经济的时代,衡量老百姓幸福与否,在于老百姓口袋里是否有钱。 没有钱的幸福,都是飘摇在风中的虚幻幸福。老百姓辛劳一辈子,无非就是图个安全感。而最能让他们有安全感的,就是腰包里有钱。 彭毕目光烁烁道:“各位,我要打破目前的这个局面。可能我会碰得头破血流,但我不会后悔。” 许一山没说话,罗舟也没吱声。 “我需要你们的支持。”彭毕干脆挑明了说,“当然,你们也可以拒绝。但是,在拒绝之前,请你们想想,茅山县的老百姓要想过上幸福的生活,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彭毕的话带有鼓动性。而且他脸上流露出来的一股义无反顾的坚毅神色,让许一山不觉怦然心动,肃然起敬。 彭毕见他们两个都不吭声,苦笑着道:“我理解你们,不会怨谁的。我只是希望,今后我的工作如果遇到阻力的时候,请你们站在良心的角度说话。” 杨柳不无担忧道:“彭县长,你刚来,对我们茅山县的情况了解得不清楚。依我看,你也先不要激动,很多事急不来的,需要潜移默化。” 彭毕摇头道:“我没耐心等,时代也不允许我们等下去。你们三个在这,我说句话,希望你们记住,我彭毕在接受组织安排来茅山的时候,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不成功便成仁。” 招待餐终于结束,彭毕始终没提申请报告一个字。 许一山在一边暗暗着急,明明说好的来谈关于申请报告的事,怎么到了后,听彭毕谈了半晚上的茅山县未来发展的布局。 杨柳喝了酒,整个人就像一朵娇艳的桃花一样,面色微红,醉眼迷离。 罗舟先带杨柳回去休息,临走时说了一句,“彭县长,我欣赏你的勇气,但现实很残酷。” 彭毕苦笑,没说话。 等他们一走,彭毕叹口气道:“罗舟是个好人,只是怀才不遇。当然,这与他的性格有关,别看他是个检察官,他是个最没脾气的人。这样的人,通常没勇气。但一旦爆发,很吓人。” 许一山笑笑,他感觉今晚彭毕的话特别多。 一般像他这样级别的领导,在公共场合都会表现得很矜持。 比如黄山,很少开口。但只要开口,就是铁定的事实,谁也不可更改。 其实,彭毕说出来的疑惑,许一山一样感同身受。 他也感觉茅山县就是一潭死水。虽然有时候她会像初嫁的新娘子一样,怀着紧张、害怕、恐惧的心理,却又控制不住好奇和新鲜。 他们深知地方政府困扰于财政的憋屈,也想学别人走一条土地财政的路,却又不敢大踏步前进,而是走一步,退两步。以至于茅山县城与二十几年前想比,看不出有丝毫的改变。 这都取决于当政者的态度。县委书记黄山公开说过,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过去,茅山县不是没有一股新生的力量。 这股力量就来源于原县长谢飞。 谢飞刚来茅山县时,曾大刀阔斧,雄心壮志要改变茅山现状。 不过,他的热情之火很快就被无情的浇灭了。 谢飞有个非常明显的感觉,政府的话,似乎没人听。只要县委那边不点头,谢飞这边的任何政令都无法贯彻下去。 作为县长的他,想要安排一个事下去,遇到的阻力令他难以想象。 以至于他后来心灰意冷,渐渐的将身上的锐气消磨殆尽。 段焱华是唯一一个能在黄山面前说话的人,并且只有他的话,黄山会采纳。除此以外,任何人打破不了他筑起来的一道无形壁垒。 彭毕的话里,似乎有向黄山挑战的意思。 许一山心里很冷静,如果不是他亲眼看到彭毕与杨柳出入于小别墅,他很可能会被彭毕这股义无反顾的正义气息所感动。 他们都是演技精湛的演员!他在心里给彭毕下了一个定义。 正文 第450章 红花与绿叶 许一山与新来的县长关系走得近,引起了段焱华的注意。 新县长彭毕履职茅山县,还真不是空手而来。 代县长彭毕带来了一笔资金,如今躺在县财政专户上。彭毕下了死命令,除他以外,任何人不得挪用这笔资金。 彭毕的这个命令中,明显包含着即便是书记黄山,也无权动用这笔钱。 这就让黄山很不满。 许一山这段时间的全部精力都花在问彭毕要申请报告这件事上。 彭毕嘴上答应,却一直拖着没给他。 燕京的老沙来过一次电话,催许一山尽快完善手续。 老沙不无抱怨道,“小许啊,现在搞得好像是我们求你一样的,这件事再拖就没法交代了。” 许一山连忙道歉,许诺在一个星期之内将报告亲手交到老沙手里去。 彭毕一直拿不出报告来,许一山知道问题不在他身上,一定是另有原因。 果然,就在许一山第N次找彭毕没解决报告问题时,段焱华的电话打到了他的手机上,邀请他去茅山宾馆坐坐。 茅山宾馆已经成了黄大岭的产业,是茅山县条件最好的宾馆,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 许一山对茅山宾馆不算陌生。至少,“云上”足浴城留给他的印象就特别深刻。 黄大岭的公司总部就设在茅山宾馆的顶楼。 宾馆并不高,也就五六层的样子。装修却极尽奢华,每条过道上都铺着厚厚的红地毯,让人走上去,会生出成功人士的缥缈感。 宾馆顶楼有一个巨大的阳台,黄大岭让人铺上了一层草。 草地上支起几个巨大的遮阳伞,可以喝茶、聊天和打牌。 许一山去的时候,段焱华正在与人打麻将。 打麻将的几个人他都认识,除段焱华外,黄大岭、洪荒,居然还有魏浩。 认识段焱华那么久了,许一山还不知道段焱华喜欢打麻将。 而且现在是上班时期,他与人坐在这里打麻将,就不怕他许一山反感? 段焱华看他来了,主动起身将他拉过去,按坐在椅子上笑道:“一山,你来玩玩。” 许一山连忙推辞道:“段书记,我不会玩啊。” 段焱华似笑非笑道:“中国人,哪有不会玩麻将的?老祖宗留下来的国粹,不会不行啊。再说,这里没有什么书记,都是兄弟,你叫我老段就行。” 许一山心生惶恐,段焱华此举究竟有何深意? 过去,段焱华在他面前都是一本正经,严肃得吓人的姿态,今天突然叫他来打麻将,而且还是他最不乐意打交道的人。 坐他对面的魏浩冷冷说道:“许镇长,你不要紧张。我们玩玩麻将也是工作任务之一。干工作得有张有弛嘛。一个不会休息的人,是干不好工作的。” 黄大岭也来劝,一口龅牙令人很不舒服。 倒是洪荒,一句话都没说。似乎他有自知之明,他们都是干部,他只是一个小老百姓。 在干部面前,老百姓要深刻懂得自己是没有话语权的。 当然,许一山也不是他自己所说的不会玩。正如段焱华说的那样,在中国,不会打麻将的人,都该被视为珍稀动物。 许一山看他们面前都放有钱,而自己口袋里的钱不多,愈发的不敢上了。 段焱华显然看出来了他的心思,他拿出一叠钱放在他面前笑道:“不带点彩,玩起来没意思。你尽管放心大胆玩,赢了归你,输了归我。” 许一山笑嘻嘻道:“这生意做得!段书记,我是真的赢得起输不起的啊,你可别怪我。” 段焱华大度摆摆手道:“少婆婆妈妈,放心大胆玩你的。” 一圈下来,许一山没赢,也没输多少。 段焱华站在他身后看他打牌,不时指点着他出牌。 突然问道:“听说彭县长要安排你负责修云雾山的路?” 许一山装作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苦笑道:“他就随便说说,拿什么修路?” “你不知道彭县长带资来的茅山?” 许一山嘿地笑了,道:“现在当个官真难,调个单位还得带资入场。” 段焱华道:“你个人有什么想法?” 许一山想也没想道:“说真话,我没想。所以不存在什么看法。” 话音未落,上手的洪荒打出来一张“九筒”。许一山大喜过望,双手将牌一推,兴奋喊起来道:“龙七对啊,不得了。” 黄大岭赶紧替他算账,笑眯眯道:“洪老板,你手气差啊。这一把你要输一万三千多。” 许一山吓了一跳道:“那么多?” 黄大岭又板着手指头重算了一遍,口吻肯定道:“没错,就那么多。活该他洪老板倒霉,臭子不打,偏打香的,这下该知道吃亏了吧。” 洪荒连忙点钱给许一山,不服气道:“手气不好也就一阵子,等下看我怎么打得许镇长把裤子都输掉。” 几个人哈哈笑了起来。 牌局再次开始。 段焱华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突然就聊到了申请报告这件事上来了。 段焱华冷笑道:“新县长是不了解我们茅山县的历史啊,这样就把申请报告递上去了,这不是明摆着打黄书记的脸吗?茅山县修座桥的能力都没有了?” 许一山心里想,有就拿出来啊,何必还要他千里迢迢跑燕京去求人? “我个人觉得他有点急功近利了啊。”段焱华感叹道:“一山啊,人家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我们不能比啊,我们可都是本土干部,茅山未来与我们息息相关。别人搞坏了,拍拍屁股走人,我们能走哪里去?” 许一山不明白段焱华究竟想表达什么意思,听到最后,才慢慢明白过来。 下个月就是县人大会召开的日子,彭毕要正式上任茅山县县长,必须得通过这次人大会的选举。 如果选票没达到法定要求,他是不能出任县长的。 段焱华爽朗笑道:“今年的选举,搞的是差额。我认为市里的决策是正确的。差额了,才能让老百姓认可的干部上台嘛。” 黄大岭插了一句道:“这次差额人选当中,老段你不正在里面吗?” 段焱华摇摇头道:“我是绿叶,组织安排我来衬托红花的。” 黄大岭正色道:“话不能这样说,如果代表都投了你的票,难道组织会罔顾事实,不推你上台?” 段焱华笑了笑道:“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不过,我们都是组织的人,要服从组织安排。我怎么能越俎代庖呢?这样的情况,最好不好发生。” 魏浩淡淡说了一句:“老段,你也别谦虚,如果真出现了这样的事,我们还是要坚持正义的。” 许一山默不作声,专心致志地打牌。 他心里想,不管怎么样,绝对不能输了牌。 毕竟,输了钱,他不好意思真让段焱华替他出。 正文 第451章 阴谋阳谋 段焱华一直在拐弯抹角,许一山不动声色,心想看他到底要说什么。 最后还是洪荒跳出来了,他将麻将往桌子上一砸,不耐烦说道:“许镇长,还是我来说,我不是干部,出了事,我兜着。” 洪荒居然是县人大代表,这让许一山意外不已。 他们四个人,除了黄大岭外,魏浩、段焱华都是人大代表。而且段焱华还是市代表。 洪荒说道:“许镇长,你应该清楚你这个镇长是怎么来的,如果不是黄书记与陈主任是多年的老关系,洪山镇的副镇长轮不到你头上来。” “还有,你炸了一座虹桥,一分钱事没有,这背后都是黄书记和老段在替你顶着的。做人嘛,要知道感恩,你说是不?” 洪荒说话语速很快,人显得特别激动。 “今天请你来,就是因为我们从来没将你当外人。既然是自己人,有些事也不想瞒着你。这么说吧,我们准备利用在下个月的人大会上将姓彭的选下去。” 许一山吃惊地说道:“这不可能吧?彭县长是上面安排下来的,怎么能说选掉就选掉?” 洪荒笑眯眯道:“这你就不懂了,人大法规定,参选人票数未达法定票数一半以上的,不能任命。也就是说,姓彭的想坐我们茅山的江山,没那么容易。” 许一山心里赫然开朗起来了。 刚才段焱华转了一个大圈子在暗示他,提醒他,他一直没去接他的茬。因为他心里确定没把握段焱华就是这个想法。 他为难道:“可是我帮不上忙啊。” 洪荒道:“怎么帮不上?这么说吧,我已经联合了绝大部分代表,二十三个乡镇的代表,至少有半数以上答应了我的这个方案。至于你,手里也有一票,不能浪费。” 许一山狐疑问:“我手里哪来的一票?” 洪荒指着段焱华大笑道:“老大,你来说。” 原来段焱华在洪荒这群人心目当中也是以“老大”的形象出现,这让许一山啼笑皆非。 想起小邝口口声声称自己为“老大”,与段焱华这个老大比起来,他算根毛。 段焱华沉吟道:“一山啊,镇党委考虑到你今后工作的方便,决定推选你为这一届的县人大代表,你没意见吧?” 凭空捡了个人大代表的身份,许一山哪会有意见。他赶紧道谢道:“只是我这样就成了县人大代表,程序上合法吗?” “合不合法,我们自己说了算嘛。”段焱华微笑道:“一山,洪老板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他这个人就是个暴发户,仗着有几个钱,不知天高地厚。组织是严肃的,群众有想法,可以通过正常途径反应。你这种做法,是要被批评的。” 洪荒笑嘻嘻道:“只要达到目的,别说批评,打我也行。” 了解了段焱华他们的想法,许一山不觉背上冒出来一层冷汗。 他们这样背地里搞阴谋诡计,不就是立山头,搞拉帮结派吗? 段焱华恼怒彭毕调来茅山县,打乱了他的计划。 如果他不来茅山县,段焱华有两个位子可以博一博。一是常务副县长,这是铁板上钉钉的事。如果机会更好,他甚至可以问鼎县长宝座。 彭毕一来,他的希望全部破灭。而且因为过去他与常务副县长的关系就不太好,如此一来,他以后在县里就会遇到许多困难。 拉彭毕下马是他们计划的第一步,毕竟彭毕还只是一个代县长,没成定局,一切皆有改变的可能。 洪荒说他已经联系了二十三个乡镇的人大代表估计也不是吹牛。他现在在茅山县算是一个知名人物,财大气粗,别人买他面子的可能性不是不存在。 魏浩最后一个表态。 他将一枚麻将夹在手指之间,翻来覆去地转了好几圈后说道:“许镇长,我来说几句吧。首先,我表态,我们之前的恩怨在今天全部勾销,你会接受吧?” 许一山淡淡笑了笑道:“我们之间有恩怨吗?” 魏浩讪讪一笑道:“有就勾销,没有更好。现在大局已定,我们都衷心祝福你未来幸福美满。我想说的意思是,茅山县这些年来,老段是费了无数心血的。眼看着日子一天天变好了,山上的桃子也快成熟了,不能让外人来将桃子摘了去。” “其次,有个事相信你能看明白,黄书记能继续留任,这是组织对他老人家的肯定。黄书记的意思是稳定发展,不要弄出来节外生枝的事。” 许一山没作声,他现在不知道要如何表态了。 段焱华将他拉来,洪荒将他们都不好说出来的话一古脑说出来。这不像是偶发性的,而是精心布局出来的结果啊。 也就是说,段焱华把拉彭毕下马的秘密泄露给他听,一方面是暗示他,他许一山是他们的人。另一方面暗藏警示意义,如果这件事泄露出去了,非他许一山莫疑。 他要是泄露出去了,等于是公开与段焱华为敌。真正的含义是与黄书记为敌。 话说到此,已经完全明朗。 段焱华拍拍桌子道:“你们继续啊,今天一定要决出一个胜负啊。一山是新手,新手手气好,这个机会可不能错过了。” 于是,麻将桌又转了起来。 玩了一个多小时,魏浩接到一个电话,起身要走。 黄大岭问他:“什么事那么急?” 魏浩看一眼洪荒骂道:“老洪这小子尽给老子惹事。死人了,我得去看看。” 许一山心里一动,想起在洪山镇抓的中年逃犯,至今没听到后面的结果。会不会是他死了? 果然,魏浩补了一句,“这小子自寻死路。人作孽,不可活。” 说完,深深看了洪荒一眼,告辞离去。 洪荒一直不动声色,直到魏浩走了,才强作欢颜笑道:“这个老魏,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他看守所死个人也怪我头上,我是流年不利,运气不好。” 黄大岭笑嘻嘻道:“老洪,你敢说这与你没关系?” 话一出口,眼光落在许一山身上,嘿嘿一笑道:“开个玩笑而已。老洪你一个正经生意人,你发财了,别人眼红你很正常啊。” 许一山一颗心猛跳。 当初为了小邝闯赌场,歪打正着抓了逃犯。本该顺藤摸瓜,找出赌场背后的老板是谁,但案子发生后,一直没见着动静。 如今人一死,什么证据都跟着消失了。 魏浩走了,麻将再无玩下去的兴趣了。 一结账,许一山居然赢了三万多块。而他对面的魏浩,也赢了两万多。 洪荒将魏浩赢的钱收起来道:“我送给老魏去。” 正文 第452章 暗度陈仓 许一山不动声色将段焱华准备利用人大选举的机会将彭毕选下去的计划说给陈晓琪听以后,陈晓琪当即惊得花容失色。 她紧张兮兮地问:“老公,你参与了吗?” 这是她第一次叫许一山“老公”,而且叫得那么自然。 许一山惊喜不已地搂住她的细腰,在她白如美玉的脸上亲了一口道:“老婆,你觉得呢?” 陈晓琪毕竟是在行政机关混过几年的人,她太知道这样的事太敏感了。 说简单一点,这是竞争人之间的勾心斗角。说严重一点,这就是政治事件。 谁卷进去,谁都不得善终。 “彭县长知道这事吗?”陈晓琪小心翼翼地问。 许一山故作轻松道:“他要是知道,还能算是秘密吗?” “这就是说,段焱华在背后暗中搞鬼了?彭县长什么都不知道,不是非常被动吗?万一真出现了票数不过半的情况,或者差额的人选票超过他,这局面要怎么收场啊?” 许一山提醒她道:“老婆,这些事我们不要管。反正我是不会参与进去的。你这段时间一直在家憋闷得慌吧?怎么不找杨柳逛逛街,散散心啊?” 陈晓琪若有所悟,微笑道:“明天我就约杨柳去逛街,我想吃酸菜鱼了。” 许一山故意暗示,陈晓琪心领神会。 他知道,自己去找彭毕,将段焱华的阴谋泄露给他,以后他在茅山县将再无立足之地。 可是,他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彭毕蒙在鼓里被动挨打。 虽说彭毕在他心里的形象并不高大光辉,他甚至还有点鄙视他。但他能看出来,彭毕是个干事的人。 前有长宁县为证,彭毕担任长宁县四年常务副县长,就将一个贫困小县带上了一条即将小康的大路上来。 后有彭毕履职茅山,第一件事就是安排许一山打通云雾山村的路。 单是决定修路这件事,许一山就能感到他不像段焱华说的是急功近利,好大喜功的人。 怎么能让彭毕知道段焱华他们在背后的阴谋?许一山想来想去,唯有通过陈晓琪与杨柳的闺蜜关系,将这个秘密透露给彭毕知道。 这样做的好处是,段焱华没证据证明是他许一山泄露出去的。 第二天,许一山去了一趟曾臻办公室,将洪山镇要推选自己做本届人大代表的事说给她听了。 曾臻当即表示这是好事。希望许一山珍惜手中的一张票,选出让群众都乐意的领导人出来。 下午,他一个人回了洪山镇。 曹朝阳看他回来了,不无羡慕道:“老弟,你又多了一顶红帽子啊。” 许一山不解,问他多了什么帽子? 曹朝阳哼了一声道:“还是朝廷有人好做官啊。你看看我,镇长都当了快一年了,人大代表的帽子就不落我头上。” 段焱华已经安排了下来,许一山同志选举为本届县人大代表。 吃过晚饭,许一山感觉屋里有点闷热,便推门出去,准备去洪山镇街上转转。 一出门,便碰到刚回来的城管队老赵。 老赵看到他,赶紧站在一边,侧起身子让许一山过。 许一山笑道:“老赵,路宽,你没必要这样。” 老赵跟着笑,低声道:“许书记,你是我恩人,给我留了一个饭碗。我怎么能不尊重你呢。” 许一山想起自己交代过他的事,随口问了一句:“你们城管队考试考核的事落实得怎么样了?” 老赵道:“都按领导指示办了。我们城管队清退了十个人,新吸收了八个人。都是通过严格考试考核进来的,绝对不存在亲戚朋友关系。” 许一山赞道:“不错。老赵,希望你能带领好这支队伍,把洪山镇建设得更美好。” 聊了几句闲话,他从政府出来,一路闲逛过去。 洪山镇到底是大镇,光是街道,已经有纵横各四条了。 街上人流如鲫,即便已近旁暮,喧嚣依旧。 街边林立的店铺里不时传出来高音音响的叫卖声,红男绿女穿梭在繁忙的街上,透出一股浓浓的人间烟火气。 眼前的繁忙景象,让许一山内心生出激动。 如此太平盛世,人们安居乐业,才是为官者最愿意看到的一幕。 突然,他听到有人喊他,循声看过去,便看到牵着孩子手的王猛,正局促地往他这边张望。 王猛被关了几个月后,人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 他是可怜之人,却也有可恨之处。 许一山想起在孟梁手里看过的关于他的卷宗,便有一股气不打一处来的愤怒。 如果王猛不是个持证的残疾人,依他的脾气,早就亲自上手教训他了。 王猛热情邀请他进屋喝杯茶,许一山没推脱,随他进了屋。 老皮匠在家看见儿子领了许一山来,显得有些慌乱,手足无措道:“领导,您有事啊。” 许一山微笑道:“随便走走,没事。” 老皮匠便不作声了,低着头修补脚边的一堆鞋。 许一山问道:“老王,生意还好吗?” 老皮匠苦笑道:“现在人都有钱了,鞋子穿破了就扔了,补的少。” 许一山道:“主要是现在很多皮鞋都不算真正的皮鞋,人造革的多,本身不值钱,补起来更没意义。” 皮匠一家过去靠补鞋,后来又添了修锁配钥匙的工具。 老皮匠很精明,早些年在街上建了一栋几层楼高的房子,单是租金,足够养活他们一家人。 老皮匠叹道:“领导,我们人善,受人欺辱,苦啊。” 许一山安慰他道:“老王,你有什么困难可以给镇里说嘛,镇里会尽量想办法为你排忧解难。” 老皮匠眼里闪过一道希望的光芒,他压低声说道:“别的困难没有,就是家里缺少一个女主人。我家老太太婆已经糊涂了,没个女人,这一家子过得难啊。” 许一山闻言,心里一动,问王猛道:“你们办了手续了?” 王猛咬牙切齿道:“不可能办,我拖也要拖死她。” 许一山想说,强扭的瓜不甜。可是话到嘴边,还是被他咽了回去。 在许一山看来,王猛与阿丽本来就不是般配的婚姻。阿丽容貌秀丽,楚楚动人,稍加打扮,就是一个标准的美人。 而王猛,天生的侏儒身体,五官还不协调。如果不是老皮匠能拿出那么多彩礼,阿丽又怎么会进他的家门? 其实人世间美满的婚姻并不多,大多数都是凑和着在过日子。 像他与陈晓琪这样的婚姻,男才女貌的,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想到此,心里不禁滚过一道热浪,恨不得立刻飞到陈晓琪身边,抱着她美美地香一口。 正文 第453章 检测报告 张曼打来电话,让许一山去市里拿检测报告。 张曼将茶油样品托省城检测机构检测过了,鉴定报告已经出来。 许一山没敢问检测结果,张曼也不主动说。两人约定了时间,许一山便直奔市里。 一路上他都心怀忐忑,设想了几个结果。 若是检测通过,问题不出在油品质量上。 唐欢直播间的人气问题,还有办法挽救。 若是油品出了问题,那问题就不是小问题。唐欢因此可能惹上一身的麻烦。 张曼约他去了一家咖啡厅,许一山等了没几分钟。她便到了。 许一山看一眼张曼的神色,心便咯噔跳了一下。 她眉头微皱,脸色阴郁,坐下后,一声不响从包里拿出检测报告,缓缓推到许一山面前。 许一山突然觉得喉咙干涩,他没敢直接打开报告看,试探地问了一句:“怎么样?” “你自己不会看吗?”张曼语气显得有些冷淡,“许一山,我发现你很喜欢自己找麻烦。” 许一山没吱声,不用看,他已经知道了结果。 他的心不觉往下一沉,舔了舔嘴唇,缓慢展开检测报告。 检测报告很详细,前面三张纸,都是检测的各种数据。最后结论就三个字:不合格。 许一山看了结论后,又返回去看检测数据,才知道检测的油品当中掺水和价格低廉的豆油。 没等他开口,张曼已经愤愤不平地骂了一句:“许一山,这是不是你们茅山县的茶油?这种黑心的事也干得出来?” 许一山苦笑道:“油是我们茅山的,谁造的假我还要调查才知道。” 张曼冷笑道:“你就别装了啊,我听说你们在直播间卖油,生意火爆得很。现在有人问我,我当初推荐你们直播号的时候,有没有调查你们。” 许一山解释道:“我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 “意思是你也蒙在鼓里了?”张曼叹口气,“告诉你吧,我也受牵连了。有人怀疑我与你们是一伙的,串通一起骗人。” 张曼看起来很生气,她原本俏丽的一张脸,因为生气而变得有些扭曲。 许一山没有再解释了,他知道再怎么解释都是徒劳。心里涌起来一丝愧疚,想起当初如果不是张曼的转发推荐,直播号怎么可能会吸粉得那么快。 唐欢的“山里姑姑”直播号吸粉的速度,创下了一个记录。 主要是一部十几秒钟的风光片,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后来又因为连续更新的几部山里妇女劳作的质朴视频,出镜的唐欢、马嫂子几个,无不让人怀念山里人的热情与美丽。 再后来,第一次试播给袁珊瑚卖猪肉,别具一格的直播内容,迅速圈下了别人花钱买流量也达不到的吸粉效果。 总之,山里姑姑直播好的爆红,与张曼在背后的支持密不可分。 张曼发了一阵牢骚后,情绪平稳下来了许多。 许一山试探着问她:“这份报告的内容,除了你我知道外,还有人知道吗?” 张曼一愣,欲言又止。 许一山心里一沉,从张曼的神色中他已经揣测出来。这份检测报告不仅仅是只有他们两个知道。 他故作轻松道:“别人知道了也没事,我也就随口问问。” 张曼这才吞吞吐吐道:“魏浩知道。” 许一山暗暗吃了一惊,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随口问道“魏局怎么知道了?你与他......” 他没把话说出来。张曼与魏浩有过一段时间的感情纠葛。这还是张曼在帮许一山培训洪山镇通讯员的时候得知的。 按说,张曼这么矜持的女人,既然与他分了手,断无可能再有联系。那么,魏浩又是怎么知道这份检测报告的呢? 许一山不问,张曼却忍不住说出来。 她似乎担心许一山误会她,解释道:“魏浩昨天来找过我,想托我找点关系,帮他在日报上发表一篇文章。” 她尴尬笑道:“你说,大家过去都是朋友。他再找上门来,我总不能不讲一点感情吧?所以,他也是偶然看到的,不一定知道这份报告是你的。” “他没问?” 张曼摇了摇头,坚定回答,“没问,真的一句话都没问。” 许一山叹口气道:“算了,以魏浩的聪明,他就是不问,也知道这东西是我的。” 张曼担心起来,小声问:“他不会拿这东西做文章吧?” 许一山苦笑道:“难说。不过,有些东西瞒也瞒不住。” 张曼嗯了一声,就像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垂下去头。 许一山没敢责备她,从张曼的神态看出来,她已经自责了。何况,他事先并没叮嘱她这件事一定要保密。 拿了报告,许一山便要回洪山镇去。 他在看了检测报告的结论后,心里早就有了一个想法。 尽管他知道这样做会遭到很大的阻力,甚至会引发冲突。但他还是决定必须要这样做,那就是让唐欢开直播,在直播间公开承认产品质量存在问题。粉丝可以在直播后台退款,并承诺退一赔三。 他心里比谁都明白,这样做最直接的后果,就是让云雾山村民一夜之间破产。 他内心非常愤怒造假的人,也暗暗埋怨唐欢社会经验太浅,被人陷害了还不知道。 许一山当初怂恿唐欢搞直播,一方面是受到别人的启发,另一方面他认为,在云雾山的交通条件没有得到改善之前,直播是一条最好将山里自然产品推销出去的捷径。 别人做直播担心流量粉丝的数量不足以撑起直播场面。许一山一手策划的直播,因为邀请了张曼的帮助而少走了许多弯路,并且一炮而红。 许一山计划是通过直播,将今年盛产的云雾山茶油推销出去。等茶油推销完后,可以根据需要,适当推销比如干笋、腊肉以及云雾山特有的乌嘴鸭。 直播不求发财,只求产品走出去,让外面的人知道云雾山。 谁料,唐欢在两场直播过后,就将村里所有的茶油全部推销了出去。 村里人看到直播有这样的威力,想起自己亲戚朋友家都有茶油,都在为滞销而发愁,于是便提出来,大家可以去亲戚朋友家收购一些品质好的茶油回来,装上贴有“云雾山”商标的塑料桶,再由唐欢直播卖出去。 问题,恰恰就出在这批收购回来的茶油上。 许一山拿给张曼去检测的两瓶油,一瓶来自马嫂子家,一瓶是唐老鸭的。 马嫂子家的油虽然没掺杂其他廉价油品和水,但也存在一些问题。 最严重的问题就出在唐老鸭的油上,不但掺杂了几乎一半多的廉价豆油,而且还注入了普通的水。 其实,单从外观上就能很容易看出来这油存在严重的问题,遗憾的是唐欢直到被粉丝投诉才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 许一山急着要赶回去,在他看来,这件事处理不好,后患无穷。 正文 第454章 商量对策 许一山赶去云雾山村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村民见到他来了,都热情地围上来。开口便问他出山公路什么时候动工。 这让许一山难以回答。 彭毕在山上说过这话后,再没提起。许一山心里虽然急,却不好问。 领导办事,都讲究一个时机。或许是彭毕觉得时机还没成熟,因此在他说过修路的话后,没有任何的实际行动。 许一山安慰村民道:“大家都不要急,县长亲口说的话,不可能作废。出山公路早晚会修,只需要等着就行。” 老支书打着哈哈道:“就怕等到头发白,牙齿缺还见不到路。” 许一山尴尬笑道:“不会的,老书记你要对领导有信心。” 老支书摇摇头,再不说话。 许一山没心情解释太多,他将老支书一起请去唐欢家,准备就直播间茶油检测质量问题商量出来一个主意。 唐欢停播后,村民不理解,背后骂她只顾自己发财,不愿意帮大家。 马嫂子仗义执言,与人大吵了几架。还是压不住汹涌的别人的白眼与咒骂,最后是唐勇唐敢两兄弟挺胸而出,扬言谁再在背后嚼唐欢的舌头,他两兄弟的拳头不认人。 老支书坦言,他已经老了,管不住这些人。 唐欢郁郁寡欢一个人在家,看到许一山他们来了,她的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招呼大家进屋坐。 有看热闹的人跟着来,被唐勇唐敢兄弟赶走。 从许一山上山来他们就明白,许一山带来的消息可能是决定云雾山村未来命运的关键。 唐欢先开口,愣愣地问许一山,“许老大,怎么样?” 许一山心情沉重摇摇头道:“不乐观。” 唐欢一听,脸上顿时变了颜色,几乎要哭出来,低声道:“怎么办?” 许一山看一眼大家道:“先不要慌,出了事,大家商量着办。命运过不去的坎,困难再大,总有办法解决。” 他仔细问了唐欢,得知从开直播到现在,一共赚了二十几万块钱。 由于事先并没与村民约定价格,直播间卖多少,村民就分多少。 因此,这二十几万的货款早就按各家各户的油量多少分了下去。 也就是说,唐欢直播卖货,没有一分钱的差价。 马嫂子曾提议,每卖一瓶油,唐欢应该至少提成一块钱。但她的建议被唐欢否决了。 唐欢说,她开直播本来就是想帮乡亲。何况直播的主意还是镇里许镇长的主意。如果她拿提成,会心不安。 许一山心里想,这姑娘也实在是太单纯。直播费力不说,还得费脑筋,拿些提成天经地义。 再说,有前车之鉴,她帮袁珊瑚直播后,袁珊瑚就按点数给她提成了一笔不少的钱。 没人知道唐欢要拿这笔钱做什么,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准备赚多一些前后,将云雾山村的房子改造,打造出来许一山说的民宿。 上次师院要在山上建的写生基地遭到紧急叫停。茅山县以师院没有办理用地手续而拒绝继续建设。 唐欢想以本村人扩建住房的理由,将村里一些民房修缮改造出来,作为以后来云雾山旅游观光客人的民宿。 许一山算了一下,把这二十万全部赔出去,刚好能满足赔款。 但是,问题来了,钱已经进了村民的口袋,再想让他们掏出来,这比登天还难。 唐勇表态,村民的思想工作他去做。现在唐欢遇到了麻烦,全村的人都应该帮她一把。 唐勇说了句很实在的话,“其实帮欢就是帮我们自己,没有欢,他们去哪赚钱?” 唐敢迟疑道:“其他人都好说,就是唐老鸭这人不好说话。” 唐敢道:“他唐老鸭敢不拿出来,我锤死他。” 唐欢听说一下要赔那么多钱,整个人都变得难受起来。 老支书一直不愿发表意见,现在的局面是许一山建议退一赔三,这是规矩。而唐勇唐敢却不愿意赔钱。他们建议,谁坏了事,谁承担责任。 送检的油是马嫂子和唐老鸭的,马嫂子心里没底,又怕是自己的油出了问题,急得在一边直搓手叹气。 许一山知道,必须做通他们的思想工作。 思想不统一,大家便一起征求老支书的意见。 老支书为难道:“我也说不好这事,欢带着大家赚钱,本来是好事。现在出了这样的事,让她一个人来担这个责任肯定不合适。依我看,这事就是整个云雾山村的事。大家齐心,来度过这道难关。” 唐勇兄弟当即表示同意,他们主动提出,把今年卖油赚的钱,全部拿出来填补赔款。 马嫂子也表示,她愿意把钱都拿出来。如果还不够,她去找人借。 唐欢摇头不肯,说事是她身上出的,责任就该她来承担。亏多少钱都由她来负责。 马嫂子急道:“欢啊,这笔钱不是小数目,你一个姑娘家,去哪找这么多钱来赔?” 唐欢一咬牙道:“我就是卖血,也得凑足赔款。” 许一山笑道:“唐欢,你身上血多是不是?可能把你抽干,也凑不满这笔钱啊。” 他没说出来是唐老鸭的油出了问题。 因为他深知,只要他说出来唐老鸭的名字,火爆的唐勇兄弟会立马冲出去将唐老鸭撕了。 唐欢在袁珊瑚那里赚的钱,远远不足赔款的十分之一。也就是说,如果唐欢要独力承担赔偿责任,她这时候身边至少得有二十万的存款。 天快黑了,还是没商量出来一个主意,唐欢急得直哭。 马嫂子跟着流泪,埋怨道:“早知道会这样,我们搞什么直播啊。搞得欢好好的一个人儿,都快疯了呀。” 现在最好的方案是全村人都有达成统一意见,把从唐欢直播间分回去的钱都拿回来。 但是,这种可能性不会太高。 许一山看一眼天色,说自己今晚就在村里住下了。 村部床还在,这时候的天气也不冷,只要一床薄被就能对付过去。 晚上在老支书家里吃过晚饭,许一山谢绝老支书送他回村部,自己一个人从他家出来。 他心里有个计划,必须趁着今晚一夜的时间,解决好赔款的事。 既然问题出在唐老鸭身上,解决问题的办法还得从他身上找。 正文 第455章 阴魂不散 唐老鸭的家,是云雾山村最破败的房子之一。 许一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时,吓了他一跳。 唐老鸭干笑着道:“许干部,今天刮什么风,把干部吹到我家门口来了。” 许一山笑笑,进了他的门。 眼前的一切,充分体现出唐老鸭作为一个光棍的窘迫。屋里凌乱无比,东西堆得到处都是,几乎无从下脚。 而且,屋里弥漫着一股腐臭味,似乎是死老鼠的味道。 许一山皱了皱眉头道:“老唐,你屋里也不收拾一下?你这样样子,怎么会有女的上你的门?” 这是唐老鸭的痛处,村里一夜之间出现十多个寡妇,居然没有一个愿意跟他过日子。这让唐老鸭感觉自己太没面子。 因此,他在村里是出了名的破罐子破摔。最乐意做的事,就是往妇女堆里钻。 唐老鸭裂开嘴笑,道:“许干部,我没想还有女人来我家了。我就这样子了,不喜欢就不来往。” 许一山道:“老唐,其实你完全可以活得不比别人差。听说你会养鸭,云雾山的乌嘴鸭可是很有名的。你养好了鸭,赚了钱,还怕女人不进门?” 唐老鸭笑嘻嘻道:“养个屁,老子养鸭,一年365天没过个安稳的日子,风吹雨打的,就算养好了,卖鸭也是一个大问题。” 许一山说的乌嘴鸭,确实是云雾山特有的一个鸭品种。 这种鸭的嘴巴是乌青的,成年大鸭的体重可达十斤。 乌嘴鸭最大的特点是身上的肉都是精肉,很少有肥腻的脂肪。无论生炒,清蒸还是炖汤,都无需放油。鸭肉细腻,满嘴清香。 乌嘴鸭只有在云雾山才有,其他地方的乌嘴鸭,其实都是假冒乌嘴鸭的名义卖个高价钱。 许一山猜想,乌嘴鸭只出在云雾山,或许与云雾山的地理条件、气候有关系。 聊了一会,唐老鸭终于忍不住了,试探地问许一山:“许干部,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许一山见他心虚了,笑道:“你应该知道我来找你的原因。” 唐老鸭脖子一梗道:“我可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猜得出来你找我什么事?要是没事,我要睡觉了。” 许一山微笑道:“老唐,我前段时间从唐欢这里拿了油去做了检测鉴定。” 唐老鸭警惕地看着他道:“这关我什么事?你们检测你们的,与我没一毛钱关系。” 许一山还不想挑破,试探着问他道:“现在大家都知道,唐欢在直播间卖货出了质量问题。现在大家商量着要帮她度过难关。最好的办法就是凑足赔款。” 没等许一山的话说完,唐老鸭打断他道:“我没钱,我一分钱都没有。她还欠着我的油钱没给。这可不能赖掉。” 许一山耐着性子问:“前段时间你从唐欢哪里分来的钱呢?” 唐老鸭道:“早就花了,一分都没剩下。” 许一山哦了一声,提醒他道:“我听说,你分的钱也不少,不会花那么快吧?” 唐老鸭涨红了脸道:“我得存下来娶老婆啊。你们干部又不发个老婆给我。你要发老婆,我连屋都拿出来捐出去。” 许一山心想,不提醒他,唐老鸭会一直装傻下去。 于是他从身上掏出来检测报告给唐老鸭看,似笑非笑道:“如果大家都知道是你从外面搞来的油坏了直播间的事,后果会怎么样?” 唐老鸭的脸色一下变得死灰起来。 他愣了一会后,强硬说道:“凭什么说是我的油出了问题?” 许一山微笑道:“当然有证据。” “有证据你就拿出来啊。”唐老鸭脸红脖子粗吼道:“许干部,你不要欺侮我是老实人。我唐老鸭虽然是一个人,但是我谁都不不怕。你是干部,可不能将脏水往我身上泼。” 许一山任由他吼叫,唐老鸭越是心虚,越会表现出他心虚的一面。 果然,他在屋里转着圈子,嘴里骂骂咧咧,如同一头困兽一样。 许一山知道火候差不多了,挑明了说道:“老唐,给你机会,你就要珍惜。这件事真闹到公安哪里了,人家有的是办法让你承认。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他不等唐老鸭说话,背着手从他家出来。 许一山的欲擒故纵很快得到了效果。 他前脚刚到村部,唐老鸭后脚就跟了过来。 他佝偻着背,双手使劲地搓,脸憋得通红,就是说不出来话。 许一山故作惊讶地问:“老唐,你有事?” 唐老鸭苦着脸道:“许干部,我被人害了,你救我啊。” 许一山笑了笑道:“老唐,谁害你?你要我怎么救你?” 唐老鸭垂下去头,半天不吱声。 过了好一会,他才低声说道:“这都是罗世斌搞的,与我没关系。我是被他骗了啊。” 许一山吃了一惊,怎么又牵出罗世斌来了? 唐老鸭怎么会认识他?罗世斌又做了什么? 唐老鸭迟疑一下,将原委说了出来。 原来唐欢直播间缺货时,一村的人都开始想办法找亲戚朋友买油回来去直播间卖。 茶油经过包装后,高大上的形象很快就体现了出来。加上唐欢在直播间一直强调是本土农家自榨茶油,价格比市面上的茶油至少低上十块钱一斤。因此,从一开播,生意就火爆得不得了。 唐老鸭也想赚个差价,可又苦于没人愿意赊账给他。 正在焦急之时,罗世斌主动找上门来,愿意赊一批茶油给他,价格低得让唐老鸭不敢相信。 罗世斌说,他是个作家,眼里最看不得人民疾苦。唐老鸭一根老光棍,日子过得无分白天黑夜。他想帮他一把。 罗世斌在云雾山呆过,大家都熟,因此,唐老鸭也就没多想,从他手里拿了五百斤的茶油。 唐老鸭虽然人懒,却讲义气。 他拿了油后,心里感激罗世斌没看轻自己,便将直播间赚来的钱,一笔给了罗世斌。 也就是说,他现在手里是真没钱。钱都给了罗世斌了。 许一山听完,不觉骂了一句:“这个罗世斌,狗改不了吃屎的习惯。看来,不让他吃点苦头,他不知道悔改啊。” 唐老鸭听说许一山要去找罗世斌的麻烦,赶紧自告奋勇表示愿意带路。 许一山却没急着要去,他在确定劣质茶油背后是罗世斌在捣鬼后,心里有了想法。 正文 第456章 会上交锋 唐欢直播间退货赔款的想法,得到了云雾山村全村人的支持。 大家都开始想方设法给唐欢凑钱。 许一山非常感激全村人的善良,暗暗发誓,一定要带着全村人走上一条宽广的致富之路。 回去镇里没两天,他便接到通知,参加人大换届选举预备会议。 一提到换届,许一山心里便有些不踏实。 他不知道陈晓琪是否明白他的用意,会不会将段焱华准备在背后搞鬼的消息透露给杨柳。 他知道,只要杨柳知道了,彭毕必定会知道。 可是事情过去快一个星期了,彭毕那边没任何动静。难道他不知道吗? 就在他接到通知开会的当天,彭毕秘书的电话打了过来,让他直接去县里拿申请报告。 听说申请报告批下来了,许一山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有了这份报告,他就能找老沙要钱重建虹桥。 彭毕在办公室专门等他,看到他来,热情起身与他打招呼。 他亲自给许一山倒了茶,这让许一山有些受宠若惊。 话题从申请报告开始,彭毕透露,为了这份报告,他在会上拍了桌子。 县里领导对申请燕京援建的的态度不一,有赞同的,也有反对的。大多数是不持态度,那边人多,就往那边站。 彭毕主张放下面子,能得到上面援建是最好的办法。 毕竟,重建一座虹桥不是小工程,会对县财政造成一定的影响。 段焱华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他的理由是茅山县几年前才摘下贫困县帽子。现在又开始伸手向上面要钱,会让上级领导另眼相看,至少会怀疑茅山县摘帽有水分。 段焱华的发言,暗示了一个话题,摘帽是黄山书记最大的政绩。如果摘帽被怀疑,等同于承认黄山书记的执政存在好大喜功的嫌疑。 在段焱华发言期间,黄书记的眉头一直是紧皱的,他不看任何人,沉着脸看面前的申请报告,似乎想将报告上的字,一个一个抠进眼里。 彭毕紧跟着反驳,他态度不急不躁,“没钱不可羞,没钱打肿脸充胖子才可耻。虹桥关系到国计民生的问题,到底是面子重要,还是老百姓的实际需要重要?” 他抛出来这么一个问题,让段焱华一时哑口无言。 段焱华当然不会示弱,他强硬地表示,在大是大非面前,政治正确才最重要。 彭毕就是听了这句话后,他忍不住拍了桌子。 “老段,你要清楚一个道理,我们的党和我们的政府,目的是什么?你难道忘记了我们执政的方针就是为广大人民群众谋取幸福?” 会议上唇枪舌剑,谁也不让着谁。 彭毕还只是一个代县长,不属于县委常委。因此,他参加常委会,是特别的列席。 黄山这时候站出来说话了。他很不喜欢彭毕的论调,彭毕的话里,不就是在指责他办事无能吗?这是极大的侮辱,他不可接受。 彭毕作为衡岳地区最有前途的年轻官员,风头一时无人可挡。 谁都知道,几年前彭毕就作为重点对象在培养了,他从长宁县常务副县长的位子上转任茅山县县长,就是仕途升迁的一个标志。 但是,这小子也太目中无人了。 他轻轻咳嗽两声,这是信号。会议室果然瞬间安静下来。 “大家的意见都有一定的道理。”黄山缓缓说道,“我们党有个优良的传统,那就是民主集中制。工作上意见有分歧,恰恰证明了我们茅山县的党委政府是团结的班子。我提个建议,就申请援建这件事,大家来个集体表决,你们意见如何?” 黄山的提议,无人能提出异议。 彭毕尽管心里不愿意,但在这时候也只能这样做。 十一个常委,彭毕不在其中,未表决之前,他已先失一城。 如果大多数人都不赞同申请援建,申请报告就要流产。 结果一表决,出现了意外。 五个赞成,五个反对,还有一个,弃权。 这在以往的表决会上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至少不会有人弃权。 彭毕发现,弃权的是黄山书记。 赞成四票中,主管全县经济的常务副县长是一票,县人武部部长、县政法委书记、统战部长和副县长各占一票。 而反对票是由段焱华、县委宣传部长、县委组织部长、纪委书记和县委副书记组成。 黄山的态度就成了关键。 无一例外,政府这边的人,都持赞成票。一表决,两个阵容对比一目了然。 彭毕心里一下宽慰了许多,他怎么都没想到,还会有这么多人支持他。看来,茅山县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是铁板一块啊。 表决没得出一个明朗的结果出来,双方又开始据理力争。 段焱华认为,申请援建就是打黄书记的脸,打茅山县的脸。 有困难可以想办法解决,而不是遇到困难就向上级伸手。如果都这样,还要他们这些领导干部做什么? 彭毕暂时没表决权,不等于他没说话的权利。 他反驳段焱华,这不是打脸的问题,而是要从实际情况出发。当领导干部的人,一定要脚踏实地,不要弄虚作假。申请援助不是迫不得已,而是在目前的情况下,有外援就是最好的帮助。 茅山县财政紧张,这是与会领导都心知肚明的一件事。茅山县的情况也不是独此一家,全地区除了少数几个经济特别发达的县区之外,谁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目前,茅山县正处在发展的关键期,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 他在最后抛出来一个沉重的话题,茅山县财政至今还欠着银行两千万的帐。这笔钱在三个月之后就要到期,如果不及时还上,政府的信用将会破产。 彭毕扔出来的这个话题,不亚于一颗定时炸弹,当即堵得段焱华没话可说。 大家都清楚,这笔钱是县里借来发工资的。要知道连工资都要靠借贷来还,可见茅山县的财政已经窘迫到什么程度了。 虽说这笔账是上任谢飞欠下的,但作为本届县长,他彭毕必须按期偿还。 彭毕巧妙地将责任推到了前任谢飞的身上,这就与黄山书记毫无瓜葛了。 或许就是这个巧妙的借力打力,让黄山书记在最后一刻表态了。 他赞成申请援建! 黄山书记一表态,段焱华便像泄了气的皮球,再不出声。 彭毕拍着申请报告道:“小许啊,这份报告可来之不易,你不可让我失望,一定要把事情办落实。” 他安排许一山立即出发,赶赴燕京,刻不容缓。 看着许一山一脸愕然,彭毕笑眯眯道:“我担心夜长梦多啊!” 正文 第457章 常务封树山 为表达对这件事的高度重视,彭毕委托了常务副县长与许一山一路同行。 常务副县长是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姓封,叫封树山。 常规来说,常务副县长就是未来县长的接班人。茅山县常务副县长封树山,如果不出意外,就是谢飞离任后的茅山县县长。 但奇怪的是,封树山从来就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去坐县长这把交椅。 他最大的愿望是从常务副县长的位子上调去市里,哪怕担任随便一个局的局长就心满意足了。 谢飞在任时,因为谢县长的低调,常常让他们政府这边的人觉得矮县委那边一头。 谢县长在位时尚无话语权,他一个副职,可想而知。 本来,谢飞离任,茅山县在县长临时空缺的情况下,政府这边的工作就该由他这个常务来负责。可是,县委那边一个口头告知,政府工作暂由段焱华同志负责而让他感到极大的侮辱。 直到彭毕到任,他一接触之后就感到彭毕办事风格与处事态度与谢飞的截然不同。 如果说谢飞一直处在低调弱势的位置,那么,彭毕的高调与强势,让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在黄山与彭毕之间,是两股势均力敌的力量。 最关键的一点,彭毕占着年龄的优势。 他果断选择站在彭毕这方。 常务副县长出行,当然得飞机。 许一山沾了封常务的光,第一次坐了飞机的商务舱。 在所有人看来,许一山是属于彭毕这一边的人。封树山亦如此认为。 在飞机上,许一山第一次知道廖小雅前次来援建未果的原因。 原因还是在段焱华身上,他的理由还是与这次一样。有困难自己想办法解决,不能伸手找上级要援助。 那次,谢飞县长没像彭毕这样强硬,段焱华的意见占到了上风,以至于廖小雅黯然回京而白白丧失了一次机会。 封树山愤愤不平地骂道:“这种人,只顾图着个人利益。谁不知道啊,虹桥是他手上建起来的没错,这是他的功劳。可是现在桥毁了,就该重建吧。他为什么拖着不肯要援助呢?” 许一山好奇地问:“为什么?” 封树山侧过脸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桥是你炸的,他是功臣,你是祸首,这还不明白?” 许一山狐疑道:“就算是我的错,重建也是好事,不影响他是功臣啊。” 封树山摇摇头道:“幼稚了吧?如果你炸了桥,桥又在你手上重建起来了,他的能力就被你比下去了吗?这是其一。其二,这么大第一个工程,工程建设是个巨大的开支。如果是援建,他能插手吗?不能插手就没有经济利益了吧?” 许一山若有所悟道:“当时不是县里决定拿十五年的收费权换取资金重建吗?” 封树山微微一笑道:“这本来就是个伪命题。现在除了高速公路以外,还会允许地方交通设施收费?也就是说,就算县里同意这个方案,投资方心里也明白,这不过就是一个幌子。” 许一山想说,投资方不是黄大岭吗?黄大岭的目的是先将重建项目拿下,然后以收费权不符合政策要求而要求毁约。 茅山县为了达到重建目的,就只能任由黄大岭牵着鼻子走。最后的结果就是将洪山镇小平原的土地,以置换的形式攫取到手。 “有一种人,嘴里天天喊着为人民服务,其实他真正的目的是为人民币服务。这种人很恐怖的,茅山县落进这种人手里,茅山人们就等于跳进了火坑里。” 许一山没敢接话,他知道一句话没说好,可能就触到了别人的神经。 他很烦尔虞我诈这种事,却又不得不卷入其中。 他深知,无论是段焱华,还是彭毕,他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只想默默做事,早日建好虹桥,早日将人们带上一条致富之路。 老沙在见到申请报告后很高兴,表示许一山要再晚来两天,这个援建计划可能就会取消,而且从此不得启用了。 事情办得很顺利,许一山高兴,封树山更高兴。 他热情邀请老沙共进晚餐,反复强调,不在外面吃,就在我们茅山县的办事处接待。 老沙没推辞,毕竟大事已定,对方表示感谢理所当然。 宴请老沙的地点,就定在茅山县驻京办,对外是茅山县办事处兼茅山县土特产公司。 不能说黄山没有远见。当初他力主斥资在燕京买下的驻京办这栋小楼,如今已经是茅山县一笔很重要的财产。 某年,上面有要求,县级单位不允许在京设立驻京办。 各地闻讯,纷纷撤离。唯有黄山顶风而上,悄悄将驻京办的名称换成了土特产贸易公司。趁机低价从别的地方政府手里接下了这栋小楼。 裁撤风波过后,等大家都回过神来想再在燕京找个地方设个办事处时,光是租金,就成了一个县财政的最大的负担。 而茅山县,却是为数不多拥有自己房产的地方政府代表,稳坐了燕京办事处这条钓鱼船。 黄晓峰为了办好这场接待宴,安排人去挑选了最好的海鲜,空运了一头宁夏的名贵滩羊。自己去了燕京饭店,花了大价钱请了顶级厨师来办事处做菜。 因为事先说好了是朋友间私人聚会,封树山邀请老沙带家属一起过来。 老沙也没客气,带着妻子如约来到办事处。 许一山这是第二次正式与黄晓峰打交道,上次听了陈晓琪的暗示后,他留了一个心眼,怀疑黄晓峰在追妹妹许秀,因此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黄晓峰没有像过去那样表现得孤傲清冷,他热情客气地邀请许一山品尝他从外地带回来的正宗“闷倒驴”酒。 此酒最高度数达90度,喝酒就像喝刀子一样难以下咽。 许一山没有拒绝,一口气喝了一杯后,淡淡一笑道:“我还要留点底好陪老沙。” 黄晓峰就没再坚持,只是说家乡领导到了,在京混得好的家乡人都该过来见见领导。 此话一出,许一山心里便跳了一下。 果然,黄晓峰解释说:“封县长,我们县里出了一个歌星,你不会不知道吧?我今天也邀请了她来,你是领导,多给鼓励。” 封树山吃了一惊,嘀咕道:“还有这样的一位人物?我怎么不清楚。” 许一山知道黄晓峰说的是谁,心里想,他什么时候与柳媚搭上了关系了? 人未到齐,封树山却表示不能等。毕竟不能因为一个歌星而耽误领导用餐。 正要邀请老沙入席,老沙却表示,等等,还有一个重要的人在路上。 正文 第458章 人才,真是人才 许一山没想到,老沙说的重要人物是廖小雅。 廖小雅一个人开车来的,她刚到,柳媚跟着就到了。 封树山听说廖小雅是组织部的干部,惊得半天合不拢嘴,连连感叹道:“看来我是真老了,真老了。” 廖小雅穿着得体的裙装,显得高雅大方,青春靓丽。别看她年纪小,却与老封级别差不多高,都是正处级的干部。 封树山自愧不如,许一山却没多大的感受。虽然说他现在只是一个科级,未来能不能达到正处很难说,但他是真的一点也不羡慕廖小雅的级别。 在燕京这地方,看门的大爷行政级别都是正科级,她一个正处,也算不得高官。 老沙将茅山县递交申请援助报告的事给廖小雅说了一遍,舒口气道:“小雅姑娘,这回你该放心了,这件事有着落了啊。” 老沙的意思,申请报告还要在水利基金的管委会上走一个流程。这时间不会太久,一个星期之内会结束。 流程走完后,款项直接打进茅山县政府的财政专户,无须经过省里和市里。 廖小雅颔首微笑道:“这样最好,过市里,胡进必定会抠下去一块。” 聊了一阵,大家一起入席。 许一山看一眼满桌的珍馐海鲜,心里不免打鼓。 桌上有几道菜,他连见都没见过,不知要如何下手。 黄晓峰满面春风,招呼客人喝酒吃茶。 老沙妻子在,不敢喝酒。廖小雅是个姑娘,自然不能喝。 黄晓峰便让许一山陪封县长喝几杯。柳媚主动作陪,这样桌子上的气氛才稍稍热烈起来。 许一山发现,柳媚居然一点不怯场,她浅笑嫣然,谈吐优雅。与廖小雅一比,倒显得身上的烟火气重了许多。 廖小雅保持着她一贯的高冷,话少,吃得也少。 吃到一半,她提出要先走一步。 包括老沙在内,没人敢出声挽留她。 许一山起身去送她,走到门外,廖小雅突然笑了一下,轻声说道:“许一山,祝你新婚快乐啊。” 许一山一愣,他结婚时没通知她,是因为两人本来就不算太熟,何况她在燕京,天远地远的不方便。想起婚礼现场胡进和廖紫都到了,应该是廖紫告诉她姐姐的。 廖小雅说完,打开车门坐进去,放下车窗道:“许一山,你救过我爷爷,我替你修一座桥,我们两个算扯清了啊。” 许一山苦笑道:“我可从没这样想过。廖老是前辈,我做的那点事都是应该的。对了,我想问问,廖老的身体还好吧?” 廖小雅轻轻叹口气道:“人老了,身体肯定大不如前。爷爷这段时间吃睡都不顺心,麻烦着呢。” 许一山赶紧问:“是不是许秀服务得不好?” 廖小雅摇头道:“秀很不错,我喜欢她。这姑娘伺候爷爷,是浪费了。我想,等过段日子,再安排她去进修学习。” 许一山连忙摆手道:“算了算了,她一个姑娘家的,已经蒙廖老提携,解决了编制。怎么还能去想着什么进修学习啊?小雅姑娘,秀做得不好,你尽管批评就是。她还小,很多事不懂。” 廖小雅嗯了一声,启动车子道:“你回去吧,别让他们久等了。” 许一山想起爹许赤脚给自己的药丸,急忙叫住她,从身上掏出小瓷瓶递给她道:“这是我爹研制出来的药,具体能起到什么作用我不知道。不过我爹嘱咐过我,保命的时候才用。” 他笑了笑道:“你看我,身体好,用不着。如果你敢放心,我想廖老遇到危险的时候,吃一颗试试。” 廖小雅伸手接过瓷瓶,端详了好一会,浅浅一笑道:“谢谢你,许一山。” 看着廖小雅的车走远了,许一山突然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回到屋里,柳媚正在高歌一曲助兴。 看见他回来,封县长连忙招手叫他过去,问他道:“我们县里什么时候出了这么漂亮的歌唱家了?” 许一山心想,亏你还是常务副县长,县里出了什么人才心里都没数。 当初不是老婆陈晓琪出手相助,柳媚这只百灵鸟可能一辈子就只能在古山镇的歪脖子树上叫了。 茅山县妇联有个“春蕾计划”,却因为县里从成立起就没拨过款而名存实亡。如果县里有钱,资助柳媚带学生来比赛,他会不知道吗? “人才!真正的人才。”封树山目不转睛地盯着柳媚看。 柳媚在接受过培训后,身上已经看不到乡下姑娘的羞涩。她变得落落大方,一颦一笑,恰到好处。 等她唱完,黄晓峰才介绍说,“小柳原来是我们茅山县的中学老师,她是发现自己有个学生有独特的唱歌天赋,带着学生来燕京参赛时,被发现她身上的音乐潜质。现在小柳已经是一家大公司的签约艺人,如果不出意外,今年的春节联欢晚会上就能看到她的表演。” 柳媚红了脸道:“大家别信,哪有黄主任说的那么夸张。我能混口饭吃就满足啦。” 封树山惊异地问:“你是县里的老师?” 柳媚含笑道:“是,我是古山镇的音乐老师。” 封树山便面带愧色道:“哎呀,真对不起,是我们的责任啊,没发现身边的人才。” 宴席结束,老沙夫妇准备告辞。 现在,他就是茅山县的财神爷,谁也不愿意得罪他。 封树山亲自去送,许一山跟着一起出门。 老沙表示,等援建项目开工的时候,他会去一趟茅山县。但在款项过去的同时,水利基金这边会安排一个人先过去协调项目问题。 封树山满口答应,表示无论老沙同志什么时候去茅山,都是茅山县最尊贵的客人。 老沙夫妻走后不久,柳媚也要走了。 她明天还有一场演出,演出的地点很尊贵,看演出的人也不是普通人,因此耽搁不得。 封树山握着柳媚的手半天不肯松开,一直在叮嘱她多回家看看,支持家乡建设之类的废话。 柳媚没车,需要打车回住地。 许一山便提前出门给她叫车,等了好一会,终于等到一辆出租,便呼喊着柳媚快上车。 柳媚上车后,许一山讪讪说道:“柳媚,我欠你的钱,可能还要等一阵子还你。” “没事。”柳媚莞尔一笑,“我都不记得这事了,你还记得?” 许一山小声道:“我再没出息,也不能花女人的钱。这笔钱我是一定要还你的。” “好啊。”柳媚爽快道:“等你有钱了再说吧。” 许一山连连点头,心里憋着一句话没敢说出口。 云雾山唐欢凑钱不一定会顺利,如果在规定的时间没把劣质茶油的事摆平,麻烦会很多。 他想开口找柳媚再借一点钱,但最终还是没开口。 正文 第459章 一箭之仇 许一山搞定虹桥援建资金,在茅山县掀起一股旋风。 旋风之下,暗潮涌动。 没等他抽出身来过问云雾山退款的事,老支书和马嫂子就找到了许一山的办公室来了。 昨天,县公安局来人,将唐欢要带走。 唐勇唐敢兄弟阻止他们带人走,发生了争执,一并被抓走了。 现在云雾山村人心惶惶,到处都在传还要抓人。 许一山大吃了一惊,当着老支书的面,给魏浩打了电话过去,问他是怎么回事。 魏浩回答得很干脆,唐欢涉嫌犯罪,作为政法机关,他在履行自己的职责。 许一山没忍住,怒不可遏地吼了一句,“你这是在乱作为。” 魏浩冷笑一声道:“许一山,你先别嚣张,你要考虑考虑自己的身份。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这个道理你不是不懂。云雾山假油案,涉案资金巨大,社会影响恶劣,背后是不是有保护伞,我会追查到底。” “查吧,使劲查。”许一山冷哼一声道:“你们不把茅山县折腾完不会罢休。” 挂了电话,看着哭哭沥沥的马嫂子,他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其实在张曼哪里听到魏浩拿了检测报告后,他就预感会出事。但没想到会那么快。 究其根本,还是援建一事惹的祸。 燕京拨巨款修建一座镇上的桥,这在历史上还从没有过。 大家都在想,许一山究竟是什么人,背后有谁?一个能从燕京口袋里掏出钱的人,注定不会那么简单。 能搞钱回来搞建设的好事,也是本事。但就因为这个所谓的本事,让他彻底得罪了段焱华。 燕京来钱,无异于狠狠扇了段焱华的脸。 而且这钱一到,黄大岭以建桥置换土地的计划彻底破产。 他动了别人的奶酪,而且动得不讲一点情面,让人无路可走。 魏浩突然带人抓走唐欢,就是在警告他。 他不会知道,在封树山公开消息,燕京水利基金将援建洪山镇虹桥时,段焱华的脸色当场变得很难看。 他摔了杯子,破口大骂许一山是个小人。 在请了魏浩商量如何出这口气的时候,魏浩漫不经心地提了一件事。 云雾山村以唐欢为首,在网上开直播卖茶油,因油品质量而遭到投诉和举报。 段焱华一时没明白过来,魏浩便提醒他,这件事可大可小。大起来,可追究卖货人的刑事责任,以食品安全的罪名将唐欢抓起来。 他说,县局已经接到这方面的举报,但一直在犹豫要不要介入。 段焱华还没明白,愣愣地看着魏浩,不知他说出来的云雾山村与许一山究竟存在什么利益问题。 魏浩进一步暗示他,云雾山的直播,据了解都是许一山策划的。 这么说,许一山就有直接责任。 段焱华如醍醐灌顶一样,当即拍案叫绝道:“魏局,你的脑袋就是比一般人灵活。按你这么说,我们挖挖直播背后的背景,说不定许一山就是指使云雾山卖劣质油品的罪魁祸首。” 魏浩微笑不语,缓缓道:“就算他许一山与直播卖货没直接联系,云雾山的人也会怪他出了个馊主意。他许一山的群众基础瞬间就会崩塌。” 段焱华听得心花怒放,这不正好让他报了云雾山这些刁民不听他整体搬迁的一箭之仇吗? 段焱华当即表态,事不宜迟,迅速出动警力,将唐欢绳之以法。 这边许一山在电话确认唐欢与唐勇兄弟被羁押后,心里冒出一个念头,找领导主持正义。 他带着老支书和马嫂子匆匆赶去县里,在下班前,将代县长彭毕堵在了办公室的走廊上。 彭毕狐疑地看着许一山和老支书,问道:“你们那么急,究竟找我有什么事?” 许一山苦笑道:“领导,出大事了。你给我几分钟时间,我汇报。” 彭毕哦了一声,回去办公室。 许一山三言两语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愁眉苦脸道:“彭县长,县公安局这样做,没道理吧?” 彭毕沉吟好一会才说道:“这个魏浩,他想干什么?” 许一山小声道:“云雾山开直播卖货,这是一个新鲜的事务,县里应该要鼓励,怎么能打击?我承认在直播的过程中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但不管出什么问题,都与他们公安没有直接冲突吧?他们这是在扼杀一种新的营销方式。必须立即放人。” 彭毕眉头紧皱,叫了秘书过来,让他直接打电话找魏浩。 秘书很快就联系到了魏浩,告诉他彭县长在办公室等他。 彭毕手一挥道:“先去食堂吃饭,等魏局来了,我了解一下情况再说。” 许一山见彭毕这样表态,也不好说什么了。但他婉拒去食堂就餐,准备带着老支书和马嫂子去街上找个地方随便对付一下,填饱肚子。 彭毕眉头一皱道:“来了就随便点,婆婆妈妈的,我还招待不起你们一顿饭?” 许一山担心彭毕生气,只好与老支书和马嫂子跟着彭毕去县委食堂用餐。 县委食堂晚上用餐人少,彭毕家属不在茅山,只能去食堂解决。 刚打好饭,便见到魏浩匆匆赶来了。 他一眼看到许一山,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上午,两人还在电话里吵了几句。现在见了面,彼此都觉得有些尴尬。 彭毕不动声色问:“魏局,云雾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慢慢说来我听。” 魏浩迟疑一下道:“彭县长,这些涉及到办案机密,我单独找你汇报好吗?” 彭毕道:“没必要,许一山不是外人,这两位云雾山村的乡亲,更不是敌人。” 魏浩便皱起了眉头,犹豫半天没吱声。 彭毕见他不说话,显然有些不高兴了,轻轻敲着桌子道:“魏局,你要是觉得不能当着他们的面说,行啊,我们去办公室,我单独听听。” 看着彭毕与魏浩一前一后离开,许一山匆匆扒了几口饭,带着老支书他们出了县政府的大门。 他知道,再等下去没必要。 不管结果如何,彭毕都会联系他。 老支书要回云雾山去,许一山看看天色已晚,这时候让他和马嫂子回去,必定要走夜路。 回云雾山村的路有不少地方充满危险,特别在晚上,很难保证不出事。 于是,便挽留他们住下,至少要等到彭县长那边来了消息才好决定。 他没多想,直接便将老支书带回了家。 正文 第460章 马嫂子的奇思怪想 陈晓琪见丈夫回来,喜出望外去接了他。 一眼看到他身后站着拘谨的老支书和马嫂子,当即明白过来,赶紧请他们进屋。 她的肚子似乎已经有了形状,因为没上班,她每天的任务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因此,她本来娇俏的身材似乎有些臃肿了。 得知老支书他们是云雾山村来的,她热情地去倒茶递水。 许一山决定,让老支书和马嫂子先在他家住一晚,明早一早就去彭县长办公室打听情况。 他乐观地想,鹏县长亲自出马了,他魏浩不能不给面子。不管怎么样,你魏浩终究是彭县长的手下,不能连他的脸都不顾。 陈晓琪躺在他臂弯里,听他讲了云雾山的事后,惊得一下坐起来。 “你说,他们想干嘛?”陈晓琪哼哼出声道:“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他们绝对不是冲着云雾山来的,背后一定有阴谋。” “有什么阴谋?”许一山不屑地冷笑道:“难道他们还想翻天不成?” 话说到此,突然想起选举的事,便试探着问她,“老婆,你与杨柳逛街了没有?” 陈晓琪歪着头看着他笑,戏虐道:“你是想问杨柳好不好,还是真关心我关在屋里久了?” 许一山嘿嘿笑道:“当然是关心老婆你。我不在你身边,我担心你啊。” “放心吧,就算我得了抑郁症,也只会在产后。没有产前抑郁症的,只有产后才有抑郁症。”陈晓琪轻轻掐了他一把,“傻样,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啊。放心吧,我透露给她了。” 许一山闻言,心里稍稍有了些安慰。 段焱华准备背后联合全县人大代表,在选举这天集体不选彭毕。造成彭毕票数不过半,黯然离开茅山县的事实。 许一山心里清楚,这件事只要段焱华下决心去做,完全可以达到目标。 倘若真出现了这样的结局,对段焱华来说是胜利,但对胡进来说,就是一件政治事件。 安排彭毕担任茅山县代县长,自然是市委的决定。 如果彭毕未能完成选举一半票数,他将不能担任茅山县县长。 段焱华很精明,他将许一山叫去,故意透露出计划,又立即解决他许一山的代表身份,这就是逼着他许一山只能跟着他走。 许一山自然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因此他假借让陈晓琪叫杨柳逛街的机会,将消息透露给杨柳知道。 杨柳知道了,彭毕还能不知道吗? “你想想,你要的申请报告,明明是好事,是给茅山县引来钱的好事,为什么一直迟迟没人解决?现在报告突然就出台了,这还不说明问题吗?” 许一山想想也是,他把申请报告的事给彭毕汇报过了,但一直没见着有动静。 他觉得彭毕不是忘了这件事,而是有所顾忌。 他顾忌的人就是段焱华。茅山县谁都知道,当初拒绝援建的就是段焱华。如今他给了许一山申请报告,许一山真搞回来了钱,这等于是啪啪打他段焱华的脸。 在他的“代”字没取消之前,彭毕不想与任何人发生矛盾,更不愿与人结怨。 彭毕一定是听到了段焱华的计划后,才立即安排人给许一山准备了申请报告。 陈晓琪修眉紧锁道:“一山,你一个小镇长,还是个副的,你卷进他们这个圈子,只有吃亏的份。不如我们避身事外,让他们去狗咬狗。” 许一山摇摇头叹道:“如果县里领导都将心思花在了尔虞我诈上,就没人真正关心和带动社会发展了。领导干部的责任,就是领导群众勇往直前,为未来的幸福生活奉献青春热血。” 陈晓琪捂着嘴扑哧一声笑出来,她手指头戳着许一山的额头道:“你呀,真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全世界的人都在忙着往自己口袋里搂钱,你还一门心思谈社会发展,美好生活。谁真正关心别人死活啊,自己活得好才是真的好。” 许一山正色道:“别人是别人,我管不着。我只要还是干部身份,我就不会忘记自己的职责所在。” 一夜过去。许一山起床时,老支书和马嫂子早就在客厅里等他了。 从他们的脸色上看,昨夜他们都没休息好。 这也难怪,村里一下被抓走三个人。而且这三个人都是浑身充满正义的人。 尤其是唐欢,她还是个姑娘。现在被抓去坐牢,今后还让她怎么活啊? 马嫂子想了一夜后,想出来一个主意,她去替唐欢坐牢。 马嫂子的理由很简单,云雾山直播,她是直接参与的人。她是个寡妇,不怕坐牢。 许一山对马嫂子的提议哭笑不得,解释给她听,“这坐不坐牢,不是谁能说了算的。要根据法律来判决。唐欢如果真触犯了法律,谁也替代不了她。相反,她只要没犯法,谁也不能冤枉她。” 许一山心里是有想法的,唐欢直播间发生的事,她也是受害者之一。只有找出背后真正的罪魁祸首,才能让唐欢脱身。 这个人是谁,许一山心里已经有了底。但他现在还不能将他推出来,以免打草惊蛇。 吃过早餐后,许一山带着老支书直奔县政府。 到了彭毕办公室门口,才知道彭县长昨夜回了市里,今天要在市里参加会议,具体回来时间不可确定。 许一山的心一沉,立马想到这是不是彭毕故意在躲避他? 彭毕的话,魏浩不可能不听。若是彭毕要求放人,魏浩不会硬顶着不放。 但是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听到县公安局放了唐欢他们的消息。 他心急如焚,彭县长如果躲避不见他,他一时还真不知道该去找谁了。 正在郁闷,听到有人叫他,抬起头,就看到老吴站在不远处招手。 老吴还是老样子,可能是他的副处没得到解决,他脸上的神色看起来比过去更颓唐。 许一山心想,在彭县长办公室前干等也不是办法,不如去地方志办公室坐坐。 他回地方志办公室,算得上是故地重游。 进门一看,发现与他离开前并无变化。办公室显得阴暗潮湿,空气中流动着一股陈腐的味道。 老吴过去关了门,神秘兮兮地问:“小许,听说你与新来的县长关系好?” 没等许一山回答,老吴不无羡慕道:“这是好事。从政的人,一定要懂得攀住一棵大树。你看我,一辈子自视清高,混得狗屁不通。到退了,连个副处都没捞到,这辈子啊,失败了。” 许一山笑道:“老吴,你别说这种丧气的话。我相信,县里不会不关心你们老同志退休后的待遇。现在又没这方面的政策出台,你耐心等就是了。” 老吴摇摇头道:“你别安慰我。我老吴一辈子不求人,到老了求一次,最后还碰得鼻青脸肿。早知道这样,我何必腆着这张老脸,弄得现在背后被人指指点点,屈辱啊,晚节不保啊。” 老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让许一山看着心里想笑。 就在这时,门外进来一个人,匆匆递给他一张条子,说是彭县长临走前留给他的。 正文 第461章 看守所会见 许一山打开纸条,便看到一串电话号码。 电话号码似曾相识,他猛地想起来,这不是孟梁的电话吗? 彭县长留个孟梁的电话号码给他是什么意思?许一山突然有种坠入五里迷雾中的感觉。 纸上除了电话号码之外,再无一字。 来人也没给许一山多说一句话,显然,彭县长除了电话号码之外,并无其他交代。 他想了好一会,忽然想起了一个事。孟梁在抓获逃犯后立了大功。县里论功行赏,将他从洪山镇派出所调去了县局监管大队当了大队长。 孟梁出任监管大队大队长,原大队长谢先进就去了交警大队。 据说,这一轮干部调整是魏浩一手安排的,为此还与县局局长发生了不愉快。 魏浩空降茅山县,一来就出任常务副局长。这让局长莫国文心里很不爽。 魏浩的常务副局长是上面指定的,由不得莫国文有异议。 魏浩出任常务,就让跟随了莫国文一辈子的其他兄弟很不爽。 且魏浩行事高调,他以常务副局长的身份负责主持工作,很多时候甚至都不与局长莫国文通气商量。 由此,两人之间的矛盾便逐渐显露出来。只是大家都碍于面子,没发生正面冲突。 莫国文认为,魏浩来茅山,无非就是走一个镀金的过程。三年之内必离开。 然而,事情的走向似乎恰恰相反。魏浩好像就没想过要动窝,他在茅山县一呆就是三年,且有长期扎根下去的倾向。 魏浩不走,就堵住了其他兄弟的上升通道。莫国文局长的手下慢慢有了怨言。他们一致认为局长莫国文太软弱,被一个年轻的外地人坐在头上拉屎撒尿而不吱声。 最让莫国文心里不舒服的事,是魏浩来茅山不久,便下去派出所检查工作。在看到有工作人员上班玩电脑,二话不说当场将人开除。 工作对小地方的人来说,不亚于半条命。 没了工作,一切都不复存在。社会地位、面子、经济收入等等,都与工作密切相关。失去工作等同于没了半条命,因此,下属苦求到莫国文面前来,莫国文想替手下求情,却遭到魏浩无情拒绝。 魏浩来茅山三年多,公安系统被他脱了警服的人有七八个。 这在有些人看来,是拍手称快的好事。但在莫国文看来,魏浩这是完全没将他放在眼里。 别看魏浩是个副局长,但他在公安系统的威信,却远超局长莫国文。 当然,莫国文是知道他的来路的,不会因此而与他翻脸,但压在心里的不爽与愤怒,一直在找一个突破口爆发。 彭毕明知孟梁是魏浩一手提拔起来的,却给了孟梁的电话号码给许一山,意欲何为? 许一山想了好一会,还是决定先见见孟梁再说。 他让老支书和马嫂子回去云雾山等他消息,唐欢被抓这件事不是一时三刻能摆得平的事。 老支书只是叹气,一句话不说。 马嫂子从昨天来,眼泪就没干过。她一直担心倔强的唐欢在里面会吃尽苦头。 送走老支书后,许一山径直去了县局。 孟梁在谢先进原来的办公室办公,看到他来,起身招呼道:“许镇长啊,什么大风将你刮来了?” 许一山苦笑道:“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求你老孟来了。” 孟梁一愣,嘿嘿笑道:“求我?不会吧?许镇长有什么事求我?” 许一山开门见山道:“我也不绕弯子了,老孟,我问你,你这里是不是收监了一个叫唐欢的女孩子?她是洪山镇云雾山村的人。” 孟梁哦了一声,当即承认道:“是。” 许一山迟疑了一下问:“能不能让我见见她?” 孟梁一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压低声道:“兄弟,不是我不帮你。堂皇这个案子,上头有交代,谁都不得过问。听办案人员口气,这是大案。你是清楚的,现在这个案子还在侦查阶段,是不允许见任何案情之外的人的。兄弟,你不会逼我犯错误吧?” 许一山呵呵一笑道:“我怎么能逼你犯错误?我就是问问,能就能,不能我还能逼着你能啊。” 说着,他将彭毕留给自己的纸条在孟梁眼前慢慢展开,小声说道:“这是彭县长留给我的电话号码。” 孟梁扫一眼纸条,脸上的神色变幻了好几次,一咬牙道:“我陪你一起去。” 县看守所在下面的一个镇上,只有一条铺着煤渣的土路。 晴天车过,卷起满天灰尘。雨天行路,却如行走在泥塘。 大队长点名要提唐欢,看守所长不会拒绝。 没多久,唐欢被一个女警带了出来。 孟梁显得坐立不安,没呆上三分钟,便借故从会见室离开了,留下许一山和唐欢单独在屋里。 唐欢脸色沉静,并没许一山想的慌乱。 她轻轻说了一句,“许老大,你来了啊。” 许一山心里一酸,人家叫自己老大,自己却不能保护她,他这个老大算什么老大啊! “唐欢,你不要怕,我在想办法找人。他们这样做,是不对的。”他安慰她说,喉咙里觉得酸涩起来,却又不好在她面前表现出来,只能硬生生压住情绪。 唐欢嫣然一笑道:“我没怕啊。我知道老大不会不管我的啊。再说,我又没做伤天害地的事,我不怕。” 许一山连连点头道:“对,我们没做伤天害地的事,就不怕半夜鬼敲门。” 唐欢浅浅一笑道:“许老大,你放心,我不会想不开的。” 聊了一会,唐欢告诉他,原计划退货赔款的的事,因为资金一时没到位而拖延了下来。 云雾山村举全村之力,还是没能凑足二十万的赔款。 老支书急得火上房一样,催着各家各户想办法从外面借钱回来。 许一山心里也清楚,唐欢这件事完全够不上刑事犯罪。如今出现这样的局面,完全是因自己而起。 他突然内疚起来,眼光不敢与唐欢对视,叮嘱她道:“唐欢,你安心在这里呆几天,我一定会带你出来。” 唐欢轻轻嗯了一声,垂下去头,眼泪啪嗒掉落下来。 会见完了之后,许一山感激地对孟梁说道:“老孟,谢谢你了。” 孟梁手一挥道:“这不算什么事。老子现在愁的是,前段时间监所里死了人,检察院揪住我不放呢。” 许一山心里一动,试探着问他,“是不是洪山镇抓来的那个?” 孟梁点点头道:“这杂碎,早晚要死,可是死的不是时候啊,害我。” 看守所死了人,问题很严重。 检察院介入,理所当然。 许一山突然感觉到这里面似乎有什么隐隐相连,却又一下想不通相连的地方在哪。 彭毕给他孟梁的电话号码,应该不是暗示他找孟梁见唐欢。 背后究竟是什么含义呢?许一山顿时迷茫起来。 正文 第462章 不是一家人 孟梁在为所里死了人而烦躁。 他觉得自己运气太差了,才接手没多久就出了这么大的一件事。 看守所死人,作为负责全县监管工作的他,有脱不了的干系。 副局魏浩在看过现场后,当场指示将人送去殡仪馆保存。下了一道命令,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接触死者。 公安这边想瞒,检察院那边却不干。派了几个人组成了专案组,要彻底查清死者死因。 虽说死者最终的结局是逃脱不了法律的严厉制裁,但在法院没判决之前,任何人都无权剥夺他的生命权利。 根据入狱前的身体检查,死者身体状态非常良好。也就是说,他不可能出现暴毙的现象。 那么,死因究竟是什么?这就是成了谜。 孟梁就是因为这件烦心的事闹得心乱如麻。看守所长因为这事已经被隔离审查,从目前的态势看,调查的矛头已经在针对他而来。 许一山也心存疑虑,想那天见到此人攀着被单从楼上往下掉,掉到地上都没摔死,足见此人的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非一般人能比。 见到了唐欢,许一山心情反而变得轻松了一些。 孟梁陪他一起从看守所出来,许一山犹豫一下,还是说出了口,“孟大队,麻烦你交代下去,尽管照顾好唐欢。” 孟梁呵呵一笑道:“放心吧,人在我这里,你就不要操心了。所里前段时间才出了事。目前所有人都高度紧张,会全心全意监管的。” 许一山随口说道:“你说,那人无缘无故怎么就死了?” “谁?”孟梁一下没反应过来,愣愣地问,“谁死了?” 许一山随意说道:“你抓的那个人啊。” 孟梁哦了一声道:“你说的是叫张非的那个逃犯啊?这个人本该十年前就枪毙了,让他多活了那么久,老天爷不睁眼呢。不过,我说实话啊,这人确实死得有点蹊跷。” “你就不想知道原因?” “检察院不是在查吗?”孟梁哼一声道:“都说公检法是一家,我看茅山县的公安和检察就像敌人一样。他们这次逮着这个事不肯松口,魏局烦着呢。” “他烦什么?” “你以为他就没责任啊?”孟梁笑嘻嘻道:“他是局长,不说有直接责任,间接责任总该有吧。监管大队是他分管的业务,你说呢。” 许一山试探问:“魏局是什么意思呢?” 孟梁想了想道:“当然是尽快处理完毕。我们了解了,这个张非在老家没有人愿意与他发生联系。兄弟父母都表示了,断绝关系。死活与他们无关。魏局现在最想做到事,就是将张非一把火烧了。” 他叹口气道:“遗憾的是检察院那边不肯。他们提出要尸检。不过,局里没同意。” 许一山沉吟道:“尸检是应该的啊,至少能找到死者死亡的直接证据。如果证明死者是因为身体原因突然发病死亡的,不就没那么多麻纱了?” 孟梁苦笑了一下,并不接许一山的话。 他不敢告诉许一山,张非的死,确实存在很多疑点。 本来,像张非这种罪犯,绳之以法之外,身体再无自由。 他属于严重刑事犯罪,戒具上了后,再没取下来的机会。 但又因为戴着戒具,从而给他的行动和生活都带来严重困扰,必须要安排人照顾他。 通常的做法是安排罪行较轻的人照顾,比如服伺吃饭、穿衣、上厕所等琐碎事。还得陪犯人聊天说话,免得犯人情绪急躁发生意外。 照顾张非的两个人是打架斗殴进来的,他们被指定二十四小时陪在张非身边。 本来这一切都好好的,突然在某天就传出张非死了的消息。这不由人不怀疑张非是死于非命。 但是,魏浩一来,就封锁了消息。而且明白表态,有选择性配合检察院调查。 这个“有选择性”的说法,直接导致检察院找任何人谈话,结果都是一言不发。 因为,没人知道这个“有选择性”具体是指那些方面。与其怕说错,不如干脆闭嘴不语。 许一山心里一动,吓他道:“老孟,这件事我估计没那么容易收场。” 孟梁眉头紧锁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如果真有事,恐怕你会受到牵连。”许一山继续逗他道:“你可千万别晚节不保。” 孟梁哼了一声,“谁让我没好日子过,我就让谁睡不着觉。” 辞别孟梁,许一山直接回了镇里。 唐欢这件事,让他有些手足无措,不知从哪下手。 本来他将希望寄托在彭毕身上,希望彭毕出面替唐欢说句话,可是彭毕借故避开。 彭毕避开,许一山也不怨他。毕竟人大会在即,彭毕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惹麻烦。 魏浩突然出手抓唐欢,其含义不言而喻。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继续退货赔款,只有将这件事处理好了,就算魏浩想做文章,也没理由可做。 可是,去哪找那么多钱来赔呢? 下午,小邝红着眼来了他的办公室,一进门就掏出一张银行卡往许一山面前递。 “这是我们一家人凑的钱,整整五万元。”小邝红了眼眶道:“老大,你得救唐欢啊。” 许一山将银行卡推回去道:“小邝,你干什么啊?不是我嫌钱少,而是唐欢的这个事,并不是钱能完全解决问题的。” 小邝一急,声音变得嘶哑起来,“不是钱,难道还要她的命啊?唐欢要是有事,我肯定活不了。” 许一山轻轻叹息道:“小邝,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们一定还给唐欢一个清白。” 小邝使劲点头,呜咽道:“她还是个女孩子,怎么能受得了里面的苦啊。” 许一山被他一呜咽,心情跟着沉重起来。 他装作很无意地随口问了一句:“罗世斌这段时间在干嘛?” 小邝惊异地抬起头看他,犹豫着问:“老大,你怎么突然问起他来了?” 许一山笑笑道:“随口问问,没什么事。” 小邝便说道:“这种人我现在已经不与他接触了。他这种人,虚伪,坏,不是好人。” 许一山笑笑没作声。 在云雾山与唐老鸭聊过之后,唐老鸭找到村部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在他面前作过保证,他会在需要他的时候勇敢站出来为唐欢辩白,承担自己拿掺了大量豆油的茶油以次充好的事实。 唐老鸭说,这都是罗世斌骗了他,他要是再遇到罗世斌,一定不会放过他。 “小邝啊,你去把罗世斌具体住址找给我。”许一山吩咐道:“记住,不要惊动他。我有重要的事情找他。” 正文 第463章 伸出援手 就在许一山愁着去哪凑足赔款时,袁珊瑚找上门来了。 袁珊瑚目前是茅山县最大的养殖户,她本身又是个美女,更惹得人对她充满好奇。 袁珊瑚得知唐欢被抓,当即找到许一山,提出愿意拿钱出来替唐欢赔偿。 许一山为难道:“这样不太好,袁珊瑚,唐欢可还不起。” 袁珊瑚抿着嘴笑,道:“我说过要还吗?” 许一山苦笑道:“我知道你是老板,但你的日子也不是很好过。现在搞养殖也是个风险极高的事业。再说,二十万可不是个小数目。” 袁珊瑚笑了笑道:“行,你不让我出这个钱,你打算让唐欢还关多久?实话告诉你,我已经打听过了,只要唐欢将直播间这件事处理好了,法律是不会追究她的责任的。” 许一山陷入沉默。 用无计可施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不足为怪,虽说在他心底已经有了一个计划,但这个计划能否让唐欢安全脱身还很难说。 袁珊瑚说的是事实,只要唐欢处理好了投诉与赔款,魏浩就没理由再找她麻烦。 “算了,我说实话吧。”袁珊瑚莞尔一笑道:“我出这笔钱,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许一山问她。 “条件就是唐欢出来后,在我的养殖场负责直播。我准备投资搞一个直播基地,每天直播我的养殖,让大家见证我养的猪是怎么养大的。” 许一山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个想法还真是很独特啊,谁有耐心每天看着你喂猪?” 袁珊瑚白他一眼道:“这就是你不懂了,如何让粉丝有黏性?惊艳只是一个短暂的过程,我要让粉丝亲眼看着他们认养的猪长大。” 许一山心里一跳,不觉为袁珊瑚的主意暗自叫绝。 袁珊瑚的想法是直播时,将每一头小猪都取上名字,她会让粉丝在直播间认养小猪。 袁珊瑚直言不讳告诉他,她发现唐欢有做网红主播的潜质。 因为唐欢代表的是社会最基层的普通老百姓,她生活与工作的环境,是多少人过去曾经经历过,或者是怀念过的。 他抓住了每一个人心底潜藏的怀旧心理。 “当然,我不是仅仅只直播养猪,我要让唐欢成为最受欢迎的带货主播。” 话说到这个份上,许一山再拒绝就有些情理不通了。 让唐欢恢复自由是当务之急。可是现在她在看守所,即便钱到位了,谁来开直播? 袁珊瑚自告奋勇来担任主播,她戏称这是“客串”,等唐欢出来后,主播的位子还是得让给她坐。 当天,许一山便带着袁珊瑚去了云雾山村。 马嫂子知道“山里姑姑”后台密码,在确定当晚在直播间退货赔款后,马嫂子以山里姑姑的名义发了一条视频,预告晚上八点开播退货赔款。 等到八点一开播,十几分钟时间,直播间就涌进来了几万人。 袁珊瑚往镜头前一坐,满屏便是一片欢呼声,屏幕上滚动着一串串的666,点赞数字也在迅速往上爬,十几分钟过去,袁珊瑚还没开口说一句话,点赞数已经突破一百万。 随即,满屏飘满了礼物。 许一山站在一边盯着手机屏幕上,示意袁珊瑚开始。 袁珊瑚先是起身,朝着镜头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说道:“直播间的客人们,我叫袁珊瑚,我今天代替山里姑姑给大家直播。我先申明一点,今天我们是带着诚心来的,希望大家不要生气。” 许一山看着袁珊瑚说话,感觉袁珊瑚的直播倒不像网络直播,而像外交官在电视上发表外交辞令一样的严肃。 果然,屏幕上游动字幕跳出来一句话,“我们都是老铁。” 紧接着,下面清一色打出“我们都是老铁”。 直播间将粉丝称作“老铁”,意思是铁哥们。已经成为一个时代的标签。 袁珊瑚将今晚退货的流程说了一遍,要求需要退货者直接进入后台退货。她会根据退货量的多少,以一比三的比例赔偿购买者的损失。 她接连说了三遍,后台却没丝毫动静。 屏幕上跳出来一行字,“我们不要退货,也不要赔偿,我们原谅了你,山里姑姑。” 紧接着,满屏都是这一句话,覆盖了整个屏幕。 两个小时的直播下来,居然没一件退货要求。 许一山愣住了,随即,心里涌起强烈的感激。 粉丝们其实并不在乎这点钱,他们在乎的是尊重。 虽然这只是一个虚拟的平台,但人性却能被体现得淋漓尽致。 不知是袁珊瑚的诚恳态度感动了粉丝,还是粉丝觉得退货麻烦,或许根本不在乎哪一比三的赔偿。没有出现之前直播间狂吼的“退货”,“骗子”的现象,许一山感觉这次直播来得太及时,太必要了。 关机之后,时间已经是午夜。 天高夜黑,许一山怎么也不让袁珊瑚下山。 马嫂子热情邀请袁珊瑚去她家睡一晚,明早一早她送她下山。 许一山有地方,云雾山村的村部现在成了他的落脚点。 老支书一路陪着他去村部,小心翼翼地问许一山:“这钱不赔,也没事了吧?” 许一山笑着道:“您应该知道有句古话,叫民不告,官不究。今天的情况您也看到了,没有一个人提出退货。这就是说,他们放弃了要求我们赔偿的想法。” 老支书感叹道:“这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啊。” 好不好人,许一山没兴趣去深究。不过今晚直播间发生的这一切,让他深切地感悟到,对任何一个人都必须抱以真心对待。 今天袁珊瑚出镜直播,让粉丝们感觉到了山里姑姑的真诚与善良。 一场退货赔款道歉直播,非但没赔出去一分钱,反而还收到了各种打赏,折合成现金达三万多块。 其实,他的内心是激动的,只是不想让老支书感觉到。 目前,唐欢还在押,只有唐欢恢复了自由,才算得上是真正的胜利。 这场直播风波很快就要过去,但许一山没想要放过罗世斌。 小邝在经过打听之后,已经找到了罗世斌的落脚点。 他没轻举妄动,等着许一山来收拾他。 正文 第464章 有惊无险 许一山将罗世斌带到魏浩跟前时,正是魏浩开完会议出来。 他脸色阴沉,腮帮子高高隆起,显然在咬牙切齿。 县公安局常务会议上,局长莫国文第一次发了脾气,拍了桌子。 他对魏浩抓唐欢的事大为不满,认为魏浩这是在狗逮耗子,多管闲事。他第一句话就充满了火药味,“乱弹琴,太他妈乱弹琴了。” 莫国文指出,县公安局是维护社会治安,打击犯罪的司法机关,不可成为别人手中的工具。某些人利用手中的职权,要么不作为,要么乱作为。这会犯错误的。 莫国文发这么大的脾气,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 自从魏浩带帽下来茅山县局成为常务副局长后,局长莫国文几乎就成了一个隐身人。 局里大小事务都由魏浩说了算,即便局里开会,莫国文几乎就成了摆设一样。 莫国文的境遇让他很多下属愤愤不平。可是谁都知道魏浩背景深厚,没人愿意得罪他。想着他只是来镀一层金便会离开。因此,这三年多大家都忍耐着没吱声。 莫国文带头发起的反抗,直接点燃了其他人埋在内心的不满情绪。 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局常务工作会议,几乎变成了批斗魏浩的会。 魏浩也没想到内部反应是那么激烈,他几乎没开口,既不说明,也不申辩。任由大家车轮战一样的,挑出来他三年来的大小事情。 不可否认,魏浩来了茅山县后,确实对社会治安起到了不少作用。 过去,茅山县街上还流窜着一些小混混,被魏浩一窝端了后,再没出现小混混欺男霸女。 传说,魏浩的手段很厉害。但凡在他手里走过一遭的人,听到他的名字浑身就会发抖。 有人送了他一个绰号,叫“魏阎王”,由此可见,能在他手里走过的人,差不多等同于从鬼门关走一遭一样。 会上,莫国文局长当场指出,必须释放唐欢。 魏浩窝着一肚子气出来后,感觉自己辛苦积累三年的面子瞬间丢了个精光。 莫国文在会上公开说,“我不管某些同志有什么背景,也不管他做过多少贡献。我们作为政法干部,必须时刻要认清自己的位置和职责。我们是保护人民的,不是故意为难人民群众的。” “知错就改,还是我们的好同志。执迷不悟,我莫国文拼着这顶乌纱帽不要了,也要争一争。” 莫国文算是彻底摊牌了,他不想再容忍下去了。 莫国文在会上的态度,与拔剑相向并无区别。 魏浩迫于压力,当即在会上表态,一定会认真审查网络直播间的涉案问题。确定当事人不涉及刑事犯罪的,会第一时间作出处理。 莫国文的反常态度,让魏浩暗暗吃惊。 过去,他在几次尝试越过莫国文发号施令后,没有发现莫国文有任何异常,心里便认定,莫国文碍于他的背景与来历,不会也不敢得罪他。 但这次,莫国文似乎是破釜沉舟了。 魏浩就是一个外强中干的人,在遭遇到莫国文强烈狙击后,他彻底软了下来。 当许一山将罗世斌推到他面前,将直播间出现的事大致说了一遍后,魏浩怒不可遏,居然不顾形象,冲上前去狠狠甩了他一个大耳光,顺带一脚将罗世斌踢翻在地。 罗世斌吓傻了,哭喊着道:“魏局,我是洪老板的人啊。” 魏浩骂骂咧咧道:“管你红老板黑老板,你他妈让老子受气,老子会让你好过?不关死你这种坏货,天理不容。” 罗世斌吓得面无血色,双膝一软,抱着许一山的腿求饶道:“许镇长,救我啊。” 许一山苦笑道:“罗世斌,你求谁都没用。你要触犯了法律,法律会制裁你。你要没触犯法律,别人也冤枉不了你。你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好好配合魏局调查,争取说清楚事情,争取宽大处理。” 罗世斌果真不哭喊了,他眼珠子乱转,眉头一皱,突然问道:“两位领导,如果我举报,算不算立功?” 没等魏浩开口,许一山抢险回了一句,“肯定算是立功。罗世斌,你想举报什么事?” 罗世斌犹豫了片刻,低声道:“我想举报张非。” 张非死了,消息一直被封锁,没有几个人知道。 显然,罗世斌并不知道张非已经暴毙在监所里。 许一山听说他想举报张非,顿时来了兴致。便和颜悦色地问:“罗世斌,你知道什么尽管说出来,这对你有好处。” 罗世斌正想开口说话,被魏浩又甩了一个嘴巴子,骂道:“你这张臭嘴,能说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罗世斌,你给我老实点,别血口喷人,污蔑别人。” 罗世斌被他一吓,赶紧缩了口,再不出声。 魏浩叫了人来,吩咐将罗世斌押去看守所。 同时,将唐欢从看守所直接接到县局来,他要当面向唐欢道歉。 等人一走,魏浩尴尬一笑道:“小许,对待这些害群之马,就不能心慈手软。这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贼眉鼠目的,一肚子坏水。这次不让他多吃点苦头,他还以为这世界都是他的。” 许一山淡淡一笑,起身告辞。 魏浩挽留他道:“你不等唐欢来了?” 许一山摇头,“算了,我就不等她了。” 从县局出来,阳光打在他的脸上,他不由眯起了眼。 春天已经在慢慢离去,火热的夏季就快到来。 从过年到现在,短短两个多月时间,许一山感觉经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这段日子里发生的事太多了,多得他开始有点应接不暇。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唐欢事件,就是段焱华在故意恶心他,警示他。 魏浩只不过是段焱华手中利用的一个工具而已,说到底,魏浩不会与茅山县任何一名官员有利益上的冲突。 他的最终去路是离开茅山县,走上一条更宽广的光辉仕途。 许一山本身对魏浩并无恶意,他是在得知魏浩与陈晓琪之间存在一种暧昧关系后,才愤怒地想起要还击。 毕竟,天下男人,谁都不愿意自己的老婆被人觊觎,更不容许别人给自己戴上一定屈辱的有颜色的帽子。 说实话,他对他们之间是否清白一直心存疑虑,因为他不相信魏浩在陈晓琪面前会表现得谦谦君子。 然而,在他与陈晓琪越过最后一道防线后,他才猛然发现,老婆陈晓琪还真是一块美玉,一块没经过任何雕琢过的美玉。 如今,唐欢直播间事件算得上是有惊无险,平安度过了。 但他有个预感,未来会比现在更凶险万分。 他们的战争才刚拉开序幕。 正文 第465章 大选前夜 茅山县第十三届人代会如期举行。 许一山作为县人大代表,在开会的前一天回到县城家里。 全县人大代表一百六十七人,其中县城代表八十七名,余下的八十名代表都是来自下面二十三个乡镇。 家在县城的代表不安排 住宿,其他代表统一被安排住进茅山宾馆。 许一山属于家属在县城的代表,因此他没列入统一集中住宿名单。 县委书记黄山是县人大常委会主任,曾臻是副主任,是本届人大主席团副团长之一。 县委办主任陈勇当然也是代表之一。这样算下来,一百多个代表当中,陈勇一家就占了三个名额。 陈晓琪抱怨道:“你们都是代表,就我一个不是,我抗议。” 曾臻爱怜地看了女儿一眼道:“抗议无效。你虽然不是代表,但你现在比谁都重要。好好的给我把我孙子生下来,你就立了大功一件。” 陈晓琪撇撇嘴道:“妈,你怎么知道就会是个孙子?” 曾臻笑眯眯道:“酸男辣女啊,你没感觉你自己吃酸的,都快把家里弄得像个酸菜坛子一样了?” 陈晓琪便红了脸,撒娇道:“从明天起,我改吃辣的了,越辣越好。” 她轻轻掐了许一山一把,娇痴道:“许一山,你听明白没有?明天我要吃辣的。” 许一山嘿嘿地笑,道:“行,我托人给你买来世界上最辣的辣椒给你吃。” “你想辣死我呀。”陈晓琪又掐了他一把,这下掐得有点重,痛得许一山不由自主咧开了嘴。 陈勇夫妇看着女儿女婿打情骂俏,脸上浮着一层淡淡的微笑。 他们现在对眼前这个男人不得不刮目相看。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浑身透着一股土气的许一山会带给他们这么多的惊喜。 如果说,他们起初是因为担心女儿与魏浩在一起害怕女儿受到伤害,被迫接受许一山。现在,他们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年轻人了。 许一山洪山镇炸桥,干出来一件别人想都不敢想的事,一度让他们夫妻为此发生了争执。 陈勇作为男人,欣赏许一山的勇气与胆魄。 而曾臻却认为,许一山的锋芒毕露,会害死他自己。 后来发生的许一山上燕京找钱,回来被双规等一系列事,夫妻俩在背后为此走了很多路。 特别是女儿的婚礼上,许一山找回的面子,恐怕在茅山县无人能及。 衡岳市市长亲自上门祝贺他许一山的婚礼,试问整个茅山县,还有第二个吗? 正因为这场婚礼,让他们夫妻在别人眼里变得更尊贵了。 在陈勇看来,这个许一山表面看忠厚老实,其实肚子里是有一套的。 许一山做事高调,做人低调的作风,正合了他的意。 比如,许一山被安排去水利学会当会长,这在别人看来都无法接受的安排,他许一山却乐呵呵的去上班,这种大智如愚的态度,不得不让深谙为官之道的陈勇暗自佩服。 而且他发现他身上有一个闪光的地方,那就是许一山从不选边站队,即便对他这个老丈人,他也绝对不会因为个人感情而忽视自己的立场。 这样做人做事,当然没错。但是,这种性格却很容易得罪人,并且极难合群。 而合群,又是官场中的一道秘诀。不合群的人,永远进入不了官场生态系统当中,只能孤芳自赏。这也是陈勇最为担心的一件事。 吃过晚饭,一家人坐在客厅闲聊。 这是少有的难得的清闲时光,一家人心情都很舒畅。 聊着聊着,话题便扯到了本次人大会上了。 曾臻是人大副主任,对本次会议了若指掌。 这次人大会有三个议程,第一是确定本年度及未来五年的全县经济发展方向、目标和实施纲要。 第二个大议题是选举本届政府县长。 第三个议题是选举衡岳市人大代表。 第一个议题已经在全市经济发展会议上确定了,只需代表们表决通过就行了。 重点在第二个和第三个议题上。 第二个议题选举县长其实也不复杂,虽然这次采用的是差额选举,但明白人自然明白,三个差额名单中,谁才是真正的候选人,其他两个只不过是陪衬的绿叶而已。 关键在第三个议题上,成为衡岳市人大代表才是本次大会重点中的重点。 县代表一般,市代表重要,省代表牛逼,国代表已经是王道了。 要想成王道,先得变重要。 推选成为市代表才显得尤为重要。 曾臻突然起身,去拿了一个精致的盒子出来,问许一山道:“一山,你们洪山镇是不是有个叫洪荒的人,他是老板?” 许一山一楞,随即赶紧答道:“是,他叫洪荒,是洪山镇的首富,在整个县里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有钱人吧。” 曾臻眉头一皱道:“这个人是做什么生意的?那么有钱?” 许一山老实答道:“具体做什么,我还真不清楚。但是听说他是真有钱,富可敌镇。” 曾臻嗯了一声,将手里的盒子递给许一山道:“你有空帮我把这东西还给他。” 陈晓琪好奇地问:“什么东西呀?” 她从许一山手里抢过去盒子,打开一看,顿时惊呼出声。 “江诗丹顿呀。”陈晓琪一眼便看出来道:“这块表至少值二十万。豪礼呀。” 许一山连忙接过来看,他并不认识什么江诗丹顿,他对奢侈品一点知识都没有。 他端详着表道:“一块破表能值二十万?” 陈晓琪瞪他一眼道:“许一山,你个农民你懂什么呀,这块表就值那么多。” 许一山啧啧道:“一块表值二十万,真没意思。如果把这二十万用在给群众解决实际困难,能帮多少人啊。” 陈晓琪笑骂道:“你呀,永远都是小农意识,格局小。” 许一山自嘲道:“我就是农民,没错。我觉得这二十万花得一点不值。难道表贵了,时间跟着也贵了?” 话说完,猛地想起什么似的,试探着问曾臻:“妈,这是洪荒送你的?” 曾臻点了点头道:“是他送的。但我怎么可能会收他的礼品。这人啊,一送礼肯定就有图谋。我拿了他的东西,就得受制于他。” “退给他?” 曾臻嗯了一声道:“别把动静弄得很大,悄悄退给他,算是给他面子。” 话音未落,陈勇突然接过去话说道:“看来这个洪荒这次下了血本了啊。” “他想干嘛?”许一山警惕地问。 陈勇道:“你去给我拿张纸来,我画给你们看就明白了。” 正文 第466章 谁在通风报信 陈勇在纸上写了“ABC”三个字母。 在三个字母下,他分别打上两把X,一个O。 他指着三个字母道:“这三个字母,分别代表三个人,张三李四王麻子。比如说,张三是内定的,那么大家都应该在张三的名字画圈。但是,如果有人想改变这种局面,就必须得花大价钱,把本来应该画在张三名字下的圈,画到李四或者王麻子的名字下去。” 许一山惊异道:“这也行?” 陈勇淡淡一笑道:“这世界有什么不可能呢?刚才我不是说人家下了血本了吗?我这里也有一份东西,虽然没你妈这礼品价格贵,但却是真金白银。” 他拿出一个大信封晃了晃道:“我没数,但我估计不会低于五千。” 许一山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似的,试探着问:“爸,你这又是谁送的?” 陈勇笑了笑道:“不过我这个的要求,与你妈不一样了。”他指着面前的纸笑道:“我这里是人家想请我在王麻子名字下画个圈。” 许一山脱口而出道:“这不是贿选吗?” 陈勇摆摆手道:“一山,你不要乱下结论。你妈的这个东西,还有我这个信封,你都替我们还给洪荒。” “您这也是洪荒送的?” 陈勇没表态,起身道:“都休息吧,明天要开会。” 陈晓琪不愿意在娘家休息,非要回自己家。 好在路程不远,两个人走了十几分钟也就到了。 许一山一直在想,洪荒大手笔送礼,目的就两个,一是以票数未达法定票数,将彭毕挤出局。二是他想让自己当选成为市代表。 不管他哪一方面得逞,结果都将是灾难。 陈晓琪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问他道:“你在想什么啊?愁眉苦脸的。不高兴就别回家来啊,回你的洪山镇去。” 许一山赶紧嘿嘿陪着笑脸道:“我哪敢不高兴啊,老婆,我就在想,洪荒胆敢这样送礼,背后一定有人支持。” “你管他谁支持。” “话不能这样做。如果有钱就能控制人,那么今后世界都将被他们控制。如果世界被他们控制了,这将是人类最大的悲哀。” “你这是杞人忧天吧?” “不,我是在为天下苍生想。我可以忍受黑暗,却不能看不到光明。” “话很深奥嘛。”陈晓琪取笑丈夫道:“许一山,你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你就一个小小的副镇长,能怎么样啊?你看我爸妈,都没正面去钢,你就不要瞎出头了。” 许一山看她一眼道:“老婆,你好像变了哦。” 陈晓琪摸了一下肚子道:“我现在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 躺在床上,许一山怎么也合不上眼。 人大会一共三天,前两天都是听报告,分组讨论。第三天才是投票的日子。 也就是说,还有三天,就将决定出谁将是茅山县的县太爷了。 彭毕头上的“代”字这次没取消,他就得黯然离开茅山县。 他应该已经知道了段焱华他们背后的阴谋,可是彭毕那边却没一点动静,是他不知道,还是在静观其变?或者,彭毕已经有了应付的高招? 身边的陈晓琪已经进入了梦乡。 淡淡的灯光下,她的脸庞显得是那么的柔美,象牙般的白皙面孔,如荡漾的一汪春水一样,令人有忍不住跳下去的冲动。 她长长的睫毛覆盖住她美丽的眼睛,美丽的睡姿让许一山心里泛起一圈温柔的涟漪。 许一山轻手轻脚下了床,悄悄来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接通后,话筒里传出胡进恼怒的声音,“老许,你无聊不无聊,什么时候了?你给我打电话。” 许一山压低声道:“老胡,你是狗咬好人心是不?我打电话是提醒你起来撒尿,别尿床了啊。” 这种玩笑,也只有他们两个敢互相开。 换做对方是任何一个人,他们都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滚蛋,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胡进笑了起来道:“快说,什么狗屁事?是不是陈晓琪不让你上床啊?” 许一山咬着牙道:“她敢!” “敢不敢,少在我面前吹牛皮。”胡进道:“我叫你爷,好不,没事我挂了啊。” 许一山连忙喊道:“别挂,有事。” 于是,他将洪荒给代表送礼的事说了一遍,问道:“老胡,我这算是举报,还是告密?” “举报也好,告密也好,你都得有证据。”胡进叹口气道:“你说的这个事,我已经听到了风声。老许,你先别急,我有安排。” 两个人再东拉西扯聊了几句别的,胡进坚持要睡了,不管许一山还想聊下去,果断挂了电话。 许一山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便悄悄回到屋里,悄悄摸上床。 人还没躺下,听到陈晓琪问了一句:“你半夜三更的与人通电话?” 原来陈晓琪早醒了过来,发现许一山不在身边,正要喊,听到客厅有人说话才没吱声。 许一山搂着老婆道:“熟人,聊几句。” “男的女的?”陈晓琪警惕地问。 许一山嘿嘿地笑,反问她道:“你觉得是男的,还是女的?” 陈晓琪瞪他一眼道:“许一山,你若敢背着我偷吃,我一定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许一山现在似乎安心了一些。他已经将茅山县出现的这些异像给胡进说了,他不采取防范措施是他的事了。 他选择透露给胡进,是因为他知道胡进的背景无人能够撼动。 尽管他现在也顶着一个“代”字,但与彭毕却大相径庭。 胡进的“代”字完全是个形式,他来衡岳市任职,属于空降部队。别说衡岳市没办法提出异议,就是中部省,也很难推翻他任职衡岳市长的决定。 最关键的一点是他相信胡进不会装疯卖傻不闻不问。 像他这种空降下来的人,完全没必要顾及地方的派系关系。正因为他们本身就没有派系,因此任何一个派系在他们看来,都是危险的组织。 胡进需要的是闪光的政绩,地方是没办法阻扰他前进步伐的。 他不怕得罪人,反而到处找机会得罪人。因为得罪的人越多,越能体现他的水平与能力。 洪荒送表给曾臻,送钱给陈勇,却将他撇在一边。这让许一山心里又气愤又恼怒。 洪荒这样做,是故意看不起他,还是有意回避他?他不得而知。 但段焱华在选举前临时将他吸纳为人大代表,不可能就放弃了他。 许一山隐隐约约能感觉到,会有一场严峻的考验扑面而来。 正文 第467章 无功不受禄 正如许一山预料的那样,第一天的会议结束之后,洪荒拦住了他,邀请他去黄大岭在顶楼的办公室喝茶。 这次喝茶的除了魏浩没在外,黄大岭和段焱华悉数都在。 黄大岭弄来了一种很贵的大红袍茶。据说一斤的价格要达万元。 万块一斤的茶,其实并不算最好的货。在行家眼里,只能算比大路货稍微要高档一点的茶。 黄大岭亲自烧水煮茶,一边笑眯眯问:“一山兄弟,忙不忙啊?我听老爷子说,你这段时间在忙虹桥的事啊?” 许一山道:“确实是,这是段书记交给我的任务,我不认真完成,对不起段书记啊。” 说着,将头转向段焱华道:“段书记,燕京那边来了电话,申请报告收到了,他们也过会了。如果不出意外,在这几天之内,援助款就该到账了。” 段焱华面无表情道:“这是好事嘛。一山啊,你为洪山镇群众办了一件好事,你的功绩要刻在桥头的功勋碑上。” 虹桥过去就有一块功勋碑,记载着虹桥从无变有,从小变大的历史过程。 虹桥早在满清时期就有了,当时洪山镇的一户富裕人家,为了方面两岸人的来往,斥资三万两白银,在洪河上修建了一座横跨两岸的石拱桥。 因为石拱特别大,远看就像拱在洪河上的一道彩虹,由此命名为“虹桥”,历经百年风吹雨打,原石拱桥坚固如磐石。 段焱华重修虹桥,是考虑到石拱桥在车辆通行方面存在安全隐患,兼之过去的老石拱桥桥面只能容一辆大车通过,显然适应不了日渐发达的交通需要。 于是,将原老石拱桥推翻,在原址上架设了一座标准现代化的钢筋水泥桥。 老桥过去两边都建有凉亭,供来往人歇脚之用。 凉亭里,竖着一块高过人头的青石大碑。 碑上刻有桥的来历,捐建人的名字,以及当时建桥的费用。 段焱华在推了老石拱桥后,将青石大碑保留了下来,换成了汉白玉的碑。 他将原碑文一字不落复刻上去,在后面添了一段话,大意是说明新桥的来历与改造的原因。 其中,段焱华的名字就与一百多年前捐资建桥的古人并排而立。 段焱华说要将许一山的名字刻上汉白玉碑,被许一山婉言谢绝。 茶泡好,茶水果真不同。虽说茶水呈暗红色,却显得很清澈。不像有些茶,泡出来的茶水浑浊无比。 洪荒问,“魏局怎么没来?” 段焱华没做声,黄大岭叹口气道:“魏局可能要高升了,他在忙自己的事,脱不开身。” 许一山心里一动,试探着问:“魏局准备当局长了?” 黄大岭摇摇头道:“茅山这小地方,人家怎么看得上啊?” “那去哪?” “肯定比在茅山要高。”黄大岭道:“我听老爷子说,魏局这次被省厅直接点名要走了。” “去省厅了啊。”洪荒惊喜地说道:“果然是高升了。我就觉得吧,魏局这人志向高远,不会永远屈居在茅山县。这不,应验了吧。” 段焱华道:“洪老板,你有这本事,何不开个看相算命馆啊?我保证你的生意茂盛达三江。” 洪荒听出来他话里的讥讽,讪讪笑道:“段书记,我就开个玩笑。” 段焱华哼了一声道:“魏浩的事,非你我能控制。人家都是有来头的人。升迁不升迁,与我们的关系不大。” 黄大岭道:“其实老爷子还是很喜欢他的。” 段焱华道:“就是老爷子放纵了他,所以魏浩这几年在县里有点飞扬跋扈了。你们都不知道他到底得罪了多少人。听说,市里接到很多举报他的材料。” 洪荒咬着牙道:“我最反感背后放冷枪的人。要是我遇到谁在背后放我的冷枪,就是追到天涯海角去,我也要将他碎尸万段。” 许一山心里一动,知道洪荒这句话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没动声色,装作品茶,赞叹道:“好茶!” 聊了一会闲话,话题开始进入正题。 洪荒说,他已经与全体代表都见过面了。重要人物都表示了,现在就等选举当天爆新闻了。 黄大岭问:“老洪,这些事是谁在做?” 洪荒一本正经道:“都是我亲自出面的。事关重大,我不敢掉以轻心。交给任何人我都不敢放心啊。” 黄大岭赞许地点头,道:“老洪,你这人做事比较靠谱,我相信你。我们这一次最重要的事,就是要想尽一切办法将某人拉下来。扶段哥上去。” 洪荒得意地笑道:“黄总你放心,这事我保证不会出现偏差。” 段焱华不吭声,许一山却觉得十分的尴尬。 他们当着他的面讨论这件事,难道真的就将他视为一个阵容的人了? 猛地,一个念头浮上来,他们这是在绑架他啊。 他们有意制造出来一个景象,就是许一山与他们是一个战壕的战友。 这件事从起因到现在,他们都没瞒着他许一山。这就给别人造成了一个假象,他许一山就是这件事当中的核心成员。 他不由暗暗心惊。 洪荒能将全县代表都联系起来,足见他付出了很多,无论在精力上还是在物质金钱上,洪荒此次付出的代价,都是一个不敢多想的数字。 他想起洪荒送给曾臻的名表,以及他送给陈勇的五千块现金。突然哑然失笑起来,在洪荒的眼里,贵为县委办主任的陈勇,居然抵不上他老婆曾臻价值的一个尾数。 许一山心里一直有个疑惑,是什么让段焱华生出这么大的胆量出来的? 要知道这件事如果败露,他的前程将毁于一旦。 其实从许一山的角度看,段焱华完全没必要急于上位。 他还年轻,按照他现在四十岁不到的年纪已经是正处级的县委常委,未来前景几乎肉眼得见啊。 他只需等上三五年,一定会如愿以偿。 但段焱华似乎一刻都等不住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上位,不惜使出令官场最为忌惮的拉票手段出来,他如果没有一个人替他扛,他就等于是自掘坟墓。 洪荒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赶紧从包里拿出一串钥匙出来,双手捧着递给许一山道:“许镇长,听说你结婚用的房还是你老丈人的。作为男人,这个锅我们不背啊。”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一套住宅,面积有一百五十平方。精装了,你只要拎包入住就行。” 许一山连忙推脱道:“洪老板,这个可不行,无功不受禄啊。” 一边的段焱华冷冷说了一句道:“一山,你收下了,就算是立功了。” 正文 第468章 重赏之下 洪荒出手就送一套房子。 即便在茅山县这样的五线小县城,一套150平方且精装修的房子,价格也不会低于60万元。 突然收到这么大的礼,许一山内心惶恐慌乱得手足无措。 他心里非常清楚,收下这套房子,他等于就绑在了他们的战车上。 不收,是明明白白得罪他们。 这是进退两难,无法抉择的时候。 看着洪荒手里黄澄澄的钥匙,许一山眼前似乎看见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老虎,又恍若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他突然嘿嘿地笑了,认真道:“洪老板,这个我暂时不能收。” 洪荒狐疑地问:“为什么?怕咬手?” 许一山笑道:“我才不怕。我是怕老婆。我家陈晓琪说了,在外面和别人一杯酒都要先报备给她。” 洪荒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许兄弟,原来你是个老婆崽啊。” 许一山正色道:“这不是你说的老婆崽。这是尊重。我家小琪说了,我就是一个风筝,飞再高再远,线头永远都拽在她手里。” 洪荒收住笑,道:“看不出来,许兄弟还怕一个女人啊。” 许一山装作很尴尬的样子认真道:“洪老板,换作是你,估计比我好不到那里去。你想想,我们男人一生,谁不希望自己的老婆如花似玉啊?对了,我家小琪就是。所以,我怎么可能惹她生气呢?” 一边的段焱华赞道:“一山,看来你对小琪是真的好嘛。老洪,一山话说到这地步了,你得理解他。” 洪荒为难道:“段书记,你是知道的,这套房子我可是花了很多心思选的,亲自监工装修的。现在许兄弟拒绝,是打了我的脸啊。” “打了就打了,多大点事。”段焱华不屑地说道:“人家小许的做法是正确的嘛,尊重妻子,尊重家人,这种做法值得提倡和学习。” 洪荒嘴一撇道:“你看看,许兄弟把老婆描绘得天仙一样的,好像这世界上就他老婆一个人是美女。不是我说你,许兄弟,天下美女,多如牛毛。你还怕今后身边没女人?” 话音未落,猛地传来黄大岭的呵斥,“老洪,你懂个屁。你这种人,爱情就是一个屁。你眼里除了钱和美女,还有什么?” 洪荒遭到黄大岭的呵斥后,不但没生气,反而陪着笑脸道:“黄总说得对。我是个粗人,哪里能像你们有文化的人一样啊。” 许一山拒收房子,让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他的理由听起来令人啼笑皆非,却又让人找不出破绽。 毕竟,现在爱老婆的男人,都怕老婆。 老婆这种女人,有着惊世骇俗的作用。但凡心里有爱的男人,对老婆都会抱以偏爱。这种爱,演变之后就成了怕。 当然这种怕,不是纯粹意义上的害怕,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尊重。 洪荒丧气地将钥匙收起来,讪讪道:“许兄弟,钥匙我先替你保管。钥匙不收,事还得做。你不会让段书记和黄总下不得台吧?” 许一山故意吃惊地问:“要我做什么?” 洪荒道:“也不是什么难事。后天就是选举投票的时间了,这次我们必须要拿下选票这关。” 许一山小心问:“要怎么拿下?” 洪荒便去看段焱华,段焱华装作没看见他。没说话。 坐在逍遥椅上的黄大岭接过去话说道:“这件事很重要,必须高度保密。如果没成功,麻烦会很大。这个彭毕,不是好对付的人。” 洪荒大大咧咧道:“段书记,黄总你们尽管放心。这个事是我亲自出马办的,到目前为止,还没出现拒绝我的人。这年头,有钱能使鬼推磨,果然不差。” 洪荒说,为了这次投票,他花了不少时间,几乎将全县人大代表都拜访过了。 洪荒拜访代表,采用的都是金钱开道。 他以自己想进市人大为幌子,请求各位人大代表投他一票。 往往在话说到最后的时候,他会突然抛出来一句话,“我个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年的县长选举投票,我觉得段焱华书记能力很强。” 聪明的人听话听音,才知道洪荒拜访他们送钱送物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洪荒下了血本,还真不是吹的。 他以两千块为起点,重要的人物,价格会呈倍数往上翻。如此算下来,一百多个代表,他至少送出去了大三十万。 如果加上送许一山的这套房,他这次付出的成本就该突破百万以上。 洪荒并没让许一山具体去做什么事,只是希望他能将自己的票投给段焱华。 许一山弄清楚了洪荒的意图后,心里松了一口气,当即许诺道:“洪老板放心,我这张票肯定是投给段书记的。毕竟,我的这个代表身份就是段书记给的。做人要知道知恩图报嘛。” 有了许一山的这句话,他们三个似乎都舒了一口气,好像许一山这张票具有决定性的作用一样。他们那么在乎他手里的一张票,为此不惜付出一套房的代价,让许一山深感迷惑。 段焱华这边紧锣密鼓地暗中操纵着两天后的投票,而彭毕那边却丝毫没有动静。 这不由许一山有些担心起来。 他几次想问陈晓琪,是否将这件事透露给了杨柳。 但他最终没敢开口问。他不想让陈晓琪觉得他被卷入了一场激烈的斗争中。 彭毕出任茅山县长,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尽管他与彭毕之间有过节,有误会,甚至他打心里瞧不起彭毕背后的私生活。但是彭毕在云雾山村说过的话,让他感觉到彭毕上任,至少是个有所为的领导。 在许一山的心底,彭毕与段焱华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彭毕胸怀大志,目光看得比段焱华要远得多。在对待茅山县未来发展的这条路上,彭毕所表现出来的很多看法和意见,居然与许一山有不谋而合的异曲同工之妙。 而段焱华似乎比彭毕稳重得多。 段焱华的发展理念一直停留在一个“稳”字上面。他最崇尚的做法就是土地财政政策。以段焱华的话来说,土地财政是最安全,又最具有持续性的财政办法。 因为按照国家规定,土地出让的最长时间在70年,换句话说,70年时间一到,土地又回到自己手里,又可以成为手里掌握的巨额财富。 而不管是发展工业、农业,还是旅游,都具有不可控的风险。与其冒险,不如守成。 茅山县就好比一个巨大的蛋。段焱华是固守着蛋壳不想被打破的人。而彭毕,却是想方设法急于要打破蛋壳重生的人。 彭毕的这种破壳而生的发展理念,与许一山完全一致。 这就造成了许一山在心里支持彭毕,而在表面上与段焱华随波逐流。 正文 第469章 小组讨论 人代会第二天议程,上午分组讨论,下午表决通过茅山县未来五年经济发展纲要。 许一山没分在洪山镇小组讨论,而是被安排去了古山镇。 坐镇古山镇的组长是镇党委书记刘文,县领导恰恰是彭毕。 许一山进去小组会议室时,彭毕已经先他一步到了,正在给代表们讲话。 他没敢声张,悄悄想找个地方坐了。却被刘文看见,招招手喊了他一声,“许镇长,你过来我这边坐。” 通常小组讨论都是以镇为单位,大镇单独讨论,小镇两个或者三个合在一起讨论。 古山镇在茅山县算是小镇,代表人数只有洪山镇的一半。因此,他们是三个镇合在一起讨论。 讨论主题是对未来五年全县经济发展计划的看法、建议,根据经济报告上的问题提出自己的意见,提案委员会会适当加以补充和修改。 彭毕看他进来,微微一颔首,算是招呼。 许一山昨晚睡得晚,今早就起得晚。 本来他是打算今天请一天假的,陪陈晓琪去医院检查一下妊娠情况。 陈晓琪怀孕快一个月了,还没去过医院作检查。曾臻放心不下,已经催过几次,让他们夫妻找个时间去医院检查检查,有备无患。 起初是陈晓琪脸皮薄,不肯去。 她一去医院检查,不就等于告诉全县的人,她陈晓琪怀孕了?想起自己昨天还是个美若天仙的姑娘,今天就去医院检查胎位,成了一个有身孕的女人,这种落差一时之间还没法适应。 陈晓琪不去,许一山不好逼着她去。 昨晚陈晓琪突然主动提出来去医院检查,许一山又惊又喜,满口答应。 两个人柔情蜜意了半宿,等到许一山醒来时,已经过了开会时间。 于是他打电话给组委会请假,接他电话的恰好是曾臻。 曾臻让他过两天等人大会开完再去,不急着这一两天。说完,贴着话筒低声叮嘱,“一山,今年是换届选举年,你不要随便请假,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有了曾臻这句话,许一山不敢怠慢。可是紧赶慢赶,等他赶到会议室,讨论已经进行了半个小时。 彭毕在发表讲话过后,将时间留出来给与会代表发言。 代表们发言都很踊跃,主题都是奔着一个目标去的,那就是茅山县太穷,经济发展太慢。 许一山留心看了一遍,发现两个镇的代表大约有十五六个人。 按照规定,每个人发言时间不得超过五分钟,这样很快就轮到了许一山面前来了。 彭毕主动介绍道:“这位许一山同志大家应该都不陌生吧?他老家可就是你们古山镇的。今天把许一山同志安排来古山镇参加讨论,就是想让他为家乡发展出谋划策。大家欢迎吧。” 会议室响起一阵掌声,所有人的眼光都来注视着他。 许一山突然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屁股底下如坐针毡一般的难受。 他生在古山,长在古山,当然对古山怀有深厚的家乡之情。 可是让他给家乡出谋划策,那就真的难为了他。因为他对家乡还真没想出来要采用什么办法,才可以走出一条新路来。 有代表在低声议论,“这不是在洪山镇炸桥的那个人吗?” “听说他被双规了啊,怎么又成了人大代表了?” “人家娶了最美县花做老婆,财色双收,命好。” “听说这人胆子大,敢做事,是个人才。” 议论的声音很低,许一山却字字句句,听得清清楚楚。 许一山事先就没做准备,因此没打算发言。 他有些尴尬说道:“我就算了,把时间留给其他代表吧。” 彭毕笑道:“那怎么行?各位代表也不会答应啊。你作为从古山镇走出来的干部,对家乡不能没有建设性的意见吧?” 坐在彭毕身边的刘文赶紧接过去话说道:“就是,许镇长,我可还盼着你给我引路啊。” 许一山双手乱摇道:“不敢不敢,刘书记你这玩笑开不得。说真的,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想说的话。我觉得古山镇在历届党委政府的领导下,各项工作都开展得有条不紊,稳步前进,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彭毕拦住他的话头说道:“一山同志,今天不是评判古山镇的工作。” 许一山讪讪道:“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突然,代表当中有个人问:“许镇长,听说你在洪山镇搞了一个油脂基地,怎么没动静了?是不是洪山镇不支持你啊,要不,你把项目引到我们古山镇来吧。” 许一山心里一跳,眼光去看彭毕。 彭毕不动声色,似乎没听见一样。 代表又道:“许镇长,你可是是我们古山镇人,你要为我们古山镇想办法才对。” 许一山面带微笑,赶紧道:“会的会的。我一定尽能力为家乡建设添砖加瓦。” 彭毕作为代县长,不能总留在古山镇这一个小组讨论。 人大会第二天的分组讨论,其实也是领导联络地方代表感情的最佳时机。 按照惯例,县委四大班子主要领导人,都会在这个时间段看望与会代表。 果然,彭毕起身要离开。他除了参加古山镇代表团的讨论,还要看望其他小组代表。 刘文赶紧起身送人,许一山本来没想着去送彭毕。毕竟,他在古山镇代表团这边也算是客人。 彭毕却主动招呼他,“一山同志,你陪我一起去吧。” 许一山惊疑地看着他,小声问,“我?” “对,就是你。”彭毕微笑道:“其他代表还在等我过去,走吧。” 县长有请,许一山没理由拒绝啊。 他迟疑片刻,拿了自己的笔记本随彭毕出门。 彭毕没直接去看望其他代表团的代表,而是转去休息室了。 会务组设立了专门的休息室,供领导与代表临时休息用。 一进休息室门,彭毕便示意秘书去关了门。 秘书懂事地关了门,并守在门口。县长在里面休息,其他代表不会贸然闯进去。 许一山心里一阵乱跳,他心里在想,彭毕突然带他进来休息室,绝对不是休息那么简单。 果然,彭毕在注视他好一会后,突然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许一山装作满脸迷茫的样子道:“彭县长您客气了。” “一山啊,明天是最关键的时候了,你准备好了吗?”彭毕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 许一山愈发迷茫,准备好什么?有什么好准备的? “有些人只以为做事天衣无缝,他们永远不会懂得,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别有用心的阴谋诡计,最终注定要失败。” 许一山小心翼翼地问:“彭县长您准备好了?” 彭毕大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倒想看看,什么人能掀起惊涛骇浪。” 许一山迎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两人心照不宣相视一笑。 正文 第470章 紧急叫停 每届人大会选举的最后一天,都是最热闹和最喜庆的一天。 但今年的最后一天却显得有些诡异。 诡异的现象在人大会的第二天就表现出来了异像。上午各小组讨论时,洪山镇代表团团长段焱华没如期参加小组讨论会。 下午举行的第二次全体会议上,也没看到段焱华的身影。 代表们开始议论纷纷,各种猜测的声音不绝于耳。 洪荒心慌意乱找到许一山,打听段焱华的下落。 许一山哭笑不得,道:“洪老板,你们不是在一起吗?怎么问我了?” 洪荒顿足道:“关键时刻,老段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要我怎么办?” 许一山试探着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办屁!”洪荒骂了一句粗话道:“你是不晓得,好多代表在我这里打听消息,问我明天还要不要投老段的票。” 许一山迟疑着道:“就算段书记票数超过彭毕,上面也不会安排段书记取代他吧?” 洪荒苦笑道:“事在人为,上面领导也得尊重民意。现在问题是老段凭空消失了,很奇怪嘛。” 许一山提醒他道:“你问过黄总没有?” 洪荒垂头丧气,“问过了。他也不知道老段去了哪里。” 段焱华突然从代表们眼里消失,小道消息很快便铺天盖地而来。 有人说,段焱华身体得了急病,连夜送去市医院抢救去了。 也有人说,段焱华肩负重要任务,临时从人大会离开办大事去了。 各种各样的谣言满天飞,弄得许一山心里也没底了。 他昨天跟着彭毕去看望了全县的代表,心情却一直高兴不起来。 每一个与他握手的代表,他第一个反应就是他在洪荒手里拿了多少钱? 谣言有好的,也有坏的,没人可以甄别那个消息是真的,那个是假的。 许一山留意了一下黄山书记和彭毕,发现他们似乎并没受到段焱华失踪的影响。因为他们的神色一如既往,根本看不出来有任何异样。 最急的人就是洪荒,他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乱转,到处打听段焱华的下落。 从洪荒哪里得知,连黄大岭都不知道段焱华去了哪里,这事就显得太蹊跷了。 有一点许一山心里有底,黄山和彭毕都没表现出来慌乱,甚至都没过问谣言,由此可以证明,至少他们两个知道段焱华的下落。 一夜过去,洪荒居然白了不少头发。 他将许一山堵在大会堂门口,拉着他就往一边走。 许一山跟着他走到一边去,狐疑地问:“洪老板,你拉我有事?” 洪荒脸色苍白地说道:“我昨晚想了一夜,发现这事很蹊跷。我的意见是取消原计划,你觉得呢?” 许一山小声问:“什么计划?” 洪荒急得要跳起来,他压低声道:“就是投票计划啊。我感觉这里面很诡异,最好不要冒险了。” “段书记同意了?” 洪荒急道:“他人不见水不流的,这是把我放在火上烤啊。我顾不上了,先保自己要紧。” 许一山试探着问:“怎么保自己?” 洪荒苦笑道:“我昨夜基本是一夜没眨眼啊。我想过了,如果今天老段没出现在投票现场,原计划作废。” “他们都知道了?”许一山悄悄指着正往大会堂里走的代表们问。 洪荒点点头道:“我都通知下去了,如果老段不在现场,绝对不能再投他的票。” 许一山嘿地笑了,道:“如果是这样的结局,洪老板你可亏大了。” 洪荒摇摇头道:“人生哪里没风险啊。我就当做生意失败了,亏了。” 许一山好奇地问:“一共付出了多少?” 洪荒迟疑片刻,伸出两根手指头晃了晃道:“这么多。不过值得嘛。这就好比投资,投资不一定每次都赚钱,是不?也有亏钱的时候。” 洪荒在最后一刻紧急叫停计划,让许一山感觉一块石头落了地。 他并不是担心段焱华通过这次选举坐上县长的宝座,而是担心如果计划得以推行下去,即便还是彭毕上任,茅山县的政治生态将从此陷入内斗的残酷局面。 领导都将心思花在尔虞我诈上了,谁还会真正关心老百姓?群众还怎么去相信政府? 段焱华突然隐身,确实耐人寻味。 许一山想了很多假设的可能性,最终都被自己推翻。 换届选举是大事,市里要派领导过来坐镇。 一大早,衡岳市领导就到了茅山县。 许一山和洪荒一前一后走进大会堂时,大会堂里已经坐满了与会代表。 上午九点半,投票选举开始。 选票发了下来,许一山看着选票上的三个名字——彭毕、封树山和段焱华,顿时有些迷茫起来,不知在谁的名下画圈,谁的名下画X了。 这次差额选举是茅山县历史上仅有的两次。 前一次还在二十多年前了。 以后的选举,一律采用等额。也就是说,选票上就一个名字,选也得选,不选也得选,没有选择的余地。 在茅山人的记忆里,还残留着二十多年前的那次选举。 那次也与今天的情况相差不多,名单中的二号人物,完美击败排在第一的候选人,当选为那一届的县长。 如今,段焱华故伎重演,结果谁也不敢预料。 大会堂里的代表们,个个表情凝重。会堂里的气氛似乎凝固,静得连掉一口针的声音都能清晰可闻。 他们都在想,究竟在谁的名字下画一个圈? 许一山偷偷看一眼主席台上的人,感觉他们都表情肃穆,各自低头看面前的文件。 突然,许一山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悄悄瞄了一眼手机,发现是胡进发来了一条短信。 “老段在我这里。” 许一山顿时赫然开朗。 他没再犹豫,在彭毕名字下端端正正画了一个圈之后,第一个起身走向投票箱。 有了许一山带头,其他代表跟着起身鱼贯走向投票箱。 计票工作很快展开,十几分钟后,市里来的领导当场宣布,彭毕同志高票当选,荣任茅山县县长。 尘埃落定,许一山悄悄舒了口气。 他转头去看洪荒,发现他神情低落,居然红了眼圈。 人大会在选举结束后降下了帷幕。 从现在起,茅山县将正式开启彭毕时代。 未来会是什么,许一山没敢去细想。 正文 第471章 孙武归来 段焱华精心策划的选票战争最终没有打响,茅山县为此避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政治事件。 人大会结束,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代表们完成投票使命后,各自返回自己的岗位。 许一山在第二天回去洪山镇,回去的第一件事就准备去云雾山看望唐欢他们。 人还在半路上,突然接到孙武的电话,让他明天去机场接他。 孙武在过完年后就回去了马拉西亚。 年前他说过要给许一山惊喜的话,一直没见着惊喜到来。 孙武回来过年,解决了他家庭经济的窘迫。听春花嫂子说,他给了一笔不少的钱在家。 具体多少数目,春花嫂子没说,许一山也没想着要问。 但,孙武一家已经不需要他任何资助了。 听孙武要他去接,许一山为难道:“我这才刚回来上第一班,你又让我去接你。先说好,我可是没车的人,到时别嫌弃我的车不好。” 孙武不屑地笑,“不就一台车吗?你喜欢什么车?我送你。” 许一山赶紧道:“打住,车就免了。回来就好。” 孙武道:“我说过要给你惊喜的。你这次来接我,就不要开车来了。我有办法。” 许一山只好答应,反正借车这事是丢面子的。过去他用车,总找老董借。 虽然老董嘴上没说什么,但他明白人家心里也是不舒服的。 借车有风险,车主需谨慎。 现在陈晓琪怀孕,开车不方便。陈晓琪几次让他开车来上班,但都被他婉拒了。他觉得一个大男人开老婆的车来上班,是很丢面子的一件事。 关键陈晓琪的车是她自己买的,他许一山没掏过一分钱。 孙武这次回来,究竟会带给他什么惊喜,他没多想。不过,他有一个预感,孙武这次回来一定是有任务的。 许一山半路转回来,没去云雾山村了。 他没告诉任何人去接孙武,只是与曹朝阳打了个招呼,一个人悄悄去了省城。 打车去了机场后,等了一个多小时,孙武乘坐的飞机落地。 许一山等在接机口,看着人流从里面涌出来。未几,便看到孙武西装革履的,戴着一副墨镜,昂首挺胸出来了。 他正要张口喊,猛地发现孙武身边还跟着一个人,居然是余艳。 余艳第一条胳膊穿着孙武的手臂,这让许一山蒙地想起有个传说。说是孙武已经与余艳搭上了线,准备将春花嫂子母子抛弃,另寻新欢。 上次孙武回来时,许一山想找他求证,遗憾的是一直没找着机会。 眼看着两人显得那么亲密,俨然热恋中的情侣一般,许一山的心里不由猛地往下一沉。 孙武已经看到了他。 他挣脱余艳搂着他的一条胳膊,举起手来喊道:“老弟,老弟,我在这。” 许一山迎上去,与孙武拥抱了一下,真诚说道:“欢迎回家。” 孙武大大咧咧一笑,将余艳拉过来介绍道:“我秘书,小余。” 许一山与余艳对视一眼,各自含笑颔首。 大家本就不是陌生人,彼此间少了虚伪的客套。 三个人一起去拿行李,余艳在前,许一山与孙武走在后边,瞅着机会,许一山指着前面的余艳,试探地问了一句:“你们是......” 孙武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压低声道:“你觉得是什么?” 许一山小心道:“你没做出对不起嫂子的事来吧?” 孙武不答,撇开话题笑道:“老弟,我这次回来,有事麻烦你。” 许一山笑道:“别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你尽管开口就是。” “好!”孙武答得很爽快,笑道:“为了证明你说的话是真心的,哥哥我要送你一样东西。你若不要,就是假话。” 他解释道,这东西他还在马来西亚的时候就定好了,只等着他回来提货。 许一山好奇地问:“你要送我什么东西?” 孙武卖着关子道:“等下见到了,你就知道了。” 孙武这次回来,除了通知许一山外,没惊动其他任何一个人,甚至连春花嫂子母子他都没告诉。 三个人拿了行李,叫了一台出租车,直接去往省城。 许一山在车上笑道:“老孙,我说开车来,这样我们就不要绕到省城里面来了,直接从机场往茅山走,省事多了。” 孙武摇摇头道:“老弟,你怎么比我还急?到了省城,不呆上一两天,怎么能让哥哥我找到成功人士的感觉?” 许一山又好气又好笑,孙武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与过去的他相差太大了。 他不会知道,孙武要留在省城住几天,有另外的打算。 他们来之前已经订好了酒店,是省城最好的酒店。 等放下行李后,许一山才惊异地发现,孙武居然要与他住一起。 他笑指了指隔壁余艳的房间,迟疑着问:“你不去陪她住?” 孙武深深看他一眼,叹口气道:“老弟,你看错哥哥了吧。你以为她是为什么人?” “不是你秘书吗?”许一山逗着他笑道:“男老板,女秘书,标配嘛。不是流传着这么一个笑话吗?白天秘书干,晚上干秘书吗?” 孙武哈哈大笑,擂了他肩膀一拳道:“老弟,你变坏了啊。” 两人嘻嘻哈哈说笑了一阵,余艳过来他们房间聊天。 她穿着很得体,直筒裙将她的身材勾勒得曲线毕露,令人生出遐想。 她往椅子上一坐,一双膝盖微微地斜倒在一边,仪态便显得端庄了许多。 这种坐姿,是东南亚有修养,有学识的女人标准坐姿。内敛而不张扬,秀外慧中,流露出东方女人身上蕴藏着的迷人气质。 东方女人都讲究内敛,不像西方女人,热情而张扬。 她看了许一山一眼,莞尔一笑道:“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许一山客气地回了她一句。 机场短暂的会面,他们没能寒暄。现在到了酒店,一切都放松了。 “孙总说,你是他在国内最好的兄弟。”余艳抿着嘴笑,笑容在她明净的脸上荡漾开去,宛如在平静的水面扔下去一块石头,荡起的涟漪。 余艳是个混血的女人,因此她身上既有东方女人的典雅,却又流露出西方女人的不羁狂野。 她指着孙武微笑道:“他身上很有男子气。” 许一山笑道:“必须的嘛,我们孙哥行伍出身,他的男子汉味道,不是别人能学得了的。” “可是你身上我还感觉道另一种味道。”余艳嫣然一笑道:“你知道是什么味道吗?就是读书人的味道,儒雅的味道。实话说,孙总没有。” 许一山尴尬道:“孙哥的男子汉味道,我没有啊。” “不,你的男子汉味道比他还浓。男子汉味道又不是蛮横,而是一种气质,说白一点,就是能给人一种安全感嘛。” 许一山顿时语塞。 他转头去看孙武,发现孙武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正文 第472章 天降横财 在省城呆了两天,许一山有些坐不住了。 茅山县刚开完人代会,各项工作都要步入正轨。 新县长彭毕一改过去谢飞的工作作风,办事雷厉风行,且说一不二。这在他还顶着一个“代”字的时候就已经显现了出来。 如今“代”字摘去了,他成了真正意义上的茅山二当家,其锋芒即便是黄山书记,也会选择有意识地回避。 彭毕能来茅山出任县长一职,其背景就值得人浮想联翩。 试想他是全衡岳市最年轻的领导人,如果背后没人,他怎么可能鹤立鸡群? 黄山是个聪明人,他坐的这趟末班车已经让他心存侥幸了。他不想有任何大的变故,只想着安安静静,平平平安安度过这一届,成就功德圆满,解甲归田。 因此,彭毕在正式被任命之后,他几乎是放手让彭毕去干了。 因为,茅山县有再大的政绩,他也不会因此而得到提拔升迁了。他的年龄已经限制他这一辈子能走得最远的路,就是茅山县委书记的任上了。 同样,茅山县出了问题,责任他也能一推六二五,干干净净。 比如这次段焱华差点弄出来的政治风波,他事先是警告过段焱华的,不要轻举妄动。 然而段焱华岂会听他的警告?在段焱华看来,黄山的确是老了,失去斗志了。他自己如果再不争取,可能就会陷入“处级陷阱”再无机会。 所谓“处级陷阱”,其实就是一些人总结出来的仕途经验。 在体制内,从科员到正科级,一般只需要三到五年就可完成积累。 从科级到处级,这是为官之道的第一道大坎。 绝大多数的人,一辈子就止步在正科之内,很少有几个能进入处级干部序列。 体制内的人都清楚,科级不算领导,最多就是一个吏。只有达到处级以上,才有资格进入高干的行列。 然而此高干与彼高干又有着天壤之别,处级干部在严格意义上还算不得真正的高干,只有上升到厅级,才算是人生赢家。 但要想从处级进入厅级队伍,其难度之大,已经远超普通人想象了。 试问诸位,大家身边科级干部如云吧,处级干部也垂手可得吧?但厅级的领导,多少人一辈子能有机会共坐一席,握手言欢呢? 森严的干部级别,将在一个阶级内的人分为三六九等。 即便如胡进,空降衡岳市之前已经是司局级干部,在衡岳市基本属于一枝独秀的人物,可是在偌大的燕京城里,他又算得了什么大人物呢? 回到“处级陷阱”话题上来,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就是说,一个人的仕途走到了处级级别,基本达到了普通人的人生巅峰了。 处级是一个巨大的坑,将98%的官员扔在坑底无法爬出来。 由处级往上走的人,实属凤毛麟角,首屈一指。 有人说过,出名要趁早。 其实,为官之道,何尝又不是如此。 毕竟,年龄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坎。在一定的年龄期内没走到预定的位子,基本可以放弃过去的理想了。 彭毕的年龄优势,目前在衡岳地区无人能及。 换句话说,他是最有前途的官员之一,只要他守住底线,站稳脚跟,未来不可限量。 许一山在陪着孙武将省城名胜古迹基本走了一遍后,开始试探着提出,他得回茅山去了。 孙武含着笑道:“老弟,你急什么?该回去的时候,我们自然就回去了。” 许一山道:“我与你不同,你是老板,我可是个打工的。” 孙武笑嘻嘻道:“你不用提醒我,你不就是个镇长吗?领导干部嘛。再说,洪山镇没有你就不转了?安心玩几天,好不好。” 许一山斩钉截铁道:“不行了,再不回去,别人该说我闲话了。” “让他们说去啊。”孙武不以为然地笑道:“到时候你做一件事,顶得上他们做一辈子。” 无论孙武怎么挽留,许一山都强烈地表示,第二天他就回茅山。 孙武没表态回不回去,下午突然通知许一山,陪他一起去参加一个宴会。 许一山楞了半响,他没听说孙武在省城还有人啊。 孙武看他不解的样子,解释道:“老子当了一辈子的兵,还没几个兄弟吗?” 许一山听说他去与战友聚会,表示自己去不太方便。但孙武坚持要他一起去,并神秘地笑道:“老弟,你去,绝对不让你后悔。” 在孙武的强烈要求下,许一山勉为其难陪着他去赴宴。 这一去,还真让他感到特别的意外。 接待他们的是孙武的老战友,说严格点,应该算是孙武的老领导。 他们过去都在一个部队,部队属于工程兵序列。在裁撤的时候,把部队的番号都注销了。 老领导回到地方后,由于在部队的级别就非常高,因此直接进了省委,是省委副秘书长。 这个级别有点吓人了,许一山在见面之后,不由肃然起敬。 孙武在饭前与副秘书长单独会谈了有半个小时。这半个小时里,许一山与余艳坐在外面的沙发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闲话。 在交谈中,许一山得到一个令他吃惊的消息。 严华准备将家产的一半交给孙武,算作是他代祖上对留在大陆的亲人们的补偿。 许一山小心翼翼的问:“这一半的家产,大约是多少?” 余艳想了想道:“大约五十几个亿吧,我说的是美金。” 许一山这一下吓得不轻,他暗自算了一下,五十亿美金,换算成人民币,就是350亿。一夜之间,孙武就成了百富榜上数一数二的人物了? 他狐疑地问:“严总手笔这么大?” 余艳浅浅一笑道:“严总找到了亲人,比什么都高兴啊,他恨不得将全部家产都交给孙哥呢。” “为什么?”许一山惊呼出声。他暗自想,这个严华看起来不傻啊,难道他没孩子?不会将家产都遗传给自己孩子? 余艳显然猜透了他的心思,她淡淡笑道:“你是在想,严总为什么不将遗产留给自己子孙吧?” 许一山老实点头,道:“我确实有这个疑惑。” 余艳没再解释,许一山正想刨根问底,孙武会谈的门突然打开了,他与副秘书长一前一后出来了。 整个晚宴上,许一山都表现得心不在焉。 他一直在想,孙武突然有了这么多钱,他的人生算是彻底改变了。 严华没能在茅山完成的心愿,孙武还会接手完成吗?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喝酒后的微醉,以至于副秘书长离开时,他都没主动上去与领导话别,而是等着副秘书长主动过来与他握手。 孙武被天降横财砸中,这是无数人做梦都想要得到的机会。 但许一山没有眼红,更没嫉妒。 他只是想,孙武拿着这么多钱,就该干一件轰轰烈烈的事。 正文 第473章 要人还要权 孙武找了一辆还没挂牌的新车回茅山。 车有了,却没司机。孙武便笑着对许一山道:“老弟,这得辛苦你开回去。” 许一山绕着车转了一圈,赞叹道:“好车。老孙,这车得上百万吧?” 孙武摇摇头道:“原装进口,落地价差不多这个数。”他晃了晃两根手指道:“两百多万吧,不算贵。” 许一山笑骂道:“老孙,你真成了土豪了啊,两百万还不算贵?” 按孙武的说法,车是他找老领导借的,司机没空,只能让他们自己开回毛山去。 许一山也没多想,觉得身价几百亿的孙武,坐个几百万的车,实在是算不得奢侈。 他前脚刚到茅山,就接到了彭毕的电话,让他立即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彭毕手头有两件事,一件是打通云雾山村通往外界的路。另一件是启动虹桥重建计划。 彭毕问他,想负责那一项的工作? 水利基金的援建款已经到达茅山县的财政专户上,就等着计划启动了。 彭毕在正式任命后,准备动用他带来的资金,第一笔款子就投在云雾山的通路上,以兑现他在云雾山村许下的诺言。 两件都不是小事,每一件事都会牵动无数人的心。 彭毕直言不讳道:“许一山,本来我想将两个工程都交给你负责的,但是考虑到你的精力有限,所以决定你挑其中任何一个担子。你自己决定,负责哪块?” 许一山心里很激动,云雾山通路,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 虹桥重建,更是他心心相念的牵挂。 虹桥被毁,一年过去了。在这一年里,每当他想起这件事,内心便会充满无限的愧疚。他不是后悔桥炸错了,而是埋怨自己没能及时恢复好被炸的桥。 相对于虹桥重建,云雾山通路计划就显得轻了许多。 他想了想道:“桥当初是我主导炸毁的,我想让虹桥在我手里重新焕发出来生命。” “你想好了?”彭毕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 “想好了。”许一山一咬牙道:“我来干。” 彭毕没出声了,他沉吟好一会,暗示他道:“一山,虹桥这边的麻烦比较多。与原来的承建商合同关系还没正式理顺吧?” 许一山苦笑道:“这件事已经通过诉讼了。” “可是对方还有上诉的权力。” “过了上诉期了吧?”许一山犹豫着问,他心里也没底,毕竟在茅山法院裁决书出来之后,再没任何关于虹桥的消息传出来了。 彭毕摇了摇头,拿了一份应诉通知书出来道:“你看看,现在对方把县政府也告了。” 许一山扫了一眼应诉通知书,果真发现茅山县被列入了第二被告。 在原告栏里,原告主体还是黄大岭的公司,但法人的名字已经不是黄大岭,居然换成了颜八。 “我看,虹桥重建这件事就交给老段来负责。”彭毕不动声色地说道。 “段书记?”许一山顿时陷入了迷茫。 彭毕难道不知道段焱华与黄大岭他们之间的关系?他忘记了刚刚过去的没有发生的政治风波? 彭毕淡淡笑了笑道:“我觉得老段来负责更合适。一来他是常委,代表着县里。另一方面他是洪山镇党委书记,是地方上最高的领导。第三,老段在洪山镇工作多年,熟悉地方工作,在协调关系上,更能发挥作用。” 许一山点头道:“彭县长您说得在理,只是......” “只是什么?”彭毕含着笑道:“一山啊,你的任务也不轻啊,我给你半年时间,你若是打通了云雾山的路,我提拔你。” 许一山连连道谢,心里还是有所不甘。 临走前,他突然说道:“彭县长,我还有个情况要汇报。” “说。” “孙武回茅山了。” 彭毕一愣,半天没反应。 “他这次回来,有没有什么打算?”过了好一会,彭毕才试探着问。 许一山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不过,我想启动茶油基地的项目。” 彭毕随口答了一句,“好。” “我想问你要几个人。” “要谁?”彭毕警惕地看着他,似笑非笑道:“许一山,你觉得身边的人还不够用吗?说吧,想要谁?你安排他干嘛?” “董一兵。”许一山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道:“水利局的。” 彭毕没表态。 许一山趁机又说道:“还有一个人,地方志的老吴,我也想要。” 彭毕忍不住问:“你要这些人做什么?” 许一山没回答他,径直说道:“彭县长,我说心里话啊,除了要人,我还要权。” 彭毕吃了一惊,“要权?你要什么权?” “我现在就是洪山镇的一个副镇长,说话能有多大的作用啊。我想要一个说话算数的权。” 彭毕迟疑了片刻,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他指着许一山道:“看来,你的野心比谁都大。许一山,你是个危险分子啊。不过,对我胃口。” 其实许一山是硬着头皮说出这番话的,他知道这样的机会不多,与其以后被动,不如先伸手要权。 他清楚彭毕在这时候不可能给他什么权,他只是想传达给彭毕一个印象,他许一山以后说话必须作数。 没人知道他要老董和老吴做什么。 老董在别人眼里,永远都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人,过着他淡泊的日子。 当然,大家都知道,老董的生活质量以及社会资源,整个茅山县少有人能与之匹敌。 许一山开口要老吴,就让人跌破眼镜了。 老吴不是与世无争,而是徒劳无功。 他一辈子都想出人头地,却被黄山死死摁在地方志办公室里,让他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老吴与黄山之间的过节,传说是因为黄山读错了几个字而引发的。 那年,茅山一中考出了全市状元,黄山亲自给状元郎颁奖,结果在发表讲话时,将莘莘学子读成了辛辛学子,惹得老吴当场指出他读音错误。 也就在那次之后,老吴的境况变得越来越微妙,最终被安排进了地方志后,就像被电焊焊住了一样,再没挪动过屁股。 许一山要这两个人,当然有他的作用。 但现在还不是说出他们作用的时候,他得先将这些人归拢在自己身边,一旦需要就拿出来。 彭毕告诉他,他要人也好,要权也好,都得等过会。 彭毕在正式任命后,还没召开过一次常委全体会议。 他需要一次会议来表明自己的立场和执政方向。 彭毕正式向许一山发出隆重的邀请,要求他列席县委常委会议。 正文 第474章 列席常委会 茅山县常委会在彭毕正式出任县长的第一个月的最后一天召开了。 县委书记黄山亲自主持会议,与会人员除了县常委十一人之外,如许一山这样列席的人员居然达到了五个之多。 常委会议是全县有重要事项需要决策的时候才开。这与十几年前有了明显变化。 过去,领导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开会。 现在,领导将更多的时间放在实际考察调研当中去了。这样才能更多的接触到群众,了解到民间疾苦,倾听到群众呼声。 曾经有一段时间,领导只需要坐在家里听汇报,甚至都不知道天晴还是下雨。 如今领导们都深知自己不深入基层,根本掌握不到第一手真实的数据。 换言之,现在当领导,讲究了务实。 因为这些改变,会议就比过去少了许多。比如常委一级的会议,通常一个月才开一次,甚至几个月不开的情况也有出现。 换届选举过后,常委班子跟着要调整。 书记、副书记、县长、宣传部长、统战部长,是铁打的常委。常务副县长、副县长会因为变动而出现异动。 通常,县委办主任必定是常委之一。但茅山县的县委办主任却不是常委,反倒是下面大镇洪山镇党委书记列席常委一职。 许一山悄悄观察了一遍,发现来看会的人个个都显得心事重重一样,很少看到有人脸上露出笑容。 他属于列席人员,座位不在椭圆形常委席上,只能安排在椭圆桌后面临时安排的椅子之上。 列席人员先入场。 许一山坐下没多久,常委们开始鱼贯进入。 这是许一山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茅山县的核心人物。他们代表了整个茅山县,是完全能左右茅山县未来走向的关键性人物。 黄山书记首先对彭毕同志当选为茅山县长表示了热烈祝贺。 会议室响起一阵掌声。掌声说不上热烈,却很有礼节。 介绍完彭毕之后,黄山将会议的主持权让给了彭毕。 今天的会议主题,是商议茅山县全年经济发展的方向。 过去的常委会,无论会议主题是什么,黄山书记都是永远的话语权第一人。 今天的常委会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话语权似乎不再被黄山独自掌握了,彭毕的发言,更体现出来他在茅山县话语权上的分量。 按理说,黄山为书记,主要职责是管理意识形态一类的工作。 彭毕为县长,主要任务就是抓社会经济发展。 本来这两者之间泾渭分明,但过去的黄山是眉毛胡子一把抓,无论意识形态,还是经济规划,都由他一个人说了算。 彭毕面容严肃,却掩饰不住春风得意。 他环顾一眼会议室,清了清嗓子道:“同志们,我彭毕今天能与各位共事,谈不上缘分,也不是感情,而是责任。作为领导干部,我们时刻都要谨记责任二字的重要性。一个人没有责任感,特别是领导干部没有责任感,问题是非常严重的。” 彭毕一开口,语气就显得不太友好。 人嘛,都是这个样,在没有达到目的之前,可以忍受任人摆布。一旦达到目的,便会底气十足,甚至翻脸不认人。 彭毕头上还顶着一个“代”字时,他即便看到一张没有生命的椅子也会满脸堆笑,客气不已。 在代字取消掉以后,他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最直接的表现就是过去别人都称赞的脸上微笑,如今再也看不到半丝了。 不能说彭毕说话没有艺术性。 他在大谈一通责任后,话锋突然一转,高度赞扬起黄山书记的丰功伟绩来。 黄山紧绷的脸色,在彭毕不断的溢美之词中逐渐舒展开。 这是他在茅山县开的第一个常委会,但他的地位与许一山有着天地之别。 身为县长的他,将与书记黄山平分天下。 彭毕的一番发言,似乎镇住了与会人员。 赞美一通黄山后,彭毕又将话题扯到茅山县的现状来。 这段时间他基本实现了自己的诺言,全县23个乡镇,他没落下一个,全部走了个遍。 他纵观全局,提出两条要求,全县必须坚持两条腿走路。一条腿是继续依照县委黄书记在市经济会议上的规划,将“旅游兴县”作为立县之本。 第二条腿就是依托茅山县自然资源,发展工业和商贸。 就在大家都以为彭毕要展开往纵深谈的时候,他却突然抬起头,眼光落在许一山身上,招招手道:“一山同志,你来谈谈具体想法吧。”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不知道彭毕葫芦里卖什么药。 许一山也不例外,他只是来列席常委会的,就是一个只听不说的角色。 何况,彭毕事先也没与他打招呼,让他准备在会议上发言。 突如其来的邀请,让许一山感到惊讶之余,不免心生惶恐。 尽管“旅游兴县”和“工业商贸”齐头并进是他的设想,也是他与彭毕在交流中流露出来的理想。但他一直以为,这只是理想。要想实现,困难重重。 就在他迟疑着准备起身的时候,突然响起一个声音道:“许一山同志是列席常委会的,会上作具体工作发言,我觉得不太妥当。” 大家闻声看去,发现是段焱华在说话。 段焱华面无表情,语气冷淡。 他说出来的理由居然无可驳辩。 县级常委会是很严肃的会议,如非特殊情况,通常会将常委身份以外的人排除在外。 当然,有时候为了会议的需要,会适时邀请人列席,但被邀请的人在会上,只有接受质询的身份,断无指点江山的地位。 彭毕让许一山具体谈谈茅山县未来发展纲要,意欲何为? 局面一下陷入尴尬的僵局。 许一山犹豫着要不要起身。 彭毕提议,段焱华反对,对立情绪在这一瞬间就暴露无遗。 没有人吱声,每个人心里都明白,这是段焱华在向彭毕发难。 人代会之前,洪荒以自己想要竞选市代表的名义,到处联络各位代表的感情。在这个会议室里,没有一个被遗忘掉。 明白人自然明白,洪荒竞选市代表只是一个幌子,他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段焱华的选票。 本来一场不可避免的选票大战在即,就连许一山有时候想起来都会害怕的政治风波,却因为胡进的悄然出现而烟消云散。 许一山心里明白,是他的电话起到了作用。 但他不知道胡进会用什么办法来避免这一场风暴。 事实证明,胡进的智商远超常人。他不动声色地临时将段焱华从茅山县人代会调开,悄然无声的就化解了这一场危机。 这种手法,让许一山不禁暗自拍案叫绝。 许一山正在进退两难之际,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我觉得请一山同志说说是可以的。” 正文 第475章 常委会上的交锋 黄山的表态,就是一锤定音。 许一山被请到椭圆形会议桌前,发表他对茅山县经济发展的具体看法。 段焱华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阴沉得似乎要拧出水来。 这次常委会让他感到太失落,太没尊严了。 过去,县里开常委会,段焱华可是除了黄山之外,唯一一个能在会上长篇大论,发表高见的人。 任何一场会议,无论规格高低,规模大小,话题的引导作用都非常重要。 段焱华就是每次常委会上话题引导者的角色。 而这次会议,彭毕几乎就没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反而将一个小小的许一山推到前台上来,这不是明摆着欺辱他段焱华失去话语权了吗? 身在圈子里的人就知道,会上发言的权重,直接体现一个人的地位。 段焱华过去能压住县长谢飞的势头,让堂堂一县之长的谢飞在会上没有发言的机会,其霸道与有恃无恐的傲慢,全然不将谢飞放在眼里。 而眼前的局面,似乎倾覆了过去的现实。 他几次去看黄山,希望黄山站出来替他说上几句话,哪怕是表一个模棱两可的态,他也能借机发挥,将彭毕的风头压下去。 遗憾的是,黄山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平静,他不但没替他说一句话,甚至眼光都没与他有过丝毫接触。 许一山在书记县长的鼓励下,勇气倍增。 他心里想,这样能当着全县核心人物都聚在一起说话的机会少之又少。 机会这东西,来时无声无息,走时悄然无声。 人生赢家,并非都是天生运气好,只是把握机会的水平与常人不同。把握住机会,就等于掐住了命运的咽喉。 他不想失去这个机会。他知道这个机会一旦丧失,从此将很难再得到。 短暂的慌乱过后,他平静了下来。 他这一平静,心里便如竖着了一面镜子。 他礼貌地环顾一周,脸上露出一丝谦虚的微笑,声音虽小,但字字句句清晰无比地说道:“感谢领导给我发言的机会,我就本人的一点想法,提出个人不成熟的意见,请各位领导批评指正。” 许一山列了三个主题,每一个主题只作了简短的说明。 他的第一个主题思想是发展全县的旅游事业,将云雾山、无修水库加以保护性的旅游投入,打造一个属于全茅山人民的旅游观光胜地。 第二个主题,依托茅山县拥有的天然茶油林资源,积极发展茶油深加工事业,将工业与农业紧密联系在一起,走一条以农助工,以工兴农的新路。 第三,他提议大家全面考虑茅山县水资源的利用,引导和鼓励发展养殖业。 许一山的三个方向,让人眼前立现一个具体的立体图画。 工业、农业、种植、养殖,旅游、商贸,每一个方向,似乎都光明在望,前程似锦。 他用了十几分钟一口气将内心的想法尽数倾泻出来。话说完后,不觉舒了一口气。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畅酣淋漓地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会得罪在座的不少人。 果然,他发言结束后,会议室里静得可怕,居然没一个人出声。 这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是赞成,还是反对,都在沉默中孕育,等待爆发。 他想过,他这样说,等于是否认了过去茅山领导的成绩。这是大忌啊。 可是他顾不了了,他想,要想成功,先得牺牲。 只要领导采用他三个计划中的任何一个,对茅山人们来说都是一个福音。 黄山第一个表态,他看了看许一山,微笑道:“一山同志,你的看法和想法非常好。茅山县现在到了不破不立的关键时期。我个人表达意见,支持你的看法。” 他带头鼓掌,其他人看书记鼓掌了,争先恐后地跟着鼓起掌来。 有了掌声,就是对他的肯定。 许一山紧绷的心,稍微松了一口气。 等他回到位子上刚坐好,段焱华紧跟着黄山书记表态了。 他似笑非笑地赞扬道:“想法不错,值得表扬。我提醒各位领导,许一山同志所表述的,不正是我们县这些年来一直在追求的目标吗?” 常委当中,居然有几个配合着他颔首。 段焱华正想发挥他的口才继续往下说,却被彭毕打断了。 彭毕摆摆手道:“今天不争论这些。既然下面的同志都看到了我们工作当中存在的问题,我想,我们现在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如何落实发展。” 段焱华的话被打断,他的脸色又阴沉了下来。 彭毕对他的情绪视而不见,提议当务之急是先将全县的基础设施全部落实解决。 第一个方案,就是打通云雾山的出山之路。 彭毕将云雾山修路计划上升为县级工程,这样就与洪山镇没有了直接联系。 修路的资金,是彭毕来茅山县时带来的,他想用在哪里,别人不好意思反对。 段焱华再次站出来反对。 段焱华说,云雾山是挂牌的国家森林资源,不允许开发,更不适宜人类居住。依照有关规定,应当将居住在云雾山山脉范围内的人都迁出来。 为确保森林资源不被破坏,云雾山的修路计划应当废止。 段焱华的公然反对,让彭毕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他冷冷道:“焱华同志,按你的说法,县里旅游兴县计划也应该跟着废止?” 段焱华道:“我没这样说。” 彭毕便笑,道:“你连修条路都反对,旅游怎么发展起来啊?” “我没反对旅游兴县计划。彭县长,你可不能随便给人扣帽子啊。” “是吗?我扣帽子了?”彭毕摇了摇头道:“焱华同志啊,你还得加强一下学习,要领会与时俱进的真正含义啊。” 这句话看似轻松,其实落得很重。 这不就等于在指责他段焱华没眼光,没抱负,没理想,没计划吗? 果然,段焱华觉得被彭毕狠狠扇了一记耳光一样,面孔瞬间变得涨红起来。 黄山适时插了一句话,“大家都不要激动,这是常委会,你们在会上吵,传出去不怕丢了脸?” 这是各打五十大板的话,果然,彭毕的神情也变得尴尬起来。 会上,其他人都不出声,看热闹一样的看着彭毕与段焱华针锋相对。 许一山看在眼里,心里突然浮现自己初到洪山镇时的境遇。当时的段焱华,对他不理不睬的态度,在今天看来,就是一股冷暴力。 而他,却不敢有任何不敬。 他当时的境遇,放在今天的段焱华身上,何尝不是一模一样? 他突然生出一种幸灾乐祸的心理出来,不禁会心一笑。 正文 第476章 荣升 常委会整整开了一整天。 许一山下午没去列席了。他的列席资格已经取消。 下午,是常委会的闭门会议,具体表决茅山县未来的几项重大事项。 会议结束后的第三天,县里发了通知下来,正式确定全县未来五年的整体规划。 规划的第一个事项,便是举全县之力,积极发展旅游。其中,云雾山列为首期开发目标。县里拟投入巨额资金加快建设。 许一山一连看了三遍,都没发现文件上出现“无修水库”四个字。 他不禁疑惑起来,是县里遗忘了无修水库,还是故意忽略了? 通知当中特意提到了一个事,为促进全县经济快速健康发展,县里拟成立一个新的领导机构,全称为“茅山县经济结构促进和改革领导小组”。 通知上没注明领导小组由那些人组成。这是一个悬念啊。 这份通知附件很多,并且在附件上明确规划了茅山县发展的几个步骤。 旅游开发是重头戏,茶油深加工和商贸摆在了三年之后。 许一山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旅游开发虽然来钱快,但前期投入是个漫长的过程。特别像茅山县这样的地区,要想完善一个旅游链条,非三五年能成。 茅山县将旅游这块列为重点中的重点,他觉得有点头重脚轻了。 彭毕的动作很快,通知出台后的第二天,茅山县人事发生了变动。 杨柳出任茅山县旅游局局长,陈晓琪担任茅山县团委副书记。 许一山在名单上突然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他被安排担任经济结构改革领导小组秘书长,兼任洪山镇党委副书记,副镇长。 这个结果来得太突然,太意外。 过去,人事任免前,组织部会按照领导调整意图,逐一找当事人征求意见。现在彭毕似乎省略了这个过程。 至少,他许一山突然去担任秘书长,之前可没任何预兆,也没任何一个组织干部找他谈过话。 经改领导小组的名单同时出现在人事通知书上,黄山书记担任组长,副组长是彭毕和段焱华。组员涵盖了全县重要的局委办一把手。 这就是说,他许一山依旧还得在段焱华手底下工作。 曹朝阳拿着通知书兴冲冲地跑来他的办公室,一进门就嚷着要许一山请客。 他手指头敲着文件,笑容满面道:“我就说嘛,有本事的人,随时都能一飞冲天。小许啊,你现在是经改小组的秘书长,与县委领导是平起平坐了,得祝贺。” 看许一山不高兴,曹朝阳愕然问:“许老弟,你还不满意?” 许一山苦笑道:“你没觉得我现在走的是一条钢丝吗?” 曹朝阳摇摇头道:“你想多了,你现在走的是一条阳光大道,何来钢丝一说?” 许一山没解释,看着曹朝阳满脸兴奋的样子,道:“老曹,请客可以,点菜可得由我点。我怕你点我付不起帐。” 曹朝阳笑骂一句,“你看看你,小气抠门到家了。你现在是这样大的领导,还怕请不起我一个人?” 两个人正准备要走,突然手机响起来。 孙武来了电话,邀请许一山去他家坐坐。 孙武回来之前,已经与许一山说好了,绝对不能对任何人暴露他现在有钱。 曹朝阳对孙武不熟,只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主动辞职走人,弄得自己一家人生活都难以继续。 从省城回来后,两个人再没见面。也不知道他这段时间在干些什么。 许一山问清了孙武在家,便要带着曹朝阳一起去。 曹朝阳不想去,他明确表态,孙武与段书记之间有着很深的矛盾。他如果去孙武家,会被人误以为与段书记作对。 许一山问他,“老曹,你怕段书记?” 曹朝阳红了脸道:“我不是怕,是尊重。” 许一山哼了一声道:“老曹,别说我看不起你。你明明就是怕,还说什么尊重?我们是去喝酒吃饭,又不是去干见不得人的事。有什么好怕的呢?” 曹朝阳想了想,一咬牙道:“去就去。大不了撸了我。” 许一山无可奈何叹气。他知道曹朝阳是段焱华一手提拔起来的,曹朝阳还是无修水库管理处主任的时候,连面都没见过段焱华。 他突然被安排来洪山镇担任镇长,背后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他尚不得而知。 但是,许一山一直有个怀疑,曹朝阳的这个镇长来得有些诡异。 孙武一家还是住在原来的租房里。即便外面阳光明媚,屋里却永远都是阴暗潮湿。 回来的孙武脱去了他的西装革履,换上了他过去穿过的衣服。 许一山留心观察了一遍,居然没发现余艳。 趁着春花嫂子在厨房忙活,他悄悄将孙武拉到一边,压低声问:“余艳人呢?” 孙武嘿嘿一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我带她来,岂不是自找麻烦?” “谁麻烦谁?”许一山好奇地问。 “她们这些女人,一天到晚疑神疑鬼的。麻烦。”孙武小声说道:“老弟,今天请你来,是有个事要告诉你。上次我们开回来的车,你开回去。” “我开回去?”许一山吃了一惊道:“什么意思?” “送你的啊。”孙武笑了笑道:“老哥现在是有钱人,送老弟一台车算事吗?” 许一山摇着头道:“我不要。老孙,我说真心话啊,你现在装神弄鬼的,想干嘛?” “我有我的打算。”孙武再次提醒他道:“你还的继续为我保密。” 许一山叹道:“你骗自己老婆孩子有意思吗?” 孙武不解释,告诉许一山,余艳现在住在茅山宾馆,车也停在茅山宾馆。 许一山坚定道:“车就不要提了,别说你送我车,就是送我飞机,我会要吗?老孙,你还不知道我的为人?” 孙武笑道:“你双手空空娶了人家陈晓琪,你对得起人家吗?” “这与你的车有什么关系?” “至少证明你许一山不是空手套白狼吧。” “一派胡言。”许一山笑骂道:“真正的爱情,是金钱能衡量的吗?你想想你与春花嫂子,你们是靠金钱维持的爱情吗?” 孙武苦笑道:“我们都是老年人了,谈什么爱情?酸牙。我们是亲人。” “当然,我送你车,是有求于你的。”孙武突然说道:“只要你帮我做到了这件事,我敢保证,兄弟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 正文 第477章 兄弟反目 孙武在转了一个很大的圈子后,将想法说出来,足足吓得许一山直接要蹦起来。 他居然看中了洪山镇小平原的土地。 许一山压住激动,问他:“老孙,你告诉我,你要小平原土地干嘛?” “拿来赚钱啊。”孙武好不掩饰地笑道:“别人可以拿去赚钱,我孙武也可以吧。” 许一山摇摇头道:“你想多了,小平原是洪山镇剩下的唯一一块耕地面积,我若答应给了你,我就会成为罪人。你也别想了,做不到的。” “黄大岭可以拿,我就不能拿?”孙武冷冷笑道:“是不是他背后有个当书记的爹,你们就不敢反对了?” 许一山眉头一皱道:“他拿到了吗?” 孙武笑了笑说:“没错,表面上是没拿到。但是,你们镇里欠了人家几千万,拿什么还?我可听说,这笔钱是还不上了,只能拿土地抵押给他。” 许一山哭笑不得,纠正他道:“老孙,黄大岭的两千万保证金与土地没一毛钱关系。他违约在先,已经通过法院裁决了。洪山镇不欠他的钱。” “这么说,你们是巧取豪夺了?” “话怎么能这样说呢?你要知道,是他违约在先,就该接受惩罚后果。什么叫契约精神?这就是。” “你若真能做到这一点,我倒没话可说。”孙武一脸严肃道:“老弟,你信不信,我要拿下小平原的地,绝对不会出现阻碍。” “你什么意思?”许一山眉头皱得更紧。 孙武哈哈一笑道:“我就想让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钱摆平不了的事。” 许一山怒而起身,死死盯着孙武看,一字一顿道:“你少打这片地的主意。” 许一山拂袖而去,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了。 春花嫂子闻讯追了出来,拉住许一山的手道歉,“一山兄弟,你别与他一般见识。他这次回来,看什么都不顺眼,有病了啊。” 许一山没说出来孙武现在是个有钱人,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有钱人。 既然孙武自己都瞒着没说,他也就没必要捅破这层窗户纸。他倒要看看,孙武准备演一场什么样的戏。 他知道孙武不是无缘无故突然提起这件事来说的,孙武一定是有目的而来。 严华投资只落下个意向,项目一直没落地。 从眼前的事实上来看,孙武此次回来,应该就是本着项目落地而来。 油脂基地的落地,将会彻底改写整个茅山县的局面。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可是孙武为什么偏偏要将项目落地在小平原这块土地上呢? 他是故意做给段焱华看的,他要让段焱华知道,昔日被他欺辱到了头顶的孙武,如今扬眉吐气了。 曹朝阳一路跟着来,一句话没说,水都没沾到唇,又跟着许一山出来了。 他嘀咕道:“说好的请客,这下酒没喝到,还窝了一肚子的气,不值得。” 嘀咕完,紧走几步,凑到许一山身边道:“要不,我请你吧。” 许一山心里不舒服,挥挥手道:“不去。” 曹朝阳碰了一鼻子灰,神情变得尴尬起来,他站住脚道:“你这人,说生气就生气,没意思。” 许一山径直回了镇政府,曹朝阳没跟着他一起回去。 一个人在屋里,许一山陷入了沉思。 孙武今天找他去,突然提出要小平原的土地,让他感到无比的意外。 过去,在黄大岭他们挖空心思想要将小平原拿去开发的时候,孙武是与他坚定地站在一起的。 难道男人有钱了,良心都会变坏? 小平原土地对洪山镇的重要性,不是一两句话能解释得清的。 过去这样的小镇,吃皇粮的人并不多。除了干部外,就只有镇供销社和老师了。 绝大多数的居民其实都是泥腿子的身份。农忙时,他们与其他农民一样,春播秋收。农闲时,他们才会在家门口摆上摊子做点小生意。 也就是说,小平原过去是洪山镇的粮仓。养育了一镇的老少。 小平原属于河流冲击平原,土地无比的肥沃。 春天只要随便往田间撒一把种子,到秋天的时候便能稻谷满仓。 十年前,小平原被正式列为保护性耕地。 对于农村出身的许一山来说,他比一般人更懂得土地对农民的重要性。 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失去土地,等于失去了灵魂。 许一山不会想到,他坚持留着良田的想法,会遭到猛烈的冲击。 他明显地感觉到,农民兄弟越来越多的嫌弃土地。他们已经不再将灵魂倾注在脚下这片沃土了。他们被浮躁的社会勾引着,越来越坚定地离开他们赖以生长的土地了。 他们都在期盼着土地被人征收,那样他们就能分到一笔不菲的钱。 这笔钱在短时期内会让他们的生活质量得到显著的提高,但是,他们不会想到这笔钱花光了之后,他们唯一的后路也就断了。 洪山镇小平原要被征收开发的消息,每年都会在人们之间流传。 最典型的事件就是去年传出黄大岭的公司要在小平原上开发房地产。 洪山村的黄大勇连夜组织村民要将稻田挖成鱼塘,因为根据赔偿规定,成规模的鱼塘赔偿要比稻田多上一倍。 许一山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不是错了。他很纠结。 他也知道,农民一辈子被束缚在土地上,他们的思想、经济条件也跟着被束缚。 土地于农民来说,就像一根没有多少肉的骨头。 农民兄弟渴望逃离土地。似乎离开了养育他们的土地,他们的生活会变得更精彩、更丰富一样。 他知道,他坚持守着小平原土地的想法,会遭到所有人的反对。甚至会让人愤怒,认为他许一山有意不让农民兄弟过上更好的生活。 后半夜了,一直没睡着的许一山突然听到门外有动静。 他侧耳细听,似乎有人在细细低语。 好奇让他蹑手蹑脚过去门边,透过门缝,他便看到了隔壁的老李,怀里搂着一个女人,两个人低声在说着话。 他心里一动,想起宛秋前段时间已经离开了洪山镇,走时没与他打招呼,不觉一阵惆怅。 外面光线很暗,他没看清楚女人到底是谁。 但从轮廓上感觉出来,是他在小凉亭里曾经见到过的那个女人。 许一山又好气又好笑,这两人要亲热,为何不进屋去,非要在过道里鬼混?难道就不怕别人看见吗? 他突然起了恶作剧的念头,悄悄摸出电话,拨通老李的电话。 电话铃声显然吓到了老李,他慌乱地将怀里的女人往外推,示意她离开。 他自己定了定神,开始接听电话。 正文 第478章 老子查儿子 许一山没有与老李通话的欲望。 他果断挂断了电话。 他故意拨打老李的电话,只是想惊散眼前的这对野鸳鸯。 老李连拨了他几次电话,都被他坚决掐断。这让老李陷入了迷茫。 他在门口转了几个圈子后,开门进了自己的家里。 第二天一早,许一山匆匆赶回县里去。 县里来了通知,要求他立即去经改小组报到。 突然被任命为经改小组秘书长,许一山心里说不上兴奋,但也没失落。 从目前对经改小组的定位来看,这个小组的权力不可小觑。经改小组全面负责全县的经济改革工作,在一定程度上,经改小组的权限甚至要大于县常委会。 这是黄山亲自表的态。他表示,为更好贯彻县委对经济改革的支持,他决定经改小组的决议,必要的时候可以不上常委会讨论。 有人戏称,经改小组就是茅山县的一柄尚方宝剑,可以先斩后奏。 经改小组的办公室设在县委三楼。 办公室设的楼层并非随意,而是有讲究的。 据说,当初在决定将办公室设在那个楼层的时候,黄山谈了自己的看法,他说,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经改办设在三楼,喻示着茅山县的经济将会蓬勃发展。 许一山报到之后才知道,经改办真正办公的人就只有他一个。 组长黄山书记,彭毕县长都有自己的办公室。而且他们的工作也不可能以经改办为中心。那么,作为秘书长的许一山,就成了实际上的负责人。 报完到后,许一山抽空去见了一下黄山书记。 黄山书记这次没下去,成了茅山历史上唯一的连任三届县委书记的人,这几乎算得上是一段传奇。 许一山一进门,便笑容满面地喊了一声“黄书记”。 黄山应了一声,让许一山先坐会等他。他处理完手头的几个文件后,再与他说话。 许一山连忙道:“您先忙,我看看报纸等您。” 约摸过了半小时,黄山才起身过来会客沙发上来坐。 他将许一山打量了一番道:“小许啊,累不累嘛?” 许一山赶紧欠起半个身子道:“不累不累,谢谢领导关心。” 黄山面带微笑,手指头在沙发扶手上有节奏地敲着,似乎在打着音乐拍子一样,道:“这次让你挑经改小组的担子,你有什么看法没有?” 许一山诚恳道:“感谢领导对我的信任,我个人没看法,只是担心自己能力不足以胜任这份工作。” “年轻人嘛,总得有锻炼的机会才能稳步向前。”黄山安慰他道:“你不要有心理负担,遇到难事了,及时给组织汇报。” 许一山嗯了一声,“请书记放心,我一定会小心谨慎。” 黄山摇摇头道:“这样不行,你不能小心谨慎了,要勇于去闯,不要怕失败,也不要怕犯错误。一山啊,我说句真心话吧,你小子是我很看重的人啊。” 许一山憨厚地笑,道:“感谢黄书记的关心。” “你这次上来工作,还是有阻力的嘛。”黄山慢条斯理道:“你要记住,一定要处理好同事之间的关系。人不怕别人说,就怕被人误会。特别是我们干这份工作的人,很多不理解的话,你都不要往心里去。” 他指导了几句后,突然将话题转到了一个问题上,国有资产的流失非常严重,县里有必要治理整顿过去存在的一些弊端了。 许一山有些迷茫,不知黄山话里的真实意图是什么。 黄山开导他道:“古时为官,都讲究一个道理,为民做主。你我都不想回家去卖红薯吧?”他哈哈地笑了起来,舒展着身体,往沙发背上仰靠过去,眼光看着许一山。 “我交给你一个任务。”黄山突然说道:“经改小组要想打开工作局面,首先得从自身抓起。我听说,茅山宾馆在改制过程中,存在很多问题。你去把问题都找出来。” 许一山一愣,试探着问道:“黄书记,茅山宾馆改制以后,已经是黄大岭私人的了。” “他私人的怎么了?私人的就不能回过头去查吗?” 黄山义正词严,突然面带寒霜道:“对了,还有一个事。从现在起,黄大岭在茅山的所有商业活动都不得接触政府项目。” 许一山嘿嘿笑道:“黄书记,我们不能搞分别对待。只要黄大岭老板符合我们的规定,没有他不可参与的项目。” 黄山眉头一皱道:“你就听我的,大岭这孩子,有点飘了。这也算是我托付给你的事,看着他,不许他染指任何政府项目。” 黄山突然让许一山去查黄大岭的茅山宾馆,难道他忘记他是黄大岭的爹了吗? 一个念头闪过去,许一山不觉心里一凛,这里面是不是隐藏着他不知道的东西? 茅山宾馆改制已经过去了几年,原来隶属于茅山县县委的茅山招待所,在经过复杂的改制过后,变成了黄大岭公司名下的财产。 他觉得很奇怪,自己只是经改小组的秘书长,查一个已经过去那么多年的陈旧改制案例,应该不在他的职权范围之内啊。 说白了,就算当初改制过程中存在问题,也不是他许一山应该去管的事。 他迟疑地提醒黄山道:“黄书记,我是在经改小组啊。” “怎么了?”黄山眉头一皱道:“经改小组就不能去查了?你不用考虑那么多,让你调查你就去调查,给我一个合理的结论。我话说在前头,不要顾忌关系,该是什么,就是什么。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许一山使劲点头道:“明白。” 黄山这么说,含义很深远。 什么叫合理结论?什么叫不要顾忌关系?他这是父亲查儿子,要他许一山怎么办?这个 这个合理结论,是结论黄大岭在改制过程中不存在任何利益输送,还是真想从改制中找出蛛丝马迹来? 许一山更迷茫的是,既然是经改小组,就应该从经济改革角度出发,积极引导全县的经济结构和发展方向,而不应该将主要精力都摆在过问过去的事上啊。 他突然有点找不到方向了。 正文 第479章 老街奇遇 许一山在接受黄山书记安排工作后的第三天后,一直觉得一筹莫展。 他想起了老董。老董每次在他遇到疑难问题时,都能替他排忧解难。 现在的许一山是个身兼多职的干部。他不但是洪山镇的副书记,副镇长,还是茅山县委经改小组的秘书长。 这一突然的荣升,让他看起来更加春风得意,踌躇满志了。 小酒馆已经关门歇业,许一山和老董就没合适的地方可以小酌几杯了。 在茅山县找地方,老董的资源无人能及。 在许一山约了老董后,老董一口答应,地方他来安排。 老董带许一山去的地方比小酒馆更隐秘。它藏在一条陋巷里,门口连块招牌都没有。 这是茅山县最老的一条街。街面不是随处可见的水泥地面,而是铺着青砖和石板。 石板上已经长满了青苔,缝隙里漫出来碧绿的小草。 街面很窄,两个人伸开双臂,就能触摸到街边的墙壁。 传说,这条街是当年茅山最大地主的产业。 地主姓吴,生有五个儿子。 五个儿子中,四个从军。其中三个牺牲在抗战战场上,死的时候都官至副师级了。 当年败退时,他剩下的两个儿子劝他去岛上,吴地主坚决不肯。他固执地认为,自家满门忠烈,抗战有功,谁坐了天下,都该对他客客气气。 事实上,茅山县在解放之后,第一个抓的人就是他。 当时,批斗会开了三天三夜,最后将老地主拉到河滩上,被愤怒的群众用红缨枪乱枪戳死。 剩下的两儿子念在父亲不肯离开,他们也不能独自去偷生的想法,留在茅山县迎接新的生活。 他们的命运虽然没父亲那样惨,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一个儿子坐了一辈子的牢,最后尸骨都没能回来茅山。另一个儿子放了一辈子的牛,突然失踪在一个下雨天。 吴老地主一家人四分五裂,本来一家子人,最后就剩下一个最少的女儿。 或许人们是看她是个小姑娘,居然没人去动她。 许一山听老董说了这一段故事后,似笑非笑地问:“你不会告诉我,今天我们去见的这个人,不会是老地主的后人吧?” 老董笑而不语,叹口气道:“你若真想尝到好酒,你就跟我走。” 藏在高墙后的一个小院,让许一山一脚踏进去之后,精神便有些恍惚起来。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在茅山这座闭塞的小县城里,还会有这么清净雅致的所在。 老董进门就喊了一声,“姑奶奶,我一兵,来看您了。” 许一山只听到珠帘一响,眼前便冒出来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 她娴静地看着他们两个,脸上浮现一层慈祥和蔼的微笑。 老董连忙上前几步,想要搀扶着她。 老人摆摆手道:“不用,我还没老到要人扶的地步。一兵啊,很久没见你来看我这个老婆子了啊。” 老董嘿嘿地笑,道:“姑奶奶,其实,我的口水都流了几脸盆了。我不敢来啊,怕您老辛苦。” 老人微笑道:“你来,我还会嫌弃你?小东西,今天带了谁来啊?” 老董便连忙介绍许一山,道:“姑奶奶,我的这位兄弟,是有本事的人。” 老人淡淡一笑,“有不有本事,与我何干啊?一兵,既然是你朋友,我就该亲自下厨。你带你朋友进去坐吧。” 许一山打量了四周一遍,狐疑地问:“这里做生意?” 老董摇了摇头道:“你想多了。在姑奶奶这里,有缘的人,不花一分钱就能尝到姑奶奶惊世厨艺。无缘的人,就是钱堆得与你一样高,连口水都别想喝到。” 许一山笑道:“老董,你还有多少秘密瞒着我的?” 老董正色道:“没有了,这是我最后的地方。我只要心情不好,来姑奶奶这里坐上一会,便会感觉云开雾散。姑奶奶是神仙级的人物。真的。” 许一山哦了一声,其实不用他说,他也能感觉出来,这位被老董叫做姑奶奶的老人,不但精神矍铄,走路体态轻盈,而且她面色红润,一头银丝,让人心里有恍如见到神仙一样的空灵。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啊,猛地,他想起了无修庙里的无修老和尚。 他在无修庙里的感觉与在这里如出一撤,只觉得心里澄明,一切烦恼和忧愁都烟消云散。 老董压低声道:“你知道姑奶奶是何方神圣吗?” 许一山若有所悟道:“难道姑奶奶就是当年老地主留下来的......” 老董连忙拦住他,点点头道:“神奇吧?” 许一山好奇地问:“老董,你是怎么认识姑奶奶的?” 老董正要解释,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喊声,“奶奶,家里来客人了吗?” 人随声至,没等许一山和老董反应过来,门帘掀开处,站着一个明眸皓齿的姑娘。 她好奇地打量着屋里的人,一双大眼睛骨溜溜地转了好几遍,落落大方地问道:“你们是谁?” 老董反应快,赶紧笑道:“你是杜鹃吧?” 姑娘楞了一下,似乎在记忆里搜索老董是谁。 老董自我介绍道:“我是你一兵大哥哥啊。你不记得我了?” 杜鹃姑娘将他仔细打量了一遍,嘴唇一挑,一抹笑容便漫了出来。 “原来是一兵大哥哥啊,哎呀,你变老了哦。” 老董讪讪道:“我那么大了,当然老了。杜鹃啊,你不是去国外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杜鹃过来了,一阵幽香随她飘来。 “我回来没几天。我是来接奶奶的。” “你接姑奶奶去哪?”老董惊讶地问。 “问题是,奶奶不愿离开这里啊。”杜鹃秀眉微蹙,叹口气道:“我的任务完不成,回去又要挨骂了。” 许一山听得云里雾里,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但他能感觉到,这个叫杜鹃的姑娘,一看就不像是茅山县的人。 果然,在老董的介绍下,许一山知道杜鹃姑娘现在居住在大洋彼岸第一个国家里,已经成了美籍华人。 而且他还知道,杜鹃是个食品专家,已经拿到了博士学位。 正聊着,老人端了几样小菜,一个精致的白瓶子进了屋来。 许一山一眼看到瓶子,心便莫名其妙地颤了一下。 他似曾相识啊。 正文 第480章 吴家姑奶奶 许一山怎么也没想到,在茅山县城里还有姑奶奶这样传奇的人物。 姑奶奶举止端庄,一看就是大家闺秀出身。尽管高龄,人却收拾得大方得体,干净舒雅,绝然看不出这是位有着世纪年龄的老人。 小院如同她人一样,纤尘不染。 她亲手做的几样小菜,精巧玲珑,仿佛饕餮便是极大的侮辱。 吴家姑奶奶一辈子未曾嫁人,几十年来,一步没出过小院半步。以至于很多人,不知道在这条老街里,还藏着这样一位老人。 老董的父亲当年就是负责姑奶奶这方面的统战工作。在认识了姑奶奶之后,果断让老董认了姑奶奶为亲人。 老董一家,是唯一能够自由出入姑奶奶小院的一家人。 杜鹃是姑奶奶后人,却不是在茅山出生的。她是姑奶奶大哥的后人。 姑奶奶大哥牺牲后,留下一个遗腹子。遗腹子后来被当时的政府厚待,随军去了岛上。再后来读了书,娶了亲,生了杜鹃。 杜鹃之所以还能回来茅山县,在于她奶奶临终时的遗言。 吴家大少奶奶跟了吴家老大后,一直随军征战在外。从未到过茅山。 听丈夫说,茅山才是他的叶落归根地,无论身死何处,都要想方设法回归祖坟。结果,吴家大哥英勇牺牲后,尸骨本来是要回转茅山来的,恰遇到了更为残酷的混战,因此作罢。 吴家大少爷未能回归,成了吴家大少奶奶一生最大的遗憾。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在她死后人能进祖坟,替丈夫尽孝。 那时,杜鹃才知道内地自己还有一个家,那地方就茅山。 杜鹃的父母都不知道这段往事,在杜鹃听到奶奶的遗愿后,强烈要求来内地找亲人,得到了她父母的支持后,杜鹃便只身一人,远涉重洋来到了茅山县。 杜鹃能找到姑奶奶也实属偶然。本来她手里就没任何线索。奶奶过世后,所有的秘密都带走了。她父母对这些事一点也不知情。 一家人就知道茅山这个地名,杜鹃还清晰记得,奶奶提醒过她,此茅山不是修道的茅山,而是一个叫茅山的县。 杜鹃历尽千辛万苦才找到茅山县来。县里听说来了外宾,当即让老董的父亲去接待,一问,才知是来找亲人的。 可是对方提供的线索实在有限,就在老董的父亲准备要放弃寻亲这件事时,偶然想到老街的姑奶奶,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情带着杜鹃来老街。 或许是心灵感应还是什么,杜鹃从一脚踏进小街起,便仿佛觉得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似曾相识。 她心里就如翻滚着惊涛骇浪,顿时捂着脸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在见到姑奶奶之后,隔代的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至少有十几分钟。但见姑奶奶脸上泪珠滑落,招手将杜鹃一揽入怀,非常坚定地说了一句:“她是我吴家后人。” 事后,姑奶奶说,从见到杜鹃的第一眼起,她的记忆仿佛在一刹那间打开了,眼前笑靥如花的杜鹃,就是她当年英武逼人的大哥翻版啊。 再后来,为妥善起见,祖孙两人还做了DNA鉴定,最终确定了亲人关系。 杜鹃一家人十几年前已经搬去了美丽国定居。杜鹃父母对老家不存在任何印象。毕竟,杜鹃爷爷壮烈牺牲时,她父亲还在她奶奶的肚子里。 杜鹃父母对茅山没感情,但杜鹃在找到了祖姑奶奶之后,却不愿回美丽国去了。 她感觉自己就像融入了脚底下这片土地一样,只要站在这片土地上,她便会觉得心旷神怡,心情莫名其妙地喜欢。 她多次表示,自己留下来陪祖姑奶奶。 她太喜欢这里了,只要离开这里,她便觉得心慌意乱。 姑奶奶开玩笑说,杜鹃是她爷爷托生来到了人间。 这一段传奇故事,因为牵涉很多不能言的故事,只能草草做个简述。如果将吴家故事真实表达出来,这本书能活多久都很难说。 无论是过去那段历史,还是现在的环境,都不允许把尘封住的往事揭开,只能等云开雾散的那一天,再将吴家故事慢慢说出来。 许一山听着姑奶奶讲着故事,不知不觉间,将一壶酒喝了个精光。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醉意,而且是发自内心的醉。 这种感觉,在过去可是从未有过。 许一山自带解酒酶,无论什么酒,于他而言,只是穿肠而过的人间浑浊之水。 而此刻,他醉意朦胧。微醺的醉意让他突然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姑奶奶的酒,名曰桂花酿。 桂花来自小院里一株百年老桂花树,或许年代更为久远。 据说,花开时节,半个茅山城都能闻到桂花香。 姑奶奶每年将桂花采集在一起,藏于冬天收集起来的冰雪坛子里。待到酿酒季节,将桂花和着冰雪水酿成酒,就成了桂花酿。 此酒香飘四溢,味道醇和。入口甘甜,却又让人在一饮之下,神思飘逸。 突然,许一山惊醒过来,此酒自己曾经有缘喝过,正是无修庙里的无修老和尚给他喝的。 念头至此,他心头不由大动。 无修老和尚?吴家失踪的兄弟,他们之间不会有联系吧? 他盯着桌子上的白色瓷瓶子看,越看越觉得似曾相识。 于是,他试探着问:“祖姑奶奶,您这白瓶子,是老物件吗?” 祖姑奶奶温和一笑,道:“此瓶原来是一对,是我父亲最钟爱的东西。本来不是酒壶,他老人家却最喜欢拿来盛酒。” “我小时候,每到冬天,干得最多的事,就是将盛满酒的瓶子放进温水里温热,端给我爹喝。” 姑奶奶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露出一丝少女才有的娇羞神色,仿佛她已经沉浸在遥远的记忆里。过去的美好让她回忆起少女时期的岁月,不觉痴了。 许一山小心翼翼道:“我见过与这个瓶子一模一样的瓷瓶。” 姑奶奶瞬间端坐起来,双眼放出异彩问:“你在哪里见过?” 许一山便将自己结识无修老和尚,两人结成莫逆之交,老和尚请他喝酒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他特地说道:“祖姑奶奶,我记得老和尚的酒,也叫桂花酿。味道与香气,与祖姑奶奶的酒毫无二致。” 祖姑奶奶顿时愣住,石化了一般。 未几,眼泪扑簌簌落下,叹口气道:“你说的这个人,应该就是我的小哥了。” 许一山虽然吃惊,却也不十分意外。 要知道生活中的任何一件事,都是有着因缘的。自己先认识了无修老和尚,还以为老和尚真是神仙,如今遇到姑奶奶,才明白世事无常,兜兜转转的人生,随时都能给人一个惊喜。 祖姑奶奶沉吟一会后,果断说道:“你带我去找小哥。” 正文 第481章 老董解惑 祖姑奶奶的要求,让许一山为了难。 无修老和尚已经坐化,本来他坐缸在无修庙后的崖壁之下。如今缸不见,人更不见。 他去哪找个老和尚来与祖姑奶奶相认? 祖姑奶奶说,当年吴家仅剩她一人的时候,她也曾想过要追随亲人而去另外一个世界。 直到有天她在睡梦中看见满身红缨枪窟窿的爹,爹告诉她,在她身边永远都有吴家人在守护着她,鼓励她要坚强的活下去。 她大哭,醒来后,发现是南柯一梦。但从此,祖姑奶奶再没轻生的念头。 老街一遇,让许一山的心情变得沉重了许多。 他不知道,华丽的外衣下,不知还掩盖着多少人间悲喜剧。 吴家祖姑奶奶传奇的一生,有多少秘密深埋在小院的青砖石板之下?人这一辈子,什么算得上成功,什么又是失败? 人前春风得意,未必人后能心安理得。 人前落魄潦倒,人后未必不功德圆满。 他找老董,本来是想与他小酌,将心里话与老董说说,希望在老董这里得到一丝答案。 他现在有个习惯,遇到自己一时想不到位的问题,就喜欢去问老董。仿佛老董成了他人生道路上的解惑大师一样。 尽管他未必会完全听老董的,但老董说的每一句话,他都会认真去听。 老董在听完许一山的疑惑后,慢慢说了一句话:“大义灭亲,但不等于是真的。” 许一山小声问:“老董,你说,黄书记让我去查黄大岭,是大义灭亲?” 老董似笑非笑道:“一个是老子,一个是儿子。老子查儿子,不是大义灭亲又是什么?” 许一山道:“这么说,黄书记这样做,让人敬佩啊。” 老董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摇摇头道:“老许,你这智商,亏你还混得风生水起。我是该说你笨呢?还是该称赞你单纯?” 许一山不满道:“老董,不许搞人身攻击。我笨吗?单纯吗?” “说你笨,你是真笨。说你单纯,你也不见的单纯。”老董笑眯眯道:“你若真单纯,陈晓琪就不会真成了你老婆。你小子其实很狡猾。” 许一山对老董的话向来不生气,他们两个虽然说不上是知音,但彼此都是在心里将对方当成了兄弟,而且是血浓于水的兄弟。 “你先告诉我,黄大岭经得起查吗?”老董依旧笑眯眯地说话。 “他经不起查吗?”许一山疑惑地问。 老董叹口气道:“这么说吧,不查,他黄大岭就是个正正堂堂的生意人。一查,他黄大岭可能......” 老董没继续往下说了,他轻轻叹口气道:“黄书记这一招,厉害着啊。” 许一山在听了老董的分析后,浑身顿时冒出来一层细密的汗。 按老董的分析,黄山书记指示他许一山去查黄大岭的改制茅山宾馆的陈年旧事,其实就是虚晃了一枪,给人造成一个黄书记大义灭亲的假象。 他不让其他人去干这件事,单单指定许一山去办。足见他用心良苦。 许一山目前是所有人都认可的一个人。他既不是黄山书记的人,也不属于新县长彭毕的人。 有些人会问,难道书记与县长永远都有矛盾吗? 答案就是:是。 这是一种不可调和的矛盾。虽然有时候看起来一片祥和,大家和和气气,彼此互相尊重。其实,这都是假象。所有平静的水面下,必然隐藏着巨大的漩涡。 任何一个地方,这两个人都是天敌。 为平衡各方面关系,双方都需要一个像许一山这样的人。 这种人看起来很傻,但办事却很精明。他永远都不会归属到任何一方的阵容,也不会偏袒任何一方。他是个尊重现实,尊重真理的人。 他这样的人作出来的结论,双方都能接受,这才是问题核心所在。 老董道:“你想想看啊,你现在只不过是经改小组的秘书长。这个经改小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是个新生的东西,到底能干成什么事,没人知道。” “作为经改小组,顾名思义,工作的重心应该在经济改革上面吧?怎么突然安排你去调查一件盖棺定论的事呢?” “唯一的解释,这是需要。” 许一山被老董说得有点迷茫了。尽管他也知道,让他去调查黄大岭改制这件事,有点不伦不类,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但他真没想明白,到底是谁需要?需要什么? 他在想,如果真查出来黄大岭在改制中存在问题,他是将问题暴露出来,还是隐藏起来呢? 暴露问题,黄大岭在经济上要遭受损失,他与黄大岭以及黄书记之间势必会出现矛盾。如果不暴露,他又怎么能昧着良心不去揭露呢? 老董最后给了一个建议,他压低声道:“这个事,一个诀,拖。” “拖?”许一山狐疑问:“怎么拖?” 老董笑道:“虽然你现在贵为秘书长了,可是你想想,你现在能指挥得谁动?没有人,你怎么调查啊?不调查,你哪里能出结论啊?” 许一山如醍醐灌顶一样,恍然大悟过来。 老董的提议,其实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只是他没说出来,等着让老董出谋划策。 他想得更周全,查黄大岭改制的事是要拖,但不能没有动静。 他要放出风出去,让别人都知道经改小组要查黄大岭改制的旧账。 这一招果然好用,黄山书记这边没催着他赶紧开展工作,彭毕县长那边反而还叮嘱他,必须尽快从这件事中抽身出来。 彭毕的工作作风与谢飞县长不一样。 谢县长在时,他几乎相当于一个摆设,基本很少自己做主。一切都是黄山书记说了算。 而彭毕,只要是政府性事务,他似乎根本不去征求黄山书记的意见,单方面就做主布置下去。 好在黄山书记这边不提异议,因此双方出现短暂的和平状态。似乎都在各司其职,各负其责。 然而,这种平和的状态很快就要被打破了。 孙武已经正式与茅山县洽谈,准备在茅山县投资数十亿,建设油脂基地。 孙武的第一个要求,就是将基地设在洪山镇,而且郑重其事要求,必须要将基地建在洪山镇小平原上。 若是茅山县满足不了他的要求,他将撤销投资意向。 正文 第482章 宁可玉碎 孙武征地建厂的计划第一时间被否。 否决他的居然是段焱华。作为县招商局局长,孙武投资茅山县,却饶过他这个局长,直接与县长彭毕接触提要求,段焱华感觉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段焱华给出的理由与许一山是出奇的一致,耕地红线,谁也不能碰触! 他在会上表示,如果谁敢破坏这条红线,他将不计后果往上反映。 往上反映是说的好听,潜台词就是告状。 因为段焱华的顽固态度,让彭毕也有些犹豫了。 作为县长,他也深知耕地红线潜藏着的巨大危机。弄不好,连乌纱帽都有可能丢掉。 十几年前,国家再一次确定耕地保护政策,划了一道严厉的红线。这让很多土地再没受到摧残了。 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但凡遇到非征用不可的土地,大家便心照不宣结成同盟,谁也不吱声。反正国家太大,一下也很难发现得了。 彭毕在会上就表达了这个意思。 他说,茅山县建设油脂基地,有助于全县经济快速发展。不但能解决部分富裕劳力,又能促进本县经济作物的改良。而且因为基地的需要,茅山县的物流业将会上一个大台阶。 县领导对油脂基地项目并不陌生,特别是黄山,听说油脂基地又来茅山投资,心里很不是滋味。 年前,为了项目落地,他算是费尽了苦心。 黄山的愿望很简单,项目落地,他以此进入市人大。在过渡个三五年,平安落地,颐养天年。 然而让他恼火的是,项目一拖就拖了半年多。拖到后来,就没了消息。派了段焱华和许一山去马来西亚请财神上门,也落得个双手空空回来。 这段往事,黄山是最不愿意回忆的。在他看来,项目卷土重来,就是故意给他上眼药。 段焱华的强烈反对,致使项目无法落地。 孙武的意思,他除了小平原,其他地方都不愿投资。这家伙甚至暗示彭毕,必要的时候,他或许会去长宁县投资。 彭毕哪能听不出来他话里的意思?要知道几个月前,孙武若是在长宁县投资,他叫他爷爷都行。 如今长宁县的当家人已经换成了谢飞,这块肥肉怎么可以掉进他嘴里? 许一山因为孙武的坚持,他已经不愿跟他来往了。可是彭毕知道他和孙武的关系,觉得只有许一山才能让孙武放弃去外地投资的打算。 彭毕心里想得很清楚,宁愿孙武不投资,也不能让他去长宁县。 油脂基地项目是一个巨大的项目,落在谁手里,都如同如虎添翼。 明白人自然能看出来,未来几年,谁拿住了这个项目,谁就在政治上掌握住了先机。 “宁可玉碎,不可瓦全。”这是彭毕开玩笑说的话,但许一山心里明白,这何尝不是彭毕内心最真实的表达。 彭毕不无掩饰地对许一山说:“老孙这人脾气倔,是头驴子。你得看好他,别让他撒蹄子跑了。” 许一山为难道:“我怕看不住他。” “看不住也得看,总之,肥水不能流了外人田。”彭毕咬着牙说道:“现在不比过去,吸引外资比登天还难。看样子,要想拿下这个项目,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啊。” 彭毕还在打小平原的主意。 彭毕说,孙武已经答应,他不需要茅山县给他特殊的土地政策照顾。他会按照规定缴纳土地出让金。 单就这一个承诺,就让彭毕心动不已。 茅山县过去为了招商引资,曾经做出个免费提供土地的政策。 当时规定,凡一次性投资过亿的企业落户茅山县,县里将在无偿提供土地的同时,政策上还免除或者减免利税。 这是放水养鱼的政策,一段时期内确实吸引了不少企业前来洽谈投资项目。 遗憾的是,由于茅山县在基础设施,特别是物流基础极度贫乏的情况下,当年乘兴而来投资的企业,在收回投资成本后,陆续退出了茅山。 这就造成了茅山现在的工业基础出现了一个非常尴尬的状态。说没工业,县里有专门的工业园。说有工业,工业园里除了几块牌子外,荒草几乎将工业园长满了。 彭毕道:“一山啊,你现在是经改小组的秘书长,孙武投资就属于你这一块的工作。留不留得住,看你本事了。有一条是底线,他不投资茅山,就不能让他投资在任何地方。你懂我的意思吧吧?” 许一山嘿嘿笑道:“意思就是除了茅山,他别想去其他地方投资,特别是长宁县。” 彭毕满意点头,笑道:“看你的了。” 重任在肩,许一山有些进退两难。 孙武为了他辞了公职,现在他发了财,想回来投资回报茅山,却因为选址的原因,让两人之间生出意见。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结局。 但有一点他能肯定,孙武坚持要选址小平原,一定有他的原因。 在县里没开会研究这件事之前,他试着与孙武沟通过几次,他明确表态,只要孙武放弃小平原,全县任何一个地方都能任由他选择。 但孙武似乎吃了秤砣一样,一直没松口。 在许一山的想法里,孙武投资茅山还是长宁,都是可以接受的结果。毕竟项目落地之后,能对地方经济起到一个带头的作用。 但彭毕的意思也很明确了,孙武投资不落地茅山县,就让他回去马来西亚。 彭毕暗示许一山,其实小平原的耕地红线不是不能破。只要形成集体意见,项目落了地,以后上面即使要追究责任,也会因为是集体意见而不得不睁只眼闭只眼。 彭毕看中的是几十亿的投资,这相当与茅山县几年的GDP总和的巨额投资,会给他带来巨大的光环。 茅山县现在形成了两大对立局面,以段焱华为首的一帮人,坚持耕地红线不能破。 以彭毕为首的一群人,愿意不惜一切代价留住投资。 许一山思前想后,觉得能破局的也只有孙武自己。 可是要说服孙武,必须找到他的心结所在。 第二天是周六,许一山决定这一天什么事都不管,单独约孙武去一趟云雾山散心。 孙武是洪山镇人,却对云雾山不是十分了解。 接到许一山电话约他去云雾山,孙武爽快答应。 现在他是有钱人的身份已经暴露出来,原来租住的房子再住下去就没必要了。 如果不是华华和孙枚的读书原因,孙武一家早就去了县城找地方住了。 “你等我。”许一山叮嘱他道:“明早我来接你,不可毁约啊。” 孙武却说:“只许你一个人来,多一个人我都不去。” 正文 第483章 真实想法 许一山带孙武上云雾山,并非真的只是看风景散心。 他要让孙武感受到一个事实,没有他孙武,茅山县不会陷入绝境,不是没路可走。 晚上,他给云雾山老支书通了电话,请他务必在明天组织村民开动榨油设备。又给唐欢说好了,明天直播带货。 安排好了这一切,许一山开了陈晓琪的车,去镇上接了孙武,两个人直奔云雾山而去。 一大早,云雾山便火热起来。榨坊里机器轰鸣,来往穿梭的村民脸上洋溢着一层快乐而幸福的笑容。他们大声招呼着许一山,将他簇拥到机器边,看汩汩流出来的淡黄色茶油,赞扬着许一山为云雾山带去的机器让他们看到了美好的明天。 古法榨坊里,小儿般的巨木被几个山一般雄壮的汉子,喊着威武的口号,将巨木一下一下击打着榨油锲子。 清亮的茶油如泉水般流出来,整个云雾山村的上空都弥漫着茶油的香味。 眼前的情景,孙武似曾相识。在茅山县长大的人,没有一个没见过榨油的繁忙。 马嫂子带着几个女人,忙着登记成品油入库。一边回过头对许一山说道:“小许领导,你可好久没来看望我们了。我们都想你啦。” 旁边一妇女打趣道:“是你想吧。人家小许干部可比你年轻,马嫂子你别老牛想吃嫩草。” 马嫂子闻言,羞得满脸通红,扑过去要去撕妇人的嘴。 女人们便嘻嘻哈哈挤成一团,当着许一山和孙武的面,捏胳膊掐屁股揉胸的,闹得鸡飞狗走。 这是欢乐的劳动场面,非但不会让人感到龌龊,反而更显劳动的光荣。 马嫂子势单力薄,被几个妇人抓胳膊扭腿的,将她送到许一山跟前,大家笑嘻嘻地喊:“许干部,这女人是你的了。” 许一山尴尬地笑,忙着给马嫂子解围,顺便低声问了一句:“唐欢情绪还好吧?” 马嫂子的脸色一下沉了下去,她甩开妇人们的手,呵斥道:“都去干活,你们这群疯婆子。我找许干部谈正事了。” 妇人们便停止了打闹,各自去忙自己的事。 马嫂子将许一山拉到一边,愁眉苦脸道:“可能会出大事呢。欢回来后,一直没见她笑过。天天心事重重的,也不与我们说话。” 许一山心里想,昨天与唐欢通电话的时候,并没感到异样啊? 他有点后悔没及时过来看望她。毕竟她一个姑娘家,被无端抓进牢房里,根本没法适应过来。 但凡被抓进牢房的人,不说都是坏人,但好人无辜者却绝对不会多。 如果说,牢房就是垃圾收容站,那么,这些坐牢的人,就都应该是垃圾。 而像唐欢这样的,就属于垃圾中被遗弃的珠宝。这些珠宝会被拾荒人再次从垃圾堆里翻找出来,重新让她焕发光芒。 “听说,那里面就不是人呆的地方。”马嫂子小声说道:“唐勇两兄弟是男人,回来都像生了一场大病一样。唐敢到现在都没出门呢。” 许一山心里一阵难受,唐欢他们遭此磨难,其实从某个侧面来说,何尝不是因为他? 他们抓唐欢,是在杀鸡给猴看,意在警告他许一山要俯首帖耳听他们的话。 “等下我去看看他。”许一山叮嘱她道:“马嫂子,你首要的任务,就是必须掌控住油品质量。今天我们只有一座榨坊,等到那天发展起来了,我们就可将榨坊变成厂房。云雾山这块牌子不能砸了啊。” 马嫂子认真道:“许干部你放心,云雾山这块牌子,我们全村人用生命去保护。” 孙武跟着许一山绕遍了整个村后,站住脚道:“许老弟,你带我来云雾山,说说你的目的吧。” 许一山淡淡一笑道:“老孙,你想多了。我没目的,真的,就是想带你来呼吸一下云雾山的新鲜空气。” 孙武道:“哪里没有空气呼吸?” 许一山一本正经道:“别的地方空气有云雾山好吗?这里可是地球的肺。你现在是顶级富豪,身体特别珍贵啊。” 孙武苦笑道:“算了,你别给我绕弯子了。别以为我猜不到你的心思,说吧,你想让我怎么做?” 许一山微笑道:“老孙,说真心话,我没想让你怎么做。” 孙武哼了一声,苦笑道:“我会信你?说吧,是不是小平原的土地问题?” 既然孙武主动提起这件事来说了,许一山觉得就没必要再遮遮掩掩了。 “是。”他爽快回答他道:“你投资再大,都不能将小平原毁了。” “我没毁了小平原,你不觉得我在小平原上建油脂基地,是改造和挖掘小平原的土地价值吗?我要在小平原上建一座世界级的油脂加工场。这个项目一旦成功,洪山镇还会是现在的洪山镇吗?” 许一山摇着头道:“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结局。” “你想看到什么?”孙武咄咄逼人地问。 “我想小平原永远是洪山镇的粮仓。”许一山叹道:“那是洪山镇剩下的唯一最后一块根据地。它养育了洪山镇十几万人口,它的历史使命还没结束。” 孙武怒道:“许一山,我发现你的眼光和格局越来越低了。没有小平原,洪山镇的人就会饿死?有钱了,什么样的粮食买不到手?” 许一山低下去头,看着脚边蜿蜒的一行蚂蚁队伍。 这队蚂蚁找到了一条肥胖的虫,成百上千只蚂蚁正抬着这条虫回它们的家。 他蹲下身去,凝视着它们,心静如水。 孙武跺一脚道:“好了好了,算我认输。许老弟,看来我孙武再狡猾,也躲不过你的眼光。我承认,我死咬小平原土地,就是恶心段焱华的。” 他跟着许一山蹲下去身子,两个人一起看蚂蚁搬运巨虫。 孙武叹口气道:“其实你我都知道,段焱华和黄大岭他们是一伙的,他们这些年来一直在打小平原的主意。你想想看,以你目前的实力,会是他们的对手吗?我担心你被他们陷害啊。所以,我这次坚决要拿小平原这块地说话,就是想将矛盾转移到另外一个人身上去。” “彭毕?” “对。”孙武笑道:“你不觉得让他们去狗咬狗才好看吗?” 许一山脸色一沉道:“老孙,你有这样的心思真不应该。他们都是想发展茅山经济啊。” “屁。”孙武骂了一句粗话道:“姓段的是为茅山经济吗?当年他将老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开垦出来的训练场,顺手就送给了黄大岭。黄大岭又是什么好人吗?这种人早就该一枪毙了在河滩上了。” “还有,你以为彭毕是在真心为茅山操劳?他不过就是想要一个政绩,让他的仕途走起来更顺畅而已。” 许一山默不作声,孙武所言,他何尝不是心知肚明。 但他永远记得无修老和尚的一句话,“做人的最高境界就是大智若愚。” 正文 第484章 兄弟情 许一山与孙武的云雾山之行,本意是想让孙武看到云雾山热火朝天的一幕,暗示他即便你孙武不投资油脂基地,茅山现在也在想办法拓展市场了。 他想提醒孙武,没有你的投资,茅山或许会走得艰难,但一定不会停步不前。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孙武将心里话都掏了出来。 原来孙武纠结着小平原土地,只是想让段焱华与彭毕的矛盾激化。 许一山对孙武的想法哭笑不得,他认为孙武太幼稚了。 首先,他认为段焱华和彭毕不会真正的翻脸。如今大家都坐在同一条船上,一个落水了,船上的人都有落水的可能。 于是,大家只能抱成一团,面对着孙武这种外部入侵,他们最终会结成同盟,一致对外。 其次,彭毕是政治新星不错。但再耀眼的新星,也得有其他星辰来衬托自己的光芒。 试想浩瀚的星空里,只有一颗星独自闪耀,那不是美,那是孤独。 他又为孙武的举动感到感动,这个曾经为了他已经失去公职的人,还在天真地以为,只要段焱华和彭毕的矛盾达到不可调和的地步,上级一定会出手。 在孙武看来,上级出手干预后,茅山县就应该是许一山的天下了。 有一点,孙武非常清楚。以他目前的投资体量,要求动一个地方官员的位子一点都不难。 中午在马嫂子家吃饭。她特意抓了一只鸡,用新榨出来的茶油炒了,香飘四溢。 许一山笑着对孙武道:“老孙,还记得我们在燕京的四合院里炒鸡的事吗?” 孙武眼眶一红道:“要说感谢,老弟,我这辈子不知要怎么感谢你才行。说实话吧,如果你愿意,我现在的一切都是你的。我跟着你混就行了。” 许一山打趣他道:“真的吗?老孙,你可有几十亿上百亿的家产了。” “就算万亿,我也愿意。”孙武突然哽咽起来道:“我现在才知道,真正的兄弟,是血浓于水的感情。我不在国内的日子,你做了什么事,难道我就不清楚了?” 许一山手一挥道:“老孙,咱们老爷们,不叽叽歪歪。这事换作是你,难道你会袖手不管?” 孙武笑呵呵道:“也是。大恩不言谢。好在你现在是咱华华和孙枚的干爹。你这个干爹,就要有干爹的威信。我还是一句话,从现在起,我的就是你的。我知道你不会丢下理想抱负与我一起干。但我告诉你,我所有的一切,你都有一半。” 孙武的话,不能说是暗示,而是实实在在的表达。 按他这么说,许一山一转眼也就成了上亿身份的富豪了。 他大笑出声,豪爽道:“老孙,有你这句话,我许一山就知道你这个兄弟没白交。但有句话我得说清楚,你的还是你的,我许一山永远不可能会想着从你哪里分一杯羹。” “以后,这句话就不要说了。我感谢你,兄弟。” 孙武点点头道:“行,我心里有数。” 找到了孙武的心理症结所在,解决起问题来就轻松多了。 孙武却叮嘱他,不要将他的意思透露给任何人知道,茅山县想让他落地项目,还得与他继续周旋。而这些,许一山不许过问。 孙武坚持要将基地设在小平原土地上,最终的结果是让茅山县常委乱成了一团。 彭毕拍着桌子怒斥段焱华,没有大局观,没有发展观,固步自封,鼠目寸光。 段焱华毫不示弱,指责彭毕好大喜功,不顾人民群众切身利益,盲目自大。甚至不惜翻出彭毕当初悄悄将孙武请去长宁县安家落户的卑劣行径。 两大常委对阵,撕破了脸皮,这在茅山历史上,尚属首次。 彭毕虽然贵为县长,但对段焱华却没有丝毫约束作用。 作为常委的段焱华,在这方面与彭毕是旗鼓相当,平起平坐的态势。 人斗红了眼,就像斗红了眼的鸡。 在茅山的常委会上,形成了一道令人尴尬的风景。但凡一方同意的,另一方就坚决反对。每次争执过后,决定权就落在了黄山的身上,他成了最后一锤定音的人。 春天已近尾声,夏天的脚步声悄然而至。 茅山城里。满眼碧绿。 这是一个充满了生机与活力的季节,春天孕育的种子,开始慢慢要结成果实。 夏至当天,茅山县在过去二十多天没开会之后,召开新的会议,着重讨论和决定在夏季开始时,县里的几项重大工程。 第一项重点工程当然是虹桥重建。 燕京援建资金到达茅山县后,县里没敢轻易去动它。 这要换在过去,怕是早就挪作他用了。 茅山县有个谁心里都清楚的一本帐,拆东墙补西墙的日子已经过了很多年。 本来,援建资金到的时候,银行闻讯而来,希望县里将这笔资金还了银行的欠款。 银行行长拍着胸脯打着包票,只要县里将贷款还了,以后想借多少,银行都会满足。 但彭毕深知,这是肉饼打狗的做法。贷款一旦还上了,以后想再找他们借钱,简直比登天还难。 虽说银行完全可以从账面上将这笔资金平了他们的贷款,但县里不同意,银行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笔来自燕京的钱,不知有多少人在盯着。 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启动工程,将这笔钱花出去。 谁来承担重建虹桥总指挥的担子,就成了这次常务会的关键点。 段焱华以虹桥属地方性的工程,又地处洪山镇,因此该工程的负责人应当在洪山镇产生为理由,要求县里将这笔建桥资金直接划拨给洪山镇。 彭毕提出不同意见。 首先,援建的资金来自燕京,这是上面对地方的支持。虽说虹桥属地方工程,但哪一个工程又不是地方性工程呢? 为了达到格局相当,至少应该由县里主导重建计划。 双方又一次为此争执不下了。 段焱华坚持洪山镇负责,其实就是他亲自负责。毕竟,他是洪山镇一把手。 彭毕坚持由县里负责,说穿了就是不想让重建项目落进段焱华的手里。 会议开了一整天,黄山最后一锤定音,重建虹桥的工作,由许一山负责。 令人意外的是,黄山的一锤定音居然没遭到任何反对。 因为黄山给出了三点意见。 一是援建资金是许一山申请来的。 二是许一山是洪山镇副镇长,副书记,是洪山镇干部之一。 三是许一山又是县经改小组秘书长。 他强调,经改小组成立了一段时间了,也该拿出来验证一下这个小组有不有存在的必要。 消息一出,许一山便隐隐感觉到山雨欲来。 正文 第485章 婉拒黄大岭 许一山刚被任命为重建总指挥,黄大岭便找上门来了。 黄大岭两个要求,第一要求是虹桥仍然归他建。这次是承建,俗称包工头。 如果许一山不能将承建任务交给他,他的第二个条件就是将保证金退还给他。 许一山听完他的要求,抱歉一笑道:“黄总,实在对不起,两个条件我都没办法答应。” 许一山以黄大岭公司没有资质为由,拒绝黄大岭承建。 至于保证金,许一山建议他走上诉的法律途径。毕竟,茅山县法院已经裁决,他违约在先,按协议规定,洪山镇可以不退他的保证金。 黄大岭闻言,脸色便沉了下去,似笑非笑道:“你们不能这么黑。我的保证金可是两千万。你们不能一分钱不退。” 许一山笑道:“不是我们黑。我们也是按规矩办事。黄总你要觉得不合理,办法有很多。” 黄大岭压低声道:“你知道这笔保证金里,都是谁的钱?” 许一山故作吃惊道:“不是你黄总公司的钱吗?” 黄大岭摇摇头道:“我哪有那么多的现金。不瞒你说,这笔钱里,是有我一部分。但是,县里几位领导都有股份在里面。” 许一山警惕地问:“那些领导有股份?” 黄大岭莫测高深地笑,道:“这是商业机密,原谅我不能告诉你。” 许一山哦了一声,小声嘀咕道:“不是说,领导干部以及子女都不能经商吗?” 话一出口,马上想起黄大岭的身份,赶紧解释道:“我觉得这种硬性规定也不完全合理。比如你黄总,除了做生意,对什么都没兴趣。如果你不被允许经商,难道等着天上掉馅饼啊。” 黄大岭竖起大拇指赞道:“许兄弟你这话我喜欢听。本来就是,人总不能等天上掉馅饼。” 许一山心里想,黄大岭这时候说出来公司有领导股份,应该不是信口胡说。 但如果真如他说的这样,这件事就有些麻烦。 领导入股,自然是想赚钱。如果钱没赚着,连本金都折进去了,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保证金官司是他亲自出庭应诉的,他引经据典,口若悬河,在法庭上舌战黄大岭律师,最终迫使法院作出了公正的裁决。 但是,法院在裁决书上留了一个后门,那就是双方协商解决。协商不成,再执行裁决。 现在的问题是裁决书下来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黄大岭既没主动提出协商,也没明白表示上诉。倘若他现在再上诉,已经超过了上诉期限。 这样就让问题变得十分棘手起来。 许一山本意并没有想要没收黄大岭的保证金。他也知道这笔钱不好拿。 黄大岭敢一次性拿出那么多保证金,没有一定的把握,他不会冲动。 黄大岭毁约,目的是想以建桥换取洪山镇小平原的土地权。许一山就是因为不愿意将小平原交到他手里,才会主动出庭去应诉。 他想得很简单,只要黄大岭放弃攫取小平原土地权的梦想,他愿意退一步,让黄大岭全身从重建计划里退出去。 现在的情况是,即便许一山想将保证金全数退还给他,他也拿不出钱来退。 黄大岭的保证金当初是交在洪山镇的财政所,段焱华坚持将保证金留在洪山镇而不划账去县财政,当时居然没人提出异议。 按理说,这种操作是不符合财政规范的。但原县长谢飞不说,大家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更让许一山感到疑惑的是,钱到了账上后,没过三天,账上就没有一分钱了。 这笔保证金究竟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许一山曾试探过财政所所长老李,知道他应该知道保证金的去向。但老李讳莫如深,口风很紧,根本问不出来。 两千万的一笔资金去向不明,这是一桩很严重的事。 事后许一山想起来不免有些后悔,如果不是他打赢了保证金官司,保证金的事应该早就露陷了。 黄大岭见两个条件都不能满足,顿时有些恼羞成怒。 他冷冷说道:“小许,你有今天,我家老爷子还是很看重你的啊。” 许一山连忙说道:“是,我要感谢黄书记对我的关心和支持。他老人家是我前进路上的一盏明灯。” 黄大岭哼了一声道:“漂亮话就不用说了,你来点实际行动吧。” 许一山干脆说道:“黄总,你说的实际行动就是把项目交给你去做?” 黄大岭道:“本来就是我的项目,我是有合同的。” 许一山嘿嘿笑了起来,“黄总啊,你是贵人多忘事啊,你与洪山镇的合同不是已经作废了吗?再提合同的事,就没意思了啊。” 黄大岭不甘心道:“怎么就没意思?项目工程还结束,我的合同就有法律效力。” 许一山想笑,但他忍住了。这个黄大岭也太不要脸了,合同经过法院裁决,早就失效了,他此时还敢拿合同说事? 他缓缓叹口气道:“说实话吧,黄总,就算合同有效,我也不会支持你做具体工程。明说了吧,你的公司根本就没任何桥梁道路施工的资质。你让我把工程交给你,我如何放得下心?” 黄大岭黑了脸,闷声问:“这么说,我们没商量的余地了?” 许一山坚决摇头道:“没有。” “行。”黄大岭腾地起身,狠狠瞪了许一山一眼道:“许一山,我们走着瞧吧。” 许一山迎着他的眼光看过去,脸上却荡漾着一层微笑,道:“黄总,实在对不起。我许一山要对人民负责。” “去你X的。”黄大岭突然骂了一句脏话,轻蔑道:“你小子是中山狼,得志便猖狂。你要记住,茅山县还不是你说了算的。” 许一山依旧保持着微笑,诚恳道:“确实不是我说了算。” “知道就好。”黄大岭骂了一句:“不知天高地厚的农民。” 黄大岭前脚刚走,段焱华后脚就到了。 他进门打量了一下许一山的办公室,满意笑道:“不错,这像个秘书长总指挥的办公室。” 经改小组成立后,黄山亲自安排将办公室设在县委楼里。 目前,经改小组的地位很微妙,是个仅次于县委县政府的第三个实权机构。 按黄山的话说,经改小组是拿了县委县政府尚方宝剑的单位,全县所有机关单位都必须无条件配合与服从领导小组的工作。 许一山作为经改小组秘书长,实际负责具体工作的人,似乎一夜之间就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了。 段焱华的出现,为即将开始的重建工作又带来了麻烦。 正文 第486章 商人关小鹏 许一山本以为段焱华来,是替黄大岭说情的。没料到黄大岭一开口,便建议他将项目委托给原来承建虹桥的一家公司负责。 段焱华说,这家公司资金雄厚,技术力量有目共睹。关键一点是他们对虹桥非常了解。项目让他们去负责,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许一山连声说好,他正愁着怎么找施工队。现在段书记来了,就是及时雨,难题迎刃而解了。 许一山的一通马屁,拍得段焱华眉开眼笑。他郑重其事地说道:“小许,你现在重任在肩,出不得半点差错啊。黄书记可把你当作重点对象在培养。” 许一山听出来他话里的弦外之音,赶紧说道:“感谢黄书记,感谢组织。我一定不负众望,鞠躬尽瘁。” 段焱华摆摆手道:“客气了。” 过一会,他缓缓叹口气道:“听说,大岭也在找你要工程?” 许一山直言不讳相告,“我拒绝了黄总。” 段焱华长长地哦了一声,敷衍着聊了几句后,离开了许一山的办公室。 他一走,许一山便陷入沉思,他想,段焱华特意过来推荐工程队,这里面有不有玄机? 没等他想透,段焱华提议的工程队老板上门来了。 这家公司确实有资质。 许一山在仔细看过他送上来的各种文件证照之后,随口问了一句:“关老板,你这是民营企业吧?” 老板姓关,是这家公司的法人代表,全名关小鹏。 公司注册地在中部省省城,注册资金为三个亿。 关小鹏看起来很年轻,但实际年龄已经过了五十多岁。 他皮肤黝黑,整个人因此显得有些粗犷。特别是两个鼻孔,恍如两个黑洞一样,呼呼地出着气。 关小鹏人虽黑,穿着却极为讲究。身上的衣服一看就价格不菲。十个手指头,有三四个手指头上都戴了戒指。 最大的一颗,镶嵌着鸽子蛋般大小的一块绿宝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这种装束,一看就是个暴发户模样。许一山不觉会心一笑。 其实,相对于表面文质彬彬的人,许一山更愿意与暴发户打交道。 通常暴发户出身的人,除了自身膨胀,其实并没有多少坏心眼。 越是憨厚的人,越容易成暴发户。相反,处处精明的人,由于处处计较,反而成不了暴发户。 看许一山在打量自己,关小鹏嘿嘿一笑道:“许秘书长,我就是个农民出身的人。我们农民别的没有,就是老实。你看我这种老实人,能不能接下贵县的这个工程?” 许一山微微一笑道:“关总,工程给谁,不是我说了算。我们要走挂拍的流程。如果你真的希望与我们县合作,请你关注我们政府官网。有消息我们会在官网上公布。你按照规定参与投标就行。” 关小鹏小声笑道:“投标这事,你我心里都有数。实不相瞒,我这辈子做的工程,真走投标流程拿到手的,不会占到总数的十分之一。” 他一边说着,一边去拉开随身带着的公文包。从包里摸出来一个盒子轻轻放在许一山面前,双眼盈满了笑说道:“秘书长,我看你手上戴着的这块表该换了,都褪色了。” 许一山抬腕看了一下手表,笑道:“没事。我对它有感情。” 这是句实话。许一山读高中的时候,常常因为掌握不好时间而烦恼。爹许赤脚便将自己最心爱的梅花牌手表送给了儿子。 许一山知道,这块表是他爹当年救过的一位贵人送的。梅花牌手表在那时候是名牌货,戴在手腕上走起路来都感觉虎虎生威。 这块表跟着他从高中到大学,直到现在。他一直舍不得换掉,就是他感觉这块表里融会了他们父子之间最深厚的感情。 许赤脚曾经对他说过,表在人在,见表如见人。 尽管这块表显得老旧,却走时非常精准。即便陈晓琪笑话他戴了一块古董,他也舍不得换。反而对陈晓琪说,看到表,他时刻都能感觉到历史的风声。 关小鹏笑眯眯道:“感情归感情,这年头,面子还是重要。许秘书长你现在是堂堂的经改小组秘书长,戴这样的一块表,别人不会说你有情怀,而是会说我们茅山县穷啊。” 许一山道:“表是看时间用的。既不代表情怀,也不代表贫富。” 关小鹏点着头道:“有道理。秘书长就是站得高,看得远,比我们这些人有水准。不过,我个人感觉,这是个与时俱进的时代,毕竟,形象很重要。” 他解释说手里的这块表是他上个月去国外考察时买的,不贵,大约也就在一两千块钱左右。 他表示自己对表本来没多大兴趣。只是觉得好看,便买了回来。 如果许一山不愿意接受他送,折算成现金给他也行。他笑嘻嘻道:“这也算是我做了一桩生意,卖了不亏,生意成功。” 许一山看了看他递过来的手表,感觉确实很漂亮。 说真心话,许一山并不懂表好表坏。在他看来,时间准确就是最好的。 听关小鹏说只要两千多块就可以转让给他,他不觉有些心动。 毕竟,他在看过手表之后,感觉自己很喜欢这块表。 “关总,你送,我是肯定不要的。你卖,我可以考虑买。” “卖,怎么不卖?”关小鹏呵呵一笑道:“我是生意人,说实话眼里就只有钱。这表换不成钱,就等于砸在我手里了。我正愁着要怎么变卖它。既然许秘书长愿意要,我八折给你。” 许一山道:“折扣就算了。你都是从国外带回来的,不赚我的钱,我已经很感谢了,哪能让你吃亏。” 话虽这样说,他心里还是感觉没底,便问关小鹏要发票。 关小鹏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秘书长,你以为国外和我们一样,买个东西还开个发票啊?实话说吧,人家国外是没这一套的,就一销售小票,我已经扔了。” 见许一山不相信,关小鹏赶紧赌咒发誓道:“秘书长你放心,就两千,我不多要,你也不用少给,一句话,我保证没吃亏。当然,我没赚你的钱。” 许一山犹豫片刻后答应了。 可是他手边没钱,要钱只能回去找陈晓琪要。 自从两个人真是举办婚礼之后,陈晓琪也未能免俗,将许一山的工资卡这类的东西全部收缴了过去。 许一山现在想花钱,唯一的办法就是伸手问陈晓琪要。 陈晓琪听说他要花两千块钱买块表,当即答应。 就在她要转账给许一山时,突然心念一动,吩咐许一山道:“你把表拿回来给我看看,看能不能值两千块钱。” 正文 第487章 关小鹏的发迹史 等许一山从家里赶回办公室时,关小鹏已经离开了。 许一山赶紧给他打电话,让他立即回来一趟。 关小鹏在电话里笑道:“许秘书长,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我没送你表,你也不认得我。” 许一山态度坚决说道:“不行。你必须回来拿走。关总,你别玩游戏了,什么两千块的表啊。这是限量版的百达翡丽,一块价值就在几百万。我差点被你哄了。” “小事一桩,不足挂齿。”关小鹏依旧打着哈哈道:“能交到你这样的一个朋友,值。” 许一山明白,关小鹏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回来了。 他只好强硬说道:“关总,你实在不愿回来也行。第一,这表我立即上交给纪委。第二,取消你的投标资格。你自己看着办吧。” 没等关小鹏说话,他果断挂了电话。 如果不是陈晓琪,许一山还真不知道关小鹏的这块表值那么多钱。 陈晓琪在一眼看到他手里的表后,起初还以为是高仿的赝品。 在她仔细察看过之后,十分肯定地告诉许一山,“这块表别说两千块,二十万可能只够买一条表带。” 许一山吓了一跳,他怎么也没想到关小鹏出手会如此阔绰。 几百万的东西,说送就送了。就算虹桥项目给他做,他能赚的下这一块表的钱? 这样一想,关小鹏就应该不是纯粹冲着项目来的,他见面就送巨礼,必定另有所求。 他不担心关小鹏不转回来。因为他说了,他会取消他的投标资格。 十来分钟后,关小鹏果真嬉皮笑脸地出现在许一山的办公室门口。 许一山毫不客气地将表盒往他跟前一推,责怪他道:“关总,你不能让我犯错误。” 关小鹏认真道:“这与错误挨得上边吗?我就问秘书长一句话,认不认我这个朋友?” 许一山无奈道:“当然。朋友不怕多。” “既然是朋友,我们朋友间互相赠送一点礼物,怎么会犯错误?” 许一山苦笑道:“你这是一点礼物吗?实话说,我拿了你这点礼物,我赔上的可能是一条命,或者一辈子的牢狱之灾。” 关小鹏讪讪笑道:“哪有秘书长说的那样的严重。一点小意思嘛。” 许一山严肃道:“关总,其他话我也不多说了。我知道你是段书记介绍来的。段书记是我领导,我不可能不顾忌领导的感受。既然大家都认识了,我劝你还是按正轨流程走,投标。这些小动作,就免了吧。” 许一山并没说很出格的话,态度也一直保持谦逊微笑。 但关小鹏就难受起来了,出手送礼,反而被打脸,而且打得噼啪响,这在过去可从没发生过。 这个许一山真是个榆木脑袋,他难道不知道现在的社会,这是一种流行的通用做法? 本来,在段焱华暗示他去找许一山要项目的时候,他并没打算见面第一次就送礼的。 还是段焱华提醒他,空手进门,主人嘴上不说,心里会怪客人不懂人情世故。 而且,段焱华挑明了说,既然要送,就下猛药。 段焱华的猛药,就是这块价值百万以上的名贵手表。 关小鹏想想也是,大家都在一个锅里搂勺子,谁也不能独善其身。如果许一山不接受,要么就是故意装清高,要么就是做给他看。 可是在许一山说出要将手表交给纪委之后,他才知道许一山不是开玩笑的。 关小鹏这几年靠修路架桥发了财,实力远超黄大岭。 其实他们都是熟人。关小鹏的老家也是茅山县,家就在城边的乡下,父母是俗称的菜农。 关小鹏读书不多,但脑瓜子很机灵。 早些年,他跟着一个远房的亲戚在外面搞建筑。由于人机灵头脑灵活,他很快就混成了带班的小包工头。 说来他的命运改变也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他人生中遇到的第一位贵人,就是省桥梁设计院的院长。 那时候关小鹏还不知道他是院长,他所在的工地与院长的家仅隔着一条街。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看到路上摔倒了一个老年妇女,周围人来人往没人敢去扶一把。 关小鹏于心不忍,想要过去扶,却被工友拦住,提醒他弄不好就会被人讹上。 关小鹏也不是不怕被人讹,现在很多新闻都在播报这些扶人遭讹的事。万一真被讹上了,他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啊。 可是他又不愿意看到老人孤苦无依的在地上挣扎。 于是,他硬着头皮对工友说,“万一我被讹上了,你们到时候记得给我做个证。” 关小鹏一口气将老人背去医院,事后得知,他若再晚去十几分钟,摔倒的老人都会一命呜呼了。 老妇人的丈夫就是省桥梁设计院的院长,妻子摔倒时,正在外地开设计会议。而他们的儿女,都在国外安家落户了。 听到老妇人摔倒差点丢了命,一家人从全球各地赶了回来。 关小鹏当时心是提到嗓子眼的。看着人家一个个道貌岸然,都是有本事的人,如果咬定是他撞到老人的,估计没人会帮他说话。 心里有了这样的念头,关小鹏便想趁机溜走。 老人的儿子一把拖住他,吓得关小鹏的腿都要软了。 然而,让关小鹏意外的是,人家家人非但没提是谁撞到了老妇人,反而一口一声地感谢他的救命之恩。老妇人的女儿甚至要跪下来磕头谢恩。 遇到这样通情达理的一家人,关小鹏算是舒了一口气。对自己出手相助感到了欣慰。 好事还在后面。在老妇人平安出院以后,一家人开始商量着要怎么报答关小鹏。 老人的儿女一致同意,送一笔钱给关小鹏。 但老妇人的丈夫在深思熟虑后作出了一个影响非常深远的决定。他要带关小鹏进入桥梁建造事业。 关小鹏学历低,不影响他当老板。 老院长解释说,“我们修桥的人,最需要的就是像小鹏这样的人,忠厚、老实、勤劳、肯干。一座桥承载着一段历史,必须要让小鹏这样的人去做,才不会偷工减料。” 一个月之后,关小鹏带着十几个乡亲,跟着老院长去了北边的一个大城市。 他们要在一条大江上铺架一座大桥,而关小鹏就成了这个项目进驻的第一批工人。 这座桥修了三年,三年过后,老院正式退休。 而关小鹏在老院长退休前,已经成了这座桥最大的劳务单位。他名下的工人占了全部工人的一半以上。 也是因为这座桥,关小鹏的人生发生了质的改变。 再后来,在老院长的辅佐下,他注册成立了中部省首家民营资本的桥梁施工公司。 至于关小鹏与段焱华是如何相识的,这是后话了。 正文 第488章 不速之客 虹桥重建招投标消息发布出去之后,茅山县突然就热闹了起来。 不少施工单位闻风而至,到处托人找关系想要认识许一山。 许一山在招投标书上已经说得很明白,所有参与招投标的企业,必须具备一级施工资质。资质审查符合条件的,方可入围后面的投标流程。 三天时间,许一山已经接待过七八起施工企业。 大家一致表示,愿意以最精湛的施工工艺,将虹桥建成具有代表性的地方大桥。 许一山明白,这些企业之所以都想将项目揽入怀里,是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是燕京的援建项目。 燕京援建项目,最大的特点就是不差钱。 现在干施工的单位,最怕的就是垫资。 垫资不可怕,怕的垫的资不能及时收回,这样就势必影响企业的发展。 如今有项目不需要一分钱投资,还能如期给付工程款,这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啊。 于是,大家蜂拥而来,八仙过海,施展手段,都想直接与许一山接上头。 许一山接待的这七八家,其中就有一半是县领导介绍过来的。虽然他们都说按规矩办事,但话里多少还是流露出来让许一山多多关照的意思。 许一山不管是谁介绍过来的,一律一视同仁。 首先就是审查资质。资质合格,嘱咐对方准备投标材料。 招投标公示时间只有三天。就在许一山以为再没施工单位来的时候,他的办公室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张志远带着阿丽,突然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门口。 大家都是熟人,见面却有些尴尬。 张志远打着哈哈笑道:“许秘书长,别来无恙啊,老朋友来了,你不会将我拒之门外吧?” 许一山讪讪笑道:“怎么可能啊,张总,请。” 张志远也是来要工程的,而且他还带了最重要人物的一道手谕,市委书记富嘉义特地给茅山县委县政府写了条子过来。 张志远不无得意地说道:“许秘书长,没有这个尚方宝剑,我还真不敢上你的门。” 许一山笑道:“张总,话重了啊。就算没有富书记的字条,你来了,我还能不接待你?” 张志远哈哈大笑,指着阿丽道:“我先汇报一下啊,阿丽现在是我的秘书。” “是吗?”许一山吃惊地看着他们两个,迟疑着问了一声:“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阿丽脸红了起来,低声道:“什么在一起啊?我可没跟他在一起。他是他,我是我。我们井水不犯河水的。秘书长你不能开这样的玩笑。” 许一山咦了一声,他怎么可能相信阿丽的说辞。 阿里与王猛的婚姻还继续存在,但如今看来,真的是名存实亡了。 他心里不觉为王猛感到一丝悲哀。看来想让阿丽回归他王猛的家庭,永远不可能了。 张志远神情有些尴尬,他解释道:“阿丽说的没错。她现在是我们公司正式员工,是公司公关部副经理。” 许一山似笑非笑道:“你刚才不是说她是你秘书吗?” “兼的。”张志远笑嘻嘻道:“我们公司员工都是身兼数职的。比如我,就身兼三四个职务。你看看,我还得亲自出来跑项目工程。” 张志远所在公司,是衡岳市的国有企业。 原来,公司隶属市交通局。后来事业做大了,便单独独立了出来。 公司的法人代表行政级别与交通局一把手同级。 富嘉义亲自写字条让他带来,就是在暗示茅山县,肥水不能流了外人田。本土工程,还是得照顾本土企业。 当然,张志远的公司资质无须审查。他们的公司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是施工一级的企业了。 许一山道:“张总,辛苦你亲自跑了一趟。不过,还是得走程序啊。” 张志远爽快道:“好。必须的嘛。不走程序,别人还以为我们有什么猫腻的嘛。” 许一山便交给他一份投标书,叮嘱他道:“张总,还得麻烦你的人,仔细审查,在规定的时间将标书送过来。” “没问题。”张志远当即满口答应,吩咐阿丽收好标书。 许一山见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便婉转说道:“张总,我今天没空陪你吃饭了,我得回去照顾家人。她现在怀了孕,需要人伺候。” 张志远笑道:“堂堂一秘书长,还要亲自去伺候老婆?这不影响工作吗?这样吧,我来负责给夫人找个保姆。” 许一山连忙推辞道:“谢谢张总好意。我们家不习惯用保姆。” 张志远正色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兄弟啊,不是我说你,一个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你如今重任在肩,怎么还能抽开身去照顾别人?再说,你请保姆,不是为社会解决了一个就业指标吗?你不请,别人就没收入啊。你想想,请了,反而是对社会的贡献。” 许一山哭笑不得,他觉得张志远这番道理就是谬论。但是从表面上理解,却又找不到毛病。 张志远见他不做声,压低声道:“今天我来,还有一件事,就是必须请你和白主任一起吃顿饭。不管张曼说,我们也算得上是萍水相逢的朋友吧。” 阿丽趁机说道:“是啊。秘书长,我已经与白主任说好了。她答应我们一起吃个晚餐。” 许一山听说他们已经请了白玉,便有些为难起来。 张志远瞅准时机道:“许秘书长,打个电话回去请个假,我们吃个饭就让你回家,不耽误你照顾夫人。” 许一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答应他们去吃饭,如别人看到他与阿丽和张志远在一起,他要怎么给王猛解释? 不答应他们,面子上又说不过去。 毕竟,张志远能拿到富嘉义的字条,说明他不是一般人物。 再者,自己也很久没见着白玉了。虽说在一栋楼里办公,但两个人照面的机会却少得可怜。 “行吧。”许一山表态道:“但必须是我请。那有地主让客人请客的道理。” 下午下班,许一山按照约定,径直一个人去了酒店。 酒店是他打电话定的,张志远和阿丽借口不影响他的工作,早早去了酒店等他。 刚到酒店门口,接到白玉的电话,问他到哪了。 许一山抬头看一眼酒店耀眼的招牌道:“马上就到。” 正文 第489章 两个女人一台戏 酒店包厢里,张志远他们正等着许一山过来。 白玉很少说话。眉宇间笼罩着一丝淡淡的忧伤。对阿丽的热情,她表现得很淡然。 趁着张志远陪着阿丽去上洗手间的时机,白玉悄悄对许一山说道:“其实我是真都不想来参加这个饭局。要不是他们说你来,我才懒得理他们。” 许一山坦然一笑道:“大家毕竟还是朋友,脸面官司还得打。” 正想说下去,张志远他们已经返了回来。 阿丽大惊小怪地问白玉:“玉姐,你们在聊什么呀?聊得那么高兴?你看我玉姐眼角眉梢都是笑啊。” 白玉脸上一红道:“阿丽,你不说话,我会当你是哑巴?” 阿丽便去看看许一山,再转头去看白玉,感叹道:“你们都来县里当大干部了,真厉害。其实啊,我早就发现,你们跟一般干部还真不同。至少在我印象里是好干部。” 白玉拦住她道:“阿丽,别说这些有用没用的。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哪?” 阿丽看了张志远一眼道:“这不,跟着张总在混吗。” 白玉便摇头,叹道:“阿丽,不是我说你。虽然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生活的自由,但是,得有底线。” 阿丽的脸便红了起来,垂下头去不说话了。 张志远连忙打着圆场道:“大家都不说不开心的话了啊。白主任是为阿丽好,我心里也清楚你在骂我禽兽不如。不过,白主任你说是不是,有句诗叫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多理解,多理解。” 白玉哼了一声,“后面还有两句你怎么不说?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张志远讪讪道:“我是个俗人,境界没白主任那么高。” 在白玉看来,阿丽与张志远在一起,就是鬼混。 他们彼此都有家有室,据说张志远已经是二婚,老婆是个比他少十五岁的美丽女人。 这家伙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与阿丽纠缠在一堆,居然还用手段让阿丽成为桥梁公司的员工,这不由白玉愤怒之余,心头漫过一丝悲哀。 阿丽逃离自己的家,却给白玉惹了很大的麻烦。 老皮匠父子一直怀恨在心,认为阿丽出走是白玉一手造成的。 王猛在出狱后来妇联找过她几次,赖在她办公室不肯走。非要她找出阿丽来还给他。 如果不是阿丽今天出现在茅山县,白玉还真不知道阿丽就在眼皮子底下的衡岳市。 下午,她接到阿丽电话,请她一起吃饭时,心头跳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通知王猛。 但是在挂了电话后,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知道,阿丽跟着王猛,这辈子是肯定不会幸福的。两个人的思想、感觉,以及外貌和自身素养,注定他们不会是一条路上的人。 阿丽几乎是可以用“逃离”的字眼来形容她挣脱王猛一家的控制。让她回去王猛家,除非她死。 可是白玉又最不愿意看到她与张志远在一起。她内心总是浮着一股强烈的愧疚,当初如果不是她带她一起去燕京,又怎么会发生火车上的一幕? 没有火车站上他们干柴烈火的碰撞,又怎么会出现她被王猛一家恨之入骨的愤恨。 饭菜上桌,两个男人都表示不喝酒。 阿丽却不同意,认为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不喝几杯,对不起自己。 她自作主张去张志远的车里拿了酒来,都是最好的十五年茅台。 四个人面前重新摆了酒杯,一瓶酒分成四杯,谁也不得少喝一口。 白玉有些为难,欲言又止。 许一山看在眼里,主动提出来他代白玉喝。 阿丽却不依不饶,将酒杯往许一山跟前一送,笑靥如花道:“许大秘书长,你替玉姐喝,就要替我喝。” 白玉不悦道:“有什么道理他非要替你喝?” 阿丽歪着头笑,不紧不慢道:“许秘书长有什么道理替你喝?玉姐,只要你敢说许秘书长是你的人,我就放过他。” 白玉羞得无地自容,不顾形象骂了一句,“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没羞没耻的呀?” 阿丽一愣,半天没出声。 她双手掩了面,呜咽出声道:“我就知道你都看不起我,骂我不要脸,下贱。你们以为这是我想要的啊?我也是个要脸的女人。可是你们谁的命运比我惨?” 气氛一下变得尴尬起来,张志远尴尬不已,局促不安地递了纸巾给阿丽,低声提醒她道:“你这人怎么不注意场合啊?” 本来这句话无关紧要,却像点着了阿丽的怒火一样。 她腾地起身,抓过酒杯一饮而尽,扔下酒杯道:“你们可以骂我,但我就要活出我自己想要的人生。” 许一山赶紧招招手道:“阿丽,你先坐下,别激动。大家都算老朋友了,可能有些误会,说清楚了就行了。” 白玉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道:“你就知道和稀泥。” 许一山讪讪地笑,心里想,这世间的事,哪能一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阿丽固然做得不对,但你白玉未必就洁身自好了? 自从确认段焱华与白玉的关系后,尽管他知道段焱华是强行霸占着她,可是他却认为白玉甚至没有阿丽的勇气,面对强权她选择的是沉默,没有反抗。 因此,从某个角度而言,他反而觉得阿丽活得比白玉要精彩许多。 女人与女人,本身就是天敌。何况都是漂亮的女人,何况她们身上都藏着一个个难言的故事。 许一山现在必须要果断阻拦事态继续蔓延下去。如果任由她们胡闹,三天三夜未必就能分出胜负出来。 张志远与他一样,恨不得两个女人都赶紧闭嘴。 还是许一山先开的口,他一脸严肃道:“大家都不要扯闲话了。今天张总来我们茅山,大驾光临。我代表茅山县六十多万人民感谢你对我们县的关心和支持。来,大家碰一下。” 话题扯开了,白玉和阿丽也都知趣地闭了嘴。 张志远趁机说道:“许秘书长,你看我们什么时候进场比较合适?” “进什么场?”许一山惊异地问。 他的表情让张志远楞了半响,才讪笑着道:“虹桥重建项目啊。富书记说了,重大工程还是自己人做放心一些。” 许一山嘿嘿地笑,认真道:“张总,这事真不急。真需要走流程。只要你们的投标赢了对手,这个工程非你莫属。” 张志远试探着问:“若是投标我们没拿到怎么办?” “既然投标了,就得按规矩办。”许一山说得轻描淡写,但每一个字都落到了实处。 规矩!规矩就是游戏规则,谁都不能超越规则之外。 “看来,这件事还得请富书记亲自出马。”张志远似笑非笑地说道,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正文 第490章 投标前夜 整个招标期间,出乎意料的是黄山和彭毕,两人没一个人出面给任何人打招呼。 许一山现在出门还是回家都被人围追堵截,令他苦不堪言。 茅山县一共收到标书十五份。要从这十五个单位中选出来一家单位承建虹桥,真正难住了许一山。 他知道在这十五份标书中,有关系的不下十家。 而且这十家他谁都得罪不起,项目给了谁,都必然会得罪另外十四家单位。 原计划是谁的标的最低,项目给谁做。现在看来,各家的标的都会差不多。 毕竟,现在任何工程都是公开透明的,不存在猫腻的说法。 许一山的办公室门口,一天到晚都有人守着。回到家,有时候半夜还有人敲他家的门。 陈晓琪为此发了脾气,埋怨许一山为什么要出头担这副担子。 重建总指挥表面看似光鲜,其实是个得罪人的角色。 可是他现在想推已经推不了,就如他自己开玩笑对陈晓琪说的那样,已经上了贼船,想下,没有了可能。 开标的时间定在标书截止后三天。 这三天里,各路神仙各施神通,甚至有省城的电话直接打到他的手机上来,指名道姓要他照顾谁谁谁。 每来一个电话,许一山都是一样的口径,“请领导放心。” 究竟谁是领导,谁不是领导,他心里并没有底。 曾臻给他出了一个主意,最好还是请示一下黄书记和彭县长,叮嘱他千万不可自己做主。 项目给谁建都是建,谁建都一样的要钱。只是在质量和 价格上存在丝丝差异。 与其自己为难,不如将皮球踢到领导脚边去。 陈勇对曾臻的意见没有反对,但也没表态支持。 许一山思来想去,觉得曾臻的主意有可取之处,于是与黄山和彭毕的秘书分别约好,他要给领导汇报工作。 黄山很快就回了信过来,让他下午直接过去他办公室聊。 许一山准备好了资料后,去了黄书记办公室。 还没等他开口,黄山书记先笑了,问他道:“是不是在为项目发包的事发愁啊?” 许一山讪讪地笑,低声道:“是,黄书记您明察秋毫。我是来请教书记的,请书记指示。” 黄山摆摆手道:“没指示。” 许一山于是将十五家公司的情况选重点汇报了几家。没汇报的公司,已经被他排除在外了。 黄山倒没表现出不耐烦,安安静静地听他把事情讲完后,突然问了一句:“这些公司里,愿意垫资的有几家?” 许一山一下没反应过来,愣愣地回道:“我们不需要垫资,资金很充足。” 黄山便笑,态度无比和蔼地提醒他,“能垫资的单位,都是实力雄厚的单位。我们与他们合作,没有后顾之忧。不愿意垫资的单位,可以先排除在外。” 许一山还真没想到这一点。虹桥重建势在必行,而且早就有消息传播了出去,建桥资金来自燕京的水利基金,不差钱。 正因为不差钱,因此不少单位慕名而来,趋之若鹜。 谁心里都清楚,宁愿少赚,也不能垫资和拖欠。 虹桥项目工程不算大,但利润却非常可观。 主要是施工条件好,环境不复杂。风险系数低,获利的机会就会更多。 黄山没有明确指示工程该交给谁去承建,但他提出来的这样一个主意,却让许一山茅塞顿开。至少,这样会不动声色排除出去一部分公司,而且还不得罪人。 黄山那边汇报完毕后,他又立即转身去彭毕办公室汇报。 彭毕比黄山更干脆,他让许一山仔细核查一下投标公司的资质,注册资金低于一个亿的可以排除在外。 两位领导都给了他的意见,许一山顿觉信心百倍。 首先,公司注册资金的多少,已经限制了一部分公司失去机会。许一山暗中了解了一下,这样至少会有六家公司因为注册资金的不足而与项目失之交臂。 其次,黄山提出来垫资方案,又吓退了一部分人。 等待许一山清点投标公司数时,十五家单位已经只剩下了不到四家。 其中,张志远的公司赫然在列。 黄大岭的公司之前因为资质的问题被拒之门外,但他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拿了一家资质完整的公司来参加投标。 人家手续齐备,许一山没理由将他拒绝。于是就出现了这两家相互争抢的局面。 再过一天就要开标。标书一开,尘埃落定。 许一山想得很简单,不管公司背后站的认识谁,谁的标的低,谁就是项目的承建方。 主意已定,他开始安心等待最后一刻的到来。 就在这时,一个电话打到了他的手机之上。 对方自报家门说是市委富书记的秘书,富书记请许一山连夜去一趟市委,领导有事要接见他。 衡岳市一把手亲自相邀,许一山多大的胆也不敢拒绝。 他请老董开车,两个人直奔衡岳市委而去。 第一次见大领导,许一山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一双手微微颤抖,怎么也没法平静下来。 老董笑他道:“老许,你这样子不行啊。燕京的领导你都不怕,怎么还怕市里的领导?” 许一山解释道:“我不是怕,我是紧张。” 老董大笑,“紧张不就是怕吗?看来你的心理素质还有待提高。你告诉我,你到底担心什么?” 许一山直言相告道:“市里桥梁公司这次也来我们县投标了,而且他们是拿了富书记的字条来的。我担心的是富书记万一非要指定施工单位,我怎么向别人解释?” 老董摇着头道:“你想多了。没有那个领导会愚蠢得指定单位。如果他们愿意指定,当初就不会让你搞招投标了。” 许一山迟疑道:“你的意思是领导不会干预?” 老董又摇头,“干预这件事,是不需要明目张胆说出来的。你要领会领导说话的意图。即使领导心里想指定单位,他们也不会直接说出来。如果你领会不够,就会给领导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许一山愁眉苦脸道:“老董,这么一点小事都那么复杂,那么难,真愁死我了。” 老董笑得眉开眼笑,打趣他道:“你以为你这个秘书长好做啊?我实话告诉你,难的还在后面。” 许一山闻言,愈发的紧张起来了。 他实在是没任何经验应付这些问题,他第一次感受到做事的难处。 富嘉义书记约许一山晚上见面,这样在见过面后,许一山就不用连夜往回赶。 在嘱咐老董去找地方休息后,他一个人去了市委。 前途吉凶难料,但他已经做好了全部准备,等待暴风雨的降临。 正文 第491章 初见大员 下班后的市委大楼静悄悄,空旷的走廊里,只有许一山孤独的脚步声在回荡。 富嘉义书记办公室里灯光并不明亮,他甚至没开大灯,只开着办公桌上的台灯。以至于许一山敲门进去时,只看到他在灯光里的一张脸。其他却什么都显得很模糊。 看到许一山进来,他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道:“许一山同志吧?请坐。” 许一山连忙欠身道:“富书记,您找我?” 富嘉义摆摆手道:“也没什么大事,你随便坐,等我一下。” 他没再说话,继续埋下头去处理面前的公文。 许一山屏声静气,生怕弄出一丁点儿声响惊扰到领导办公。 他双膝并拢,正襟危坐。眼光保持眼观鼻鼻观心的状态,绝不四处乱看。 屋里安静至极,偶尔听到笔尖划过纸的声音。 一路来,许一山发现虽然是下班时间,大楼也显得十分安静,但不少办公室里还是有人在。 书记没下班,为书记服务的肯定不敢下班。 但这一路都没人阻拦他,任由他长驱直入,直接敲响了书记的门。 十多分钟过后,富嘉义书记伸了一个懒腰,站了起来。 他是在衡岳市主政时间最久的一名书记,已经连续主持衡岳市委工作两届,差不多十年光景。 市委不像县里,最多只能任两届。 也就是说,富嘉义书记在衡岳市的时间已经进入倒计时。 当然,县委书记的任期也是有严格规定的,茅山县的黄山是唯一的例外。 富嘉义书记给人的印象是和蔼可亲。他特别注意个人形象,任何时候必定西装革履,头发永远都是梳得纹丝不乱。 他是外地人,据说曾经担任过省委重要领导的贴身秘书。 他主政的衡岳市,这些年确实发生了不少变化。 首先是高楼大厦多了,将曾经全市最繁华、却又最乱的一条街,整治成了全省的样板街。 富嘉义书记最喜欢在电视上讲话,衡岳电视台的本地新闻节目中,他每晚都会准时出现在第一条新闻里。 衡岳市作为中部省第二大城市,不但人口众多,而且以当年是全国的冶炼之都而闻名。 遗憾的是,衡岳市的工业在那场大浪淘沙中生存下来的屈指可数。一度差点因为经济实力的排名而被其他市抢走了全省第二大城市的头衔。 过去,衡岳地区的领导干部都是以本土干部为主。 大家平常开会说话,都是操着一口纯正的衡岳本地话,与流行的普通话毫不沾边。这样就很喜剧性,在富嘉义书记没来衡岳地区工作之前,衡岳市的官方语言就是本地话。 本地话听起来顺耳,亲切。但放到电视上去说,就显得很滑稽了。 富嘉义书记一来,衡岳官场的语言也跟着发生了悄悄的变化。原来以本地话为荣的领导干部,都开始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普通话,而且还闹出很多笑话来。 富嘉义书记履职衡岳市接近十年,社会上的口碑褒贬不一。 有人说,富书记不爱财。 有人说,富书记喜欢漂亮女人。 传得最多的就是富嘉义书记与衡岳电视台新闻主持人翁丽华有一腿。 能在地方电视台担任新闻联播主持人,不但姿色要美,学识也不会太低。 许一山在电视上见过翁丽华,隔着电视屏幕,他都能感觉出来一个女人的魅力。 传得最多的某年衡岳地区发大水,作为书记的富嘉义自然要带着手下去下面视察。 领导出行,就是新闻。翁丽华作为随身记者,跟着富书记下乡检查督促工作。 在遇到一洼积水时,漂亮女主持人真徘徊着要如何越过去时,穿着长筒雨靴的富嘉义书记主动下水,背着翁丽华过了积水潭。 从此,关于他们的传说就再没停止过。 富嘉义喜欢漂亮女人是所有人心里都公认的,但从来就没有人去挑破。 一个人,不可能全身都是优点,也不可能全身全是缺点。就好比过去碾米机碾出来的米,一箩筐里总会夹杂几粒谷一样,如果一个人做了一件让老百姓都喜闻乐见的大好事,这个人身上的优点就会无限放大。缺点跟着会被刻意地缩小。 富嘉义书记在衡岳市做的最大一件事,就是在老城以外造了一座新城。 现在领导干部出成绩的最好办法,就是造城。 许许多多的城市边上突然而起的新城,都是领导们的杰作。 衡岳市的新城被叫做“衡岳新城”。它的规划占地面积要比老城大上一倍还要多。 衡岳新城原计划搞成高精尖的技术开发区,结果因为诸多原因而逐渐演变成为衡岳市最高档的住宅小区。 长宁县彭毕的造城手法,与富嘉义书记如出一撤。如果换个名字,两个地方很难分出上下。 衡岳新城既是富嘉义书记的政绩,也是他的人生败笔。 有人说,如果不是因为建新城而欠下天量的巨额地方债务,富嘉义书记早就该回中部省去担任副省长了。最不济,也该进省人大去做人大副主任了。 在一个地级市书记任上呆上接近十年而不挪窝,富嘉义算是打破了一个历史性的记录。 富嘉义处理完公务后,径直走到会客这边的沙发边来。 他往沙发上一坐,随意问了一句:“你们洪山镇的虹桥建得怎么样了?” 堂堂一个市委书记,几乎每天都得日理万机。根本不可能会有时间去考虑地方上一座桥的小问题。 许一山闻言,心里一动,想起了张志远在茅山县说过的一句话。 “书记,目前各项工作都准备得差不多了,看哪家企业中标,签了合同后,即刻可以上马建设了。” 富嘉义哦了一声,面无表情问道:“你们打算将项目工程交给哪家企业?” 许一山沉吟一会,小心道:“这要看投标的结果了。” 他又哦了一声,显得很随意地问了一声,“你们没预案?” 许一山心里咯噔跳了一下,心里想,这事还需要与案吗? 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敢说出来。 见许一山半天不说话,富嘉义淡淡一笑道:“同志啊,现在做什么事,为确保万无一失,事先都该有个预案嘛。预案这东西,用不上最好,万一需要呢?没有就会很被动嘛。” 许一山赶紧道:“书记您批评得对,我回去就去准备好预案。” 富嘉义摆摆手道:“这些都是小问题。大问题的是,作为负责人,心里时刻都要有大局意识。我听说,你对我们市里的桥梁工程公司有看法?” 许一山吃惊道:“没有啊。” “没有吗?”富嘉义又是淡淡一笑,眼光紧盯着许一山,缓缓道:“为什么你们茅山县不将工程交给自己的人去做呢?” 正文 第492章 不给面子 富嘉义不动声色,甚至都没说一句重话,却让许一山如坐针毡起来。 果然,市委领导约见他,是为虹桥工程而来。 想到这里,许一山反而觉得心里释然了。 他暗想,作为领导干部,原则和规矩是时刻都要讲的。 茅山县在处理招投标工作过程中不存在任何纰漏,一切都是按照规定程序在走,领导有想法也不可能无端指责。 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调整好情绪后,将招投标的工作详细汇报了一遍。 这是他继黄山、彭毕之后第三次给领导汇报。因此这次比上两次都更显得有条理性和说服力。 汇报过后,他突然想,万一胡进又让他去汇报一次,他还有不有兴趣再重复一次? 富嘉义听完汇报后,没直接表态。 他突然问许一山,“一山同志,我请个人来,你们好好聊一下,行不行?” 许一山心里一动,赶紧说道:“书记,您告诉我是谁,我去请教就行了。” “就在我这里聊吧。”富嘉义不容置疑地说道:“你们聊,我等着你们聊的结果。” 他没有再征求许一山的意见,而是冲门外喊了一声,“进来吧,别在门口磨磨蹭蹭了。” 门一开,张志远便出现了。 他朝屋里点头哈腰,满脸都是笑容,抱歉地说道:“富书记,让您操心了。” 富嘉义淡淡说道:“不用客气。你们聊吧,我相信一山同志懂政治,知大局。” 他随即感叹道:“现在你们企业也很难。市里能扶持的,尽量会扶持。不过,我有句丑话说在前头,你们自己不努力,老天爷也救不了你们的命。谈吧。” 他回去办公桌前坐下了,再没出声,依旧看他的文件,做着批示。 许一山尴尬不已。 虽然他有想过,市里请他来面谈必定是有事,而且是会牵涉到虹桥的事。但没想到富嘉义的话会说得那么明白,直接。 他就差说出来,这个工程必须交给张志远去做的话了。 张志远倒不觉尴尬,反而有些自鸣得意。 他在茅山县就说过,必要的时候会请富嘉义书记出马。 许一山当时还以为他是开玩笑,吹牛皮的。试想堂堂的市委书记,怎么会为了一个企业的活,而放下身段去与下属求情说话? 然而很多事情根本就不按套路出牌。 富嘉义面谈许一山,其目的已经昭然若揭。 若是许一山在这时候还执迷不悟,那就显得他这个人太缺乏灵活性。 当领导干部可以什么都缺,唯独不能缺了灵活性。 头脑没有灵活性的人,会被人视为愚钝,政治前途从此会被打上一个问号。 张志远不急着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许一山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浑身很不自在。 于是,他干脆挑明了说道:“张总,还是为工程的事?” 张志远眉开眼笑道:“我就知道瞒不过你嘛。” 笑罢,马上换了一副面孔,愁眉苦脸道:“兄弟,我说句实话啊。现在我们干实业的,太难了。” 许一山淡淡一笑,揶揄他道:“你张总还有难得到你的事?你们公司可是财大气粗,比起我们基层政府机关,我可真羡慕你们富得流油啊。” 张志远连忙说道:“那都是社会对我们的误解。兄弟,我手底下可有几百号人要吃要喝。一天不干事,就会饿死啊。现在的社会你比我清楚,项目难接,接了项目干了活,也不一定保证能及时结算。” “主要是地方保护主义都很严重,我们去外地接业务,被人嫌弃白眼都无所谓,往往都是喝别人喝过的剩汤。” “所以,这次你们要重建虹桥,机会我是不会错过的。我也想请兄弟你替我考虑一下,帮了我,就是帮了衡岳市百姓、领导和政府。” “你说,我总不能捧着金饭碗去讨米吧?” 张志远认真地诉苦,面部表情很到位,一度让许一山有个错觉,或许他真的很难。 运营一家企业,确实需要很大的勇气与智慧。特别在现在这种竞争激烈的环境里,不前进,就是死。 许一山等他说完,疑惑地问:“张总,你们公司不是入围了投标圈了吗?” 张志远冷笑一下道:“我也不瞒自己的想法啊,说实话,我对你们的投标没太多信心。” “为什么?”许一山大惑不解。 招投标是公开透明的,一路都有人监督。难道还会出现意外? 张志远毫不掩饰苦笑道:“招投标就是做给别人看的,封人口的事。真正的项目,有几个是靠招投标定的啊。兄弟你也别忽悠我,今天当着富书记的面,你表个态,你手里的项目能不能给我?” 张志远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是赤裸裸的逼宫了。 许一山顿时为难起来,他不知要怎么表态才会让他满意。 在标书没揭晓之前,他从来没考虑要将工程定在哪家工程公司。 在他看来,一切以标书为准。那样才能体现公平、正义。 拒绝张志远,富嘉义书记这关肯定难过。 富书记请了他过来,已经说明了一个问题,他的态度明显就是希望许一山将工程项目交给张志远。 从张志远一喊就进屋可以看出来,这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就等着他上门来表态了。 答应张志远的要求,他又于心不甘。 虽然说市桥梁公司是一级施工企业,而且也有很多工程作品问世。但是,如避开投标而私下内定,这样对其他参与投标的公司很不公平。 许一山又恰恰是个最热衷公平的人。 他想了想,委婉说道:“张总,明天就是开标的日子,要不,等标书开了再说?” 张志远嘿嘿地笑,道:“兄弟,你这就是在忽悠我了啊。等标书一开,尘埃落定了,我还能怎么样啊?” 许一山试探这问道:“张总你对你们自己的标书没把握吗?” 张志远苦笑道:“谁敢保证不出现意外啊?何况,现在大家为了抢这块唐僧肉,我都怀疑有人将标的压得惨不忍睹了。” 当着富嘉义书记的面,许一山居然不肯表态将项目工程交给张志远。这让张志远很失落,又很愤怒。 在衡岳市这一亩三分地里,谁还能比富嘉义书记更有权威? 这个许一山居然不将富书记放在眼里,这还了得! 张志远暗示他道:“兄弟,富书记他老人家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陪你我在这里讨论问题,你得有个明确的态度啊。” 许一山笑笑道:“我的态度就是等开标看结果。” “这么说,你连富书记的面子都不给了?”张志远的脸上罩上来了一层寒霜。 正文 第493章 我命由我不由他 面对张志远的质疑,许一山只能保持沉默。 他的沉默引发了富嘉义的愤怒。他突然起身,铁青着脸出门而去。 张志远见状,赶紧起身追了出去。 许一山跟着站起来,他淡淡扫视一遍眼前的办公室,昂首挺胸出门走了。 老董在听了许一山叙说过程之后,大呼出声,“老许,你闯祸了。你怎么能得罪领导啊?” 许一山苦笑道:“我没得罪他啊,是他自己生气。” 老董恨不得踹他一脚,骂道:“你就是个榆木脑袋。这点水平都没有,你当个屁官啊。你知道富书记是谁吗?别说你的命运掌握在他手里,全衡岳市谁的命运不被他掌控?” 许一山笑道:“你想多了吧?我命由我不由他。” “傻X。”老董无可奈何骂了他一句,“你这种人,就该生活在没有人间烟火的社会里。你难道不知道现在就是个人情社会啊?你不给领导面子,领导会给你面子?许一山,你就等着被人找麻烦吧。” 老董是许一山找彭毕钦点要的人,可是到现在都没动静。不知是彭毕忘记了,还是故意在拖延。 两个人去街上夜宵摊吃了点东西,破天荒没有喝酒。 老董狐朋狗友多,好不容易逮着一个出来的机会,便极力怂恿许一山跟他去找朋友唱歌喝酒。 许一山哪有心情去唱歌,他耐不住老董的劝,于是放他一个人去,自己回了宾馆睡觉。 本来他们是可以连夜回茅山的。但老董坚持要在市里过一夜。许一山也没把握富嘉义找自己要多久,所以答应了老董的要求。 回去房间,想起富嘉义发脾气走人,心头不禁有些郁闷。加上老董在一边的埋怨,心里更没了底。 想了好一会,突然想起胡进,便不假思索把电话打了过去。 胡进显然还在应酬,话筒里传出来一片噪杂的声音。 许一山问:“老胡,在忙?” 胡进回了一句话:“是啊,来了客人。” “哦。”许一山道:“不忙的时候,给我来个电话,我有事找你。” 胡进笑道:“有事现在说。我这里说话方便。” 许一山迟疑片刻,低声道:“算了,没事了。” 不等胡进说话,他先挂了电话。 洗了澡,躺在床上,他有给陈晓琪打了个电话。 陈晓琪听说他在市里,今晚不回家了,便抱怨道:“许一山,你现在比黄书记和彭县长都忙啊,一天到晚不归家。” 许一山叹口气,“老婆,我这不是没办法吗?” 陈晓琪哼了一声,“你总是有理由,有托词。许一山,我怎么感觉自己嫁了人和没嫁人是一样的啊?” 许一山笑道:“怎么可能,过去你能躺男人怀里睡觉吗?” 陈晓琪骂了一句:“流氓。不想与你说话了。早点回来。” 他没将富嘉义找自己,而且发了脾气离开的事告诉她,免得她担心。 陈晓琪被任命为县团委副书记之后,一天班都没去上过。 不是她不愿意去,而是曾臻坚定的认为,现在保胎比任何事都重要。 闲在家里的陈晓琪一天到晚无所事事,觉得干什么都没兴趣。便隔三差五叫上杨柳来家里聊天解闷。 杨柳从不拒绝,只要陈晓琪一打电话,必定赴约。 许一山有几次在家里遇上杨柳在,两个人彼此只是淡淡打个招呼,绝不多说一句话。 许一山每次看到杨柳,心里都会跳出彭毕的模样。这种怪异的念头让他很不自在,于是干脆不与杨柳有任何交流。 他不知道罗舟知不知道自己妻子出轨的事。因此看到杨柳,便有一种替罗舟抱屈的想法。 新上任的旅游局局长杨柳,面对一穷二白的茅山旅游局面,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处处充满惊奇,却不知从何下手。 一想到杨柳的遭遇,他又会联想到陈晓琪身上。 如果不是他确定陈晓琪与他在一起时是个真正的姑娘身子,他有时候会想,自己会不会想罗舟这样,头上戴了帽子还浑然不觉。 半夜时分,老董喝得醉熏熏回来了。 他给许一山带回来两个消息。 第一个消息是衡岳市委与市政府关系不太好。 新来的市长要放弃富嘉义书记精心打造的衡岳新区,要将发展方向调个头,从原来的东进西扩,改成南延北展。 所谓东进西扩,是富嘉义书记一手主持的发展战略。 计划将衡岳市往东西两个方向发展。其中,东面已经有了衡岳新区,西面他要将全市的商贸经济中心融合过去。 富嘉义的十年经营,已经初见规模。 衡岳新区成了全市最好的住宅区,而西面因为有高铁站,交通相对发达,他将物流中心安排了过去。 新市长胡进提出来的南延北展又是一个新的规划。胡进计划将城市往南边延伸过去,与所辖的一个县城做融城规划,准备申请投资扩建衡岳机场。 北边,胡进准备引进一批化工企业进驻,改造和升级原来的一个已经破产的化工企业。意欲将衡岳地区打造成为南方最大的化工城。 因为意见相左,市委和政府几乎形成了势同水火的局面。 老董叹口气道:“听说这个新来的胡市长有背景。可是在我们衡岳市,有背景又能怎样?他难道不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的规矩啊。” 许一山道:“你这比喻不恰当,什么强龙地头蛇的,听起来让人不舒服。” 老董嘿嘿一笑,凑到许一山跟前说道:“现在两家在斗法呢。谁倒霉谁败。我总觉得,新市长想搞垮老书记,有点难。但老书记想压住新市长,也很难。” 胡进带回来的第二个消息,是今天有个在环保局的朋友喝酒时透露,全市准备在下阶段要搞一场灭绝式的环保风暴。可能会牵涉很多单位和人。 许一山心里一动,问他道:“这环保主要是搞些什么?” 老董想了想说道:“应该就是取缔和关闭有污染的企业。不过,我听说有这么一个事,养猪场是肯定不能办了。” 许一山不解道:“养猪场不办,想吃肉从哪来?” “外地调拨过来啊。” “价格岂不是要高?” “GDP靠什么拉动?”老董笑嘻嘻道:“老许,你不是有个养猪的朋友吗?看来这次她是逃不脱了。” 许一山眉头一皱问道:“这都是哪里来的消息?准不准确。” 老董拍着胸脯子道:“千真万确。而且我还告诉你,这都是新市长的主意。” 正文 第494章 大闹开标会 第二天,虹桥重建开标会在县委会议室拉开序幕。 一大早,参与投标的企业就将会议室坐得满满当当。 所有人都在等待谜底揭晓的最后一刻。 许一山提前就请了司法局公证处的人,并逐一通知经改小组的各位领导,邀请他们出席开标会。 原计划上午九点开标会正式开始。可是等到了九点半,还是没见黄山书记和彭毕县长光临。 这么重大的事,必须得有重要领导坐镇。领导不来,许一山不敢擅自做主宣布会议开始。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领导依旧不见踪影。底下坐着的企业代表们开始有些坐不住了。 许一山不急不躁,耐心等候。他心里暗想,只要书记和县长随便来一个,他都会宣布开标开始。 各投标企业的标书都整整齐齐摆在主席台上。等下要在所有人面前当场拆开标书,宣布竞标获得者。 十点了,还不见一个领导过来。许一山也开始有点坐不住。 他亲自起身去请领导,到了黄书记办公室门口才知道,黄书记一早就下乡去检查扶贫工作去了。 许一山心里一跳,暗自想,自己不是与黄书记说好了今天开投标会吗?他这么在这时候选择去视察工作? 没找着黄山,他又立即去找彭毕,一问,才知道彭毕也不在家。 书记县长双双临时消失,这让许一山一下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没有领导参与的开标会,结局会是怎样? 计划好的开标会不可能无缘无故宣布取消,如果取消,会给人留下一种不负责任的印象。 许一山将心一横,决定不等领导了,他来主持开标工作。 回到会议室还没坐下,突然听到门口一阵喧哗。 随即,会议室门口涌来一群人,将门牢牢堵住,异口同声地喊,“赔我保证金。” 许一山眉头一皱,一听就知道是黄大岭安排过来的人。 他压住怒火道:“你们吵什么?没事都给我走开。” 话音未落,听到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怎么没事?你们拿了我们两千万的保证金,想黑了我们,不可能。” 大家闻声看去,便看到洪荒手指间夹着一根烟,从门口施施然进来会议室。 许一山问道:“洪老板,你来参加开标?” 洪荒摇摇头,大惊小怪地说道:“我们公司不是被你取消了资格了吗?我不是来开标的,我是来要说法的。” 他不顾许一山的阻拦,双手往腰上一叉,大声道:“各位老板,我是与洪山镇签了合同的施工单位。结果被他们黑了两千万保证金,一句话都没有。他们黑着啊。” 许一山没吱声,淡淡看他一眼,准备看他怎么将戏演下去。 所有人都盯着洪荒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洪荒将主席台上的标书归拢到一堆,示意身后跟着的马仔抱走。 许一山冷哼一声道:“放下。” 洪荒便笑,道:“我是叫你许副镇长,还是叫你许秘书长好?你不觉得这都是废纸吗?” 许一山道:“谁说是废纸?” 洪荒大言不惭地说道:“我说的。你要想投标会开下去,先赔我的钱。否则,我拼着坐牢的风险,也要阻挡你开标。” 许一山不怒反笑,道:“洪老板,没有谁欠你的钱。你最好是赶紧带上你的人离开。否则,后果自负。” 洪荒不为所动,大笑道:“你是准备抓我坐牢吗?” 许一山一咬牙道:“如果你想的话,我不介意。” 洪荒脸上一变,咬着牙道:“幸亏我不是吓大的。” 他回头冲拥堵在门口的马仔吼了一声,“你们都进来,把这些废纸都抱走,一把火烧了。” 门口还真有人蠢蠢欲动想过来。 许一山怒不可遏了,这还了得,谁给了他洪荒的胆量,居然敢带着人跑县委大楼在威胁人。 他一掌拍在桌子上,厉声道:“我看你们谁敢动?还有,洪老板,我限你在一分钟之内给我消失。” 洪荒有恃无恐道:“如果我不消失呢?” “行啊!”许一山冷冷道:“洪老板,你太目无法纪了。怪不得我啊。” 他转过头对身边的老董低声道:“请特警队过来吧,一个不留,全部抓了。” 洪荒显然听到了,他脸上的神色变幻了好几次,笑嘻嘻道:“我没犯法,你吓白菜鬼啊。” 他嘴上虽硬,脚却出卖了他。 他想溜。 还没溜走,会议室门口突然冒出来一群荷枪实弹的特警,二话不说,将洪荒带来的人,一个不剩全部压在地上,戴上手铐就要拉走。 洪荒显然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脸色一下变得死灰。 但他还没很慌乱,而是故作镇静道:“你们干什么?我来讨债也犯法吗?” 特警队长冷笑道:“你犯不犯法,你说了不算。带走。” 许一山喊住他,走到洪荒跟前,将他打量了一番,一本正经说道:“洪老板,你莫怨我。这样吧,你先去里面想几天,等我忙完了这些事,再去找你叙旧。” 洪荒彻底慌了,他惊慌失措道:“许干部,我是一时糊涂,你原谅我吧。就当没发生这回事,我道歉。” 许一山摇摇头道:“洪老板,你不觉得晚了一点吗?我透露一点东西给你想吧,今天抓你,不是因为你来大闹开标会。而是另外一桩事。” 洪荒浑身颤抖起来,一改他平时的模样,眼泪鼻涕一下就喷涌了出来。 “我该死,我是受人唆使,才干出这么糊涂的事。许领导,我们之间有误会,有误会啊。” 许一山笑道:“是吗?我们有什么误会?” 洪荒却不说什么误会了,他眨巴着眼睛,示意许一山靠过去,他将嘴唇凑在许一山的耳边低声说道:“你让我走,我给你捐修云雾山路的全部资金。” “好啊。”许一山大笑道:“洪老板,对不起了,现在不是谈这个事的时候。走吧,我们还要继续开投标会。” 洪荒连同他带来的人被全部拿下,这一出戏,惊呆了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 没人知道许一山早在几天前就做好了准备,他一直感觉投标会不会那么轻易就开了。 能请来特警队保驾护航,还得感谢孟梁。没有孟梁,他还做不到在这个时候处惊不乱。几乎是在谈笑间,就灭了洪荒这帮人。 他心里当然更清楚,洪荒此举是想阻扰投标会正常举行。 洪荒的有恃无恐,恰好证明他背后站着人。因为以洪荒的想法,就是给他一百个胆,他也不敢带人冲击会场啊。 会议室在紧张一阵紧张的气氛过后,逐渐恢复了平静。 许一山看时机差不多了,当即宣布,“投标会开始。” 正文 第495章 阻力重重 开标会被洪荒一闹,现场变得混乱不堪。 许一山心里暗暗想,洪荒你蠢笨到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怨不得老子心狠。 其实,在为开标之前,许一山就料到会发生意外。 虽然他不敢确定意外是以一种什么形式和方式出现,但他能肯定,开标会不会那么顺利。 果然,洪荒自投了罗网。 许一山早就有心要拿下洪荒,只是一直没找着机会。 在杀人逃犯突然横死看守所后,愈发坚定了他要找出真相的决心。 洪荒虽然从一开始就极力撇开他与逃犯的关系,可是明白人心里都有一本帐。此人与洪荒绝非像他说的只是萍水相逢。 以洪荒的谨慎,许一山料定他不敢冲击开标会。 他现在带人大闹开标会,背后一定有人支持和许诺。或者,他有致命的把柄被人握着,他才不得不铤而走险。 这场开标会从一开始就透露着诡异。黄山在这天突然下乡视察工作,彭毕在这天借口去市里开会避开开标会。所有迹象表明,他们都是在有意识地回避。 这样一来,开标会就成了许一山的独角戏。 洪荒的目的是想搅黄开标会,让开标会开不出一个结果来。 可是千算万算,谁都没算到许一山会悄悄与孟梁商定好,让孟梁请了特警大队暗中等在会议室旁边,只待洪荒来撞网。 说实话,许一山现在并没想要将洪荒置于死地。他心里还有许多的谜团未解开。 洪荒这群人呗强行带离现场后,许一山宣布开标会继续进行。 协助他开会但老董悄然提醒他,“老许,要不今天的开标会就到此结束算了。等事情弄清楚再开也不迟。” 许一山断然拒绝道:“不行,开标会必须如期举行。这是诚信的问题。难道真让一粒耗子屎就坏了一锅汤?” 老董道:“你还没看出来这里面的问题?” 许一山故作糊涂道:“什么问题?不就是有人想乱来吗?老董,法制社会,岂能让这些人逍遥于法理之外。” 老董心事重重,他担忧开标会继续举行下去,还会发生更多的意外。 老董的预感没错,在开标会到了关键时刻,准备开标书的时候,许一山突然接到了曾臻的电话。 曾臻在电话里抱怨,“一山,你到底懂不懂法?怎么能乱来?” 许一山一头雾水地问了一声:“妈,我怎么了?” 曾臻生气道:“还怎么了?我问你,你是不是抓了洪荒?” 许一山嗯了一声。 “你知道他的身份吗?”曾臻道:“洪荒目前是县人大代表,你不能随意限制他的人身自由。听我的,赶紧放人。” 许一山迟疑一下道:“妈,人是肯定不能放的。出了问题,责任由我承担。” 曾臻愤怒起来了,声音高了许多,“许一山,你怎么那么不懂事啊?你以为自己说谁,你来承担责任,你承担得起吗?我命令你,赶紧放人。” 许一山捏着话筒半天没说话。 此刻,他内心复杂得不能自己。他有一个强烈的感觉,放了洪荒,就等于放虎归山。 他试探着问:“妈,你怎么知道这事的?” 曾臻不耐烦地说道:“你别管我是从那得知的消息。我现在只有两个要求。第一,立刻释放洪荒代表。第二,取消开标会。” 许一山一咬牙道:“妈,你的两个条件我都不能答应。” 曾臻那边便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一句话没说挂断了电话。 许一山平静了一下心情,目光从参会代表头顶上扫了过去。 入围的这些施工企业,都是经过专家严格审核出来的。每一家无论在资质上还是实力上,都具有独立承接虹桥项目工程的能力。 八家入围企业,其中就有张志远的市桥梁公司,也有黄大岭请来的一家公司。 现在只需将各家的标书一拆,亮出标的,就能确定工程归属谁家。 或许是参与投标的企业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在洪荒被带走后,整个会场居然没有一个人出声。 大家似乎都在等一场好戏开场。 许一山发现,开标现场既没看到黄大岭,也没看到张志远。甚至,连关小鹏都没露面。 老董问:“老许,开不开始?” 许一山突然就没有叫开始的勇气了。他犹豫片刻道:“要不,再等等?” 老董不解地问:“等谁?” 许一山苦笑道:“我也不知道。” 老董跟着苦笑,低声道:“要不,我来宣布,开标会延迟再举行。” 许一山狐疑问:“为什么要延迟?” 老董严肃道:“今天出了这样的事,我觉得你应该先向县委县政府汇报,征求领导的意见再决定。” 许一山深深看了老董一眼道:“有必要吗?老董,我是经改小组的秘书长,我对这件事有绝对自主权。” 老董摇摇头道:“老许,你想得太天真了。这件事牵涉的利益那么广,你和我,都不过是被人操纵的木偶。算了吧,宣布延迟,对你有利。” 许一山犹豫不决,从接到曾臻的电话后,他的心里就突然涌出来一个念头。曾臻在这时候给他打电话,不会是那么简单的事。 突然,手机又响。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发现是陈晓琪的电话,便直接挂断了。 工作期间,不接私人电话。这是许一山的一条原则。 陈晓琪身怀有孕,目前赋闲在家休息,不可能会有工作上的事找他。 可是电话一挂断,马上又打了进来。 一连打了三个,许一山才无奈苦笑道:“女人就是麻烦多。” 他起身去会议室外面接电话。陈晓琪在电话里喊,“许一山,你快回来,我肚子痛。” 许一山吃了一惊,听声音,陈晓琪似乎十分痛苦。 他紧张地问:“你怎么了?” 陈晓琪喘着粗气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肚子痛得厉害,我可能会死啊。” 许一山头轰地一响,嘴唇颤抖,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 难道...... 他不敢往下想,只觉得背上冷汗涔涔而下。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与老董打招呼,拔腿就跑。 正文 第496章 聪明的老婆 虹桥重建开标会,因为陈晓琪的一个电话而不得不延迟。 老董在许一山离开后,宣布延迟举行。 会议室顿时就像炸了锅一样,所有人都在指责许一山把他们当猴耍。办事像儿戏。 甚至有人愤怒地表示,要将茅山开标会的情况向上级反映。 许一山临阵逃跑,并非是害怕开标的结果。他害怕的是,老婆陈晓琪发生意外。 怀孕的女人,生命脆弱得都像一盏风雨中的煤油灯一样,随时都有可能灭了。 陈晓琪的一个求救电话,让许一山放下一切,不要命地往家里疾跑。 相对于陈晓琪的命来说,在许一山的心里,再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 可是等他跑回家里,却发现陈晓琪笑盈盈的坐在沙发上,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许一山,陈晓琪埋怨道:“你还是回来了啊。” 许一山疑惑地看着老婆,紧张地问:“你没事?” “你想我有事?” 许一山舒了口气道:“没事就好。老婆,你不是说肚子痛吗?你可吓死我了。” “是啊,刚才还在痛。你回来就不痛了。”陈晓琪招手叫他过去,拉着他坐下来。 她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温柔道:“许一山,你回来就好,你在家陪我吧,我心很乱。” 许一山解释道:“老婆,我还在开会啊。要不,等我开完会就马上回来陪你?” “不要。”陈晓琪抱着他的一条胳膊,怎么也不肯松手,低声道:“我就不让你走。” 许一山不忍心挣脱她,只好说道:“我是真的还有事,而且这事很重要。” “不就是开标会吗?”陈晓琪不屑地埋怨他道:“难道你的工作比我还重要?” “你重要。”许一山一手去搂了她的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道:“可是老婆你应该了解我,工作是不能耽搁的。” “你不是已经耽搁了吗?” “我现在跑回去还来得及。” 陈晓琪摇了摇头道:“晚了,会散了。” “散了?”许一山大吃一惊道:“怎么可能散了啊。” 陈晓琪哼道:“不相信你打电话问啊。” 许一山果真给老董打了电话。在确定老董已经宣布延迟开标会之后,许一山怒不可遏地吼道:“老董,你坏了我的大事。谁给你的权力做主的?” 老董在电话里解释道:“老许,你先别生气。你有气,可以冲我发。我不会介意的。一句话,我解散开标会,对你只有好处,绝没坏处。” 许一山咬着牙道:“老董,算我看错了人。就不该请你来配合我的工作。” 老董淡淡一笑,挂了电话。 许一山铁青着脸回到陈晓琪身边,质问她道:“是不是你的主意?” 陈晓琪居然不否认,大方承认道:“是我。” 许一山急得几乎要跳起来。开标会延迟就是一个笑话。这一延迟,要延迟到什么时候,谁心里都没底。 别的不说,这一延迟,他许一山的威信将大打折扣。 可是面对着陈晓琪,他却发不起脾气。 他心里清楚,陈晓琪是为他好。毕竟所有的迹象都表明,这场开标会是他许一山在孤军作战。 如果许一山不顾一切将开标会进行到底了,从此以后他将会被人孤立起来。 被孤立是最可怕的一种冷暴力。倘若许一山陷入了这个怪圈,他这辈子就算彻底毁了。 “你先别激动,坐下来听我说。”陈晓琪柔声道:“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你不能因为这一件事就丧失信心。” 许一山颓唐道:“事已至此,我没话可说。” “不,你退一步,换来的是前进两步。”陈晓琪安慰他道:“许一山,你想过没有,这次开标,开出来的结果不管是谁,都必将得罪其他投标单位。而且我听说,市里领导都在关心和亲自过问这件事,你能不慎重吗?” 陈晓琪虽然在家没上班,但她对外面发生的事,似乎都了若指掌。 她分析道:“你知道今天县里领导为什么都没出席开标会吗?” 许一山茫然摇头,低声道:“或许领导都很忙。开标这事本来就不算大事。” “不,恰恰相反,这是非常大的一件事。你想想啊,现在各方都在想办法拿到这个项目,最有影响的,当属市里的富书记吧?县里领导不参加,是他们不愿意承担开出来的结果。万一富书记过问的单位没中标呢?你该怎么办?” 许一山哼道:“没中标他能怨谁?” “错,肯定怨你。”陈晓琪叹口气道:“你呀,还不懂这里面的游戏规则。开标看似公平,但不是没空子可钻啊。你听说过围标这样的事吗?” 许一山摇摇头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陈晓琪莞尔一笑,轻轻说道:“所谓围标,就是一群人一起来参与投标,表面上看是竞争激烈,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目的就一个,只为其中的一个抬轿子。” 许一山还是不明所以,愣愣地看着她。 陈晓琪轻轻掐了他一把道:“你这个榆木脑袋,怎么就不开窍呢?” 许一山无奈地苦笑,嘀咕道:“如果是这样,何必还要走招投标这个程序,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所以说你傻啊。”陈晓琪在他额头上轻轻戳了一下,吐口气道:“其实,今天你们开标会被搅,不是让你丢了面子,反而是帮了你。” 许一山意外地咦了一声,道:“怎么还是帮我了?” “至少,今天不会有结果了吧。”陈晓琪笑道:“许一山,我感觉你在官场中就是一只菜鸟呢。” 许一山回过神来,笑嘻嘻道:“我有你这么一个聪明绝顶的老婆,我怕谁啊。” “不生我气了?” “我本来就没生你的气啊。”许一山认真说道:“老婆,我连命都想给你,还会生你的气吗?” 陈晓琪嘴一撇道:“鬼信你。” 夫妻俩笑作一团。陈晓琪在为叫回来许一山而让开标会流产而暗暗高兴。而许一山心里却在盘算,这场招标会还要不要进行。 他理解陈晓琪的良苦用心,她叫他回来,是在保护他。 至少,不会因为今天开出来的投标结果而让他过早树敌。 开标会流产,就成了一把双刃剑。 下午,许一山一连接了几个电话,黄山和彭毕都亲自给他打来了电话。 他们没过问开标会流产的原因,而是都在问,“工程什么时候上马?” 正文 第497章 诡异的常委会 茅山县虹桥重建项目招标会流产,被定性为一场事故。 县委县政府为此召开常委会,指名许一山列席会议,说明情况。 县委常委们济济一堂,无一缺席。 一看架势,许一山心里就没底了。 大家似乎都是来兴师问罪的,每一个人都表现得严肃不已,脸上面若寒霜,不苟言笑,正襟危坐。 黄山书记作了重要发言,要求经改小组从根子上找出原因。对本次招标事故,作出彻底整改。 会议从一开始就充满了火药味,与会领导无一例外都是一个要求,必须得有一个说法。招标事故严重影响到了茅山县的形象。 谁来担这个责任?这就成了矛盾的中心点。 经改小组组长是黄山书记,副组长是彭毕县长。经改小组出了问题,问责当然得从领导问起。 黄山诚恳表态,这次事故的发生,他具有责无旁贷的关系,希望在座的同志批评。 话音刚落,段焱华接过去话说道:“黄书记,我们都知道你是爱护下属。但是,任何事情都不能含糊过关。您在招标这天不在家,对事情的发生和发展不了解。因此,您来承担这个责任,说不过去。” 段焱华一开口,就将导火索往许一山身上引。 大家心里都清楚,开标这天,书记县长都不在家。许一山亲自主持的开标会,出了事,当然由他许一山负责。 造成开标会流产的原因是陈晓琪,她一个电话将许一山叫回家去,这边的老董趁机宣布会议结束,延迟开标。 从这点分析,陈晓琪与老董是似乎约定好的。事实也确实如此,要想让开标会半途而废,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许一山离开现场。 在陈晓琪的分析里,许一山明白她之所以这样做,完全是出于保护他的意思。 可是陈晓琪就没想到,开标会虽然因此而暂停了,但许一山为此要承担的责任不会少多少。唯一的好处就是没有确立明确的仇人。 开标会没能开出结果,这对任何有心于虹桥工程的人都是一个机会。 但只要许一山还在这个位子上,结局就不会有太多改变。 茅山县召开的问责会,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是要让许一山下不得台。 段焱华的发言言辞很激烈,几乎将许一山批了个体无完肤。尽管他没指名道姓,但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是在说谁。 比如,段焱华说,当事人对组织纪律没有敬畏感,擅自做主,滥用司法权力等等。 段焱华发言过后,会议室里出现长久的沉默。 许一山一直没吭声,在没有到他说话的时候,他必须保持沉默。 他发现,凡是在这件事上给他打过电话,要求他关照的领导,无一例外都发了言。 而且,没有一个人的发言对他表示友好。 许一山他自己能够理解,领导们对他有看法,在所难免。 自从陈晓琪突然找他登记结婚以后,他的人生等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原本只不过是水利局的一名小小职员。如无意外,他这一辈子也就在这个位子上终老一生了。 然而命运总是以惊喜的面目突然出现。他从小职员到副镇长,再从副镇长到经改小组的秘书长。这一路走来,看似坎坷,其实每走一步,仿佛都让他的人生价值得到了新的改变。 他就是一个异类,从来没见他与任何一位领导有任何亲密的关系。他的这种特立独行的人生态度,让老董都大呼看不懂。 毕竟,这年头要想如鱼得水,必须得有一个好环境。 而许一山似乎从来没将心思花在构筑人际关系上。他始终认为,人与人的关系,永远都是建立在平等、互助、相互理解上。 所有的尔虞我诈,于他而言,就是天方夜谭。 彭毕是最后一个发言的,他显然经过了深思熟虑。 因此,他一开口,便让所有的人都去看他。 彭毕道:“鉴于许一山同志工作上的失误,我个人的看法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这次开标会,我与黄书记都有一定的责任,所以,责任不能全部都推在许一山同志身上。我建议,许一山同志作出深刻检查,举一反三,杜绝在今后工作中出现同类的现象。” 段焱华首先表示反对,他眉头紧皱道:“彭县长的意见很中肯。对于犯错误的同志,我们确实应该伸出帮助之手。但是,要看社会影响力有多大。许一山同志这次的错误,已经对茅山县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失。我建议在处理上要严厉一些。这也是帮助他,让他知道犯错误的后果严重性。” 段焱华这是公开跳出来要对许一山严肃处理,他的话已经说得非常明白。 县领导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主动附和他的意见。 毕竟,许一山是陈勇的女婿,这是所有领导都知道的事。 还有一点大家都明白说出来,在许一山的婚礼上,他们可都是亲眼见过市长胡进来祝贺过许一山的婚礼的。这至少表明,许一山与胡进有非常密切的关系。 段焱华见没人附和自己,神情显得有些尴尬。 他提高声音道:“还是表决吧。赞成许一山同志继续担任经改小组秘书长的,请举手。” 这决定来得太快,许一山还没反应过来,举手表决就要决定他的来去了。 令人奇怪的是,没人举手同意。 段焱华放下手道:“既然大家都不赞成,现在表决,同意撤销许一山经改小组秘书长的请举手。” 这次除了他之外,还是没人举手。 段焱华有些气急败坏了,他质问大家,“你们既不赞成,也不反对,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突然,有人幽幽说道:“段常委,表决的决定只有黄书记才可以做出提议。” 这句话重重打了段焱华的脸。 按照规定,提议举手表决的人,除了黄山之外,就只有彭毕了。 段焱华虽然是常委,但不具备这种提议表决的权力。 他这种越过黄山和彭毕提议大家举手表决的做法,其实是犯了大忌的。 或许是因为他太过急躁,以至于忘记了规矩。 事实证明,从段焱华提议举手表决开始,黄山的脸色就没舒展开过。 段焱华在别人的提醒之下,似乎醒悟了过来。 他讪讪道:“我这个人就是性子急,请各位理解。现在,还是听黄书记的意见吧。” 黄山看也没看段焱华,而是转过头去找坐在一边的许一山。 他含着笑道:“许一山,你难道没话说吗?” 正文 第498章 以退为进 在接到参加列席常委会的通知之后,许一山这次还是做足了准备。 昨晚,他与老董去了老街的姑奶奶的宅院,两个人聊了很多。 许一山很困惑,明明一年前就可修复的虹桥大桥,怎么到了今天还迟迟不能重建? 如果是因为资金的问题,这显然不合乎事实。毕竟,从虹桥被炸,到许一山在燕京拿到援建资金,前后不超过三个月。 过去,茅山县以维护面子的需要,婉拒援建还能让人理解。现在茅山县政治格局已经变了,县长从谢飞换成了彭毕,就不存在面子的说法了。为什么资金到位了,还是推行不下去? 老董在听完他的诉苦后,叹了口气道:“这就是政治。” 许一山不满道:“我不喜欢听这个说辞。什么政治不是为了老百姓生活得更好?难道政治还要超越老百姓的生活?” 老董沉吟道:“你说的没错。政治高于一切。” 许一山愣了一下,心里嘀咕着想,如果政治是为了一己之私而罔顾老百姓的幸福生活,这样的政治不要也罢。 老董道:“老许啊,政治是什么?我告诉你,政治就是统治阶级维护自身权益的正确理论。我们一贯提倡讲政治,其实就是讲究不管多大的事,都必须维护政治的需要。社会发展,离不开政治正确的需要啊。” 许一山哼了一声,“老董,依你这样说,政治无所不能,就是不愿为老百姓服务?” 老董苦笑道:“老许,你的这种思想很危险啊。我们领导干部,谁不是都想让老百姓过上幸福美满的好生活啊。只是有些事,牵涉到个人利益,从而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了。” 姑奶奶虽然年事已高,但耳不聋眼不花,而且思维敏捷。 她先是坐在一边安静地听两个年轻人争辩政治的正确性,直到看到许一山陷入苦闷的境况里了。她才缓缓地优雅一笑道:“小许,你们刚才说的这些我老太婆虽然听不懂,但我明白一个道理,胳膊真扭不过大腿。” 她叹口气,缓缓打量了一遍老宅后,深情道:“我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眼看着就要进黄土了。不过我到现在还没明白过来,究竟谁在真心为老百姓服务。” 他与老董聊得很晚。老董分析,所谓列席常委会,如果不出意外,就是一个批斗他许一山的专题会。 老董甚至断言,他的这个秘书长帽子将很快被摘。 从姑奶奶老宅院回来之后,许一山心里就一直有一个决心。他宁可丢了这个秘书长的帽子,也决不妥协。 常委会的发展正应验了老董的分析。段焱华力主撤销许一山的职务。 黄山吩咐许一山发言,没人愿意阻拦。就连段焱华也低头不语。 许一山平静了一下思绪,缓缓说道:“各位领导,我今天有幸参加县常委会。在这里我先表个态,我说的话是以党性为保证的,一句不差。” 常委会个个面无表情。 黄山挥挥手道:“小许,你放开胆子讲,讲错了也没事。我们就需要你一个解释。” 黄山的话无疑给了许一山很大的勇气,他使劲点头道:“黄书记,我一定会的。” 他从到洪山镇工作开始讲起,一直讲到开标会结束,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 讲到动情处,他眼泛泪花。讲到激动处,他眉飞色舞。 他的发言能给人一个强烈的感觉,完不成使命,他引咎辞职。 没一个人来打断他的讲话,直到他最后咽下一口唾沫道:“谢谢各位领导,我讲完了。” 不可否认,许一山这一次的讲话虽然时间不长,却像一个老中医一样,把脉了整个茅山县的症状。 他自己都没想到,原来自己的口才会那么好。 与会领导在听完他的发言后,半天没动静。 直到黄山带头鼓掌,掌声才热烈地响了起来。 他在发言中提到了茅山县未来发展的总体布局,请求县委及时调整思路,走一条工农商结合的路子。 黄山微笑道:“各位,大家都听清楚了吧?一山同志的想法,你们有什么建议没有啊?” 会议室又陷入一片沉默。 突然,段焱华说了一句,“眼高手低,画饼充饥。” 话音刚落,彭毕接过去话说道:“段常委的话不能这样说。首先,不要打压别人的积极性。其次,我认为许一山同志还是能够干实事的。这次的援建资金,听说就是他一个人争取来的嘛。” 段焱华看了彭毕一眼道:“彭县长,你的批评我不接受啊。我可以保证,绝对不会打压任何一个人。许一山同志至今还是我洪山镇的副镇长,我会打压他吗?” 眼看着两人的矛盾要升级,黄山及时制止道:“大家先不要讨论了。我提个建议,第一,鉴于这次投标事故造成的影响,许一山同志要在党内作出检讨。” “第二,目前是茅山县处在改革的敏感时期,不宜对人员作出大调整。” “第三,希望投标会尽快举行。” 他看了看许一山道:“一山同志,你有不有把握在半个月之内让工程上马建设?” 许一山道:“有。” 黄山点着头道:“行。你记住你今天的话。十五天之内,虹桥重建工程没开工建设,你主动辞职,并承担由此造成的损失和影响。你敢不敢?” “敢。” “散会。”黄山在许一山坚定表态,说出一个“敢”字后,不顾其他人的眼色,收拾了面前的笔记本,起身离开。 黄山书记一走,其他常委紧跟着起身走人。 段焱华一时还没回过神来,明明是一场让许一山无法下台的问责会,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委以重任的好事了? 许一山见段焱华还没走,主动走到他面前喊了一声,“段书记。” 段焱华抬起头看了看他,重重叹口气道:“一山啊,你不要以为我在会上为难你。你要明白我的苦心就行了。” 许一山陪着笑脸道:“我明白段书记都是为我好。” 段焱华犹豫一下,低声说道:“我是有意见就愿意拿到桌面上说的人,某些人却喜欢在心里搞鬼。你明白吧?” 许一山尽管不明白,此时还只能使劲点头道:“明白明白,以后,请段书记多指点。” 段焱华没再说什么,起身离开了。 会议室很快便走得干干净净。 许一山却还没想走的意思。 刚才的一番发言,已经让他感觉到了透支。他没有按老董的意思主动妥协,而是以退为进,让常委们都感觉到他许一山不是个混日子的人。 他在想,如何在十五天之内让工程上马。 当着全县常委们的面表的态,他不能做不到。 正文 第499章 弃标 茅山县洪山镇虹桥重建投标会第二次开启。 这次,许一山将会议地点定在了茅山宾馆。 黄山亲自出席投标会,这让许一山放心了许多。 谜底在上午十点揭开了,中标的单位,既不是黄大岭委托的公司,也不是张志远的市桥梁公司。 而是一家与许一山没打过多少交道,仅仅只有一面之缘的一家公司。 黄山在谜底揭开后,立即起身回去了。 张志远这次亲自到场,见自己公司没中标,他显得很颓丧,走到许一山跟前说道:“许一山啊,你还是太年轻了。” 许一山没想理他。 投标是公开的,不存在任何有猫腻的地方。而且各参投标公司的标书在送来之后,许一山亲自锁进保险柜的,也不存在标的泄密的事。 下午,就有消息传出来,说是标的泄密。中标单位在得知其他公司的标的后,修改了标的。 许一山对这种小道消息不屑一顾。因为他敢肯定,保险柜的钥匙和密码只有他一个人掌握,说泄密简直就是空穴来风,天方夜谭。 但小道消息传得有鼻子有眼,说是许一山接受了中标单位的贿赂,将别人的标的泄露出去的。 就在他要与中标单位签署正式合同时,胡进突然来了电话。 胡进的电话让许一山不得不担心起来。 有人已经举报到市里去了,扬言市里不主持正义,他将往省里告。 胡进问他:“老许,你敢确定这里面没事吧?” 许一山很不高兴反问他,“你说呢?老胡,你是相信举报,还是相信我?” 胡进笑道:“有人举报,我不能不管。” 许一山问:“到底是谁举报了我?” 胡进不肯说,他遮掩道:“老许,你别为难我。保护举报人,所有纪律和法律规定的。我要把谁举报你告诉你,挽救违纪犯法了。” 许一山不屑道:“爱说不说。” 胡进要求,暂缓与中标单位签订合同。最好是等到事情调查清楚后再签。 许一山一想,暂缓几天还行,如果暂缓超过了十五天的期限,他不是拱手送给别人口实了吗? “你们调查要多久?”许一山问。 “很难说。”胡进迟疑片刻道:“这事不归我管。” “归谁管?” “富嘉义书记。”胡进安慰他道:“老许,身正不怕影斜。我是相信你的。不过......” “不过什么?” “如果真有举报说的这些事,你得坦诚与我说。你明白这道理吗?” 许一山当然明白,胡进是担心他真的受了别人的贿赂。真出现这样的事,他会想办法在背后帮他一把。 胡进瞪暗示,让他有些感动。老同学到底还是老同学,这份情谊值得珍惜。 “放心吧。”他反过来安慰胡进,“不过,你的暂缓建议我不会听的。老胡,请理解。” 他不想再听胡进解释,他担心自己会被胡进说得没有信心。 许一山坚持要与中标单位签署合同,并非是十五天的期限原因。 他越来越感觉到,每拖延一天,事情就会出现许多应付不过来的意外。 明明是公平公正的招投标,居然会传出泄露标的的小道消息。而且有人告他的状。这让他敏锐的感觉到,暂缓合同就是给人留下了希望的机会。 他只有快刀斩乱麻,迅速与中标单位将合同签了。白纸黑字盖着大红印章的合同,谁反悔,谁将承担法律后果。 中标单位的副总亲自赶来了茅山县,以示对项目的重视。 其实许一山心里清楚,虹桥重建并非大工程。相对与专门承建大工程的各类施工单位来说,这个工程根本就是无足轻重。 聪明的人,眼光永远都不会盯在眼前。 虹桥重建能引来那么多施工企业竞争,明白人自然看得出来,这些施工单位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既然不在酒,那么在哪? 当然在孙武的油脂基地项目上。 虹桥重建充其量也就两千万的工程。而油脂基地,却是一个几个亿的工程。 茅山县准备上马油脂基地的消息,是许一山故意放出去的消息。虽说孙武在征地上与许一山有着严重的分歧,但许一山心里有底,孙武会按他的要求来做。 他以油脂基地为诱饵,逗得那么多施工企业趋之若鹜,目的不言而喻。 中标单位不但不是衡岳市的单位,甚至都不是中部省的单位。 富嘉义书记在得知中标的是外省的一家企业,当场拍着桌子骂许一山吃里扒外。 胡进就是在得知富嘉义发了大脾气之后,才给许一山打电话,暗示他注意防范安全风险。 签字仪式还在茅山宾馆举行。 一大早,许一山就请了彭毕亲自坐阵。只待双方签字盖章后,项目就算正式确立了。 原定的上午九点签合同,可是等到了九点半,还没见着中标单位的人前来。 许一山感到很奇怪,这样的大事,对方怎么可能迟到呢? 彭毕也很意外,连问了许一山几次,对方什么时候到?合同还能不能签? 许一山赶紧安排人去请中标单位。 去的人很快转回来,告诉许一山说,中标单位的人昨夜连夜离开了茅山县。 这消息就像晴天霹雳,直接将许一山轰晕了。 他不甘心地问:“究竟怎么回事?人呢?” 去请人的工作人员摇着头道:“具体没人清楚。反正他们昨夜就走了。” “他们不签了?”许一山自言自语道:“他们还有保证金在啊,也不要了?” 竞标前,许一山立下一规矩,所有入围竞标的单位,在开标之前都必须向经改小组缴纳一笔数目不低的保证金。 当初他要求竞标单位缴纳保证金,目的就是防止出现中标后流签的后果。 现实中,确实出现过中标后拒绝签署正式合同的例子。主要是因为一些竞标单位明知中标无望,故意将标的定得很低。 待中标后又立即弃标,让主办方陷进泥塘。 许一山要求每家竞标单位事先缴纳五十万元,确保开标后能履行合同。 尽管他早有防范,还是没防住弃标产生。 “他们人呢?”他迫不及待地问。 “不清楚啊,可能是回去了吧。” 许一山看着彭毕苦笑道:“彭县长,这下麻烦了。” 彭毕笑了笑道:“也不算麻烦,至少你已经赚了他五十万。” 弃标的消息一传出去,张志远便上门了。 正文 第500章 五十万凑个热闹 张志远所属的市桥梁公司是本次投标出价最高的一家。 标的开出来的当日,就被直接否定了。 许一山从来就没考虑过这是富嘉义书记亲自背书的公司。在他看来,省下来一分钱就有一分钱的作用。 他做了一个对比,出价最高的市桥梁公司与出价最低的中标公司,两家相差的价格居然达到百万之巨。 张志远幸灾乐祸地取笑许一山,“许秘书长,我就说吧,别人出价,是故意搅局的,你怎么就没看透呢?” 许一山疑惑不解道:“有愿意拿五十万出来搅局的吗?张总,你搅一个我看看。” 张志远道:“我是认真的,怎么会搅局?这不,给你救火来了。” 许一山笑道:“你救啥火?” 张志远凑到他跟前,将声音压得很低,“你看,中标公司连保证金都不要了,直接跑路。这还不说明一个问题?人家本来就是来凑热闹的,并不想要这个工程啊。” “花五十万凑个热闹?”许一山学着他,嬉皮笑脸道:“张总,也只有你们这些有钱人,才敢这样玩啊。” 张志远似乎不想扯得更远,径直说道:“许兄弟,我今天来,也是明人不说暗话。富书记有指示,你手里的这个工程交给我公司来负责。” 许一山眉头一皱道:“要是我不答应呢?” 张志远笑得更邪乎,他叹口气道:“古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老弟,这是富书记交代下来的事。你知道富书记是谁吧?还需要我提醒你?” “知道。”许一山无奈道:“张总,富书记有指示,我当然听。但我也有个要求,你若是一定要这个项目,标的不能超过中标公司的标的。” 张志远断然拒绝道:“那不行。他的那个价格,是要亏本的。老弟,我是企业公司,只能赚不能亏。亏本的事坚决不能干。” “别人做就不亏本,你做就亏本了?道理上说不过去吧?” “他要赚钱,还会丢了保证金都不要?”张志远不屑说道:“愕实话告诉你,他们若是做下去,亏的绝不止五十万。他们宁愿丢了五十万止损,这还不足以说明吗?” 按张志远的说法,他们市桥梁公司为了虹桥项目,全公司上下动员了好一段时间。 他们报出来的价格,是最中肯、合理的价格。所有低于他们公司的报价,都是耍流氓。 虹桥重建到底需要多少资金,许一山心里并非没底。 一年前,他就悄悄找人核算过了。重建虹桥的全部资金大概就在两千万左右。 这个价格,与中标公司报出来的价格相当。远远低于张志远报出来的三千万。 虽说张志远解释说,现在原材料、人工涨价都涨得离谱。特别是钢材水泥,几乎一天一个价,翻着倍的往上窜。 若是预算不考虑这些因素,他会将底裤都赔光在虹桥上。 而许一山考虑都是水利基金已经将援助款拨了过来,而且是按申请报告上的数字拨的。现在再张口问人家多要一千万,他开不出这个口。 援助款不好意思多要,地方财政又没法支持着一千万的缺口,总不可以让桥修到一半停下工来。 张志远似乎猜透了许一山的心思,他笑眯眯道:“老弟你是在担心手里的钱不够,是不是?” 许一山干脆点头承认道:“是。” “没钱,怎么做工程?”张志远道:“不过,你们是政府,来钱的办法多啊。与你们打交道,我不怕嘛。这样,只要你把工程交给我,缺口的资金未来替你想办法。” 许一山苦笑道:“张总,你不会是挖坑埋人吧?你现在说得好好的,别到时候没钱了,你不干了,丢下一个烂尾工程。” 张志远爽快道:“你不相信我?行啊,我们签合同,合同中注明,缺口资金由我公司负责垫资解决。但我们也有个条件。” “说。” “以后茅山县的所有基建项目,我们公司具有优先取得权。” 许一山想了想道:“这个我不能答应。因为我没这个权力。” “可你有签合同的权力。” 许一山一咬牙,正要答应。突然门一响,老董撞了进来。 见屋里有客人,老董没有直接说话。 他给许一山使了个眼色,顾自点着头道:“妥了。” 张志远警惕地看着老董,又去看许一山,狐疑地问:“你们打什么哑谜?” 许一山道:“张总,没打什么哑谜。我就最后问你一次,你非得加上附加的这个条件?” 张志远点头道:“对。其他不考虑。” 许一山抱歉一笑道:“对不起了,张总。麻烦有机会再富书记面前解释一下,茅山县有心想肥水不流外人田,苦于穷啊,只能思变了。依我看,虹桥这个项目你就不要再花心思考虑了。以后我们茅山县的建设,还是不能少了张总你的鼎力支持啊。” 许一山这番话,让张志远愣住了,半天没作声。 他这次来,是抱着志在必得的想法来的。 富嘉义书记在会上公开骂许一山吃里扒外之后,整个衡岳市都知道了,富书记要将工程交给市桥梁公司承建。 换作别人,得知书记的这个心思,早就将项目双手呈了上去。 可张志远偏偏碰到一个许一山。 谁都没料到,许一山是如此不开窍的人。居然不将市委一把手放在眼里。 富嘉义的表态,直接将黄大岭的委托方都吓退了。 要知道在衡岳市这片天底下,富嘉义是唯一的一个说一不二的领导人。 富嘉义不但亲自请了他许一山过去面谈,就差直接命令他将项目交出来了。 说话和做事到了这种阶段,在蠢笨的人,也该懂得见风使舵了啊。 “你的意思是赶我走?”张志远惊疑地问。 许一山陪着笑脸道:“怎么敢赶张总。我们以后还有合作机会。” 张志远终于明白了过来,许一山这不就是在赶他走吗? 他很不高兴起身,盯着许一山的一双眼睛说道:“许一山,你做事真不考虑后果?” 许一山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张志远气急败坏地说道:“这是你不对了啊,怨不得别人。许一山,希望你屁股坐正,好自为之吧。” 看着张志远狼狈离开,许一山冲老董喊道:“老董,请人!” 原来,他在得知中标单位离开茅山后,立即安排了老董去追。 他相信,中标公司离开绝对有原由。即便两家在项目上不能合作,至少也要弄清楚是什么原因让他们连夜离开了茅山县。 正文 第501章 请人背书 中标公司副总坐在许一山的办公室,半天没回过神来。 他们是远在省外的一家民营公司,偶尔在水利基金处得到虹桥重建的消息,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情来参与投标了。 这家公司的老板原来也是一个包工头,后来组建了自己的公司,专业从事桥梁施工。 老板姓梁,注册法人显示叫梁友谊。 这次来茅山县参加竞标的是梁友谊的弟弟,公司的副总,叫梁比赛。 梁比赛四十多岁,秃顶。整个人显得有些营养过剩。 他的一双眼睛细小而狭长,眼光却很狡黠。婴儿肥的脸上因为激动而浮现出一片红晕。 笔尖上沁出来几粒细密的汗,将他的脸衬得油光闪亮。 梁比赛似乎余恐未消,一双眼睛一直在使劲眨巴着,似乎想看透面前坐着的许一山。 许一山和颜悦色道:“梁总,让你受惊了。你远道而来,怎么匆匆要走?” 梁比赛往四周乱看,许一山知道他的心思,便安慰他道:“你有什么话,尽量说出来,不用担心。” 梁比赛犹豫一下,低声道:“许秘书长,你们的这个项目我们不要了,行不?” 许一山笑道:“不行。既然你们已经中标了,就得按规矩执行下去。梁总,你能告诉我,是什么让你放弃这个项目的吗?” 梁比赛欲言又止,含糊道:“没事没事。我说实话啊,这个项目有点小,利润不大。我们进来赚不到钱。” “就这原因吗?” 梁比赛点点头道:“就这个。真的。我们宁愿损失五十万保证金,也要放弃项目承建。” 许一山哦了一声,严肃道:“梁总,怕不是这个原因吗?你们的标的价格并不低。不说赚很多,至少不会亏本吧?再说,一个工程就是你们公司的活广告。我相信梁总绝对不是这个原因而放弃项目。” 梁比赛一咬牙道:“我说实情吧。我对这个项目真的不放心。” 梁比赛终于说了出来,这是一件很难启齿的事,以至于他在回忆昨夜发生的事时,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开标结束,他们公司获得中标后,梁比赛兴奋得跳起来。 作为民营企业,他们深深懂得每一个承建项目的利润点在哪里。 虹桥项目看起来不赚钱,但只要精打细算,还是有利可图。 民营企业最擅长做的事,也就是精打细算。 像梁比赛这样的老板,身上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猎艳。 当晚,他喝了不少酒,怎么也睡不着,于是悄悄去了茅山宾馆的“云上”洗脚城。 梁比赛在刚脱下裤子就后悔了。因为门在他身边被踢开,冲进来的两个人一左一右将他夹住,居然不许他穿上已经脱下去的裤子。 在人冲进来的一刹那,梁比赛心里就明白了过来,中了圈套了。 起初,他还以为对方只是想趁机敲他几个钱。如果是这样,不管要多少,他都会毫不犹豫答应。 但是,对方从一开始就没提过钱,一直逼问他为什么欺辱良家妇女? 他刚申辩了一句,“她是洗脚的。” 话音未落,脸上便挨了一巴掌,随即听到训斥,“洗脚的就不是良家了?你这老东西,强奸妇女,必须送公安。” 梁比赛听说要送他去公安部门,吓得脸都白了。这事一闹出去,还不将脸丢尽? 他想通了原因,干脆挑明了说:“你们开个价,要多少。” 对方根本不搭理他,踢了他一脚道:“你以为你有两个臭钱就能买到人家的清白了?这不是钱的问题。” 梁比赛小心翼翼地问:“兄弟,不是钱的问题,还有什么问题?” 对方便盯着他看,逗着他道:“听说你们从广东来。是不是你们广东佬都特别好色啊?你大老远来我们这里抢人饭碗,你自己说该不该死?” 梁比赛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他当即表态道:“兄弟,你放我走,我马上离开。” 许一山听得哭笑不得,问他道:“梁总知道对方是谁吗?” 梁比赛摇了摇头道:“具体真不知道。但我能感觉出来,他们背后有人在指使。” 许一山也陷入了迷茫中,谁会在背后耍阴谋诡计,逼迫中标者连夜离开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对方逼梁比赛离开茅山,就是逼他放弃项目。 是黄大岭?这个念头一跳出来,他便否定了。 黄大岭在这次招投标中比任何时候都要老实。比如许一山否定他们的投标资格后,黄大岭也没提出任何异议。而是找了一家有资质的单位来报名竞标。 从这一角度来看,此事应该不是黄大岭所为。 但是除了黄大岭,谁还会采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陷害一个人呢? 难道是张志远? 梁比赛弃标的消息似乎他早就知道,因此他是在第一时间就找到许一山的门上来。 如果真是他,张志远这人可就比谁都要黑。 许一山心里不禁起了一个冷颤。堂堂国有公司的人,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到了这种地步,细思极恐啊。 他安慰梁比赛道:“可能是误会。” 梁比赛可怜巴巴地说道:“许秘书长,我是真的心甘情愿放弃这个项目的,你让我走吧。” “走去哪里?”许一山眉头紧皱道:“梁总,这里面一定有误会。我先对你的遭遇表示歉意。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说法的。” 无论许一山怎么劝说,梁比赛一直心有余悸地不答应签合同。 眼看着留不住梁比赛,许一山将牙一咬道:“梁总,你信不过我,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他起身走到一边,直接讲电话打到胡进的手机上。 “老胡,你这次得给我背书。” 胡进笑着问:“出什么事了?又要我给你背书。” 许一山道:“见面我再解释给你听。” 胡进迟疑片刻道:“行,你下午再来。现在我没空。” 两人约了时间地点,许一山回到办公室说道:“梁总,等下你见到了人,你就知道我不是在骗你。” 梁比赛不知道许一山要带他去见谁,心里一直惴惴不安。 他表示要与他哥梁友谊通电话再决定要不要见人。 许一山笑道:“好啊,我正想与梁总聊几句。” 梁比赛躲到一边去打电话。 许一山叫过老董,让他去调查一下,到底是谁给梁比赛设计了一个陷阱。 正文 第502章 剪彩 老董带回来的消息,让许一山心里很难过。 事情并非梁比赛描述的那样,而是有很大的出入。 首先,事情不是发生在“云上”洗脚城,而是在他的房间里。 其次,对方也不是洗脚女,而是阿丽。 听说是阿丽,许一山心头掠过第一个念头就是,她怎么堕落成这个鬼样子了? 他现在没空追究阿丽的责任,当务之急是留住梁比赛。 从胡进哪里回来后,许一山再没与任何人汇报,直接将合同签了。 三天后,建桥器材陆续抵达洪山镇。 开工这天,他邀请了黄山书记,彭毕县长,以及县局委办一把手,共聚洪山镇剪彩。 这次所有人都给了面子,悉数到达。 虽说虹桥重建已经是县里的工程,但坐落在洪山镇,段焱华作为当地一把手,风头还是由他去出。 剪彩这天,河两岸人山人海。大家都赶来看热闹。 虹桥被炸已经过去了快一年,临时架设的浮桥因为诸多原因而只能通过行人,不能过车。 这样,桥被炸之后,两岸的交通就硬生生被截断了。 如今虹桥即将重新焕发新的生命,这对老百姓来说,无异于福音。 桥头搭起了台子,台前是一排施工车辆。施工的工人都排成整齐的行列,等待剪彩仪式的开始。 段焱华自告奋勇出面安排剪彩活动,他邀请了镇上的锣鼓班子,一大早就在剪彩现场锣鼓喧天的敲打起来。 他又请了镇上的一班跳舞的妇女,涂脂抹彩的在舞台上搔首弄姿跳舞,惹得台下的观众一阵阵欢呼。 许一山本来不想搞什么剪彩仪式。仪式搞得越大,影响越广。 现在的洪山镇,谁都知道桥是他许一山炸的。他们不会想到,许一山炸桥,是挽救了他们的生命与财产。他们非但不会感谢他,反而咒骂他断了大家来往的路。 虹桥重建算不上是十分光彩的事,在别人看来,顶多就是许一山恢复而已,既没功劳,也没苦劳。 段焱华之所以将仪式规模搞得这么大,在许一山看来,段焱华并非只是想热闹和庆祝,而是故意在给他上眼药。 两人为此还发生过争执。段焱华要大操大办,许一山只想悄悄的进村。 段焱华说,大操大办是让群众知道,政府从来没有忽视重建这件大事。解决老百姓生活工作中的实际困难,是当政者必须考虑的问题。 在许一山提出预算没有这一项的时候,段焱华表态说,所有仪式费用,全由洪山镇政府买单,算是支持他许一山的工作。 也就是说,开工剪彩仪式是许一山在被迫的情形下接受的。 承建单位的老板梁友谊亲自赶来了茅山县,他将出席虹桥重建的剪彩仪式。 上午九点,剪彩仪式正式开始。 黄山书记事先已经表态,他不发表讲话。由县长彭毕代表县委县政府发表讲话。 先是领导讲,领导讲完后,段焱华作为洪山镇书记,自然要发表讲话。最后才是梁友谊讲。 梁友谊操着一口浓重的广东口音普通话,听得台下的观众乐不可支。 剪彩结束,万炮齐鸣。 河两岸同时燃放烟花,瞬间将天空喧嚷得五彩斑斓。 虹桥施工工作正式开始,许一山看着脚底下缓缓流淌过去的洪河水,心头突然难受起来,泪水迅速盈满了他的眼眶。 这座桥本来在一年前就该耸立在洪河上了。这里面兜兜转转,不知走了多少弯路,如今才看到它的生命光芒再次绽放。 按照计划,重建的虹桥将比过去要宽两个车道。连接虹桥两头的路,将拓展成为洪山镇的主干道。 他轻轻叹息,心里又涌起来一丝欣慰。 虹桥重新面世,他将问心无愧,了无遗憾。 县领导在剪完彩后,陆续离开洪山镇回去县里。 黄山书记临走前,将许一山叫了过去,叮嘱他道:“一山啊,你得盯住工程进度,确保年底通车,把虹桥通车作为新年礼物啊。” 许一山严肃道:“请书记放心,我一定争取在年前让虹桥顺利通车。” 虹桥重建最终以许一山的方式开始,这一仗从表面上看,他大获全胜。 无论是段焱华,还是黄大岭,以及市桥梁公司的张志远,在许一山签下合同后,在没有人站出来抵制了。 许一山心里明白,这都是胡进在背后替他背书的结果。 他带着梁比赛找到胡进时,只说了一句话,如果胡进不支持他的工作,他将辞职走人。 胡进虽然没给他承诺过什么,但在找过胡进后,他身边突然变得云淡风轻了许多。 领导一走,梁友谊便安排手下人举行祭祀仪式。 但凡架桥修路的人,心里都装着神明。 任何工程的开工之前,他们必定要祭天祭地祭神明,以保证工程不会发生安全事故。 特别像梁友谊这种来自广东的老板,对开工祭祀尤其上心。 领导在,他没敢举行祭祀仪式。毕竟,领导都是唯物论者。 许一山看着梁比赛跑前跑后安排香案,抬上活猪活羊,有心想阻拦,却说不出口。 等一切忙完,才算仪式结束。 梁友谊兄弟陪着许一山站在河岸上,遥望着河对岸的巍巍群山。 梁友谊先开口道:“许秘书长,感谢你对我公司的支持。感谢你对比赛的照顾。从现在起,我们算是兄弟了。既然是兄弟,我们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许一山微笑道:“那是自然的,只要梁总看得起我,我做小弟的,绝对支持大哥。” 梁友谊大笑道:“看来,许秘书长也是个性情中人啊。很好,对我胃口。” 许一山笑笑,没作声。 梁友谊迟疑道:“我听比赛说,中标虹桥工程还出了事?” 许一山掩饰道:“没事啊,很顺利。说实话吧,虽然你们公司出价最低,但我事先是做过摸底的。实不相瞒,我不得不对贵公司作背景调查啊。” 梁友谊含笑问:“许秘书长调查出来了什么结果?” 许一山没直接回答他的话,话锋一转突然问他:“梁总,你与燕京的老沙是熟人?” 梁友谊笑了笑道:“我们是表兄弟。” 许一山哦了一声,他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远在千里之外的梁友谊公司,怎么会知道洪山镇有一座桥的重建工程项目。 “消息是老沙泄露给你的?” 梁友谊笑了笑道:“我们做工程业务的,就只能靠工程吃饭。我自己无所谓,主要是我手底下有几百号员工。他们要吃要喝的,我不得不削尖脑袋到处钻啊。” 说着,他从随身的包里掏出来一把剪刀递给许一山道:“这把剪刀属于你,请许秘书长收下。” 正文 第503章 一把金剪刀 许一山并没有参加剪彩。 虹桥开工剪彩只有黄山书记、彭毕县长和承建方老板梁友谊。段焱华做为洪山镇书记,也被安排参加剪彩。 但许一山没有被安排去剪彩。 看着梁友谊递过来的剪刀,黄澄澄的很好看。许一山随口说道:“这怕是金的吧?” 梁友谊含笑道:“做成了剪刀,它就是剪刀,与什么材料做的,没直接联系。” “送我的?”许一山好奇地问,从梁友谊手里接过来剪刀,端详了好一会,似乎爱不释手。 金剪刀做工精细,它已经不仅仅是纯金,也不是一把普通的剪刀。而成了一件艺术品。 “这个能值多少钱?”许一山好奇地问。 梁友谊笑而不答,只是说道:“这是我们早就预备好送许秘书长的。虽然你没参加剪彩,但不能少了礼。” “你说,这是送我的礼物?” “是不够贵重。”梁友谊微笑着说道:“这只是感谢许秘书长看得起我们公司,给了我们一个机会表示的一点心意。” 许一山哈哈大笑起来,将剪刀退回给他道:“梁总,你可能不了解我许一山。” 梁友谊送礼被拒,顿时尴尬起来。 他连忙解释道:“许秘书长,我懂规矩的。这点小意思,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表达你对我们照顾的小小心意。” 许一山将脸一沉道:“梁总,如果你愿意与我交朋友,以后但凡是涉及到金钱这一类的东西,请主动撇开。我给你说吧,虽然我们是小地方,没多少钱。但我可以保证,我许一山不缺钱。” 梁友谊急得脸色微微红了起来。或许他是第一次碰到许一山这样的人,一把金剪刀都看不上眼,这人的胃口也太大了吧? 梁友谊还想坚持送金剪刀,被许一山义正词严拒绝道:“梁总,我再申明一遍。我不缺钱,也不收任何人的馈赠。” “段书记都收了。”梁友谊暗示他道:“大家都收,独你不收,你就不怕别人说你装清高?” 许一山一听这话,心里老大不爽了。 你一个搞企业的,怎么来评论我们这些公务员呢? 别人收是别人,与他许一山有毛关系啊? 他说过不差钱,就是不差钱。因为陈晓琪已经说过,即便他们躺在家里吃上三辈子,可能也吃不完爸妈给她赚下来的钱。 因此,陈晓琪反复告诫过他,遇到这种诱惑的时候,就要想起她的话。咱家不差钱! 许一山不收,愈发让梁友谊心里没底起来。 他搞不清楚许一山是嫌弃礼物太轻了,瞧不上,还是他故意在他面前装清高。 以梁友谊混迹江湖的经验,像许一山这样年龄的官员,就像一头张开血盆大口的狮子一样,来者不拒,大小通吃才对。 梁友谊有个发现,越是胃口大的,位子坐得越高。越是饥不择食的,地位与能力相应更低。 在当今的社会里,哪怕是一头猪坐在一个位子上,都知道怎么伸手要钱。 梁友谊这次亲临茅山,还有一个心思,他要亲眼见证一下,老沙说的这个许一山,到底是不是个能干事的人。 许一山拒绝接受金剪刀,让他有些欢喜有些忧。 欢喜的是,老沙果然没说错,这个人值得信任。 让他担忧的是,或许他的拒绝只是一个假象。他只是看不上眼前的这点小小的利益,他的胃口大得不敢去想象。 他再次尝试着说道:“许秘书长,要不,工程利润我们按比例分成?” 许一山吃了一惊道:“梁总,你说什么?” 梁友谊缓缓一笑道:“没什么。这个工程是许秘书长一手关照的。按我们行规,你该有辛苦费。我们预计,虹桥项目可以赚三百万,按十分之一的比例提成,你看怎么样?” 许一山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突然从嘴里挤出来一句话说道:“梁总,你们在外地承建工程,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操作规矩?” 梁友谊不答,笑眯眯道:“江湖上的事,大家都明白啊。” 许一山哼了一声道:“梁总,你记住,在我们茅山县,没有江湖。你的规矩在我们茅山都不适应。如果你还纠结在这把剪刀上,我会考虑要不要中止我们之间的合约关系。” 他说完这句话,不顾梁友谊的感受,扬长而去了。 重建指挥部设在洪山镇镇政府里。许一山这段时间就得守在洪山镇。 段焱华在开工的当天下午,召集全镇干部开了一个会。 他决定趁着虹桥重建的机会,改造和建设一个新洪山出来。 新洪山建设的第一件事,就是拆违。 拆违要拆的范围,就是虹桥两头的房子。 洪山镇要建一条全县都没有的洪山大道出来。 段焱华在会上说,拆违的主要原因是虹桥重建后,桥面拓宽了。这与过去的街道就形成了肠梗阻的态势。 新洪山大道横贯南北,长约四公里,需要拆违的面积达到五十万平方。 没人知道段焱华为什么突然要拓宽道路,而且动作之大,超出常人想象。 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他拓宽洪山大道的目的,就是让人感觉到,他的能力要比许一山强很多。 你许一山不是重建了虹桥了吗?那么我段焱华来修一条大马路。 这样的结果,就是旗鼓相当,难分伯仲。 许一山在听完段焱华的讲话后,迟疑着问了一声,“段书记,五十万平方的拆违,后果可能有些麻烦。至少,我们的财力还不足以补偿拆迁款。” “是吗?”段焱华冷冷地回了一句,“依许镇长的意思,你准备怎么干?” 许一山老实答道:“我还真没想好要怎么做。” 段焱华便冷哼一声道:“许镇长,镇里拆违,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啊。你把虹桥拓宽两车道,这与原来的道路不匹配啊。” “其实,不拓宽道路,也不影响交通。” “不,这是形象的问题。”段焱华解释道:“大家想想看啊,原来的路虽然不影响交通,可与新虹桥比起来,就会显得小气,破落。匹配很重要。何况,这也是洪山镇重生的一次大好机会。这个事,我看就这样决定了。” 许一山还想解释,被曹朝阳悄悄拉了一下衣角,便果断缩了口。 段焱华作此决定,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他的心思。 他是在拉仇恨,拉矛盾。 他说了,拆违是配合虹桥拓宽的需要。这样说来,都是因为许一山才让老百姓遭受家被拆的厄运。 曹朝阳在会后给许一山说了一句话,“你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正文 第504章 嫁祸于人 洪山镇会后不到一星期,便全镇张贴拆迁通告。 镇里成立拆迁工作小组,曹朝阳被任命为组长。 通告一出,全镇哗然。 老虹桥这条街建起来还不到五年。也可以说,是虹桥造就了这条街。 当初段焱华修建虹桥时,将桥两边的土地集中起来统一拍卖。最高的时候,一平方地面面积被抬高到一千块。 即便如此高价,想买的人还是挤破了头。 其中,老皮匠就在这条街上买了一块地,建起了一栋五层楼高的房子。 当时规划的是路面距离十米,足够并排走三台车。这条街算是洪山镇最新、最豪华的一条街。 虹桥建起来后,街也形成了规模。 全镇但凡有点钱的人家,都在这条街上买了地建房。因为谁都能看出来,这条街是整个洪山镇的黄金宝地,是全镇的灵魂。 事实证明这种想法完全正确。洪山大街在建起来后,成了全镇最繁华、最热闹的一条街。 洪山镇的拆迁通告上已经说得很明白,整条洪山街两边房屋都须往后退五米,腾出来的地修建洪山大道,以匹配新虹桥。 最要命的是通告上明明白白写着,本次拆迁由房主自行拆迁,政府无任何补助。 若房主拒不拆迁,到了规定时间后,由政府统一组织人力拆迁。 这等于说,房子必须拆,还没钱补。 通告一发布,整座镇都乱了起来。凡是牵涉在拆迁范围内的,无不破口大骂洪山镇政府。 曹朝阳根本不敢出门,他担心他这个镇长兼拆迁小组长一出门便会被愤怒的群众撕碎。 所有人都知道,房子拆了前面五米,这还是房子吗?这不就是将整座房子都拆了?更离奇的是,通告上明确规定,拆掉的前面五米,镇里不负责在房后补回来。 这也就是说,倘若房子纵深为十米,现在拆掉了前面五米,就只剩下五米了。五米的房子,还能算是房子?何况,拆房子这事,动了根基,不推倒重建,就是危房。 段焱华离开洪山镇时,将曹朝阳叫去办公室,嘱咐他不管工作压力多大,一定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拆迁任务。 他同时明确表示,为了拆迁工作顺利进行,必要的时候,镇里可以要求镇派出所、镇城管队配合拆迁。 曹朝阳深知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便想将责任推到许一山身上去。 他直言不讳地表示,“段书记,你知道我的能力的,怕是胜任不了这么艰巨的任务。要不,我给你推荐一个人,由他来挑这个担子?” 段焱华显然看破了他的心思,当即冷笑着道:“你推荐的是许一山吧?” 曹朝阳忙不迭点头,称赞道:“许镇长来干,一定能干好。他这个人脑瓜子灵活,主意多。” 段焱华摇摇头道:“我看这件事还是你来担担子。一来你是镇长,名正言顺。二来许一山目前的任务也不轻,虹桥重建的任务很紧很急。” 曹朝阳见没达到自己的目的,于是想耍赖道:“段书记,我要完不成任务,你可别怨我。” 段焱华笑了笑道:“对付老百姓,你要学会强硬。你强硬了,他们才会软下去。老曹啊,你可千万别被人压得不敢抬头。这件事你做好了,业绩不比他许一山差嘛。” 许一山已经在会上明确表态过了,他不支持镇里搞拆迁。 现在段焱华力排众议,一意孤行要推行拆迁方案,他一气,干脆不闻不问。 原本以为自己撒手不管这事,自己就会与拆迁扯不上关系。谁能料到在拆迁通告出来后的第二天,风声便变了。 群众原来针对洪山镇政府的矛头,现在一起来对准了许一山。 原因有两个。一是虹桥原来是他许一山炸掉的,他是毁桥的罪魁祸首;第二个原因,许一山加宽虹桥桥面,让原来的路面与大桥极不协调,镇里才决定大拆迁以匹配新虹桥。 这么一来,矛盾都在许一山一个人身上了。洪山镇拆迁的导火索原来是他许一山点燃的。 只隔一天,谣言四起。谣言的中心是许一山好大喜功,不顾民生,强行拓宽桥面,造成洪山镇不得不修改镇规划。直接受损失的是沿街全部房主。且损失惨重。 拆人房屋,犹如杀人父母。 愤怒的人们聚集在一起,开始讨论要如何对付拆迁了。 令人诡异的是,洪荒突然回来了。 当小邝将外面发生的情况告诉给许一山后,他忧心忡忡表示,最好回避一下,免得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小邝家在洪山街上也有房,他爸妈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天天被人叫去商讨对策。他在听说有人提议要将许一山绑了送官后,才急匆匆跑来通风报信。 小邝担忧道:“老大,这次情况很严重。已经不是一两个人闹事,而是大半的人都在准备闹事了。” 他作了一个形象的比喻,许一山现在屁股底下就坐着一个火药桶,随时能把他送上西天。 许一山倒不慌不忙,他问小邝,“听说洪荒回来了?” 小邝面露惊慌道:“是啊,听说他没事了,罚了钱,放出来了。” 说完,赶紧补充道:“老大,洪荒这个事你也别去追究了。人家树大根深。关系遍天下。听说,他这次出来,是上面有人发了话的。” “这上面指的是那个层面?” 小邝犹豫片刻道:“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可以肯定,位子很高。上面说,地方要积极保护民营企业家,就以这个理由放他出来的。” 许一山哦了一声,心里有些郁闷。 洪荒带人冲击开标会现场,本来是求之不得的好机会。许一山恰好利用上了这个机会,将洪荒一网打尽送进了看守所。 原本他想,等手头的事松一些之后,他再将精力放在洪荒案子上去。 他一直有个强烈的感觉,洪荒不是等闲之辈。他身上有浓厚的黑社会背景,或许,隐藏着别人不知道的惊天大秘密。 拔掉洪荒这颗毒瘤,至少洪山镇人们能得到一个明净的世界。 他第一次在春花嫂子的油条摊子上与洪荒的黄毛小弟发生冲突以后,从此就对洪荒这个人留了心眼。 他一直与洪荒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就是不想陷进去。他在等待一个将他绳之以法的机会。 可是这个机会,因为上面一句话而功败垂成。 “现在,全镇的人都在恨你。”小邝小心翼翼地提醒他道:“老大,要不,你还是回县里去。你留在镇上,我总感觉有危险。” 许一山苦笑着摇摇头道:“我如果跑了,岂不就成了逃兵?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拿我怎么办。” 正文 第505章 危机四伏 虹桥施工在紧锣密鼓进行。 许一山每天都必须去工地走走看看。 梁氏兄弟在工地开工后,先后离开了茅山县,留下公司的一个经理在洪山镇管理工地。 吃过早餐后,许一山正准备出发要去工地,被曹朝阳拉去了他的办公室。 曹朝阳将门关上后,紧张兮兮地对他说道:“你现在还敢出去?” 许一山不解道:“我怎么就不敢出去了?” 曹朝阳压低声道:“你都不知道现在全镇的老百姓恨不得你死啊。他们都说,洪山街拆迁是你惹出来的祸。” 许一山不想反驳他,似笑非笑道:“难道我就必须躲在镇政府里?” “这比你在外面安全啊。”曹朝阳一脸严肃道:“一山,你是知道的,法不责众。万一出了什么事,这个冤可就难申了啊。依我看,你就老实呆在镇里,少出门。等这阵风声过去了再说。” “什么风声?” “拆迁啊。”曹朝阳一脸颓丧道:“你是不知道,我昨天去找他们做工作,被他们指着鼻子骂了一天,唾沫星子溅得老子一脸。就差没动手扇老子耳光了。” 许一山幸灾乐祸笑道:“谁让你们好端端的要去将人家拆了啊,不骂你骂谁。” 曹朝阳苦笑道:“这决定又不是我做的,凭什么骂我嘛。我这个屁镇长,现在比孙子还难当。依老子脾气,辞了这破镇长,还是回我的无修水库去。” “你哪水库都长草了,你回去又能干什么?”许一山逗着他笑道:“老曹,干工作,肯定有被误解的时候。我相信,只要你讲清楚道理,群众还是会理解你的。” “我去!”曹朝阳骂了一句:“依我看,段书记搞这个拆迁,就是将我放在火上烤。” 他沉吟片刻,“我还好,至少大家都晓得我是个没实权的人,他们骂归骂,出点气,还不会把我怎么样。你就不同了啊,现在群众的怨气都在你身上。” 许一山知道曹朝阳不是在吓他,小邝在将情况给他详细说过之后,他心里已经亮若明镜。 这件事起因是虹桥桥面加宽,段焱华以桥建成后,桥面与路面不协调,不匹配为借口,要求沿路房屋往后退五米。 于是,制定出令人震惊的拆迁通告出来。 段焱华是想以此激发群众的愤怒,并且成功将矛头转移到了许一山身上。 他想要让洪山镇的居民深刻理会到,造成他们巨大损失的人不是别人,就是许一山的目的已经达到。 但是,段焱华表面的工作做得滴水不漏。几乎找不出他要拆迁的任何毛病。 曹朝阳叹道:“一山啊,看来,你还是玩不过人家啊。” 曹朝阳分析,段焱华此举,目的是逼许一山离开洪山镇。 只要许一山放手虹桥重建的事,虹桥重建的任务必定落到他身上。 全茅山县的干部都能看明白,在洪山镇这一亩三分地里,他段焱华才是唯一的主人。 许一山试探地问:“老曹,你的意思是我主动向县里请辞?” 曹朝阳嗯了一声道:“或许,这是最好的一个结局。” “如果我不请辞呢?” “两败俱伤吧。”曹朝阳说了一句很有水平的话。苦笑道:“这个老段啊,他的对手应该不是你嘛,怎么他老是算计你呢?” 许一山心里一动,连曹朝阳都能看出来他段焱华的想法,看来段焱华也不是什么高明的人。 曹朝阳的劝说,并没吓住许一山。 他要是能被他吓住,也就不是许一山了。 早上的太阳一出来,气温便蹭蹭往上爬。 洪河里波光粼粼,偶有一叶扁舟飘过。 季节已经进入酷暑,最高气温已经达到了40度。 缺少无修水库注水的洪河,显得比过去要浅了许多。 小邝的水文观测站标尺已经露在了水面,这表明洪河的水现在正处在最低水位。 若是到了冬季枯水季节,恐怕河水会断流。 洪河没水,就像一个人没有灵魂。 许一山对茅山的水文地理太清楚不过了。洪河的水,主流来自无修水库。如今无修水库已经干涸,源头失去水源,这条河迟早会成枯河。 沿河的防洪大堤在强烈的太阳光下显得笨拙而生硬。河堤上的杨柳树,随着微微的风,轻轻摆动万千条柳条。 许一山头戴草帽,一出门便感觉被一股热浪包围住了。 浑身的毛孔瞬间打开,汗水便涌了出来。 从镇政府到工地,大约有一千米的距离。 许一山正匆匆忙忙走着,突然听到有人喊他,抬头一看,便看到黄大勇站在一块招牌下的阴影里看着他笑。 他客气地与他打着招呼,却看到黄大勇往他面前过来了。 黄大勇低声道:“许镇长,我有话想跟你说。” 许一山站住脚道:“老黄,你说,我听。” 黄大勇也是洪山街上的一户人家。洪山镇卖地时,黄大勇敏锐地感觉到了这里面的机会,他是第一批以最低价拿到洪山街边的土地的人之一。 等到后面的人反应过来,土地的价格已经翻了四五番。 “借个地方说话。”黄大勇往四周看了看说道:“许镇长,你不会不去吧?” 许一山笑道:“行啊,老黄,你想去哪说话都行。” 黄大勇压低声道:“去我家。” 黄大勇一家也在这次被拆迁之列,他全部身家就在洪山街的这栋房子上。 如果房子一拆,他将一无所有。 黄大勇认真道:“许镇长,现在外面都在说,拆迁是你的主意。我就想问问,你这个主意还能改吗?” 许一山道:“改不改,可能我说了不算。” “谁说了算我们就找谁。”黄大勇一脸愁容道:“哪有这么做事的,拆我们屋,还不给赔偿,这不是明抢嘛。” “政府的决定,希望你能理解。”许一山安慰着黄大勇道:“老黄,你是村干部,又是本次拆迁对象,很多工作还需要你配合啊。” “配合?”黄大勇冷笑道:“你们都要把我们逼上梁山了,你还要我配合?” 许一山笑笑没作声。 黄大勇叹口气道:“许镇长,我也是觉得你是个真男人,好人,我才与你说。你们的这个拆迁政策,天怒人怨,会出大事。” 许一山苦笑道:“天要下雨。” 黄大勇咧开嘴笑了,他突然凑到许一山跟前,压低声道:“我知道拆迁这主意不是你出的。许镇长,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多多小心一点。明白的老百姓,都不希望你出事。” “放心吧。”许一山深受感动道:“老黄,谢谢你提醒。” 黄大勇苦笑,手往外一指道:“昨晚,有人找到我家里来了。” 正文 第506章 豪赌 黄大勇透露,找他的人不是别人,居然是洪荒。 本来大家都认识,但关系不太熟。 黄大勇痴迷赌博,而且大小都玩。他曾创下过三天三夜不下牌桌的记录,牌局结束,他倒头便睡。醒来又上牌桌,又是几天几夜。 在洪山镇玩赌,永远都逃脱不了洪荒的掌控。 整个洪山镇但凡有点名气的场子,背后都站着洪荒。 在洪荒的场子里玩,可以不带一分钱去。只要开口借,借多少都行。前提条件是砍头息之外,利息是按天计算的。 比如借一万块,当天的利息就是五百。隔一天,又是五百。若是三天真没还,利息便会将本息一起合计算进去,不要几天,本金便可翻倍。 洪荒从来不担心借钱人不还。他人狠,手段让人后背发麻。若是谁敢欠钱不还,真的是生不如死。 最常见的是他会安排一些小弟去欠债人家中讨要,搅得四邻不安。 这些都还算是小儿科,他做得最多的就是将欠债人抓到宾馆关押,看守他的人一天三顿打,吃喝全算在欠债人的身上。 若是实在榨不出油来了,他会将欠债人的手筋脚脉挑断,让人变成残废。 诸如此类的故事,在洪山镇民间悄悄流传。 有人说,宁愿欠阎王一条命,不能欠洪荒一分钱。 到底有多少人因为欠了他的赌债而弄得家破人亡的,没人统计,但数字肯定不低。 黄大勇就差点栽在这件事上。 黄大勇平时赌归赌,借钱赌的时候绝对没有。 他深知洪荒是个惹不起的人,欠了他的钱,等于在身上贴了一层狗皮膏药,想撕掉非得脱一层皮。 他欠洪荒的钱,也是命运给他开了一次玩笑。 某日,他在洪荒场子里玩炸金花。那天的手气一开始就不怎么好,带去的钱差不多输光的时候,黄大勇是准备要走的。 谁料最后一把牌,让他差点将自己的身家全部赔了进去。 当时他来了三个“K”,这在炸金花中几乎是百年不遇的机会。 四个人玩牌,两个人弃了权,只剩下一个在与他死磕。 对方好像也拿了一副大牌,打死也不肯翻牌。 炸金花的核心在于“诈”,许多手上并没牌的人,往往能获胜,就在于人家胆量大,敢赌。 赌博最怕的就是心虚,不少人拿了一手不大不小的牌时,往往会被别人的虚张声势吓倒,从而弃牌不跟。 黄大勇当时就是抱着这样的一种心态,心里想,奶奶的,天堂有路你不去,地狱无门你自撞来。 哪知对方死磕时吓他,“谁都不可以早翻牌,有本事就赌到底。” 按照规矩,看过牌的人,跟牌必须翻番,想看对方底牌,得翻两倍。 黄大勇本身的钱就输得差不多了,跟了几轮后,已经无力跟下去。 可是没钱,连看对方底牌的资格都没有。哪怕对方就是一把狗屎,他也只能认输。 就在这时,场子里放贷的人悄然过来,怂恿他借钱翻对方底牌。 黄大勇想了一会,心里权衡了半天。翻牌必定赢对方,除了利息,还能赚回一大笔钱。不翻牌,所有机会都将失去。 于是一咬牙,从放贷的人手里借了五万块,决意与对方决一生死。 谁料对方也不示弱,当场也借了钱。两个人谁也不服谁,谁也不愿意主动看对方底牌。于是筹码越赌越多,等洪荒反应过来,发现已经在放贷人手里借了三十万了。 三十万可不是小数目,虽说黄大勇不是穷人,但要他一次性拿出三十万块钱来,还是有些困难。 眼看着对方气焰嚣张,黄大勇气血一冲头,居然将家里的房子都押了上去。 当时,围观的人手心里都捏着一把汗。这场赌局可能是洪荒场子中最豪的一次对赌。 无论结果如何,双方必定有一方要倾家荡产。 黄大勇当时并不慌,他认为自己手里拿的是一副天牌。毕竟能大过他的牌的,唯一就只剩下三条“A”。 关键是黄大勇已经注意到了,一副牌当中的四张“A”,已经暴露了一张“A”出来。这就是说,这副牌里就只剩下三张“A”了。他完全不相信剩下的三张“A”都被对方拿到了手。 赌徒的心理,永远都抱着侥幸的心态。 黄大勇死就死在这种心态之上。 眼看着牌局无法进行下去了,双方将身家都押了上来,再押,除了命,已经没什么可押的了。 赌场老板这时候以公证人的身份出现了,要求双方开牌,谁大谁赢。 双方都没反对,毕竟,再押就是押命了。 黄大勇激动不已,一抬腿踩在凳子上,双目如电盯着对方吼道:“我让你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当三张“K”出现在大家面前时,现场响起一片惊呼声。 黄大勇并不急于收钱,而是叫人拿了纸笔来,将对方押上来的赌注一一写明了,并让对方签字画押。 对方似乎胸有成竹,也要求黄大勇将押上来的赌注写清楚,签字画押。 等手续都办妥之后,对方才不慌不忙掀开底牌,赫然就是三张“A”。 黄大勇只看了一眼,眼前便一黑,人便扑倒在牌桌上,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场子里的人已经走得精光。赌场马仔守着他,让他在欠条上签字盖上手摸。 这一场赌,黄大勇辛苦一辈子的所有身家,全部化为流水,还欠了洪荒一笔巨款。 在这以后,黄大勇的心就死了。 洪山街上的房子被人拿了去,他带着一家人回到村里老屋里去住。 这还不算,洪荒这边催账,像索命鬼一样,一睁开眼便看到身边总是跟着三四个人。 洪荒倒没逼他上绝路,既没打他,也没关他。而是让人二十四小时跟在他身边。 黄大勇吃啥,要债的人跟着吃啥。 晚上睡觉,要债的人不管他老婆在不在,先去床上躺着了。 如此苦不堪言的日子,让黄大勇一度生出寻短见的念头。 可是他现在想死都不行,身边跟着的人不会那么容易让他死。 他们说,要死,也得等黄大勇还清债再去死。 黄大勇清楚,欠的债这一辈子是还不清了。就是再给他两辈子,还是还不清。 人在绝望的时候,什么想法都会产生。 黄大勇苦就苦在即便有想法,也没法做得到了。 许一山听到这里时,不免有些替他担心了。问他道:“老黄,后来呢?” 正文 第507章 他想借刀杀人 “后来?”黄大勇长长叹了口气道:“我哪还有后来。” 洪荒带人冲击开标会,被许一山以扰乱政府机关正常办公,寻衅滋事的名义行拘了起来。 行拘是有时间限制的,到了时间得放人。 许一山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洪荒一身轻松出来,他让孟梁赶紧组织关于洪荒的违法犯罪材料,准备在他行拘时间到时改为刑拘。 本来这一切都在按部就班进行。可是虹桥竞标开出来中标者后,出现了意外,让中标者连夜弃标要跑路。 许一山忙这件事的时候,就忽略了洪荒这件事。 哪知道洪荒这人还真的手眼通天,无事一身轻从看守所出来了。 黄大勇叹气道:“本以为我的噩梦做完了,哪知道人家又回来了。” 许一山问:“他回来又开始找你要债了?” 黄大勇摇摇头道:“这次不但没有,反而还将我的房子还给我了。你说怪不怪?” “你输掉的房子,他还给你了?” “是啊。”黄大勇苦笑道:“我知道,天上哪有馅饼掉啊。他还我房子,肯定不是良心发现,一定是有阴谋的啊。” 许一山笑道:“你管他那么多?房子他还给你了,你就拿着,还怕咬手吗?” 黄大勇嘿嘿地笑,道:“你还别说,是真咬手。” 洪荒将房子退还给黄大勇是有条件的,他让黄大勇站出来为头,组织拆迁户与洪山镇政府对抗。 许一山疑惑不解道:“拆迁是段书记的指示,他洪荒难道要与段书记对着干?” 黄大勇苦笑道:“许镇长,你是真糊涂,还是故意在忽悠我?你不会不知道,这都是针对你来的吗?” 许一山心里当然明白,他只不过留了一个小心眼,黄大勇把这些事都说给他听,目的是什么? 他笑了笑道:“针对我?我又没得罪他。” 黄大勇压低声音道:“你得没得罪他,大家心里都有数。你肯定还在怀疑我,为什么要把这些事都告诉你。” 许一山笑而不答。 黄大勇道:“许镇长,我算是明白过来了。帮着洪荒他们搞你,搞死了你以后,他们又会转过头来对付我。我相信,狗是改不了吃屎的。” 许一山闻言,心里差点笑出来。 黄大勇一心想靠赌博发大财,谁知掉进坑里爬不出来。他的这些事,难道就不是狗改不了吃屎? “现在最好的结局,就是政府拿下洪荒这颗毒瘤。许镇长,很多事你可能不知道。这个洪荒可不是简单的人,他手里这个都有。” 黄大勇比划了一个“枪”的样子,心有余悸道:“正儿八经的,我亲眼见过。” 许一山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随口问了一句,“他们想怎么搞我?” 黄大勇想了想道,“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反正,逼你离开洪山镇是肯定的。” “就这个?” 黄大勇搔了搔后脑勺,鼓足勇气道:“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不过,我听洪荒的意思,他们想要你的命。” “要我的命啊?”许一山淡淡一笑道:“他们打算怎么要我的命?” 黄大勇欲言又止,似乎不想说出来。 过了一会,他叮嘱许一山道:“许镇长,你自己多注意一下安全。我实话给你说吧,我相信你的为人,我与你打过交道。除了你,我不相信任何一个人了。” 许一山试探着问他,“那么多人,你为何只相信我一个人?” 黄大勇道:“看人要看品行。许镇长你刚来洪山镇时遇到了百年不遇的大洪水,是你炸桥救了一镇人的命。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明白吗?” “这是什么?这就是勇气啊。”黄大勇道:“换了谁,可能都不会这么做。因为,大家心里都清楚,炸桥就等于是炸了自己的前程。你做到了,是真男人。像你这样心里时刻装着我们老百姓的干部,说实话不多了。” 许一山听得心里涌起来一丝感慨,想道,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啊! 与黄大勇接触过后,许一山还真上了点心。 这一上心,还真发现了问题。 他发现自己只要一出镇政府的门,身后就会跟着几个人。 他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人,但感觉出来都不是善类。 黄大勇没说出来洪荒要怎么对付他,这让许一山心里也没底。 表面看,段焱华主张拆迁,洪荒维护自身权益不愿拆迁。这两人之间应该是矛盾的。但细思就能发现问题,拆迁只不过是段焱华耍的一个手段而已。 因为拆迁,老百姓都误以为的他许一山的主意。 这种直接侵害老百姓切身利益的事,怎么能不让老百姓义愤填膺。拧成一股绳来对付他呢。 段焱华用了一招“明修栈道”,却又“借刀杀人”。将矛盾的焦点全部集中在他许一山身上了。 晚上,小邝提了一打啤酒过来,顺便带了鸭脖子和花生米。 许一山嫌屋里闷,开了空调也不舒服,不如去防洪大堤上去乘凉。 小邝二话没说,跟着许一山上了大堤。 虹桥工地上,灯火通明。 按照施工计划,建桥工地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施工。 小邝打开一罐啤酒递给许一山道:“老大,桥修好了后,你会不会离开洪山镇?” “去哪?”许一山问。 “升官啊。”小邝笑嘻嘻道:“唐欢说,你要当大官了,我们都会有好日子过。” 提起唐欢,许一山不觉心里一动,问他道:“你们的关系进展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啊?” 小邝叹口气,“老大,我说句实话啊,我总感觉唐欢心里没有我。” “没有你有谁啊。”许一山笑呵呵道:“爱情这东西嘛,总是让人生出许多奇思妙想。我给你说,对付女孩子,其实就一个字。” 小邝好奇问:“什么字?” “哄。”许一山说完,大笑起来,一仰脖子,将一罐冰凉的啤酒尽数灌进喉咙。 小邝居然没笑,他小心说道:“老大,我说句话,你不要生气啊。” “说。” “我感觉,唐欢的心里只有你。” 许一山一愣,当即讪笑道:“胡说八道。小邝啊,你少给我胡思乱想。你许哥我是一个非常专一的人。再说你嫂子,可是最美县花。你说,我眼里还会有其他女人吗?” 小邝苦笑道:“是啊,我也给唐欢说过。人家许哥是什么人啊?许老大可是我们茅山县未来的希望。儿女情长对他来说,就是害他。” 许一山拍拍小邝肩膀道:“对了,这种想法就对了。” 正说着,他感觉身后有人在悄悄逼近,便猛一转身,顿时愣住。 正文 第508章 以环保的名义 在他身后不远处,袁珊瑚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你怎么来了?”许一山惊喜不已地问,连忙请她坐。 猛一想起这是在防洪大堤上,不禁啼笑皆非。 袁珊瑚伸出她的手,要与许一山握。许一山看了一眼,讪讪道:“别搞这么客气了。小袁,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啊?” 袁珊瑚倒不介意,抿嘴笑道:“现在堂堂的虹桥建设总指挥,洪山镇副镇长,经改小组秘书长的许一山同志的行径,已经不是秘密了。” 袁珊瑚突然来镇上找他,让许一山完全没想到。 在许一山的内心深处,他对袁珊瑚怀有很深的崇拜之情。 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却挑起了养殖的重担。她本该可以坐在大城市的高楼大厦里上班,过着悠闲而又精致的小资生活,却守在这片土地上,干着普通人都不愿意干的养猪活。 袁珊瑚的学历很高,几乎超过许一山的本科。 据说,她是在硕士阶段退学的。退学的目的,就是想养猪。 许一山在替她卖过猪后,两人很少有交集。 她很忙,几乎一天到晚都守在养殖场里。他也忙,腾不出心思去想她。 许一山偶尔想起她来,会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自己放在袁珊瑚的位置上,他有多大的勇气会去养猪? 答案是否定的。许一山知道,他永远都不会放弃工作去养猪。 小邝连忙递了一罐啤酒给她。袁珊瑚爽快拉开拉环,喝了一口后赞道:“真凉,真爽。” 许一山问她:“小袁,你找我有事?” “当然有事。”袁珊瑚又喝了一口道:“而且是大事。” 许一山现在只要一听到“大事”两个字,脑壳就有些发晕。 袁珊瑚说,两天前,她接到茅山县环保局的通知,要求她关闭养猪场。原因是养猪场破坏了环保,对茅山县的空气、土壤和水源造成了污染。 许一山没等听完,破口骂道:“这些人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了吗?” 袁珊瑚为难道:“现在问题是他们只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时间一到我不关闭,他们将强行关闭。” “他们想干什么?”许一山愤怒地吼道:“养个猪碍着他们什么事了?不让养猪,他们想吃肉去哪买?吃屎啊。” 他不顾袁珊瑚在场,粗话顺嘴而出。 “你是经改小组秘书长,我养猪场这事,应该与你们经改扯得上边。再说,县里我也不认识几个人,没办法了,只好找到你头上来了。” 许一山想也没想就答道:“你说对了。这件事,我一定要帮你要个说法。” 他没将话说死。毕竟县里的决定,想改变不是那么容易。 只是他觉得县里对袁珊瑚这样的养殖户动手,显得太没脑子了。 虽说大政策强调要加强环保,取缔和关闭污染严重的企业。但并没有要求一刀切。 现在的情况是,上面的经书是好的对的,到了下面,被歪嘴的和尚一念,就念成了歪经。 比如袁珊瑚这样的养猪场,其实并没多少污染。 养猪场既没建在水源处,也没建在人口稠密的地方。 袁珊瑚当初是选了一片山地,单独建了一座养猪场的。 从茅山县目前的养殖规模来看,袁珊瑚的养猪场在全县算得上数一数二。 茅山县现存的工业企业很少,原来黄山引进来的一批污染相对严重的企业,这些年逐渐被淘汰出局。 这里面有讥讽方面的因素,不全是环保原因。主要还是经营不善,最后被迫关的门。 黄山曾经在会上说过,茅山县准备牺牲十几年的环保代价,培养发展壮大工业企业。可惜的是事与愿违,尽管茅山县在环保问题上一直睁只眼闭只眼,企业还是没能活到现在。 环保整治突然成了地方官员的政绩,这是近几年才出现的新鲜事。 其实在茅山县,放眼看遍全县,真符合整治的对象屈指可数。 袁珊瑚的养猪场成了环保的牺牲品,不是整治,更不是整改,而是要求直接关闭。 许一山试探地问了一句,“谁在负责这件事?” 袁珊瑚想了想道:“看文件是县环保局牵头。好像公安、工商、税务都有份。县里负责的领导叫段焱华。” “段焱华?”许一山惊呼出声。 段焱华是县常委没错。但他头上已经戴了洪山镇书记、茅山县招商局长的帽子。环保工作与他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去,县里怎么安排他来负责这件事? 如果说,县里特意安排一名常委来负责环保工作以示重视,那么十一位常委中为何单独挑了他出来? 袁珊瑚显然对段焱华不熟悉,甚至都不知道他是洪山镇的书记。 她担忧道:“我听说,这位段常委很不好说话。” 许一山嘀咕道:“不好说就不说。” 话虽这样说,心里却没一点底。 段焱华的招商工作现在停滞不前,他感叹说现在大环境不好。 茅山县缺少地理位置的优势,在交通物流上是短板。劳动力也不十分出色,因此造成他招商很困难。 段焱华的托词,曾经让许一山嗤之以鼻。 在许一山看来,与其花钱花心思去外面请人来念经,不如在家念好自己手头上的一本经。 茅山县的情况,并非段焱华说的那么不堪。只要稍微花点心思,基本就能找到发展的突破口。 比如大力发展油茶基地建设,比如利用茅山独特的地理优势开发旅游等等。 许一山自知人微言轻,他说的话未必有人听。尽管他两次列席常委会,利用机会把想法说了出来,事后却发现没有吹起一丝波澜。 唯一的一件事就是黄山在市委开经济工作会议的时候,采纳了许一山“旅游兴县”的想法。 “瞎搞!”许一山在心里骂了一句。当着袁珊瑚和小邝的面,他不会再出口骂人了。要骂,也是在心里骂。 三个人找了一张石凳坐下,各自望着河面,谁也没再出声。 头顶上,一轮明月高悬着,银辉遍地。 袁珊瑚双手托腮,凝视着波光粼粼的河面,长长叹了口气道:“我的梦想要破灭了。” 许一山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缓缓说道:“你先不要灰心。我就算丢了这顶帽子,也会站出来大声疾呼,阻止某些人的乱作为。” 正文 第509章 明察秋毫 许一山还没想好回县里要怎么反对环保一刀切的事,虹桥工地上却先出事了。 施工单位负责人心急火燎打来电话,工地上聚集了很多人,阻止他们施工。 许一山惊疑地问:“谁在阻工?” “当地人。来了很多。”施工单位负责人焦急喊道:“许领导,你快来。我怕事态扩大,双方打起来。” 许一山嗯了一声,挂了电话就冲了出去。 他先去叫了曹朝阳,让他带着城管队立即赶过去维持工地秩序。又一边给派出所打电话,要求所里立即出警。 虽说他心里明白,工地早晚会有人找麻烦,但没想到会这么快,而且会直接阻工。 县里为防止出现这种情况,在施工前就发布了安民告示。 这份告示当中就明确提到过,凡是阻止施工的任何行为,都将视为犯罪。 谁那么大胆子,敢冒着犯罪的危险去阻工? 他赶到工地时,被眼前的一幕气得差点歪了鼻子。 施工单位与当地百姓,双方剑拔弩张,似乎一触即发。 许一山往中间一站,满脸怒容吼道:“都给我安静下来,谁是头?站出来说话。” 施工单位负责人从人群后冒出头来,冲着他喊道:“许领导,是他们不许我们施工的。他们说,谁再施工,谁负责。” 许一山嗯了一声,冷冷去看群情激昂的洪山群众,眉头一皱道:“谁带你们来的?” 阻工的群众面面相觑,他们直觉让开一条路,许一山就看到站在人群后的黄大勇。 他心里顿时明白过来,招招手喊道:“老黄,是你带人来阻工的?” 黄大勇尴尬地笑,一脸无奈道:“群众反应,工地噪音、灰尘影响到了他们正常的生活。所以......” 许一山冷笑道:“怕不是这个理由吧?老黄,我现在给你三分钟的时间,把人全部带走。” 黄大勇为难道:“我怕叫不动啊。” 许一山哼了一声,“你叫得来,却叫不走?这么说吧,机会我只给人一次,你如果要放弃,怨不得我啊。” 恰好曹朝阳赶过来了,身后只跟着三个城管队员。 许一山心里一跳,心想,镇城管队三十好几个人,怎么才来三个? 曹朝阳显然猜到了他的心思,凑近他低声道:“城管队这帮狗崽子不愿意来。” 许一山哦了一声,挥挥手道:“不来就不来。老曹,你给大家念念县里发布的安民告示。告诉他们,阻工就是犯罪,是要坐牢的。” 黄大勇脸色一变,嘀咕道:“要我们走也行,你们要答应我们几个条件。” 许一山不想激发矛盾。何况,黄大勇已经把前因后果都与他说了。他知道黄大勇带人来阻工,绝非他的本意。 黄大勇提出来的第一个条件就是镇里不可以拆迁洪山街两边的房子。实在要拆,也得先谈好拆迁补偿后再拆。 第二,虹桥工地方不能拒绝本地人去打工。 黄大勇提的第二个条件,在许一山与梁氏兄弟签合同时就谈好了的。 由于建桥涉及专业领域,需要的都是熟练技术工人,一般不对外招收农民工。 梁氏兄弟有言在先,他们施工单位是有权拒绝地方人员进入他们单位打工的。除非他们有特殊需要。 黄大勇指着身后一帮人苦笑道:“许镇长,家门口的工程,辛苦钱都让别人赚去了,我们自己人只能站在一边干瞪眼,这样不好吧?” 许一山冷哼道:“有什么不好的?你们谁懂专业技术啊?你以为修桥就像你种田一样啊?老黄,废话少说,赶紧给我撤走人。” 黄大勇叹口气道:“我要说了算才好啊。” 双方已经对恃了一段时间。头顶是红火烧天的太阳,脚下是烫得脚几乎要起泡的工地。气温很高,汗水夹杂着不知名的酸臭味,流淌在人与人之间。 许一山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他们是有备而来。 他们的阻工理由很可笑,什么噪音与灰尘影响到他们的正常生活,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曹朝阳担心事态扩大,小声劝许一山道:“要不,我们退一步,先停工,谈好后再复工?” 许一山看了他一眼,摇着头道:“曹镇长,你想多了。工地一刻都不能停工,谁阻工,谁承担后果。” 话虽这样说,阻工的人却置若罔闻。 许一山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今天带队来阻工的人,就是黄大勇。 尽管黄大勇看起来不像是情愿来的,但他毕竟是为头的人。不杀一只鸡给猴子看,猴子怎么会怕? 他抬腕看表,距他说的三分钟撤离走人已经过去了四分钟。 就在这时,远处响起警笛声。 洪山镇派出所出警来了。 看到公安来了,有些人开始坐立不安了,想溜走,却被另外的人拉住,硬生生地准备对抗下去。 许一山冷眼看着他们,他发现了一个情况。 这群打着阻工的人当中,似乎是有组织有预谋的。他们躲在群众当中,挑拨是非,煽风点火。对于想溜走的群众,他们及时拦住。 也就是说,在这群人当中,黄大勇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策划和鼓动老百姓阻工闹事的人,躲在这群人当中。 可是谁才是幕后真人呢? 许一山的目光在人群中扫了几遍,突然就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黄毛躲在人群之中,正指挥着手下在暗中鼓劲。 黄毛已经不是黄毛,或许是他担心一头黄毛太明显。他的头发已经染成了正常的黑色。 派出所新任所长毛小平亲自出警,一溜小跑跑到许一山跟前,大声问:“秘书长,谁在闹事?抓谁?” 毛小平接替孟梁出任洪山镇派出所所长。来洪山之前,他是县局刑警大队的一名中队长。 县里对派出所有明确要求,近期工作中心就是为虹桥建设保驾护航。 看到派出所要动真格,阻工的队伍开始出现骚乱。 黄大勇硬着头皮主动站出来道:“你们要抓抓我。人是我带来的,责任我负。” 毛小平二话不说,从屁股后面摸出手铐就要去铐他。 许一山拦住他道:“毛所,老黄就算了。要抓的人不是他。” 他大踏步往前走了几步,一伸手,就从人群背后将黄毛揪了出来。 黄毛没敢反抗,一双腿吓得发抖,哀求道:“许干部,你找错人了吧?我可没说话。” 许一山微笑道:“没错,找的就是你。你来得正好嘛,我们老账新帐一起算吧。” 黄毛被抓,阻工队伍瞬间便奔溃了。 看着狼狈离开的阻工人群,许一山心里并没感到轻松。 他知道,斗争才刚刚开始。 正文 第510章 阻工升级 黄毛被抓,阻工计划流产。 洪荒气得一蹦三丈高。他指着黄大勇的鼻子怒骂,“黄大勇,你这是淤泥糊不上墙。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出卖老子了?” 黄大勇一脸委屈道:“洪总,你别冤枉我。” 洪荒冷笑道:“我冤枉你?姓许的怎么不抓你,而抓了我的人?难道他有火眼金睛?” 黄大勇苦笑,“洪总,我也不知道许一山是怎么发现黄毛兄弟的。依我看,阻工这事还是不要搞了。许一山这人不好惹,手段毒辣着呢。” 洪荒冷哼一声,“老黄,你的房子你还要不要?” 黄大勇低声道:“当然想要。” “想要,你就得听我的。”洪荒咬着牙说道:“他许一山很牛是不是?我倒要看看,他双拳能敌几只手。” 洪荒利用黄大勇去阻工闹事,只是想试探一下许一山的底线。 没想到一出马就损失了一员大将。 黄毛落在他许一山手里,能有好果子吃? “老黄,现在是动用你村支书能量的时候了。”洪荒笑眯眯道:“他许一山不是喜欢抓人吗?好啊,你把你们村里的老人都带去工地,让他许一山抓个痛快啊。” 洪荒的主意很恶毒,他指使黄大勇将村里的老年人都带去工地阻工。许诺每个老人一天给一百块钱。 黄大勇迟疑着问:“还阻?” “必须阻。”洪荒得意笑道:“他许一山在我们洪山镇就没有群众基础。县里领导不会再把他安排在这个位子上。许一山什么时候走,我们就什么时候不阻工。” “万一他一狠起来,连老人都抓怎么办?”黄大勇担忧说道:“这些老人可经不起折腾,怕出大事啊。” 洪荒大笑,“如果像你这样说的就太好了,只要死了人,他许一山就是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了。老黄,我把你当自家兄弟,所以有些事不会瞒你。” “只要你赶跑了许一山,你我之间的欠款一笔勾销。你的房子还是你的,这生意划不划得来?” 黄大勇好奇地问:“洪总,你与许一山就有那么大的仇吗?” 洪荒毫不掩饰道:“我本人与他无仇无怨。说实话啊,我也很欣赏他这个人。想干事,敢干事,心里确实装着老百姓。但是,他这个人影响到了别人啊。” “段书记?” 洪荒深深看他一眼道:“老黄,你不笨嘛。” 洪荒居然不遮不掩,与黄大勇说了个畅快。 原来,洪山镇从拆迁开始,就是一场精心布置的局。 段焱华深知自己已经无法撼动许一山在黄山书记和彭毕县长心目中的位子,他必须另出奇兵。 洪荒说,虹桥就等于是段焱华的亲儿子。许一山将他儿子弄残了,现在又当好人将他儿子恢复好,完全没将他这个做父亲的放在眼里,叔可忍,婶不可忍啊。 如果说,他许一山只想要个风头,他段焱华还能容忍。问题是现在他许一山似乎在步步紧逼,大有要取代他的危机。 这是段焱华最不愿看到的结局。 如果茅山县这次不是彭毕来接替谢飞,他还不会想那么多。彭毕一来,似乎在暗示他前进的道路上多了一个更强劲的对手。 以段焱华目前的处境来说,他是前有强敌,后有追兵。 强敌自然是彭毕,而追兵,非许一山莫疑。 在强敌短时间不能消灭的情况下,先掐断追兵的路,至少不会让自己腹背受敌。 扼杀许一山,就成了段焱华当前最重要的事。 黄大勇听得目瞪口呆,以他一个村支书的格局,怎么也不可能会想到如此复杂的事情上去。 他只知道段书记与许一山关系不好。 有时候听小道消息说,是因为许一山抢了段书记好兄弟黄大岭黄老板的女人陈晓琪,才导致他站出来替兄弟出头。 黄大勇心里明白这样的小道消息就是狗屁。对于男人来说,女人只是人生当中的一个点缀。而且,三步之外,必有芳草。 没有一个男人愿意将自己束缚在一个女人的裤腰带上。 听洪荒这么推心置腹一说之后,他心里赫然开朗了许多。 原来段书记并非真的要拆迁,他只是想将这把火烧到许一山的身上去。 而拿火把的人,就是眼前的洪荒。 “老黄啊,你想想,到时房子不拆,洪山大街就是洪山镇最贵的地段。兄弟我够意思吧,我这一让,可就是成千上万的真金白银拱手送给你了啊。” 黄大勇将心一横道:“洪总,你说,要我做什么?” 洪荒嘿嘿地笑,拿出几迭钱丢给他道:“拿着,去找人。记住,年龄低于60岁的不要。越老越好。还有,适当找些小孩加入进去。任务就一个,必须让工地施工停下来。” 他沉吟片刻,提醒黄大勇道:“你们村里不是有个瘫子吗?这样的事,可以让他赚几个钱嘛。” 黄大勇心里一动道:“洪总说的是大春?” 洪荒笑笑,摆摆手道:“具体你去想办法。” 黄大勇道:“如果要谈判,他们问我们有什么要求,我该怎么说?” 洪荒道:“简单。你们就坚持一句话,要想解决阻工这件事,只有段书记来才行。” 黄大勇心领神会。洪荒的意图,就是要制造出来一个救火英雄的光辉事迹。 洪山镇群众阻工,谁也解决不了。县里只有派段焱华书记出面,一切将迎刃而解。 黄大勇临走时,洪荒叫住他道:“兄弟,我可是将所有底子都透露给你了。这么说吧,我敢与你说,就是相信你的为人。兄弟你若是说漏了嘴,你也该清楚,我洪荒这辈子都讲究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黄大勇心里一寒,此时他已经没了退路。 洪荒在将这些秘密说给他听之后,他就知道上了他的这条船,可能再也没法下来了。 可是他又不愿将许一山置于死地。毕竟,许一山浑身的正义感感染到了他。 洪荒想出来的阻工计划,就是想逼迫茅山县承认一个事实。 在洪山镇,除了段焱华,谁都不好使。 虹桥重建势在必行,谁也无法阻止。 但是,虹桥新生,不应该在他许一山手上新生,而应该在段焱华手里得到重生。 拿着钱从洪家别墅出来后,黄大勇有些茫然。 他想起洪荒提醒过他的话,抬腿便往黄大春家走去。 正文 第511章 养老院 第二天一大早,虹桥工地便被人围满了看热闹。 派出所赶到工地后,顿时手足无措。 工地上坐满了头发花白的老人,他们堵住了工地进出口通道。工程不得不停下来。 毛小平将电话打到许一山手机上,抱怨道:“秘书长,这次外商没办法了。老的老,少的少,搞不好就会出事。” 毛小平详细汇报了工地上的状况。一共有三十几个年过花甲的老人,最老的人连路都走不动了。 毛小平道:“打不得,骂不得,怎么办?” 许一山沉吟片刻道:“你不要慌,等我一会。” 刚挂了毛小平电话,工地负责人电话就追了进来。 负责人带着哭腔喊:“许秘书长,你快想办法啊。今天我们要浇筑桥墩,误了时间,材料将全部报废,损失惨重啊。” 许一山安慰他道:“给我一个小时处理。不会误了施工。” 挂了电话,他陷入迷茫当中。 昨天才抓了黄毛,他以为至少这段时间不会出幺蛾子了。 可是他还是太天真了,对手步步紧逼,根本就不让他有任何喘气的机会。 现在的处境确实非常棘手,老的老少的少,谁都不敢去动。 可是这批人不走,施工就没法进行。 毛小平已经说得很清楚,他无论怎么做工作,老人就是不肯让开路。现场再找不到一个稍微年轻一点的人。问老人谁让他们来堵路,他们没一个说得清。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每过去一分钟,预示着损失在水涨船高。 他心里清楚,此刻就是他在现场,面对这样的一群人,他也会束手无策。 就在徘徊无措时,手机突然响起。 白玉来了电话,她问许一山,是不是有一批老人在工地堵路阻工? 许一山狐疑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白玉苦笑道:“那么大的事,谁不知道啊?人家公司老板都把电话打到县领导手机上了,要求县里迅速处理阻工事件。” 许一山哦了一声,没再吱声。 白玉担心地问:“你就任由他们堵下去,不想办法解决了?” 许一山道:“办法是有,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 白玉赶紧问:“什么办法?你快说。” 许一山笑了笑道:“我想把这群老人都集中起来享受一下幸福生活。” 白玉一下没反应过来,小声问:“具体怎么做,你快说啊。” 许一山这才将想法和盘托出道:“县里不是有养老院吗?养老院对老人的饮食生活起居都有着丰富的经验。换句话说,老人们在养老院,应该不会出事。” 白玉似乎明白了过来,笑骂了一句:“你这样做,是不是太损了点?” 许一山严肃道:“是他们逼我的。我没办法。” 事件很快得到解决。在妇联的协调下,茅山县福利养老院派来了三台大巴车,随车来了二十几个护理人员。 他们一下车二话不说,将工地上的老人一个不漏全部请上了车,拉着就往福利养老院跑。 等别人反应过来,工地上已经看不到一个老人。 施工紧跟着热火朝天的展开。 许一山叮嘱毛小平,放开其他的事,盯在工地上。再发现有人堵路阻工的,一律先抓起来再说。 他自己要了车,直奔养老院而去。 许一山到养老院时,养老院院子里正闹哄哄的乱成一团。 老人们得知被送来了养老院,都闹着要走。 可是养老院这帮人就是专门对付老人们的,有的是办法。 他们先封闭了门,谁都不允许出入。老人们想闹,就任由他们闹。若是损坏了院里的东西,照价赔偿外,还得罚款。 规定一出,居然没一个人敢去乱砸东西。 老人们心里都明白,自己就是贪图一百块钱而来。如果损坏了东西,养老院可不管你是不是老人,你赔不起,还有家属可找。 养老院有吃有喝有地方住,就是不给出门,只能在院子里转。 这与坐牢几乎没区别。 老人们在了解养老院的规矩之后,开始慌乱了起来。 许一山就在这时候出现在他们面前。 白玉跟着他一道去养老院。她在洪山镇妇联工作多年,认识不少老年人。 果然,白玉一露面,老人们便围了上来,拉着她诉苦。 老人们埋怨政府做事太没人情,把他们拉来养老院就没人管了。他们请白玉去找领导,要求放他们回家。 白玉只听不说,脸上始终保持着温和的微笑。 等他们闹得差不多了,白玉才指着许一山介绍道:“各位爷爷奶奶们,许镇长大家都认识吗?” 老人们一起摇头,他们才不在乎谁是镇干部。 “许镇长来,是想找大家了解一个情况。爷爷奶奶们,你们把知道的都告诉许镇长,他就可以送你们回家了。” 老人们骚动起来,七嘴八舌道:“我们知道啥啊?不是开工资去站站就完事了吗?” “大勇答应给一百块一天,其他也没说啊。” “我们老人赚不到钱,想赚这一百块,还闯祸了啊?” 男人倒还镇定,有老年妇人开始哭起来。 养老院的工作人员冷眼站在一边,他们随时保持着高度警惕,发现有谁不对劲,马上便展开救援,确保这群人不发生任何危及生命的情况。 许一山心里想,现在就将他们放回去,起不到震慑的作用。 虽说老人们本身没恶意,但被人利用起来后,后果比什么都严重。 正如毛小平说的那样,他们打不得,骂不得。那么把他们养起来,这就叫以毒攻毒。 这些老人都是有家有室有后人的爷爷奶奶,如今被政府关在养老院里,算是将脸面都丢尽了。 白玉小声问许一山,“你现在想说什么吗?” 许一山摇摇头道:“没话说。唯一的要求就是请养老院的同志们多费心,照顾周到一些,生活尽量办好一些。让这批老人感受到政府的温暖。” 白玉低声埋怨道:“你不让他们回家,这等于要他们的命。你这一招是真损。” 许一山笑道:“我可是为老人们的身体健康着想。工地温度那么高,万一中暑了这么办?老人嘛,不就是图个老有所养吗?我现在就把他们养起来,他们就不会去堵路阻工了啊。” 白玉道:“你别说得这么好听。其实你比谁都清楚,现在就是给他们吃龙肝凤胆,他们能吃得下吗?” 许一山笑笑,正想解释,手机再次响起来。 正文 第512章 斗智斗勇 来电话的居然是段焱华,劈面问他将老人们带去哪里了。 段焱华口气凌厉训道:“许一山同志,你做事怎么不动脑筋?这样的事你也敢干,出了事,谁负责?” 许一山解释道:“段书记,今天是一号桥墩浇筑的日子,误了时间,损失不敢估量啊。” “是损失重要,还是人命重要?”段焱华质问他道:“三十多个老人,年龄最大的八十岁了,最少的也有六十多岁。这些人的生命本来就像风中的蜡烛一样,稍有闪失,后果不堪设想啊。” 许一山小声道:“我知道。” “知道你还敢这样干,一山同志,是谁给你的胆量啊?我要求你立即将全部老人送回洪山镇。工地上有事,你要了解问题的源头嘛,怎么可以这样粗暴的工作?你让老百姓怎么看我们?怎么想我们?” 段焱华似乎很有耐心,在训完许一山之后,开始开导起他来。 “一山啊,干工作切记不计后果。老人们阻工,总不会是无缘无故的吧?你得搞清楚他们的诉求,才能对症下药处理好啊。” “你倒好,一车子将人全部拉跑了。现在我的手机都快被群众打爆了。” 许一山小声道:“段书记,人我现在还不能送回去。” 段焱华一愣,怒喝一声道:“你敢。” 许一山再没说话,果断挂了他的电话。 他想,此刻的段焱华一定会暴跳如雷。但是他已经顾不上他了,他现在只要按段焱华的要求将老人们送回去,他就算妥协了。 段焱华的电话刚挂,彭毕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彭毕没有段焱华那么激动,他显得很随意地问了一句,“许一山,你在玩什么花样?” 许一山赶紧回他道:“彭县长,我没玩什么花样啊。” “你听着,我不管你玩什么花样,你必须要给我保证,绝对不能出任何人身伤亡的事出来。有困难,你再找我。” 彭毕话不多,但许一山已经听出来了话里的意思。 彭毕是支持他的,他只是没说破,表示他并不知情,这样他就有了回旋的余地。 彭毕电话之后,曾臻的电话进来了。 曾臻责怪他道:“一山,你搞什么鬼?现在全县都要翻天了,说你抓了洪山镇三十多个老年人。到底怎么回事?你说说,免得我们担心。” 许一山道:“妈,你放心,没事的。我没抓什么人啊,我又不是政法机关的人,怎么可能抓人呢。” 没容曾臻继续问,他慌乱说道:“妈,我手机没电了,对不起啊。” 挂了曾臻电话,手机显示还剩余3%的电量。 他果断关了机。 手机一关机,就没人找得到他。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让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打算。 在白玉的安抚下,老人们逐渐平静了情绪。 许一山找来养老院院长,笑嘻嘻问他:“老莫,你怕不怕?” 老莫是老董的朋友,当许一山为难要怎么安置这群老人时,是老董给他出了这样的一个主意,将老人们接去养老院安顿。 老莫的要求就一个,请许一山以后多关照一下养老院,有钱给钱,有物给物。反正他来者不拒。 老莫听许一山这么问他,摸摸后脑勺道:“你不怕,我怕什么?不过,许秘书长,这老人们在我这里吃吃喝喝的钱,你可得给我。” “给,翻倍给。”许一山豪爽说道:“老莫,我再请你帮个忙。你安排人去割肉回来,今晚我们给老人们包饺子。” 老莫爽快答应,立即派了人出去割肉。 茅山县养老院不在城里,而在城外五公里的一个山凹里。 平常这里鲜有人至,除了偶尔来的一拨献爱心的人,人们似乎将这里遗忘了。 养老院的占地面积很大,足有二三十亩地,建了一栋三层楼的宿舍,能同时入住两百多人。 养老院的职责是收留茅山县的孤寡老人,以及缺少生活能力的残疾人。在养老院生活,一切都是免费的,全部由县财政支出。 茅山县养老院的设施算得上很齐全,生活设置应有尽有除外,还有不少锻炼身体的器械。 即便如此好的条件,还是很少有人愿意住进来。 主要原因是这里没有自由,通常,老莫不允许老人们出养老院的大门。 至于有后代的老人,更不愿意住进养老院。 老人们的后人也不愿意老人住进来,那样会被人戳着后脊梁骨骂不孝。 现在的情形非常诡异,全县除了许一山、白玉和老董外,没人知道许一山将老人都拉去了哪里。 许一山也没急着要将手机充上电,他需要的就是这段真空,让外面先乱起来再说。 许一山的预想是对的,洪山村的群众将黄大勇家围了个水泄不通。 群众高呼黄大勇滚出来,赶紧交出来他们的父母。 群情激昂,现场就好像一个巨大的火药桶,只要有点火星子就会引爆。 黄大勇躲在屋里不敢露面,他怎么也没料到许一山会来这么一手,他会将老人们藏起来。 有人激动地喊,“黄大勇,你再躲着,老子放火烧你家了啊。” 黄大勇听在耳朵里,急得六神无主。 洪荒给他三万块钱请人,他一分都没想吞掉。洪山村一下凑不到三十几个老人,他便安排人将整个洪山镇梳理了一遍,谁愿意去,先去他手里领一百块钱的辛苦费。 他原来打算事情结束后,将剩余的钱还给洪荒,两人过去所有的恩怨就算扯清了。 但洪荒不愿意收钱,明确表态剩下的都算作他的辛苦费。 面对着那么多人上门来讨要说法,他深知躲是肯定躲不掉的。 外面要人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再不露面,后果很难预料了。 黄大勇在下了好几次决心之后,终于露面出现在大家面前。 没等他开口,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打他个狗日的。”就看见拳头满天乱飞,几下就将黄大勇打翻在地。 大家异口同声质问他,老人去了哪里? 黄大勇说不上来,惹得群众又准备要动手。 黄大勇心里惧怕,这么多人打乱拳,就算打死了他,能找到谁的头上去? 他将心一横道:“你们不要逼我。这都是别人安排的,你们要找,也该去找他。” 众人齐声问:“谁?” 黄大勇大声说道:“洪荒洪老板,都是他安排的。” 他在将洪荒的名字说出来之后,感觉身上压着的一块千斤重的石头被挪开了,不觉长长舒了一口气,嘴角浮出一丝怪异的微笑出来。 正文 第513章 响枪了 洪荒的别墅被愤怒的群众围了个水泄不通。 洪家别墅尽管保安严密,洪荒马仔小弟众多,但在群众的洪流面前,他们只能躲进屋里不出来。 群众敲打着别墅的铜质大门,齐声怒吼,“洪荒滚出来。” 喊声越来越高,有人试图攀上别墅高大的围墙,跳进院子里去打开大门。但被围墙上的玻璃碎片和铁丝网阻拦住了。 黄大勇被人反剪着双手,头被人使劲按压在铜门上。 晒了一天的铜门,温度高得吓人。烫得黄大勇双脚乱跳,高声大喊:“洪老板,你再不开门,我会被打死了啊。” 别墅里寂静无声,仿佛无人。 愤怒的群众怒火愈发熊熊燃烧,有人去拿了被子扔在墙头上,有人使劲敲打坚实厚重的大门。 突然,别墅里传来喊声,“扒墙头的不说没提醒啊,有高压电,打死了不负责啊。” 这种恐吓无异于火山浇油,在老百姓看来,此刻纵然给他洪荒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命令往墙上的铁丝网通电啊。 然而,善良的老百姓低估了洪荒的狠。 有人触到了墙头上的铁丝网之后,被高压电打得摔下了墙头。 洪荒在洪山镇无人不识。年老一辈的,对他更是记忆犹新。 洪荒小时候在洪山镇长大。此人好结交,江湖上什么样的朋友都有。 按老辈人的说法,洪荒就是当年洪山镇上最有名的街溜子。 某年,他从洪山镇街上突然消失。有人说,洪荒是因为得罪了仇人,被人暗杀了。 也有人说,洪荒被抓起来了,判了个无期。 不管什么样的消息,洪山镇的老百姓都暗自拍手称快。毕竟,街上少了一个洪荒,变得比以往要祥和得多。 就在街坊邻居们几乎要忘记他这个人的时候,洪荒突然就回到了洪山镇。 回来的洪荒就像变了个人一样的,不管遇见谁,都是满脸的笑,亲热不已地主动与人打招呼。 洪荒斥资在镇上修建的豪华别墅,至今无人可以超越。 他又投资在镇上搞了一家最大的酒店——洪山酒店,每天宾客如云,日进斗金。 传说,他在外面这几年有奇遇。有说买码中了大奖的,有说在澳门赌博赢了大钱的。还有一种传说,洪荒因为个子高大,仪表堂堂,被一富婆相中。富婆死后,将家产都留给了他。 各种各样的传言在洪山镇满天飞,不知哪一种传言是真的。 不过,有一条全镇的人不得不承认,那就是洪荒是真有钱! 这年头只有有钱,就会被人尊重。 没人去管你的钱从哪里来的,干不干净。有钱就是成功,就是爷。 在老百姓的心里,衡量一个人是否成功,唯一的标准就是看有不有钱。 洪荒成功成为洪山镇百姓的楷模。以至于有些家长在教育孩子的时候,甚至会拿出他来举例,“你若要是有洪老板的本事,一天书不读,老子也不逼你。” 洪荒究竟是怎么发的财,至今是个谜。 洪荒人变好,不等于他的马仔都善良。 洪山镇街坊邻居心里都有一个不愿启齿的话题,那就是每个月必须得给洪荒马仔交上一笔钱。 这笔钱被称为管理费。其实也就是出头费。 何谓出头?即谁家遇到麻烦了,只要交了这笔钱的,洪荒的马仔都会替他出头摆平。 虽说大家心里都不愿意交这笔钱,但谁敢保证自己今后就不会遇到麻烦呢?再说,不交这笔钱,麻烦会从天上掉下来,砸在你头上啊。 大家敢怒不敢言,连在背后议论都不行。万一被他马仔小弟听到,麻烦会很大。 有人会问,镇派出所是干嘛的啊? 有这疑问一点都不稀奇,毕竟是法制社会,岂能任由他这样的人横行乡里呢? 问题是,法律只对老实守法的人有用。对目无法纪的人来说,什么法律就是一张废纸。 事实上洪荒还真有手段,当初孟梁在所长任上时,两人就达成了默契,井水不犯河水。 别墅大门在猛烈的冲撞之下出现了松动。 从墙上触电掉下来的人生命无虞,已经被送去镇医院了。 现场除了找父母的人,挤满了看热闹的街坊。 再坚固的门,也无法抵挡得住要破门而入的人。 在一声巨响当中,洪荒别墅的巨大铜门轰然倒地。 人群踩着铜门,汹涌而过,眨眼间就将别墅的院子堵得水泄不通。 进入别墅还有一道更坚固的大门。 这道门也紧闭着,显然比院子里的铜门还要牢固许多。 就在大家想方设法想要进入别墅内部时,二楼的窗户缓缓打开了。 没等人反应过来,只听到一声枪响,人群中跳的最高,闹得最高的人,捂着胸口缓缓倒地。 血从他的手指间冒了出来。 大家一看,顿时都吓住了。 有人大喊一声:“杀人啦。” 随即,人们潮水般往外跑,挤在铜门处,一片喊爹娇娘的哭喊声。 枪响过后,二楼窗户又缓缓关上了。 这一枪,打醒了狂热的群众。 原来洪老板手里有枪。枪打出头鸟啊,识时务者为俊杰啊。正因为都抱着这样的念头,这些人也就不再顾着爹娘不见的事实,撒腿就往外猛跑。 由于乱,也就没人再去管黄大勇了。 黄大勇趁机悄悄溜掉,躲在一个无人处,掏出电话就给许一山猛打。 连打几次,提示都是关机。 黄大勇心里便一凉,知道留在镇里被人看到会没好果子吃。便悄悄骑了一辆摩托,先逃出了洪山镇。 再说洪荒别墅这边,枪响过后,洪荒脑海里就闪过两个字,“完了”。 他猛地一脚踹在开枪的马仔身上,将马仔踹得在地上翻了一个跟头。 马仔带着哭腔道:“老大,我是替你解围啊。” “解你妈!”洪荒骂道:“你害死老子了。响了枪,伤了人,老子被你玩死了。” 开枪并不是洪荒指使的,他甚至都没敢有这样的念头。 不响枪,什么话都好说。枪一响,洪山镇的洪荒时代就得画上一个句号。 一个小小的阻工事件,最后却引发了命案。这是谁都无法预料得到的现实。 洪荒颓丧地跌坐在沙发上,摸出电话打给段焱华,劈面说道:“老段,我这边完了。我得出去躲避一段时间。” 段焱华问:“出了什么事?” 洪荒懊恼道:“响枪了。” 正文 第514章 满城风雨 等毛小平带着人如临大敌冲进洪荒别墅时,别墅里已经人去楼空。 院子里的地上还残存着一滩血迹。中枪的人已经被送进医院,能否活过来,还是个未知数。 洪山镇发生的这一切,远在养老院的许一山却浑然不知。 养老院买了几十斤肉回来,按照许一山的意愿,他今晚要给老人们准备一顿丰盛的饺子宴。 茅山县是典型的江南地区,粮食一直以大米为主。像面食一类的,通常只被当作副食。 许多老人一辈子还没尝过饺子。这也是许一山临时要给老人们办饺子宴的初衷。 没吃过,自然不会做。 许一山将老人们都请到食堂里,亲自示范给他们看。惹得老人们喜笑颜开,居然忘记了他们是被许一山留置在养老院的事实。 吃过饺子,许一山看着养老院将老人们都安顿好了之后,才一个人出了养老院的门,打开了手机。 手机一开,信息便如暴风骤雨一样扑面而来。 未接电话101个,短信30条。 茅山县已经翻了天,洪山镇发生枪击人的惊天大事,惊动了县委黄山书记和县长彭毕。 县公安局局长陪着书记县长亲自驾临洪山镇,坐镇指挥。安抚群众,缉拿凶手。 洪山镇政府在广播里反复播放通知,告诫镇民无事不要出门。行凶者手里有武器,请居民做好自我保护。 一时间,整个洪山镇都乱了起来,人心惶惶。谣言开始满天飞。 段焱华比黄山和彭毕还要早一步到镇里。 他第一件事就是去医院看望了伤者,当着伤者家属的面表态,一定会抓住凶手严惩。 他干的第二件事就是命令镇里立即将洪荒的别墅查封。没有他的许可,任何人不得接近别墅三米之内。 毛小平提醒他,凶杀现场就在别墅的院子里,为侦查需要,现场只需保护,而没必要查封。 段焱华沉着脸道:“我还需要毛所长来教我怎么做吗?” 段焱华的这句话,彻底让毛小平噤了声。毕竟人家是县委常委,县里的领导人,说话代表的是组织。 许一山在翻看了未接电话之后,果断给曹朝阳打了电话回去。 曹朝阳显然不方便说话。他的声音低得就像蚊子一样的叫。 “出大事了,闯大祸了。”曹朝阳紧张不安地问:“你人在哪?那群阻工的老头老太在哪?” 许一山在听到洪荒别墅响了枪之后,心不觉咯噔一跳。 他敏锐地感觉到,洪荒这次算是将自己作死了。 洪荒一倒,段焱华就如同断臂。 他们的这种关系,可能也只有许一山才会感知得出来。 他回到养老院,冲着白玉喊,“走,我们回洪山。” 白玉还不明所以,许一山已经要求养老院去房间逐一通知老人、养老院他们不能住了,得回家去。 老人大多休息早,吃过饺子后,大多数已经上床休息了。 许一山不管这些,要求立即将人组织起来,坐车回去。 洪山镇响了枪声,让全县都紧张起来。 黄山在了解情况之后,没去看望伤者,径直回了县城。 临走前,他问身边的人,“许一山呢?这么大动静,怎么没见着他影子?” 没人知道许一山去了哪里,因此没人敢贸然回答。 彭毕紧急成立了善后小组,指示要不惜一切代价抢救伤员。任何人不得散布洪山镇响枪的消息。 许一山带着一群老头老太回到洪山镇时,将事件再一次推向了高潮。 他们已经知道自己是被利用了,一把年纪为了一百块钱差点丢了人格。 许一山一路上嘘寒问暖,再没责备他们半句,反而让他们感到愧对了这把年纪。 老头老太一下车就要找黄大勇算账。他们坚定地认为,黄大勇让他们将一张老脸丢尽了。 可是,洪山镇不但没有了洪荒的影子,黄大勇也凭空消失了不见。 洪家别墅被毛小平的人严严看管了起来,任何人不得接近别墅前五米。 许一山没管这些,他在将老人们安全带回来洪山镇后,一个人去了洪家别墅。 警戒的警察看到他来,拦住他解释道:“许镇长,你不能进里面去,在外面看看就行了。” 许一山狐疑地问:“为什么不能进去?” 警察为难道:“段书记已经查封了这里,要求任何人不得出入。” 许一山笑道:“段书记那么急干嘛?难道这里面有见不得人的秘密啊?” 他没强行要求进去了,站在别墅门口与警戒的人聊了几句话,转身回去镇政府。 段焱华守在他的办公室里,看见许一山露面了,便将他叫了进去。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段焱华一点也没客气,劈面就质问许一山的动机。 许一山吃了一惊道:“段书记,我怎么了?我没做什么啊?” “你把阻工的一群老头老太都带去哪里了?”段焱华冷冷说道:“你的胆子确实很大,这些老东西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要怎么办?” 许一山憨厚地笑,道:“没想。” “你这就是不负责任的体现。”段焱华有些生气道:“现在你高兴了啊,洪山镇被你一折腾,现在成了全县的风口浪尖了。” 许一山小声道:“段书记,我当时只想着不让工地停工。” “就算你是这样想的,你告诉我,你把人从洪山镇带走,目的是什么?” “我是真没想那么多。”许一山解释道:“我就是担心如果不把他们带走远一些,他们等下又去工地阻工,折腾来,折腾去的,还不把人折腾死啊。” 段焱华没说话了,他在抽屉里翻了一阵,居然翻出一包烟来。笨拙地撕开后,抽出一支叼在嘴上。 段焱华不抽烟,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其实过去他是抽烟的,来洪山镇担任书记后,他主动戒掉了。 按他自己的说法,烟是和气草,也是腐败的源头。他戒掉抽烟,等于是堵住了腐败的源头。 段焱华此举,一度博得美誉。 黄山书记曾经在全县干部大会上公开表扬了段焱华戒烟的行为,要求全县干部举一反三,在源头上堵住所有能腐蚀干部思想与灵魂的恶习。 段焱华叼着烟,却一时找不到火。 许一山看在眼里,赶紧转身出门,从曹朝阳哪里拿了打火机来。 段焱华抬起头深深看了他一眼,又深深叹口气,一句话没说,点着烟狠狠抽了一口。 正文 第515章 撇清关系 许一山不得不佩服段焱华变脸之快。 在茅山县正式确立洪山镇响枪一案为涉黑犯罪的定性后,段焱华第一个站出来表态,必须严惩以洪荒为首的黑恶势力。 段焱华第一时间将他与洪荒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几乎是一夜之间,洪荒留在洪山镇的马仔被毛小平一网打尽。 一张抓捕洪荒的无形大网悄然打开。现在只要他一露面,必然被抓。 其实,茅山县并没想着要将事态闹大,至少不愿意将洪荒案升为涉黑大案。 案件性质从一起普通的刑事案件专为重大案件,主要在于衡岳日报社的记者张曼的一篇采访报道。 按照规定,张曼负责的是党政口的重大新闻。像这类社会新闻,一般不进入她的采访范围之内。 茅山响枪,小道消息便如洪水一样开始泛滥。传得神乎其神的是,洪荒家里藏着的武器,足以装备一个加强连。 张曼在洪山镇呆了三天,这三天里她居然没与许一山有过任何接触。 许一山知道张曼在洪山镇采访,他没阻拦她,也没主动联系她。 张曼的采访稿一方面在日报声刊登,另一方面她将材料形成了一篇类似于内参的的东西,直接送到了市委书记富嘉义的办公桌上。 洪荒定性为涉黑,与富嘉义有直接关系。 富嘉义在详细看过材料后,拍案而起道:“这种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富嘉义的态度,直接让案件升温升级。 市公安局派了专案组进驻洪山镇,准备深挖以洪荒为首的黑恶犯罪势力。 市里重视了,县里不敢怠慢。 县公安局成立相应的专案小组,配合市局展开调查。 市局来了,洪山镇的查封令就起不了作用了。 专案组在洪荒别墅搜查了一天,光是现金,就动用了两台运钞车。至于其他的金银财宝,足足装了两大卡车。 搜查是以挖地三尺的方式进行的,不遗落任何一个角落。 曹朝阳看着被车拉走的金银财宝,叹口气道:“这些要是留在我们洪山镇,足够造一座新城出来。这个洪荒还真有钱,富可敌国啊。” 许一山笑道:“老曹,眼红了是不是?要不,镇里打个报告,请上级将从洪山查获的财产,返还给洪山镇啊。” 曹朝阳摇头道:“我可不敢。” 市局办案,闲杂人员一律回避。 不但许一山是闲杂人员,曹朝阳和段焱华都属于闲杂人员。 段焱华起初是不愿意专案组进洪荒别墅搜查的。他强调说,别墅已经封存,等上面正式定性之后再搜查不迟。 但专案组的人一点没面子没给他,他们提醒段焱华,他们是专案组的,所有牵涉到本案的一切,都归专案组独立处理。 许一山也知道洪荒有钱,但没想到会有那么多钱。 专案组搜查人员确实很有一套。他们最后打开洪荒非常隐蔽的地下室时,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不目瞪口呆。 地下室在别墅下面,不但真有传说当中的武器,而且有一面墙全部堆满了箱子。 打开箱子一看,里面都是整齐的人民币,完全没有拆封过。 案情重大,专案组也没敢轻举妄动,直接将地下室封存起来,直接给富嘉义书记汇报情况。 让专案组汇报的主要原因,是在地下室的一个保险柜里搜到一个笔记本。 专案组没有透露笔记本里记载的内容是什么。 但可以肯定的是,笔记本的内容影响到很多人,有可能牵涉到高层。 洪荒别墅搜出笔记本的消息传出来后,段焱华开始表现得坐立不安。 他找来许一山,第一次和颜悦色地与他讨论工作。 段焱华提议,以镇名义给县供电局打个报告,要求供电局保证虹桥工地的用电。 段焱华提此建议,不是头脑发热。 茅山县每年到了盛夏季节,都会遇到用电短缺的情况。 过去,县供电局采用的是分片停电的办法。他们要停电,可不会考虑什么重不重大工程。 许一山闻言,心怀感激道:“段书记,谢谢你提醒,我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段焱华淡淡一笑道:“我也是昨天与电业局的肖局长在一起吃饭时,听到他说要停我们洪山镇的电,才想起来,虹桥工地是不能断电的啊。” 许一山嘿嘿笑道:“就是。不过,这些电老虎我是惹不起的,他们也不会给我面子。有段书记你出马,他们肯定不敢停我们的电。” 段焱华颔首道:“但手续还是要走一遍。你准备好报告,明天直接送给肖局长就行。” 许一山连忙答应,正转身要走,段焱华却喊住他道:“一山啊,你不必那么急嘛。坐下聊聊。” 段焱华很快就将话题引到了洪荒身上,他叹息道:“看来,这次洪荒是在劫难逃了。其实他这个人,大恶没有,坏毛病倒是不少。” 许一山嗯了一声。他对洪荒并不十分了解,因此不想做任何评论。 “这个洪荒啊,对我们洪山镇的经济建设还是起到了一定的带头作用。”段焱华总结道:“像他们这种有点钱的暴发户,永远都不懂得稳。出事是迟早的事。” 许一山小声道:“听说他的案子被定为涉黑了?” 段焱华叹口气道:“这种定性是完全没有根据的。是什么性质的犯罪,是不是犯罪,都应该经过法院判决才能确定嘛。现在好了,就因为响了以枪,就把人定位黑社会头子。从侧面来说,这是打击民营资本的积极性啊。” 许一山听得心里很不舒服。像洪荒这种鱼肉乡邻,欺男霸女的地方恶势力,早就该绳之以法了。 可是从段焱华的话里看,他是倾向于洪荒被冤枉的念头的。 “老洪这个人是自作孽,不可活啊。”段焱华感叹道:“我劝过他很多次,做人要低调一点,低调一点。可他就是不听。以为袋子里有几块钱,天下都是他的一样。” “这种人太狂妄了,上面出手,不是没有理由。”段焱华一边说,一边摸出一支烟抽了起来。 洪荒出事后,他有一个显著的变化,就是将戒了几年的烟,重新抽了起来。 “你说,这小子自己害了自己,会不会拖别人下水?”段焱华试探着问许一山。 许一山看着他眼里闪烁着游移不定的目光,安慰他道:“段书记,我觉得这种人不值得可惜。他拖人下水的可能性应该也不大。” “为什么?” 许一山想了想道:“第一,他现在外逃在外面,一切情况都有可能发生。第二,就算他被抓了,我想他聪明的话,就不会说出他在外面与谁谁谁有交集。因为这样,外面的人才会想办法救他。” 他迟疑一下,干脆点破道:“比如黄大岭黄老板。” 正文 第516章 雷声大,雨点小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洪山开枪大案会风起云涌时,专案组突然悄悄撤离了。 专案组撤离,预示此案陷入了停顿状态。 果然没过多久,一个自称是洪荒亲戚的女人拆了贴在别墅上的封条,搬进了别墅居住。 不久,有消息传出来,洪荒会在合适的时候回来洪山。 许一山被这一通变化搞得彻底懵了。 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原来那么大阵仗的侦查工作突然烟消云散。就好像是盛夏时节,天上打了一天的雷,雷声几欲震破人耳鼓,但就是没一粒雨落下来。 他心里想,洪荒这次如果安然度过了,后果将非常严重。 他几次想找胡进,通过他来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专案组撤走,事件慢慢消化? 但每次都是拿起手机拨了几个字后又放弃掉。 他有一个强烈的预感,洪荒涉黑案如今走进死胡同,必定有人在背后操纵。 这个人是谁?他不可能会知道。但有一点能肯定,这个人的影响力非常巨大,甚至超过富嘉义。否则,富嘉义亲自派下来的专案组,不会这么无声无息就解散了。 洪山开枪案没进展,虹桥工程的进展却非常大。 既然是重建,也就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加固或者拓宽桥面。 梁氏兄弟的桥梁公司在施工方面确实挺专业,就连许一山请的工程监理也不得不服。 按照这样的速度下去,年底通车完全有望。 许一山现在每天都是两点一线。早上戴着草帽去工地,一呆就是一天,下午回来镇里休息。 第二天亦如此,循环往复。 直到小邝告诉他,袁珊瑚来找过他,看他一心扑在工程上,没打扰他悄悄走了。 一提起袁珊瑚,他猛地想起她上次来时说过的环保问题。 县环保整治小组要拆了她的养猪场,通告已经贴在了她养猪场的墙上了。 现在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半个多月,她的养猪场怎么样了? 电话一打过去,响了很久才听到袁珊瑚慵懒的声音。 “是我,我是许一山。”许一山小声问:“袁总,你的养猪场怎么样了?” “拆了。”袁珊瑚淡淡说道:“夷为平地。” “你怎么让他们拆了?”许一山气急败坏地吼,“你怎么不给我电话?” 袁珊瑚那边沉吟了好一会,才低声道:“我一个弱女子,能斗得过他们吗?我认命了。” 许一山心里难受不已。袁珊瑚的养猪场,曾经让他看到过一丝曙光。 茅山县这样的地理环境,其实是很适合养殖业的。袁珊瑚投资养猪,她一个漂亮姑娘甘心情愿与猪为伴,难道不是想让家乡早一天富裕起来吗? 她还是一棵小苗,却已经被无情地掐断了。 “下步你有什么打算?”许一山试探着问。 “暂时没打算。”袁珊瑚苦笑道:“我已经欠了很多钱了。养猪场没了,我的心也死了。” 许一山突然觉得喉咙里涌起来一阵哽咽,他轻声道:“你现在哪?我去找你。” 袁珊瑚养猪场被拆,她住的小房子倒没拆了。 许一山从车里下来,看着满目疮痍的养猪场,心头滚过一道惊雷。 袁珊瑚斜躺在床上,面容憔悴不堪。 许一山推门进去,喊了一声,“小袁......” 袁珊瑚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 两个人互相对视着,谁也不说话。但见两行清泪从袁珊瑚脸颊上滚落下来。 许一山心里也难受,可是此刻他知道,绝对不能在她面前流露出半丝的悲伤出来。 他扫视一眼房子问:“多久了?” 袁珊瑚不说话,她猛地起身,扑进许一山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突然间软玉温香在怀,许一山顿时局促不已。 他低声安慰她道:“想哭你就全部哭出来。哭出来我们在商量下步怎么走。” 袁珊瑚反而不哭了,她对自己扑进男人怀里痛哭感到了尴尬,红了脸道:“对不起,我失态了。” “别说这个话。你已经很坚强了。”许一山鼓励她道:“小袁姑娘,是我对不起你,我没兑现承诺,你骂我吧。” 袁珊瑚浅浅一笑道:“骂你能解决什么问题啊?再说,这个事是县里的决定,你一个人的力量,挡不住的。我理解你,所以,我不怨任何人。” “损失多大?”许一山试探着问。 袁珊瑚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道:“至少这个数?” 三百万就这样没有了,别说她一个姑娘,就连许一山都觉得心痛。 拆袁珊瑚的养猪场,正是洪山镇闹开枪案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 不过许一山有些疑惑,那段时间段焱华也几乎天天守在洪山镇,作为县环保整治领导小组负责人的他,难道没参加拆养猪场的活动? “谁带的队?” “一个姓段的领导。”袁珊瑚苦笑道:“这个人真是铁面无私啊,我想请求晚几天,等我把大小猪都处理好再拆,他可不给我时间,手一挥,挖机就冲了上来。” 袁珊瑚指着一片断墙残垣道:“这里,至少埋了我十几头乳猪。” 许一山心里想,段焱华的隐藏功夫真的出神入化了。 在洪山镇人人自危的时候,他居然能够抽开身,带着人将袁珊瑚的养猪场夷为了平地。 而且,平时他们在一起打交道,他能做到不露任何声色。 他迷茫地看着眼前一片凋零的杂乱,心里不禁自责起来。他觉得没能保护好袁珊瑚的养猪场,是最大的一个失败。 袁珊瑚双手抱膝蹲了下去,样子看起来是那么的柔弱无助。 许一山在与袁珊瑚接触几次后,才深深懂得眼前的这位姑娘心里的抱负。 这是一位心里装着芸芸众生的好姑娘。以她的条件,完全可以过上一种令人羡慕的城里人生活。 但她义无反顾回到家乡来养猪,她是想通过养猪来带动一方百姓致富啊。 就如她自己说的那样,她是从农村走出去的姑娘,她不能放下家乡的父老乡亲永远过着苦日子。她要言传身教,带领他们走上一条致富的大路上去。 然而,现实将她的梦想完全粉碎了,甚至不留给她一丝可以想象的余地。 许一山跟着蹲下来,突然问她道:“小袁,以后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袁珊瑚犹豫了一会,低声道:“这里是呆不下去了。他们不会允许我再养猪了。我想出去打工还债。” 许一山心里一跳,开导她道:“自古以来,都是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你出去打工,不是个好办法啊。” 袁珊瑚苦笑道:“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欠的债总要还吧?” “是要还,但不急于这一刻。”许一山认真道:“我有个想法,不知你答不答应。” 正文 第517章 娇妻娇语 许一山想让袁珊瑚去帮孙武。 孙武的油脂基地早晚要落地,别人不知道孙武心思,他许一山还能不清楚? 上次他带孙武上云雾山村,绝对不是去看风景散心的。他是想让孙武明白:别以为你握着几个钱,老子就要求你。 许一山强烈的暗示了孙武,即便茅山县没有油脂基地,他也不会放弃开发茶油的计划。他安排小邝给茶油注册了商标,就是计划的开始一部分。 孙武还在纠结小平原的土地,他反复表示和强调,除了小平原,他哪里都不投。 黄山书记对油脂基地项目已经没多大兴趣了。他现在不需要一个拿得出手的政绩来铺平道路了。能连续三届执掌一个地方,在官场算得上绝无仅有。 他原计划只想去人大养老,没想到组织让他继续挑重担。这让黄山又惊又喜,从得到继续留任消息那天起,他就给自己定下了一个规矩:稳定压倒一切! 现在对油脂基地项目最感兴趣的是彭毕。 谁都清楚,倘若投资方投资落实,这就是天功。 彭毕对于小平原土地的思想是动摇的,按他的想法,只要孙武投资落地,就是让他腾出县政府他也愿意。 但许一山坚持不肯退步。他对孙武说,哪怕你走人,也不能让你落户小平原。 许一山心里清楚,孙武这人是脑子还没转过弯来。他执意要拿小平原土地,并非油脂基地只有这地方合适。他真实的想法是要恶心段焱华。 小平原的土地现在就是一块唐僧肉,谁都想吃,又谁都吃不到嘴。 许一山留袁珊瑚帮孙武,是因为他深深地感受到,孙武对企业经营管理完全是门外汉。虽说马来西亚那边安排了一个于艳跟在他身边。但于艳来茅山,终究会水土不服,哪有袁珊瑚这般好用? 袁珊瑚高学历,人又漂亮。关键她是个有想法的姑娘。如果让她安心留下来帮孙武,孙武岂不是如虎添翼? 袁珊瑚对许一山的提议半天没表态。 许一山便有些急,催促她道:“小袁,你表个态。” 袁珊瑚莞尔一笑道:“我怕我干不好。” 许一山认真道:“担心是多余的。你尽管干,有事找我。” 袁珊瑚迟疑一会,低声道:“我还是想养猪。” 许一山哭笑不得,当场答应她,等油脂基地落地建好了,她还想养猪的话,一定给她一个万头猪场去养。 半个多月没回县城去,他心里已经很想陈晓琪。 许一山突然回家,让陈晓琪惊喜不已。 她摸着许一山晒得黝黑的面庞,心痛道:“你看看你,就不会保护自己吗?都成非洲人了。” 许一山正色道:“老婆,你这比喻我不喜欢啊。非洲是什么人?黑人都是还没进化完全的类人猿。难道你老公也是类人猿?” 陈晓琪捂着嘴巴笑,挺起肚子自豪道:“你就是类人猿,我再给你生个小类人猿出来。” 陈晓琪的肚子已经有了形状,这让她苦不堪言。 最美县花如今大腹便便,陈晓琪为此苦恼不已,常常逮着杨柳诉苦。抱怨人为什么要结婚?结婚又为什么要生孩子。 陈晓琪现在尽量避免出门,她埋怨许一山把她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了。 虽然她嘴上埋怨,脸上却始终荡漾着一层幸福无比的微笑。 有时候许一山看着她的微笑会想,陈晓琪对自己的爱情是真的吗?他到现在还没完全从天上掉馅饼的圈子里跳出来。 陈晓琪有个习惯,若是许一山不主动说,她绝口不提工作山顶事。 无论是她自己的工作,还是许一山的工作。 但每次只要许一山一提,她都能让许一山有拨云见日的快感。 洪山镇出了这么大的事,陈晓琪居然都没问一声,这让许一山觉得很意外。 现在外面的人只要有半点机会,聊天话不过三句,必然会扯到洪山镇去。 各种各样的消息满天飞,有说洪荒是被冤屈的,有人借此打压民营企业家。有说这是因为证据不够扎实,不能彻底将洪荒绳之以法,所以只能放虎归山。 更有传说,洪荒的发家史是一部充满血腥、暴力的历史。当年洪荒流落江湖时,迫于生计,只能铤而走险。 又因为他这人有勇有谋,日子一长,便成了一群靠抢劫为生的大哥。 如洪荒沿着这条路往下走,他走的必定是一条不归路。 聪明的洪荒找了个机会,偷渡去了澳门。 澳门本就弹丸地,国内却管不住他们。 洪荒如鱼得水,先是将过去的兄弟一个一个弄了过去,等到实力壮大以后,在著名的葡京大酒店与澳门最大的黑老大马驹子打了一架。 那一架,正式奠定了他在澳门的地位。那就是他洪荒想吃的东西,就连马驹子都要礼让三分。 澳门是个销金地,多少亿万富豪进去,赤条条出来。 又有多少人赤条条进去,摇身一变成了富豪归来。 天天守在这样的场所,不动心是不可能的。人都有一种潜在的贪欲,没有一个人会嫌弃钱多。 短短几年,洪荒的资金积累便几成天文数字。 要说他聪明,就聪明于此。 本来如日中天的日子,洪荒却突然宣布不过了。他急流勇退,悄悄回来了洪山镇。 这个故事的可信度有多高,许一山持有怀疑态度。但有一点他承认,洪荒这人,智商很高。 陈晓琪听说许一山还没吃晚饭,自告奋勇去厨房给他弄吃的。 许一山想阻拦她,想想还是作罢。 陈晓琪在家就是个千金小姐,不知道柴米油盐长什么样子,从小到大,基本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过去为人女,不沾也就不沾。如今已为人妇,再不沾有点说不过去。 许一山也有心试试陈晓琪的实际动手能力。女人家嘛,厨艺能体现她在家庭中的地位和价值。 没多久,陈晓琪端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出来,光看颜色,倒还过得去。 一尝,许一山不由自主紧皱起来了双眉。 陈晓琪不知放了多少盐,总之几乎不能进口。 陈晓琪看他满脸难受的样子,担心地问:“不好吃?” 许一山笑道:“还行。老婆,没想到你的水平真不错啊。” 说完,硬着头皮将一碗面囫囵吞了下去,赶紧倒了一杯凉水,装作漱口,将一杯水喝下去压住心里翻腾的咸。 陈晓琪有孕,且孕像明显。许一山纵然欲火攻心,也只能望花兴叹。 陈晓琪理解丈夫的焦躁,她轻拥着许一山,贴在他耳边娇羞道:“我最近学了一些闺房秘笈,原来我们的古人真的懂享受生活呢。你想不想试试?” 正文 第518章 诡异的局面 洪山镇响枪事件,来得突然,去得诡异。 专案组撤走后,每个人都感觉到了异样。却再也没人敢提起这件事来说了。 案件定性是黄山亲自拍板的,衡岳市在这次事件上给予了茅山县充分的肯定。第一时间派出专案组来彻查。 可就在水落石出的时候,案子却不了了之。 有准确的小道消息说,原因出在从地下室搜查出来的笔记本上。 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个案子是怎么发生的。只有许一山在梳理发生的一切事情过后,恍然大悟过来,原来这一切都是段焱华在背后操纵的结果。 段焱华没有料到事情会往这么严重的方向发展。他只是想利用各种各样的手段,迫使许一山卸了虹桥重建总指挥的职务。 如果许一山按他的意愿离开了总指挥的岗位,他就能顺理成章坐上去。 段焱华第一个手段就是拆迁。本来虹桥重建与拆迁八竿子打不到一块。但段焱华却以原来的街道太窄,不能匹配新大桥的规模和未来发展而要求将一条洪山大街都拆去一半。 段焱华的目的是想将矛盾引到许一山和洪山镇的居民身上去。当全镇居民为了自身利益而与许一山发生冲突的时候,段焱华这时候就会以县常委的身份出来斡旋。 斡旋的结果就是,许一山黯然去职,洪山镇收回拆迁命令。 段焱华知道要引发一场群体性的运动,必须得有一个强有力的执行人。于是,他以保护民营企业家的名义,将洪荒保了出来。 本来这一切都进行得顺水顺风,眼看着目的就要达到,没想到洪荒的马仔在最后关头抠响了扳机。 枪一响,所有情况都发生了变化,直接影响到了结局。 无论是许一山还是段焱华,心里彼此都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但两人都不动声色,似乎这些事与他们都毫无关系一样。 现在的局面是矛盾已经爆发,且成胶着状态。 在这一回合中,双方算是打了个平手。 许一山破坏了段焱华的阴谋,段焱华却将袁珊瑚的养猪场拆了个干干净净。 在专案组撤走后,茅山县出现了少有的平静。 许一山日夜守在工地上,眼看着桥墩一个个立起来,心里期盼着大桥早日建成。 段焱华本该这时候出去招商引资,他却将招商局长的位子扔在一边,狂热地去执行环保任务去了。 许一山最欣慰的一件事,就是促成袁珊瑚与孙武联手。 孙武在听说许一山要给他安排一个助理的时候,起初并没表现出有多大的热情。 直到他见过袁珊瑚,与袁珊瑚闭门聊了半天之后,他对许一山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老弟,谢谢你给我送来了一位女诸葛。” 有了袁珊瑚,孙武不再纠结小平原的土地。 他开始紧锣密鼓在全县选址。 县里谁都知道孙武与许一山的关系,即便是黄山和彭毕,都深知他们影响不了孙武对许一山的胜任。 因此,孙武选址,县里没有任何引导式的介入。即便县招商局,似乎也不知道有这件事一样,任由孙武他们全县到处跑。 茅山县表态,油脂基地无论定址何处,县里都将积极配合征地工作。 可是孙武将茅山县几乎跑了一个遍,都没确定下来究竟要将油脂基地建在哪里。 孙武的行为,让县里有些担心。生怕走了他这位大投资人。 唯有许一山心里很清楚,孙武投资,必定茅山。 他完全不担心孙武会另择他处,因为,他相信孙武的为人,如果不是为了报效家乡桑梓,他完全没必要回到茅山县来。 另外一个让他放心的是,孙武身边现在有个袁珊瑚。袁珊瑚对孙武的影响非常巨大,确切地说,她完全可以左右孙武的投资意向。 在这群担心孙武投资他处的人当中,彭毕尤为紧张。 他已经掌握到长宁县的谢飞在主动接触孙武,如果孙武舍了茅山而赴长宁投资,他的心血就白费了。尽管他在长宁当常务副县长的时候,也像今天的谢飞一样,撬动孙武,就等于撬动了前程。 抢投资人现在是个新方式。谁手里投资人多,资源就会越广阔。 但凡有钱人,人脉资源往往让人惊叹。 特别在现在的社会,赚钱并不一定是智慧,也不完全靠资本。更多的就是靠人脉资源。 人脉资源丰富的人,等于手里握着一座金矿。 钱与权本来就是一对孪生兄弟。手握重权的人,完全不需要考虑钱的来源。而同样握有大量金钱的人,却需要到处寻求权的保护。 因此,在钱权的比较当中,钱确实可以乱神。但权却可以要命。 无论是生意圈还是政治圈,都有一套成熟的生长法则。那就是能准确找到自己的对手。 只有对对手了若指掌,才可以对症下药,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彭毕是完全没有将段焱华当作对手的。他坚定地认为,段焱华的段位还不够他的档次。因此,段焱华在不少场合公开与他唱反调,他一概一笑了之。 然而,在孙武投资这件事上,段焱华几乎毫无作为的表现,让彭毕心里有了怒火。 彭毕已经接触过孙武几次,他反复试探孙武的意图,看中了哪里?需要什么政策?甚至暗示他,即便是洪山镇小平原的土地,县里照样会满足他的需求。 但孙武每次都含糊其辞,既不说选中了哪,也不说要什么政策。 就连彭毕的暗示,孙武也表现得很淡然,似乎并没引起他的多大兴趣一样。 孙武越是这种表现,彭毕心里越发没底。 直到孙武在一次闲聊中流露出来当初在洪山镇遭受到的排挤,彭毕才若有所悟,直到问题的根子出在段焱华的身上。 可是作为同是常委的段焱华,彭毕是没有理由与权力将他怎么样的。 但彭毕深知,要想让油脂基地项目顺利落地,就必须得打开孙武的心结。 孙武这种人,讲义气,豪爽。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这种人大多有勇无谋,但想轻易改变他内心的东西,却很难。 彭毕于是生出了拿下段焱华的心思。 有个这个想法之后,彭段之间有了一段对话,这段对话将直接影响茅山县未来的政治生态。 彭说:“老段,个人恩怨与工作责任,孰轻孰重,你心里应该有数。” 段道:“彭县长,我尊你是县长,你就是领导。我不尊你,你与草民无二致。” 彭道:“大家都在一个圈子里,互相支持才能让工作上台阶。决不允许不作为,乱作为的行为发生。” 段说:“行。你有本事,就拿下我这个常委头衔。” 正文 第519章 谁是对手 彭段之争,正式浮出水面。 有了那次对话后,彭毕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段焱华的压力。 过去,他真没将段焱华放在对手的位置。在他看来,段焱华虽然已经是县委常委了,但要想走到他今天的这一步,还有一段艰难的路程要走。 他原以为自己完全可以压制住段焱华的嚣张,却没想到段焱华一点也不掩饰地与他针锋相对。 这是心里有底,也就是说胸有成竹的人,才敢以这种毫不退让的态度出来示人。 段焱华的背景究竟深厚到何种程度,彭毕并不太清楚。 初来茅山县时,彭毕对茅山的情况并非毫不了解。他亏在轻敌这件事上,在彭毕看来,整个茅山县除了黄山能与他一字并肩之外,其他人都不在他的视力范围之内。 黄山已经属于日暮西山的人,虽说他连续三届执掌茅山县大局。但他能感觉到,黄山未必能走完这最后一届。 既然黄山已经不是对手,那么整个茅山县,放眼看去,谁还可以成为他的对手? 矛盾既然已经浮出水面,就必然会发酵、激化。 很快,黄山便出面了。 黄山书记将彭毕县长和段焱华常委请来办公室,他要作一个协调的工作。让双方冰释前嫌,携手共进。 要说影响力,在茅山县除黄山之外,再无第二人。 谢飞还在时,茅山县有三分之一的人事他可插手。这是双方妥协的结局。茅山县重要的局委办一把手都被黄山掌控,那么不重要的一些单位,总得给别人一口气出。 换句话说,茅山县各局委办一把手有三分之二都是黄山亲手提拔的人。剩下的三分之一,都属于谢飞的阵容。 现在谢飞调离茅山县,剩下的三分之一又有大部分转投到黄山的门下了。 这是官场的残酷现实。因为任何一个人在位,都需要找一棵大树遮风避雨。没有一棵小草能在烈日暴晒下活下去。 所有人都以为,彭毕来后,会对茅山县的政治格局做个调整。 因为,手底下没人,就会是一个傀儡。这对任何心有抱负的人来说,这都是不可忍受的结果。 彭毕本身就是个心怀大志,抱负满满的人,他怎么可能忍受自己成为一个光杆司令呢? 然而事情的走向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彭毕上任至今,从没对茅山县的人事有过任何的不同意见。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彭毕就没想动茅山县的人事结构。 有人敏感地感觉到,黄山书记在继续出任第三届茅山县书记之后,并没像往常那样激动与兴奋。 他反而心有所忧,一个很明显的情况就是,他对很多事情不再像过去那般亲力亲为,而是将权力下放下去,他甚至没想过多评价和指导下面的人的工作。 彭毕与段焱华爆发出来的矛盾,他不能坐视不管。他深知两虎相争,必有一伤的道理。 黄山办公室里,彭毕和段焱华各自坐在沙发的一头,沉默无声。 黄山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展颜一笑道:“两位常委,怎么都像小孩子一样,还生着对方的气啊?” 黄山话一出,两个人都有点绷不住。 彭毕首先开口道:“书记,您操心了。” 黄山颔首,脸色突然沉了下去,声音不高,却很严厉地斥责起段焱华来。 “焱华,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今天,当着我的面,你必须给彭县长道歉。” 段焱华不屑地冷笑,“我为什么要道歉?我做错什么了吗?” 黄山眼一瞪道:“你没做错。但你的态度错了。我警告你,你要认清自己的位置,彭县长是茅山县的县长,县政府当家人,是县委副书记。” 段焱华冷冷道:“不就是官大吗?” “这与官大官小有关系吗?”黄山拍了一下桌子道:“你的三观要正确认识一下了。焱华啊,彭县长来我们茅山县,是来帮助我们的,你怎么能任性呢?” 段焱华道:“我没任性。我就是看不惯有人颐指气使,自己工作也不过如此,凭什么指责他人?” “彭县长是领导。”黄山语重心长道:“你要分清楚现实。” “官大一级就能压死人吗?”段焱华不屑道:“有本事下基层去啊,别坐在高椅上看什么都不顺眼。” 彭毕一直没说话,段焱华与黄山的一问一答,让他心里很不爽滋味。 本来,他是想婉拒黄山的好意的。 黄山直言相告,他想协调一下他与段焱华之间的矛盾。彭毕在闻言后,并没直接表态。 这是让他进退两难的选择。答应黄山,明摆着他已经矮人一头。 不答应他,又可能被误会为刚愎自用。 他最后愿意过来坐坐,主要是想看黄山与段焱华准备在他面前要演一场什么样的戏。 果然,好戏一开场。黄山便像训斥自家孩子一样训斥着段焱华。 段焱华与彭毕之间发生矛盾,这将视为班子不团结。 到这个时候,就看谁的根基要厚一些了。 通常的做法是,当矛盾达到不可调和的时候,上级会作出调离一人的动作。 黄山直言道:“大家不团结,后果都清楚。两位谁愿意调离茅山县的,我绝不挽留。而且,我会积极配合上级。大家考虑吧。” 这句话非常重要,无论段焱华还是彭毕,他们都知道茅山县对自己的重要性。 彭毕从长宁调来,一是上级肯定了他过去的工作成绩,让他在茅山县县长的任上做出更多的耀眼政绩。也就是说,茅山县是彭毕未来政治生涯的一个分水岭。 这是一个充满变数的舞台,他只要唱好了戏,就将成为未来的主角。 同样,茅山县对于段焱华来说,是他拥有的一块充满生机与活力的土地。他能敏锐地感觉到,离开茅山县,他将什么都不是。至少,未来五年,他将什么都不是。 因为只要他离开茅山县,他就失去了一块能给他无限营养的土地。他的行为会被视为破坏游戏规则,无论他调去哪,最后都将无声无息湮灭,再无东山再起的机会。 “你们只有团结起来,认清形势。”黄山语重心长说道:“相互扶持,可以走得更远。互相拆台,害的最终都是自己。” 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到了底线了。 可是在政治圈,总有一个怪圈存在。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怪圈,就是寻找对手。 谁会是自己未来的对手?只有清晰掌握这些后,才能确保自己走得更远。站得更高。 只要在这个圈子里,就会永远都存在对手。 黄山沉吟片刻道:“你们都搞错了一个东西,那就是你们把对手搞错了。你们不是对手,而是应该紧密携手的伙伴。” 正文 第520章 家庭会议 没人知道黄山书记他们商量出来的对手是谁。 但这次三人聚首,却让县委办主任陈勇起了警惕之心。 陈勇决定开一次家庭会议。 许一山接到陈晓琪电话,让他晚上回来县里,与她一道回娘家。 许一山没任何推脱,挂了电话就往县里赶。 虹桥工地已经不用正式步入正规。他不用再担心有人闹事。 他与镇派出所所长毛小平商议,经过县局批准后,在工地上设了一个警民联防办公室。 派出所专门安排了一名民警值守在工地上,发现任何人阻扰工地施工的,先抓起来再说。 老百姓其实都是欺软怕硬的,看到镇里动了真格,还真没人敢去触一下霉头。 工地风平浪静后,工程进展就快了许多。 陈勇在上次出车祸以后,心态似乎发生了很大变化。 他不再对黄山亦步亦趋,黄山在车祸现场的表现,已经彻底伤害了他的心。 按陈勇自己的说法,他现在与黄山保持的就是貌合神离的状态。好在黄山在继任后,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以至于他这个县委办主任几乎就成了摆设。 县委办主任在其他地方都位列常委,但在茅山县,却不是。 这与黄山有莫大的关系。 黄山明确表示,虽然他不是常委,但任何常委会他都要列席。且黄山给他一个特别的特权,不是常委的他,在常委表决会上有一票的权限。 说白了,黄山是有意不让他进入常委圈子。 不是常委,就不可能是县委领导人。因此,陈勇虽然位居县委办主任,却是个很尴尬的位子。 许一山带着老婆陈晓琪回到陈勇家时,他们夫妻早就在等着他们了。 陈勇在大家都坐好后,环顾一眼家人,缓缓开口道:“今天,我们开个家庭会。这个会很重要,希望大家都重视起来。” 陈勇敏锐的发现,茅山县两大巨头与段焱华聚首之后,茅山县的政治态势似乎有了一些变化。 首先体现在段焱华的态度上,他在常委会上开始很恭敬地称呼彭毕了。 这是个巨大的转变。以陈勇的观察,自从彭毕出任茅山县县长之后,最不服的就是段焱华。 在陈勇每次列席参加的常委会上,他都会发现段焱华会有意无意与彭毕对着干。 但现在不同了,彭毕的任何意见,段焱华都会第一个站出来表示坚决支持。 陈勇担心,他们已经结成了联盟。 许一山对陈勇的分析一点也不在意。他认为自己与他们还隔着几座山的距离。他们结成联盟与不结成联盟,对他而言都不存在任何影响。 偏偏,陈勇却认为,他们要针对的人,可能就是许一山。 许一山吓了一跳,赶紧自我解嘲地笑道:“爸,你肯定想复杂了。他们针对我有什么意义呢?我又不影响他们。” “不,你影响了。只是你自己没感觉到而已。”陈勇分析道:“你炸桥,这当时可是引起轩然大波的。在这点上,当时的谢县长还是为你说了话,要不,你以为能轻松过关?” 陈勇道出来一个机密,许一山炸虹桥,段焱华在常委会上表示,要坚决惩办许一山损毁国家财务的行为的。 段焱华的提议最后没能通过,在于当时的县长谢飞。谢飞表态,只要许一山能将虹桥恢复,就不应该追究他的责任。 在所有人都以为许一山会束手无策时,许一山突然从燕京弄出了动静,这让包括黄山在内的人不由浮想联翩。 谁都知道许一山就是个出身农门的小子,他怎么可能与燕京有联系? 然而事实是许一山不但弄出了动静,还真弄来了援助款。 这个结果让段焱华大为吃惊,于是在会上再次以不能牺牲茅山县的形象而拒绝了援建。 这件事后,让许多人对他刮目相看。只是他许一山自己毫无知觉而已。 “还有一件事,就是你引进来的油脂基地项目。现在这就是一块鸡肋,让他们食不甘味,弃之可惜。” 许一山狐疑地问:“这件事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啊?” 陈勇看了他一眼道:“有些事你自己不知道,你知道这个孙武是怎么在黄山面前说的吗?要想他的项目落地,必须是你来主持这项工作。换了谁,他都不落地。” 许一山不满道:“这个老孙真是个糊涂蛋子。他就不知道早投资一天,早收回报一天的道理啊?” “这个孙武我接触过。”陈勇缓缓道:“我看出来了,这个人只认你。” 陈晓琪插了一句话道:“还有这样的事啊?他怎么就相信许一山啊?许一山有什么值得他这样相信的啊?” 曾臻瞪了女儿一眼道:“你不懂,就听你爸说。人家相信一山,肯定有他的道理。” 陈晓琪打趣道:“幸亏他三个男的,要是个女的......” 她哼唧出声,悄悄掐了许一山一把,抿着嘴巴偷笑。 “爸,你说,我该怎么办?”许一山试探地问。 “依我看,让县里把油脂基地项目交给你来负责的可能性不大。”陈勇道:“这次虹桥重建让你来负责,其实并不完全是县里的意思。” 陈勇说,虹桥重建是个大工程,按规矩至少要安排一名常委来挑大梁。 但这次县里没安排任何一名常委担任重建工程的负责人,这也与上面有关。 据说,当时县里将重建计划报到市里去以后,对总指挥的人选是有汇报的。为了确保公平起见,汇报时将许一山的名字也报了上去。 结果上面批复下来时,重建总指挥的名字就只剩下许一山一个人,其他人都被上面否定了。 为这事,黄山与彭毕亲自去汇报了思想。结果上面就一句话,许一山怎么就不能担任总指挥了? “你现在好像风头很足,这样很容易成为别人的目标。”陈勇叹息道:“木高于林,风必摧之。人高于众,人必毁之。” 陈晓琪不屑道:“那是因为许一山优秀啊。他们有本事,他们自己上嘛。” 陈勇爱怜看一眼女儿道:“有句话叫蹈光养诲,你们该知道吧?” 许一山认真点头,“爸,我明白了。” 陈勇的想法与许一山居然出奇的不谋而合。 许一山立即辞去虹桥重建总指挥的职务,辞去县经改办秘书长的职务,安心去洪山镇当他的副镇长。 陈勇语重心长道:“退一步,不是承认失败。而是为了前进两步打好基础。” 陈晓琪满心欢喜道:“我赞同爸的意见。许一山,你没了这些职务,就有时间多陪陪我了。我可为你们老许家在生儿育女呢。” 曾臻笑骂道:“你呀,还知不知羞呀?什么为老许家生儿育女,我与你爸商议好了,孩子生下来,随你爸姓。” 正文 第521章 工地出事 许一山现在还没心思去纠结孩子生下来到底跟谁姓。 但曾臻这句看似无意识的话,却给了他非常大的震动。 许一山是个非常传统的男人,这与他的家庭背景分不开。许赤脚从小就教导孩子们,再苦再累,不可伸手向人要!再穷再难,也要挺直腰杆做人。 最明显的地方在许一山刚与陈晓琪登记的时候,许赤脚闻知陈晓琪是家中独女,一个强烈的信号告诉他,儿子娶陈晓琪,不是娶,而是将自己嫁过去。也就是所谓的“上门女婿”。 许赤脚为了阻止这门亲事,不惜撕破脸皮亲自上陈勇的门。 但在与陈勇夫妇接触过之后,他再没就此事有过任何激烈的举动。 现在曾臻无意流露出来的话,不能不让许一山深思。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许一山久久不能入眠。 他心里一直盘旋着两件事,一是如何请辞,二是孩子生下来后,该跟谁姓。 请辞在在所难免的,陈勇分析已经很到位。目前县里对许一山的表现褒贬不一。大多数人都怀着看热闹的心态在围观。 许一山就像一株高出别人许多的树,这样势必会引来不满与嫉妒。 从彭段之争到他们偃旗息鼓,这里面就透露出来一个强烈的信息,他们或者已经互相妥协,携手来共同对付他一个人。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如果不排除信号,结果将非常严重。 而最好的办法,就是主动退出来权力的圈子,让他们明确感应到他许一山没有与他们争权夺利的思想。 陈勇就是抱着这样的一个心态,他告诫许一山,虽说他在干部的位子上已经很多年,但他的影响力却达不到衡岳市常委一级。 说白了,他的人脉资源并不像别人传说的那样深不见底。 陈勇希望许一山收敛锋芒,诚诚恳恳、踏踏实实干自己工作。他深知,每一个成功光环的背后,都隐藏着一股巨大的潜流。 这股潜流能将人拖进深渊。 与其争斗,不如避让。 可是现在让许一山什么都不做,一天就混日子,显然不是他所想的。 进入仕途以来,他越来越感觉到权力的重要性。 他慢慢形成了一个核心理念,要想给老百姓办更多的好事实事,手上就得有更多更大的权力。 陈晓琪一觉醒来,发现许一山还靠在床头没有入睡,便伸手搂住他,柔声道:“别想那么多了,爸这样想,都是为我们好。” 许一山嗯了一声,打开床头灯。 灯光柔和地洒在陈晓琪精致的脸蛋上,恍如有一圈光晕将她笼罩在其中。 都说怀孕的女人会变丑,而陈晓琪在怀孕之后,出脱得比原来更迷人。 如果说过去她身上只闪耀着漂亮女人的光芒,那么现在的她,身上流露出来更多的是浓浓的母爱。 女人因为与生俱来的母爱而变得更加美丽。这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美丽,只能用心灵去感应。 陈晓琪本来肌肤胜雪,怀了孕后,皮肤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如绸缎一样的光滑。 许一山心里一动,不由伸手去抚摸自己的女人,喃喃道:“是啊,天下父母都想着自己儿女好。可是我如果就此撒手,岂不是懦夫?” 陈晓琪没心思去领会他话里的意思,她将头靠在他的胸前,呢喃道:“等天亮了,你就去找黄书记,辞了你现在的这些职务。安心当你的副镇长吧。” 许一山不想让她不高兴,嗯了一声道:“老婆,我知道。以后我就天天回来,守着你。” 陈晓琪甜蜜地笑,支起身子,在许一山脸上亲了一口道:“好啦,睡觉。” 她很快又进入了梦乡。 怀孕的女人都嗜睡,陈晓琪也没逃过这条法则。 天快亮时,许一山才朦朦胧胧睡去。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了。 醒来后,他伸手拿过枕边的电话打开看一看。 这是他的习惯,他担心自己睡死了,误了别人的电话。 果然,他看到手机屏幕上有十几个未接电话。 电话都是曹朝阳打来的,看时间,是连续拨打的。 他心头不由一沉,心里想,难道是工地出事了? 以他对曹朝阳的了解,不是急事,曹朝阳不会给他打那么多的电话。 他捏着手机就冲了出来,陈晓琪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上的少儿节目乐得喜笑颜开。 “你给我把手机调成了静音?”他责备着陈晓琪。 陈晓琪转过脸看他一眼道:“我怕你休息不够啊,所以给你调了静音。” 许一山一跺脚道:“哎呀,你误了我的大事。” 陈晓琪不屑道:“什么大事啊?我们不是说好辞职吗?还有什么事比辞职更大的啊?” 许一山道:“你不懂。” 他赶紧给曹朝阳回拨过去电话,才知道虹桥工地确实出了大事。 今天是虹桥最后一个桥墩浇筑的时间,这个桥墩浇筑成功后,虹桥的工程就算完成了一半。 曹朝阳说,早上施工单位在施工的时候,突然脚手架发生倒塌,两名工人掉进了桥墩里。 许一山紧张地问:“人呢?” 曹朝阳迟疑片刻,低声道:“人被埋进了桥墩。” “没采取救援措施吗?” 曹朝阳叹口气道:“怎么救?难道将桥墩钢架全部拆了?再说,拆了也不能保证人还活着啊。” “所以,你们就把混凝土直接灌了进去?” 曹朝阳为难道:“当时联系你不上,这不是没办法的事吗?总不能停工下来啊,那样损失将很惨重。” 许一山听得心头火起,他悲愤不已地吼道:“老曹,那可是两条人命,你拿什么给家属交代啊?” 曹朝阳不吱声,过了好一会才低声道:“现在这事还保密着,等着你回来善后啊。” 曹朝阳作为洪山镇镇长,只在重建指挥部挂了一个空职,并不负责具体的任何分工。 重建总指挥是许一山,大小事务都由他决断。特别复杂的问题,才需要请示县委县政府。 工地死人,这可不是小事。 许一山先给工地方打了电话,要求他们立即停止施工。 他又将电话打到彭毕的手机上,开门见山汇报道:“彭县长,虹桥工地出了重大事故,请指示。” 彭毕在了解情况后,问许一山有什么想法? 许一山态度坚决道:“立即停止施工,寻找遇难者尸体。必须做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彭毕道:“按你说的,桥墩已经浇筑成型了,你是想要将桥墩毁了?” 许一山使劲嗯了一声,“我要给他们最后的尊重。” 正文 第522章 追责 虹桥工地出事死了人,作为总指挥的许一山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事情很快反应到了县里。县里派了安监局来到工地指导工作。 许一山看着眼前巍峨的桥墩,赤红了眼道:“你们必须给我找到遇难者的遗体。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群人围着他劝道:“算了,人已经遇难了,再找出来也没多大意义了。” “是啊,要找人,除非将整个桥墩全部推倒。” “我估计,混泥土已经结构定型了,就算推倒了,也会找不到人。” 工程方负责人紧张不已,他解释说,昨天对所有的施工场所都做了细致的检查,应该不会出现脚手架突然倒塌的事出来。 何况,之前已经浇筑了三个桥墩了,并没出现这种施工人员掉进井里的情况。 曹朝阳将许一山拉到一边,小声道:“你别着急,这样的大工程,出点事很正常。你有没有听说过祭桥的说法?听老辈讲,架桥修路,都要敬山神土地的。这两个人,或许运气不好,被祭了桥。” 许一山看了曹朝阳一眼,对他说出的奇谈怪论表示很不理解。 曹朝阳讪讪道:“我说的不一定对。但是你要毁桥墩找人,我反对。” “反对无效。”许一山红着眼圈道:“老曹,你换位思考思考吧。” 曹朝阳苦笑道:“问题是这损失谁来负责啊?一山啊,你可都是为你好。建桥的资金预算本来就紧张,现在又出这么一档子事。我建议,在赔偿死者的时候,适当提高赔偿金额。桥墩就不要动了。” 虹桥桥墩至少有二十几米深。桥墩已经挖到了河床,水面还有十米。 浇筑桥墩是架桥的第一道工序。一个桥墩,就是整座桥的灵魂。 人如果从桥墩井口掉下去,必死无疑。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的时候,段焱华出现在了现场。 他以县委常委的身份,过来指导救援工作。 段焱华宣布的第一条纪律是,凡与工程建设有关人员,都必须回避。 许一山被排除在外,他需要回避。 他对段焱华诚恳说道:“段书记,请立即下命令,不惜一切代价找到遇难者的遗体。” 段焱华冷冷看他一眼道:“一山啊,你好大的口气啊。这可要毁了一个桥墩啊。” “多大的代价也得付出啊。”许一山低声说道:“这是对遇难者的尊重。如果让他们长眠在这个桥墩里,后人知道这段历史,会骂我们没人性的。” “你不觉得代价太高了吗?” “在生命和尊严面前,没有代价可言。” “这么说,你来下命令啊。”段焱华冷笑道:“哎哟,我差点忘记了,县里决定,你们直接负责工程的人员,暂时回避,等待事故调查。” 段焱华就差没说出来,你许一山已经没权力对工程指手画脚了。 他非但失去指挥的能力,而且个人自由也受到了一定限制。 段焱华宣布,在事故调查没得出结论之前,许一山不得擅自离开洪山镇。 工地因为出了重大事故,被迫停了工。 县里派出安监、公安等五六个部门组成的联合调查组,浩浩荡荡进驻虹桥工地现场,准备彻底查一查事故发生的原因。 桥墩没动,逝者长眠在里面,这成了许一山内心的最痛。 现在他只要看一眼桥墩,就好像看到俩个活蹦乱跳的人在辛勤劳作的影子。 他们是谁的儿子?又是谁的父亲?或者又是谁的丈夫? 虹桥工地一直拒收本地人,所有工人都由梁氏公司从大本营派遣过来。 参加虹桥建设的是梁氏路桥公司的一支很牛的队伍,他们曾经参加过著名的跨海大桥建设。对于虹桥这样的小工程,几乎就是小玩意儿。 然而,越是这样的小工程,越容易出现事故。 许一山没有插手善后的工作,他只听到家属来了后,哭得死去活来。 由于他们没法找到亲人的遗体,他们最后无奈在桥墩上敲下一块混凝土,带着回了老家。 事故在善后工作结束后三天出了结论,属重大安全责任事故。 作为工程总指挥,许一山承担全部责任。 事故定性了,就得追责。 许一山被宣布调离虹桥重建总指挥的位子,由县委常委,洪山镇书记段焱华接手。 消息一传出,许一山顿感失落。 曹朝阳晚上跑去他房间聊天,抱怨道:“上面究竟是怎么想的?这不是把你已经到手的功劳抢去送给别人了吗?” 许一山笑道:“老曹,你这个思想就不对。为人民服务,哪有什么功劳苦劳之说?我倒觉得,不管谁来接手工程,只要能如期通车,就是最好的结局。” “某人这次接手工程,真让人想不通啊。你没发现他就是一个万金油啊?哪里都有他的份。而且这次他是以救火者的身份出现的,来头可不少。” 许一山明白曹朝阳嘴里的某人指的是段焱华。 曹朝阳凭空捡了个洪山镇镇长的位子,却在任上没有任何权力。 从他上任第一天起,段焱华就找过他谈话,明确表达他的意见,洪山镇无论事情大小,必须经过他的同意后才可出结论。 曹朝阳起初并没感觉到什么不对,直到他发现自己就像是段焱华的一个传声筒之后,他才醒悟过来,人要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 可是他想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太过艰难。 曹朝阳迟疑片刻道:“我感觉,这次事故很蹊跷啊。” 许一山心里一动,试探着问:“怎么蹊跷了?” 曹朝阳若有所思道:“现场我亲自去过,我总感觉有人动过手脚的。要不,施工人员哪有那么容易掉进去井口。” 许一山暗暗吃了一惊道:“老曹,这话可不能瞎说。也不要去揣度。事故结论已经出来了,原因是安全意识淡薄。你可不要胡思乱想。” 曹朝阳摇着头道:“我说的是真话,我就是感觉有人对施工现场动了手脚。因为人滑下去的两块板子,根本就没固定好。” “所以这是失误啊。” “不,我留心了一下,两块板子都曾经被固定过。但后来不知是谁将固定的地方松开了。这样人一站上去,板子一打滑,必定掉进井口。” 许一山沉吟道:“老曹,你还对谁说了这件事吗?” 曹朝阳摇了摇头道:“我没敢说。我要说出来,别人又认为我在散布阴谋论。” “以后也不要随便说。”许一山叮嘱他道:“老曹,真相早晚会浮出水面。” 正文 第523章 圈子论 许一山总指挥被撸,他倒没觉得难受,曹朝阳却显得比他难受多了。 事件很快平息下去,工程继续开工。 可是在上马两天后,工程再次停了下来。 这次停工,不为别的。是梁氏兄弟总公司发来通知,虹桥工地停工待命。 段焱华才接手负责工地,就遭遇到停工。 他怒气冲冲赶往工地,将负责人叫了过来,当着很多人的面,劈头盖脸一顿怒骂。 负责人任由他骂,等他骂完了才慢悠悠说道:“段书记,停工又不是我能决定的。你骂我,没用啊。” 段焱华铁青着脸道:“我命令你马上组织施工。如果误了工期,后果很严重。” 负责人双手一摊道:“对不起,我只听公司的。公司老板没通知施工,我是不会复工的。” 段焱华无可奈何,威胁他道:“你信不信我换施工单位?” “我信啊。”负责人呵呵地笑,“求之不得。” 段焱华的威胁是不起作用的。虹桥投标时,梁氏兄弟公司将预算压到了最低,基本属于平衡。现在出了事,赔偿的主体还是梁氏公司。 两条命,一百六十多万,真金白银,眨眼间就不见了。 工地不施工,段焱华一筹莫展。 找负责人,负责人推脱,让他去找梁氏总公司。 段焱华与梁氏兄弟不熟,电话打过去,人家客气地寒暄几句,就会以各种理由挂了他的电话,让他没机会讨论停工的话题。 段焱华没法,只好将许一山叫了过来,让他联系梁氏公司。 许一山也不知道梁氏公司为什么要停工。毕竟工期紧张,耽误一天,损失就大一天。 当着段焱华的面,许一山拨通了梁氏兄弟的电话。 为了不让段焱华心生怀疑,许一山有意打开外放开关。 这样,对方的话,大家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没等许一山开口,对方先出声了,“是许领导吧?我知道你会打电话过来。” 许一山呵呵一笑道:“梁总,工地怎么停工了?” 那边迟疑片刻,道:“听说,你现在已经不负责项目工地了?” 许一山老实答道:“是。”他怕对方有想法,赶紧解释道:“因为工作需要,我另有任务安排。” 对方哦了一声,扔过来一句话:“这件事就这样了,我们准备从虹桥项目里退出来。” 许一山吃了一惊道:“为什么要退出去?你们这样退,可要赔不少钱。” “认了。”梁氏兄弟叹口气道:“我知道现在换了一个姓段的书记来接手了。实不相瞒,我们对这个段书记是有过背景调查的。这人我们惹不起,只能躲。” 他们不知道许一山这边开着声音外放,因此不知道他们说的话。每一字,每一句,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被听在耳里。 段焱华面红耳赤,他强忍着愤怒没吭声。 许一山担心对方说出更难听的话来,赶紧要去关了外放。被段焱华拦住道:“听他们说。” 梁氏兄弟态度倒很明朗,虹桥项目换人,他们将选择怠工。 他们说得很直白,茅山县除了他许一山,没有一个人值得他们信任。 许一山觉得再聊下去不会有任何结果,反而还可能因为他们说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话来得罪段焱华。 通过电话后,大家彼此都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梁氏兄弟很在意虹桥项目换人这件事,他们只认许一山,不认段焱华。 说白一点,他们要求只有许一山担任总指挥,他们才会复工。否则,项目将无限期拖延下去。 段焱华听得心头怒火乱窜。在许一山挂了电话后,他冷冷地笑道:“小许啊,看来你的思想工作做得比谁都成功啊。” 段焱华将这件事定为“逼宫”,第二天在常委会上大发牢骚道:“现在茅山县出现了一股歪风邪气,有人自以为是救世主,没有他,地球都不能转动了。” 虹桥停工事件已经过去一个星期,原本热火朝天的工地如今变得冷冷清清。 已经有部分施工人员撤离项目部,赶往他们公司旗下其他项目。 段焱华在会上的牢骚,居然引起了共鸣。 有常委表示,现在茅山县确实出现了一个异样的情况。有些同志为了个人利益,不择手段收买拉拢人心,搞一些团团伙伙小帮派的小动作。 他们扬言,这是对县委的蔑视,没将县委领导放在眼里。应该严厉打击。 明白的人自然明白,这些话的矛头针对的是谁。 在座的领导当中,对许一山熟悉的人并不多。 大家只知道他过去是水利局的一名职工,后来被陈晓琪看中,成了老陈陈勇的乘龙快婿。 像茅山县这样的地方,圈子就只有那么大。大家只要一动,不碰额头,便会撞膝头。 圈子小,并不妨碍大家心照不宣玩游戏。 因此,许一山在成为陈勇的女婿后,突然被提拔为洪山镇的副镇长,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 毕竟,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今天给人方便,就是明天给自己方便。 有人曾经花了大量心思将县级的政治生态圈画了一个群生相。最后惊异的发现,一个县的政治圈子,原来都是一个家庭圈子的缩小版。 细心地人会发现,每个县的局委办,大家都是一根藤上的瓜,不是七大姑,就是八大姨。很少有异类能存活在他们的圈子里。 倘若许一山不是因为成了陈勇的女婿,他这辈子想在茅山县出人头地的机会,将比登天还难。 进入这个圈子的人,要么依附在圈子之上,要么想办法成为圈子里的人。 否则,早晚会被淘汰出局。 按理说,许一山算得上是圈子内的人了。可是他却像一股清流,给人一种格格不入的印象。 他才上任不到半年,就从燕京弄来援助款,拉来海外投资。单凭这两点,就将一群人都比了下去。 他的行为,最不能被大家所接受。 因为你一个人的优秀,将衬托他们一群人的酒囊饭袋形象。因此,怎么可能让你许一山野蛮生长? 会议开到最后,常委们达成共识。 第一,绝不与梁氏公司妥协。必要的时候,可以采取换公司承建,追究梁氏公司违约的责任。 第二,责成许一山对虹桥事故作出深刻检查,暂停他的所有职务。 决议一出,有常委开玩笑道:“这个许一山,会不会服?” 段焱华大声道:“茅山县还不是他许一山能翻天的地方。我们不追究他的责任,已经是看在陈主任的面子上了。他若是不思悔改,我奉劝各位,你们就等着麻烦找上你们的门。” 正文 第524章 无官一身轻 许一山突然感觉从未有过的轻松。 自从县委文件下发之后,许一山彻底失去了话语权。 就如段焱华所说的那样,县里宁愿养着他,也不能让他兴风作浪,坏了茅山县一锅汤。 令人愤怒的是,所有常委,没有一个替许一山说话辩护。这让列席会议的陈勇感到很是意外。他纵然想为他辩护,却又担心被人扣上一顶唯亲是举的嫌疑。 茅山县就像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许一山牢牢扣在网底,不得动弹。 老董来了电话,约他去老街小院散散心。 许一山欣然应允,与老董一道,去了老街小院求见姑奶奶。 老人看到许一山他们来了,显得无比欢喜,张罗着要给他们准备一些零食。 许一山也不客气,直言请姑奶奶拿出珍藏的桂花酿来,他想喝已经想得快要发疯了。 吴家姑奶奶含笑吩咐孙女杜鹃去拿酒来。 桂花酿乃冰雪水酿成,平常不见阳光。而是藏在外人鲜至的地下储存室。 杜鹃请许一山与他一道去地窖拿酒,许一山没推辞,跟着她一路过去。 地下室叫地窖更为形象,是一个深约五米的一个小地方。 地窖门口有一扇木门,至少五寸厚。 在外力的推动下,缓缓打开。 一脚跨进去,许一山便感遍体冰凉。 身上张开的毛管倏地收紧,舒泰不已。 杜鹃走在前,得意道:“我们家从来不买冰箱,这里保存东西,从来没坏过。” 许一山连连称是,赞叹说这座地窖简直就如人间仙境一样好。 杜鹃嘴一撇道:“虚伪,这里不就比外面温度低一些吗?何来人间仙境一说。” 许一山本来尴尬,眼光突然瞥到笑意盈盈的杜鹃,不禁叹道“加上你。不就是人间仙境了?” 杜鹃没敢回言,匆匆抱了一坛子酒,掉头就往外走。 许一山发现她的脸到了脖子根,不禁后悔起来,刚才自己这句话会不会被人家杜鹃认为言行不检? 走到门口,杜鹃将酒坛子递给许一山,背着身去锁门,随口问了一句:“听说,你的职务都被撤了?” 许一山苦笑一下道:“没有撤,是暂停。等调查结果出来后再决定。” “不一样么?”杜鹃微微一笑道:“在我们哪,没人愿意当官。因为当官就会有许多限制,一切都得在阳光下接受老百姓的检查。” 许一山道:“制度不同。目的一样。” “一样吗?”杜鹃吃惊地看着他道:“我感觉,在你们这当了官,是人生最巅峰的时刻,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而且你们的官,似乎不受约束。” 许一山怕她误会,解释道:“我们也有很严格的纪律条例。你所看到的这些,是极少部分的存在。相信在你们那里,也会有这种现象。” 杜鹃抿嘴一笑,不再辩解了。 快走到门口时,突然站住脚道:“许一山,可惜你现在不是官了,我想请你帮个忙已经不行了。” 许一山是个热心肠,心想喝了人家的桂花酿,怎么能不帮人办事呢? 于是试探着问:“杜鹃姑娘,你想让我帮你什么忙?” 杜鹃眼泪一下啪嗒掉下来,她轻声道:“我奶奶的遗愿至今没完成。而且,我爷爷现在尸骨何处,我们一家一无所知。” 上次来时,许一山就听说了杜鹃奶奶的遗愿。她想将骨殖千里迢迢回归到吴氏的祖坟。 那时候他还没在意,觉得现在的情况从海外迁一个人的遗骨回来应该算不得大事了。 意识形态领域这些年有些松动,不像原来,畏若洪水。 “这点事啊,不需要是官也能做到啊。”许一山爽快道:“这样吧,我给你准备一份报告,向县里申请叶落归根这件事。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杜鹃笑而不答,突然低声道:“就算我奶奶回来了,我爷爷呢?你能帮我找到爷爷的遗骨吗?” 许一山一愣,这个任务真有点重。茫茫世界,他对杜鹃爷爷情况一无所知,他去哪找他的遗骨? 见他不说话,杜鹃脸上浮现一层失望的神色。 许一山道:“你先不用急,你得告诉我,你也有生前在那个部队服役,牺牲在哪里。有了这些线索,就好办多了。” 杜鹃摇摇头道:“我如果知道这些,还要劳你大驾?” 说话间,两人回到小厅里。 吴家姑奶奶已经燃起了檀香。香烟袅袅,直冲屋顶。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檀香香味。 吴家姑奶奶年事虽高,却丝毫看不出她的老态。 许一山凝视着她,突然心里一动,感觉眼前的吴家姑奶奶与无修庙的无修老和尚几无差别,完全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一样。 桂花酿入口,恍如一道冰凌的直线,贯穿到灵魂深处。 老董道:“只有到姑奶奶这里,我才会觉得神清气爽,与外界纷扰的世界毫不搭边。这人世间啊,纷纷扰扰太多。大多数人一辈子都在尔虞我诈中过了。真想像姑奶奶这样,抛却俗世尘缘的,少之又少啊。” 许一山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禁想笑,道:“老董,少感慨了。姑奶奶是世外高人,我们凡夫俗子能比?” 姑奶奶淡淡一笑,这一笑,就将她身上融会贯通的大家闺秀雅致展露了出来。 在许一山看来,姑奶奶身上与生俱来的这股气质,就连陈晓琪都自愧不如。 别人气质再好,总会给人一种浸着人间烟火的味道。而姑奶奶身上流露出来的气质,却给人一种超然脱俗,飘飘若仙的感觉。 姑奶奶看着许一山,淡淡问道:“遇到不顺心的事了?” 许一山嗯了一声,随即笑道:“姑奶奶,没事,一点小事。” 老董接过去话说道:“还是小事啊?你都被一撸到底了,难道非要关起你来才算大事?” 许一山道:“不是暂时的吗?” 老董哼了一声道:“这个暂时,怕就成了永久了。” 许一山笑道:“这不很好吗?无官一身轻。说真的,老董,我还是想回到过去我们在水利局上班的日子。” 老董叹道:“回不去了。” 许一山没吱声,他心里在想,他并非是想当官。而是他在当了官以后,人生观发生了质的变化。 他发现,只要自己是官,就能为百姓办事。大官办大事,小官办小事。 如果不是官,根本没法办事。 这是潜藏在他内心深处最大的失落感。他也不清楚这次遭遇危机后,还会有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正文 第525章 弄巧成拙 梁氏兄弟以各种理由拒绝复工,段焱华协调几次无功而返,急得团团乱转。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是梁氏兄弟故意在给他难堪。 有钱人做事,往往超出常人想象。比如梁氏公司,明知停工对自己公司损失非常巨大,但他们宁愿接受损失的现实,也不愿意与段焱华合作。 这就是传说中的有钱任性! 段焱华又怎么能不咽得下这口气呢?他如果妥协,从此就很难硬气。特别是在许一山这件事上,他不能丢了这个面子。 为此,段焱华特地找黄山书记作了汇报,公开指出这是许一山在其中搞鬼。迫使县里做出决定,恢复许一山总指挥的身份。 段焱华不无掩饰道:“书记,许一山这种阴险手段,非常可耻。好像茅山县没有他,地球就不转了一样。请书记当机立断,作出指示。” 黄山书记沉吟好一会才试探着问他:“焱华啊,你要我当机立断,怎么个断法?” 段焱华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道:“解除与梁氏公司的合同,将他们赶出茅山县。对他们违约责任,县里提起起诉。招标新承建公司进场。” 黄山皱着眉头道:“这不是在折腾吗?” 段焱华恼怒道:“现在不是我们要折腾。而是他们在折腾我们。书记您想想,他们现在拖着不复工,拖到什么时候去才是事?我们堂堂一级政府,怎么能让一个民营老板牵着鼻子走?政府的威信何在?老百姓会如何看待我们?” 段焱华这是要置死地而后生。 他要赶跑梁氏兄弟,追究他们违约责任。同时招标市桥梁公司进来。 有一个事他没与黄山汇报,那就是市桥梁公司的张志远已经找到他的门上,暗示他桥梁公司是市委富嘉义书记背书的公司。 张志远在投标时没能中标,让他很感意外。 换了谁,虹桥项目都非他莫属。 一来市桥梁公司是本土企业,是亲三顾的道理谁都明白。本土公司做乜嘢比外地公司好办事得多。二来,富嘉义书记亲自找过许一山,说暗示也好,提醒也好,总之目的非常明确了。 可是这个不长眼的许一山,仗着手里那点小小的权力,居然一开始就将张志远的桥梁公司排除在外了。 对张志远而言,许一山此举,不是傻,就是蠢。 现在中标的梁氏公司出幺蛾子停工,迫使茅山县改变决定,重新起用许一山。这种卑劣的手段令人愤恨,又恰恰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张志远再不趁虚而入,更待何时。 黄山到底老成持重,担心道:“现在工程进行到差不多一半了,谁还会愿意接手?” 段焱华只好打开天窗说亮话,市桥梁公司已经表示愿意接手了。 他怕黄山提出质疑,赶紧解释道:“市里也有这个意向。” 黄山哦了一声,摆摆手道:“这件事你看着处理。但要注意几个方面的问题。第一,将影响压到最少。第二,工程进度必须赶上去,质量不能有任何问题。” 段焱华满心欢喜道:“您放心,我亲自去办。” 汇报过后的段焱华心里有了底。 他给梁氏兄弟下了最后一道通牒,两天之内如不能恢复施工,茅山县将撤销与他们的合同。 段焱华清楚,现在的情况别说是两天,就是给他们一个星期,未必就能正常恢复施工。 梁氏兄弟公司接到通牒后,安排人来与他交涉,提出现在正是丰水季节,为确保施工质量,他们暂时不能施工。若是茅山县单方面撤销合同,他们不会坐以待毙,必定法庭上见。 段焱华要的就是这个态度。他的通牒还有最后一个意思,那就是即便梁氏兄弟在接到通牒后复工,他也会让他们无法复工。 而最能直接让施工无法进行的方法,就是将工地的水电全部断了。 要做到这一点,对他而言,太轻松不过。 梁氏公司现在唯一的一条退路,就是主动卷铺盖走人。 许一山在得知这个消息时,正在老吴办公室翻找茅山历史。 杜鹃请求他帮助寻找爷爷的遗骨,这几乎就是一桩无头的事。 杜鹃爷爷当年毕竟是敌对阵容的军官,历史上有他一笔,但公开的史料有不有关于他的记载,很难说。 他是偶然想起老吴的。老吴一辈子从事着地方志的工作。地方志不仅仅是记录地理条件的变化,更多是对地方的人物、风俗,以及传统的一些事作真实的记录。 杜鹃爷爷是从茅山县走出的军官,茅山县的地方志上不可能不留有他的痕迹。 果然,他在与老吴说了来意后,老吴得意大笑,“小许,你找我,算是找对人了。” 老吴不但对茅山近百年来涌现的人物和事迹了若指掌,而且对当年的那段历史深有涉猎与研究。 他没花多少时间,就从一堆历史资料中找到了吴家的资料。 许一山正要静下心来细细研读时,工地负责人给他打来了电话,通报了段焱华的通牒。 许一山听完后,半天不作声。 工地负责人见他不说话,叹口气道:“许哥,我们能做的,也只能到这了。老板早就预料到了今天的情况。我实话对您说吧,我们老板说,你是他的知己。为了知己,他愿意牺牲利益。” 许一山叹息道:“你们不应该拿经济与名誉开玩笑。这件事,你们做错了。” 工地负责人就笑,道:“错不错,都是老板的事。我们老板有交代,只要能让你出一口气,我们花多大的代价都愿意。” 挂了电话,许一山再无心去翻资料了。 虽说梁氏兄弟的做法让他很感动,但是他觉得他们作为一个生意人,行事莫免太冲动了。 商人重利,怎么能将个人感情凌驾于利益之上呢? 梁氏兄弟一旦撤离,虹桥项目就将成为半拉子工程。这比过去没重建之前,更令人诟病啊。 许一山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与段焱华沟通一番,避免出现施工单位撤离,换人继续上马的闹剧。 段焱华客气接待了他,他让曹朝阳去安排一下中餐。中午,他要请许一山喝一杯。 许一山不想绕弯子,开门见山道:“段书记,听说你给施工单位下了最后通牒?” 段焱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小许,这与你有关系吗?” 正文 第526章 试探 段焱华的一句话,顿时让许一山陷入了尴尬当中。 是啊,这与他有关系吗? 段焱华马上又补充了一句,“你的消息很灵通嘛。小许,你知道什么叫避嫌吗?” 许一山红了脸,段焱华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尖刀一样,刺中他的心脏。 他已经被县委正式下文件免去了总指挥的职务,那么,对于虹桥工程,他就已经是个局外人了。 一个局外人插手局里的事,这会给人留下浮想联翩的结果。 这等于说,你许一山如果与承建单位没有存在利益输送的话,怎么可能替他出头,替他说话? 许一山立即回了一句,“段书记,我错了。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很简单。”段焱华不屑地说道:“既然你来了,我就给你说说。承建单位太不将县委放在眼里了。停工的影响很坏,而且他们拒不复工,这里面究竟存在什么猫腻,暂且不说。单是他们的这种态度,我们就不能姑息。必须给予坚决打击。” “还有,之前我一直没找着机会与你说。说实话吧,对于梁氏公司来承建虹桥项目,我个人还是保留意见的。毕竟,他们是家民营企业,对风险的承担没有国有企业那么强大。小许啊,当时是你决定要用他们的,我没反对,就是对你的支持。现在,他们太过分了。” 许一山试探着问:“段书记,你的意思是,换掉他们?” 段焱华点点头道:“有这个考虑。而且,这也是黄书记的意见。” 段焱华抬出黄山来说话,确实能压住许一山。 许一山心里咯噔一响,换施工队,这与临阵换将有何区别?这是大忌啊。 可是看段焱华的模样,他似乎已经胸有成竹,而且不可更改。 他退而求其次地问:“段书记准备换哪家施工单位?” 段焱华深深看了他一眼道:“这个,就不方便透露了。小许,你还是先把自己的事办好。对于项目这次的事故要有一个深刻的认识。项目施工这事,你还是少操心吧。” 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将路全部堵死。 许一山再提起来说,就有点不识时务了。 曹朝阳进来说,食堂已经准备好了。今天大家有口福,昨天有人在洪河里捞了一条十斤重的大鲤鱼,还有一只五斤多重的大王八。 洪河大鲤鱼是珍品,平常很难吃到,何况是十斤重的大鲤鱼。 段焱华摆摆手道:“这两个菜,我们自己食堂的师傅能弄不?别搞得好东西没得好吃。老曹,你去找找原洪山酒楼的主厨,请他来搞。” 曹朝阳道:“书记,洪山酒楼早就关门了,师傅都不知去了哪里。” 段焱华不以为然笑笑道:“老曹,官僚了啊。作为一名镇长,你对自己人的去向都没掌握好啊。洪山镇十二万人,男女老少谁在哪干嘛,我可心里都有一本帐。” 他随手写了一张纸条递给曹朝阳道:“按这个地址去找,包你寻到人。” 许一山看着他们两个兴致勃勃找厨师,哭笑不得,也不好插嘴。 等到曹朝阳拿着纸条走了,段焱华才笑眯眯道:“小许啊,我刚才已经吩咐下去了,这只王八就送给你了。你家小琪不正怀着孕吗?需要补补。” 许一山连忙说道:“不用不用,段书记,这东西太补,孕妇吃了反而不好。” 段焱华白他一眼道:“是你懂还是我懂?我可是过来人,还不知道孕妇需要什么营养吗?废话少说了,等下我让人给你送来。” 段焱华要送王八给他,这让许一山感觉有些怪怪的,可是又不知道怪在哪里,总之,心里感觉到很别扭。 “好了,闲话不说了。”段焱华拿出一支烟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扔到一边道:“这东西还是不要沾为好。你看,我又戒掉了。” 许一山竖起大拇指赞道:“书记,你的毅力我是最佩服的。我这个人只要上了头,是没法回头的。比如抽烟这件事,我如果抽上了,肯定是戒不了的。我跟您比,毅力差的可不是一个档次。” 段焱华哈哈大笑,“小许啊,你这个人,其实是个很有想法的人。不过......” 他没往下说了,似乎在想要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表达自己对许一山的看法。 许一山陪着笑脸道:“书记,你尽管说。人不接受批评,是没法上进的。” 段焱华没往下说了,突然改口问道:“听说,胡市长是你同学?” 许一山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讪笑着道:“怎么可能啊?胡市长现在级别最低也是正厅级了吧?我是什么级别?如果是同学,差别能有这么大?” “这好解释嘛,胡市长是燕京空降下来的,级别高,能理解。” “书记,你别听那些人胡说八道,胡市长与我可没一毛钱关系。” “你结婚的时候,胡市长可是亲自来祝贺了。” 许一山笑笑道:“碰巧而已。是因为胡市长的爱人与柳媚熟,柳媚托她来给我祝贺的。” 段焱华警惕地问:“哪个柳媚?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许一山便解释道:“她原来是古山镇中学的音乐老师,参加燕京电视台选秀节目后,被选上了。现在是一个名气不小的明星。” “我们县还出了这样的人物?我都不知道有这样的事。失职啊失职。”段焱华连连叹息道:“县里主管文教卫的人干什么用的?” 许一山微笑道:“这也是偶然的事。” “什么偶然?这是我们地方不负责任。”段焱华一脸正气道:“像这样的人才,我们应该做到早发现,早爱护嘛。” 说完后,话锋一转,好奇地问:“你怎么与这位叫柳媚的姑娘认识了?” 许一山心里一动,本来他就是信口而出说的,目的只是想说清楚胡进与他没任何关系。没料到段焱华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似乎要追根问底。 他将心一横道:“我与她相过亲。” “相亲?”段焱华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揶揄着许一山道:“你看看你,一不留神,失去了一个明星老婆。” 许一山只好随他话而上道:“是啊,可能是缘分没到。” “你对陈晓琪不满意?”段焱华突然问。 “没有啊。”许一山道:“书记,私人的事,我们不聊,行吗?” “行啊。不聊。”段焱华爽快道:“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人家陈晓琪可是最美县花。你可千万别让别人说,她一朵鲜花插在你的牛粪上了啊。” 成功将段焱华的话题从胡进与他的关系上扯开,许一山不觉悄悄舒了口气。 正文 第527章 跨省抓捕 段焱华的最后通牒发出去两天后,虹桥施工工地水电全部断绝。 最绝的是,洪山镇任何一家卖粮油的公司或者店,都拒绝卖食品给工地食堂。就连街上卖小菜的,似乎也接到通知一样,无论工地给多高的价,坚持不卖。 梁氏兄弟桥梁公司只坚持了一天,便陷入了弹尽粮绝的境地。 梁氏兄弟亲自给许一山打来电话,无可奈何叹道:“兄弟,我们只能帮到这里了。没办法了。” 当晚,梁氏兄弟桥梁公司宣布全部撤离洪山镇。 他们走的时候留了一个心思,将所有设计图纸以及施工图纸全部带走,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工地。 等到段焱华反应过来,人家已经回到了总部。 没有图纸和施工进度计划,等同于准备开战了,枪膛里没有子弹一样。 段焱华气得摔了杯子,命令立即与梁氏公司联系,要求他们将所有图纸送回来。 对方只一句话,“要图纸行,工程款项结清楚。” 段焱华大怒,警告对方,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段焱华的警告不是信口吓人,对于一家民营企业,他相信完全可以跨省抓人。 果然,县公安局接到命令,要求立即派人赴梁氏总部抓人。 孟梁被任命为抓捕小组组长。 孟梁将消息透露给许一山时,忧心忡忡道:“兄弟,这件事很麻烦,我担心会出事。” 许一山也没料到梁氏公司会这样做。 在于段焱华沟通无果的时候,他心里已经明白,段焱华对梁氏公司是抱着除之而后快的心理。也就是说,无论梁氏公司怎么妥协,委曲求全,段焱华都不会容忍他们继续承建下去。 梁氏公司撤离势在必行。 施工队撤离项目工地并不奇怪,一般都不会出多大的事。 但梁氏公司将虹桥资料全部卷走,这就是大事了。因为要想将所有资料重新整理出来,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需要非常漫长的时间。 最主要的是梁氏公司已经施工的数据全部掌握在他们手里,而且是独家一份,这是费多大力气都无法复原出来的。 孟梁叹口气道:“老子就是倒霉,我一个监管大队的,怎么安排我去干这件事?” 许一山笑道:“这是领导对你的重视啊。说明老孟你工作能力强。” “去他娘的。”孟梁骂了一句,“老子清楚得很。这是欺侮老子人善良。别人不愿去,就捏我这个软柿子。” 电话聊了几句,许一山突然问他:“老孟,洪山镇的那个洪荒,在你哪里吗?” 孟梁矢口否认道:“没有。这人当初就直接送市看了。” “听说他没事了?” “本来是没事了。但现在好像出现了新情况,市里有位领导人发话了,不能打着保护民营企业家的旗号纵容违法犯罪。所以,他这个案子,复杂着呢。” 许一山哦了一声,得知洪荒暂时还不能全身而退,他稍微有点放心了。 他现在愈来愈感觉到,洪荒的背后有一股非常强大的神秘力量。一个披着人大代表外衣的商人,干着让许多人家破人亡的龌龊坏事,如果不将他这样的人绳之以法,公道何在? 而且,他能预感到,洪荒一旦出来,将会全力来对付自己。 是他将洪荒送了进去,他就是洪荒的首要敌人。 孟梁似乎很不愿意接触关于洪荒的话题,而是反问许一山,这次跨省,他去还是不去? 许一山苦笑道:“老孟,你这问题有点扯啊。我能决定你去不去吗?” “梁氏公司是你通过招标引进来的,现在出了问题,这个屁股就该你来擦。” “拉倒吧!”许一山笑道:“老孟,你别想给我下套。我不会上你的当。但是,我要提醒你的是,现在是法治社会,有什么事都可以通过诉讼途径得以解决。这种暴力行径,我不支持。” 他算是彻底表明了态度。 孟梁道:“就是嘛。我觉得,人家能将公司做得那么大,没点本事能行?他们地方就不会保护他?如果对方针锋相对,强龙能压地头蛇?我觉得,此去,凶多吉少。” 许一山嘴上没说话,心里却觉得县里出此下策荒唐不已。 直到听说市局也安排了人,并且由新上任的市局经侦支队支队长魏浩亲自带队前往抓人,才感觉事态很严重,担心起梁氏兄弟来。 一段时间没有魏浩的消息,再听到他的名字,才知道他已经悄悄回去了市局,成了支队长。 许一山犹豫了好一阵,才决定给梁氏兄弟来个通风报信。 梁氏兄弟显然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但还是非常感谢许一山的提醒。 他们在电话里说道:“你们衡岳市如果能从我这里带走了人,我梁字倒写。放心吧,许兄弟。我们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有了梁氏兄弟的话,许一山还真放下心来。 三天之后,孟梁回来,垂头丧气。 随即,有消息传出来,说茅山这边有人给梁氏兄弟通风报信,让对方有了准备,这才造成孟梁他们出师不利。 这是自家出了叛徒! 这句话是段焱华说的。他在常委会上打发脾气,要求严肃追查透露风声人的责任。像这种吃里扒外的人,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清理出干部队伍。 尽管段焱华没有指名道姓,但大家心里都明白,矛头是指向许一山的。 陈勇在这次会上主动要求发言,他指出段常委的话确实要重视。但是,必须得有证据。如果以莫须有的罪名来迫害自己的同志,这是极不应该的。 段焱华反唇相讥道:“老陈,你是不是觉得心虚啊?” 陈勇冷哼一声道:“我这个人大家都知道,不惹事,可不怕事。谁想给我以及我的家人栽赃陷害,我会拼死一搏。” 会场几乎看得见刀枪剑影。 陈勇的表现异于往常。过去他虽然每次都被要求列席常委会,但他都是以一种摆设的状态出现。 从来没见过他在会上发言,更没就任何一件事表过态。 但这次段焱华要求紧急召开的常委会,陈勇第一次站出来开了口。 许一山根本就不知道常委会上这些动作。他现在每天出了陪陈晓琪练习产前孕妇操,几乎无可事事。 还是孟梁后来告诉他,他们去了梁氏总部后,灰头土脸的被人赶了出来。 赶他们的当然不是梁氏兄弟,而是当地政府。 当地政府站出来为梁氏兄弟撑腰,表明如果衡岳市带走了梁氏公司任何一个人,他们将对衡岳市政府提起起诉。 魏浩在权衡之后,果断放弃抓捕任务,带着人悄悄回来了。 许一山当时就想,如果以后他遇上了这样的事,他该不该学人家一样,硬气地为自己人站台撑腰? 正文 第528章 一口三千块 虹桥工地因为缺乏施工数据而不得不继续停工。 接手施工的市桥梁公司抱怨茅山县办事浮夸。这么大的事,怎么能没有预案?搞得现在被动得要死,进退两难。 张志远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施工队进驻就要开支,每耽搁一天,损失就要多一天。 如果工期拖上一两个月没动静,整个项目必然要赔。 设计图这些都好办,找到原来的设计院,最多请客吃饭就能弄来一套新的。关键一点是施工数据,这牵涉着整个施工进展和施工安全,稍有差池,后果严重。 与梁氏兄弟公司的矛盾陷入了僵局。谁也不愿意妥协让步。 梁氏公司认为,茅山县故意设置施工障碍,人为制造施工困难,是毁约的主要一方,应当赔偿梁氏公司的全部损失。 而茅山县认为,梁氏公司未经同意,擅自撤离施工现场,造成项目不能如期进行。不但茅山县有权拒付相关费用,而且还必须追究梁氏公司因此而造成茅山县的巨大损失。 双方各不相让,僵局便形成了。 上次跨省抓捕失败之后,再没人提这样的手段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诉讼来解决。 可是,诉讼是个艰难而漫长的过程。段焱华和张志远比谁都明白,谁都等不起。 张志远便约了许一山,一起去喝茶。 许一山刚好闲着没事可干,又想知道一些项目进展的情况,便欣然答应。 张志远事先做足了准备,选了一个非常隐秘的茶楼。独自一个人去赴约。 许一山见到他时,只见他一个人坐在茶桌边,正在专心致志地泡着一壶大红袍茶。 他们两人并不陌生,彼此见面便少了尴尬。 张志远客气请许一山入座,亲手倒了一杯红如琥珀的茶递给他,催促他道:“来,尝尝,顶级大红袍。” 许一山对茶的研究不多,平常喝茶也没多少讲究。 小时候家在农村,他习惯喝山泉水。后来读书,他习惯喝凉白开。 到了水利局后,经老董培育,说茶不但能解渴,还能提神,更有杀死癌细胞的特效,才慢慢往开水里放一些茶叶。 时间一长,居然喜欢上了茶水的味道,喝凉白开的习惯才慢慢消除掉。 许一山端详着茶水,赞叹道:“果然好茶。也只有张总你这样的老总,才能喝得起这样的好茶。” 张志远嘿嘿地笑,压低声道:“兄弟,你别笑话我。现在,买高档烟的人,都是自己不抽的。喝高级茶的,有几个是自己掏钱买的?” 许一山笑道:“张总说得很实在,确实如此。” 张志远道:“不瞒你说,今天的这个大红袍,可不是我掏钱买的。要我买,我也买不起。买得起我也舍不得。你知道这一两多少钱吗?” 许一山摇摇头道:“我还真不知道。” 张志远得意地伸出三根手指头晃了晃,“大概这个数。” “三百?” 他摇头。 “三千?” 他继续摇头。 许一山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硬着头皮道:“难道三万一两?” 张志远颔首道:“对,就是这么个价。离谱吧!这可比喝金子还贵吧!” 听说这么高的价格,许一山吓得不敢去尝了。 他讪讪笑道:“按张总这样说,我喝一口,至少就是三五千块?” 张志远大笑道:“再高的价,也还是茶。是茶,就是给人喝的。其实,三十万一斤的茶与三十块一斤的茶,本质上并没多少区别。唯一的区别就在于有人捧啊。” 他抿了一口茶道:“其实,这就好比我们人一样,一个人不管本事有多大,都得有人去捧是不?没人捧,满腹经纶,也只是一泡狗屎。纵有治国救世良方,别人也只当你满嘴胡言。” 许一山淡淡一笑道:“张总,我真服你,从一杯茶,可以联想到做人,不服不行。” 张志远道:“我也只是随口一说。就说今天这茶吧,也不是谁都有资格喝的。古话说,好马配好鞍,好女配好郎。就是这个道理。比如老弟你,茅山县最美县花成了你老婆,这是因为你有这样的本事,才能娶到这样的妻子嘛。” 张志远绕来绕去,就是不提约许一山喝茶的真实目的。 许一山从接到他的电话起,心里就明白张志远约自己喝茶的意图。 既然张志远不主动提,他就没必要去提醒他。 张志远的话题很广泛。从国际聊到国内,从经济聊到政治,偶尔发几句人生感慨。 许一山慢悠悠喝着顶级大红袍,感觉入口果真与普通茶水不一样。不但没有劣质茶叶的涩味,反而入口甘甜,回味悠长。 张志远聊了半天后,才开始慢慢进入正题。 他回忆了衡岳市桥梁公司的前世今生,自豪道:“中部省当时十三个地州市,每个地州市都成立了路桥公司,现在活下来的,而且活得很好的,我们衡岳市桥梁公司是唯一啊。” 许一山不忘拍了一下他的马屁道:“这主要有张总你们这批领导人。” 张志远认真说道:“也不全是我们的功劳,主要还在于大家互相帮忙,互相理解,互相促进。我们桥梁公司这几年是准备上市的,市里对我们上市很重视。或许,我们会成为全市第一家外包上市企业。这可需要老弟你们大力支持啊。” “必须的嘛。”许一山一脸严肃道:“本土企业上市,是对地方形象最好的一张名片。只要我能尽力的,必须尽力。” 张志远闻言,咧嘴笑了。 他凑过来压低声道:“老弟,有你这句话,哥哥我就放心了。现在我这不正遇到了难处了吗?而且我认为,这件事你是唯一的有办法的人。” 许一山这时已经没了退路,话已经说出口了,反悔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他只好硬着头皮道:“张总,有什么事,只要我许一山能办到的,必须办。” “好!爽快!”张志远拍案而起道:“我就喜欢与许老弟你这样的人打交道,直,一根肠子到底。” 不出许一山所料,张志远希望许一山出面,找梁氏兄弟公司拿到施工数据。 许一山为难道:“张总,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我帮不上啊。你想想,上次动用了市里的力量都没拿到数据,凭着我许一山,鬼会鸟我。” 张志远摇摇头道:“别提那事了。我早就说了,哪就是一晕招。老段这人,以为别的地方都像他茅山县一样,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就不想想,一个茅山,放在外面大环境里,算什么?” 无论许一山如何推脱,张志远始终坚持一个想法,请许一山出面协调! 正文 第529章 吴家姑奶奶的相面术 老董坚决反对许一山出面协调,他抱怨道:“许一山,你是个夜壶吧?别人想用的时候拿出来用,不想用了,就把你塞床底下去?” 许一山苦笑道:“老董,你才是夜壶。” 老董分析道:“就算你不是夜壶,你想想看,如果你出面拿回了数据,段焱华会怎么想?这不明摆着你丢他的脸吗?他会容得下你?” 许一山与张志远分手后,约了老董直奔老街小院去见吴家姑奶奶。 他感觉只有在小院里,他的心才会静得下来。 老街小院于他而言,现在就是避世之处。这里没有俗世纷扰,只有人性的光辉在闪耀。 而且,他还有个重要的信息要告诉吴家姑奶奶,他找到了吴家的真实史料。 许一山一直在想,要不要去找梁氏兄弟协商。 虽说梁氏兄弟撤离虹桥工地有一大半是为了他鸣冤叫屈,但现在牵涉到了经济利益,梁氏兄弟未必能听他的。 可是他不去找人协调,这件事就会一直陷在僵局里不可动弹。 僵局不打破,受影响的还是普通老百姓。 可是他去协调了,也如愿拿到了想要的一切资料数据,会不会陷入老董说的,坐实了内外勾结,吃里扒外的事实?这正是他担忧的事。 两个人争执不下,便一起去找吴家姑奶奶寻求办法。 吴家姑奶奶听完两个人的话后,缓缓说道:“我是个对外界一窍不通的老太婆,你们问我,不就是在难为我这个老太婆吗?” 老董赶紧说道:“姑奶奶,我们并没有说一定要您拿出意见。我们就是想知道,您对这件事的看法。” 吴家姑奶奶淡淡笑道:“我能有什么看法哟。我只知道,心里装着老百姓,什么事都可以为。心里只装着自己,做事就得三思。” 吴家姑奶奶的话,让许一山和老董都陷入了沉默。 老董说的没错,张志远请许一山出面协调关系,其实就是一把锋利的双刃剑。 协调成功了,许一山逃不脱被人怀疑里外沟通,要挟茅山县的嫌疑。 协调不成功,许一山会被人诟病没有真本事,一个只会胡来的小镇干部,不可堪当大任。 杜鹃一直陪着姑奶奶没出声,直到看到许一山和老董两个人都垂头丧气了,才笑盈盈道:“算啦,你们这些烦心事不提也罢,我们还是喝桂花酿吧。” 老董摇手不喝了。他尴尬道:“桂花酿就不是我这样的凡人喝的。每次我回去,都会醉得一塌糊涂。我老婆说了,她从没见过我醉得那么厉害,却又奇怪每次醉得厉害反而不吐。” 说完,转头去看许一山,像要求得许一山验证一样道:“老许,你是不是一样?” 许一山微笑道:“老董,我还真没像你这样醉过。” “你没醉?”老董惊讶出声,头摇得拨浪鼓一样,“吹牛吧你,难道你天生异禀,与众不同?” 许一山诚恳道:“老董,你这人就这样,老是不相信人。我是真的没醉,从没醉过。说实话,我还真想找到醉的感觉呢。” 桂花酿采用陈年冰雪混合小院里一株千年桂花树上的桂花酿成,确实是人间极品,世间绝无仅有。 吴家姑奶奶将许一山端详片刻道:“人若想醉,不饮亦醉。许家小哥哥,这么看来,你确实有超乎常人的异禀啊。” 她又仔细看了看许一山的面相,赞道:“不错,天庭宽阔,说明你有容人之量。下巴如鹅蛋,证明你有智慧之灵。双眼有神,能辩忠奸,眉飞入鬓,藏浩然之气。” 杜鹃抿嘴笑道:“奶奶,你啥时会看相算命了?” 吴家姑奶奶温婉一笑道:“人生面相,终生无改。或奸恶,或善良,面相皆可流露。这位许家小哥哥第一次来我小院时,老身便有阳光入室的温暖啊。” 杜鹃不服道:“奶奶,你对他的赞誉太高了吧?” 吴家姑奶奶缓缓摇头道:“终有一天,你会明白奶奶所言不虚。” 老董被吴家姑奶奶这一番话说得云里雾里去了,只觉得眼前的许一山形象瞬间高大了许多一样。 他盯着许一山看,看来看去始终没发现异样,不觉咧嘴一笑道:“老许,你若生在古代,按姑奶奶的说法,你能拜将封侯啊。” 许一山自己被吴家姑奶奶的一番话赞得有些无地自容。 说他是个帅哥,这点他自己都不否认。 按理说,他这个帅哥形象,在大学里应该桃花朵朵开。遗憾的是四年大学读完,他连一个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 这样也是胡进最佩服他的地方。毕竟胡进清楚,追他许一山的女孩子,在他们学校至少可以站满一走廊。 但他许一山那时候不知是情窦未开晚熟还是怎么了,或者他生来就是为了等陈晓琪这朵花的,他的少年郎岁月只终结在陈晓琪身上。 吴家姑奶奶道:“刚才听你二位谈论的事,老身不妨胡言一句,事在人为,上天会眷顾真心付出的人的。” 许一山心领神会,赶紧道谢道:“姑奶奶,您的话,我谨记在心。我知道怎么做了。” 就在许一山准备主动找梁氏兄弟协调,希望他们将数据拿出来的时候,事情又发生了变故。 段焱华得知张志远背后找了许一山喝茶,他居然也主动联系了许一山。 许一山心想,反正自己已经决定出面试一试了,不在乎听听段焱华的想法。 谁知与段焱华一碰面,段焱华却明确告诉他,不希望他从梁氏公司拿到数据。 许一山吃了一惊,连忙问:“段书记,这究竟是为什么?” 段焱华沉着脸道:“有些事,你听后去做就行,不用打听那么多。” 许一山道:“我不知怎么做啊?” “不知就不要做。”段焱华冷冷说道:“这个张志远,我们最好不要与他打交道。如果他不是仗着富书记的影响力,他可以进驻虹桥项目?我这么说吧,黄书记不希望市桥梁公司介入。” 许一山迷惑地摇头。 “听我的,这件事你最好不要插手。”段焱华道:“你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照顾好陈晓琪。” 许一山彻底凌乱了。 段焱华为了拿到数据早日复工,不惜派人远赴梁氏总部威逼对方。可是到了他想出面协调拿数据的时候,他又阻止许一山出面。 这里面究竟藏着多少秘密呢? 正文 第530章 段焱华的一盘棋 张志远一天三个电话催许一山。他的施工队进驻虹桥工地后,由于缺乏施工数据,现在一筹莫展。 许一山不敢说,段焱华逼着他,不让他去协调。是因为黄山书记不希望有富嘉义书记背书的市桥梁公司介入虹桥项目的事实。 他只能搪塞说,正在与对方联系,目前没有实际性进展。 张志远无奈叹道:“老弟,你再不帮我,我就没法支持下去了。那么多人闲着,我耗不起。” 许一山脱口而出道:“张总,不如先撤离,等可以施工的时候再进场不迟。” 张志远想了好一会才说道:“看来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张志远算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他在虹桥项目上没沾到一分钱的光,反而因为慌忙进驻而损失了一大笔的钱。 张志远前脚刚离开,段焱华就将许一山叫了去,要求他不惜一切代价拿到虹桥各种数据。他暗示许一山,必要的时候,可以采取金元外交的办法。 段焱华的意思一听就明白,他想用一笔钱去收买梁氏兄弟当中的弟弟。 他神秘兮兮地告诉许一山,“你按我说的去做,一定会有效果。这梁氏兄弟公司名义上是家族企业,其实真正掌握实权的是大哥,作为弟弟的一方,这些年一直遭受当哥的压迫,早就心怀不满,兄弟感情不合,由来已久。而且据说那家伙贪财好色,欠了一屁股赌债。” 许一山狐疑地问:“段书记,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出面,买通弟弟,拿到数据?” 段焱华点点头道:“现在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也是最好的办法。” 许一山没有表态,他在权衡段焱华的话真实性到底有多高。 以他对梁氏兄弟弟弟的了解,确实存在段焱华说的这些特征。 要不,中了标的他怎么可能因为被人设局而吓得屁滚尿流,连项目都不敢做就落荒而逃。 许一山试探着问:“段书记,梁氏公司撤走了,市桥梁公司也撤走了。现在就算拿到了施工资料,项目由哪家单位来承建?” 段焱华摆摆手道:“这些你不用管,自有安排。”说完,感觉意犹未尽,补充一句道:“你只要把这件事办好了,县里对你的情况会有新的考虑。” 许一山嘿嘿一笑道:“官复原职?” 段焱华没表态,但强调说:“至少在处理方面会作非常大的一个调整。” 许一山怎么会相信他的鬼话?他与段焱华已经打了将近两年的交道,彻底认清了他的为人。 段焱华属于典型的实用机会主义者。需要你时,恨不得将头递给你做凳坐。不需要你时,会毫不犹豫将你一脚踩进泥塘深处。 特别像许一山这种后起之秀,他从内心会生出一种恐惧的心理。担心许一山这类人后来居上,毁灭他光芒四射的前途。 他在政治这个大染缸中又学会了左右逢源。黄山于他而言,等同于再生父母,识马伯乐。因此,他敢于公开承认自己认了黄山为干爹。 明知道黄山与市委富嘉义书记之间有罅隙,他嘴上一直强调做人要懂得根本,不可趋炎附势。背地却处处对人说,他最佩服的人就是市委富嘉义书记。 因此,在梁氏兄弟公司被迫离开茅山后,他第一时间将消息透露给张志远,表达出希望张志远进驻项目工地的愿望。 他非常清楚,自己这样做,等于就是明明白白告诉了富嘉义,他一刻都没敢忘记富嘉义书记是自己最崇拜的人。毕竟,富嘉义书记为了虹桥项目,不惜放下身段主动找过许一山。 如今,张志远撤离虹桥工地,不能抹杀他对张志远的照顾。相反,富嘉义书记会认为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段焱华的这番操作下来,简直如谜一样,令人眼花缭乱。 只有他自己明白,他这一番操作的真正意图,为的就是将项目工程最终交还到黄大岭手上去。 试想招标公司黯然离场,本地影响最大,且有市委一把手站台的公司都只能望洋兴叹。试问谁还那么不知趣会来染指虹桥项目? 段焱华不谓没费尽心机。到现在,最大的障碍,不懂人情世故的许一山已经被拿下,项目成了一块鸡肋没人敢接手。 此时,黄大岭进来就顺理成章了。 黄大岭进来承接项目,就带有很浓厚的擦屁股的意思了,项目顺利完工,黄大岭以及他的公司,就成了洪山镇乃至茅山县的功臣。 万事俱备,只待东风。只要许一山拿回来资料数据,一切主动权就完全掌握在他手上了。 到时候,许一山想调皮,大棒伺候——为什么你能拿到施工数据? 段焱华这边打着如意算盘,只等许一山上钩去拿回数据。 而许一山却暗自留了个心眼,他表示尽量去想办法协调,争取按段书记的想法,出一支奇兵去瓦解梁氏兄弟。 段焱华听到许一山愿意去办了,当即高兴表示,办事需要用钱的话,许一山可以直接找财政所的老李,不用请示他,想动用多少都行。 许一山当即感激道:“段书记,你能够信任我,就是对我最大的鼓励。” 从段焱华办公室出来,迎面碰到曹朝阳。 曹朝阳看四周无人,压低声道:“你又回来干嘛?” 许一山笑道:“段书记有请,我敢不来?” 草朝阳嘀咕了一声,“又准备搞什么幺蛾子?现在洪山怨声载道,都在骂我们政府养了一群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许一山低声道:“该骂。” 曹朝阳白他一眼,哼道:“好像你没份一样的,你难道不是政府的一员?” 许一山道:“我也该骂。” 曹朝阳去请示段焱华,说是云雾山村来了人,要求镇里派一名镇干部去村里蹲点扶贫。 县里在全市经济工作会议结束后,立下了旅游兴县的规划后,附带将上头安排下来的扶贫计划安排了下去。 洪山镇原本是不承认在扶贫范围内的。按段焱华的表述,洪山镇就不存在有需要扶贫的地方。 但扶贫是个整体规划,洪山镇不能标新立异。何况,扶贫这事,做得最多的就是雪中送炭。实在没有扶贫对象,锦上添花未必不可。 于是,便将云雾山村规划为洪山镇唯一的扶贫村。 现在的问题是全县这项工作在年后已经全面展开了。各扶贫点都派驻了扶贫干部,而云雾山村迟迟没安排镇干部下去蹲点。 云雾山村有点等不住了,主动上门来要求派人。 曹朝阳看着好像无所事事的许一山,突发奇想道:“小许,你现在不正好没具体工作吗?不如去云雾山村蹲点扶贫啊。” 正文 第531章 又起冲突 许一山对曹朝阳的提议不置可否,淡淡一笑婉拒,“老曹,我现在还在自我检讨过程中。” 说完,一溜烟跑了。 虹桥工地一个月时间不到,走马灯似的换施工单位,让外界的群众直呼看不懂。 其实,早在洪山镇出台拆迁政策时,有识之士就预言,梁氏兄弟的公司呆不长久。结果换了本土企业市桥梁公司,也是一枪未放就卷了铺盖走人。 这一连串的变化让许多人都明白了过来,虹桥项目工程将再次易主。 果然,在许一山与段焱华谈过话后的第三天,一支施工队伍浩浩荡荡开进了洪山镇。 由于现在重建总指挥是段焱华,总指挥只对县委负责,因此,没人知道这支施工队从何而来,承建的条件内容又是什么。 许一山虽然口头答应去找梁氏兄弟协商拿数据,内心却十分抗拒。 现在数据没到手,施工队伍已经进来了。他想,这会不会又像张志远的公司一样,落得个鸡飞蛋打的结局? 然而,许一山的想法太天真了。 新施工队伍进来的第二天,虹桥工地便响起了机器轰鸣。这预告着工地复工了。 许一山听说复工了,心里无比焦急。 没有施工数据,前后工程衔接不一致,很容易酿成重大质量事故。 他顾不得多想,直接赶去工地想要一探究竟。 如果施工队盲目施工,他会不顾一切要阻止。 到了工地,迎面碰到一群人过来。 黄大岭被一群人簇拥在中间,正在春风得意地指点江山。 许一山顿时明白,虹桥项目落进了黄大岭的手里。 他迈开大步迎过去,喊了一声道:“黄老板,你怎么在这?” 黄大岭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我还想问你,你怎么在这?许一山,你不是被撤了总指挥的职了吗?你还来工地干嘛?施工重地,闲人免入啊。” 许一山冷冷道:“我是闲人,黄老板你是什么人?” 黄大岭大笑道:“我当然是老板。”他回转身,指着身后一片热火朝天的工地得意道:“看清楚了吧?这片工地都是我的。你说,你我究竟谁是闲人?” “我不与你聊这些,我就问你,黄老板,你们现在施工,有施工数据吗?” 黄大岭不屑道:“要什么数据啊?再说这是我公司的事,许一山,这轮不到你来过问吧?” “我当然要过问。”许一山淡淡说道:“因为牵涉到大桥安全,人人都有责任了解。” 黄大岭鼻子里又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准备扬长而去。 许一山见他要走,赶紧堵住他的去路道:“黄老板,我不反对你接手承建虹桥工程,但你必须要在规范之内施工。如果你没有施工数据,我要求你立即停工,以免出现错误。” 黄大岭眉头一皱,嘀咕道:“许一山,你不觉得你在多管闲事吗?” 许一山心一横道:“对,我就是要多管闲事。” 黄大岭反而笑了,凑到他跟前问道:“许一山,我问你,是你领导段焱华,还是段焱华领导你?” “当然是段书记领导我。” “既然你还明白这个道理,哪我不妨告诉你,有事你去问你们领导。当然,我还得提醒你一句,为了安全,请不要随意进入施工重地。” 这句话彻底堵住了许一山的嘴。 黄大岭说得很有道理,按照组织原则,下级必须无条件服从上级。 你许一山有意见,有想法,有建议,可以去找上级汇报思想,不能违背上级的命令。 “行。”许一山爽快答应道:“这件事我会向段书记汇报。不过,在汇报之前,你还是要先停工。” “如果我不停呢?” 许一山冷冷看他一眼道:“你信不信我拉闸断你的电?” 黄大岭气得哼哼出声,“许一山,你试试。” “试试就试试。”许一山毫不示弱,转身就直奔工地电闸箱。 虹桥工地的情况,再没人比他许一山还要熟悉的了。 他从梁氏兄弟公司进驻的第一天起,基本就没离开过工地半步。哪里是作业区,哪里是生活区,水源在哪?电箱设在哪,他心里明镜一样的倍儿清。 黄大岭一急,挥手喊道:“给我拦住他。” 于是,一群人蜂拥跟了过来,将许一山一下团团围住。 黄大岭高一脚底一脚跟过来,满腔怒火道:“许一山,你别以为有人给你撑腰,别人就会怕你。老子警告你,别惹翻老子,老子急了,天王爷都不怕。” 他的双眼逼视着许一山,眼光阴冷而残酷。 他长着龅牙的嘴,因激动而微微哆嗦,一张脸因此而变得扭曲不堪,似乎有一口就吞掉许一山的模样。 许一山的眼光与他一接触,不觉心里一寒。 黄大岭是个残暴的人,正如他自己所说,犯起浑来老天爷都不惧。他过去的历史尽管被刻意掩盖,许一山还是或多或少知道他过去犯下的令人发指的事。 他心里一动,知道强斗,显然自己吃亏。 黄大岭身边至少有十几个人,这里面还不包含他随时随刻带在身边的两个保镖。 动起手来,许一山自知无多大胜算。 他只能妥协。 他解释道:“黄老板,我是为你好,真的。如果你没有施工数据,最好不要急于动工,那样会造成严重后果。” 他的这句话已经暗示自己软了下来。 黄大岭似乎没有与他说话的欲望了,指着工地大门道:“请吧,不送。” 许一山几乎是垂头丧气离开虹桥工地的。 但他转念一想,既然你段焱华胆大包天,出了事就该你段焱华承担全部责任。 什么需要数据啊,一切都是假象。 他突然有被段焱华玩弄了一把的感觉,心里窝着一股邪火,暗暗想,老子懒得管这摊烂事。 既然彻底不想管,就得远避,做一次懦夫。 他心头浮现出杜鹃的模样。杜鹃一直在请求他帮忙寻找她故去爷爷的遗骨,这不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离开茅山县? 在他心里,杜鹃爷爷遗骨的事已经有了着落。 这还得感谢老吴,没有老吴的帮助,他哪里会知道茅山县还有这样一段被尘封的历史。 正文 第532章 吴家渊源 老吴能从浩若烟海的历史文献里找出来吴家的历史轨迹,可谓费尽了心思。 或许因为老吴也是吴姓,天生对吴氏一脉有着敏感的情结。因此,他在受到许一山的委托后,花了几天时间,将一卷尘封的历史画像展现在了许一山面前。 让许一山吃惊的是,吴家姑奶奶目前所居的老街,原来整一条街都属于老吴家的祖业。 吴家姑奶奶的父亲是一位豁达体面的商人,他是茅山历史上第一个将茅山茶油带到外面世界的人。 茅山油茶,自古皆有。 传说明朝时期,茅山来一县令。见茅山百姓半年皆无油下锅,顿起怜悯之心。于老家引来油茶树,普栽房前屋后。 三年后,茶树结子。县令亲自示范摘子榨油。从此,茅山茶油一直流传至今。 到吴家姑奶奶父亲时代,茅山茶油已有盛名。 先姑且将吴家姑奶奶之父,尊称为吴大商人。 吴家姑奶奶父亲原本是贩卖南盐商户。其时,吴大商人的盐号是茅山唯一卖盐之所。 那时运输南盐,并无车马,纯靠人力挑夫挑脚。往返一趟,需一月之久。 路上饮食,都采用随身带货。吴大商人喜随挑夫一道上路,与挑夫混在一堆,亲自挑担走货。 某日,一群人宿在湘粤交界之处。吴大商人拿出随挑而来的茶油下锅炒菜,香味当即飘满一座县城。 闻香而至的当地人将吴大商人团团围住,求问吴大商人食用何油?其香有蚀骨之力,其色宛若琥珀? 有人尝过此油炒出来的菜之后,惊为珍馐。当即愿意出重金求购。 吴大商人头脑灵活,当即嗅出商机。便将挑夫带转回去茅山,再来时,已经是人人一挑茅山新榨茶油。 一炮响后,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茅山茶油从此走出茅山,成为富贵人家才敢享用的人间富贵油。 三年过后,吴家便赚下了千万财富。于是斥资在茅山城里建了一条吴街。也就是今天的老街。 许一山闻听老街与茅山茶油居然扯上了关系,不觉多留了一个心眼。 吴家家业,当时在茅山城里数一数二,是一家以生产、销售茶油为主的家庭作坊。据说,当时茅山城里,有将近一半的人是吴家的长工或者短工。 吴家人仁心宅厚,从不亏待下人。因此赢得了吴大善人的美誉。 适逢战乱,举国皆兵。茅山地处偏僻,并不热衷国事纷乱。 吴大善人站出来振臂一呼,“凡当兵吃粮者,家中若无男丁,皆有吴家赡养。若抗战身故,吴家按人头,每人五百大洋。” 茅山人都感吴大善人诚实可靠,纷纷将子弟送去当兵。 吴大善人安排大儿子领兵五千,配齐当时最好的武器枪械,投奔抗战一线。 三年下来,茅山出去的五千壮士死伤过半。却也创造出了无数战斗经典,一度被誉为王牌军队。 吴家大儿作战英勇,身先士卒,被提拔为少将师长。 无论茅山子弟在何处牺牲,吴师长都会派人将骨灰送回茅山安葬。 吴大商人也践言,但凡接到丧报,必率全城百姓出城三里迎接英魂归来。事后,依言抚恤,决不落空。 再后来,老吴提供的史料就开始变得语焉不详。 寥寥数语,简单描述了吴少将最后一战,饮弹自尽。 至于尸骨所存何处,一概没提。 但点破了最后一战之地,却在千里之外。 老吴说到此处,不禁泪光闪动,扼腕叹息道:“想不到我吴家还有这种铁血勇士。可惜站错了队,落得失败名裂之痛。今日想起,何尝又不是历史开的一个大玩笑。” 许一山明白老吴话里意思,心里莫免泛上来一丝悲凉。 其实历史这事,往往都是胜王败寇,何曾有真面目示人。 许一山道:“老吴,你说,现在我们去找,还能找到当年战场遗迹吗?” 老吴想了想说道:“应该能。毕竟,这才过去多少年啊?不到百年吧。” 说完,他警惕地问:“你要去找?想干什么?” 许一山缓缓一笑道:“什么都不干,就是想去凭吊一下。” 老吴愈发疑惑,“你凭吊谁?凭吊吴家少将,还是当年牺牲的人?” “都一样。”许一山道:“我不管谁正义,放在当时的情况,估计谁也说不清谁是正义之举。” 老吴沉吟一番道:“去看看也好。有时候,不亲自踩在历史的土壤上,就没法感受历史传递过来的庄严。” 辞别老吴,许一山独自去了一趟老街小院。 等他将这段往事说出来给杜鹃听完,杜鹃早已泣不成声。 倒是吴家姑奶奶,一直端坐着不出声,她看上去平静至极,却让许一山感受到她平静外表下掩盖不住内心的惊涛骇浪。 杜鹃抹着泪道:“许哥哥,我想去爷爷牺牲的地方看一看。” 许一山道:“你先别急,我来安排。” 杜鹃道:“我一刻都不想等。我奶奶还在遥远的海外等着与我爷爷重逢呢。” 许一山安慰她道:“杜鹃,现在不比过去了。很多人已经开始正视历史了。所以,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地方,就不怕有困难和阻力。这样吧,我准备一下,三天之后我们出发。” 杜鹃闻言,高兴不已,当即给海外的父亲通了电话。 杜鹃父亲听闻许一山找到了他爹生前最后的下落,隔着千里泣不成声道:“许先生,我代表我们吴家所有人后人,感谢你的大恩。” 许一山听得想哭,但他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低声道:“吴先生,您放心,我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找到令尊的遗骨。” 挂了电话,才发现吴家姑奶奶已经泪流满面。 吴家一老一少两个女人,紧紧依偎在你一起,凝视着许一山道:“许先生,你让我们吴家要怎么谢你呢。” 许一山苦笑道:“这有什么好谢我的啊?其实,这都是历史造成的错误。希望在我们这一代都能正视历史,还历史一个清白。至少让那些为民族尊严与命运牺牲自己的先辈们能安心长眠。” 吴家姑奶奶轻轻吐出一口气道:“老身心愿又了一桩。再了一桩,我也该走了。” 杜鹃抱住姑奶奶笑道:“姑奶奶,你现在想走我也不让你走。我都还没结婚呢。” 吴家姑奶奶笑眯眯道:“好啊,我就等着小杜鹃你结婚。你快给我找个孙女婿回来啊。” 杜鹃红了脸道:“姑奶奶,我找不到呀。” 吴家姑奶奶摇摇头道:“我家杜鹃,天生丽质,聪慧过人,岂是俗人能娶的?能当我吴家孙女婿的人,必须是人中龙凤,世间豪杰。” 杜鹃撇撇嘴道:“我倒要看看,谁是人中龙凤,世间豪杰。” 她的眼光掠过许一山的面庞, 嘴角浮起一丝不易琢磨的笑容。 正文 第533章 恩怨情仇七十年 都说,怀孕的女人最脆弱。 即便如陈晓琪这般超凡脱俗的女人,在即将步入母亲台阶的时候,精神也变得脆弱不堪,疑神疑鬼起来。 她不知道从哪得知了许一山经常去老街小院的事,堵在门口质问许一山,“你什么时候认识她们的?你不知道她们不是普通人家吗?” 许一山没有告诉她,自己是老董介绍认识的。只是狐疑地问:“她们怎么就不是普通人家了?” 陈晓琪哼了一声道:“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许一山,吴家的事,你最好不要惹火上身。” 许一山愈发疑惑了,陈晓琪一提起吴家,似乎如临大敌一般,难道她知道一些什么秘密? 他笑嘻嘻道:“老婆,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我行得端坐得正,心里无私天地宽。” 陈晓琪便瞪他一眼道:“许一山,吴家国外回来的小姑娘漂亮吧?” 许一山心里一动,反问她道:“你认识杜鹃?” “听吧,叫得多亲热啊。还杜鹃杜鹃的,心里痒了吧。”陈晓琪酸溜溜哼道:“许一山,有些人你高攀不起,有些事你必须远离。” 许一山逗着她道:“老婆,你还别说。我这个人命里注定就喜欢高攀。你看你和我,我要不高攀,能娶到你?” “滚蛋。”陈晓琪笑骂一句,“少在我面前油嘴滑舌。总之一句话,你现在给我好好的老实呆在家里,别到处去惹事。明白吗?” 许一山便不做声了,从她身边挤了过去,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木然地盯着墙上的一幅油画出神。 陈晓琪过来,紧挨着他坐下,一只手去将他的脸扭过来对着自己,道:“你现在不想看我了,看烦了是不是?” 许一山挤出笑容道:“我哪里会看烦啊,我都恨不得时时刻刻盯着你看呢。老婆,我就在想一个问题,尘封的历史,会有吹净掩盖尘埃的一天吗?” 陈晓琪缓缓叹口气,低声说道:“有很多事,不是你能做到的。许一山,我不想大富大贵,只想平平淡淡过日子,你就不能答应我吗?” 许一山抚摸着她的手臂,柔声道:“能。老婆,我听你的,我们过平平淡淡的日子。” 陈晓琪的人生态度似乎有了非常的转变。过去,她对没有人生追求的许一山很是不高兴。认为他终究是乡下人出身,心里永远都刻着强烈的小农意识。 一个男人,一辈子没有追求的目标,是很被女人看不起的。 通常,像许一山这种靠自身拼搏,从乡下走出来的孩子,人生最大的目标就是能过上城里人的生活。他们并没有太多的追求目标,小富即安,甚至只要有个稳定的生活环境,在他们看来已经是人生极致了。 而陈晓琪显然不同。 她出生就在干部之家,从小就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家里迎来送往的人,非富即贵。 人站的高度和角度不一样,注定眼界和视角有着天差地别。 在陈晓琪的人生境界里,有钱不代表成功,只有被万人仰慕才算得上人生赢家。而这种仰慕,必须是高居庙堂,位极人臣的人才配拥有。 然而,这一切都随着陈晓琪的怀孕的彻底掉了个头。 许一山开始追求人生极致目标,而陈晓琪却甘心情愿过普通平凡人的生活了。 陈晓琪给许一山讲了一个故事,许一山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故事,不禁浮想联翩。 七十年前,茅山出了一桩轰动衡岳地区的大事。 当年的贫农协会会长黄达,带领一帮穷人,突然将茅山县城的吴家团团围住。 他们揪出躲在家里的吴大善人,押去大街上游街,呼喊着口号,将吴大善人用梭镖捅死在河滩上。 黄达杀吴大善人,谁都以为是愤怒的贫民对腐朽贪婪的土豪地主的革命。没有人会想到,黄达杀吴大善人,是因为吴大善人一家反抗黄达要强娶他们家最小的女儿——吴秀玲。 其时的茅山县,革命的怒火已经席卷了一切。以黄达为首的一帮人,每天热火朝天干的一件事,就是将过去的土豪绅士式的人家,连根拔起。轻则挖地三尺,清算剥削所得。重则全家株连,以人民的名义,剥夺其生命。 这一段历史,几乎毁灭了历史文明。 天地在一夜之间翻了一个个儿,人人都变得狂热而且残暴起来了。 作为茅山的风云人物黄达,他以残暴和冷血无情著称。以至于在那一段岁月里,所有如黄大善人这样的人,听到他的名字,浑身都会筛糠一样的颤抖。 黄达未成为贫农协会会长的时候,还只是一个游荡在茅山街头的小混混。命运的突然改变,让他发现原来世界还可以以自己的想法推倒重来。 当年的茅山城里,吴大善人家小女儿吴秀玲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不但姿色绝美,而且知书识礼。琴棋书画,无所不通。 当时流传最广的一句话,若能博得吴大美人一笑,此生无憾。 黄达看中的女人,就是吴大美人。 他径直上了吴家的门,开门见山要求吴家将吴秀玲嫁给他,他可保他们一家无忧无虞。 但他的想法,遭到了吴家上下一致回绝。 恼羞成怒的黄达,便发动和指挥了对吴大善人的斗争,最终要了吴大善人的命,逼着吴家家破人亡。 许一山听完,感叹道:“那时候的人,人性都泯灭了。” 陈晓琪摇着头道:“时代再烂,也不会泯灭人性。只要心里有善良,人性就会放出光彩。” 许一山看了一眼陈晓琪,欣喜说道:“老婆,你说的话还很有哲理啊。” 陈晓琪哼了一声,“别以为你的学历比我高,你就什么都比我厉害。真正的知识,不是课本上能学到手的,而是需要在社会上历练、积累、沉淀与升华。许一山,你少在我面前玩优越感。” 许一山嘿嘿地笑,试探着问道:“你说的这个黄达,是谁家的先人?” “你猜。” 许一山想了想道:“不会是他吧?” “恰恰就是。”陈晓琪轻轻叹口气道:“其实,我是接触过吴家人的。说真的,我非常仰慕她老人家的人生态度。这一辈子不嫁,也不与外界接触。你知道吗?她已经有将近五十年没踏出过老街半步了。” “吴家姑奶奶?” “对。我们叫她秀玲老人。” 许一山哦了一声,伸手揽过陈晓琪的肩膀,贴在她耳边低声道:“老婆,你愿意看到一个老人终生心愿不了?” 陈晓琪缓缓道:“我是担心你接触过多,会被人猜忌。” “又是他?” 陈晓琪轻轻嗯了一声。 正文 第534章 到底谁挖坑 陈晓琪的猜疑,让许一山暂时断了与杜鹃去寻找他爷爷遗骨的念头。 而且陈晓琪已经差不多说明白了,老街吴家与茅山县正当红的黄家,居然存在七十年的恩怨。 七十年前的黄达,正是现在黄山的父亲。 黄达当年将吴家踩倒弄残之后,也彻底将茅山茶油出山之路堵死了。从此茅山茶油再没走出去过,反倒让隔壁的长宁县在茶油界混了个风生水起。 有班不能上,无事一身轻。 一连闲了两个星期的许一山,感觉浑身都像有虫子在爬一样,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这时,袁珊瑚的电话来了。 袁珊瑚在许一山的撮合下,正式与孙武达成了合作协议。 袁珊瑚出任马来西亚油脂公司驻国内办事处主任,全权负责该企业在国内的产品开发、销售和投资。 孙武成了投资人。不再负责具体的工作,只负责给钱。 袁珊瑚来电话邀请许一山参加她的经销商见面会,这让许一山感到非常吃惊。她手里都没产品,要经销商干嘛? 等见到了面,提出心里的想法,没想到引来袁珊瑚一顿肆无忌惮的大笑。 “许哥,你落伍了。”袁珊瑚笑道:“现在产品销售靠的都是渠道。没有渠道,再好的产品都没法卖出去。而且销售是未雨绸缪的事。如果等到产品落地再来组织渠道,黄花菜都会凉了。” 许一山不解道:“没有产品,你让经销商卖什么?” “卖概念啊。”袁珊瑚指着桌上堆着的一堆茶油道:“我现在只需给他们样品,重要的是把卖点卖出去。等到产品上市,就能顺水顺风了。” 许一山想起她办养殖场时,谈好的一批猪被猪贩子压价几乎破产,如今她终于想明白了过来,商业这东西,真正的价值不在产品上,而在概念上。 袁珊瑚的概念是——茅山茶油,克癌良友! 让许一山意外的是,袁珊瑚请他参加经销商大会,目的就是问他要一块地建厂房。 孙武一个劲对许一山笑,道:“许老弟,我现在不给你说,你有什么想法直接与袁总说。我拿不住你,她能拿住你。” 许一山道:“谁都拿不住我。老孙,你别想打小平原主意。” 孙武根本不理他,笑眯眯道:“我不打,有人打。” 经销商会结束后,袁珊瑚凭着几个茶油样品,就收获了近千吨订单。这让许一山吃惊不小。 他没料到袁珊瑚居然是个营销天才,只是当初她自己养猪,遇到猪贩子卡脖子却一筹莫展。那时候许一山一度以为她只是个干实事而不懂营销的姑娘,万万没想到她在孙武这里搞得风生水起。 有了订单就得有货供,许一山估计,千吨茶油,就是将茅山县家家户户油坛子刮净,也凑不满这个数。 袁珊瑚到交货时期,拿什么给经销商? 袁珊瑚事先估计也没料到会有这么多订单,她拿着订单数据表不但没有惊喜,反而忧心忡忡起来了。 虽然出师有捷,若是后继无力,她就会将自己玩死。 三个人看着走得空空荡荡的会场,孙武赞叹道:“这恐怕是茅山县历史上最大的一次产品订购会。袁总创造了一个奇迹啊。” 袁珊瑚苦笑道:“六个月交货时间,这可是一个难题。” 许一山大吃一惊,赶紧问:“你是说,这一千吨的订单,六个月就得到经销商手里?” 袁珊瑚道:“是。” 许一山生气道:“你这不是挖坑给自己跳啊?你告诉我,六个月时间,你去哪找千吨茶油来?” 袁珊瑚不但不急了,反而笑嘻嘻道:“要跳也是你跳。” 许一山惊异问:“怎么会是我跳?” “你刚才在经销商大会上说了什么,心里还记得吧?” 许一山心里一跳。蓦地想起自己一到会场时,袁珊瑚便塞给了他一份发言稿,请他在会上发言。 当时他也没多想,照着发言稿一路读了下去。虽然在读的过程中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但也没多想。 “你代表的是茅山县委县政府发的言。”袁珊瑚笑吟吟道:“你给经销商保证的。” 许一山脑袋轰地一响,顿时愣住了。 他呼地起身,恼怒道:“你们两个挖坑让我跳啊。” 孙武嘿嘿地笑,道:“没错,我就是想拉你下水。老弟,你还在里面混个屁啊,要钱没钱,要权没权。气还没受够啊。我与袁总商量过了,你来掌舵,我们跟着你跑。” 许一山冷笑道:“你们的意思,我辞职与你们一道做生意?” “不,办实业。”孙武笑道:“当年人家鲁先生都可以弃医从文,你难道就不可以走实业救国的道路?” 许一山一下没反应过来,狐疑地问:“哪个鲁先生?” “鲁迅先生啊。”孙武得意地笑道:“只要你答应来掌舵,什么都是你说了算。” 许一山想也没想道:“不可能。” “哪你就等着往坑里跳。”袁珊瑚认真说道:“现在建厂房肯定是来不及,原材料也没那么充足。你说吧,这事要怎么解决?” “你们......”许一山气得说不出来话来,却又拿他们无可奈何。 他不得不担心这件事的严重后果。 经销商爽快交了定金,就等着拿货。到时没货,人家会不会告他们诈骗? 因此,当务之急,凑足千吨茶油,成为重中之重。 许一山想到这一层,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严肃地看着他们两个,一字一顿道:“你们真听我的?” 孙武和袁珊瑚不约而同点头。 “行。”许一山将牙一咬道:“我先申明,我与你们不是生意伙伴,也不是事业朋友。我仅仅只以普通朋友的身份介入这件事。你们若是答应我的条件,这件事我来协调善后。若有半点不同意,对不起,我们没一点关系。” 孙武眼巴巴地看着他道:“兄弟,你说。我都答应。” 许一山沉吟片刻道:“现在两手准备。第一,迅速上马油脂基地建设项目。其次,安排专人负责千吨茶油收购。第三,邀请茶油代言人。一句话,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孙武道:“我都答应。但是,油脂基地选址还没确定下来,怎么上马?” 许一山眉头一皱道:“有个现成的地方就可以用。我考察过了,非常适合建油脂基地。你就不要打小平原主意了。” 孙武好奇地问:“老弟准备将基地建在哪?” 许一山指着袁珊瑚道:“养猪场。” 养猪场被段焱华夷为平地后,如今满目疮痍躺在哪里。 许一山已经了解到,袁珊瑚与当地签了三十年租约。也就是说,那块地目前还在租期内。 只是当时袁珊瑚考虑到养猪事业不宜与人居环境接触太近,因此地方相对偏僻一些。 孙武担心的正是这个原因。 许一山道:“别看那里偏僻,三年之内,我要让它变成一座新城出来。” 正文 第535章 资本与原则 彭毕听完许一山的汇报后,舒了口气道:“许一山,你这是为茅山人民办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从当初严华来茅山投资,到现在孙武认亲回来主事。外商投资油脂基地项目一直悬而未决。 一年前,时任长宁县常务副县长的彭毕,为了拉拢严华去长宁投资,不惜造假,留下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黄山书记为了项目落地,居然不顾儿子的想法,毅然重用许一山。 到最后,投资项目依旧吊在半空,成了谁都想吃,却无法吃到嘴的美食。 如今,尘埃终于落地。许一山汇报说,外商已经正式确定,投资项目立即进入征地建厂的程序。 外商投资征地,消息风一样席卷茅山县上空。 在得知项目落地原袁珊瑚的养猪场,许多人大跌眼镜,大骂许一山没眼光,没格局,怎么能将这样的项目放在人烟荒芜的荒山野岭? 茅山县委连夜召开紧急常委会,研究决定项目落地及推进计划。 许一山第三次被邀列席会议。 会议由彭毕主持,他在分析项目落地后带给茅山的经济改变格局时,眼光扫了大家一眼道:“就目前而言,这个项目不但是茅山县迄今为止最大的项目,在整个衡岳地区,可能也排在前几位。” 彭毕的依据是,投资方为表示投资决心,光是保证金,就给茅山财政局打进来了一个亿的资金。 书记黄山也很高兴,毕竟项目在他任上落地,遗憾算是消除了。 彭毕发言过后,邀请许一山具体作汇报。 现在茅山县常委对许一山一点都不陌生了。这小子就像一匹黑马,总是在无声无息的时候杀出来。而且他往往一杀出来,就能带给大家意想不到的惊喜。 这一两年里他就像一条滚塘的草鱼一样,扰得大家心神不宁。 炸桥,找援助,引外资,搞旅游开发,每一件事看似平常,可是在座的任何一位领导,谁能做到他这种地步? 每一件事都在要成功的时候,必定都会杀出来一股不可挡的力量,让他黯然离场。 可是,却从没见他因此而抱怨,失去信心,垂头丧气。 他就像一头愈战愈勇的狮子一样,每一次咆哮,都足以震撼人心。 许一山谈了三个方面的问题。 第一,请求县委县政府支持企业征地,排除干扰,营造一个良好的投资环境。 第二,因为企业上马之后,需要大批工人。因此,请求县里安排劳动单位,做好就业工人的培训工作。在培训期间,由企业支付培训工人的基本工资和培训费。但前提是,培训工人必须与就业单位签订至少五年以上的就业合同。 而且,首期培训人数不低于一千人。 第三,油脂基地项目至少要安排常委一级的领导负责对接各项工作。 黄山在他发言后不动声色问他:“小许,你说首期培训人员要上千人,这个数字你是怎么来的?还有,培训期间的这些承诺,你能做主?” 许一山嘿嘿笑道:“我不能做主。” 黄山面色一沉,“你不能做主,就不能说。” “黄书记,我不能做主,但有人能做主啊。只是他不能进到会上来说话,所以他委托我这么汇报。” 黄山颔首道:“如果是这样,茅山富裕劳动力的就业问题算是解决了。” 许一山微笑着道:“黄书记,项目一旦运作起来,可能我们茅山的劳动力还不能满足需要,到时,可能会有相当多的外地人来我们茅山打工。” 黄山哈哈大笑起来,道:“按你的这种说法,不用几年,我们就能与沿海地区相媲美了啊。” 许一山认真道:“沿海地区只不过是占了政策的便利。真要发展起来,未必就可以压住我们内地。” 黄山总结道:“一山同志的汇报,相信诸位都清楚了啊。县委将坚决支持项目在我们茅山落地。各项工作都要有条不紊展开。请大家记住一条,除了原则,一切皆可让步。” 黄山顿了一下,眼光落在段焱华身上,“焱华同志,你现在是招商局局长,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段焱华从开会到现在,一直没说过话。 这与他平常在会上的表现大为不同。 原来任何一次常委会,无论是谢飞在任上,还是如今彭毕在任上,会上除了书记黄山发言,其他发言时间几乎都被他一个人包了。 说白一点,段焱华的强势在于,没别人说话的余地。 茅山干部队伍里流传着这样的一个说法,段焱华是未来的茅山大当家。 其实,在十一个常委当中,他是排名最后的一位。但是,他的风头却能盖住其他所有常委,甚至连县长谢飞和彭毕,都不得不让他三分。 黄山突然征求段焱华的意见,让许一山的心陡然提了起来。 果然,段焱华一开口,就让他感到了一丝寒意。 他先是喝了一口茶,让茶水在嘴里囫囵转了一圈后咽下去。然后抬起头,眼光逐一从各位常委脸上扫过去,不紧不慢道:“这个项目,有待研究。” 许一山一急,脱口而出道:“还研究,黄花菜就会凉了。” 段焱华闻言,凌厉的目光射在他的身上,眉头一皱道:“许一山,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你的汇报工作已经结束,可以离开了。” 许一山一愣,他没料到段焱华会当着这么多常委的面,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直接下了逐客令。 此言一出,居然没人站出来替许一山说话。 黄山打着圆场道:“焱华,你谈你的意见。一山同志今天列席会议。” 段焱华便冷哼了一声道:“我个人意见是,项目固然重要,但他们也太没将县委县政府放在眼里了。仗着有几个钱,就可以胡来吗?难道资本就能左右我们党和政府了?” “同志们啊,请你们认清形势,不要被资本蒙住了双眼。” 这顶帽子突然落下,顿时将许一山砸晕了。 按照规矩,孙武投资,首先要接触的就是招商局。 在与招商局谈妥条件后,由招商局再向向县委县政府汇报,以决定能否接受投资或者其他相关意见。 这是流程,也是规矩。 坏了这个规矩,就是没将县委县政府放在眼里。 孙武恰恰绕开的就是他段焱华掌控的招商局,这也是最令段焱华不能接受的一个事实。 “资本是发展的前提,这个道理我懂。但是,在资本与原则的关系上,我坚持原则放在第一。绝不能让资本腐朽和蒙蔽我们的眼睛。”段焱华说完后,又环顾一眼常委们,淡淡说道:“我的意见说完了。” 会议室瞬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正文 第536章 他要求见市长 茅山县关于油脂基地落户项目因段焱华提出的不同意见而暂时搁置起来。 项目搁置,许一山比谁都急。 反观孙武,他倒悠闲自在,一天到晚跟在袁珊瑚的屁股后面四处考察。 孙武不急,在于他与彭毕有个赌约。 如果茅山县在一个月之内不能办妥项目落地手续,他将项目转移去长宁县。 彭毕深知孙武一旦与长宁县达成合作意向,以他在长宁县工作的经验来看,势必无可挽回。 许一山急,急在千吨茶油合同上。 且不论茶油质量,单是数量,就像一块千斤巨石,牢牢压在他的胸口。 茅山有茶油,数量也不少。但一下要归拢千吨,难度还是相当大。 而且,即便手里有油,包装、质量检测等,也是一项浩大的工程。 他责怪袁珊瑚做事太激进,把事情弄得骑虎难下。 袁珊瑚却认真解释,她这样做,就是倒逼他许一山,你自己看着办,办好办坏,全凭你许一山一句话。 许一山心里明白,尽管合同是袁珊瑚他们签的,但袁珊瑚拉上茅山县做了背书。如果出现问题,名誉受损的不仅仅是袁珊瑚,而是茅山县。 许一山最不愿意的就是茅山县形象有任何问题的损坏。 彭毕将许一山叫去他的办公室,没任何多余的客套,径直问许一山,下步有什么打算? 许一山苦笑道:“彭县长,情况摆在哪里,县里意见不统一,项目就没法落地。” 彭毕沉吟一会,抬起头说道:“这个情况确实有点麻烦。不过,还是得让思想统一起来。焱华同志的意见有一定的道理,这是我太过于心急,事先没上会沟通。这样,我想请你出个面,约约胡市长。” “胡市长?”许一山暗暗吃惊。彭毕突然提出让他出面约胡进,难道他知道他与胡进的关系? “对,约胡市长。”彭毕肯定道:“我要向胡市长汇报。” 许一山讪讪笑道:“彭县长,我怎么约胡市长啊?这可有难度。” 彭毕扫了他一眼,淡淡说道:“许一山,你在我面前就不必遮掩了。胡市长与你是什么关系,别人不清楚,我不会不知道。” 许一山没作声,心里却在盘算,要不要将自己与胡进的关系和盘托出来。 彭毕见他不说话,暗示他道:“知道县里要处理你的具体意见为什么悬而未决吗?如果上面没有人打招呼,一个虹桥工程事故就可以让你不得翻身。” 许一山一愣,想起这段时间的变故,心里不觉犹豫起来。 虽说虹桥事故与他并无直接干系,但毕竟他是工程总指挥。工程上任何一点问题,若是被人有意放大,他都得承担责任。 事实上他被摘掉总指挥的帽子后,县里再没给予他任何具体的处理意见,只是将他闲置起来放在一边。 难道这里面胡进为他说了话? “希望你能理解一下我的苦衷。”彭毕诚恳说道:“现在想办一件事太难,特别在一个受人排挤的环境里。” 彭毕居然说出这种话来,让许一山吃惊不小。 在许一山的印象里,彭毕是少有的强势人物之一。 他在长宁任职时,以一个常务副县长的身份,就能掌控整个长宁县。据说,在长宁,书记与县长可能没人知道,但没人不知道他彭毕。 强势的人,体现在办事的强势上。 彭毕初来茅山时,他继续沿袭他的强势风格。比如,他甚至连接待介绍他的县常委会议都没参加时,就宣布要在两个月时间内走遍茅山23个乡镇的计划。 他大刀阔斧,意气风发,准备在茅山掀起一股改革的浪潮,却在遭遇无数次无声抵抗后,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他以一己之力,根本无法改变茅山的现状。 彭毕抱怨道:“我们当中的一些同志,就害怕别人工作能力比他强。这是心胸狭隘的表现,是带有浓重官僚主义作风的倾向。说句中肯的话,这些同志已经严重阻碍了社会发展的步伐。我需要上级领导的支持,必要的时候,清理这些拦路的障碍。” 许一山听得心惊肉跳,彭毕这样的话,不等于是在直接向段焱华宣战了吗? “当然,你若是真心想茅山好,你就该站出来,勇敢与这些人和事作斗争。” 许一山赶紧道:“彭县长,我人微言轻。” “给你一个舞台,你能唱出一台精彩的大戏。”彭毕含笑道:“许一山,不要以为我彭毕不会识人,也不要以为我彭毕是个小鸡肚肠嫉妒他人的人。是人,都会犯错误,也会有糊涂的时候。但只要我们心里装着老百姓,我想,个人的一点小问题是应该可以忽视的。你说是不是?” 许一山连连点头道:“对。彭县长说到我心底去了。”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所谓道貌岸然的形容,眼前的彭毕应该恰如其分。 一想起他与杨柳在小别墅里幽会,他的心里便会无端涌上来一丝厌恶。 他说这番话,不就是在为自己开脱吗?什么个人小问题可以忽视,这不是明摆着将道德放在地上碾压吗? 在许一山看来,一个人不管他心里装着谁,理想有多么宏伟,目的有多么光辉。只要在私欲上迈出一步,这人就不算是个纯粹的人。 一个人可以没有理想,可以没有抱负,甚至可以没有善良,但绝对不能没有品德。 一个失去品德的人,就不配称作一个真正的人。 可是在这个世界里,有几个人能将品德视为生命一样的珍惜呢? 彭毕对油脂基地项目志在必得,段焱华在这时候跳出来,等于给了他一个闷棍。 一个已经征得他同意的项目,居然遭到段焱华以规矩不合的理由被阻扰,这让他心里很愤怒。 可是在茅山这个圈子里,尽管他身为县长,影响力却远低段焱华。 从常委们的态度上就能看出来,段焱华不可小觑。 “小许,你尽快安排一下。”彭毕诚恳说道:“我不希望一件造福于民的好事,被一部分人破坏掉。” 许一山叹口气,委婉道:“彭县长,我试试。有消息,我再给你汇报。” 彭毕含笑颔首,轻声道:“你也做好准备,挑一挑重担吧。” 正文 第537章 要不要给面子 彭毕请许一山出面约请市长,这个举动很异常。 按照常规,他作为衡岳市下属的县长,见市长是很容易的一件事。完全不需要许一山从中撮合。 老董在听许一山说了这件事之后,将许一山从头到脚看了好几遍,突然笑道:“老许,你牛X了啊,连县长都请你办事了。” 许一山苦笑道:“别废话。老董,你分析分析,这究竟是什么原因?” “什么原因?”老董冷笑几声道:“你是真看不出来?这不就是拜码头吗?” “拜码头?”许一山咀嚼着这句话,犹疑地问:“这又不是走江湖,拜什么码头?” 老董大笑道:“官场不就是江湖吗?你不要以为江湖就是耍猴卖艺,地摊卖大力丸。你那同学,可是空降来衡岳市的。但凡空降的人,谁的背景不是雄厚的?要是能抱住这一棵大树,又何愁以后不顺水顺风啊?” 许一山道:“你说的是胡进?” “不,胡市长。”老董正色道:“老许,以后你也给我少大大咧咧,特别在领导面前,领导是需要威信的,什么同学、朋友,甚至亲戚,都不能影响他保持威信。” 许一山道:“老子才不吃那一套,他官做得再大,我又不求他。” “你求不求是另外一回事,但你必须尊重他。这就是在维护他的威信。” 许一山笑了笑道:“还是红将军杀玉将军的故事。” 许一山这一句玩笑话,说的是在茅山民间流传的一个笑话。 传说古时候有两个放牛娃,关系好得胜过亲兄弟。他们放牛的时候在山上挖个土坑烧红薯与芋头吃。 后来,两人中间有个人发了迹,当了将军。 当了将军的人不想让别人知道他过去的事,要知道在古时候,人都讲究出身的。出身不好,本事再大,照样遭人白眼和闲话。 一个发了迹,另一个就去投奔他。 可是他一介草民,哪有机会见到将军?只要他一到将军辕门口,马上就会被乱棍打出来。 将军也知道小伙伴来找他了,可是他担心小伙伴说出来过去那段不堪的往事,便装作不认识他。 某日,将军外出。他的小伙伴守在辕门口,见他出来,便不顾阻拦,冲上去大喊,“将军,你还记得当年我与你大战红将军与玉将军的事吗?” 将军大喜,招手叫过他去,道:“哪能不记得,当年我们兄弟凭一己之力,奋力斩杀红将军与玉将军。这等小事,以后无须再提。” 老董道:“你想,当年若是他说我们在山头烤红薯和芋头吃,他还能留有命在?” 许一山迟疑道:“你的意思,以后我若见着胡进,都得毕恭毕敬了?” “那是必须的。换作你在他的位子上,想法也一样。” 许一山哼了一声道:“看来,这当官当得可以连感情都不要。” 老董摇着头道:“其实,人与人之间,哪有什么真正的感情?都是利益。就拿某请你约见同学这事来看。人家并不是真正需要你来约。他只是想传递一个信号,看,我对你的人照顾得多好!” “他只是想通过这件事,将你与你同学以及他绑在一起而已。” 许一山听得有点云里雾里,他从来就不去想这么复杂的人际关系。比如胡进空降衡岳市当市长,换了别人,早就成了胡进的座上客。 可是到了他许一山这里,胡进来了衡岳市半年之久,他连他的门朝哪个方向开都不知道。 “那你说,我约还是不约?” “当然约。”老董分析道:“你约了见面,侧面也证实了一个说法,你许一山不是个无根无靠的人,让别人对你也心怀忌惮。” “别人忌惮我是好事吗?”许一山不满说道:“老董,我可不愿做个没人亲近的人。” “屁!”老董瞪了他一眼道:“你想走的更远,站得更高,你就要拿一副铠甲把自己包围起来。这就是威信与尊严。一个太平易近人的人,是得不到别人尊敬的。这就是人性的劣根性,越是高不可攀的,他们越景仰。越是将他们当作亲人朋友的,他们越不重视。” “草!”许一山笑骂了一句:“老董,你不从政,真是可惜了人才。” 老董嘿嘿笑道:“谁说我不从政啊,我不是没找到合适的一棵大树吗?不过,你许一山要是能长成大树,我靠着你也行啊。” 在老董的怂恿下,许一山终于下定了给彭毕约见胡进的决心。 胡进接到他的电话,知道他的来意后,只说了一句:“来我这里,当面说。” 衡岳市政府与市委不在一起办公。 单从办公大楼外表看,政府大楼要比市委大楼威武雄壮不少。 市委大楼许一山去过,富嘉义书记约见他的时候,他一脚踏进办公大楼时,心里就想,这与基层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啊。 等他到了政府大楼时,人生观再一次得到了改写。 政府大楼里永远都是繁忙的,人来人往,却都悄然无声。 许一山在楼下登记时刚报了名字,立即就有一个领导模样的人过来,客气地请许一山随他上楼。 胡进坐在高大的椅子上,看着许一山推门而入,立即起身道:“老许,你还记得我这个兄弟啊?” 许一山本想笑话几句,话没出口,想起老董的嘱咐,赶紧正襟危坐。 胡进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惊异地问:“老许,你装什么装?你他妈一个破小镇长,在我这里装什么大尾巴狼?” 许一山一下没忍住,嘿地一声笑了,道:“这是别人教我的,你是大领导,我要维护你的威信。” 胡进一愣,笑骂道:“谁他妈胡说八道,什么威信不威信的?老子一天到晚装得累死人,还不能与兄弟开开心了?如果连你都装,老子还有什么乐趣。” 胡进一口一个“他妈”,一个“老子”,根本不在乎语言形象。这与他们在大学时几无区别。 许一山不禁一乐,顿时将老董的告诫抛之九霄云外了。 他打量着胡进的办公室,羡慕不已的赞叹道:“真大,真豪华。” 胡进手一摆道:“废话少说。这不是我要求的,我一来就是这样布置的。我对这些没有要求,既然安排了,总不能浪费不用。” 许一山道:“到底官大一级压死人,话都不让人说。” “少来这套。”胡进笑道:“你说说,你来,是帮人当说客的吧?这个彭毕,要见我自己来就是,为什么要绕个弯子?” 许一山摇着头道:“我要知道,还约个毛线。” 胡进似笑非笑道:“这个面子,我要不要给你呢?” 正文 第538章 领导面前的彭毕 彭毕得知许一山已经约好了胡市长,只等他从省里开完会回来就见面,顿时高兴得直夸许一山办事稳。 其实,许一山对胡进接不接受约见不抱希望。而且他内心倒希望胡进拒绝他的要求。 但胡进在考虑之后说,这个约,必须接受。 胡进答应约见,让许一山多少有些失望。 心里想,看来胡进下到地方以后,也抗拒不了迎来送往的俗套。 时间过去几天后,许一山突然接到胡进的电话,让他晚上与彭毕一起去市里见他。 按胡进的说法,这是见面纯粹属于私人间的聚会。他一见面就立了规矩,不谈工作,不聊感情。 许一山心里想,既不谈工作,也不聊感情,见面做什么? 彭毕却赞同胡进的要求,客气道:“对对,私人聚会,我们听胡市长的指示就对了。” 从年龄上看,三个人当中,彭毕年长。他至少比许一山和胡进要大上十岁。 在级别上,胡进又比彭毕大上两级。 作为地市级的市长,胡进已经进入正厅,算得上是高干。 而彭毕,在地方上,级别确实不低,正处级。可是却还属于基层干部,并未进入高级干部的圈子里。 见面的地点选在胡进下榻的林荫假日酒店。 林荫假日酒店是市委市政府定点接待酒店。民营性质。酒店五星级,是目前衡岳市最高档的酒店。 胡进是外地空降来的干部,在住宅尚未完全准备好的情况下,通常都下榻在酒店里。 本来市里是有领导住房的,是一个单独的物业小区,叫市委家属院。 家属院里高楼不多,小别墅却不少。 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都集中住在小区里。由于胡进的家属没有随他来,他一个人占着一座别墅也不太合适。因此胡进就选择住在酒店。 胡进定了一个包厢,许一山和彭毕赶到时,胡进早已在包厢里等着他们了。 许一山上次接受了老董的开导后,不像过去见到胡进表现得那么大大咧咧。而是客客气气,恭恭敬敬,谦逊有礼。 彭毕本来跟在许一山后面,推门看见胡进后,他赶紧抢上几步,双手紧紧握了胡进的手,满脸堆笑道:“胡市长,您好。” 胡进淡淡一笑,示意他们入座,他回头招呼服务员,可以上菜了。 未等彭毕开口,胡进先表态道:“彭县长,老许,这顿饭我来请,你们谁都不可以买单。” 许一山没表示任何意见,在他看来,吃他胡进喝他胡进都是理所当然。谁让他有钱,又是市里大领导。让他请吃顿饭,还吃不穷他。 彭毕却客气说道:“哪能让领导买单?这顿饭我来买单。” 胡进也没表示反对,只是笑了笑。 菜一上来,许一山便觉得大开了眼界。 虽然三个人,菜却没少点。而且很多菜看起来就像一件件精美的艺术品,令人不好意思下筷子。 许一山过去很少见到这么豪华的饭菜,很多菜他连名字都叫不上来。 菜一上齐,胡进便招呼他们两个动手开吃。 彭毕愣了一下,小声问:“胡市长不喝一杯吗?” 胡进抱歉道:“对不起哦,我不喝酒。” 胡进不喝,彭毕想喝也不好张嘴了。 许一山明白彭毕的意思,便笑嘻嘻道:“这么多好菜,不下酒就浪费了。领导,你不喝,我和彭县长都不敢喝啊。现在又是下班的时候,喝点酒不算违规吧?” 彭毕立即接过去话说道:“是啊,胡市长您不带个头,我们......”。 胡进一愣,摆摆手道:“你们随意就好。想喝就喝,我这里没有规矩的。一切以开心为主。” 彭毕便暗示许一山去车里拿了酒来,却不是茅台,也不是其他名贵的酒,而是茅山县最常见的稻谷烧。 这下让胡进有些意外了。他盯着酒瓶子看了好一会,饶有兴趣地问:“这什么酒啊,市面上没见着有卖的啊。” 彭毕便介绍道:“胡市长,这是我们茅山县最有名的稻谷烧,纯粮食酿造,酒精度数高。我这里是头曲,纯度最高的好酒。” 胡进哦了一声,随口问道:“这比茅台要好?” 彭毕认真道:“若论名气,肯定比不上茅台。价格更是不敢望其项背。不过,这酒好在价格便宜,喝了也不上头。我打算,今后我们茅山县的公务接待,一律上这个酒。物美价廉啊。” 胡进又哦了一声,道:“你就不担心客人嫌弃?” 彭毕礼貌一笑道:“嫌弃也没办法。我们茅山县可不是地主老财,每一分钱都是纳税人的血汗钱。我们作为政府干部,岂可将纳税人的钱花在吃吃喝喝,贪图享受上啊。” 胡进赞许点头,主动要求他也尝一口。 在彭毕嘴里被吹得天花乱坠的稻谷烧,许一山知根知底。 所谓稻谷烧,其实就是将稻谷煮熟后,摊在竹席上晾干,然后掺入药引子让其发酵。待到一定程度,便将稻谷置入木质甑桶。桶上置一大铁锅,锅里装满冷水。 甑桶加热后,桶内稻谷蒸汽便往上升腾,遇到铁锅冷水,便凝结成水,从桶内流出来,即为酒。 此酒气味浓郁,味道辛辣,入口就像喝了刀子一样,顺着喉咙一直划到肚子里。是寻常百姓家喜闻乐见的一种待客之物。 出生在乡下的许一山是亲眼见过酿酒的。他不但知晓稻谷烧的熬制方法,还知道乡下每家每户最爱酿的糯米黄酒。 这种连乡镇干部都不屑的稻谷烧,到了彭毕的嘴里,恍如甘霖一样让他赞美不休。 彭毕赞美完酒,马上就将话题转移到许一山身上,认真道:“一山同志就像这稻谷烧一样,外表不被人认同,但品质却是好品质。” 许一山倏地一下红了脸。别人当着胡进的面赞美他,让他感觉到无地自容。 毕竟,胡进对他知根知底,他许一山是什么路上的人,胡进比熟悉自己掌纹还要清楚。 彭毕的赞美,让许一山尴尬不已。他赶紧拦住彭毕的话道:“彭县长,我除了做点实事,并不像您的那样好。” 彭毕深深看他一眼道:“你好不好,我心里有数。今天当着胡市长的面,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许一山小声提醒他道:“不是不谈工作吗?” 彭毕正色道:“这不算工作,只是我们之间私自的交流心得。一山啊,我们县里的情况你现在也看到了,要想不拖全市的后腿,我们就要壮士断臂啊。” 许一山吃了一惊道:“彭县长,还要壮士断臂啊?什么事那么严重呢?” 正文 第539章 彭毕举荐许一山 说好的只是私人聚会,不谈工作与感情,但话题一深入,还是绕到了工作上。 彭毕说话的水平很高,绕了一大个圈子之后,连许一山都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了。他想动段焱华,而且刻不容缓。 胡进不动声色,认真倾听彭毕的汇报。 彭毕关于段焱华的情况,总结成了三点。 一是此人好大喜功,刚愎自用,以常委身份,霸占话语权,造成班子不团结。 二是此人思想不纯,拉帮结派,搞团团伙伙。 三是此人存在严重的经济问题。 彭毕总结的三条,许一山听了后,心里想,应该再加上一条——生活作风腐化。 胡进面无表情,他放下筷子缓缓道:“对待自己的同志,我们一定要慎重。绝对不可以捕风捉影。有些同志工作作风确实粗暴了一些,但并不等于初衷是错误的。彭县长,你的意见,应该通过正当途径反映。组织上不会不重视。” 这一席话,看似随意,却落得很重。 胡进这是在责怪彭毕背后告状的行径吗? 许一山暗自想,胡进的话不无道理。你彭毕对段焱华有意见,完全可以通过向组织反映的途径去解决,他怎么绕一个圈子在胡进面前倾诉呢? 当然,彭毕反映的三个方面的问题,至少有两个问题许一山心有同感。 比如说段焱华刚愎自用这一条,在洪山爆发洪水的时候就可见一斑。当时情况那么危机,段焱华却坚决反对许一山疏散群众,爆破虹桥疏通水道的意见。 如果不是许一山凭着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劲头和决心,今天的洪山镇可能也就在那场大洪水里毁了。 至于段焱华霸占话语权,拉帮结派的说法,许一山倒没太多的感受。毕竟,从与段焱华接触开始,他与他始终保持着一段看不见的距离。 彭毕如果不是被逼急了,应该不会冒着被人猜疑的心理主动找胡进私下汇报。 他作为外来的干部坐上了茅山县县长交椅,从而打破了茅山县默认的格局。 在段焱华的计划里,原县长谢飞升任茅山县委书记后,作为常委的他,顺理成章要往前走一步。 这一步的跨度有多大,他心里是有计划的。他的计划是接手谢飞成为茅山新县长,如果计划受阻,至少也得成为常务副县长。 因为黄山无论是高升还是退二线,他都必须在茅山县安排一个能与新书记抗衡的人。而他段焱华是最好的人选。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长宁县常务副县长彭毕调任茅山县县长,彻底打乱了段焱华的美好计划。 于是,彭毕就成了段焱华最不可容忍的人。 在段焱华看来,是彭毕抢走了本该属于他的县长位子。 因此,彭毕从上任至今,在茅山的境遇与当初的谢飞相比,并没有比谢飞过得开心。 按彭毕的说法,段焱华霸占话语权,也就是暗示他在县常委会上的地位很尴尬,甚至比不得一个段焱华的态度和意见。 他们是谁都容不下对方的人。段焱华因为有黄山撑腰,即便贵为县长,名列茅山二把手的彭毕也拿他毫无办法。 许一山不会知道,在茅山县的内部。彭段之争已经要露出水面了。 真正激化他们之间矛盾的事,是彭毕上云雾山村的事。 段焱华觉得全县23个乡镇,你彭毕要检查工作也好,视察也好,那么多地方你不去,为何偏偏要选择去云雾山村? 云雾山村是洪山镇底下的一个行政村,也是段焱华最不愿意提起的一个村。 在洪山镇处处都是高歌猛进,一副经济发达,百姓安居乐业的盛世图画下,云雾山村就像是贴在一具美丽身体上的一块膏药,令人极不舒服。 彭毕第一站就选在云雾山村,这对段焱华来说,是故意在揭他的伤疤。 他认为彭毕是故意让他难堪,打压和毁灭他的形象。 毕竟,洪山镇是茅山县最拿得出手的一个成功之镇。彭毕揭开这道伤疤,无非就是在暗讽他段焱华浮华虚假。 而且,彭毕当着云雾山人都面,许诺要尽快打通他们的出山之路,这与段焱华的执政理念又是一个尖锐的冲突。 要知道从段焱华上任洪山镇开始,他坚决推行的易地搬迁政策,在云雾山村遭到了坚决的抵制,至今都无法落实下去。 这件事直接触发了段焱华的抗拒心理。由此,两人的矛盾便对立起来,且不可调和。 胡进在沉吟一会后,试探性地问彭毕,“彭县长,你有什么好建议?” 彭毕为难笑道:“胡市长,您是领导,您指挥我怎么走,我就坚决怎么走。” 胡进笑道:“话不能这么说。我认为,领导班子的团结是非常重要的。如果我们班子都不团结了,还怎么有心思去为人民服务?你们茅山的情况,看起来很复杂嘛。” 彭毕苦笑了一下道:“其实,每个地方的情况都差不多。只要上级领导看到问题所在,适当做些调整,很快就能形成一个新的局面。各项工作的推进就会迅速。我个人认为,如果把精力都放在人事的斗争上了,是很不利于工作的。” 胡进嗯了一声,突然问彭毕,“彭县长,你说局实话,你是想让段焱华同志留在茅山县,还是想让他挪一挪位子?” 这句话问得很尖锐,也很实际。 彭毕任何一个回答,都可能影响到结局的走向。 果然,彭毕迟疑起来了,他犹豫好一会,欲言又止。 胡进面带微笑,鼓励他道:“彭县长,你尽管说出你的想法,没事的,这不是在探讨嘛?” 彭毕便鼓足勇气道:“我认为,对于段焱华同志的问题,至少应该从县常委序列里退出来。但是,可以让段焱华同志升格为副县长。” 许一山心里暗自一惊,彭毕这一招太厉害了。让段焱华退出常委序列,这不是明摆着降了他一级吗? 别小看常委头衔。戴上这个帽子,就是县领导。脱了这个帽子,哪怕给他一个副县长的头衔,实际地位却一目了然。 彭毕此举,意在剥夺段焱华的话语权。 他突然将头转向许一山,微微一颔首道:“我建议,许一山同志可以接任洪山镇党委书记一职。” 胡进笑笑道:“你们县里的干部调整,市里是不能插手的。” 胡进也去看许一山,笑眯眯问:“许一山同志,你有信心当这个书记吗?” 许一山反应很快,赶紧摇手道:“我不行。” 彭毕认真道:“有什么不行的?一山同志,这是历史给你的重任啊。” 胡进没让话题再继续下去了,他起身道:“你们都去休息吧,我也该休息了。” 正文 第540章 兄弟情深 胡进果断结束谈话,起身离去。 彭毕与许一山也只得起身离开。 彭毕家属在市区,晚上回家休息,第二天才回茅山去。 许一山没地方可去,正想着要不要连夜回茅山,突然接到胡进电话,让他回转身去林荫酒店。 胡进坐在沙发上,看着许一山推门进来,劈面一句话道:“以后,你与这个彭毕,尽量少接触。” 许一山嘿嘿笑道:“老胡,你想多了。我与他能有多少接触?倒是你,以后他找你的机会可能会多起来。” “你知道就好。老许,我们兄弟好说话,他这个人,很阴。你得小心他。” 许一山不屑地笑道:“老子怕个毛线,大不了老子不干了。” 胡进笑骂道:“滚蛋吧你,在我面前一口一个老子叫着,你知道我是谁吗?没一点尊重啊。” 许一山笑嘻嘻道:“胡大老爷,是我不对,我怎么能在胡大老爷面前狂妄呢。” 胡进嘿地乐了,道:“老许,老子就是喜欢你这种狗屁人生态度。说吧,想不想动动?” “动啥?” “屁股动动啊。”胡进一本正经说道:“你没听见彭毕的话啊,让你接任洪山镇书记,敢不敢?” 许一山脱口而出道:“我有什么不敢的?你就是给我个茅山县县委书记干,你看我敢不敢干。” 胡进竖起一根大拇指赞道:“不错,还是当年的许一山。” 两个人热烈聊着天,这种日子,已经过去了十年。 那时候胡进在第一学期住校后,第二年就在外面租了房子搬了出去。 当时能在外面租房子住的学生少之又少,一来学校不允许,二来,租房子是笔巨大的开支。这对出身农村的许一山来说,想都不敢去想。 因此,胡进租房子让许一山羡慕不已。 胡进从来不邀请任何人去他租的房子玩,许一山是个例外。 许一山记得,每当嘴馋的时候,他便会去胡进的租房。 胡进租房里有永远吃不完的零食,最令许一山念念不忘的是,在胡进的租房里,他能吃到很多这辈子闻所未闻的各种水果。 每次去,胡进都会留他住下,两个男人滚在一张床上,各自畅想着未来。 许一山那时最大的愿望就是毕业后找到一个好工作,多赚钱。大妹许秀为了他抛了学业跟着爹许赤脚去继承家业,他要让自己的努力去补偿大妹许秀。 不过,胡进从来不谈他的打算。每当许一山问他,毕业后准备怎么办时,胡进总是淡淡一笑,“车到山前必有路”。 这句话曾经让许一山很愤怒,他指责老胡人生没有规划,这种没有规划的人生就是走一步算一步,是对不起父母辛勤培养自己的初衷的。 很快,时间不知不觉到了深夜。 胡进留许一山住下。许一山打量着房间道:“一张床,你让我睡哪?” 胡进笑道:“原来我们不也是滚在一张床上睡?” 许一山道:“今非昔比啊。过去我们是两光棍,天可当被,地可当床。现在你是市长,人中龙凤了。我许一山也是有老婆搂的人了,怎么还能与你共一张床?” 胡进笑道:“你不愿与我睡一张床,要么你睡沙发,我睡床。要么我睡沙发,你睡床,随你选。” 许一山想了想道:“都不行,为了不让别人说我不欺辱你,我们石头剪刀布,谁赢谁睡床。” 胡进欣然答应,两人一声喊,许一山出了石头,胡进出了剪刀。 剪刀怎么能剪掉石头?胡进输,愿赌服输,胡进只能去睡客厅的沙发。 躺在胡进松软的床上,许一山怎么也无法合眼。 他不是在想自己鸠占鹊巢占了胡进的床,胡进能留他住下,他能提议石头剪刀布定输赢,这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友谊是无比纯洁的。 他与他,不会因为身份、地位而心怀隔阂。 他睡不着的原因是脑海里始终盘旋着胡进的一句话,动动屁股! 他与胡进之间的约法三章在胡进亲临他的婚礼之后就变得荡然无存。 但他还是有意识地与胡进保持着距离。如果不是这次彭毕相邀,他不敢确定自己什么时候才会主动来找胡进。 虽然说,洪山镇书记的任命是茅山县自己的事,但如果他插手,势必会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也就是说,如果是他胡进要安排许一山坐洪山镇书记的位子,没有什么力量能够阻挡这个结局。 可是,段焱华一旦失去洪山镇书记的位子,他的县常委的头衔就将不保。 通常,无论是县、市,甚至是省委常委,其常委人员的构成当中,必然有一位是影响最大地方政府的主官。 比如茅山县,23个乡镇当中,洪山镇党委书记是唯一能够成为常委的人。 衡岳市的市委常委当中,衡岳地区最大的县的县委书记,就是市委常委。以此类推,直到最高层,都是这样的一个格局。 失去常委头衔,段焱华能接受? 若是段焱华反抗,茅山县必将会有一场血雨腥风。 他突然明白过来,彭毕此举,意在他要利用他许一山去狙击段焱华。 现在谁都知道许一山也是个有背景的人,至于这个背景能不能靠得住,没人去多想。 胡进亲自参加许一山的婚礼,其实就是在向外界传递了一种信号——他们是朋友。至少是熟人。 这也是段焱华几次想将许一山置于死地,最后却高悬不决的原因。因为黄山警告过他几次——投鼠忌器。在情况不明的条件下,切忌玩火。 但一旦出现许一山去抢他的位子,很难保证段焱华不会孤注一掷。 尽管许一山不会想到段焱华会使出什么手段来,但他能够肯定,段焱华的报复计划一旦开启,必定惨烈无比。 客厅外传来胡进均匀的呼吸声,他已经进入了梦乡。 许一山蹑手蹑脚下床,他在胡进睡觉的沙发前的茶几上留下一张纸条:我不做书记!但我需要一把宝剑。 出了林荫酒店的门,迎面吹来一股凉爽的风。 天边已经露出一线鱼肚皮的白,沉沉黑夜就要过去,黎明即将到来。 街上,勤劳的环卫工人已经在打扫喧嚣了一个晚上的街道,他们要让每一个醒来的人,睁开眼便看到一个崭新的今天。 洒水车响着音乐从他面前缓缓驶过,喷洒出来的水溅湿了他的裤脚。 他掏出电话,开始给陈晓琪打。 正文 第541章 大义灭亲 茅山县的领导层面的格局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彭毕在会上第一次拍了桌子,严厉批评了段焱华。 事情还得从虹桥工地说起。 黄大岭接手虹桥工地后,一直拖着没开工。 县里为此很着急,彭毕亲自去了工地,催促黄大岭尽快开始施工,确保国庆献礼。 县长亲临,纵然黄大岭眼里没谁,但表面功夫还得做。毕竟他就一民间人士,在领导面前屁都不是。 虹桥工地不开工,当然是因为施工数据的原因。即便如黄大岭天不怕地不怕,他还是得担心万一施工未达到要求的标准,工程验收不过关,桥未通行便可能报废。 若是出现那样的结果,损失惨重倒在其次,追究起责任来,段焱华责无旁贷。 让彭毕爆发愤怒的原因不仅仅是虹桥施工迟迟没有展开,而是黄大岭将他的施工队拉去了小平原,开始对小平原动手脚。 此时正是水稻抽穗杨花的季节,近千亩的碧绿水稻田连成一片,蔚为壮观。 黄大岭在这一片水稻田的中央围起来一片地,大约有十几亩。 挖机将这一片的水稻全部挖了,四周用铁丝网圈了起来,堆满了施工器材。 这挖出来的一片,就像一块令人恶心的疮疤一样,赤裸裸地暴露在一片碧绿当中。 彭毕站在防洪大堤上,一眼就看到了这一块疮疤,于是问身边的黄大岭,“哪是什么?” 黄大岭解释道:“哦,彭县长说的是仓库啊。我们工地上地方有限,没法堆那么多机器与建材,所以我与当地谈好了,租了他们的这个地方放器材。” “工地放不下?”彭毕紧皱了眉头,狐疑地问:“就算要租地放器材,也没必要搞那么远,中间还隔着一片水稻田吧?” 黄大岭便懒得解释了,干脆挑明了说:“这是段书记安排的,我不太清楚。” 彭毕二话没说,当即掉头回了县里。 当晚,县常委会就在县里召开了。 会上,彭毕直接发难,要求段焱华解释虹桥施工方占用稻田堆放建筑材料的事。 段焱华轻描淡写道:“我还以为天塌下来了呢。就这么一个小事,犯的着请全体常委来开会?”他扫视一眼会议室,郑重其事道:“各位,今年大家的任务都很重,如果我们把时间都浪费在文山会海里,这是对群众的不尊重啊。” 彭毕忍住怒气道:“焱华同志,先不要发表无关本次会议的话题。” 段焱华不以为然道:“彭县长,相对于你的这个话题,我觉得我的话题更重要。今年是茅山县经济改革的新一个年头,县委在年初就制定了全年的经济任务。我们今年倡导的旅游兴县,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进展。作为政府主官,我想请问彭县长,你准备带我们往那个方向去?” 会议一开始,火药味就十足,与会常委会感到很异常,各自都埋下头去,没一个站出来说话。 彭毕道:“焱华同志,我再次提醒你,请就洪山镇虹桥施工队方占用稻田堆放器材的问题解释清楚。” 段焱华冷冷说道:“这问题很好解释啊。施工方与当地老百姓达成了租地协议,人家是出了钱租的,有问题吗?” “那是稻田。” “稻田就不可以租了?”段焱华反问道:“是虹桥工程重要,还是几亩水稻重要?” 彭毕闻言,再也忍不住了,一掌拍在桌子上,呼地起身,厉声道:“焱华同志,这样做是很不应该的。首先,我实地考察过,虹桥工地有足够的地方堆放所有建材与器械。第二,我严重怀疑毁水稻田的目的,不是满足工程需要,而是另有所图。” 段焱华针锋相对道:“彭县长,麻烦说说,图了什么?” 段焱华没像彭毕那样愤怒,甚至他都没生气,显得云淡风轻,气定神闲。 这样两人一对比,就显得彭毕气急败坏,而段焱华似乎胜券在握。 彭毕似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慢慢坐了下去,眼睛去看一直微闭着眼没开口的黄山书记。 这次紧急召开的常委会是在彭毕的要求下临时召开的,一般像这样的会议,除非是遇到紧急情况才会临时召集。 会议室里安静了下来,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大家心里都明白,段焱华之所以敢与彭毕针锋相对,寸步不让,就是因为身后站着一个黄山书记。 至少,在茅山县,黄山一言九鼎的权威至今无人能够撼动。 沉默一会后,黄山睁开了眼。 他慢慢一路看过去,咳嗽一声后道:“你们自己看看,这还是一级政府的常委会议吗?这与自由市场有什么区别?你们都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的人,这样传出去,茅山县的脸不都被你们丢光了?” 几句话一说,彭毕便红了脸,羞愧不已地低下去头。 是啊,他身为茅山县二把手,怎么会在这样的场合与段焱华争执起来呢?这给人的印象,不就是在火拼吗? 黄山喝了一口水后,慢条斯理道:“你们今天讨论的问题,我都听明白了。这件事的问题还是出在我身上。我先检讨。” 气氛瞬间从尴尬变为了凝重。 黄山深深看一眼段焱华道:“焱华同志,今天我才知道,你有些事办得不令人信服啊。我宣布,从现在起,凡是黄大岭有关系的项目,一律取消。从今以后,谁都不许与黄大岭发生任何形式的合作。要彻底将黄大岭的生意从茅山县清理出去。” 他缓了缓道:“现在,第一件事就是按照彭县长的要求,命令虹桥施工队立即撤出虹桥项目。并且一切损失由他们自行承担。” 段焱华一急道:“书记,我们与人家合作,都是光明正大,有法律手续的。我们现在这样做,就是在违法。” “违法也是我来违。”黄山道:“我是他老子,他有本事就来与老子打官司。” 黄山突然的表态,出乎所有人意料,连彭毕都愣住了。 虹桥重建项目一展开,大家都虎视眈眈盯着项目会花落谁家。 为了以示公正,集体决定让许一山出面来挑这个头。原因在于许一山是刚进入干部队伍的新人,虽说他是陈勇的女婿,但在处理几件事的态度上,大家一致认为许一山不会受任何力量的影响。 事实果真如此,就在大家都在想许一山会将项目工程交给谁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梁氏兄弟桥梁公司中了标。 虹桥工程中标的结果,再次验证了许一山办事的公正性。 至少,黄大岭的公司没拿到项目,就连市委书记富嘉义亲自打招呼的市桥梁公司都没能分到一杯羹。 黄山在表完态之后,拿着茶杯站起身道:“散会。” 正文 第542章 峰回路转 黄山此举,被视为大义灭亲。 消息传到许一山耳朵里的时候,许一山正在给陈晓琪洗脚。 老董在电话里笑道:“老许,你说奇怪不奇怪,老子大义灭亲,这唱的又是哪一出戏?” 许一山将陈晓琪一双脚搂在怀里,细心擦着她腿上的水珠儿道:“老董,黄书记是老领导,他这样做,就是告诉我们大家,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去他妈王子。”老董笑骂道:“龅牙黄这次会气疯。他老子拿他开刀,是不是他们父子关系破裂了啊?” 没等许一山说话,陈晓琪突然淡淡说道:“换作是你,你会与自己儿子决裂吗?” 老董显然没防着陈晓琪会听到他与许一山的电话,他迟疑了片刻问:“你开了外放?” 许一山嘿嘿笑道:“又没见不得人的话,你怕谁听到啊?” 老董的消息灵通的出了名的。不但领导干部的消息他灵通,街上贩夫走卒的家长里短他都能了若指掌。 因为陈晓琪在,老董的电话很快就结束了。 陈晓琪仰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说道:“许一山,你的春天又要来了。” 许一山狐疑地问:“什么春天?” 陈晓琪招招手道:“你过来坐。你老实告诉我,这段日子你过得开不开心?” “开心啊。”许一山笑嘻嘻道:“无官一身轻,我天天伺候老婆,这样的日子就是举案齐眉,我哪能不开心?” 陈晓琪哼了一声道:“小样,你还能骗得了我?你看看你自己,哪晚睡踏实了?在床上就像烙饼子一样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啊。” 许一山被陈晓琪说中了心事,不觉叹了口气道:“我是睡不着,那么多的事都堆在哪里,谁能睡着啊。” 陈晓琪白他一眼道:“幸亏你还只是一个小镇长,还是个副的,要是让你当了县委书记,你还有空睡觉啊?” 许一山嘿嘿笑道:“老婆,文武之道,一张一弛。不睡觉,不等于能把工作干好。合理休息,不会把工作办坏。” “我不想与你谈大道理。”陈晓琪抿嘴一笑道:“你没觉得,老董的电话传递出来了一个信息了啊?” “什么信息?” “县里可能会有动静。黄大岭撤出虹桥项目,这屁股谁来擦?” “我管他谁去擦,反正我是不会去擦的。”许一山哼哼出声道:“搞得我还真像老董说的夜壶一样,要用了拿出来。不用了塞床底。” “你现在的级别,也就是个夜壶的作用啊。”陈晓琪捂着嘴笑了起来,“虽然恶心,但有利用价值啊。” 许一山哭笑不得,佯怒道:“你天天跟夜壶睡一起,有没有恶心?” 陈晓琪掐他一把道:“你现在是个夜壶,难道就打算做一辈子夜壶啊?丑小鸭都能逆袭变成白天鹅,你就不能成为酒桌上最珍贵的酒壶啊。” 许一山一愣,怅然叹口气道:“还是算了吧,我可看不惯这场上的尔虞我诈,费尽心机的勾心斗角。” 陈晓琪没说话,只是浅浅看他一眼,起身回去了卧室。 正如陈晓琪分析的那样,他的春天很快就真到了家门口。 县长彭毕亲自找他谈话,要求他重新出任虹桥建设总指挥。 许一山吃了一惊道:“段书记呢?” 彭毕没直接回答他的话,他给许一山下了死命令。必须保证在国庆期间让虹桥通车。 许一山为难道:“原来计划是年底通车,这样提前两个多月,我怕时间来不及。” “别人来负责,可能会有这情况。你是谁?你是许一山。你许一山都办不成的事,别人还能办到?不要再废话了,就这样定了。而且,你如果没在规定时间完成任务,我拿你是问。” 许一山犹豫着道:“我尽力。” “不要以为就这点事,还有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一个月之内,你必须做好云雾山村出山公路的开工准备。” 许一山吓了一跳,一座虹桥就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了,现在又压给他一条路的任务,这不是要逼死他吗? 没等他开口,彭毕说道:“你要什么人,我都给你。但你必须保证完成任务。” 许一山苦笑道:“彭县长,我.......” “别我我我了,没其他事,你可以回去了。”彭毕摆摆手道:“回去做好准备,明天就给我走马上任去。一天都不许给我耽搁。” 许一山鼓足勇气问道:“我是想问,县里对油脂基地项目的态度怎么样?” 彭毕沉吟道:“这个问题你不要担心,我亲自负责。” 彭毕已经找过他谈话,许一山心里还是没底。 他再次去接任虹桥总指挥的棒子,段焱华怎么办?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段焱华想尽了办法才拿到总指挥这个帽子,现在让他脱下来,他会甘心情愿? 如果段焱华拿着不放,后果会很尴尬。 在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他面前,梁氏兄弟公司撤离了,市桥梁公司张志远也无奈离开了。就连黄大岭,都被黄山强行清理了出去,那么,谁来承接这个工程? 没有施工队,他许一山就是长着三头六臂也没法让虹桥耸立起来啊。 这是最致命的问题! 梁氏兄弟公司是肯定不会再回来了。黄大岭也没机会了。 如果再来一次招投标,不但时间上不允许,而且就连投标公司都很难找到了。毕竟,这是一座已经充满了争议的桥梁工程,谁都不愿意惹上麻烦。 许一山有些后悔答应了彭毕的要求。 彭毕这是将他架在火上烤呀。 他将电话打到梁氏兄弟的手机上,委婉提出,能否重回项目继续施工? 果然,他的提议遭到了梁氏的坚决拒绝。 许一山退而求其次,问他们能否将施工资料给他。 这次梁氏兄弟爽快答应了,他们一句话让许一山差点感动得要流泪。 他们说,“你许领导开了口,我们还能不给?” 许一山迟疑道:“欠你们的施工款我可没有。” “不说那事。感情不是金钱能衡量的。许总指挥,三天之内,所有资料全部到你手上。” 施工资料到手,许一山松了一口大气。 现在就差一个施工队了,只要施工队到位,虹桥项目的所有问题将迎刃而解。 晚上,他与陈晓琪回了一趟娘家。 陈勇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但他也没提段焱华来说。只是提醒许一山,“听说富书记很关心虹桥项目。一山啊,该考虑的时候,你还是得考虑一下领导的想法。” 许一山心领神会道:“爸,您放心,我明天就去找找张志远。” 正文 第543章 他们都叫老板 张志远在听明许一山的来意后,顿时将架子端得高高的,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们业务忙,可能没空。” 许一山笑了笑道:“张总,你要真没空,我也不勉强。不过,以后就别说我们茅山肥水流了外人田。” 说完,许一山起身就走,似乎一点也不想听张志远解释。 其实,许一山在来之前,就已经摸了张志远的底。 衡岳市路桥公司这一两年的效益并不好,由于本身实力的关系,在外竞标往往处于劣势。 现在处境越来越难,已经走上了二包的路子。靠从别人手上接业务来维持。 当然,他们也有鼎盛的时期。路桥公司鼎盛时,同期最多有八个工地同步运作。手下工人最多时达三千人。 当时,路桥公司是全市效益最好的单位。据说他们一年的防暑降温费,就能抵过其他企业半年的工资。 其业务之广,几乎遍布半个国家。而且所有项目都是一手项目,从来不屑于从别人手里转手二包工程。 路桥公司从公路局独立出来,目的就是想走上市之路。为此,市委富嘉义书记还亲自带队去拜访过证券部门的领导人。 张志远借口忙,似乎不愿接手虹桥工程。许一山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这家伙是故意在虚张声势。 果然,他的脚还没迈出门坎,背后就传来张志远的喊声:“许兄弟,你那么急着走干嘛呢?兄弟不可以多聊几句?” 许一山笑了笑道:“张总啊,我没时间聊天啊。虹桥工地急需复工,我还得去找承建单位啊。” 张志远走过来,亲热地搂了他的肩膀,压低声道:“急着这一时半刻?兄弟很久没聚了,想你了啊。” 许一山为难道:“要聚,也得等我把事办好了再聚。现在我说实话,是没心思聚的。不好意思啊。” 说完,作势又要走。 张志远赶紧一把拖住,小声道:“你先坐坐。我问问老板的意见啊。你是不晓得,上次我们去了人,结果你们茅山玩我们,不给施工资料,这不是明摆着赶我们走吗?实不相瞒,老板对这件事很生气。” 许一山小心问:“你们老板在家没?” 张志远一楞,随即明白过来,他附在许一山耳边轻声道:“你以为老板是谁啊?我说的老板,可是市委副富书记。” 许一山狐疑地问:“富书记什么时候成了你们路桥公司的老板了?” 张志远愣了一下,哭笑不得地摇摇头道:“老弟啊,此老板非彼老板。你不觉得我们都是在给富老板打工吗?” 许一山想想也是。现在官场流行这样的一种叫法。喜欢把领导叫做老板。比如茅山县,很多人私下底就叫黄山老板。 同样,在洪山镇,段焱华也是大家口中的段老板。 若是不明真相的人听到,还真以为他们是老板而非领导干部。 许一山对这种称呼很反感。老板是什么?老板代表的就是逐利。如果领导干部都将心思放在逐利上了,谁还有心思去关心民生? 民生可是桩赔本的买卖,费力不讨好的事。 “你等等,我这就给老板汇报。”张志远放开搂着许一山见不得手,匆匆去拿了电话,走到门外去打电话了。 许一山心里一笑,张志远的这点伎俩,怎么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没多久,张志远便转了回来,试探着问:“许兄,老板请你过去说话,你去不去?” “去。”许一山当机立断道:“领导有召唤,我敢不去?开路。” 两个人赶到市委,恰好遇见富嘉义书记送客出门。 看见许一山和张志远来了,富嘉义脸色很不好看地问了一句:“你们来干嘛?” 张志远哈着腰,满脸堆笑迎过去,轻声道:“富书记,茅山县派人来,想请求我们路桥公司支援。” 富嘉义哼了一声道:“他们茅山县不是铁板一块吗?还有什么事需要市里支持的?我看啊,茅山自己的事,他们自己解决就行了。他们眼里还有我这个市委吗?” 许一山大气都不敢出,低垂着头听富嘉义发火。 衡岳市委与茅山县关系一直不好,矛盾源于富嘉义与黄山之间的恩怨。 但这么多年来,大家都能做到相安无事,全凭各自退步。 按理说,茅山是衡岳市管辖的县。黄山再牛,还能牛得过一把手富嘉义? 换句话说,富嘉义想要给黄山小鞋穿,那是太容易不过的了。 但为何这么些年过去,富嘉义一直没将黄山怎么样呢?这里面的故事,说来话长。 有一点可以看出来,富嘉义执掌两届衡岳市市委,只去过茅山县一次。 黄山鄙视富嘉义,在于富嘉义在女人这方面的追求。两人矛盾激发,也在于富嘉义第一次视察茅山县时,暗示县里安排当时接待他的杨柳陪他。 富嘉义的暗示被黄山坚决拒绝,并不留情面当面予以指责。 从此,两人之间的梁子就结下来了。 富嘉义发了一通火之后,双目烁烁盯着许一山看,冷冷问了一句:“你想干什么?” 许一山连忙说道:“富书记,我们想邀请市路桥公司承建我们县的虹桥大桥。” “就是那座被你炸毁的桥?” 许一山不敢解释,低声道:“是。” “一座桥毁了将近两年没动静,茅山县委到底在干什么?” 富嘉义紧皱眉头,将头转向张志远问道:“你们路桥有什么想法?” 张志远笑眯眯道:“富书记,茅山县是我们市的一个县,就是我们的兄弟单位。自家兄弟遇到困难了,我们应当伸出援手相助。” 富嘉义哦了一声,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问:“前次你们不是去了吗?” 张志远讪讪道:“前面一家公司走时,把资料全部卷走了。我们想施工都没法入手啊。所以撤回来了。” “这次有资料了?” “有有。”许一山连忙插话道:“所有资料都追回来了。” 富嘉义又哦一声,深深看了许一山一眼道:“看来,你是有备而来。这件事,你们双方谈好就行,不必要请示市委。老张你也给我长点心,你一个企业的事,别动不动就找到我这里来。” 张志远连连点头,小声说道:“领导费心了。我知道了。” 衡岳市路桥公司再次入茅,拉开了虹桥工程的复工大幕。 正文 第544章 他要移民 随着虹桥工程的再次上马,茅山出现了少有的平静。 这种看似平静的表面下,其实潜藏着惊涛骇浪。只有身处大海深处的人,才会感觉到暗流汹涌。 段彭之争告一段落,彭毕显著占了上风。 茅山的风向跟着发生微妙变化,去彭毕办公室请示汇报工作的干部越来越多。彭毕强硬的优势逐渐显现了出来。 在彭毕的催促下,许一山看着已经走上正规的虹桥工程,开始腾出手来筹备云雾山村的出山道路修建计划。 茅山一下上两个大工程,均因为这两个工程都不缺钱。 虹桥资金来自燕京援助。云雾山村出山道路有彭毕带来的资金垫底。 正因为存在这个样的一个因素,茅山很快便传出来一个说法:这年头谁手里有钱,谁就能掌握更多的权! 这句话摆明就是在暗讽彭毕与许一山。 许一山在听到这样的传言后,一点也不感到吃惊。他变得比过去要成熟稳重多了,深知流言蜚语都是人有意放出来试探对手的气球。 如果对手忍不住要打破这个气球,恰好就会中了放气球人的圈套。 但是,确实有越来越多的人将他与彭毕捆绑在一起了。在他们看来,许一山已经与彭毕结成了联盟,他们的对立面就是黄山书记与段焱华。 就连曹朝阳也这样认为,他悄无声息溜进许一山的办公室,悄悄掩了门道:“许老弟,我有个事想与你说说,有不有空啊?” 许一山对曹朝阳印象不错,一直认为他三个忠厚老实之人。 曹朝阳进入仕途圈子,在许一山看来就是个错误。他这样的人,完全无法适应勾心斗角的复杂政治圈子。 许一山坚定地认为,只要有政治,就必然会存在斗争。 是斗争,结果必将出现你死我活的局面。 高明的政治家,会选择在合适的时候妥协。妥协不是失败,而是一种高明的政治手腕。 段焱华没有任何反抗就黯然从虹桥总指挥的位子上退下去,不仅仅是因为黄大岭的施工队迟迟没有开工的原因,也不是彭毕在常委会上拍桌子吓倒了他。 真正的原因在于段焱华选择了妥协,因为强硬下去,必定两败俱伤。 许一山正在苦思冥想找谁来负责云雾山出山道路的建设,听到曹朝阳说话,抬起头来笑了笑道:“老曹今天悠闲啊。” 曹朝阳嘿嘿笑道:“我这个镇长,还比不得你这个副镇长。你是重任在肩,我只要守好家门就行。” 许一山苦笑道:“革命分工不同,你以为我愿意将重担子压在身上啊?我是没办法。” “你是能者多劳。”曹朝阳自我解嘲道:“说实话,这些事如果压给我,我会束手无策。我这个镇长,就是个混世魔王。” 许一山知道曹朝阳不是在抱怨,也绝非酸溜溜的看不惯自己。 他说的是真话,发自肺腑的话,就好像他刚来洪山镇任职时,与许一山开了一个玩笑说,他是拖了祖坟冒青烟的福,让他曹家出来一个镇长光宗耀祖。 闲聊了几句,曹朝阳突然压低声道:“许秘书长,有个消息你知道吗?听说黄大岭老板要移民。” “移民?”许一山一下没反应过来,“移什么民?茅山县容不下他了吗?” 曹朝阳摇摇头道:“恐怕这个国家都会荣不下他。” 许一山然忍俊不禁地笑起来,“老曹,神秘兮兮的干什么?有什么话,痛快说出来。” 曹朝阳转身去门口看了看,特意将门拉开一条缝往外观察,确信外面没人贴墙偷听,才凑过来头说道:“人家这次是肯定要走的,钱赚足了,留着不走就是等死。” 许一山哼了一声道:“老曹,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是领导干部,可别学妇女婆婆妈妈,家长里短的乱传谣言。” 见许一山不相信,曹朝阳显得有些急,语气急促道:“这不是谣言,是我亲耳听见的。” 许一山好奇地问:“你都听到了什么?” 曹朝阳犹豫半响,欲言又止。 许一山等了半天不见他开口,便不耐烦道:“老曹,我还有事要处理。你要没话说,我可没时间陪你空聊。” 曹朝阳一咬牙道:“你还记得无修庙的钟鼓吗?” 许一山一愣,狐疑道:“记得啊,怎么了?” “你知道钟鼓被谁拿走的吗?” 许一山纠正他道:“不是拿走,是盗走。快说,是谁?” 曹朝阳又不说话了,他脸上浮现出一副怪异的恐惧表情,低声道:“我说出来,可能就会小命不保。” 许一山一咬牙道:“你不说,性命更难保。老曹,今天你提起这件事来说,我倒想好好与你说道说道。钟鼓失踪时,你还是无修水库的负责人吧?钟鼓被盗,能与你无关?” “这件事现在被压着没人管,我知道是有些人的意思。但是,真相是掩盖不了的,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不是?老曹,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 曹朝阳惊讶地看着他,满脸狐疑问:“你真知道?” “知道。”许一山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坚决说道:“这世上哪有什么东西能成为永久的秘密啊。” 曹朝阳又沉默不作声了。他的内心显然在作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许一山没催他,他知道到这个时候,曹朝阳不会再隐瞒下去了。 果然,他在迟疑、犹豫、徘徊好一会后,轻轻说道:“无修庙的钟鼓就是被黄大岭搞走的。段知道这件事。” 许一山舒出一口气,曹朝阳既然说出了名字,就不会有丝毫的隐藏了。 他这是孤注一掷,将宝全押在许一山身上了。 许一山心里清楚他的想法,便安慰他道:“老曹,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只是无修庙钟鼓失踪,你是主要当事人,这件事还需要你来解决。” 曹朝阳急道:“我怎么解决啊?听说东西都出镜到了国外了。” “就是到了天上,你也得追回来啊。否则,你怎么对得起茅山几十万人民群众,怎么对得起无修庙流传千年的晨钟暮鼓?” 曹朝阳垂下去头,急得似乎要哭。 他叹口气道:“许老弟,今天我找你,不是工作上的事。我知道你的为人,所以,我想托付你,万一我遭遇到了什么不测,请你照顾一下我的家人。” 许一山笑道:“这个任务有点重啊。老曹,你把事情想严重了吧?” 曹朝阳摇摇头道:“不严重,我自己知道后果。” 正文 第545章 家庭会议 曹朝阳的话,似乎就是在交代后事一样,这让许一山感到啼笑皆非。 但看到曹朝阳一本正经的模样,心里不由琢磨起来,老曹这是怎么了? 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许一山终于拟定了要人名单。接下来,他就该拿着名单找彭毕要人了。 茅山县已经进入彭毕时代,黄山似乎有意选择不与争锋。 现在县里开会,彭毕已经成为核心。彭毕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黄山沉默下来。 彭毕动作很大,也很迅速。他在与黄山单独聊了一个小时之后,一份人事调整名单便悄悄流了出来。 这份名单牵涉的人很多,甚至直接牵涉到县委常委头上。 首当其冲的是段焱华,在流传的名单中,段焱华的名字已经不在常委之列。 这是一个巨大的变化。如果段焱华从常委名单中掉下来,预示着他的前程蒙山了一层灰暗的幕布。至少,在彭毕时代,他将再无出头之日。 调整人事是每一个当政者必须着手的第一件大事。无论自己位子多高,倘若身边没有几个志同道合的人,单打独斗永远都没法战胜对手。 过去有种说法,叫一朝天子一朝臣,大意就是不管谁上台,断没有不换自己人的做法。 人事关系本来就是天底下最复杂的关系,所有笑脸相迎的人,未必就是与自己同德同心的人。即便如黄山浸淫茅山十多年,茅山县也不会如他愿是铁板一块,全县所有人都会对他忠心耿耿。 用人就好比是伸出来的手掌一样,手指头是有长有短的,不可能一碗水能够端平。 正因为如此,平衡术玩得再好,天平都不会永远平衡。 彭毕这次的动作超常规,几乎将全县重要部门都覆盖了。 许一山的名字,悄然出现在县领导名单当中。 陈勇为此忧心忡忡,认为这并非是个好兆头。 当晚,一家人都来到许一山和陈晓琪的新房,讨论起这份未经证实的名单来。 陈勇说:“这份名单虽然未经证实真假,但我相信也不是空穴来风。我认为,这是有人故意在放出这个气球,看看反应的。” 陈勇的话,证实他也没加过正式名单。换句话说,现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人事大调整是真是假,并没可靠的消息。 曾臻道:“管他真假,我们都要认真对待。毕竟涉及到了一山头上,我们就不能掉以轻心。” 曾臻的话,让许一山心里很感动。到底是一家人,在关键时刻就能体现出来一家人其利断金的团结与决心。 “这份名单有些异常啊。”陈勇道:“段焱华下去,一山上来,你觉得现实吗?” 曾臻不满道:“有什么不现实的?我们一山的工作能力就是比他段焱华强嘛。” “工作能力强有什么用?”陈勇缓缓叹口气道:“能力越强,得罪的人越多。我觉得,这是有人故意这样安排,将矛盾转移到一山身上来。” “你是说彭?” “难道不是?”陈勇哼了一声道:“此人野心极大,想一手遮天。茅山县是他能一手遮天的吗?” 陈勇与黄山搭档了几十年,虽然两人走的路一样,但黄山却走在他前面很远了。尽管陈勇贵为县委办主任,依然没有进入常委行列,但他对黄山这么多年的感情,丝毫未见得减弱。 这就好比黄山私下对他说的一样,他们是兄弟,更是战友。是坐在同一条船上的异姓兄弟。船在,大家同乐。船沉,谁也不可能独自偷生。 曾臻对丈夫的想法很不以为然,她冷笑道:“如果说彭来茅山想一手遮天,那么老黄这些年不也是在一手遮天吗?” “老黄我们熟啊。” “熟能代表一切?”曾臻道:“这些年来,茅山的发展,你们县委这帮人心里不清楚吗?依我看,你们这些人为了保住头上的乌纱帽,什么都不敢去做,一心只求着稳。本来,老黄今年是该退二线的,换新生力量上来,大家都希望茅山能有一个新的改观。现在看来,这只是一个梦啊。” 陈勇道:“稳未必不好嘛。稳定压倒一切。” “是。”曾臻反唇相讥道:“你们稳,老百姓就失去了动力。你说说,老黄上台来之后,除了强行摘了贫困县的帽子,他还干了什么事?” 陈勇脸色一变道:“老曾,注意你的态度!” 曾臻不屑地哼道:“我就这个态度,怎么啦?看不习惯了?看不习惯就把我赶下台去啊。” “老曾......”陈勇涨红了脸,提醒她道:“孩子都在。注意影响。” 曾臻淡淡一笑道:“什么影响啊?一山晓琪都是领导干部,他们又不是小孩子,有什么不能当着他们的面说的?何况,你没觉得,茅山的局面很快要彻底翻个个了吗?” “想翻天?没那么容易的。”陈勇冷冷说道:“一个段焱华,就够他彭毕喝一壶了。” 许一山和陈晓琪坐在一边都没插话。在陈勇的眼里,他们还是孩子,还需要他如老母鸡一样展开双翅去保护。 而曾臻的态度截然不同,从她的语气里,许一山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她是站在彭毕这一边的,希望茅山得到一个彻底的改革。 虽说陈勇在云雾山车祸一事中对黄山失去了信心,但他已经养成了一个固定的思维,他与黄山永远都是捆绑在一起的。 许一山也没料到他们夫妻两个的政见居然会截然相反,说严重一点,他们现在是政治上的对手。 “老曾啊,有个事我得阐明自己的观点啊。”陈勇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们家这些年来,老黄对我们都照顾可都是摆在眼前的。就拿晓琪来说,人家老黄就真够意思了。” 陈勇说的是陈晓琪的从政之路。陈晓琪刚毕业就能进入县机关工作,这如果没有黄山在背后支持,根本做不到。 陈晓琪只用了三年时间,就从普通科员升为县妇联副主任,这难道又不是黄山的照顾? 陈晓琪一气之下辞职走人,回来居然什么事都没有,还被提拔为县团委副书记,这一切,难道不都是黄山站台的结果? 陈勇的提醒,让曾臻很生气,她白了丈夫一眼道:“那都是他别有用心。” 曾臻的这句话,让陈勇尴尬不已。他讪笑道:“老曾,别胡说八道。” 一家人坐在一起讨论全县的未来,这是许一山在成了陈家女婿后的第一次。 按曾臻的话来说,陈勇现在是满门忠烈,一家干部。这在茅山县都是绝无仅有的。即便书记黄山 ,都没做到一家人从政。 “这份名单,必须让他胎死腹中。”陈勇严肃说道:“从现在起,你们谁都不许牵涉进去,明白吗?” 正文 第546章 吴家姑奶奶的遗嘱 陈勇的家庭会议得出一个决定,全家四个人,在这场来势汹涌的人事斗争中,只需装聋作哑,绝不可抛头露面。 陈勇分析,不管谁胜谁负,对陈家而言,只要置身事外,都是利好。 但如果卷了进去,结果可能会强差人意。 特别是许一山,现在很多人都在看着他。当然,这里面有希望他一帆风顺的,但更多是希望看到他一败涂地。 许一山在茅山官场就是一匹黑马,他从一冒头开始,就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洪山炸桥让他第一次进入公众视野。在茅山县所有人都知道虹桥是段焱华平生最得意的政绩,而段焱华又是茅山县炙手可热的人物,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许一山,居然将段焱华的政绩毁了? 他这一举动不由人不刮目相看。所有人都在背后猜测,这个许一山究竟是什么来头? 就在大家都以为许一山得罪段焱华会落得个身败名裂的结局时,没人想到许一山会跑去燕京要钱,而且还要到了钱。 这种找燕京要钱的事,即便是换了黄山亲自出马,未必能找到门路,偏偏他许一山办到了。 也正因为这件事,让段焱华心有顾忌,没有穷追猛打。 段焱华万万没料到许一山会在逆境中野蛮生长得那么疯狂,等他回过神来,许一山似乎已经成了他最强劲的对手。 没人看得懂许一山背后究竟有什么神秘的力量,一个小小的副镇长新婚,市长都亲自前来祝贺,这又让他身上的神秘色彩添了浓浓的一笔。 彭毕出台的县领导名单中悄然出现许一山的名字,与他在胡进面前说过的话不无关系。 正如陈勇预料的那样,这份野史名单,许一山成了焦点。 不管怎么说,许一山目前还只是洪山镇的一名副镇长。从副镇长一跃成为县领导,这中间隔着岂止是一座山的距离? 即便破格提拔,也有点过于离谱。 名单流出来后,只见打雷,不见下雨。 老董约了许一山,一起去老街小院看看吴家姑奶奶。 许一山本不想去,他觉得自己没脸见杜鹃。 本来与杜鹃说好的,他陪着杜鹃去找她爷爷的遗骨,但至今未能成行,而且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成行。 吴家姑奶奶的身体在一夜之间就垮了下去。 许一山和老董去的时候,吴家姑奶奶已经卧床了几天。 看着躺在床上精神倦怠的吴家姑奶奶,许一山问杜鹃为什么不将老人送去医院? 杜鹃苦笑道:“奶奶不肯去,我能怎么办?” 许一山生气道:“她老人家不去,你就不送了?听我的,现在就送去医院。” 许一山的提议遭到了吴家姑奶奶的坚决拒绝。 老人看着许一山,慢声说道:“一山啊,你不要急。人一生就像蜡烛一样,总有烧完的时候。我这盏灯,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纵然大罗神仙,也没法了。” 许一山心生悲戚,他当然明白人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 吴家姑奶奶接近百岁高龄,她这样的高寿,在整个茅山县能有几人? 老人家一辈子未嫁,终生守在这座清冷的小院里,过着与世无争的平静日子。她能高寿,在于一生无欲无求,云淡风轻。 老人说得很平静,仿佛生死都在身外。 许一山眼眶一热,泪水便模糊眼睛。 吴家姑奶奶含笑道:“孩子,别伤心。人这一辈子啊,总有走完路的时候。你呀,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这个性格会害了你啊。” 许一山哽咽道:“姑奶奶,您安心养病。我觉得您至少能活两百岁。” 吴家姑奶奶淡淡一笑道:“我要活两百岁,就是个老怪物了。你呀,今后走路,要小心脚下,这个世界上,好人比坏人多。可是不管好人坏人,到头来都是一杯黄土,恩怨情仇,化为过眼云烟。人这一辈子,不要老想着自己要过的如何舒坦,一定要多想想,让别人过得好才是真的好。” 许一山坐在床头的一张小凳子上,双手轻轻握着老人骨瘦如柴的手。 老董和杜鹃站在一边,大家都心情凝重,等待老人最后一刻的时光到来。 老人的身体已经很虚弱,没说几句话,便气喘吁吁。 她看了孙女杜鹃一眼,轻声道:“杜鹃,你与小董都出去,我与小许有几句话要说。” 杜鹃嗯了一声,与老董退了出去。 等人一走,老人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许一山赶紧去扶住她,将身体堵在老人背后,让她靠着自己身体。 老人脸上居然掠过一丝红晕,她似乎有些羞涩,又渴望男人身上的那股气息。她微微闭了眼睛,长长舒出一口气道:“我有个心愿,你能帮我实现吗?” 许一山点点头道:“您说,我一定想尽一切办法做到。” 老人莞尔一笑,指着对面的一个古色古香的衣柜说道:“这里面有一把铜钥匙,等我死后,你拿这把钥匙去打开我放在地库里的一个檀木箱子。” 许一山狐疑道:“箱子里有什么吗?” 老人没说,突然幽幽叹口气道:“我记得我小时候常听我爹说,他一辈子的心愿就是想让茅山人吃得饱穿得暖。有年我们茅山遭大灾,饿死了不少人。我爹把家里的粮仓全部打开,光是熬粥的锅,就用了二十几口。一连熬了一个月,最后我家自己都只能与灾民一起喝粥了。” 老人笑笑道:“我爹说,饿死一个人,就是老天爷在惩罚他。他宁愿自己天天吃红薯糠巴填肚子,也要救每一个饿着肚子的乡亲。那时候,茅山可热闹了,邻近百里的人,都赶来我家喝粥呢。” 许一山听得心头愈来愈紧,想起吴家先人最后惨死在河滩上的一幕,不禁黯然泪下。 “我听小董说,你现在当了官。”老人叹口气,缓缓道:“当官就一定要当个为民做主的官。其他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我交给你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我死后,你一定要替我照顾好杜鹃。第二件事,箱子里的东西,你都拿去,但必须都要用在改善老百姓的生活上。” 许一山一听,感觉有些不对劲啊。 第一,他怎么照顾杜鹃? 第二,箱子里不管是什么东西,都是属于杜鹃的,他怎么能据为己有? 老人话毕,人已经变得十分虚弱。 她没有再说话的欲望了,缓缓闭上了双眼。 看着老人睡了过去,许一山才从屋里出来。 老董叹口气道:“以后,再没桂花酿喝了。” 许一山心情沉重,他没将老人的话告诉给他们两人听。既然老人有意不让他们听,他就没必要说出来。 杜鹃面带悲伤,低声道:“你们先坐,我去给你们拿桂花酿来。” 正文 第547章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茅山县人事调整的棋子悬在半空,久久没有落下。 有人开始怀疑这是别有用心的人杜撰出来的假名单。 就在大家都快要淡忘这件事的时候,组织部门开始找人谈话了。 第一个接受谈话的对象居然是古山镇的党委书记刘文。 谈话的结果是刘文拟调任茅山县文体广播局局长,谈话内容很广泛。但有一个重点,就是古山镇出了一个明星,叫柳媚。 谈话结束后,刘文第一个将电话打到许一山的手机上,激动得结结巴巴道:“许老弟,上次跟你去燕京,看来去对了。” 许一山笑了笑道:“刘书记,这是你自己的成绩。古山镇如果没有一个好的环境,怎么可能培养出来柳媚这样的歌星。所以,县里将你放在更重要的位子上,是希望你能培养更多的人才出来。” 刘文大笑,道:“老子踩了一泡狗屎,运气来了,门板都挡不住。” 有了开头,接下来的动作就迅速多了。 悄悄流传名单上的人,逐渐都被组织部请去了谈话。 许一山心里又紧张又激动,不知道哪一天会轮到他。 可是等到谈话进行得差不多了,还是没见有组织部的人上门来。许一山心里不免又漫上来一丝失望的情绪。 老董安慰他道:“你先别急。你是重点人物,最后才会轮到你。” 许一山装作很轻松道:“你看我急了吗?老董,你以为我希望去谈话啊?” 老董似笑非笑看着他道:“你不希望吗?老许,你抬起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颜色的屎,少装了。谁不想当县领导啊。” 老董的话算是说到他的心坎上去了。 当然,许一山的本意不是想做多大的官,而是他感觉到只有手里的权力越大,他才能给老百姓办更多的事。 权小,就没话语权。特别在县级领导面前,作为基层干部,就只有俯首帖耳听指挥的命,绝对不可以提出建议或者意见。 他现在深有感触,因为权小,他处处受制,空有一番抱负而无法施展。 一个月后,棋子终于落地。 但这枚棋子却与许一山毫无关系。组织部谈过话的人,陆续换了新的岗位。比如刘文,在昨天就风光履职了茅山县文体广播局了。 在这次调整中,段焱华的位子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的常委身份并没改变,但招商局长的位子却被悄然拿掉了。 传说要进入县领导班子的许一山,却如洪河中屹立的桥墩一样,岿然不动。 全县23个乡镇,这次动了不到一半。而且大镇如洪山镇,基本保持原来的架构,没有任何动静。反倒是偏远的比如古山镇这样的镇,从镇党委书记到镇长,都换了新面孔。 这次调整结束后,未来三五年不会出现大调整了。 茅山县经过这次调整,细心的人便发现了一个问题。被调整下去的过去都是黄山书记的铁杆。被调整上来的无一例外都与彭毕走得近。 如此这般,整个茅山县的格局基本形成。黄山书记与彭毕县长的人各局一半江山,势均力敌。 许一山彻底失落了,心情变得无比颓丧。 老董分析道:“知道这次为什么没调整到你头上来吗?” 许一山叹口气道:“我算什么?领导不重视,我也不重要。” 老董认真道:“错。这次没调整到你头上来,恰恰是因为你太重要了。”老董若有所思:“你许一山现在无论对谁而言,都属于举足轻重的人。谁都不希望你成为另一个人的帮手。” “若是这次干部调整是彭县长主导的,黄书记会有想法。若是黄书记提出来的建议,彭县长又会忌惮。所以,你成了公公不爱,婆婆不疼的人。你想想啊,黄书记提拔你,你就是黄书记的人吧?彭县长提拔你,你总不能是黄山书记的人?” “别小看官场,在官场利也盛行知恩图报。若是谁恩将仇报,他不但会混不开,而且会成为众矢之的。为什么呢?因为他坏了规矩。” “所以,大家都忌惮在你的问题上的态度,于是干脆大家都不动你。” 许一山苦笑道:“这是要让我自生自灭?” “也不全是。”老董道:“至少,目前你在全县还是个红人。县里两大项目都抓在你手上,单凭这一点,那些局长啊,副县长也好,只有羡慕的份。” 老董的消息一向灵通。这全在于他的狐朋狗友多。 按老董自己的说法,他这个人身上江湖气很重。交朋结友从不以地位、身份和出身为标准,因此上到达官贵人,下到贩夫走卒,都能成为他的朋友。 老董说:“这次姓段的心里是窝了一肚子气,招商局长的宝座被拿下了,他就只剩下一个常委的身份和洪山镇书记的位子了。有热闹看了。” 许一山好奇地问:“有什么热闹看?” 老董莫测高深地笑了笑道:“你想想看,招商局可是个肥水单位,现在拿下他,他能心甘情愿?这是谁拿下的呢?当然是彭县长。姓段的这个人好强,他会咽下这口气?” “人事调整不都是组织的事吗?段书记不应该把矛头去针对彭县长吧。” “老许,看来,你还是很幼稚。”老董得意笑了起来道:“不过,这件事与你倒扯不上关系,至少没人会把怨恨撒到你身上来。段焱华招商局长被撤,这里面应该有个关键的人物起了作用。” “孙武?”许一山脱口而出道:“老孙心里一直有怨气。” “对。”老董赞赏地看了许一山一眼道:“你不糊涂嘛,还能看穿事实。我跟你说,段焱华离开招商局,也预示着孙武的项目马上就要落地了。” 果然,在许一山与老董聊过后不到一天,孙武便打来电话,邀请他去他公司坐坐。 孙武按照许一山的要求,先注册成立了一家公司。 起初,在定公司名的时候,孙武要用茅山县冠名,但被许一山坚决否决。许一山坚持要用中部省作为公司的抬头。 公司全称为“中部省油脂食品(华夏)有限公司”。法人代表不是孙武,也不是袁珊瑚,而是春花嫂子。 公司董事长为孙武,董事总经理是袁珊瑚。 由于抬头大,又涉及外资,因此公司是在省城注册的,茅山县只是一份分支机构。但公司的核心都在茅山。 孙武的公司在县城租了一栋楼,牌子已经挂了出来,但许一山还从没去看过。 接到孙武邀请,许一山也没推辞,答应第二天便去公司拜访。 正文 第548章 从天而降的股份 孙武的公司虽然占了一栋楼,人却没几个,外表看起来也不想外资公司,显得有些寒酸。 许一山到的时候,孙武和袁珊瑚一起迎了出来。 刚坐下不久,孙武便忙着给他介绍项目进展情况。 油脂基地项目由彭毕亲自抓,因此从一开始,几乎就没遇到什么刁难和阻力。 彭毕因为人事调整的事而逐渐显露出他强硬的手腕来,为避其锋芒,大家都选择积极配合他。唯恐彭毕将自己拿出来祭旗。 要树威,必杀人。 当然,这种“杀”,并非取人性命,而是断人前程。 茅山县已经习惯了黄山无为而治的模式,对于彭毕突然而至的激进思想,一时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彭毕要想树立他说一不二的强硬作风,就必须得找出来一个人杀鸡儆猴。或许大家都明白他的这个心态,因此自从人事调整过后,各部门的人都比往常要诚惶诚恐得多。 最明显的一个变化就是政府办公大楼的灯光。 过去,谢飞在时,每到下班过后,政府这一边的办公室绝对人去楼空,一片漆黑。 彭毕上任后,政府办公楼常常灯火通明。很多人即便在办公室无事可做,也会挨到彭毕办公室关灯走人后,他们才跟着下班。 一栋楼里,唯有地方志办公室的老吴,雷打不动到点走人。 有人开玩笑说,彭毕家属不在县里,他又不喜欢天天回家去。于是便将办公室当成了家,只要不外出,其余时间基本在办公室里。 机关的好处,就在于休息时间自由。只要天不塌下来,每周双休,每天朝九晚五,无人可以干涉。 彭毕带动的全部人马加班风气,并没有提高多少工作效率。 许一山不喜欢这种风格。他对工作时间没有固定的模式。或许这就是身处基层的原因,没有一个基层的干部能像机关干部一样,能遵循朝九晚五的生活节奏。 征地手续基本办完了,只等着盖上最后一个章,项目就可以上马基建。 孙武得意地笑道:“老弟,你是贵客,你得多给我提点意见。” 许一山道:“孙总你不用客气,我不懂企业管理。我是来学习的。” 孙武大笑道:“你不懂?我懂?我们两个都是门外汉。对了,我还没感谢你,要不是你给我推荐了袁小姐,老子像睁眼瞎子一样,摸不着头脑啊。” 袁珊瑚抿着嘴浅浅的笑,脸上荡漾着一层红晕。 孙武道:“小袁真是个人才,这样的人才,越多越好。”他满嘴溢美之词,眼光落在袁珊瑚身上,复杂无比。 油脂基地一期征地150亩,主要建办公楼和粗加工车间。 按孙武的规划,基地一共分三期开发。他已经与彭毕谈好,整个项目征地计划在一千五百亩左右。要求茅山县将这一片土地用红线圈起来。 许一山随口问道:“彭县长答应了?” 孙武摇摇头,“彭县长答应给地,但不肯先圈起来。” 许一山笑道:“这就对了。” 孙武惊异地问:“你怎么还说对了?” 许一山笑笑,道:“换作是我,也会像彭县长这样做。老孙,你想想看,我把一千多亩的地都圈起来,你如果没能及时开发,这片地不就闲置起来了?” 孙武不满道:“怎么就闲置了?你是不相信我的实力是不?” 许一山摇摇头道:“没有不相信你的实力。而是作为一个执政者来说,眼光不会局限在你一个项目上。我们要的,是希望项目带动一个产业。” 孙武茫然看着他,突然转头去问袁珊瑚:“袁总,你觉得呢?” 袁珊瑚含笑道:“我明白许哥的意思。我们的项目对县里而言,就是一个抛砖引玉的作用。” 许一山颔首道:“小袁,你说得对。你看老孙,就不明白这个意思。还有,你们去拜访过黄书记没有?” 许一山的提醒,让孙武不以为然。 “拜访他干嘛?”孙武不屑道:“他与姓段的就是干爹干崽的关系,我去讨没趣?” 许一山叹口气道:“老孙,有些事不能意气行事。特别你现在的身份与过去不同了。你现在是外资代表,又落地在茅山。神仙下凡问土地,你不能走捷径。更重要的是,黄书记还是茅山的一把手。” 孙武道:“一把手怎么了?我不惹他,他还能咬我一口。” 说完,他压低声凑过来,笑嘻嘻道:“姓段的不是老子天下第一吗?还不被拿下了。我跟你说,当时彭县长要我投资,问我有什么条件,我就一个条件,老子看姓段的碍眼。” 孙武口无遮拦的得意,让许一山有点哭笑不得。 他可能不会想到,段焱华会咽得下他这口气吗? 段焱华选择暂时退步,不等于他已经认输。若是他找到机会反扑过来,估计孙武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听我的,必须去拜访黄书记。把你的思想详细给领导汇报,这对你而言,只有好没有坏。” 许一山叮嘱孙武,不忘提醒袁珊瑚,一定要找个时间去向黄书记汇报。 袁珊瑚嗯了一声,迟疑着问:“许哥,我想请你帮个忙,你能不能把唐欢请来公司,我这里差个管销售的总监。我觉得唐欢在销售这块有天赋。她若能加盟我们,公司等于如虎添翼。” 许一山笑道:“这请人的事,还是你们自己亲自去请。我这个局外人,不好介入。” 孙武嘿地一笑道:“什么局外人局内人,许老弟,你也不是局外人,你在公司是有股份的啊。” 许一山吓了一跳道:“什么股份?我怎么不知道。” 袁珊瑚便解释,中部省油脂(华夏)有限公司属于股份公司,其中海外的严华占了三分之一,孙武占了三分之一多一点,其余的股份,许一山占了全部股份的十分之一。 若按目前投资总金额来算,许一山坐地就拥有了上千万的身家了。 “这么说,我成了许大老板了?”许一山听完后,大笑起来,突然一变脸道:“胡搞。这是谁的主意?” “我的。”孙武得意道:“你要觉得少,我再从自己股份里拿出来一部分送给你。” 许一山哭笑不得道:“我是嫌少吗?我是觉得老孙你是准备想挖坑埋我吧。” 孙武一愣,生气道:“老弟,你可别狗咬了吕洞宾。兄弟我送你股份,送你该得的啊。我不在的时候,是谁在照顾我的家人啊?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嘛。我孙武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你懂个屁!”许一山骂了一句粗话,拂袖起身道:“听着,我当初照顾,不是想图回报的。老孙,你若是尊重我,马上去改了你的股份结构。我坚决不接受你任何股份。” 许一山突然发了脾气,让孙武进退两难,顿时愣住了。 正文 第549章 联名举报 许一山坚辞股份的举动,让孙武又佩服又失落。 在许一山强烈要求下,他不得不去改变了股份结构,把原本放在许一山名下的股份,转移到了袁珊瑚身上。 股份风波刚过去没几天,曹朝阳悄悄来到许一山办公室里。 他回身往走廊里看了几次,确信没人跟来,才放心去关了门。 许一山被他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疑惑地问:“老曹,你干嘛呢?” 曹朝阳将一根手指竖在唇边,示意许一山不要出声。 他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张纸,递给许一山道:“来,签个字。” 许一山问:“签什么字?” 曹朝阳嘿嘿地笑,压低声道:“大家准备联名告一个人。” “告谁?”许一山吃了一惊。这种背地勾连使阴招的手段,他最为鄙夷。 “你自己看,看了就知道告谁了。”曹朝阳小声道:“我觉得你签个名有道理。知道这次人事调整为什么没调到你头上吗?” 许一山没作声。 “因为他强烈反对的结果。”曹朝阳语气坚决道:“消息绝对属实。他在常委会上强烈反对对你提拔。所以,你就没动静了。” 许一山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心里想,究竟是谁在常委会上反对提拔他? 他下意识地想到应该是段焱华,只有段焱华才会觉得他许一山与他不是同一条战线上的友军。 可是等他看望联名控告信之后,顿时大跌眼镜。 联名要告的人,并非段焱华,而是彭毕。 控告信上罗列了彭毕十大罪状,其中就有打压排挤干部这一条。 许一山越往下看,越发觉得触目惊心。 十大罪状中,彭毕的私人隐私问题被揭露出来。信上赫然就有杨柳的名字。 曹朝阳等他看完后,压低声道:“这次大家齐心合力,把姓彭的赶下台去。” 许一山问:“这是谁的主意?” 曹朝阳摇了摇头道:“具体是谁我也不清楚。反正联名信到我手里时,已经签了不少名字了。” 许一山又将目光转到信上去看,果然在落尾处看到七八个名字。 签名的人将只写得龙飞凤舞,许一山分辨了好一会,爱找到曹朝阳的名字。在他的名字之前,有几个名字他认识,但不认识人。 许一山对曹朝阳热衷于联名告状有些不解。至少彭毕上任以来,并没对他造成实际性的影响。 他试探地问:“老曹,你要不说出是谁在弄这事,我是坚决不签名的。” 曹朝阳面露难色道:“其实,这件事没有人牵头。主要是大家觉得姓彭的办事太不公正了,大家一呼百应自发组织起来要扳倒他。” 许一山似笑非笑问:“老曹,你说真心话,这个名你是真心实意要签的吗?” 曹朝阳顿时语塞,过了好一会才讪讪道:“我要不签名,别人会用另一种眼光来看我。你是知道的,老哥我无权无势,没有任何抵御风险的能力,只能从众,浑水摸鱼了。” 许一山开导他:“你就没想过,万一没告准,你就不担心别人秋后算账?” 曹朝阳叹口气道:“我也不是没想过。说真心话,我对彭县长的印象并无好坏。反而觉得这个人是个干事的人。你看人家才到我们茅山多久,就大刀阔斧地干起来了。” “你知道,还要背后搞人家的鬼?” 曹朝阳脱口而出道:“我但凡有半点办法,我会做这些卑鄙的事出来吗?我要不签名,可能死得更早。” 许一山便沉默了。 突然出现的联名告状信,打开了潘多拉魔盒。许一山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尽管曹朝阳死咬牙关不肯说出来是谁在发起签名,但他能想到,做这件事的人,必定与彭毕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彭毕调来茅山还不到一年,平常也没见着他与谁有尖锐的矛盾。 唯一与彭毕存在罅隙的人,就只有段焱华一个。 人事调整方案中,将段焱华从招商局长的位子上调了下来,那时候许一山就有预感,彭段之争,正式进入了深水区。 现在用脚底板都能想到,这件事与段焱华必定存在联系。 然而,曹朝阳在深思熟虑后说出第一个名字,还是让许一山觉得有点不寻常。 曹朝阳说,发起这场背后弹劾彭毕活动的人,不是别人,而是纪委的罗舟。 一提到罗舟的名字,许一山便心里一顿。 难道罗舟知道了妻子杨柳与彭毕的事?如果真是罗舟所为,许一山倒可理解了。毕竟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是任何一个但凡有点血性的男人都无法忍受的耻辱。 从控告信的逻辑上来看,也符合罗舟作为一名纪检干部的风格。 行文严禁,用词准确。所列十大罪状,皆有证据旁证。 换句话说,若是上级重视,逐条查下来,彭毕纵有飞天的本事,在十大罪状面前,也只有折翅的下场。 “这个人道貌岸然,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曹朝阳认真说道:“你看这次他调整的干部,就有着明显的打压异己,提拔亲信的嫌疑。” 许一山随口道:“他来茅山才多久,哪里就有亲信了。” “没有吗?”曹朝阳惊异地端详着他,小声说道:“我可听说,你就属于他亲信的行列。” 许一山似笑非笑道:“老曹,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我如果是他的亲信,他在常委会上又为什么要坚决反对提拔我?” 一句话堵得曹朝阳哑了口。 许一山趁机试探他道:“这个事,怕不是罗舟搞出来的吧?老曹,你连人都不敢告诉我,我怎么知道与谁并肩作战啊?你不说出来,这个字我不签。” 曹朝阳讪讪笑道:“你不签也行。不过,我提醒你,这个事就只有你知道,现在是绝密状态。如果泄露出去,可能......”。 许一山道:“放心吧,我敢给你保证,我本人绝对可以保证机密,不会对任何人说这件事。” 曹朝阳便去将联名信小心翼翼地收起来,临出门回过头道:“记住,千万别走漏了风声。” 曹朝阳一走,许一山便陷入了沉思。 他感觉到这件事的严重性了。 如果联名信被送了上去,上面不可能不重视。 这份联名信不是单打独斗,那么多人在信上签了名字,不可能不引起领导的重视。 从信的内容看,彭毕涉及的违纪违法范围之广,令人诧舌。 信里举报的内容,不仅仅只有茅山县的事,还牵涉了很多长宁的事。 也就是说,这封举报信是两县干部联合起来要扳倒彭毕的致命武器。 许一山心头跳出来一个念头,彭毕知道这件事吗? 正文 第550章 谁是幕后黑手 茅山县干部人事调整过后,一个最明显的变化是段焱华回县里的次数少了,他基本每周有五天守在洪山镇。 即便是县里开会,有时候他也会借故请假缺席。 虹桥指挥部还是设在镇政府大院里,段焱华却绝足不前。偶尔与许一山碰了面,也只是颔首打个招呼,并不多说一句话。 许一山没事不会想去他办公室,两个人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处在尴尬的境地。 起初,段焱华对人说,许一山来洪山镇当副镇长,并非靠的是自己本事,而是走的裙带关系。 到后来,他觉得许一山不像别人那样任由他操控,便生出了不为己用,毁之的思想。 他有一个潜意识,感觉许一山这人将会是自己最强劲的对手。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他羽翼还未丰满的情况下,将他扼杀在摇篮中。 然而事情的走向越来越超出他的意料,这个许一山不但是个打不死的小强,而且从他办的事来看,显然要压住了他的风头。 过去,他段焱华才是茅山唯一的风云人物。即便是县委黄书记,也会在不同的场合表扬他,给他树立威信与形象。 至于原县长谢飞,几乎被他压住没说话的余地。 许一山的横空出世,就像一把尖刀一样刺向他的心。 洪河大水,这小子不顾一切的炸桥举动,已经让他看出来这是个桀骜不训的人。 许一山炸桥,成了他与许一山最直接的导火索。 曹朝阳拿着联名信找许一山签名未果,让段焱华恼羞成怒。 他关起门来将曹朝阳骂了个狗血淋头,丝毫不给面子叱责他就是个废物。 许一山的怀疑是正确的,举报控告信的真正内幕黑手并非罗舟,而是他段焱华。 但是,罗舟却是此事件站在最前排的人。罗舟不顾一切站出来举报,在于段焱华给他看了一段录像。 在录像里,彭毕与杨柳的事,一目了然。 让段焱华寒心的是,在常委会上,彭毕提议撤消他的招商局长职务时,包括黄山在内的所有常委,居然没一个替他说话。 而且他能感觉到,彭毕这只是牛刀小试,接下来会对他采取更多的手段。 与其引颈待戮,不如奋起反抗。 于是,一封举报信悄悄在茅山干部当中流传开来。但凡看过举报信的人,最后都在举报信上签了名。 正如曹朝阳说的那样,不签名没事,但这信只给你看了,如果泄露出去,你就是罪魁祸首。 迫于压力,见过信的人,不管愿不愿意签字,都只能上这条船。 曹朝阳这边忙着找人联名,许一山却在想,要用一个什么办法让彭毕知道这件事。 目前的状态是彭毕在明处,而曹朝阳他们是躲在暗处的一帮人。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是这个道理。 尽管茅山县不少干部知道这封举报信,但许一山能肯定,彭毕一定还蒙在鼓里。 曹朝阳他们举报彭毕,意在拉彭毕下马,这与许一山其实并无直接的利害关系。 他如果将消息告诉彭毕,等于就将自己直接置于段焱华的对立面了。如果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又感觉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不管怎么样说,彭毕还是个干实事的人,茅山这一塘死水因为彭毕的到来,现在已经起了微微波澜。 从内心出发,他不希望彭毕出事。 从感情出发,他又希望彭毕得到惩罚。原因在于彭毕与杨柳之间的关系,他每次想到他们关系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联想起自己的老婆陈晓琪。 在许一山看来,彭毕此举,纯属道德败坏。 举报信从开始的那天起,就没人能阻止它前进的步伐。 也就是说,这封举报信,必然会落进上级领导的手里。 许一山努力把自己装扮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他要给曹朝阳他们传递一个信号,你们搞你们的,别扯上我。 即便这样,曹朝阳还是念念不忘他没在举报信上签字。 周五这天,许一山上午去工地看了一遍,一切正常。张志远亲自坐镇虹桥工地,许一山无须为此操心。 下午,他准备回县里的家里去。 陈晓琪的肚子越来越大,行动已经不方便了。或许是因为怀孕,陈晓琪的脾气也变得比过去暴躁了许多。 昨天,许一山已经与县医院院长约好了,请全县最好的妇科医生给陈晓琪做一个全面检查。 陈晓琪怀孕后,前后检查过几次,都是曾臻陪着女儿去的,许一山一直没抽出时间陪老婆。 这次,陈晓琪下了最后通牒,许一山再不陪她去检查,她就去医院把孩子打了。 每到周五,镇里有不少干部回县城去。 这年头有个现象,原来住乡下的,想方设法在镇里买房。住镇上的,都会去县城买房住。而住县城的,必然会在市里买房。 镇上干部们的家基本都安在县城。很少有一辈子住镇上不动窝的。 陈晓琪将他的车给了许一山,这样许一山来往县里与镇里就方便多了。 下午下班之后,他匆匆出门,车刚开出镇政府大门口,就看到小邝站在路边与唐欢在说话。 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着唐欢了,突然看到她,心里莫名其妙地涌起一丝欣喜。 想起袁珊瑚托付自己的事,他赶紧将车停在路边,打开窗户冲他们两个喊:“小邝,唐欢,你们过来。” 唐欢看到他,扔下小邝快步过来了。 没等他招呼,主动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许一山扭过头问:“你去哪?” 唐欢最一撇道:“你去哪我去哪。” 许一山笑道:“今天周末了,我回家。” “我跟你回家。”唐欢嘟着嘴道:“敢不敢带我回家啊?” 许一山老实说道:“不敢。”过后狐疑地问:“你与小邝是不是吵架了?” 唐欢默不作声,刚好小邝跟过来了,讪讪笑了笑道:“老大,你回县里去啊?” 许一山沉着脸道:“小邝,你是不是惹唐欢生气了?” 小邝红了脸道:“她一来就要去找你,我拦都拦不住。老大,你现在那么忙,她不能什么事都找你吧。” 许一山好奇地问:“唐欢,你到底有什么事要找我?” 唐欢哼了一声,“你们当领导的说话算不算数?” 许一山一愣,笑道:“怎么不算数了?” “既然说话算数,县长亲自在村里承诺过,要给我们村修出山公路的事,怎么不见了动静?你们是不是又在哄我们?” 许一山解释道:“可能这段时间县长很忙。” 唐欢冷笑道:“忙?难道我们的事就不是事?今天你不给我一个答复,我就不下车。” 正文 第551章 告密者 唐欢像放机关枪一样,当着县长彭毕的面,噼里啪啦一顿说。 原来彭毕在云雾山村当着全村人的面,许诺要将出山公路打通。此举赢得了全村人的赞扬。大家一门心思等着开工。 对云雾山村的人来说,只要不让他们离开这片土地,什么样的条件他们都能忍受。 在外人看来是无比恶劣的山居生活,云雾山人却能将生活过得宁静而舒心。 当年段焱华强硬推行的整村搬迁计划,最后被全村人无声抵抗住了。 段焱华为达到目的,居然命令给云雾山断电。 但村里人并没因为断电而动摇,有电无电,对他们的生活影响并不太大。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村民们,点着煤油灯或者蜡烛照样能开心快乐。 云雾山的人不愿意搬迁出来,并非不喜欢山外热闹的生活。 他们只是习惯在山里住了,这里没有心机,没有尔虞我诈。大家相处得融洽而平和。按老支书的话说,云雾山的人走出去不善于与外面的人打交道,只有吃亏的份。 彭毕非但没让他们搬走,还要给他们修路出山。因此,彭毕在他们心里几乎就成了神明一样的人。如果不是老支书干涉,大家都想给彭毕立下长生牌位了。 可是,彭毕话说过后,就没了下文。村民等得心焦不耐烦了,才让唐欢下山来要个说法。 唐欢不知道去哪找彭毕,便试着来镇里找许一山,恰好遇到小邝。小邝缠着她,不让她来麻烦许一山。 许一山听完唐欢的话,心里一乐,便带着她直奔彭毕办公室。 彭毕每晚不到十二点绝不会离开办公室。 政府大楼的人起初都跟着他下班,他不走,大家都不下班。虽说没干什么具体实事,但领导不走,他们都不愿走,都想给领导留下一个好印象。 然而彭毕留在办公室的时间实在是太晚了。一两天还能坚持,让大家每天都跟着他十二点下班肯定不现实。 于是,慢慢有人正常上下班了。时间一长,并没因为陪着彭毕下晚班而得到垂青,也没因为正常上下班而被彭毕指责。大家便慢慢恢复了正常。 到了现在,县政府大楼里便只孤独地亮着彭毕的一盏灯。 彭毕惊愕不已地看着许一山带着一个姑娘进门。没等他开口,唐欢便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通。 等她说完,彭毕才笑眯眯起身,给唐欢倒了一杯水来,道:“口说干了吧,喝口水再说。” 唐欢哼哼道:“说完了,没话说了。” 彭毕又笑,抱歉道:“唐欢姑娘,是我对不起大家了,没及时将工作布置下去。你的批评,我虚心接受。” 唐欢嘴巴一撇道:“接受有什么用?你们当领导的,说话就要作数。你们说话不作数,老百姓会骂你们的。” 彭毕认真道:“该骂!是我们做得不对,让群众操心了。是该骂。” 彭毕说得很认真,很诚恳。这反倒让唐欢有些不好意思了。 要知道现在她面对的是一县之长,是真正的领导。领导都是有权威的,那个领导愿意群众当面质问与责骂啊。 但看彭毕的样子,显然没有因为唐欢的一顿牢骚而生气。他还是显得很平静,甚至有些愧疚的模样。 “你回去告诉乡亲们,我彭毕说过的话,就是铁板上钉钉的事。关于你们村出山公路的建设,最迟在这个月底会有一个结果给你们。” 唐欢狐疑地问:“彭县长,按您的说法,还只是一个结果。修不修,没准确结论?” “修,必须修。”彭毕安慰她道:“这条路必须修起来。” 唐欢便笑了,脸上如同绽开一朵桃花一样,姹紫嫣红,分外娇绕。 她四周看看,小声道:“彭县长,这么晚了,大家都下班了,你怎么还一个人办公啊。” 彭毕微笑道:“事情多,我只能多干一些了啊。现在全县人民的生活还没得到彻底改善,还有相当多的一部分群众没有脱贫致富啊。” 唐欢叹道:“原来当领导也不轻松。” 彭毕笑而不答,转过脸对许一山道:“一山,你负责把小唐安排好。明天我安排车送小唐回去。” 许一山道:“这点小事彭县长就不必操心了,交给我就行了。” 彭毕嗯了一声,示意他们离开。 许一山心里有事,他一直在想找个什么机会把有人联名告状的事透露给他听。由于一直没找着个合适的机会,现在机会不是来了吗? 他并非是抱着告密者的心态,而是他觉得,彭毕终究还是个干实事的人。虽说他在个人私生活上存在瑕疵,但人吃五谷杂粮,焉能不生七情六欲? 何况,他彭毕也不是圣人。遇到杨柳这种天生丽质的美人,生出欲望来,未必就十分可耻。 他确实很看不起告密者,但凡告密的人,都是心怀鬼胎的人。 可是他不将联名告状的事透露给他知道,他又担心这种阴暗角落射出来的暗箭,很容易就伤到他。 其实,伤不伤,伤着谁,他也没必要放在心上。只是他认为像彭毕这样的领导,如果被暗箭伤了,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特别在茅山这样的格局下,每一个阴谋的背后,都潜伏着一股巨大的力量。 他欲言又止的神态让彭毕生出疑惑来。 彭毕将他打量一番道:“你还有事?” 许一山讪讪笑道:“有点私事,想与彭县长说说。” 彭毕哦了一声,眼光看了看唐欢道:“方便现在说吗?” 许一山摇了摇头,转身对唐欢说道:“唐欢,我有件事要向彭县长汇报,你不适合听。所以,你回避一下。” 唐欢二话没说,当即出门在外面等他。 许一山沉吟一会道:“彭县长,有个很重要的事,我想必须得让你知道。” 彭毕意外地咦了一声,示意他往下说。 许一山狠了狠心,硬着头皮道:“彭县长,目前县里有一股暗流在涌动。有些人在搞联名举报你的小动作。这个事您怎么看?” 彭毕显然被惊到了,半天没出声。 许一山小声道:“据我所知,目前已经有不少于二十几个人在举报信上签名了。他们这样做,目的很明显。我觉得,彭县长你要采取措施,把这种阴谋粉碎掉。” 彭毕若有所思道:“都那些人在联名举报我啊?” 许一山想了想道:“范围很广。反正我觉得他们能量很大。” 彭毕冷哼一声道:“你怕了?” 许一山点点头,“不说是怕,至少我很担心。有些人唯恐天下不乱啊。” 彭毕淡淡笑了笑道:“他们想乱,就能乱起来?” 正文 第552章 她吃醋了 彭毕显然不知道背后有人在联名举报他。 许一山透露出来的信息,明显让他震惊了。 他沉默了,半天没出声。 许一山没敢打扰他,坐了一会道:“彭县长,要没其他事,我先出去了。” 彭毕突然抬起头道:“等等。” 他想了想道:“某些人搞小动作,恰好说明他们心虚嘛。看来我彭毕,动了他们的利益了。” 许一山小心道:“就是。有什么事不可以通过正常渠道反应啊?他们越是这样,越让人看不起。而且我相信,上面的领导也会明白,这种打小报告的人,都是心理阴暗的人。” 彭毕苦笑道:“问题是,我们的政策中就有这么一条,允许和欢迎这些小动作。” 许一山苦笑道:“我说句不该说的话,这其实就是体制的问题。” 许一山只透露了联名举报的事,并没将举报的具体内容告诉彭毕。 他想,如果举报属实。他彭毕能不能过关,就看他的命了。举报若是不属实,相信上面也会正确给予一个答复。 但至少有一点许一山觉得属实,那就是举报信里对彭毕生活作风的举报。 彭毕履职茅山县后,是他提议的将杨柳从县委接待办调任旅游局局长一职的。 当然,干部的正常调任升迁都是因为工作的需要。但如果这里面夹杂了一些其他原因,就令人浮想联翩了。 彭毕突然说道:“这件事就到此结束,你不要再与任何人说了。你要相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的道理。放心吧,我身正不怕影斜。” 许一山连忙起身道:“我知道了。” 辞别彭毕出来,唐欢正等在走廊里。 人去楼空的县政府大楼里,走廊灯光显得昏暗而孤独。 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让一座楼显得愈发的空旷。 两人一前一后从大楼里出来,迎面一阵风吹来,让这炎热无比的夜里居然掠过去一丝清凉。 唐欢突然问:“许哥,你说,彭县长是不是个说话算数的人?” 许一山含着笑反问她,“你看谁说话不算数了?” 唐欢哼了一声道:“你们这些当领导的,有几个说话算数了?都是哄我们这些老百姓的。” 许一山摇着头道:“你看问题太偏激了。领导干部大多数说话都是算数的。如果一个领导干部说话都不算数了,他就不配当这个领导。” 唐欢笑了,轻声道:“许哥,你这种人,真的太单纯了。我觉得啊,你就不能当干部。” 许一山苦笑道:“我当干部难道会侮辱了干部这个职业?” 唐欢一乐,道:“不,是干部侮辱了你。” 许一山带着唐欢去找一家宾馆安排她住下,没想到唐欢却不肯住宾馆。 许一山道:“不用你花钱,我花。” “是钱的问题吗?”唐欢不屑地哼了一声道:“你别老是以老眼光看我。我现在不差钱,赚着钱呢。” 许一山笑道:“上次赔的还不够啊?别以为有了几个小钱就不记得自己姓什么了啊。唐欢,你以后要用钱的地方还很多。云雾山不是只修一条路的事,路通了,云雾山还是现在的云雾山吗?” 唐欢轻轻嗯了一声道:“我知道许哥你的想法。你是想把云雾山打造成为茅山县的旅游景点。不过我想说的是,许哥啊,你现在想这样做很难哦。” “怎么难了?” “你没感觉道阻力吗?”唐欢冷冷说道:“前段日子镇里的曹镇长还来过山上。曹镇长说,县里对云雾山有整体规划。看来,我们迟早会被逼着离开云雾山。” 许一山没直接反驳她,也不想解释给她听。 唐欢怎么说,都还是一个小姑娘。 她在她爹故去后,独立支撑起一个家,又带着全村人走致富之路,这样又漂亮又上进的女孩子,世间已经少有了。 唐欢不愿住宾馆,非要跟许一山回家。 许一山进退两难,不得不说出心里的担忧,“家里嫂子在,不方便啊。” “嫂子不也是女人吗?有什么不方便的啊?”唐欢笑嘻嘻道:“我今天就要跟你回家。我要亲眼看看最美县花成为我嫂子后,是不是最美嫂子。” “她当然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许一山幸福感满满道:“唐欢,你嫂子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 唐欢叹口气道:“真羡慕嫂子。” “羡慕她什么呀?” “羡慕她嫁给你这样一个老公啊。”唐欢张着一双朦胧的眼睛,睫毛扑棱棱闪动,满怀羡慕道:“许哥,你在我们心里,是真正的男人啊。马嫂子说,像你这种敢作敢为有担当的男人,现在比熊猫还珍贵着呢。” 在唐欢的强烈要求下,许一山只好带着唐欢回家。 门一开,陈晓琪不知道他身后跟着唐欢,高兴地喊了一声:“老公,你回来啦!” 等到她眼光看到许一山身后的唐欢,不觉红了脸,赶紧躲着唐欢的目光道:“哎呀,来客人了呀,你也不提前告诉我。” 许一山抱歉道:“这是唐欢,云雾山的人,村里的妇女主任。” 陈晓琪害羞道:“我认得她呀。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我哪能不认识呢。” 唐欢倒一点都不拘谨,她打量着屋子,赞叹道:“真舒服啊。许哥,嫂子,你们真幸福哦。” 陈晓琪浅浅一笑道:“等你结婚了,就知道幸福是怎么来的了。唐欢啊,你快坐,我去给你倒水喝。” 唐欢扶住她的身子道:“嫂子,你坐,我自己倒就行了。” 俩个女人一见面就表现得很亲切,这让许一山的心放稳了不少。 女人都是天敌,特别是漂亮女人。 然而,陈晓琪和唐欢却相处得那么融洽,让许一山一度怀疑传说的真实性与否了。 安排好唐欢休息后,夫妻俩回到卧室里。 许一山逗着陈晓琪道:“老婆,我带女人回来,还以为你会吃醋呢。” “我吃什么醋啊?”陈晓琪不屑说道:“我要对自己都没信心了,还敢嫁给你呀?许一山,你给我听着,我不会吃醋,但是,从现在起,你要敢再带一个女人回家,我们之间就无话可说了。” 许一山道:“看,还是吃醋了。” “滚蛋!”陈晓琪笑骂道:“我就说想让你知道,工作与家庭要分开。你说,你三更半夜带女人回家,别人看见会怎么想?怎么说你?我相信你的清白,别人会相信你吗?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啊。” 陈晓琪的话不重,却字字句句砸在许一山的心坎上。 这时候,他才发觉,陈晓琪对他带唐欢回来,确实是生气了。 正文 第553章 道高一丈 茅山官场暗流涌动,一份签了几十个名字的举报信还在他们之间流传。 看来,为首者不把彭毕拉下马,誓不罢休。 起初,大家都很迟疑,不愿意贸然签上自己的名字。直到段焱华的名字赫然出现在举报信上之后,签名的速度就快了许多。 许一山第二次见到这份举报信的时候,信的正文已经不在,只剩下一张快写满了名字的纸。 老吴将许一山请去他的办公室,神秘兮兮关紧了门,压低声问许一山:“老弟,我签不签?” 签名范围居然涉及到老吴头上来了,由此可见范围之广。 老吴所在的地方志办公室,平常几乎都被人遗忘了。 老吴又是个人畜无害的人,平常在机关也不引人注目。如今,名单流到他手上,难住了他。 他不知道该不该在名单上签字,也不知道签了字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万一举报失败,他会不会晚节不保? 进退两难之际,他请了许一山过来讨主意。 在老吴看来,许一山这人还是值得信任。他们相识那么长一段时间了,他发现许一山这个人至少没有害人之心。 许一山不直接给他出主意,反而问他,“名单谁给你的?” 老吴犹豫片刻后,果断说了出来,“政府办主任。” 许一山吓了一条。政府办主任不是彭毕的自己人?要知道这个主任就相当于秘书。县级不设秘书长,县委和政府都只设办公室。 政府办办公室主任严格来说就是彭毕的大管家,应该是他最贴身的人之一。他怎么也会出现在举报的人群里? 老吴解释道:“主任承诺我,等这件事搞定之后,他给我解决级别的问题。” 老吴行政级别属于正科,一直梦想在退下去之前拿到副处的待遇。 可是不管他怎么努力,每次级别恒定时,都会将他的名字遗忘。 老吴为此耿耿于怀,背地里对县委县政府的领导都不满,动不动就会大发牢骚。惹急了会破口大骂。 老吴越是这样,越没人愿意接触他,更别提帮他上级别了。 眼看着他就要办理退休手续了,如果末班车没赶上,他这辈子就只能在正科上退休。 正科与副处,看起来就只隔着这么一点点,甚至都不到一个级别。但偏偏就是这么一点的差别,退休的待遇就会有天壤之别。 到了副处,在地方干部序列里,理论上已经进入高干行列。 单从医疗待遇看,就会发现副处所享受的待遇比正科要好的让人怀疑人生。 许一山不动声色问:“万一举报没个结果,反而被人知道了联名,帮你就不担心被打击报复?” 老吴想了想,咬着牙道:“我不是没想过。只是你不觉得我只是最后一搏了吗?就算没博出来,难道还会将开除去当一个农民?” 许一山一听他这个比喻,心里就有些不爽。 农民怎么了?在很多人眼里,农民似乎永远都低人一等似的。仿佛人生最失败的结果,莫过于变成一个农民。 许一山不知是天生的对农民怀有感情,还是因为骨子里流着农民的血脉,他不论在任何时候,只要听到对农民的不尊敬,心里便会生出无名之火。 “你配吗?”许一山突然冷冷地说了一句,“老吴,农民就该收留社会上被排斥的人?” 老吴敏感地扑捉到了许一山话里的意思,顿时不好意思起来,涨红了脸道:“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可绝对没有看不起农民兄弟的意思。我想说的是,万一被打击报复了,我去做个农民,总不至于会饿死。” 许一山淡淡一笑,没再争辩下去。 对于老吴问自己意见的事,他干脆了当地告诉他,这件事他不能出主意,于情于理于法,他都不会给老吴任何意见。 老吴试探着问他:“老弟,你实话说,你签名没有?” 许一山没正面回答他,而是婉转道:“老吴,我是个正常人。签与不签,我都不会告诉你。因为这是私密的事,没必要广而告之,更没必要分享是不是?” 老吴张口结舌,拿着签名的纸,惶恐不安起来。 他现在的境况就如他自己说的那样,签了名,或许还有一搏的机会。如果在退休之前解决了副处的级别,这个名就该签。 如果不签,明摆着就是得罪政府办主任了。 地方志属政府办管,主任就是他的直接领导上司。他不签,等于是打了主任一耳光。主任会放过他? 老吴急得团团转,不知要如何决定了。 许一山叹口气,从地方志办公室出来。 其实,从他将消息透露给彭毕之后,他的内心就变得复杂敏感了许多。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这种行径被人知道后,他必然会被人骂作“叛徒”。 曹朝阳拿举报信找他签名,很显然是将他列入了他们的一个阵容。要不,曹朝阳不会那么傻的把机密太早泄露出来。 他知道,彭毕得到这个信息之后,绝对不会束手待毙。一场看不见的厮杀即将上演,茅山官场即将血流成河。 正如许一山预料的那样,彭毕在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去市里找市长胡进作了汇报。 当然,彭毕去市里找领导汇报,还是许一山暗示的结果。 彭毕用了一天的时间,将衡岳市两大巨头,胡进和富嘉义都汇报了一遍,请求市里派出调查组,对他进行调查。 无论是富嘉义,还是胡进,对彭毕的这个要求都断然拒绝了。 彭毕是衡岳市早就预定的第二梯队干部,像他这样的干部,都是经过组织部门挖地三尺考察过的。即使在工作和生活上出现一点小小的问题,也不该成为调查干部的一个理由。 富嘉义更加干脆,他在停了彭毕汇报说,有人在背后整他的黑材料,准备联名举报他的事之后,富嘉义当即义愤填膺地怒吼道:“是谁他娘的吃饱了没事干,弄这些屁事来唯恐天下不乱?” 彭毕没说出来这是段焱华在一手策划和组织,他装作无比无辜的样子叹道:“书记,现在想干一件事太难了啊。” 富嘉义哼道:“你不要灰心丧气,只要你自己行的端,坐得正,你怕什么别人给你泼污水?” 彭毕苦笑道:“其实,我就只想替老百姓办点实事而已。” 富嘉义点了点头道:“你的想法是对的。我们当领导干部的人,就要处处为群众着想,一心扑在事业上。别人泼来的污泥浊水,自有组织会给你清白。” 彭毕这一招先声夺人,已经彻底封死了举报信产生的后路。 而在茅山县,大家都还蒙在鼓里,跟着段焱华兴冲冲地要联名举报新县长彭毕。 正文 第555章 他准备动手了 联名举报信在衡岳市委下了结论后,后果很快凸显了出来。 彭毕这次没选择低调,在组织部离开后两天,茅山县召开了全县干部大会。 全县23个乡镇一二把手,全县各局委办负责人,齐聚茅山县城,等待命运的裁决。 许一山本来不在本次干部大会之列。作为一名副镇长,他是没资格参加这次大会的。但许一山还有一个经改小组秘书长的帽子,因此,他也接到了开会的通知。 参会干部当中,有相当一部分人在举报信上签了名。他们在接到通知后,内心惶恐不安,不知道这次会议会不会拿自己开刀。 彭毕手腕强硬是出了名的。当年在长宁任职时,就一口气清理了将近百个占事业编的人。 别看一个县就只有那么大,全国两千多个县,光是吃财政饭的就不下几千万。每个县局委办不会少于一百多个。 这么多人,都靠财政吃饭。由此,每个县的财政都很紧张。 长宁县也不例外,公务员编拿不到,事业编还是可以拿到手。反正县里不是七大姑,就是八大姨。如果把关系往深处一捋,一个县的人,基本都能扯得上亲戚关系。 长宁县当年就是占着事业编吃财政饭的人太多。彭毕去了后,一刀从头到脚砍下去,一下就砍掉了一百多个。 这一百多个人的背后,是纠缠不清的各种关系。彭毕此举,无异于将一个县的人都得罪了。 那时候的长宁县,也传出要告他的消息。最后,彭毕一点事都没有,反而让一县的人,看到他背影都感觉到有寒意从脚底板冒起来。 茅山县这次是付诸于实际了,全县将近五十个干部在举报信上签了名。本来以为这一次不将彭毕弄死,至少也会弄残他。谁料彭毕平安度过。以他的性格,不来个秋后算账根本不可能。 会议的第一天,是总结全县上半年来的经济发展情况,结果很不令人满意。 按年初县里的统一计划,今年全县的经济重心是摆在旅游兴县上。 可是过去了半年多,不但没有任何关于旅游方面的动作,甚至都没人谈起旅游兴县的话题。 黄山在会上谈了几点看法,重点落在一个话题上。希望在座的干部要放开过去墨守成规的老思想,要勇于探索,为打造茅山旅游县域经济献计献策。 黄山说,凡是在工作上没有建树,回避和抗拒县域经济整体规划的,县里将采用“不换思想就换人”的政策。 会议开了一天,基本都是在挨骂。因此,没有一个人的兴致高昂。 直到黄山最后宣布,今年各乡镇的经济指标如果未能达到县里规划的数据,负责该镇的领导人要引咎辞职。 干部们叫苦连天,有懂得内情的人背地里都开始骂许一山。 许一山是茅山旅游兴县的倡导者,全县干部不一定认得他的人,但没有一个人不知道这个政策是他提出来的。 会议要开三天,按黄山的说法,是该拨乱反正的时候了。 第一天会议结束后,与会干部都拿着碗去县委食堂就餐。 黄山说过,本次全县干部大会不安排酒宴。参会代表直接去县委食堂就餐就行。 一天下来,干部们都有食不甘味的思想。大家凑在一堆,决定想办法去外面打个牙祭。 曹朝阳兴冲冲地找到许一山,他请许一山去外面酒店撮顿好的。 曹朝阳道:“县里越来越小气,你看食堂里的饭菜,是人吃的吗?跟喂猪的一样,不是人吃的。老子嘴里都要淡出鸟来了。” 许一山道:“老曹,生活水平见高了啊。我觉得不错啊,有鱼有肉的,天天有这样的生活,小康也不过如此。” 曹朝阳笑嘻嘻道:“你没见别的乡镇的人都去外面吃了。我洪山镇又不差这几个钱。吃一顿还会吃穷了?” 曹朝阳是乡镇一二把手当中,唯一家没在县城的人。 许一山疑惑地问:“他们不是都回家去吃了吗?” “骗鬼。”曹朝阳哼了一声,“谁那么傻会回家去吃啊。都在大酒店胡吃海喝呢。” 许一山笑了笑道:“他们喜欢吃,我不干涉。不过,我是肯定不去外面吃的。我觉得食堂生活很不错。” 许一山不肯去,曹朝阳便不舒服了,他压低声道:“段书记也去。” “天王老子去,我也不去。”许一山严肃道:“老曹,你想去就去。不过,最好是不要去,影响不好。” 曹朝阳没吱声,转身出了门。 晚上,突然有消息传来,县纪委安排了不少人蹲在各酒店等人上门,曹朝阳不偏不倚撞进了网里。 彭毕在请示过黄山书记后,安排纪委将外出就餐的干部全部登记在册。 曹朝阳气急败坏地嚷:“县里到底在搞什么?我们吃顿饭的自由都没有了吗?” 许一山道:“老曹,你还是去了啊。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吧。” 曹朝阳笑骂道:“你个屁老人。许老弟,你说,县里会怎么处理我们这些人?” 许一山笑了笑道:“难说。不过,应该也不会是大事。” 第二天的会议,基本就是县长彭毕控制了。 彭毕在详细分析茅山县未来经济走向之后,突然放下手里的稿子,眼光往下看下来。 县领导都坐在主席台上,作为常委之一的段焱华,自然列入县领导行列。 所有人都低下去头,避免与彭毕的眼光接触。 彭毕清了清嗓子道:“各位,今天我想问问大家,县委机关的食堂生活条件好不好?” 没一个人答话,大家都恨不得将身子缩小到彭毕看不到自己。 彭毕拿出来一张纸,晃了晃道:“我这里有份名单,各位有不有兴趣听听?名单上的领导干部,都是认为机关食堂生活条件差的同志。我想问问,平常你们在基层,过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日子?” “事情看起来很小,反映出来的问题却很大。这说明一个问题,我们的领导干部贪图享受的人不在少数啊。” “茅山县刚摘掉贫困县的帽子,老百姓的生活还没有得到明显改善。可是你们,来县里开个会,都觉得生活不好,难道诸位在单位每天都是山珍海味?” “我就问大家一个问题,名单要不要公开?” 底下死一般的沉寂,台上坐着的县领导却稳如泰山。 “我今天给大家一个机会,希望各位对照自己的行为,检讨一下自己,主动向纪委说明情况。” 彭毕一口气讲了十几分钟,最后长叹一口气道:“诸位,对不起了啊。” 这一声叹息,这最后一句话,让许一山的心像被猛然揪紧了一样。 彭毕这是要动手了。 正文 第556章 卖你面子 虹桥工程进展顺利,桥墩已经完全浇筑完毕,目前正在进行桥面施工。 许一山站在桥头,看着繁忙而有序的施工场面,不禁感慨万千。 他突然有个感觉,发现自己与眼前的这座桥的命运紧紧相连。 从他踏入仕途的第一天开始,仿佛就与这座桥有了某种联系。 茅山县在历经联名举报后,官场出现了少有的宁静。大家都开始相敬如宾起来,仿佛从来就没发生举报这件事一样。 彭毕没有对举报他的干部有任何报复的举动,参与举报的干部也逐渐放下如履薄冰的思想,将所有热情都投入到工作中来了。 就在大家都以为这场风波过去了的时候,突然传来一个消息,地方志办公室的老吴被要求提前退休了。 老吴被要求退休,理由是他的身体已经不适应继续呆在工作岗位上。 或许老吴的身体是真的出现了问题,他在办公室里出现了两度无缘无故的晕厥。医生检查的结果是血糖太低。换句话说,老吴身体缺少营养。 老吴在接到通知后,拒绝提前退休。 他比谁都明白,一旦退休,他就什么都没有了。别说退前上个副处,就是退后的工资与福利,也会出现一个严重的滑坡。 目前在职,至少还能享受很多福利政策。退下去之后,除了拿打了折扣的退休工资,他将再无其他实际性的收入。 这对老吴来说,就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知道老吴家庭情况的,才能体会到老吴的难处。 老吴的妻子是个小学老师,由于文凭不高,职称始终没上去。教了一辈子的书,到头来还是个小教二级。 现在进来当老师的年轻人,因为文凭比她要高很多,所以一起步就比她的职称高。 老师的工资结构里,职称工资占了不少的部分。虽说从事的都是一线的教职,但待遇却有着很大的区别。 这些对老吴来说都还不算是什么大事。最让老吴烦心一辈子的就是他的儿子。 老吴结婚晚,四十岁左右才老来得子。 儿子出生,于老吴来说,就是阳光、雨露,冬天里的太阳,夏天的泉水。他的确做到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飞了。 老吴对儿子的溺爱,让不少人觉得很不应该,曾有人好心提醒他,孩子不能溺爱,要正确培养他的三观。但老吴充耳不闻,别人说得多了,还会脸红脖子粗的与人吵起来。 溺爱的恶果很快显现。老吴儿子在十五岁那年,搞大了女同学的肚子。结果被对方父亲一把提溜到河边,摁在水里差点淹死。 虽说一条命最终保住了,人却变得傻愣起来。 老吴自知理亏,也不敢与地方太多理论。何况,摁他儿子淹水的人,也不是那么好惹的人。 老吴儿子被淹了水后,整个人变得不正常起来。脾气暴躁得吓人,除了将家里砸了个稀巴烂之外,老吴夫妇多说一句话,他便上手打人。 后来有人提醒老吴,是不是儿子的精神出了问题? 老吴便与妻子哄着儿子去医院检查,检查的结果当即让老吴眼前一片绝望。 儿子果真因为精神受到严重刺激而激发了精神病,并且很严重,几乎无治愈的可能性。 唯一的办法,就是靠药物来控制病情不恶化。但是这笔药费,却是一般人家无法承受之重。 老吴妻子因为要照顾儿子,常年请假缺课,最终被学校劝退在家。如今一家人就靠着老吴养活。如果老吴这里再出现一点差错,一家人将走投无路。 知道老吴家情况的,对老吴的小气都能理解接受。不知道他家情况的,都会认为老吴这人实在不值得交朋友。 老吴在县政府上班,可能是唯一一个没有朋友的人。 他的单位很多人听都没听过,他帮不上别人任何忙。也没人求他帮忙。老吴唯一的特长就是写得一手好毛笔字,可是这年头电脑里想要什么样的字都有,谁还在乎他漂亮的毛笔字呢? 许一山对老吴的家庭情况很了解,他还去过老吴家里,与他患有精神病的儿子聊了半个下午。 老吴的电话打到他手机上时,他正在与张志远商量,大桥施工的结束日期要绝对保证控制在国庆之前。 老吴一开口就带着哭腔道:“小许,你救救我。” 许一山问明白了老吴的意思后,为难道:“老吴,这事可能会有点难度。” 老吴求他去彭县长面前说几句好话,不要让他提前退休。他宁愿签生死状,保证自己如果在你工作岗位上发生意外,家属绝对不找麻烦等等。 许一山好奇地问:“老吴,你被要求提前内退,怎么要彭县长发话呢?” 老吴叹口气道:“许兄,这你还看不出来吗?我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当初我要不签那个该死的名字,怎么会惹来今天的祸啊。” 老吴坚定认为,这是彭县长在对他采取打击报复。 彭毕为什么选择他下手而不选别人?老吴给出的理由是,动其他任何一个人,都会牵涉到更多人和事。只有动他,他是个没根基,没人罩的孤家寡人。 许一山暗想,老吴的话也不无道理。 如果彭毕真拿老吴开刀,确实有点胜之不武的意思。 老吴还在苦苦哀求,似乎只有许一山才能救他不被提前退休的命运。 许一山无奈答应他道:“老吴,你先不用急。我把情况了解清楚再说。” 许一山一了解,还真如老吴猜想的那样。老吴提前退休,就是县长彭毕的指示。 彭毕强制老吴退休,打的是爱护干部身体的口号。毕竟你老吴在工作岗位出现过晕倒的情况。 许一山心想,自己要不要替老吴说话? 替老吴说话不难,问题是自己的话在彭毕面前究竟起多大作用?许一山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许一山硬着头皮找到彭毕后,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彭毕拦住。 “我就知道你会来替他说话。”彭毕胸有成竹道:“老吴这个人,能找的也就只有你。” 许一山尴尬不已,解释道:“主要是老吴他家.......” “你说的我都知道。”彭毕不动声色道:“谁家没个困难?他老吴家困难,你许一山就不困难了?我不困难了?” 许一山差点脱口而出了,你堂堂一个县长困难啥?说出来别笑掉人大牙。 “但是......”彭毕沉吟着,脸上浮起一丝笑容道:“这个面子我还是会给你。不过,你要让老吴知道感恩戴德,别让他占了便宜还卖乖。” 许一山一喜,连声道:“谢谢彭县长。老吴一家这下不用慌了。” 正文 第557章 工地视察 许一山出面给老吴解决了被提前退休的命运,经老吴一顿渲染,弄得全县的干部都知道了这一回事。 陈勇将许一山叫了回去,劈头盖脸骂了他一顿。 在陈勇看来,老吴命运的改变,确实是因为许一山帮忙。正因为许一山这一出手,就彻底暴露出他与彭毕之间的关系。 茅山县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但身在其中的人才会感觉出来,暗流汹涌。 虽说举报事件以彭毕大获全胜而结束,但陈勇认为,段焱华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他现在没动,就是在积聚力量,等到力量到了一定规模时,必定卷土重来。 如果段焱华再次反击,首当其冲是谁?当然是他许一山了。 陈勇分析起来条理分明,不愧为多年的老县委办主任。 他看事情能一眼看透本质,许一山替老吴求情,恰好就是他分析的那样。 彭毕卖许一山一个脸面,一是感谢他透露联名举报的事,让他早作了准备。如果不是许一山提前透露给他这个机密,他能有多少胜算,很难说得清。 二来,彭毕这样做,等于就是给外界传递出来一个信息,许一山是他的人。 挨了骂的许一山心情低落到了极致。这是陈勇第一次当面骂他,训斥他处事幼稚,政治一点也不成熟。原本大家都没捅破的窗户纸,他这一下捅了个稀烂。 陈晓琪安慰他道:“许一山,你别生爸的气,他也是为你好。” 许一山苦笑道:“我敢生他老人家的气吗?” 陈晓琪便笑,揶揄着他说:“这句话放在以前,我还相信你说的是真话。今天我怎么听着很刺耳呢?许一山,你现在牛,是县长跟前的红人。希望你这条大腿抱得稳啊。” 许一山瞪了老婆一眼道:“陈晓琪,你别酸溜溜的好不好?我真不是你想的那样,什么抱大腿啊?我帮老吴,是不想看着他们一家陷入绝境。” 陈晓琪哼了一声,“哎哟,许一山,你慈悲为怀了啊。老吴说你什么人哪?你帮了他,别以为是什么好事。老吴这个人在机关这么多年没动,你以为是什么原因?” 陈晓琪一参加工作就在政府大楼,虽说他平时不与一般人打交道,但大家早晚都会碰面,脸熟正常。 而且机关就是一个小社会,家长里短的故事并不比社会上少。反而更精彩。 回去洪山镇后,曹朝阳闻讯上门来。 曹朝阳神秘兮兮道:“老弟,听说你出大名了。” 许一山惊异地问:“我出什么大名了?你别乱说。” 曹朝阳笑嘻嘻道:“现在全县恐怕只有你一个人能在彭县长面前说上话。这还不是大名?” 许一山不以为然道:“没有的事。你别道听途说。” 曹朝阳吃惊地问:“是道听途说吗?你说说,老吴退休这件事是怎么回事?你不知道县里已经把文件都准备好了。结果你一句话,文件收回。” “还有,你知道在你之前,谁替老吴说了话吗?” 许一山疑惑地看着他,问道:“还有谁找过彭县长?” 曹朝阳指了指门外,压低声道:“段书记亲自找过彭县长。可是彭县长没给他面子。现在好了,段书记没办成的事,你办成了,老弟,你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许一山一愣,他事先确实不知道段焱华已经去彭毕哪里替老吴求过情了。 段焱华虽说是常委,但县里具体事务上并没多少权力。特别涉及到人事方面的,段焱华没有任何插脚的机会。 政府领导与企业老板其实都是一个道理,只要抓住两个权力,屁股底下的椅子基本就坐稳了。 这两个权力一个是财政权,一个是人事权。 所以,每个县的财政局局长,基本都是一把手的贴心知己。人事局长,是左膀右臂。 许一山明白,彭毕故意不给段焱华面子,反将面子给他,这就是明白告诉外界,谁是他的人。 这对许一山来说绝对不是好事。本来他压根就没想要站在谁的一方。 他觉得有必要与段焱华解释清楚,否则误会越深,麻烦越多。 段焱华沉静听完许一山的解释后,摆摆手道:“一山,你是不是想多了?彭县长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你不必放在心上。” 许一山小声道:“段书记,我与老吴同过一段时间的事。他家里的情况也不太好。要不,我不会去给他求情。” “至少,彭县长被你说动了嘛。结果是好的,你无须自责。” 聊了几句,段焱华突然问:“小许,虹桥工程进展好顺利吧?” 许一山心里一动,想起这座该死的虹桥惹了不少的事。从他炸桥修桥,再到他被拿下,段焱华接手,再又换他来接手,走马灯一样的转了几个圈圈。心里便涌起来一丝尴尬,于是便试探着问道:“段书记,我正想请你去视察。” 段焱华笑笑,道:“视什么察啊?言过其实了啊。去看看也好。” 段书记要上工地检查工作,曹朝阳必须陪在左右。 党政办主任赶紧与张志远联系,通知他段书记即刻上工地视察。 一行人从镇政府出发,大大小小有十多个人。 大家簇拥着段焱华,一路往虹桥工地过去。 张志远早等在门口,看到段焱华来了,老远就伸出双手,热情地喊道:“段书记你今天有空,来关心我们了啊。多谢多谢。” 段焱华面无表情道:“平常有许镇长坐镇,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啊。许镇长是总指挥,虹桥项目都由他说了算。有他在,不会有困难。” 许一山听出来他话里带刺,却又不好发作,只好闷着头不做声。 这座牵动无数人心的大桥,终于显出了他的雏形。 如果说,过去的虹桥是洪山镇的一道风景,如今的虹桥,显然就成了标志。 在原基础上拓宽了将近两个车道的虹桥,看起来是那么的巍峨与雄伟。粗大强壮的桥墩屹立在洪河里,再大的洪水也不会对桥构成任何威胁了。 许一山在设计之初就提出自己的意见,希望桥下能过千吨轮船。 洪河从没走过千吨巨轮,主要是洪河水不足以支撑巨轮通行。 这条直通湘水河的支流,只有在春季盛水时期,才能看见满河的大水。 过了季节,洪河的水便显著下降,直至挽起裤腿能趟过河。 洪河有着非常显著的季节性,这是许一山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他希望洪河是一条永远充满生机与活力的河流,在这条河流上,他想看到千吨巨轮在河面穿梭。 虹桥,就承载了他的这个梦想。 正文 第558章 婉拒升迁 段焱华视察虹桥工地不久,茅山县组织部来人找许一山谈话了。 组织干部开门见山,希望许一山出任茅山县招商局局长一职。 许一山当即婉拒,表示自己能力有限,不足以堪当大任。 组织干部干脆挑明了说,这是彭县长的意思,希望许一山慎重考虑。 一听是彭县长的意思,许一山愈发坚辞不肯了。 组织干部很意外,在他们的经验里,还从没出现过拒绝升迁的人和事出来。 通常,干部们在得知上头要提拔自己时,都会激动得不行,有人会因此兴奋得流泪。没想到许一山却给了他们一个软钉子,他不愿接受组织的任命。 组织部门考察干部,一般都是秘密进行,不会大张旗鼓宣传。除非事情落实之后,才会选择在政府网站上予以公示。 即便如此,组织部考察许一山,许一山拟任茅山县招商局局长的消息还是被泄露了出去。 老董第一时间约了许一山见面,开门见山道:“你这是抢了姓段的饭碗,会有麻烦。” 许一山笑眯眯道:“老董,你别吓我。再说,我拒绝了啊。” 老董摇摇头道:“你以为拒绝了,这件事就到此结束了?既然县里有这个意思,你想推也推不了。” 许一山为难道:“难道我不愿意干,他们还能逼着我干?再说,我自知没这个能力啊。” “什么能力不能力的?”老董不屑地哼道:“当皇帝的龙椅上坐着一头猪的时候,这个世界也不会因为他是猪而让世界变成猪的世界。换句话说,只要上头认可了你,你就是一头猪,也没人敢说你是猪。” 许一山笑骂道:“你才是猪。老董,我觉得啊,在干部任用上,一定要把握住德才兼备这个要点。真让龙椅上坐着一头猪,人还能活下去?” 老董的意思,怂恿许一山愉快接受上级的任命。 他打了个比方道:“老许,就算你是一块金子,埋在泥巴里,你以为就真有金光闪出来?只有金子被挖出土之后,洗净表面的泥巴,才能看到金光吧?这就好比你许一山,别人不懂你,我老董能不懂你?” “你懂我什么?”许一山缓缓叹口气道。 “老许,我知道你是个有抱负的人。可是你要明白,如果你手里不掌握公权力,抱负再大,理想再丰满,现实都会无情的打击你。你如果真想施展自己的抱负,你就该勇敢站出来,挑起历史赋予你的重担。” 许一山听得心头热血喷涌。可是他心里还是明白,如果他出任招商局长,段焱华会怎么看他? 茅山县招商局两起一落,第一任局长是黄山书记。第二任局长是段焱华。现在他要作为第三任局长出现在公众视野里,是喜是忧,很难说得清。 招商局的产生,都是应历史需要而出现的。当初黄山书记出任第一任招商局长的时候,为茅山县的招商引资工作还是作出了不少的贡献。 茅山县工业园区的产生,就是在黄山书记任招商局长时的产物。 如今,工业园区随着岁月的变迁而逐渐没落。原本风光无限的工业园区,如今已经是芳草萋萋,成了野兔常常出没之所。 许一山引来的外资投资,让已经解散的招商局再次成立。遗憾的是段焱华最终没能让严华的项目落地。招商局成了一个空架子,摆在哪里成了一根鸡肋。 县里以段焱华工作繁忙为由,将他的招商局长帽子摘了下来。 空出来一个局长的位子,让许多人都眼红心跳,谁都想坐上这把交椅。 唯独许一山,从来没想过要坐这把椅子。 越是不想要的东西,命运像是开玩笑一样,非要往你手里塞。 老董就是在得知许一山拒绝出任招商局长的消息后,气急败坏地赶来与他理论。 老董的意思很明确,招商局长的职务,许一山不能推辞。 老董开导他说:“这只是一小步,你想实现自己的报复,连这一步都不敢迈,你能走多远?” 许一山叹道:“老董,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装糊涂。你难道不明白我接了这个位子,会得罪很多人吗?我实话跟你说。这个位子谁坐都可以,唯独我不行。” 老董怒道:“你就是个懦夫!你怕别人打击报复你是不?你这点胆量,怎么能在官场混得开?” 许一山讪讪道:“我又没想混。” “对了,不混才是对的。”老董欣慰道:“你有这个思想,我还是没看错你。但是,你的勇气还不够。要想干一番事业,就不要瞻前顾后。相信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 老董说完后,轻轻叹口气道:“有时间,你去看看吴家姑奶奶吧。她老人家的日子看来不多了。” 许一山心里一紧,赶紧问道:“她老人家怎么啦?” 老董苦笑道:“两天前我去看过老人家。老人家一见我的面就问起你。” 许一山伤感道:“我这两天就去。” 老董起身告辞,临走时嘱咐他道:“你多想想,人成功的秘诀就在于善于抓住机遇。而且机遇这东西,属于可遇不可求。一旦丧失了,以后可能就再没有了。” 老董走后,许一山陷入了沉思。 从组织部来人与他谈话起,他心里就有一个念头,如果自己去接任招商局长职务,段焱华会用什么眼光看他? 据说,段焱华被拿下招商局长一职时很不乐意,如果不是黄山在最后关头站在彭毕这边,他招商局长的宝座彭毕是无法拿下来的。 当时,段焱华就撂下过一句话,“我要看看县里准备起用什么人才来坐这个位子。” 事实也真如许一山想的那样,茅山县谁都可以坐这个位子,唯独他许一山不行。 因为许一山去坐,很容易让段焱华找到借口,彭毕排除异己,培养亲信。 许一山犹豫不决的心态,让组织部门的人很抓狂。 他们确实是受彭毕县长的要求,找了许一山谈话,明确告诉他,县里希望他来挑起招商引资的大梁。 现在,能让他下决心的就只有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陈晓琪。 正文 第559章 镇长夫人与局长太太 陈晓琪居然赞成许一山接受组织任命。 虽说陈勇反对,曾臻不发表意见,但陈晓琪坚定地认为,她家许一山本来就是个人才。县里能重用他许一山,说明许一山有可用之处。 她笑着问许一山道:“你说,我是当个镇长夫人有面子,还是当个局长太太更风光?” 许一山道:“老婆,你别说这个话。其实,我还是喜欢听别人说,我是你陈晓琪的老公。” 许一山说这样的话,也不是没有来由。 过去别人介绍他时,总喜欢先说一句,“一山同志是妇联小琪同志的爱人。” 别人这么介绍,是因为在茅山县,陈晓琪的名气比他大得多。 过去,知道他许一山的人,全县屈指可数。知道陈晓琪的人,却是男女老少都能说上几句。 毫不夸张地说,陈晓琪过去是全县男人的梦中情人。最美县花绝非浪得虚名,陈晓琪的美,不是妖艳,也不招摇。而是从骨子里散出来的美。 女人美在气质。气质美能压过许多外貌的虚华。 陈晓琪的美,在于外貌与内在都相得益彰。外貌与内在气质完美结合在一起的时候,这种美就是超凡脱俗的美,令人心颤的美。 就如一些女人在见过陈晓琪之后都感叹,连女人都会爱上她,何况男人! 或者可以这么说,陈晓琪在茅山县的名气,甚至要大过书记县长。 很多人可能不知道书记是谁,县长是谁,但一定知道陈晓琪是谁。 陈晓琪的态度决定了许一山的决心,他决定接受县里的安排,出任茅山招商局长一职。 七月底的最后一天,许一山在与组织部门的领导明确表达了想法之后,一个人去了老街小院看望吴家姑奶奶。 杜鹃坐在屋里暗自流泪,看到许一山来了,脸上露出一丝羞涩的微笑,连忙招呼他坐。 吴家姑奶奶已经三天未进米食,每天只靠着一杯水维持生命。 杜鹃要将老人送去医院,但遭到老人坚决拒绝。 杜鹃愁容满面道:“姑奶奶这是想走了。” 许一山安慰她道:“别急,我去看看她老人家。” 吴家姑奶奶似乎很高兴看到许一山来了,她艰难地想要坐起来。 许一山握着她瘦骨嶙峋的手道:“姑奶奶,您躺着别动。” 吴家姑奶奶脸上掠过一丝红晕道:“我这样子,怎么好见客啊。杜鹃杜鹃,你替姑奶奶梳梳头发罢。” 她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从小就养成了一种体面的生活态度。即便病入膏肓,她依旧十分在意自己的形象。 许一山不由心里一酸,赶紧说道:“姑奶奶,你今天真美啊。” 老人脸上露出一丝羞涩的微笑,轻轻叹了口气。 许一山坐在床头,双手轻轻握着老人的手。杜鹃坐在床尾,泪眼婆娑的,担心老人看到,她刻意地隐藏内心巨大的悲伤。 “我就要走了。”老人笑了笑道:“昨夜,我梦见我爹我娘和我哥,他们都来接我了。” 许一山忍住哽咽,强作欢颜道:“姑奶奶,梦都是反的。您好好调养身体,等您身体好了,我带您去看看现在的茅山有多美好。” 老人摇了摇头道:“我这一辈子没出过小院的门。茅山刻在我的骨头上,不用看,我也知道茅山有多美好。” 老人突然眼放精光回忆道:“我家祖辈都是盐商。从我爷爷那代开始,茅山百姓就都是吃我家的盐长大的。我记得我爷爷说过,不要让茅山一个人吃不上盐。到我爹时代,我爹说过,不能让茅山一个人饿肚子。” 老人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气息便急促起来了。 她显然沉浸在过去的时光里了,眼光变得无比的柔和,让人看一眼,心便会无端的一颤。 “可是,我爹最后还是没完成自己的心愿。”老人眼角沁出来一粒泪珠,“有一年,茅山大旱,接下来一年,又是大涝。那两年饿死的人,是我们吴家没尽到责任啊。可惜那时候我爹已经被处死了。你们是没见到,我爹先 是被人吊在树上,每人发一杆红缨枪,排着队往我爹身上戳。一戳一个血窟窿,喷出来的血,有两三尺远。” 老人的泪珠儿纷纷滚落下来,很快就将枕巾打湿了一片。 “当时,我被押着跪在我爹面前,亲眼看着一个个人往我爹身上戳。每戳一下,都像戳在我的心尖上啊。那时我爹还清醒着,大喊着叫我闭上眼。” 杜鹃没忍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许一山心里也难受不已,眼泪跟着滚出眼眶。 那段不堪回首的历史,许一山听爹许赤脚说过。 许家世代为医,在那场惨无人道的运动到来时,也没能逃脱。 如果不是许家贫穷得与其他乡亲一样,许一山的爷爷和太爷爷,未必能多活一天。 老人喃喃低说着,似乎在说着一个与己无关的话题一样,脸上再没悲伤的表情。 “我爹说过,无论这里的人待我们怎么样,我们吴家人都要永远记得,这是生我吴家,养我吴家的土地。就算化为齑粉,我吴家世代永远都要热爱这片土地。” 老人突然容光焕发起来,她轻轻捏了捏许一山的手,微笑道:“小东西,我看你满脸正气,心地善良。希望你以后善待茅山百姓啊。” 许一山诚恳道:“姑奶奶,您放心,只要我许一山有一口气在,我就不会忘记老百姓永远都是衣食父母。” 老人嗯了一声,招招手叫了杜鹃过去,慈爱笑道:“杜鹃啊,你来姑奶奶身边也有几年了。姑奶奶心满意足了。姑奶奶托付你一件事,不管怎么样,你都要找到你爷爷,将你爷爷埋到我们吴家的祖坟里来。姑奶奶是外人,死后就不要进吴家祖坟了。你记住了吗?” 杜鹃强压内心的悲痛,笑着道:“姑奶奶您放心,有许哥帮我,我一定会找到我爷爷的。” 老人笑着点点头,又将眼光去看许一山,迟疑一会道:“小家伙,我与你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 许一山使劲点头,道:“您放心,我记着呢。” 老人便长舒一口气,道:“我死后,杜鹃你把这座院子送给国家吧。你回去你爸妈身边,以后有空了,就记得回来给吴家祖先烧纸。” 杜鹃嗯了一声,泪水如泉,滚滚而下。 “我二哥......”老人眼光突然失去了神采,空洞地看着屋顶道:“他呀,一辈子守在我身边,却一辈子都不与我相认。二哥啊二哥,我要问问你,为何不与我相见啊。” 她淡淡地看着许一山说道:“我二哥就是你说的无修和尚。其实你第一天来我这里,我看到你脖子上挂着的东西,就知道是他了。” 老人说完,微微闭上眼睛。 等许一山发现有些不对劲的时候,老人已经溘然长逝。 正文 第560章 喜丧 吴家姑奶奶仙逝,尽管杜鹃早有心理准备,还是抑制不住悲痛万分,泪如泉涌,放声大哭。 许一山陪着她默默流了一会泪,心里感叹人生匆匆。几分钟前还能谈笑风生的老人,如今乘鹤西去,生死两茫然。 看着安然躺在床上的老人,许一山没敢再悲伤下去,赶紧给老人料理后事最为重要。 杜鹃生在国外,长在国外,对国内的丧葬文化一窍不通。他不相帮,杜鹃将一筹莫展。 电话通知老董后,许一山轻声征求杜鹃的意见,老人是土葬还是火葬? 杜鹃还没从悲伤中走出来,听许一山一问,心头又是大痛,不顾一切伸手搂住许一山,哭得差点瘫软了下去。 老董来了,才说出老人曾经给她说过的心愿,她想要土葬,并且不进吴家祖坟,就在吴家祖坟旁边的山坡上找一块地方就行。 到了这时,许一山才知道老人原名叫吴梅馨。早年在省城女子学校念过书。家里遭遇变故时才回来茅山。从此以后,这辈子再没出过茅山半步。 九十多岁的老人,怎么说也该是喜丧。 许一山便对老董道:“既然老人生前有此心愿,我们就该满足她老人家的心愿。” 老董为难道:“恐怕不行啊。现在推行的都是火葬,而且不讲原因。去年有人趁着半夜偷偷埋了,事后都被挖出来拉去火葬场化了。” 许一山嘀咕道:“这都是歪嘴和尚念歪经。几千年的丧葬文化,到了他们手里,就成了陋习了?土葬有什么不好?对环境、土壤,都有着改善的作用。人本来来自与大地,死后回归大地,这又犯了他们哪根筋?非要一把火烧了,反而污染环境和大气。” 老董嘿嘿苦笑,小声说了一句,“或许,他们是怕千百年后被人挖出来鞭尸吧。” 吴梅馨老人十几年前就托人给自己量身定做了棺材。 棺材放在小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上面用东西遮盖着,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尘。 杜鹃茫然无措,她对这些规矩上面都不清楚,只知道跪在床前哀哀地哭。 许一山便决定,按茅山当地的老规矩,风风光光送老人最后一程。 礼乐班子请了过来,街坊邻居听说老人故去了,都跑来看老人最后一眼。不少人来了就跪下磕头,洒下几行热泪。 老人生前虽然足不出户,却没少帮街坊邻居。 但凡谁家经济拮据,生活难以为继,老人都会伸出援助之手。又谁家丈夫媳妇吵架,请了老人出面说和,通常几句话后,夫妻都会牵手离去。 老人素喜清净,因此街坊不是过不去的大事,通常都不会来打扰她。 礼乐一响,老街就热闹起来。 按茅山规矩,老人入敛前,后人要去河里打来清水给老人擦洗身体,穿好衣服才可入棺。 杜鹃浑身缟素,手扶芦杆,在喧天鼓乐声里去河里打来了清水。 给老人净身穿衣一下又成了难题。 杜鹃一个人显然做不了,必须得有人在一边帮忙才可完成。 老董急得六神无主,不知去哪找人来给老人净身穿衣。 许一山提醒他道:“老董,你家老婆不是护士吗?” 老董大喜过望,当即给老婆打去电话。却挨了老婆一顿怒骂。原来老董老婆有孕在身,孕妇是不可以参加这样的仪式的。 眼看着时间在慢慢流逝,礼乐班子的人开始催许一山,要赶紧给老人入棺,否则过了时辰,将为不吉。 老董茫然看着许一山,似乎在问他要主意。 许一山将心一横道:“算了,我来。” 第一次给逝者穿衣服,许一山一点也不觉得恐惧。 吴梅馨老人的身体已经变得僵硬,这样穿起衣服来就很费力。 又因为老人是女性,不宜围观。因此房间里就只有许一山和杜鹃两人。 杜鹃悲伤过后,开始有点害怕了。这是女人的天性,许一山丝毫不想责备她。 从脱去旧衣,净身到换上新衣服,几乎都是许一山一个人在动。杜鹃只能站在一边打下手。 入完棺,天刚擦黑。 灵堂搭了起来,灯光摇曳之间,恍如老人在走动。 杜鹃爸妈远在国外,要赶回来至少需要三天时间。 风水先生当天就来了算日子,将下葬时间定在七天之后。这样,杜鹃爸妈就能赶回来送姑姑最后一程。 老董操办这些事还是很有经验,在他的安排下,一切都有条不紊的展开。 家里停灵七天,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但是在亲人心里,七天却显得很短促。 上半夜,灵堂尚有礼乐班子在热闹。到了下半夜,礼乐班子也要休息。灵堂就只有亲人守灵了。 吴梅馨老人一生未婚,没有子孙。 守灵的责任就落在了唯一的侄孙杜鹃身上了。 看着人群慢慢散去,杜鹃开始有些慌了。 许一山看着走空的灵堂,当即决定留下来陪杜鹃守灵。 老董叹口气道:“老许,我先回去换身衣服再回来吧。” 许一山摇头道:“算了,你今天也够辛苦了。就在家休息一个晚上吧。明天还有更多的事要忙。老董,你比我懂,这些事都要拜托你来处理。” 老董伤感道:“放心吧,就冲着我喝了老人那么多桂花酿,我也不可能袖手不管。只是在土葬这方面,我想还是你出面一下,与有关部门协调协调,看看能不能特殊处理。” 老董一走,灵堂里就彻底安静了下来。 灵前香烟缭绕,一盏长明灯幽幽暗暗地闪着。四周寂静无声,远处的天边响起一串惊雷声。 黑暗最容易滋生恐惧,即便棺材里躺着的是自己最亲的人,与生俱来的恐惧感还是慢慢袭来。 杜鹃半步也不敢离开许一山,眼光甚至不敢去看供桌上姑奶奶的遗像。 许一山并非没有恐惧的心理,对神灵的敬畏,就是对生命的敬畏。 可是此刻除了他以外,谁还会在这时候给他勇气呢? 他一直睁着眼到天明,随时把香火续上,确保长明灯不被风吹灭。 作为乡下长大的孩子,他深知长明灯对逝者的意义。 据说,这盏阳间的灯,就是给逝者在九泉之下照明的灯笼。一旦灯灭,他们将失去光明,陷身于无边的黑暗中。 老董临走时的嘱托,他没敢忘记。 他决定在天明之后,第一时间去县民政局找人。 正文 第561章 世仇 天刚亮,老董就急匆匆来了。 经历了昨天的忙碌之后,今天显得就轻松多了。 街坊邻居自发过来帮忙,老街小院里呈现久违的热闹。 大喇叭开始播放哀乐,哀乐回荡在老街的上空,久久不愿散开。恍如老人一样,尽管生活给了她无尽的艰辛,她还是留恋这芜杂的红尘。 许一山今天要落实的大事就是老人究竟是火葬还是土葬的问题。 管这方面事务的是县民政局。 前些年县里改造了火葬场,要求任何人都必须执行火葬。 通常的做法是,火葬场在接到有人故去的消息后,会安排一辆灵车来将遗体拖走。 人火化后,他们就不再管了。任由逝者后人再用棺木盛装去土葬,或者随便找一块地方掩埋。 许一山对这种管理方式很有成见。在他看来,茅山多山,土葬并不影响生活和土地结构。为何非要一条路走到底,办一些神人共愤的事出来。 还没等他先去民政局,民政局的人已经找上门来了。 他们带来了灵车,一进门就沉下脸,批评杜鹃不顾社会影响,公然破坏县里的关于丧葬的规定。决定对家属采取罚款,并立即火化遗体。 杜鹃吓得脸色苍白,躲在许一山身后不敢说话。 老董冲上来道:“你们还有人性吗?罚款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 民政局显然有备而来,七八个壮汉,虎视眈眈着老董,瞬间将他围了起来,指责他问:“你是什么人?胆敢违抗县里规定,你是找死。” 老董愤怒道:“你动我一下试试?” 七八个壮汉撸起袖子就准备动手。 许一山皱着眉头,挡在老董面前,沉声道:“你们有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吗?” 许一山现在在茅山多少算得上是一个风云人物。他不认识别人,别人不一定不认识他。 果然,其中就有个人站出来,喊了一声道:“许秘书长,你怎么在这里?你家亲戚吗?” 许一山道:“不,是朋友。” 那人就笑嘻嘻的将许一山请到一边,低声道:“我们也是没办法。我们如果不作为,上面就会追我们的责。反正人死了,一把火烧了,一了百了。” 许一山道:“能尊重一下家属的意见吗?” 那人坚决摇头道:“不能。如果能尊重,每个死人的家属都该尊重。那样,我们就没法执法了。” 许一山冷冷道:“执法执到死人头上来了,有意思吗?” 那人脸色一变道:“许秘书长,你的话不能这样说啊,伤和气外,你这是对县委县政府的行政命令公然抵触。” 许一山没鸟他,淡淡问了一句:“如果家属不配合呢?” 那人跟着冷笑道:“我们就只能强行执法了。” 民政局来人要将吴家姑奶奶吴梅馨的遗体拉走去火化,杜鹃吓得大哭起来,护着灵柩死命不肯离开。 老董气得吹胡子瞪眼,却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看着一群人往灵柩边涌过去。 许一山大喝一声道:“都给我住手。” 他这一声喝,还真起了作用。 七八个人互相瞧瞧,居然没人动手了。 许一山换了一个口吻道:“兄弟们,大家先不要急。你们等我几分钟,我请示一下县委县政府再作决定,行不行?” 他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而且直接抬出了县委县政府,民政局的人只好停住了手。 许一山走到一边,直接将电话拨到彭毕的手机上。 彭毕在听完许一山的汇报后,表示他马上与民政局联系,等问题弄清楚后再作决定。 挂了彭毕电话,许一山感觉心里还是没底,犹豫片刻,又给黄山书记打了一个电话。 黄山书记接到他的电话后,哭笑不得敌对他说了一句:“一山啊,这点小事你也打电话给我,你就不能独立处理吗?” 许一山为难道:“县里有文件,我把握不住啊。” “文件是死的,人才是活的。”黄山没多说半句,径直挂了电话。 没一会,民政局为首的人电话响了。他出去接了电话后,回来招呼他们一帮人,一声不响离开了。 老董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恨恨地骂了一句,“一帮吃人饭不干人事的东西,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许一山拦住他道:“老董,废话少说。他们不找麻烦,就是万幸了。希望他们不会再来了。” 杜鹃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眼光里流露出一丝钦佩的神色出来。 第二晚,老董叫了几个朋友来灵堂打麻将,换了许一山回去休息。 陈晓琪显然知道了许一山在做什么。看他回来,脸上流露出一丝嫌弃的表情,让他直接进浴室洗澡,并将换下来的衣服全部扔了。 等许一山洗完出来,陈晓琪还是不让他挨近自己,而是问他道:“许一山,你怎么认识吴梅馨老人了?” 许一山道:“老董介绍的。” 陈晓琪哦了一声,若有所思道:“你知道吴梅馨老人的历史吗?” 许一山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陈晓琪便叹口气,轻声道:“我认识老人,哪是一个精致的老太太。” 陈晓琪的这句评价很中肯,许一山赞许道:“老婆,你看人的眼光一流啊。” 陈晓琪瞪他一眼道:“我在妇联的时候,拜访过老人几次。一是老人是我们茅山的长寿之星,我们想请她出来树个典型。二来,县里对他们吴家已经有了结论,吴梅馨老人被列入茅山县烈属后人,遗憾的是老人拒绝接受这个名誉。” 许一山好奇地问:“老人家为什么要拒绝?” 陈晓琪轻轻叹口气道:“或许是历史伤她太深了吧。你知道吗?她现在住的那条老街,过去都是她家的祖业。县里曾经给她家平反,将老街都退还给她了。” 许一山吃了一惊道:“在县城拥有一条老街,吴家姑奶奶可是个有钱人啊。” 陈晓琪鄙夷地笑道:“许一山,你看看你,一说话就钻到钱眼里去了。你到底是个农民后代,眼睛见不得钱,看到钱双眼就放绿光是不是?” 许一山委屈道:“老婆,你小看我了啊。我除了爱你,绝不会爱其他任何东西。” “不爱钱?” “不爱。” “没钱你吃什么喝什么?”陈晓琪哼了一声道:“少在我面前虚伪。” 陈晓琪旁敲侧击,终于让许一山明白过来,她不希望许一山介入吴梅馨老人的丧事。 陈晓琪不无隐瞒地爆出一个秘密,老街的吴家,与现在的县委书记黄山家,有世仇。 吴家平反,得益与老董的父亲。 但老董的父亲因此而一辈子郁郁不得志,直至退休也没往前走一步。老董宁愿留在水利局混日子,也不想进入仕途。 正文 第562章 风波再起 民政局来了一名副局长,直接找到杜鹃,要求她配合县里的殡葬政策,将吴梅馨老人遗体拉去火葬场火化。 杜鹃急得直哭,坚决拒绝。可是副局长似乎一点也不急,而是让手下驱赶走了礼乐班子,拆了灵堂。 许一山赶去的时候,只看到屋子当中一具黑漆漆的棺材,连棺材底下的长明灯都已经被拿走了。 门口停着昨天来过的灵车,司机坐在车里吞云吐雾。 老董脸色苍白站在一边,一句话也没说。唯有杜鹃跌坐在灵前的一张草席上,孤独凄凉地哭。 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人,街坊邻居敢怒不敢言。 火化是县里强令推行的政策,谁敢违抗,会吃官司。 茅山县刚开始推行这条政策时,手段一直就很强硬。为此,他们特地组建了一支稽查队伍,全县到处转。听到哪里有人过世,他们会立马赶过去,逼着家属将遗体送去殡仪馆火化。 曾经有户人家有位老人过世。老人一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死后能入土为安。老人儿孙担心老人遗体被强行拉走,便在老人过世后的当天晚上,悄无声息将老人安葬在坟地里,连坟包都没敢堆起来一个。 这事最终还是被稽查队知道了,他们找了人来,当着老人亲属的面,将坟挖开,从棺材里将遗体抬出来拉去了殡仪馆。 老人的一个儿子悲痛不已,与稽查人员发生了冲突,被一群稽查人员围住狠狠揍了一顿,并被拘留了十五天。 有了这件事后,茅山县再没人敢私自土葬。亲人仙逝,内心巨痛,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亲人化为一捧白灰。 一切准备就绪,稽查队的人准备开始动手。 许一山恰好赶到,拦在稽查队员面前道:“你们没接到县里通知吗?吴梅馨老人后事特办。” 副局长便笑,走到许一山跟前道:“许秘书长,听说昨天也是你在阻拦。你说特办,有手续吗?兄弟,我接到县里领导的意见,却没这个说法。” 许一山眉头一皱道:“你们知道吴梅馨老人的情况吗?她是侨属,在政策上有照顾的。” 副局长摇摇头道:“别怪我兄弟,我也是迫不得已。我不来,别人说我不作为。捧别人的碗,就得服别人管不是?麻烦你让开一下,别耽误我们办事。” 许一山那肯退让,堵在他们面前道:“有我在,今天你们谁也不能动。” 副局长冷冷问:“你是想用强?” 许一山跟着冷冷道:“如果你们非要一刀切,对不起,我会用强。” 副局长怎么也没想到许一山会用这种口气说话,要知道所有人在政策面前都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何况他许一山本身就是体制内的人,怎么能公然对抗体制所产生的政策呢? 副局长还算有涵养,他耐心提醒许一山道:“许一山同志,你现在要考虑清楚。作为茅山县的领导干部,你必须维护政策的威严。其次,据我们了解,你与吴梅馨老人并无任何亲戚关系。” 副局长的话算是说到位了,他暗示许一山,不要趟这股浑水。 但许一山却似充耳未闻,像一座大山一样挡在了他们面前。 老董趁机过来问道:“苗局,你需要什么手续?” 副局长苗长宇想了想道:“其实,这事没手续一说。老董,县里指定的政策,总不能自己再开一道口子,那样岂不是打自己的脸?所以,我觉得你们没必要拦着了。因为拦不住啊。” 老董显然与苗局相熟,他将苗局拉到一边不知说了什么。只看见苗局点了几下头后,过来招呼稽查队员,让他们先在一边等着,给半个小时的时间让家属考虑好后配合。 老董将许一山拉到一边焦急道:“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请书记或者县长出面,最好是拿到他们的书面批示。否则,我们真没办法拦得住。” 许一山觉得也没其他办法可想,便答应了老董,让他看着不要让稽查队动手,他直奔县政府而去。 彭毕听完许一山的汇报,有些为难道:“一山,这事可真不好办。” 许一山陪着笑脸道:“彭县长,吴梅馨老人是有侨属背景的,她们家在过去也作过非常大的贡献。如果这件事没办好,会引起很大的社会影响,甚至在海外都会有不利于我们的声音发出来。我认为,特事特办,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彭毕沉吟一番道:“但是,这是黄书记亲自指定的殡葬政策,要想特事特办,还得黄书记点头才行。” 许一山想起自己已经给黄山打过电话了,黄山在电话里还责怪他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从黄山书记的话里应该能看出来,他对特事特办这件事能够接受。 转念一想,不禁又有些心乱。陈晓琪的提醒让他心里一紧,黄吴两家是世仇,黄山会网开一面,让吴梅馨老人入土为安吗? 当年,身为茅山贫农协会会长的黄山父亲,带领群众将盐霸吴大义揪出来,斗了三天三夜后,宣布对吴大义执行死刑。 尽管那时候的黄山还没出生,但他后来听爹讲他当年的英勇事件时,还是禁不住热血沸腾。 茅山最大的恶霸盐霸吴大义被黄山的爹吊在一棵歪脖子树上,浑身被红缨枪戳满了血窟窿。最后拖到河滩上,一梭镖将人戳进洪河里,两个浪花都没有就不见了踪影。 从此,两家便结了怨。可惜吴家除了一个足不出户的吴梅馨,再无一个男丁站出来与黄家相斗。 彭毕的提醒,让许一山只能硬着头皮去黄山办公室。 眼看着半个小时的时间很快就要过去,许一山心里明白,如果在约好的时间拿不到让稽查队住手的东西,他确实没法抵挡稽查队的蛮横。 黄山一见许一山进来,眉头便微微皱了起来。 “你来干嘛?” 许一山赶紧小声道:“我来请示书记,能否在吴梅馨老人的后事上特事特办?” 黄山半天没吱声,突然抬起头说道:“一山啊,你这是公然破坏县里殡葬政策啊。” 许一山一咬牙道:“书记,我愿意接受县里给我的任何处理,来换取吴梅馨老人后事的特办政策。” “你觉得值得?” “值得。”许一山认真说道:“我答应过老人,一定让她入土为安。” 黄山便叹了口气,道:“我今天给你开这个口子,我要犯错误的啊。不过,这个口子我还是愿意为你开。” 他拿过一张纸,刷刷写了几行字递给许一山道:“拿去给老苗吧。” 正文 第564章 姑奶奶箱子里的秘密 早在彭毕来电话之前,许一山心里就有过一个念头,如果能让吴起在老家投资就好了。 吴起听许一山说,茅山县长想约见他时,当即婉拒了。 许一山也没多说。他想等吴家姑奶奶上山之后,再找机会与吴起谈谈,不管他愿不愿意见彭毕,他都要试探一下,看吴起有不有投资的意向。 箱子在许一山的坚持下终于打开。 箱子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吴梅馨老人生前的东西。一张她当年求学的学生证,一份成绩表。 岁月已经让纸张泛黄,尘封的历史打开后,许一山不禁感慨。原来老人生前读的专业,居然与许一山学的水利专业异曲同工。 这就很容易理解了,为什么老人在第一次见到许一山后,得知他所学专业后,喜欢得抹了眼睛。 除了这些东西外,箱子里还有一套簇新的嫁衣。 嫁衣是绸缎的,摸上去光滑如水。即便过去那么多年,衣服的颜色和质地都没任何变化,仿佛就是昨天才做出来的一样,光鲜亮丽,却丝毫没有俗套。 衣服底下,藏着不少金银首饰。其中有一个船型的玉器,晶莹剔透,在灯光的映照下,闪出淡淡的柔和光芒来,让人的心瞬间便能沉稳下来。 老董惊得张大嘴巴合不拢,他颤抖声音说道:“姑奶奶藏的这尊玉船叫‘千帆竞渡’,原来是茅山县的镇县之宝。解放后就遗失了,没想到在姑奶奶这里啊。” 老董似乎对这尊玉船很有研究,据他说,这尊玉船来源很复杂。价值连城,一尊玉船足以再造一个茅山县城。 许一山听闻有这么珍贵,连动一下的勇气都没有了,哪还敢生出据为己有的念头。 吴起却坚持不肯收下宝物,说这是姑姑送给许一山的私人礼物,他作为晚辈,怎么可以违背了姑姑的遗愿? 杜鹃却喜欢得不得了,抱着玉船恋恋不舍,半刻也不愿放下。 许一山明白了吴梅馨老人的意思了,她托付给许一山的事,让许一山感觉肩头上压上了千钧重担。 老人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许一山娶了杜鹃,这箱子里的东西,都是她陪嫁给侄孙女的礼物。这些当年她自己没来得及穿上的新嫁衣,要披在杜鹃的身上,送她进入洞房。 可是,这里除了许一山,谁还知道老人的心愿呢? 他第一个感觉就是,这是一个天大的秘密。绝对不能泄露出去。心念一转,不觉有些愧疚,感觉自己已经没有机会完成老人的夙愿,不觉淡淡的涌起来一丝忧伤。 吴梅馨老人如愿土葬,在吴起的坚持下,吴家姑奶奶吴梅馨还是进了祖坟。 丧事办完,吴起夫妇要立即赶回去。 他们这次还要将杜鹃一同带走。吴家姑奶奶已经不在了,她再留下来就是孤家寡人一个了。 吴起很不放心让杜鹃留在茅山,尽管杜鹃不想随他回去,却也没理由继续留在茅山了。 这一走,此生还会不会回来,连吴起都很难说清。 在小院呆过三天后,吴家一家人准备启程。 许一山和老董送他们一家去省城乘坐飞机。衡岳市机场没有国际航班,只能转道省城去飞。 路上,吴起很少说话,眼光一直凝视着窗外。 杜鹃因为要走了,心情变得无比的失落。一个人郁郁寡欢地躲在一角,默不作声。 许一山想调节一下气氛,一开口便感觉到尴尬。 吴起突然说道:“许先生,我有件事想拜托你,如果你觉得合适,你就答应我。不合适就算了。” 吴起想请求许一山帮他寻找父亲的遗骨。 许一山心里一动,当即满口答应道:“吴总,有消息我会尽快通知你。这件事,我一定会去做。” 吴起父亲的遗骨,许一山已经从地方志老吴哪里得到了确凿的消息。知道当年吴起父亲死在哪,遗体又是如何处理的。现在只需他前往去证实,就能得到准确的证据了。 但他留了一个心眼,没有将这事告诉吴起。 吴起婉拒与彭毕见面,让彭毕很失望的同时,也让许一山感觉道很没面子。 吴起似乎猜透了茅山县这方的意图,因此在一开始就没惊动地方政府,更没想到要与地方政要见面聊天。 像吴起这样有身份的人,每走一步都有人关注。 他万里奔丧的事,岂能瞒得过彭毕! “有缘分,我们还会见面的。”吴起淡淡一笑,眼光落在女儿杜鹃身上,顿时变得柔和起来,他轻轻舒口气道:“我们吴家真要感谢你和董先生。感谢你们照顾我姑姑,照顾杜鹃啊。” 许一山连忙说道:“一点小事,无须挂齿。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事。” 吴起将老街小院要送给许一山,被许一山拒绝了。他干脆将吴家小院锁了起来。在取下钥匙的那一刻,他动作很缓慢,目光甚至变得迟滞起来。 等他啪嗒落锁,拔钥匙走人时,吴起的一双眼睛里已经盈满了泪花。 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这辈子还会不会回来,已经很难说了。 吴起似乎很随意地问了一句:“茅山现在发展得怎么样啊?” 许一山笑了笑道:“吴先生,你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吴起笑而不答。 许一山道:“如果想听假话,我就告诉你,茅山形式一片大好,老百姓安居乐业。当然,你如果愿意听真话,那么,把这面这一句反过来听就对了。” 吴起惊愕地问:“现在都发展到什么时代了,还存在你说的那样?” 坐在一边的杜鹃突然插了一句话,“爸,你如果想帮家乡人,就在老家建一座工厂吧。” 吴起缓缓摇头道:“这有点难。我的工厂都是高科技,工人都是接受过职业培训的合格工人。茅山,可能缺少土壤啊。” 杜鹃不屑地说道:“爸,你就一副资本家的嘴脸嘛。工人不会培养啊?工厂建在老家,也算是我们吴家为茅山再一次奉献啊,哪怕不赚钱也该帮帮老家。” 杜鹃一本正经道:“我听姑奶奶说,当年我太爷爷在茅山就是一名绅士。全茅山的人,谁家都是吃我们家的盐长大的。茅山没有忘记我们吴家呢。” 吴起沉吟不语,似乎在思考女儿的建议。 虽说杜鹃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没带任何色彩,但许一山却觉得这是个打开话题介绍茅山的绝佳好机会。 他试探着问吴起:“吴先生,要不要我详细给您说说茅山这几十年的变迁?” 正文 第565章 突然高升 送走吴起一家,许一山刚回到茅山,就接到去招商局任局长的任命书。 任命来得很突然,许一山一时没反应过来。 县长彭毕亲自找他谈话,要求他放下所有包袱,轻装上阵。 他已经没有了退路,在任命书下达的时候,同时免去了他洪山镇副书记副镇长的职务。也就是说,如果他抗拒不去招商局履职,他就成了一个闲人了。 彭毕惋惜道:“可惜让吴起先生走了。要不,你这个局长一上任就立了大功。” 彭毕的想法与许一山是一样的,都想着邀请吴起来茅山投资。 新县长彭毕理念很明确,茅山要想走出目前的窘境,唯有发展工业。 无工不富,无农不稳。这是当政者心里都无比清楚的治理方略。 茅山县受历史影响,工业基础的薄弱,超乎想象。全县没有一家叫得上号的企业,在全市的工业排名上,茅山县一直属于垫底的角色。 过去,茅山县有过一段时间从农业向工业发展的计划。 时任县委书记黄山花了很大力气招商引资,遗憾的是引来的不是重污染的企业,就是即将要被淘汰的企业。茅山县为此付出了非常大的代价,单是造一个工业园区,就花去了茅山县将近五年的GDP总和。 吃了一次亏的黄山从此对工业兴县失去了信心。他坚持走农业致富的道路,维持着一个平稳的社会态势。 如果不是许一山提出旅游兴县的想法,黄山书记的思路还会停留在过去的老一套上。 新县长彭毕比黄山书记要激进许多。他第一个反对无为而治的思想,多次提出茅山要走一条工业兴县的道路。 许一山与他们两个的理念都不一样。 在他看来,黄山书记的稳农政策不无可取之处。彭毕县长的发展工业也不是冒进。但茅山的情况很不一样,无论单纯走农业之路,还是走工业之路,都不是绝对的好办法。 相反,会因为着重点的不同,而引起更多的社会矛盾。 许一山认为,茅山要走的是一条工农业结合,发展乡村旅游的路子。这就与彭毕在会上提出来的两条腿走路,多了一条腿。 现在茅山的情况很微妙,完全按黄山书记的道路走,县长彭毕反对。依彭毕县长大力发展工业基础的政策,书记黄山和常委段焱华又会坚决反对。 段焱华的发展方略很简单,他永远都想走土地财政的道路。段焱华一直以来都坚持一条路,大力引进房地产公司进驻茅山,将茅山打造成为衡岳市的宜居后花园。 几方面的权力在角逐,谁也不让着谁。这就要看谁先动手。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拿成绩来证明自己所选道路的正确。 许一山出任茅山县招商局长,是彭毕力排众议的结果。 他的高升也让无数人诧舌。要知道他许一山才进入仕途不到两年,他就从一个副镇长直接跃升为招商局局长。这种升迁的速度,不亚于坐了火箭。 在任用许一山这件事上,段焱华公开站出来反对。 彭毕丝毫没给他面子,两个人在会上都拍了桌子。 最后,是黄山从中斡旋,提出许一山出任招商局长试用期一年。任期满了,如果没达到县里给出的目标计划,许一山必须引咎辞职。 彭毕笑眯眯道:“一山啊,你现在骑虎难下了。唯一的出路,你就是把工作搞起来,证明给他们看看,堵住他们的嘴巴。” 许一山为难道:“彭县长,我证明有如履薄冰的感觉啊?你高看我了,我会令你失望的啊。” 彭毕摇摇头道:“要对自己有信心。我现在也不瞒你,孙武的投资,迟迟不到位的原因是什么你知道吗?” 许一山疑惑地摇头。 “这家伙说了,没有你许一山来掌舵,他的项目不会进展太快。” 许一山闻言,苦笑道:“老孙这是在说假话,害我。他投资管我毛事啊?怎么拉上我来遮挡?” 彭毕收起了笑,严肃道:“现在我给你两个任务,一是尽快促进油脂基地项目迅速落地。第二,你要着手云雾山出山公路的筹备工作。” 许一山赶紧道:“虹桥工程还没结束啊,我怕没那么多时间。” “时间?”彭毕笑了笑,比划了一个动作说道:“有人说,时间就像那个东西,挤一挤总是有的。我还要提醒你一句,你现在是领导,领导是不需要亲力亲为的。一个合格的领导,是懂得怎么去发现人才,用好人才。让人才成为你的左膀右臂。” 许一山与彭毕谈过之后,信心大了许多。 既然县里将重担压在他肩上,他就不能辜负领导的期望。 可是要如何在短期内干出一番成绩来,却不是说说话那么简单的事。 在洪山镇的告别会上,段焱华不无讥讽道:“一山同志,你现在是全茅山人们的希望啊。我们的幸福生活,都要看你的了啊。” 许一山道:“段书记,我永远是你手下的一个兵。在你的正确领导下,我不怕困难,坚决与县委县政府保持高度的一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段焱华笑了笑道:“但愿。” 这次他是真的要彻底离开洪山镇了。突然要离开,他还真有点舍不得了。 镇里在食堂给他办了一桌欢送宴,镇领导轮番过来给他敬酒。 许一山来者不拒,他希望将自己喝醉,醉过之后,他才能体会到人生兜兜转转的真谛。 张志远也参加了欢送会,听说许一山高升了县招商局局长,他不顾别人看着,拍了拍许一山的肩膀赞道:“我就知道老弟你不是一个凡人。” 一边的段焱华听到这句话后,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尽管段焱华名列常委,但现在许一山已经贵为一局之长。情形因此发生了很大变化,段焱华已经不能像过去那样,在许一山面前喜形于色了。 大家一起送许一山来到镇政府大门口。 许一山早就叫了小邝开车在门口等他。 上了车后,还没走出洪山镇,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黄大岭在电话里笑眯眯地问:“许兄弟,听说你手里有一尊千帆竞渡的玉船?” 正文 第566章 老辈子的恩怨 黄大岭突然来电话问起许一山千帆竞渡玉船的事,让许一山好一阵诧异。 他定了定神,迟疑着问:“黄老板,你不是移民去了国外了吗?” 黄大岭在电话里大笑,道:“许兄弟,你就那么希望我走?是不是我不走,你心里就不安啊?” “胡说。”许一山叱道:“你走不走,关我屁事。” 黄大岭等在茅山宾馆,让许一山直接去茅山宾馆找他。 许一山想拒绝,转念一想,既然黄大岭知道千帆竞渡玉船的事,他倒想知道他是如何知道的。 当时在地下室檀木箱子里见到玉船的只有他和吴起四个人,黄大岭不认识吴起父女,那么就只剩下老董了。 老董会把千帆竞渡玉船的事告诉黄大岭? 许一山根本就不相信会是这样。在他的印象里,老董与黄大岭似乎水火不相容。老董完全没必要去讨好黄大岭,将玉船的事泄露给他知道。 那么,黄大岭的消息又是从何而来呢? 正如老董所言,千帆竞渡确实是茅山的镇县之宝。 那年,玉船被从吴家大院抄家出来,当晚就失了踪。 有人怀疑玉船被贫农协会会长黄秋生藏起来了。可是苦于没有证据,时间一长,这件事就被淡忘了。 事实上玉船确实是被黄秋生藏起来了。 可是玉船又怎么回到了吴家姑奶奶吴梅馨的手里了呢? 黄大岭的一席话,让许一山茅塞顿开。 这得从黄大岭爷爷黄秋生说起。 黄秋生祖籍洪山镇。不过那时候的洪山镇规模很小,只有一条破落的老街。街上的居民,除了一小部分人没有自己的土地以外,大多数的镇民还需要靠小平原的土地维持生计。 黄秋生是个赤贫的人,他没有一分地,也没有一间房。 他父母过世早,留他在世上靠吃百家饭长大。 可是那时候大家都缺衣少吃的,谁家能天天接济一张嘴呢? 饿急了的黄秋生,有时候便会与猪狗争食吃。 镇上的人眼见着他这样下去早晚会饿死,便好心将他带去了茅山县城里。 茅山一个县城,养他一个流浪汉绰绰有余。黄秋生便靠着饭店酒肆的残汤剩饭,慢慢长大成人。 人大了,就会有人请做工。黄秋生被好心人介绍去县城盐商吴家去打长工。依当时吴家给长工开的工资看,黄秋生只需干满五年,便可以买下几亩地来。 盐商吴大义看黄秋生可怜,便将他收下,安排他去商号里装卸货物。 黄秋生可能闲荡惯了,居然很不愿意出力干活。往往来一车的货,别人只需一个时辰便能搞好的事,他用一天时间都没法做完。 有人就将他偷懒的事告诉了东家吴大义。 吴大义居然没骂他,而是在一个黄秋生正懒洋洋卸货的时候,他一身短衣打扮过来,二话没说,扛起货包就走。 在黄秋生讶异的目光中,东家吴大义一个人将一车的货很快就卸了个干净。 卸完货的吴大义弹弹衣服上灰尘,淡淡说了一句:“小伙子,想吃饱饭,得先付出力气啊。” 或许这句话伤到了黄秋生,当即他的脸烫得能煮熟一个鸡蛋。 到后来,黄秋生就像变了个人一样的,起早贪黑,将自己全部的精力与力气都花在了干长工这件事上。 直到有一天,黄秋生正汗流浃背卸着货的时候,被一阵银铃似的笑声吸引住了。 店里来了两个女人,都长得天生丽质,珠圆玉润。一双眼睛骨溜溜的转,透着调皮、聪慧与狡黠。 那时候的黄秋生已经练出来了一身强健的肌肉,一肩扛个三五百斤不在话下。 两姑娘看着浑身汗水直流的黄秋生,指指点点低声说了几句。 其中年少的姑娘的眼光恰好与黄秋生碰在了一起,也就是那一眼,让黄秋生心里巨震,从此刻骨铭心起来。 听店里人说,年纪大一点的是东家的大儿媳妇。东家大儿子去了战场带兵打仗,已经几年未曾回来了。 年纪小的是东家最小的女儿,掌上明珠吴梅馨。 这吴家小姐也在省城上学,因为放假,回来茅山。陪着大嫂来自家店里看看,没料到碰到了黄秋生。 那一天,黄秋生的眼光一刻都没离开过吴梅馨的身影,直到吴梅馨离开了店子,他还傻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出神。 被人提醒过后,顿时浑身无力,颓然倒地不起。 黄秋生自此患上了相思病,可惜此后再没见着吴梅馨。 吴家吴大义听闻底下有个伙计对女儿吴梅馨存在着非分之想,又好气又好笑,当即说了一句让他致命的话“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啊!” 就在黄秋生几欲绝望之际,一阵革命的狂风吹到了茅山县。 一夜之间,天地仿佛掉了一个个儿。原来的有钱人家,躲的躲,逃的逃,偌大一个茅山县,就只有吴大义一家留下来没走了。 黄秋生很敏锐,他瞬间就明白这是改变自己命运的时机到了。 他迅速将在吴家打长工的人聚合起来,冲进吴家宅子里,将吴大义五花大绑绑了出来,扭送给刚进城的革命领导面前。 领导那时候正需要人帮手,当即封了黄秋生一个贫农协会会长的官。 有了这道护身符,黄秋生带着人几乎将茅山县城掘地了三尺,将所有藏匿在老百姓中间的为富不仁的人都揪了出来。 首当其冲的,当然是吴家。 吴家是当地盐霸,全县老百姓吃盐都得靠他吴家。吴家是绝对的垄断了茅山食盐这条路的。 而且,吴家大儿子是反动派,是人民的敌人,岂能让敌人的家人幸福开心? 在领导的支持下,黄秋生将吴家大院掀了个底朝天,当场就搜到了这尊玉船。 吴大义看着玉船黯然失色的样子,当场长叹一口气道:“船失色,天要倾。” 自此以后,他没再开口。任由黄秋生带人毒打,逼问他将金银珠宝藏在何处。 吴大义最后的下场整个茅山县的人都知道,年纪大一点的人提起这段往事,依旧浑身发抖。 黄大岭慢慢讲完这段故事后,笑眯眯地对许一山说道:“老一辈的人,想法真的很单纯。我爷爷的这股痴情,放在今天,不知会感动多少人啊!” 许一山闻言,心里顿觉有一股强烈要呕吐的念头。 “现在你该明白了吧,这尊玉船,本来就是属于我家的。只不过我爷爷当年将这玉船送给了吴梅馨,想换得美人一笑,结果,偷鸡不着,失了一把米。”黄大岭笑得很邪恶,道:“兄弟,我这爷爷是不是个情种?” 正文 第567章 招商局的关系网 黄大岭的一句玩笑话,非但没让许一山感到好笑,反而强烈地生出那是一个坏种的厌恶感。 黄大岭也不隐瞒自己的想法,单刀直入道:“许一山,你把玉船让给我,我保你在一年之内坐上茅山县副县长的位子。” 许一山笑道:“黄老板,我拿玉船与你换,这是属于换,还是属于买?” “都一样。”黄大岭笑眯眯道:“只要目的达到,管他什么名目。” 许一山装作好奇地问:“黄老板,你又不是体制内的干部,也不是领导。你凭什么能让我坐上副县长的位子?” 黄大岭不屑道:“我不是,我家老爷子不是吗?在茅山县,老爷子还是个一言九鼎的人。就拿你任招商局局长一事来说,没有我家老爷子点头,你能坐上去?” 许一山连忙感谢道:“这确实要谢谢黄书记给我这个机会。只是很遗憾啊,黄老板,我真没办法将玉船给你了。” 黄大岭吃了一惊道:“为什么?” 许一山淡淡笑了一笑,“这玉船本来就是吴家的家传宝贝,我怎么能夺人所爱啊。所以,我把玉船还给了吴家人。这时恐怕已经漂洋过海去了。” 黄大岭一愣,嘀咕着骂了一句:“傻x。” 许一山装作没听到,黄大岭他想骂,任由他去骂。至少,他许一山现在还没必要与他发生正面冲突。 黄大岭的过去,他虽有所耳闻。但没亲眼见过他的所作所为,因此对黄大岭的厌恶,仅仅停留在不喜欢他的地步。至于黄大岭利用他父亲的影响,与段焱华勾搭在一起谋求利益,对于一个生意人来说,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一件事。 但有一点却是事实,那就是他将玉船悄悄藏进了杜鹃的行李里。他算好了时间,在杜鹃登机之后,会将玉船的事告知杜鹃。 因此,黄大岭想从他手上得到玉船的企图,必须流产。 虽然他已经告诉黄大岭,玉船已经物归原主了。但黄大岭显然并不完全相信他。 许一山与黄大岭接触过之后,将玉船这件事抛在了脑后。他现在全心全意要做的事,就是如何将茅山县的招商引资工作推向一个新台阶。 茅山县招商局自己并没办公场地。上次招商局重启时,段焱华在水利局借了一层楼做办公室。 段焱华对于机关设置还是很有一套。别看招商局是重启的,确实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许一山去招商局上任时,没惊动任何一个人,自己悄悄的去了。 水利局是他的老单位,整整七年的水利人身份,让他对本单位的情况了若指掌。 虽然在水利局的七年,他至少有五年时间是在野外勘查,但并不因为自己常年不在局里上班而对局里情况一无所知。 在段焱华时期,招商局就已经从全县各局委办抽调了将近三十人来充实力量。 许一山第一件事,就是需要把全局的干部职工都要认识。 花名册摆在他面前,局办公室主任指着花名册对他说道:“许局,全局干部职工都在这里了,共28个人。你是召开全局大会与大家见面,还是单个谈话?” 许一山道:“单个谈话就算了,一个按半小时算,单是谈话就得一个多星期。没必要了。” 办公室主任便献策道:“要不,开了全局大会?我去找水利局借个会议室。” 许一山摆摆手道:“也不用了。大家都忙,别把时间浪费在开会上。” 办公室主任就笑,笑容很暧昧。小声说道:“许局,大家都闲着啊,不知道要怎么开展工作,等着你下命令呢。” 许一山惊异地问:“段局在时,你们也这样吗?” 办公室主任笑了笑,看看四周无人,压低声道:“当时重启招商局,主要是对接外资项目。谁知道出了变故,局里也就再没有新的任务安排了。” 办公室主任的话至少透露出来一个信息,茅山县当时重启招商局,并非是要下一盘招商引资的大棋,而只是就油脂基地而对应的。 启用招商局,让投资项目与招商局全面对接,就免去了县委县政府直面投资问题的尴尬。将县委县政府的地位悄无声息抬高了,而让投资商感受到,他们投资再多,也只是茅山县下面的一个实体,绝对不可能与县委县政府平起平坐。 招商局办公室主任是县外经委调来的一名科长,这人水平不错,能说一口流利的外语。 办公室主任复姓欧阳,全名欧阳辉。 欧阳辉早年毕业于外经贸大学,在茅山县干部当中,属于少有的正牌大学生之一。 欧阳辉在县外经委工作已经有十七八年,从一个青春活力的小伙子变成了一个油腻大叔。 由于茅山县实在是没有什么外经贸的工作可干,欧阳辉的专业就没法显露出他的光辉来。因此,这十多年的时间,渐渐将他的棱角都磨平了。 段焱华将他从外经委借调过来招商局,就是看中了他的专业特长。 可是段焱华又压着他,不让他有崭露头角的机会,以至于茅山县派去马来西亚的招商代表团,都没有欧阳辉的名字。 许一山听欧阳辉这句看似戏虐,实则无奈的话,试探着问:“平常你们在局里都干什么?” 欧阳辉拿出手机晃了晃道:“还能干什么?看看手机,喝喝茶,聊聊天,打发一天时间。” “你们觉得能心安理得?” 欧阳辉苦笑道:“大家都一样。机关的日子,就是这个鸟样子。” 许一山便哦了一声,眼光看着面前的花名册上,随便指了一个人问:“这个叫钱全书的,原来是干什么的?” 欧阳辉顺着他的手指看了看名字,没有告诉许一山,钱全书原来是干什么的,来招商局之前是那个单位的,而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他是县委宣传部钱部长的亲侄子。” 许一山顺着钱全书的名字往下又指了一个问,“这个呢?” “统战部武部长的儿媳妇。” “这个呢?” “政法委周书记的小姨子。” 许一山一连问了七八个名字,发现每个名字的背后,都站着茅山的领导。 28个人,背后就是28张网,几乎将茅山县的关系全部扯了进来。 许一山心里咯噔一响,这哪是什么招商局,这就是茅山官场的缩影啊。 换句话说,这28个人的背后,都站着许一山惹不起的人物。最次的一个,其背后的影子都是电业局局长。 就连他自己,在外人看来,不也是县委办主任的女婿吗? 唯有欧阳辉,似乎找不出谁是他背后站着的人。 “开会。”许一山突然说道:“全体开会,欧阳主任,你去安排一下,下午召开全局会议。” 正文 第568章 新官上任 许一山上任的第一个会议,就差点遭受到了滑铁卢式的惨败。 全局28个人,倒一个没少全部到齐。 借来的水利局会议室里,抽烟的,喝水的,聊天的,热闹非凡,乌烟瘴气。 欧阳辉陪着许一山跨进会议室时,会议室里并没有因为许一山的出现而有所收敛。大家还是继续着,似乎根本没将新来的局长放在眼里。 开会之前,许一山作了功课,将这些人的背景都摸了一个底。摸底过后,不觉自叹倒霉。 28个人当中,没有一个不是干部身份。而且行政级别与他一样的正科级就有五个之多。 这些人来自全县其他单位,居然有一个是县城管理环境卫生的环卫所副所长。 欧阳辉咳嗽两声,示意安静。 会议室里逐渐安静下来。大家都将眼光去看许一山,嘴角露出不屑的微笑,等着看戏一样地坐着。 欧阳辉介绍道:“各位,今天是许局长来我们局里的第一天,希望大家端正态度,听局长指示。” 底下响起一片肆无忌惮地笑,有人趁机喊道:“欧阳主任,他能指示什么?” 许一山全然不顾这种挑衅的语言,他环顾一眼会议室之后,在椅子上坐下来。 或许他的表情吓到了人,毕竟他是一局之长,后台再硬,也不至于与新局长产生矛盾。 等会议室彻底安静下来之后,许一山才开口说话,“同志们,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本人许一山,原洪山镇副镇长,受县委县政府委托,担任茅山县招商局局长。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欧阳辉带头鼓掌,底下便想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许一山笑了笑道:“我知道,大家都是我许一山得罪不起的人,都是有背景的皇亲国戚。不过,也许你们也听说过,我许一山是个站着死的人。” 话音刚落,听到底下响起一个声音,“新来的局长还是挺狂妄的啊,你站着死给我们看看?” 会议室转瞬间便响起一阵狂热的笑声。 许一山眼光看了过去,发现说话的是个接近五十岁的一个老头,秃顶,肚子挺出来,完全遮住视线看到脚尖。 他招招手道:“若普同志,我狂不狂妄,现在不重要。我想先申明一点的是,在招商局工作,绝对不允许出现尸位素餐的人。” 王若普双手拍了几下,似笑非笑道:“许局长雄心壮志,招商局在你的领导下一定能腾飞。我这个人性子直,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许局长你要想让我们都服你,你先得给我们干出一番事出来。否则......” 他冷笑着没继续往下说。 王若普是招商局里年龄相对大的一类人。在没来招商局之前,他是茅山县老干局的一名干部。王若普与段焱华关系好,据说两人还拜过把子。 招商局里有两个人是段焱华亲自点名要过来的,一个是欧阳辉,另一个就是王若普了。 剩下的其他人,都是县里领导塞进来的。 许一山在看过花名册,了解这些人的背景后,才深切感悟到,为什么招商局从重启到现在,一直止步不前的原因。 说白了,这群人都是混饭吃的货,没有一个能派上用场。 他不否认欧阳辉是个人才,也承认王若普有过人之处。但是,招商局的工作却是乱得一团糟。 招商局28个人当中,男的占一半以上,剩下的娘子军,来头都不小。 要想让局里工作有个突破性的进展,眼前的这帮人显然没法办到。 在开会之初,许一山心里就有了一个念头,他要对招商局来个外科式的手术疗法,彻底将招商局的局面扭转过来。 他预料到会上会有不和谐的声音,早做好了心理准备。 果然,王若普逮住他话里的“皇亲国戚”这个词不放了,非要许一山给一个说法,他们怎么就是皇亲国戚了?这不是明摆着在讥讽他们吗? 王若普的提议,很快得到了大家的响应。大家异口同声要求许局长解释清楚,他们是不是许局长瞧不起的人。 许一山任由底下叽叽喳喳说话,心里想,老子还真瞧不起你们! 突然有人喊道:“许局长,难道你不是皇亲国戚吗?你老丈人可是县委办主任啊。没有你老丈人,你能当得上这个局长?” 话音刚落,人群里又响起一声窃笑,“你们这些人就是不大度。你看人家许局长,老婆那么有名,他骄傲了吗?自豪了吗?” 这句话非常刺耳,许一山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但说话的人显然一点都不畏惧他的脸色变化,还在得意洋洋地炫耀道:“我老公与县局的魏局是拜把子兄弟。听我老公说,魏局为了许局的老婆,差点都要寻死了。” “怎么可能?人家是公安局副局长,还会被一个女的弄得想死?” “你懂个屁,牡丹花下死,做鬼都风流啊。还是我们许局长牛x,把我们茅山的最美县花搞到了手。” “这叫人财两得啊。你们看看,娶了漂亮老婆,官越当越大。不过,换了我,老子宁愿做个农民,也不可能让老婆给自己换一顶乌纱帽子。” 各种刺耳的声音此起彼伏,欧阳辉急得满脸通红,拍着桌子吼道:“你们有点素质好不好?别把放牛场的话都拿到这里来说,像什么话嘛?” “水墨淡画啊。”底下又是一阵哄笑。 王若普却不做声了,他脸色阴沉地坐在哪里,一言不发,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这种肆无忌惮地讥讽许一山的话,换了谁,还不暴跳如雷起来? 可是许一山却如泰山一般的稳,面无表情地听着各种奚落他的声音在会议室上空飘荡。 这是许一山第一次的见面会,开会的人似乎都没将他当作是局长。 欧阳辉尽管又急又尴尬,却没法阻止他们一阵接一阵的攻击许一山。 乱了几分钟后,许一山突然出声了。 他一出声,便将下面叽叽喳喳的声音盖住了。 “各位,请安静一下。”许一山缓缓说道:“你们的话都说得差不多了,该我这个局长来说几句了。” 会议室平静了下来。 许一山似笑非笑道:“大家对我个人有什么意见、看法和建议,我希望能单独与我沟通。会议是大家共同点时间,请各位不要将大家的时间浪费了。” “我现在宣布一件事,你们可以理解我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不过,要烧,我就烧这一把火。” “这把火怎么烧呢?”他冷峻的眼光一路看过去,所有遇到他目光的人,都赶紧将目光移开,没有一个敢与他对视。 “我给大家一个星期的时间,你们都拿出一个茅山县招商引资的方案出来。如果规定时间拿不出,或者想敷衍塞责,蒙混过关,对不起,我许一山会让你们哪里来的,还回哪里去。” 不等下面的人说话,他猛然站起身宣布,“散会!” 正文 第569章 两个月吃了九万块 许一山会上的强硬,在招商局掀起了轩然大波。 一个星期出一个方案,还不能应付了事。这个许一山明摆着就是来找大家麻烦的啊。 各种议论声顿起,有人放言,许一山不想让大家好过,他自己也好过不了。 老董悄悄摸到许一山的办公室里来,一进门就挤眉弄眼地笑,道:“老许,恭喜你就要成为全民公敌了。” 许一山笑了笑道:“幸灾乐祸了?老董,你做人不地道啊,落井下石是不?” 老董一本正经道:“哪敢!老子还真佩服你,敢捅这个马蜂窝。” 老董当然对招商局的情况了解。作为茅山县消息最灵通的他来说,茅山县谁家死一只鸡他都能知道鸡是怎么死的。 正如许一山所了解的那样,招商局的人,每一个都是动不得的人物。 许一山在局里开完会之后,将情况与彭毕作了汇报。 彭毕在沉吟半响后给了他一个说法,他会坚定站在许一山的背后支持他的工作。 许一山清楚知道,单凭他一个人的能力,根本无法与他们抗衡。他需要有人支持,而能给他最强有力的支持,就是来自彭毕。 在他了解的情况里,彭毕是唯一没有安排人进招商局的县领导。 老董在许一山的办公室转悠半天,才感慨道:“堂堂一个局长,办公室里连一两好茶都没有。来了客人,你拿什么去招待客人?” 他一边说,一边变戏法一样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包茶叶,扔在许一山面前道:“别小看这点东西,值钱着呢。” 许一山看一眼茶叶笑道:“施舍啊?废话挺多的啊。” 老董认真道:“是真贵,老子自己都舍不得喝。你这里不能太寒酸了嘛。招商局,可是县里的一张名片。你自己都活得像个叫花子一样,别人还敢投资给你?” 许一山想想道:“也是。不过,我这个人还是习惯简单一点好。” 聊了一会,欧阳辉急匆匆进来。看到老董在,欲言又止。 老董知趣起身,走到门边回过头问道:“晚上有空没?” 许一山答道:“晚上再说。” 老董一走,欧阳辉便压低声汇报道:“许局,局里有人在暗中串联,要联名向县里要求罢免你。” 许一山不动声色问:“什么年代了?还搞串联。说说,哪些人?” 欧阳辉迟疑着不愿报出名来,只是讪讪地笑。 许一山摆摆手道:“他们精力好,尽管去搞。一个星期时间一到,我会让他们知道马王爷究竟长着几只眼。” 欧阳辉道:“许局你真要动手?” “你觉得呢?” 欧阳辉沉吟道:“如果那样,可能会有大麻烦。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招商局这边待遇好,大家争着进来,可真不敢说都是为了茅山的发展进来的,不就是图个安稳,待遇好吗?” 许一山好奇问:“招商局的待遇怎么就比其他局要好了?” 欧阳辉犹豫片刻,低声说道:“这是段局在任时争取来的福利。我们招商局每个月光是各种补贴,基本就能超过其他局的基本工资了。” “这些钱从哪里来?” “县财政拨款啊。”欧阳辉笑道:“县里还会差这点小钱吗?而且,这是黄书记亲自批的,别人想说也不敢说。所以啊,现在茅山的局委办里,招商局是最吃香的一个局。” “如果拿掉这些补贴,你觉得会怎么样?” 欧阳辉脱口而出道:“会翻天。” 许一山哦了一声,笑道:“很好,我看看谁先跳出来翻天。欧阳主任,从这个月起,所有福利补贴一律停了。有人问,你就说是我说的。” 欧阳辉惊得半天没吱声,他犹豫着提醒许一山,“许局,这样不太好吧?” 许一山不耐烦道:“有什么好不好的,就这样办。出了事,我顶着。” 出乎许一山意料的是,取消福利补贴并没引起任何动静。 许一山猛然醒悟过来,钱对这些人来说,不是致命的因素。说穿了,这些人其实并不真的在乎钱。 这一招没起到作用,那么,就只能将希望放在招商方案上了。 许一山强行要求每人递交方案,并非是故意给部下出难题。他知道有些人还是有潜能的,只是需要激发才会体现出来。 一个局的人都只眼睁睁看着领导,等米下锅,工作怎么能够推进? 或许,从这次递交的方案里发现一颗明珠也说不定啊。 就在许一山乐观地想象时,县领导发话了。 欧阳辉没将原话说出来,但意思表达到了。 许一山不能执行一刀切的工作作风。领导说,每个人的能力有大小,不能以一份方案来决定一个人的能力。希望许一山能够及时调整工作方式。 这句话背后的潜台词就是许一山不要搞小动作,维持原来的状态就行了。 欧阳辉苦笑着告诉许一山道:“许局,我觉得没必要与他们一般见识。你想让他们出一份方案,就等于是要他们的命。” 许一山一咬牙道:“你还真没说错,没本事的人,想在我招商局混日子,老子就要他的命。” “可是这样一来,你会得罪很多人。” “你看我像是怕得罪人的人吗?” 欧阳辉便住了口。许一山的执着,让他有些高兴,又有些担忧。 他的担忧不无来由,全局这20多个人,真没几个人能得罪得起。段焱华那么霸道的人,在招商局的这件事上,都只能装聋作哑,他许一山势单力薄,能斗得过他们? 欧阳辉的担忧很快得到验证。 下午,水利局一位副局长来许一山办公室,婉转传达了一个通知。招商局借用水利局的房子办公,租金可以不要,水电和生活费得交。 招商局因为人少,中午就餐就与水利局搭伙一起在水利局食堂。 段焱华在任时,与水利局谈好每月一结。现在段焱华离任有两个多月了,这两个月的费用就一直拖着没给。 许一山问了一下要多少? 副局长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道:“这个数,也不算多。” “一万?”许一山试探着问。 “不,十万。” 许一山吓了一跳,十万块的费用是怎么来的?水利局难道想杀猪啊! 副局长看他一脸惊疑的样子,便解释说道:“其实也不多,一个月就五万块,还包含了水电费在内。” “水电费多少?” 副局长看了一下手里的表格,笑道:“一万多。” “其他的费用是怎么产生的?”许一山声音不觉高了许多。除了水电费,就只有生活费了。28个人,两个月能吃到八九万块? 副局长笑笑道:“我这里有张明细表,许局你自己看看吧。” 正文 第570章 快刀斩乱麻 许一山在仔细看过招商局在水利局食堂的消费表后,愤怒地一掌拍在桌子上,吓得欧阳辉一激灵,几乎想夺门而出。 人家水利局办事很细心,招商局的每一笔消费都列得清清楚楚。 当然,这笔消费里不全是吃饭的钱。28个人怎么也吃不到九万块的食堂餐。 那么九万块从何而来呢? 原来,三个月前,恰逢五一节。 招商局要发福利,可是账上没钱。没钱难不倒人啊,招商局里有个人的亲戚是做粮油生意的,于是,便以水利局后勤的名义,从他哪里拖了一车的粮油过来。 招商局这帮人将粮油尽数分了,却吧帐挂在水利局的头上。 水利局怎么能吃这个暗亏?便天天来催招商局还钱。 招商局这边没个局长,问谁都是一推六二五。水利局便干脆等来了新局长再说。 结果等来了许一山,屁股还没坐热,就被人上门讨债来了。 许一山问欧阳辉:“这是谁的主意?” 欧阳辉讪讪道:“具体说是谁的主意,说不好。许局,当时情况的确有些尴尬。别的单位逢年过节都要发福利。我们招商局不能不发。可是那时候全局群龙无首,也找不到钱来发。所以便出了这样的一件事。” “这么说,你不但参与了,而且全部知情?” 欧阳辉红了脸道:“是。但是,我和王若普两个人都没要福利。东西现在还在水利局食堂放着。” “你和王若普怎么不要?” 欧阳辉尴尬道:“我是觉得这事做得不地道,哪有拿别人单位的名号给自己单位发福利的做法?而且这笔钱要从哪开支,我想不出办法来啊。” 招商局重启时,不知是段焱华有意的,还是县里忽视了一个情况。那就是全局除了段焱华担任局长外,全局没有配备一个副局长之类的副手。 这种架构最大的好处就是集权。也就是说,在招商局里,当时能与段焱华平起平坐的人,绝无仅有。 “这情况段局知道吗?”许一山问。 欧阳辉想了想说道:“段局应该知道。我记得段局还有个批示。” “既然段局有批示,为何还欠着人家的钱?” “局里其实就是个空架子,没钱。”欧阳辉苦笑道:“县财政没给局里拨款。” “一分钱都没拨?” “也不是,那点钱做办公经费都不够。”欧阳辉道:“新局刚开始运作,确实找不到钱。段局在时说过,我们招商局是最不缺钱的单位。关键是要知道怎么去搞钱。” “怎么搞?”许一山哭笑不得,段焱华会说出这种没水平的话来? “县里给我们局有一个政策,招商引资进来,我们可以提留投资款的点数。只要来一单投资款,局里的钱就会多得花不完。” 许一山看着欧阳辉的笑脸,恨不得朝他脸上啐一口。 “欧阳主任,你现在去给我弄个名册出来,谁拿了多少,折合现金多少钱,造好了名册给我。” 欧阳辉小心问了一句:“许局,你要这个做什么?” “讨债。”许一山冷笑道:“这些钱,一分不少都得追回来还债。” “要是他们不给呢?” “直接从工资里扣。我看谁敢不给。”许一山起身道:“虽然你与王若普没拿,但钱你要出。” 欧阳辉叫屈道:“许局,这样我不服啊。” “不服?作为办公室主任,你没阻止这股歪风邪气,就得接受处罚。” 名单很快交到许一山的手里。 许一山坐在办公室,依照名单上的名字,一个个将人叫进来办公室,他要公开讨债。 第一个进来的在听说要支付粮油款时,惊得要跳起来,当即拒绝道:“局里发我的,凭什么还要我出钱?这个钱,我不出。” 许一山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道:“我只问你三遍,出还是不出?你自己拿主意。” “老子凭什么出钱?” “行,你可以走了。”许一山挥挥手道:“从现在起,你已经不再是招商局的人,而且,你欠的这笔钱,将会从你的工资里扣出来。” 那人愣住了,半天没回过神来。 过了好一会,他似乎醒悟过来了,暴跳如雷骂道:“许一山,你以为招商局说你家开的啊?你想叫谁走谁就得走啊。老子就不走,有本事你赶我走啊。” 许一山冷冷道:“已经赶了。” 他叫了门外的欧阳辉过来,眼光根本不去看那人,对欧阳辉道:“撤了他的办公桌,将他的人事档案关系退回人事局。” 那人傻了,牙齿紧咬,腮帮子鼓得老高,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等着,许一山。”他摔门而出。 许一山手起刀落,将人斩落马下,丝毫没有拖泥带水,这下惊动了整个招商局。 第二个进来的人,没等许一山开口,乖乖的将钱交上来了。 最后一个进来的是王若普。 王若普傲慢地看了看许一山道:“你找我干什么?” 许一山笑了笑道:“我知道你没拿福利。我就想知道,你当时为什么不拿?” “我要拿了,今天怕是第一个被你开刀了。”王若普冷冷说道:“你失望了吧?” 许一山笑道:“老王,你想多了,我怎么会失望呢?你能说说当时你是怎么想的吗?” 王若普似乎很有抗拒感。他沉默着不做声。 许一山道:“老王,县里重启招商局,是将兴县的希望寄托在招商局上。我们茅山县说实话并没太多的出色资源,要想走出一条新路,确实困难重重。但是我想,只要我们努力去改变,就没有实现不了的目标。” “我说实话吧,我刚来局里,对很多事情也不了解。一句话,我对局里现在的工作状态很不满意。” 王若普抬起了头,看了一眼许一山,似笑非笑道:“你的意思,对段局的工作不满意了?” “我没针对任何一个人。”许一山认真道:“我就觉得我没的工作不能再一盘散沙下去了。作为招商局,如果不能为县里带来发展的希望,我们会被老百姓戳着脊梁骨骂娘的。” 王若普道:“要骂也是骂你们这些领导,与我们平头百姓有屁关系。” “不。”许一山纠正他道:“老王,作为一名领导干部,我想你心里比谁都焦急。” “我不急。” “你不急,我急。”许一山道:“老王,从现在起,请你组织人立即与中部省油脂有限公司接触,争取在一个月内,促进项目开工。” “他们只谈了一个意向,一个月就开工,你想多了吧?” “你尽管去,如果一个月之内没有开工,我负全部责任。” 王若普将信将疑,他起身时,从身上掏出一叠钱放在许一山面前道:“虽然我没拿,这笔钱我还是承认出。” 正文 第571章 纪委书记请喝茶 许一山上任第三天便将人斩落马下,整个茅山县为之震动起来。 彭毕亲自打了电话过来,问他究竟出了什么事,非要将人开除。 许一山只说了一句话:“彭县长,你相信我,就支持我。他不走,就我走。” “势同水火嘛。”彭毕笑道:“一山同志啊,同志之间的关系很重要啊。你这样把事情弄僵了,我都没退路了啊。” 许一山道:“你是领导,你看着办吧。人我已经退回去了,领导想怎么安排,我服从。” 彭毕没多说了,挂了电话。 第二天下午,罗舟给许一山打电话,约他晚上喝个茶。 许一山推脱道:“对不起,晚上我要回家照顾家人,可能没空。” 罗舟道:“是我们纪委书记约你,你来不来吧。” 听说是书记相约,许一山没有再推脱了。 何况纪委地位特殊,他们找他喝茶,似乎不是好事。 晚上,他告诉陈晓琪自己要出去见一个人,便直奔罗舟说好的地方去了。 罗舟等在茶楼里,看到他来,赶紧将他拉到一边说道:“兄弟,你下手太狠了啊,你知道你开的人是谁吗?那可是我们书记的亲侄儿啊。等下书记来了,你好好说说,把人请回去,这事就算过去了。” 许一山这才明白请他喝茶的原因,不禁回了他一句道:“这事我可办不到。” 话音刚落,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传过来。 罗舟赶紧叮嘱他道:“书记来了。小许,听我一句劝,别硬顶,对你不好。” 县纪委书记浓眉大眼,一看满脸正气。 他步子很大,几步就进了包厢里。 许一山列席过几次常委会,认识纪委书记。 当然,纪委书记也认识他。 许一山赶紧迎上去,主动伸出双手去握书记的手,诚恳道:“书记您这么忙,还抽空接见我,真是让我感动。” 纪委书记哈哈大笑,使劲一握许一山的手道:“许局,今天我是来求情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从口袋里摸烟。摸了一会没摸出来,便对一边的罗舟道:“小罗,你给给我买包烟来。” 罗舟嗯了一声,推门出去了。 许一山便等着罗舟买烟回来,心想,等书记抽上了烟以后再说话。 纪委书记朱铭是个老纪委了。他从参加工作起,就在纪检部门工作,算起来有将近三十年的纪检工作的经验。 老纪委朱铭在书记的任上已经坐了十年,在整个衡岳地区,都算得上是资深的纪检干部。 许一山第一次从燕京回来时,被纪委的同志请去配合调查。那时候他就提出要见他。 可惜,他没给许一山机会。 等了好一会,不见罗舟回来。许一山心里抱怨,这个罗舟难道去国外买烟去了? 朱铭见他不说话,主动说道:“有些情况,小罗应该给你说过了。许局啊,今天我这张老脸,能不能换来你开恩啊。” 朱铭说。在招商局被许一山赶走的人,是他亲侄儿,叫朱振。 朱振命不好,父母在他五岁那年就双双出了车祸走了。侄儿朱振是叔叔朱铭一手养大的孩子。 “这孩子,秉性还行。”朱铭笑眯眯道:“我对家教很严,平时是绝不允许孩子们在外面搞特权的。这次这小子与许局发生矛盾,是我家这小子不懂事。其实从年龄上看,他还比你大几岁啊。可惜这小子年纪大,脑子不想事。” 朱铭停了一会道:“这次的矛盾,我觉得朱振这小子是被人蒙骗了,当了出头鸟。确实该教训。” 许一山小声道:“书记您言重了。” 朱铭一脸严肃道:“就该教训。让他也懂得知道如何尊敬领导。这个事,换作是我,我也会这样处理的。” 许一山沉默不作声。 朱铭道:“事情我都了解了。也教训了朱振。现在他后悔了,想给你陪个礼道个歉,我想问问,许局给不给他这个面子?” 许一山尴尬道:“书记您这是打我的脸啊。” “不是不是。”朱铭解释道:“他不敢来见你,所以请了我这个老头子来。这是我们朱家不幸啊。许局,我这个侄儿,家庭情况不是太好。如果你不要他,他可能就没地方去了。” 许一山讪笑道:“书记,茅山县那么大,怎么可能没有朱振的位子。” 朱铭叹了口气道:“我这张老脸,都快被他丢尽了。要不是看在我死去的哥哥份上,我懒得管他的事。这样吧,我让他亲自给你赔礼道歉,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以后他敢在你面前胡来,我来教训他。” 没等许一山表态,他已经冲着门外喝了一声,“还傻站着干嘛?给我滚进来。” 门一开,朱振满脸通红,手足无措站在门口。 “许局。”他喊了一声,欲言又止。 朱铭眉头紧皱,教训侄儿道:“朱振啊,你看看你做的这点事,你以为你是谁啊?人家许局,不都是为你们好?你倒好,傻不愣登的,知道闯祸了吧。” 朱振涨红着脸道:“叔,五一发福利又不是我的主意。当时段局在时也知道这回事。怎么许局就拿我开刀啊?” 朱铭气愤道:“你们这些人,不该拿的也敢拿,胆子够大嘛。你老实说,你拿了没有?拿了,你就犯了错误。” 朱振低声辩解道:“要犯错误也不是我先犯。” 朱铭气得要动手去打他。 许一山赶紧拦住他道:“书记,您先别生气。朱振这件事,我觉得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转过头去看了朱振一眼道:“还有两天,就是全局递交招商引资方案的时候。只要你的方案通过了,我答应你回招商局,而且,让你挑重担。” 朱铭笑道:“还不快感谢许局。朱振啊,以后做事多上点心,认真一些。你看看人家许局,年龄比你小,办事却比你稳重多了。” 堂堂一纪委书记,县委常委,在许一山面前说的话却丝毫没有领导的威严,反而处处充满了家长的恨铁不成钢的叹息。这让许一山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动。 他的内心突然有些惶恐不安起来。 “出去吧。”朱铭示意侄儿朱振出去。 等朱振一走,朱铭突然笑道:“许局,听说,你与燕京纪委的同志熟悉?” 许一山一愣,马上想起了廖紫。 当时茅山县纪委派了两个人去燕京找许一山回来,如果不是遇到廖紫在场,他可能在第一关就过不去了。 他猛地醒悟过来,纪委朱铭书记对他一直客客气气,莫不是与廖紫的原因? 他淡淡一笑道:“算不上熟悉,认识而已。” 朱铭哦了一声,起身道:“今天就到此结束吧。感谢许局,我这张脸还没丢到家。” 正文 第572章 淘汰自己 朱振回招商局上班, 非但没让许一山丢了面子,反而让他的威信在招商局空前高了许多。 熟知内情的人明白,这是许一山给了纪委书记朱铭的面子。而且面子还没给全,如果朱振在方案上通不过,还得卷铺盖离开招商局。 朱振与许一山这一碰之后,开始感觉到许一山的硬气了。 这个连他叔叔都要说软话的男人,看来不好惹。 许一山自己也清楚朱铭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客气。近的不说,虽然自己与胡进可以保持着距离,但明白人终究还是明白。市长亲自参加许一山的婚礼,这种关系不可少瞧。 至于远在燕京的廖紫,与朱铭是同一个系统。地方纪委在燕京纪委面前,就只有俯首帖耳的份。 出了朱振这一档子事之后,茅山县空前热闹了起来。 招商局的人到处找高人给自己出主意,搞策划,盼着能过许一山的方案这一关。 一个星期转眼就到。一大早,就有人来敲许一山的门,恭恭敬敬将方案送给许一山审阅。 上午十点刚过,全局所有人的方案都已经摆在许一山面前的办公桌上了。 方案交了上去,不等于就能顺利过关。 招商局的空气显得比往常任何一天都要异常。所有人都守在办公室里,心情忐忑不安,就像等着最后的判决一样,再没人有心情开玩笑,更没人敢瞧不起新来的局长了。 许一山将欧阳辉叫进办公室,让他先初筛一遍,达不到要求的方案,他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欧阳辉吓了一跳,赶紧推脱道:“许局,这个任务太重,我怕信任不了。” 许一山道:“让你选,你就选,别婆婆妈妈。不要怕得罪人,总之一句话,招商局不养闲人。” 欧阳辉愁眉苦脸抱着二十几个方案回去办公室。许一山出的这个难题,彻底难住了他。 他哪敢挑谁的方案不好?他知道淘汰任何一个人,得罪的就是一群人。 全局除了王若普,就连他自己都递交了方案。 王若普的任务更艰巨,他必须在一个月之内让孙武的项目开工。而孙武现在与过去比,简直判若两人。他会买王若普的面子吗? 这里面只有许一山心里清楚,王若普出马,孙武的项目推进速度会比谁去催都要快。 目前,茅山县最大的引资项目就是油脂基地。县委的黄书记,县政府的彭县长,眼睛都死死盯着项目的进展。 县里有明确要求,在油脂基地的项目上,各部门都要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大开绿灯。 比如征地这块,因为征地面积过于大,市里都没权直接批,需要跑省里办手续。 如果不走捷径,单是批地这一道手续,可能就要花费半年多的时间。 彭毕要求县国土局来个先上车后买票的办法,允许孙武公司在土地审批手续还未完全办下来之前,可以先动工兴建。 但是,彭毕的这番好心被袁珊瑚否决了。 袁珊瑚坚持要拿到合法手续才动土,这样就让油脂项目的土建工程一直停留在蓄劲待发的局面。 如何让孙武动起来,彭毕很伤脑筋。可是因为袁珊瑚的阻止,孙武便一直按兵不动。 许一山安排王若普去对接油脂基地项目,是因为他早就掌握了王若普与孙武的关系。 王若普与孙武原来在一个部队当兵。作为老乡,两个人的关系一直处得不错。现在社会流行同学情、同事情和战友情。许一山比较了一下,发现什么情都比不得战友情。 事实上当过兵的人才能体会到战友情的纯洁。毕竟那是换命的交情,比起其他的什么情,都要来得纯粹。 新官上任的许一山比谁都要清楚,一个合格的领导不是看他自己本事有多大,而是要看他会不会用人。 人用对了,许多解不了的难题会迎刃而解。 虽然王若普在他上任的第一天就与他对着干了,但他并没对王若普生出想法。 在招商局这二十多个人中,他能凭着直觉感觉出来,能干事的就只有王若普和欧阳辉。 将招商局推到重来,是他接到任命通知后的第一个念头。为此,他与县长彭毕汇报过,取得了彭毕的支持。 整整两天时间,欧阳辉都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没露面。 局里人知道许一山指定他作方案初筛工作,便借着各种理由敲门去探虚实。 许一山静观其变,他刚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梳理一下云雾山出山公路的筹备工作。 彭毕已经给他交了底,原来传闻县长带资金上任的小道消息被彭毕彻底否决。 他没带任何资金来茅山县上任。 他在云雾山村的承诺,需要许一山来替他想办法。 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去哪找钱。 修路没有资金支持,就是一场笑话。无论机械还是人工,一动就是花花绿绿的票子像水一样的流出去。 彭毕原来设想从长宁县请几个老板来投资,云雾山开发利用为茅山旅游区已经在会上达成了共识。现在就只需等资金到位就上马。 但长宁的几个老板在考察了云雾山之后,并没表现出多大的兴趣。 他们一致认为,投入太大,回报遥遥无期。 长宁县老板的迟疑让彭毕大失所望,据说,彭毕在饭局上指着几个老板的鼻子大骂了他们一顿。 云雾山是茅山县唯一的原始森林地区,就是放在衡岳地区,也是唯一。 长宁老板看不上云雾山,说明他们没眼光。这是许一山对彭毕说的原话,“彭县长,不出三年,他们就会后悔。” 许一山在听了彭毕的肺腑之言后,安慰彭毕说道。 彭毕欣赏不已地看着他,叹口气道:“现在至少搞点启动资金到手。只要项目存在了,我就能想办法问上面要钱了。” 许一山这几天苦思冥想的,就是想着去哪找一个人来投资。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欧阳辉抱着一大摞方案来了他办公室。 没等许一山开口,欧阳辉先表态道:“许局,方案我都看过了,也筛选了一遍。” 许一山问:“筛了几份出来了。” “一份。” “谁的?” “我的。”欧阳辉讪笑着道:“许局,我实话说,我谁都得罪不起,只好淘汰我自己。” “其他的都很好?” “至少我没看出来有什么毛病。”欧阳辉叹口气道:“许局,从明天起,我就不来局里上班了。我等组织安排新工作。” “打算去哪?”许一山笑眯眯问他。 欧阳辉苦笑道:“我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组织让我去哪,我就去哪。” 许一山道:“组织如果不安排呢?” 欧阳辉愣住了,搔了搔后脑勺道:“我就只能下海了。” 正文 第574章 借题发挥 陈晓琪回娘家,却让许一山遭到了陈勇的怒骂。 他甚至要赶过来许一山这边,将他狠狠教训一顿。 曾臻悄悄给许一山打电话,让他赶紧过来将陈晓琪接回家去。 许一山被陈勇一顿骂,几乎骂傻了。陈晓琪回娘家又不是什么大事,陈勇为何会发那么大脾气? 直到见到了曾臻,他才知道陈勇这些天在县里受了不少冤枉气,而冤枉气的来源,都是许一山要清理招商局的原因。 许一山不敢进陈勇的家门,只能躲在门外打电话请了丈母娘曾臻出来。 曾臻一见面就埋怨许一山心大,怎么能让晓琪大晚上的一个人回家?万一路上出了点差错,想后悔都来不及。 许一山没有辩解,心里却有点不服。 茅山县城才多大?横直就那么几条街。人口也才二十万不到。加上这几年魏浩在时,对街头小混混毫不留情予以无情打击,现在街上的治安好到几乎能夜不闭户。 陈晓琪肚子大了,不方便开车,便只能步行回家。 从他们的新家到陈勇县委家属楼的家,距离不到两里路,陈晓琪却走了将近一个小时。 这可能就是让陈勇暴怒的原因之一。 曾臻让许一山进屋,有话当着老丈人的面说清楚,免得误会。 许一山迟疑着不敢迈腿,求着曾臻把陈晓琪叫出来,他带她回家去。 曾臻便叹口气道:“傻孩子,你以为我叫了晓琪出来,你就可以带回去了?你不与她爸说清楚,误会会越来越深啊。” 许一山想想也是,于是硬着头皮随曾臻进了门。 陈晓琪在自己房里没露面,客厅里只有陈勇一个人在看电视。 看见许一山进来,他忽地起身,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许一山赶紧喊了一声,“爸,我想与你说几句话。” 陈勇站住脚,背对着他冷冷道:“你想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许一山,你现在翅膀硬了,没人管得住你了。” 许一山陪着笑脸道:“爸,这都是别人冤枉我的。我翅膀哪有硬?再硬,还能硬得过爸的羽毛?” 陈勇便哼了一声,回过头瞪着他道:“听说,你连朱书记的面子都不给?我就想问问你,谁给你的勇气?” 许一山明白陈勇责怪他的意思,便小声解释道:“爸,我哪有。朱书记找我,是他侄子朱振的问题。他朱振不把我放在眼里,我怎么可能容忍他?” 陈勇便转身过来,走到沙发边坐下道:“你这个人,就是缺少格局。心胸狭隘容不得人,怎么能干大事?一个朱振,就让你暴跳如雷。如果多出几个这样的人,你这招商局长还能不能当得下去?” 许一山想说,他履职招商局当天,局里开会,第一个在会上阴阳怪气说陈晓琪的就是他。 许一山可以忍受别人说他任何话,甚至能忍受别人动手打他。但他绝不能忍受任何人说陈晓琪半句闲话。 朱振在会上带头讥讽他,暗示他许一山也是靠走裙带关系上位的,而且暗示他头上戴着一顶绿颜色的帽子,这是许一山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的。 而朱振以为自己有个当纪委书记的叔叔罩着自己,没人敢动他。哪知道遇到许一山这个护妻狂魔,三句话不到,就将他扫地出门了。 他心里想,自己是因为护着陈晓琪,才闹到纪委朱铭书记亲自找他求情的地步。而陈勇却不理解他,反而借机怒骂自己,不觉内心委屈至极。 看许一山低头不语,陈勇的与其放缓了不少。 “一山啊,别小看一个县,关系复杂的程度不亚于一个市,甚至一个省。县里的每一个人,梳理梳理都会发现,不是亲戚就是朋友啊。你这样得罪人,今后还怎么走得下去?” 许一山诚恳道:“爸教育的是。” 陈勇叹口气道:“你是不知道我的处境啊。这几天,我的耳朵都快被塞满了啊。大家都在说,你许一山现在可以不把纪委书记放在眼里,等过段时间,你还会把黄书记彭县长放在眼里吗?这句话很伤害人的啊,说明你这人野心大,目空一切。这是很危险的事。” 许一山道:“爸,我当时没想这么多。而且,朱振他已经回去招商局了。” 陈勇哦了一声,道:“你这件事已经惊动黄书记了。老黄在过问了,找了我去,让我转达给你,不要太激进,要循序渐进。” 许一山嗯道:“我懂了,爸。” 陈勇点着头,缓缓说道:“县里让你出任招商局长,是有自己考虑的。你不要一棍子打翻一群人,工作要讲究方式方法。总而言之,你不能让我陈家成为全县人的敌人,明白吗?” 陈勇似乎还有话想说,但他刹住了车,目光看过去陈晓琪的房间,道:“夫妻之间,要多理解。你们吵架,丢的是我的这张老脸。” 陈勇夫妇显然是故意的,在陈勇说完这句话后,夫妻俩一起回去了卧室。 许一山赶紧走到陈晓琪房门前,伸手一推,发现门在里面反锁了。 他只好贴着门低声喊:“老婆,开门,我来接你回家。” “滚!”陈晓琪在屋里喝了一声:“许一山,谁跟你回家?要回你回,我不回,那不是我的家。” 许一山陪着笑脸道:“老婆,那不是你的家,是谁的家啊?快开门,别耍小孩子脾气啊。” 喊了一阵,房门不见打开。陈晓琪也不说话了,剩下许一山一个人孤独地站在门边凌乱。 许一山这下进退两难了,哄不好陈晓琪,陈勇夫妇肯定不会放过他。 他只要敢走,事情可能就会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陈晓琪的个性很强,这大概是漂亮女人的通病。她真要倔起来,会很麻烦。 女人吵架后喜欢回娘家也是通病。对于女人来说,娘家是最放得心的港湾。女人这艘船在外面风吹浪打,破烂不堪后,也只有娘家永远不会嫌弃。 许一山贴着门轻声喊道:“老婆,我答应你烧方案,我们回去就烧,你开门啊。” 话音刚落,门突然打开。 许一山没站稳,人趔趄着往屋里撞过去,差点撞在了陈晓琪的肚子上。 陈晓琪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对着他的耳朵轻声道:“许一山,你再敢惹我生气,下次罚你不许上我的床。” 许一山一把抱住陈晓琪,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道:“老婆,我再惹你生气,我任你处罚。” 风波平息,陈晓琪肚子里没了气,答应跟许一山回家去。 曾臻适时打开门出来,看着许一山扶着陈晓琪正要走,便喊住他们道:“路上注意安全,到家来个电话。” 正文 第575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许一山一把火烧了招商局20多个方案,同时也将治理整顿招商局的计划束之高阁。 他过了陈晓琪这一关,却没过打造高效率招商局计划这一关。 心情郁闷的许一山约了老董,两个人商量着找个地方小酌几杯。 茅山县小巷里老夫妻的店没开了。吴家姑奶奶仙逝了,连老董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地方让自己喝上几杯了。 老董提议去颜八的小别墅,毕竟相对外面鱼龙混杂的饭店,至少在颜八哪里还能喝到真酒。 颜八找人弄来了几样野味,请了一个专门做野味的厨子,精心做了一桌子好菜。 许一山已经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没见着颜八了,这次去他别墅,许一山特地买了一些水果。 爹许赤脚的家规很严,规定上人家的门,绝对不可空手。这不是客气,是规矩。 颜八从医院回来后,一直住在别墅里很少出门。 老董一见面就问他,“颜老板,身体都没事了吧?” 颜八笑笑道:“我这人苦出身,身体贱,没大碍了。” 老董便问:“怎么处理的?” 颜八楞了一下,淡淡说了一句:“处什么理?没听说有这个说法。” 许一山眉头一皱,“他们打了人,就没个说法了?这法律是个摆设吗?” 颜八咧开嘴笑,自嘲道:“许局,有些事你比我明白得多。法律是什么?法律就是为统治阶级服务的工具啊。” 许一山道:“你自己就是统治阶级当中的一个啊。颜老板,你不会忘记读小学的时候就学过,我们是人民民主专政的国家吧?作为人民,我们就是统治阶级。” 老董深深看了许一山一眼,似笑非笑道:“老许,你这话,哄三岁小孩还行。老颜是个老江湖了,老麻雀了,这话忽悠不了他。” 其实,许一山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也是没底的。他只是想让颜八知道,不要对法律失去信心。 谁料到颜八说出一番话来,让许一山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颜八道:“许局说的有道理。可是,当法律沦为为政治服务的时候,法律的底线也就突破了。本来法律的初衷是保护社会上弱势群体,可是实际上,法律从来没有真正为普罗大众服务过。相反,它成了一种政治手段,不但能让你闭嘴,还能让你肉体消灭。” 颜八叹道:“一个社会,如果法律的底线都突破了,这个社会的腐败程度也彻底了。社会就好比是一棵大树,腐败就是树心里的蛀虫。当一棵树的根都被蛀虫蛀坏了,这棵树还能活吗?” 许一山拦住他道:“颜老板,你要对未来有信心。” 颜八笑笑,没再吱声。 突然门外响起一串笑声,人随声至,大家抬头一看,就看到欧阳玉俏生生站在门口。 欧阳玉没有了过去那种丰腴的体型,整个人显得漂亮了许多。 老董开玩笑道:“还是老板好,资源丰富,又会开发。你看把我们的欧阳玉,开发得成了一个美人儿。牛x。” 欧阳玉微笑道:“董哥,你再取笑我,我可翻脸了啊。” 老董连忙道:“没取笑,是发自内心的感慨啊。” 颜八住院期间,都是欧阳玉在照顾。颜八家属几年前都移民去了国外,本来颜八也要过去,可是他实在舍不得老家的山和水,觉得在国外无论过的多么舒心,都好像是在别人的屋檐下过日子,要看人脸色。 在颜八住院的这段时间里,两个人的关系迅速升温。 许一山猛地想起招商局欧阳辉来,两个人的名字只差这一个字,心想说不定他们还能扯上一点关系。 果然,在许一山开玩笑说,招商局有个办公室主任叫欧阳辉,是不是欧阳玉的亲戚时,欧阳玉的脸色瞬间便变得灰暗起来。 老董在一边笑道:“老许,这就是你不对了啊。你难道不知道小玉与你那个欧阳辉是亲兄妹的啊?” 许一山吓了一跳,他还真不知道他们之间存在这种关系。 “不要在我面前提他。”欧阳玉咬着牙道:“我没这样的一个哥哥。” 许一山惊异道:“是你哥哥就是你哥哥,你还能否认不是?人可否认,血缘你怎么否认?” 欧阳玉哼了一声道:“反正,他不是我哥,我不是他妹。” 许一山不知道他们兄妹之间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好奇心便起来了。 颜八解释道:“算了,小玉心情不好,别提这个事了。其实,这个事都怨我,没有我,他们兄妹之间不会闹出意见。” 许一山闻言,若有所悟。 颜八是个有家有室的男人,虽然事业做得不错,但在男女感情上,却没对自己要求很严。 欧阳辉肯定是怪妹妹不该与颜八纠缠在一起。毕竟,一个姑娘家与一个有家有室的男人混在一起,名声很难听。 “不过,我会给小玉一个交代的。”颜八诚恳道:“今天也没外人在,我宣布一个消息,我与原来的妻子已经达成了离婚协议了。” 老董吃惊问:“老颜,你没开玩笑吧?” 颜八一本正经道:“我没开玩笑。我要对小玉负责嘛。” 再去看欧阳玉,发现她满脸演绎着幸福的红晕,笑容从耳际牵到嘴角,俨然一个幸福小女人的模样。 颜八找洪荒讨债未成,反而被人打断肋骨。那时候所有人都不敢接近他,唯有欧阳玉挺胸而出,这让颜八非常感动,认为欧阳玉是个值得爱的姑娘。 话题很快就转到洪荒欠颜八的债上来了。 老董道:“老颜,你投资的那笔钱,可能追不回来了。现在洪荒被抓,人一直没放出来,有消息说,上头有人发话了,要把洪荒的案子定性为黑社会组织。” 颜八叫屈道:“那也不能不还我的钱吧?” “你当时与他合伙,你的钱就会变成赃款。这点道理你都不明白吗?” “合伙的人是黄大岭,不是他洪荒。” “后来你们的法人代表改成了洪荒了吧?”老董冷冷笑道:“你还在做梦啊。” 颜八咬着牙道:“那可是五百万,不是小钱。我宁愿把这笔钱捐给国家,也不能让他们罚没。那样情没情,面没面的,伤感情。” 许一山闻言,心里一动,试探着道:“颜老板,你也别说捐了。如果有人帮你把钱追回来,而且还给一个项目给你去做,你愿不愿意干?” 颜八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天下还有这等好事啊?如果真有人能做到,我颜八就是拼了命,也不能让人失望。” “好!”许一山爽快道:“你的投资款,我负责给你追回来。你现在要干的事,就是投资把云雾山旅游区搞起来。敢不敢?” 颜八沉吟片刻,一咬牙道:“敢!” 正文 第576章 峰回路转 许一山与颜八打了个赌。只要许一山追回颜八投在黄大岭公司的五百万,云雾山出山公路由他全款垫付,并且斥资开发云雾山旅游度假区。 许一山把情况给彭毕一汇报,彭毕有些为难道:“这件事恐怕不是县里能做主的。” 彭毕没说假话,洪荒出事后,案情几经转折,到现在,真正掌握案情的人却没几个了。 有段时间传言市里有领导发话,要保护好像洪荒这样的民营企业家。一度出现他在洪山镇的大别墅解封住进去了人。 传言归传言,洪山镇的老百姓还没看到洪荒归来。 彭毕直言相告,洪荒的案子已经被市局接管了。县里就失去了对案子的主动权。 许一山急道:“彭县长,这个洪荒现在是法人代表,他手里有别人入股的五百万没退。现在股东要求退股,尽快解决这事后,好将资金投入到云雾山的出山公路上。” 彭毕闻言,眼光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提醒许一山道:“他的案子没定性之前,涉及的民事诉讼就必须延后。” 许一山干脆挑明了说道:“其实这与他洪荒没太多关系。他只不过是担任了法人代表。他既不是公司的主要股东,也不是真正的法人。他只不过是别人利用的一个傀儡。” “傀儡?”彭毕若有所思问道:“谁的傀儡?” “黄大岭。”许一山直接报出名字,解释道:“这家公司是临时成立的。当时成立这家公司,目的就是针对洪山镇的虹桥工程来的。据我所知,出资方有三人,黄大岭、洪荒和颜八。公司成立之初,法人代表是黄大岭。洪荒出事前半个月,才成为法人代表。” 彭毕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笑笑道:“听你这么一说,这件事很复杂嘛。” “复杂是复杂。其实也简单。”许一山道:“我查过工商登记了,洪荒变为企业法人时,股东只剩下两个了。其中,颜八在股东名单上没有了名字。也就是说,公司已经将颜八从股东中清理了出来。但是,却没给颜八一个说法。他投资五百万入股,既然不是股东,那么钱去了哪里?” 彭毕想了想道:“依我看,这件事还得找上面了解情况。” 彭毕所说的上面,自然是衡岳市莫疑。 本来洪荒在他别墅响枪之后,他的一切都被扣上了绝望。 县市两级公安机关对此案也非常重视,派了特警队来处理危机。当时的影响非常巨大,都说洪山镇出了一个建国以来的最大黑社会分子。 可是在几天之后,案情急转直下。据说是与别墅搜出来的一个笔记本有关。 笔记本里记载了什么内容,无人得知。但是在笔记本爆出去之后,就传出市里领导有指示,要做好切实保护民营企业家的声音。 既然案子不在县里,彭毕肯定是没法过问。 许一山便决定去市里探探消息。 他没想直接去找胡进。胡进那么忙,何况有言在先,在非必要的情况下,尽量不要爆出他与许一山的同学关系。 想来想去,觉得先找孟梁。 孟梁在公安系统混了一辈子,系统内的关系很熟。 许一山的思路很清晰,要想解决此事,先得搞清楚洪荒关在哪里。 果然,孟梁一听他提起洪荒的名字,便不嫁任何隐瞒地告诉了他,洪荒目前关在市第一看守所。 由于案情重大,他被列为重点关押对象。 许一山径直问:“老孟,能不能找点关系,让我见见洪荒?” 孟梁的头摇得地动山摇,面露惊慌道:“怎么可能见人?许局,你想多了啊。” 许一山笑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我不信。” 孟梁叹口气,“按规定来讲,确实没有一点办法。现在能见他的人,除了办案人员,就只有律师了。听说,他的这个案子牵涉范围很宽,性质比较严重,公安这边拒绝了律师提前介入。也就是说,现在唯一能见他的人,就只有办案人员。” 许一山并非不知道这个规定。但凡未决犯,都有严格的纪律规定。主要是担心案犯与外界串供之类的。 不过,世界上没有那件事是绝对的。在许一山看来,如果真想见洪荒,办法不是没有。 可是无论许一山怎么说,孟梁始终不肯松口,答应帮忙。 但是,孟梁提醒了他,如果非要见洪荒,有个人可以帮到他。 孟梁说:“魏局现在不是回市局去了吗?他现在是市局常务副局长,管全面。他如果能网开一道门,你见洪荒就很容易了。” 许一山一听是魏浩,当即拒绝道:“不用他。我不想欠他人情。” 孟梁嘿嘿地笑,道:“许局,你若想见洪荒是有重要的事,欠他一个人情又何妨?” 现在的情况是,许一山要想拿到颜八投资的五百万,就必须拿到洪荒亲笔写的公司股权证明。没有法人的同意,即便看到账面上有钱,他也没法拿到手。 黄大岭在将公司转移到洪荒名下后,公司股权等都发生了改变。变动后的股东除去了颜八的名字,这就预示着颜八的五百万打了水漂,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开始感觉到这比预想的要复杂很多,难很多了。 颜八答应出资修建云雾山出山公路是有前提的,这个前提就是必须先拿回他投资的五百万。 如果拿不回,就当没说过这话。 孟梁主动提出来,如果许一山愿意找魏浩帮忙,他可以出面与魏浩通气。 许一山想了想道:“行,这个事就交给老孟你去办。要越快越好。” 第二天下午,许一山便接到孟梁的电话,说魏浩答应与许一山见面,具体情况见面再聊。 孟梁好人做到底,他亲自陪着许一山一道赶往衡岳市。 回到市局的魏浩不像在茅山县,整天都是穿着笔挺的制服。 他一身休闲打扮,出现在孟梁约好的饭局上。 孟梁早就打了招呼,去了得以请吃饭的名义邀请魏浩。这是要花钱的,而且还不是小钱。 许一山为了达到目的,一咬牙答应了孟梁的要求。 于是,孟梁便在衡岳市最高档的林荫假日酒店订了一个豪华包厢。 魏浩是一个人来的。孟梁早就等在门边,见到他来,腰弓得像虾子一样,双手紧握魏浩的手,激动地打招呼,“首长好!” 魏浩摆摆手道:“都自家兄弟,不必客气,老孟。” 孟梁的脸笑得像一朵花儿,连忙介绍道:“这是我们招商局许局,特地过来拜见首长。” 魏浩颔首道:“老孟,不用介绍。我们都是熟人。” 许一山便站起身来,伸手与魏浩相握,寒暄道:“魏局,别来无恙。” 魏浩笑笑,做了个请坐的手势道:“有话直说,晚上我还有个会,不能陪你们太久。” 正文 第577章 好事频来 魏浩听完许一山的想法后,半天没做声。 孟梁没敢坐,紧张地站在一侧,等着魏浩说话。倒是许一山,不紧不慢的,似乎对魏浩的决定有些满不在乎。 沉默了好一会,魏浩突然问道:“你想见洪荒,就是想替人拿回五百万?” 许一山点头道:“对,希望魏局能帮忙。因为这笔钱,涉及到我们茅山的一个项目建设。” 魏浩笑了笑道:“见人是不可能的。至于这笔钱的事,我可以安排人去了解一下情况。如果符合规定,这笔钱不会少了人的。” 他没有再多说,环顾一眼包厢道:“我就不陪你们吃饭了。晚上局里有个会议,市里领导要来。对不起啊。” 魏浩说完,起身要走。 孟梁小声问:“首长,吃个饭再走嘛,不耽误事的啊。” 魏浩深深看了孟梁一眼,一句话没说就出了门。 孟梁赶着去送他,许一山却坐着没动。 魏浩的话,基本堵死了他想见洪荒的路。 许一山曾经去过黄大岭的办公室,在那里他见过魏浩、段焱华和洪荒举杯相庆的场面。 如今,一个高升为市局常务副局长,一个成了他的阶下囚,生活开的这个玩笑,常常能令人惊掉下巴。 他不知道魏浩有没有在洪荒出事后见过面。但他能肯定,这样的场面见面,两个人都会尴尬。 魏浩表示安排人去了解五百万投资款的话,应该属于场面上的话。许一山觉得完全不必当真。 没多久,孟梁送完人回来,拉起许一山就往外走。 许一山狐疑地问:“老孟,你干什么?” 孟梁道:“走啊,还呆在这里干嘛?” 许一山道:“菜没上,饭没吃,去哪?” “吃个鬼。”孟梁嘿嘿笑道:“在这里吃顿饭,你我一个月的工资可能还不够。你钱多是不是?趁着还没上菜,我们赶紧走。随便去街上吃点东西都比这里强啊。” 许一山笑道:“又没让你请客,你紧张什么?你帮我的忙,我请你吃顿饭,再贵也愿意啊。” 孟梁悄声道:“还是走。我刚才听人说,今晚市长在这里请客,万一被他碰上了,你说是自己请客,他能信?到时候会惹麻烦。” 许一山笑眯眯道:“这里又不是市长的专用食堂,谁都可以来吃。我们花自己钱吃饭,他还能管得着?你尽管放心吃,有事我替你担着。” 孟梁的担心是有原因的。这几年上面一直在强调,反对大吃大喝,铺张浪费。曾经有不少人因为口腹之欲而丢了前程的。 衡岳市的林荫假日酒店是全市唯一的五星级酒店,能在这里消费的人,非富即贵。普通老百姓 想也不敢想的。 现在社会上出现一种奇怪的现象,名贵的烟酒,买的人往往不是享受的人。享受的人往往不需要掏钱买。 就好像在这样的大酒店消费一样的,来消费的人都不是需要自己掏腰包的。 就好像孟梁说的那样,在这里消费他们一个月的工资,未必就能享受到顶级待遇。 许一山安慰孟梁,让他放心大胆在这里吃饭。他开玩笑说道:“我们吃饭时,门是关着的,难道他市长还推开门来看谁在这里消费啊?” 孟梁认真道:“先说好,到底是你请客,还是公款报销?” “当然是我请客。”许一山一本正经道:“我们招商局现在穷得连底裤都要当了,哪还有钱来这里消费?放心吧,吃我的,绝对不报销。” 孟梁嘿嘿地笑,“既然这样,我们随便点一两个菜就行了。” 孟梁不想许一山公款消费,倒是出乎了许一山的意料。 按理说,许一山与他来见魏浩,也是工作上的事,并不是什么私事。这样即便消费的是公款,也不会有人提出异议。 许一山叫了服务员进来,点了一个三菜一汤。 孟梁好奇地看了一眼菜单,抱怨道:“一份白菜就要168,这白菜是怎么做的?要那么贵?比喝血还吓人。” 许一山笑道:“人家这是鲍汁淋白菜,能不贵吗?” 孟梁道:“我不要鲍汁不行啊?” 许一山道:“不行。这是规矩。到了人家的地盘,就得守人家的规矩。” 没过多久,菜便上来了。 孟梁直接要了米饭,扒拉一口米饭,夹了一根白菜道:“这一口至少二十块钱。娘的,地方大,赚钱就是容易。” 许一山笑嘻嘻道:“以后我们茅山也搞这么一个地方,让有钱人都来消费。你这一口二十块,我们搞一个一口一百块。” 孟梁翻着白眼道:“你不如去抢。” 孟梁边吃边抱怨,说这是他这辈子吃得最贵的一顿饭了。如果让他花钱,他宁愿抱个馒头蹲街边啃,也不会出这个冤枉钱。 许一山微笑着看着孟梁抱怨,心里想,这人至少还保持着艰苦朴素的想法。 由于没喝酒,很快就要吃完饭。 孟梁看着碟子里的鲍汁,心痛不已道:“这么贵的东西,浪费可耻啊。”于是又叫服务员上了一碗饭。他将米饭倒进碟子里,细细地将米饭与鲍汁搅和好,吃了一口道:“味道是真的不错。” 其实,许一山也很少进这么豪华的场所。如果不是因为胡进,他可能到现在还没踏进林荫假日酒店一步。 看着孟梁这副样子,他心里不由想,基层干部的尴尬,有多少人理解? 孟梁怎么说还是一个老派出所所长,他在林荫假日酒店所暴露出来的小气,足以证明基层的日子,并非别人想象的那么好。 突然,门被推开。 许一山和孟梁不约而同抬起头,就看到门口站着市长胡进。 “老许,果然是你。”胡进笑眯眯进来,眼光扫一眼桌子道:“这么快就吃完了?” 许一山赶紧起身,讪讪地笑。 孟梁回过神来后,双脚一并,行了一个礼,大声道:“首长好。” 胡进笑道:“老许,你来了也不与我打声招呼。看来,今天的这个事,与你无份了。” 胡进接待的客人,是沿海地区产业转移过来的考察团。 沿海地区这些年在调整产业结构,将过去的工业制造等人工密集的产业往内地转移。他们要集中精力建设金融和商贸,提升整个城市的竞争力。 说白了,就是沿海地区不要的企业,要赶出来。 而这些企业对衡岳市这样的内陆城市来说,却如获至宝。 衡岳市就是这次承接产业转移的指定地区。 许一山好奇地问了一句:“什么事与我无份了?” 胡进指着隔壁道:“那里坐着十几个资产过亿的老板,你有不有兴趣与他们喝一杯?” 正文 第578章 投名状 胡进没说他是怎么知道许一山在这里的,许一山也懒得问。 但一听说隔壁有十几个亿万富翁在,顿时兴奋不已。当即表示,喝杯酒有什么了不起?去。 胡进却不急,逮着他道:“老许,吃相不许难看,而且不能吃独食。你得留一口给我吃。” 许一山嘿嘿笑道:“我胃口没那么大,老胡,放心吧,我只吃你剩下的就够了。” 产业转移是项大工程。别看这些老板装作很挑剔的样子,其实他们比谁都急。原来的地方已经容不下他们,一句话,必须走,而且还有时间限制。 他们必须在最后搬迁期限到来之前,找到一个可以安身的地方。 国家在这方面采用的是双边对接政策,鼓励厂家积极与内地接触洽谈,以最优惠的政策条件促使他们搬离原来发财的地区。 衡岳市是被列入产业对接的主要地区,这对双方来说都是一个机会。谁把握住了政策的脉搏,谁就能抢得先机。 胡进将许一山介绍给在座的企业家时,不忘补充了一句,“许局人不错,希望大家相处融洽。” 许一山注意了一下,一桌子有二十来个人。看他们面貌,个个都显得容光焕发。或许是沿海地区文化的特异性,许一山发现每个人的手指上都戴着一枚硕大的戒指。 他们对许一山的到来并没显露出特别的热情,特别在听说许一山只是下面县里的一个招商局长后,他们似乎没有丝毫兴趣,显得冷淡不已。 许一山忙着给大家发名片,发一个握一下手,满怀真诚道:“欢迎来茅山县考察。” 他刻意不提“投资”两字,是因为他留了一个小心眼。这批被迫产业转移的企业,并非什么高科技产业,也非技术含量很高的企业。 他们大多数只是给人代工的企业,尽管有点企业体量很大,但还是逃不脱没有核心技术竞争的尴尬。 真正高科技产业,沿海地区怎么会拱手送走? 企业的格局决定老板的格局。因此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怀着一个想法,认为别人对他们热情、客气,是因为眼睛盯着他们的钱袋子。 许一山只用“考察”,绝口不提“投资”,让他们多少有些意外。 互递名片过后,许一山粗略统计了一下。一共十五家企业,其中三家是做镀珞的,一家造纸,余下的都只是一些电子加工之类的小企业。 他首先将造纸业排除,毕竟这是个污染极大的产业。茅山县青山绿水,如果让他进去,不用多久,必定污水横流。 虽说现在对污水处理有一整套的设备,但那些东西一般都只当摆设。因为一旦运转起来,成本之高,可能会超出产业的利润。 至于镀珞的三家企业,许一山本想排除他们在外,偶然心里一动,便保留了下来。 没人想到许一山心里还有一个宏伟的计划,只是这个计划还没成熟,他不会对任何提起来说。 电子加工类的产业,许一山直接否决了。他知道这类企业没有可持续性,看起来美好,却没多大作用。 胡进见他不作声,悄悄问了他一句:“老许,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 许一山笑笑道:“又污蔑我。哪有什么主意。我就在想,能不能请这些老板去茅山看看。” “当然可以。”胡进爽快道:“大家来衡岳,都是想与我们衡岳联手打天下的。茅山是衡岳的一份子,在衡岳这片土地上,老板们相中了谁,我们都将给予最大力度的支持。” 在胡进的提议下,许一山与在座的各位打个通关。 大家听说许一山要以一己之力对付一桌人,顿时来了兴致,纷纷举杯叫好。 在他们看来,许一山年纪不大,酒量再好,也禁不住这么多人轮番轰炸。 按照规矩,许一山敬人一杯,别人就得回敬一杯。一桌人全部敬到,许一山一个人至少要喝一斤以上。 一斤白酒对一般人来说,已经是极限。 许一山故意为难道:“这一关打下来,我怕只剩半条命了。” 胡进鼓励他道:“你想不想请各位老板去你茅山考察?如果想,就不讲价钱,一个字,喝。” 老板们看市长这样说,一齐起哄道:“就是啊,许局,你要打了通关,我们都去茅山投资。” 许一山似笑非笑道:“此话当真?” 老板们笑道:“必须当真。有胡市长罩着,我们在哪投都是投,是不是?” 做企业的人,骨子里永远都残留着江湖气。事实上,做企业就是走江湖。江湖有江湖的规矩,违反了江湖规矩,今后他们在圈子里就没法混得开。 许一山一本正经道:“有各位老板这句话,我今天就是喝死在这里,我也得喝。” 说着,自己拿了扎壶,先满了一杯,按照顺时针的方向,先敬第一个。 第一个老板姓杜,是考察团中实力最雄厚的一家企业。他的业务几乎涵盖了珠三角,但凡有名气的制造企业,都与他有过业务往来。 他的镀珞事业在整个珠三角算得上首屈一指。 杜老板很稳重,这与他的年龄有关。他已经算是个老人了,看模样至少在六十岁以上。 许一山端着酒杯,轻轻一碰道:“杜总,茅山欢迎你。” 杜老板赶紧说道:“谢谢,一定拜访。” 许一山压低声道:“如果杜总对汽车零配件的镀珞感兴趣,茅山将会是最理想的选择。” 杜志民一愣,一下没反应过来。但他很快便心领神会一样,将酒杯与许一山一磕,差点将酒晃荡了出来。 “有许局这句话,不多说,先干为敬。” 一路通关打下来,许一山前后喝了快四十杯酒。 他手里的扎壶一连换了四次,却滴酒不漏。 “海量。”等他敬完最后一位客人,屋子里响起一阵掌声。 下午,胡进要陪同他们去衡岳市的两个工业园区考察。杜志民却直接表态,衡岳市的考察他就不去了,他准备跟着许一山直接去茅山。 工作人员进来请考察团的客人去休息,许一山急着要回县里去,便与胡进告辞。 胡进含笑道:“老许,你这个投名状一定要一炮打响。当了局长,总不能一事无成。我看那个杜老板对你很有兴趣,如果搞定了他,其他这些考察团的人全部加起来,恐怕都抵不上他投资力度的一半。” “投名状?”许一山嘀咕着道:“什么意思?” 胡进笑了笑说:“你当这个局长,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彭县长认为你工作能力不错,你不能让彭县长在别人面前没面子吧?” “把老杜引进来,就能对得起你这个局长的称号了。努力吧,兄弟。” 正文 第579章 道阻且长 胡进的一番话,让许一山幡然醒悟过来。 原来自己的这个局长,是彭毕力排众议推上来的。 而且,彭毕为此还给胡进汇报过。得到过胡进的肯定,才会出现他许一山一夜之间,从小镇长变身招商局局长的过程。 胡进有意将他引荐给投资考察团,目的不言而喻。 这下许一山算是明白了。虽然说茅山县归属衡岳市,但在招商引资这方面,市里绝不可能拱手将项目主动送给下面的县区。 毕竟,市里也需要发展。而且市里的发展一定要超过县里,否则,市委市政府就会觉得太没面子了。 衡岳市尽管是产业转移的承接点,但由于诸多其他原因,产业转移的事并不十分顺利。 如今来了一个考察团,还不如获至宝?怎么可能送给他许一山? 唯一的解释,就是胡进希望他一炮而红。 做兄弟能做到舍己为他的地步,许一山想不感动都难。 胡进微笑道:“老许,我知道你的压力很大,但时代到了我们这一代人的手里,如果我们不努力,后人会骂我们的。” 许一山笑道:“老胡,我现在发现了,你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与你比,老子自惭形秽。” “滚蛋吧,在我面前称老子。” 杜志民要跟他一起去茅山,而茅山对此却一无所知。万一杜志民不满意茅山的投资环境,岂不是丢了一次好机会? 许一山权衡再三,决定自己先赶回去,吧情况给黄书记和彭县长做了汇报后再决定。 其实,在与杜志民喝酒的时候,许一山心里就盘算好了。 茅山县工业园区已经名存实亡,如果将杜志民的镀珞工厂引进来,很快就能盘活园区。 有了杜志民打头阵,就不怕其他企业不跟着来。 这年头投资也喜欢扎堆,一个地方开了好头,后面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事不宜迟,许一山径直去找了杜志民休息的地方,说明了意思。请杜志民在市里休息一天,明天他会安排人来接他去茅山县。 杜志民满口答应,试探着问:“许局,你说的汽车零部件......” 许一山笑了笑道:“到时,杜总你就知道了。” 黄山书记听许一山汇报说,准备引进来一家镀珞企业,兴奋之余不免担心问:“这种企业都是污染极大的企业,环评这一块能过吗?” 许一山道:“先把鱼养着,换水以后再考虑。” 黄山嗯了一声道:“这件事你自己把握好,总之,不能出问题。” 从黄山办公室出来,许一山又马不停蹄去了彭毕办公室。 彭毕听了汇报后,高兴得一掌拍在桌子上,大笑道:“许一山,我不得不羡慕你的运气实在太好了。” 许一山想起黄山的话,试探着问:“彭县长,县里的环保工作现在是哪位领导在负责?” 彭毕愣了一下道:“怎么了?不是段焱华同志在负责吗?” 许一山轻声嘀咕了一句:“怎么又是他!” 茅山县为完成上面关于环保工作的任务,特地安排县常委段焱华负责全县的环保整治工作。 一是表达县里对环保工作的重视,二是段焱华是全县公认的办事最不讲情面的人。 段焱华负责环保工作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将袁珊瑚的养猪场拆了。 在许一山看来,任何事只要与段焱华扯上关系,就会让人很郁闷。 果然,茅山县委连夜开会研究,安排接待投资考察团的时候,段焱华一听说来投资的企业是家镀珞企业,当即表示了不同意见。 段焱华语重心长道:“现在全国对环保这一块非常重视。所有影响环境保护的产业一律要取缔。镀珞是个对环境影响非常大的产业。别人不要的东西,凭什么我们茅山县就能容忍他的存在?” 黄山提醒他道:“这只是一个开端。环境这一块,还是有可治理的这条路嘛。只要污染源控制得好,不会影响吧。” 段焱华反驳道:“书记,我这么说吧,镀珞行业现在在沿海一带都属于垃圾产业,当地政府都视为毒瘤的。环境这东西,很敏感,一旦受了污染,可就是几代人的噩梦。对此项目,我保留意见。” 有了段焱华带头,不同的声音便此起彼伏了。 彭毕一直沉默不语,现在只要他一松口,引进镀珞企业的计划就将泡汤。 彭毕清楚知道,市里将项目故意让给茅山县,并非是企业本身的污染问题。以衡岳地区目前的工业状态来看,发展比什么都重要。 市里胡市长将项目推荐给许一山,意思再明确不过了。若是茅山县留不住投资人,胡进会以什么样的眼光看他? 段焱华口口声声说的环境污染问题,并非无解决之道。 很快,对立的局面就形成了。 以段焱华为首反对镀珞企业进驻的,占了三分之一。其中纪委的朱铭书记就态度坚决支持段焱华。他给出的理由是绝对不能以老百姓的健康来换取短暂的经济繁荣。 等大家都说得差不多了,彭毕才开口。 彭毕先算了一笔账,从企业进驻解决就业人口说起,谈到这家企业过去创造的利税。最后得出结论道:“如果我们事先做好了保护环境的措施,我个人认为,企业进驻并不影响茅山未来的环境。这就好比穷人家嫁女儿,谁还会嫌弃一件新嫁衣呢?” 彭毕发言过后,会场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接下来就该表决了,决定镀珞企业有不有机会进驻茅山县,全在常委举手表决的最后一刻。 就在这时,彭毕突然提议,请招商局长许一山谈谈他对项目的看法。 许一山早就等在门外。 常委会未开始之前,彭毕已经安排他等在门外,必要的时候,要求他出面说清楚情况。 在彭毕说县里要召开常委会表决项目进驻问题时,许一山便开始哭笑不得。 杜志民来不来茅山投资,现在谁也说不准。 茅山倒好,人家还没决定来不来,他这边先开会讨论要不要人家来了。 其实,许一山起初也排斥杜志民这样的企业,茅山县青山绿水的环境,万一被污染了,他就将成为历史的罪人。 他也知道,像杜志民这样的企业,茅山不欢迎,还有大把的地方欢迎。 毕竟,像杜志民这种体量巨大,几乎占了镀珞行业一半以上业务的企业,可遇不可求。 但如果要以牺牲环境来换取经济的发达,许一山是绝不会答应的。 他在回茅山之前,有意试探了一下杜志民。杜志民显然明白他的意思,只说了一句:“我的企业只赚良心钱。”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一屋子的人,都抬起头来看着他。 正文 第581章 五个圆圈的蓝图 许一山前脚刚到家,就接到孙武的电话。 孙武的油脂基地项目一直没有太多的进展,许一山安排了局里的王若普去对接,依旧没太多起色。 他干脆将孙武的项目冷起来,至少,他上任招商局之后,还没去过孙武公司一步。 孙武一开口就问他,“老弟,听说你要把县里工业园区卖给别人?你卖给别人,为什么不卖给我?” 许一山笑嘻嘻道:“你准备出多少钱?” 孙武反问他,“你打算要多少?” 见许一山不说话,孙武紧跟着道:“一个亿?两个亿?你尽管开口。” 许一山叹口气道:“老孙,你的眼光怎么能盯着县工业园区呢?你们不是看中了地方了吗?” 孙武道:“老弟,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如果你把园区卖给别人不卖给我,我们兄弟都没得做。” 许一山没多说一句话,径直将电话挂了。 从一开始,他就没想将工业园区与孙武联系起来。 孙武的投资,与杜志民他们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 杜志民是先有成熟的企业体制,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继续生产而已。 孙武却完全不同,当初与严华在探讨投资的时候,严华透露出来的将茅山县打造成为东南亚最大的油脂基地的 想法,一直深深吸引着他。 按当初的设想,这是一个全新的模式,含生产、储存、运输,是一条完整的产业链。关键是油脂基地的建立,将全面带动茅山的油茶生产。 他清楚地认识到,茅山不可能完全走工业化的道路。茅山的地理结构,交通条件,资源配置,限制了茅山成为工业县的可能。 茅山最好的道理就是走一条工业与农业相结合,旅游辅助的道路。 这是一盘很大的棋,每走一步,步步惊心。 陈晓琪已经回去卧室休息。这段时间,夫妻俩交流很有限。陈晓琪在上次回了一趟娘家后,与许一山说话的兴趣就少了许多。 在确信陈晓琪已经入睡后,许一山进了书房,手里端着台灯,站在茅山地图前凝视。 在进水利局上班之后,许一山第一个收获就是从局里资料室找到了一份非常详尽的茅山县区域图。 一个县的地图很少见,即便有,也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图。 而这幅地图,却将整个茅山县的全貌全部描绘了出来。 站在地图前,能清晰地找到茅山境内的每一座山,每一条河,以及纵横交错的乡间小路。 地图上,甚至细微得能看到每一个村庄所在地。 茅山县的地形图就像一个纺锤,两边窄,两头细长。中间大肚子的地方,茅山县23个乡镇当中,有18个乡镇在一片。 县城恰好就在大肚子上。 人口分布也是中间稠密,两头稀少。 往南,与长宁县交界。往北,直达市区。 东边,是古山镇,其中无修水库也在这一片区域。 西边,是连绵的河流水网。也是茅山县唯一的一块相当于平原的的地区。 全县的经济也因为地形的结构而有所不同。越接近大肚子中心地带,经济发展得越好。两头锤尖与两边薄弱地区,经济条件一直不太好。 屋里安静至极,外面也没了喧嚣。 山里的城,没有山外大城市那么繁华。每到夜幕降临,县城随着夜色渐渐进入睡眠模式。 许一山一手拿着台灯,一手握着一支水彩笔。 他在凝视良久后,在地图上果断画上五个圆圈。 第一个圆圈当然是大肚子中心。这个圆圈画得比较大,许一山在圆圈里写了“政治、经济、文化”。 他在最北头的圆圈里写上“工业,商贸、物流”。 东边,他毫不犹豫写上“旅游”。 西边的圆圈里,只写上“水产养殖”。 五个圆圈里都写了字,唯有南头的圆圈里,他迟疑着没轻易下笔。 就在他犹豫着的时候,突然听到背后传来陈晓琪的声音,“这个圈子里,最适宜农业种植。” 许一山茅塞顿开,在圈子里写上“农业种植”几个字后,兴奋地将笔一扔,回过头道:“老婆,你足够当一个县长了。” 陈晓琪嘴巴一撇道:“我才不像你样是个官迷。” 她披着薄薄的睡衣,身体玲珑剔透,在薄薄的睡衣里若隐若现。 许一山不由看得痴了,悄悄咽下一口唾沫。 陈晓琪却不理会他这副贪婪的样子,她凑到地图前仔细看了看道:“许一山,你的野心很大啊。” 许一山认真道:“老婆,我只是想,茅山如果按照这个规划走下去,你说,会不会有前途?” 陈晓琪叹口气道:“愿望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许一山,你现在只是一个招商局长。如果想达成你的心愿,你至少要成为茅山的县委书记。” 陈晓琪的话,犹如一瓢冷水,兜头泼下。 许一山沉默了,陈晓琪的话一点没错,要想按照他的理想将茅山县划为五个区域来发展,他只有在坐到茅山的县委书记位子上才有机会放手一搏。 可是,他有机会成为县委书记吗? 答案是渺茫! 陈晓琪显然感受到了许一山的失落,她浅浅一笑道:“许一山,你灰心丧气了吗?有个广告语,我送给你,一切皆有可能。” 陈晓琪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许一山怎么就不能成为县委书记呢? 人生最怕的就是没有目标。一个没有目标的人,活得会很被动、颓丧、无聊。 只有树立起了人生目标,才会朝着目标义无反顾,勇往直前。 “加油!”陈晓琪调皮地握紧拳头扬了扬。 许一山一把攥住她的手,将她轻拥入怀,贴着她的耳边轻声道:“老婆,我一定不让你失望。” 陈晓琪又说了一句,“加油。”仰起脸道:“傻人,我会一直支持你。” 许一山看着笑靥如花的老婆,不禁心神一荡,弯腰将她抱起来,蹬蹬蹬就往卧室走。 陈晓琪羞得满脸通红,低声惊呼道:“傻人,你想干嘛啊?” 许一山没说话,将陈晓琪轻轻放在床上,凝视着她美丽的眼睛道:“老婆,我真想一口将你吃了。” 陈晓琪双手捂住脸,羞涩不已地笑道:“你吃呀,我看你怎么下嘴。” 她脸上红霞飞涌,长长的睫毛扑闪着,仿佛一对美丽的蝴蝶在翩翩起舞。 她吐气如兰,娇羞满面。恍如一朵美丽的花儿在他眼前绽放。 许一山激动起来,颤抖着手去解她的扣子。 她就像一幅美丽的画卷,在他眼前徐徐展开。 正文 第582章 孙武的心思 孙武带着袁珊瑚,将许一山堵在办公室里,不让他出门半步。 他强烈要求,茅山县应该将工业园区转让给他。 孙武黑着脸道:“老弟,什么事都应该有个先来后到。茅山投资,我先人一步,为什么县里不见园区卖给我,而要卖给后来的人。你得说出个理由。” 许一山不想解释。第一,他从没打算将园区卖给杜志民。第二,他心里五个圆圈的蓝图计划,工业园区并不在工业圈子里。 他继续向杜志民推荐园区的目的,不在于要将这笔资产变现,而是先注入一股新鲜的血液,让园区活起来。 在许一山的真正计划里,孙武的油脂基地项目,杜志民的镀珞工厂,都该归于茅山北边的工业圆圈里。 只是他还没下定最后的决心。毕竟一个是做粮油食品加工生产的,一个却是有着浓厚污染背景的。这两者能不能够完美统一,许一山并没真正的把握。 既然不能解释,也不想解释。他就得另辟蹊径,拿其他理由来搪塞孙武。 在孙武一连串的质疑声里,许一山淡淡笑了笑说:“孙总,你不能怨我。你的项目到现在还只是干打雷,不下雨,你让我怎么办?” 这话打在孙武的七寸上。事实上孙武的公司成立了,项目指挥部也早就筹备好了。土地也看过了,县里也同意了。但是,局面在土地向上级报送之后,就停留不前,原地踏步了。 孙武被他问得尴尬起来,讪讪道:“开工是迟早的事。我现在不急,某人一天在台上,我就拖一天。” 许一山生气道:“拖一天的损失是谁?还不是你孙武?哪有做企业赌气的?老孙,我看你就不是一个做企业的人。” 孙武不但不生气,反而高兴道:“你说得对极了。我确实不是做企业的。但我身边有做企业的人才啊。” 他转过头去看袁珊瑚,笑眯眯道:“小袁就是个人才。这个我还没感谢你。谢谢你给我送来了一个美女企业家。” 袁珊瑚红了脸,轻声道:“你们说你们的,别拉上我。” 许一山道:“小袁,你告诉我,老孙今天来缠我,是不是你的主意?” 袁珊瑚叫屈道:“许局,你别冤枉我。我可没让孙总来。是他硬拉着我来。非说你对他不好,把好事让给别人,让他啃硬骨头。” 孙武不屑道:“我说错了吗?园区设备齐全,拉上人马就可开工。他却让给别人。” 许一山哭笑不得道:“老孙,你再胡搅蛮缠,小心我骂人了。” 孙武咧开嘴笑,道:“你看你,气急败坏的样子,想吃了我啊。” 在许一山面前,孙武从来没将自己当做是个腰缠亿万的老板。相反,他始终将自己摆在许一山的部下位置,至今没走出来。 刚才他的话,暴露了他的心理。原来他一直拖着不展开项目,原因居然在段焱华的身上。 在孙武看来,段焱华不给他小鞋穿,他就不会被迫辞职。辞职对他而言,是巨大的伤害。无论他现在是个多么有钱的人,却始终无法驱散开被段焱华迫害的阴影。 今天是许一山约好杜志民一起去云雾山观光的日子。一大早,他就安排欧阳辉去茅山宾馆接杜志民去了。 现在只等杜志民一来,他就得出发。 可是看眼前的情势,孙武显然没有让他脱身的机会。 可是他又不能把自己的计划全部告诉他孙武。孙武这人藏不住话,性子直,万一他在与别人的谈话中泄露出来自己五个圆圈的蓝图,这将会给自己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首先,无论是黄山还是彭毕,第一个想法就是他许一山野心很大。当领导的,都不愿意看到下属有野心。如果领导感觉到了下属有野心的时候,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掐断苗头。 其次,会被人误以为他许一山自大。茅山县建县将近七十年,难道就只有你许一山是个人才? 倘若被人这样认为了,他的下场必然是遭到群起而攻之。正和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古训。 有人说,一个人的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这句话其实就是个悖论。在许一山看来,自己的心系着天下苍生,可是命运会给他这么巨大的舞台吗? 正聊着,欧阳辉来了电话,请示许一山是现在出发,还是请杜志民先来局里坐坐? 许一山道:“你稍等,我马上下来。” 挂了电话,他站起身道:“老孙,要是没事,我请你去云雾山吃黑嘴鸭去。去不去?” 孙武笑嘻嘻道:“有吃的,我怎么不去?” 云雾山对孙武而言,并不陌生。 他在洪山镇做了那么多年的武装部长,对于镇属的云雾山,不会没有交集。 可在他听说客人杜志民一起去的时候,他又犹豫了。 “改天我再去。”孙武站起身道:“今天我也不打扰你了。最后我再说一句,以后有好事考虑我。还有,要想我的项目尽快上马,你得把某人拉下去。否则,我不放心。” “你不放心什么?”许一山恼怒地说道:“老孙,你如果想以段常委下台为代价换取你的项目落地开工,我觉得你不如趁早从茅山滚蛋。走了,不陪。” 他干脆挑明了说,这是最后置死地而后生的办法。 其实,他早就揣度到了孙武的心思。孙武一心只想看到段焱华落魄,可是现在的段焱华虽然比过去收敛了不少,但人家的实力摆在哪里,怎么可能屈服他一个做企业的人? 孙武最不擅长的一件事,就是学会妥协。 走到门口,他示意袁珊瑚过来。 袁珊瑚心领神会跟着他出门,走了几步后,他站住脚道:“小袁,现在老孙只听你一个人的话,你要督促他立即开工,不要再拖延下去了。没意义的。” 袁珊瑚苦笑道:“孙总这人脾气倔,很难说服。” “所以,这时候就看你的了。”许一山微笑道:“小袁,拜托。” 下楼刚好碰到老董,许一山便喊住老董道:“走,跟我玩山游水去。” 老董狐疑问:“去哪?” “别问,跟我走就是。” 老董迟疑道:“我还上着班啊。” “不上了。”许一山笑嘻嘻道:“过两天,你来招商局上班,我有安排。” 老董惊异地看着他,试探着问:“这是谁的主意?” “我的。”许一山凑到他耳边低声道:“老董,我让你尝尝当副局长的味道。” 正文 第583章 拜把子 云雾山村的人听说许一山要来,老支书早早就带人等在了路边。 他们听说有外地老板来,担心外地老板不习惯走山路,特地扎了一个滑竿,准备抬着老板进山。 杜志民试着在滑竿上坐了坐,在唐勇唐敢两兄弟准备抬他走的时候,他坚决拒绝了。 杜志民感慨道:“我知道许局和老乡都是为我着想。可是你们想过没有,我一个人坐滑竿被人抬着走,你们在路上跟着我,我还算是个人吗?” 许一山劝他道:“进山的路不太好走,而且远。你是客人,老乡们这只是表达他们对你的尊敬。” 杜志民摇摇头道:“许局,这就是你看不起我了。你能走,我老杜怎么就不能走。再难,还有万里长征难?带路吧。” 一路上,杜志民对沿途的风景赞不绝口,感叹置身在这样的环境里,命都能多活几岁。 杜志民的感慨不无道理。云雾山是衡岳地区保存最完好的原始森林地带。这在全国范围内也不多。 当年,全民大炼钢铁的时候,云雾山也卷入其中。 炼钢铁需要火,在缺乏焦煤的时代,质朴的群众便将山上的树都砍来当柴烧,企望炼出一块好钢铁送燕京报喜。 就在所有山头都砍得光溜溜之后,人们的眼光自然就盯着了还一枝未动的云雾山。 当时,为达到遍地开花的效果,决定派一支队伍深入山里往外砍,外面往里砍。为此,领导还策划出来一个会师的活动。决定在里外砍到会师这天,全县举行盛大的庆祝节目。 县里挑选了二十几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让他们带了工具和粮食深入云雾山腹地。 原本约好人到达预定地点后,双方燃烟互通信息,一齐动手展开对云雾山的砍伐。 可是等了两天,都没见山里上空有浓烟冒出来。 人们便觉得不对劲,于是又安排人进山查看。 又等了一天,两个进山查看的人回来了一个,另一个却不见踪影。回来的这个变得精神恍惚,语无伦次。怎么问都说不出话来。 没多久,这人就彻底疯了。 后来,有人发现这人掉在一个水坑里淹死了。而水坑里的水,却只刚淹过脚踝。 于是,传言便疯狂蔓延。说是云雾山的山神降罪于人了。山上的树,一根树枝都不能动。谁动,谁就丢命。 这个传言果真吓住了所有人。刚好炼钢铁的事被叫停了。从此以后,再没人深入到云雾山的山里去。 云雾山不是一座孤零零的山,从天上鸟瞰,仿佛就是一条巨大的腾飞着的龙。 龙身蜿蜒起伏,龙爪栩栩如生。龙头恰好就是现在云雾山村的所在地。 龙头在洪山境内,龙尾却在古山镇的版图里。 也就是说,云雾山这条山脉延绵至少有二十几公里,在山脉尽头,恰好就是无修山。 老支书关于云雾山的传说,让杜志民听得心驰神往。 他尽管走得气喘吁吁,却丝毫也不愿意落下半步。 马嫂子带着几个女人在准备美食。按许一山的要求,这次接待杜志民的菜,全部出自云雾山所产。其中,黑嘴鸭是重点。 黑嘴鸭是云雾山独有的一个物种。 同样的雏鸭,放在云雾山养,就是黑嘴。换个地方养,鸭嘴怎么也不会变黑。 黑嘴鸭最大的特点是肉质香嫩,肉色粉红。煮熟的鸭,宛如一朵朵盛开的花。 若是配上山里的香菇,炖出来的香味,足以引诱神仙下凡。 马嫂子是云雾山公认厨艺最为了得的人,由她亲自掌勺,将会呈现出一桌人间少有的美味。 云雾山的乡亲看到许一山,就像看到自己亲人一样,一度让杜志民误以为许一山就是云雾山本地人。 唐欢在村里最大的树下摆开了桌子,许一山他们一到,她便带着几个姑娘捧上来云雾山自己出产的云雾茶。 杜志明只喝了一口,便赞叹不绝道:“好茶,胜过价值过万的茶。” 许一山微笑道:“杜总喜欢,等下我送你一些。” 杜志民感激不尽,尽管路上走得辛苦至极,却不愿休息片刻,要求许一山带着他去村里四处转悠。 许一山没有拒绝,在喝过茶后,没让任何人跟着,自己带着杜志民转悠起来。 杜志民道:“许局,你不是村里人?” 许一山含笑道:“我老家也在山里,但不是这里。” “可是我发现,这里的人都将你视为亲人啊。”杜志民笑道:“看来,许局与老百姓走得很近啊。” 许一山道:“老百姓是水,我是一条鱼。鱼离开了水,还能活吗?” 杜志民笑道:“老套了啊。许局,我感觉出来了,这是人格的魅力所在啊。我见过不少官员,说句你不高兴的话,官比你大得多的领导,我见过很多。但说真心话,我还从没感到有一位官员能像你这样受到老百姓的爱戴。” 许一山被杜志民的话说得有些惭愧了,赶紧说道:“杜总,你千万别这样说。我就一个基层小干部。我只不过把老百姓放在心上。因为我坚信,他们都是我的亲人。” 杜志民竖起一根大拇指赞道:“好,有许局你这句话,我没顾虑了。现在我郑重宣布,我的事业迁到茅山县来,而且,按你的要求,租用茅山县工业园区。” 许一山闻言,内心激动不已。他努力克制住自己,不让自己喜形于色。毕竟,他面对的是一个拥有几千个员工的企业老板。 杜志民企业落户茅山县,将是锦上添花的一桩大好事。 “许局,如果你不嫌弃,我倒与你想结拜一把。有你这样的兄弟,实在是个荣幸的事。” 许一山微笑道:“杜总,我不敢高攀啊。” 杜志民脸一板道:“什么话啊?许局不想给我这个面子啊?说实话吧,没见到你之前,你们的胡市长就给我推荐了你。” “而且我知道,许局你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吧?你让我租用你们工业园区,而不让我买,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许一山连忙否认道:“没有没有。杜总过虑了。” 杜志民似笑非笑道:“你这是先将我捆绑进来。因为再造一个生产基地,少则一年,多则几年。你是担心我去别的地方,所以先把我的家底子都搬来你这里。你并不想我长久在工业园区,是不是?” 许一山被他猜破了心事,顿时尴尬起来。 “没事。我认了你这个兄弟。听你的安排。”杜志明摆摆手道:“话说到此,今天你得陪我多喝几杯。” 两个人相视大笑,笑声回荡在幽深的山谷里,隐隐传来回音。 正文 第586章 自找麻烦 许一山费尽周折才与洪荒见了一面,却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不免有些失望。 洪荒在说出要举报的时候,看守所的人就及时推开了门,结束了会见。事后想起来,他觉得这里面一定有别人不愿意让他知道的东西。 洪荒到底要举报什么?举报谁?这成了一个谜底。 许一山明白,自己再也不可能去找魏浩要求再会见洪荒。 即使他去求他,魏浩也不可能会答应了。 洪荒还是个在押犯,且案情正在侦查当中。根据规定,是不允许任何与案情无关的人会见的。魏浩已经破了一次例,想让人家再破例一次,许一山根本无法开口。 他突然明白,想要回颜八的投资款,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了。 颜八狡猾,他与许一山有约在先。许一山要不回他的投资款,他就有理由不答应投资云雾山的出山公路。 颜八精明地许诺,只要许一山要回他的投资款,他在投资款的基础上,追加一倍的资金,投入到云雾山的出山公路上。 这样算起来,颜八一个人就能出资一千万。云雾山修一条相对简单的出山公路的资金应该足够了。 老董在听说许一山没从洪荒哪里得到想要的结果,劝慰他道:“老许,我看,这件事就算了。你不觉得这塘水很深啊?我看,我们不要去趟这股浑水了。免得惹火烧身。” 许一山深深看他一眼道:“老董,我发现你越来越怕事了啊。什么惹火烧身?老子身正不怕影斜。” 老董嘿嘿地笑,道:“我知道你天不怕地不怕。但是我们做人做事,要学会智取不是?有很多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是为什么大家又都睁只眼闭只眼呢?这个道理,你自己去悟,深悟。” 许一山哪有空像老董说的那样静下心来悟,他感觉身边就像有个时间老人拿着皮鞭在抽他一样。他不敢停下来,他只要一停下来,便会有一种深深的负罪感。 云雾山出山公路迫在眉睫。彭毕已经将底露给了他。彭毕态度很明朗,他现在没钱给许一山去修这条路。一切都要靠他自己想办法。 彭毕将这件事压给许一山,其实在道义上上说不过去的。 许一山是招商局的,他的任务就是给茅山县招商引资。而修路,应该属于县城乡建设局管。他许一山怎么可以越俎代庖呢? 彭毕显然也明白这样做不合规矩,但他却坚持要许一山上。 许一山不想坚决推辞的原因,在与云雾山恰好是他五个圆圈蓝图当中的一个圆圈。 而且他深知,五个圆圈能同时发力才是最好的结果。 目前,工业基础这一块已经启动,而且也看到了成效。杜志民的镀珞基地加上孙武的油脂基地,基本可以撑起茅山县工业基础的半边天。 如果云雾山旅游这块能同时启动,哪是再好不过的了。 只有将这两个重头戏开演,余下来的水产养殖和农业优化,就不是什么大事了。 四个圆圈围绕县城这个中心圆圈,茅山未来的发展,呼之欲出。 许一山突然笑道:“老董,我许你的事还没办到。不行,我得去办。” 许一山在仔细想过之后,觉得自己一个人东奔西走的,不但太辛苦,而且很多事应付不过来。 他需要一个有力的帮手。这个帮手不是别人,就是他老董。 老董过去对当官似乎没有什么兴趣,但现在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的,愈来愈表现出对仕途的狂热了。 在许多人的心里,都认为当官图的是光宗耀祖,发财。而他们不知道,还有许多像许一山这样的人,他们当官,图的是手上拥有公共权力后,能更多为老百姓办实事。 许一山发现,老董与他的三观出奇的一致。他们,不图光宗耀祖,不图发财。他们只想着合理利用人民赋予他们的权力,为天下百姓服务。 许一山直奔彭毕办公室,他要找彭毕要人。 彭毕听完他的想法后,试探着问他:“你真想让董一兵去你身边工作?” 许一山坚定点头道:“我认为他是我最好的帮手。” 彭毕哦了一声,声音拖得有点长。 “董一兵同志的情况我了解过。他父亲原来是县统战部董部长吧?董部长不到退休年龄就办了内退,你知道原由吗?” 许一山愣了一下,缓缓摇头。 他不是完全不知道。从老董与他的交往里,他知道老董这人很可爱。他看起来复杂,狐朋狗友一大堆。其实他是个非常单纯的人。 老董父亲董部长提前内退,与老街小院的吴家有直接关系。 说白一点,老董父亲董部长在对待吴家的问题上,与县委的黄书记意见发生过严重分歧。 董部长一气之下辞职归田,告诫老董要远离政治,一辈子只做个普通老百姓是最幸福的事。 事实上老董谨遵了父训。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安分守己守在水利局这一亩三分地里,从来不多事。不管遇到什么事,永远都保持着弥勒佛的形象,笑眯眯的人畜无害。 老董想跻身仕途的想法,是在茅山县上一次换届选举的时候。他几次对许一山流露过内心的想法,遗憾的是他们董家远离政治圈子太久了一些。以至于没人会主动来感受老董的感受。 “你用董一兵,不担心他会影响你?”彭毕似笑非笑道:“现在的招商局,可是你许一山一个人说了算哦。如果多一个副局长,恐怕有些事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许一山明白彭毕的想法,他笑眯眯道:“彭县长,你尽可放心。我用他,是需要一个人来替我分担一些工作。” 彭毕试探着道:“别人都恨不得一个单位自己一个人说了算。你倒好,还向组织要求多一个婆婆。” 许一山道:“我不怕婆婆。” 彭毕便不作声了,过了好一会道:“你先回去。这件事是要过会的。至于安排谁来你身边协助你得工作,组织会有一个全盘的考虑。” 许一山赶紧说道:“彭县长,我话说得直啊。除了董一兵,我谁都不要。” 彭毕脸色一沉道:“组织的安排,由得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先不用想那么多,回去等消息就行了。” 许一山无可奈何,心里暗暗有些后悔。 万一县里不把老董安排来,而是派了另外一个人来当副局长,那就真应了彭毕的话,好日子过舒服了,找个婆婆来管自己了。 他当然不排斥县里安排其他同志过来,在他看来,只要志同道合的同志,谁来都一样。 但是,他更希望的还是组织考虑他的想法,将老董安排来招商局当副局长。 正文 第587章 陈家姑爷 一个星期过后,有消息传来,组织部已经在找老董谈话了。 同时,又有另一个消息,组织部找谈话的人,不仅仅只有老董,还有另外一个人。 这个人叫陈太平,是茅山县最靠南边的白沙镇镇长。而且,陈太平是段焱华举荐的。 许一山对陈太平有些印象。县里开乡镇干部大会的时候,他们见过面。 陈太平年龄也不大,四十岁不到,属于茅山县中青年干部梯队。 此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办事扎实,说话很有水平。能脱稿讲两个小时没一句重复的话。 陈太平未去白沙镇担任镇长之前,是县委办的一名干部。主要负责协助主任陈勇起草各类文件和领导的发言稿。 这么一来,关系就变得很微妙了。陈太平原来是陈勇的手下,如果他担任招商局副局长,就成了许一山的手下。 据说,彭毕在常委会上提出补充和加强县招商局的力量时,常委们都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 招商局虽然是重启的单位,但架构与其他局委办是平起平坐的。 别的局委办,从局长到副局长,局级领导至少有五个人。而招商局,除了他许一山一个局级干部之外,根本无人制衡他的力量。 这是一种畸形的结构,原因是在段焱华手里形成的。 当初重启招商局时,县里有意要给段焱华配上至少两个人的副手,但遭到了段焱华的坚决反对。 段焱华以县委常委的身份兼任招商局长,他不愿意安排副手,其他人也不方便说什么。于是,招商局的格局就形成了今天的局面。全局只有许一山一个领导。 常委们的兴趣体现在他们纷纷向彭毕推荐合适人选。最后达成一致意见,同时考察县长彭毕推荐的县水利局的董一兵和段焱华推荐的白沙镇镇长陈太平。 到底谁会成为许一山的副手,出任县招商局副局长,谁心里都没一个底。 从许一山的真实想法上,他还是希望老董来当他的副手。 他起用老董,是有目的和打算的。 老董与颜八是多年的朋友,在颜八心里,老董是他最尊重的一个人。所谓一物降一物,颜八就是老董的降物。 老董出任副局长,主要工作内容就是针对颜八,有老董在,不愁颜八不出资修路。 这里面又有个故事,知道的人并不多。那就颜八的发家史,与老董的父亲,当年的董部长有脱不了的关系。 说白一些就是,没有董部长当年的支持,就没有颜八的今天。 现在的情况让许一山有些担心。既然段焱华插手了,事情就没有那么顺利了。段焱华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 他举荐了陈太平,就不会是说说而已,而是真切要将陈太平安排在许一山身边。 本来,按照招商局的架构,安排两个副局长没有问题。但是,书记黄山表了态,招商局目前的工作不需要安排那么多人手。言下之意,有一个副局长就足够了。 由此以来,在董一兵和陈太平之间,就只有一个结局,二选一。 组织部在分别找了老董和陈太平谈话后,却没来征求许一山的意见,任命结果也悬而不决。 老董首先心里没底了,他找到许一山道:“老许,我看还是让陈太平上吧,我放弃。” 许一山惊异地问:“为什么要放弃?老董你对自己没信心?” 老董解释道:“不是我没信心。你想想啊,陈太平既有机关工作经验,又有基层干部工作经验。更重要的是他是姓段的推荐的,你说我还有多少胜算?” 许一山笑嘻嘻道:“老董,心里忐忑不安了吧?现在你该知道决定命运的时候,心是怎么跳的吧?” 老董苦笑道:“我主动退出,你就不用为难了啊。” 许一山笑骂道:“屁话。我请你来,不是请你来当官享受的,而是请你来干活的。” 老董道:“我知道啊,我也想帮你干点活啊。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许一山拦住他道:“靴子没落地之前,永远都不知道砸中的人是谁。” 在许一山安慰老董后的当晚,陈晓琪打来电话,告诉许一山晚上去她娘家吃饭。 许一山问陈晓琪,是不是爸妈谁生日?如果是,他得准备准备。 在许一山看来,陈勇家全家在一起吃饭就不会是一件小事。 作为县委办主任的陈勇,每天的饭局多得数不过来。即便他很厌烦这种生活方式,但身在其中,他也毫无办法。毕竟,有些饭局是没法推得掉的。 县人大副主任的曾臻,饭局虽然没丈夫多,但也很少有时间在家里安安静静做顿饭吃。 过去,陈晓琪还在家做女儿时,就很少回家吃饭。像她这样的美女,又是领导干部,想请她吃饭的人比请她父亲陈勇吃饭的还多。 也就是说,陈家在家一起吃饭,除了重大节日,就是家里某个人生日。 陈晓琪告诉他,什么都不用准备,家里也没人过生日。 陈晓琪先自己回去,不用他去接她。 到了陈勇家,一进门便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人,背对着他在与陈勇说话。 许一山喊了一声“爸”,那人转过身来,满脸堆笑道:“许局来了啊。” 打招呼的人居然是陈太平。 许一山心里一动,这个时候陈太平来陈勇家做客,意义不言而喻。 陈勇招呼他道:“一山,坐。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白沙镇陈太平镇长。与我是本家。” 陈太平陪着笑脸道:“是啊,陈主任是我老领导,在我们陈家家谱里,主任的辈分比我高了两辈。我该叫主任爷爷的。许局,你的辈分可是我姑爷啊。” 许一山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又不好反驳。 他懂得在乡下,辈分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坎。很多白胡子的孙子,抱在怀里的爷爷的情况出现。比如在他们许家村,许一山一家的辈分就不低。 全村人叫他爷爷的大有人在。 陈太平认真道:“姑爷,我是晚辈,今后还请你多多照顾啊。” 许一山尴尬笑道:“陈镇长你太客气了。你年纪比我大,自然是我尊敬你。” 陈太平连忙摇头道:“千万使不得。辈分这事,可马虎不得。若是连辈分都不管了,这世界也就乱了。人伦道德的道理,我还是非常尊敬的。” 正说着,陈晓琪从房里出来。 陈太平赶紧起身,认真地喊了一声“姑姑”。 这下将陈晓琪闹了一个满脸通红,她赶紧对许一山使眼色道:“许一山,你跟我回房间来。我有事找你。” 正文 第588章 本家人 人一老,怀念家族、故乡的心越切。 即便如陈勇这样,祖辈离开故土已经几代人,还是忘不了寻找根在哪里。 陈太平与他是本家,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作为热衷于乡情之事的陈太平,当年在陈氏修谱的时候,还曾找过陈勇要过捐款。 陈勇一生只有一女,并无子嗣。因此在修谱这件事上并不十分热情。但凡心底保存延续香火观念的人,心底永远都会耿耿于怀自己因为没有子嗣而觉得愧对祖宗。 古训还在,女儿不入家谱。这是陈勇对陈氏修谱最缺乏热情的原因之一。他不希望后人以后在查他这一脉的时候,在他的名字之后没了延续。 为此,作为族谱修订负责人之一的陈太平,力排众议,改变了千古不变的规矩,允许无子嗣的陈氏后人将女儿的名字列入族谱。 有此一事,陈勇对陈太平的好感与日俱增。 饭菜上桌,陈勇拿出一瓶好酒来,要与陈太平畅饮几杯。 陈太平一口一声爷爷奶奶,姑姑姑爹的叫,让陈勇一家都略显尴尬。 陈晓琪干脆说破道:“陈镇长,你别这样叫。把我们一家都叫得好像遗老一样的,怪怪的。” 陈太平满脸认真道:“规矩可不能破。姑姑你是长辈,你说什么,太平也不敢说不对。” 陈晓琪无可奈何,随便吃了一点东西回去房间休息去了。 她选择回避,并非是被陈太平的称呼弄得下不来台。而是她早就看出来,父亲让她叫许一山回家吃饭,绝对不是一顿饭那么简单。 虽说她陈晓琪也一直是茅山县的干部之一,但她却从不将自己的工作与家人混在一堆。比如,今晚这顿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饭局,陈晓琪就觉得自己完全没必要掺乎进去。 陈太平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谦卑礼仪,亲自给陈勇和许一山不断满上酒。 酒过三巡,陈勇开了口。 “一山啊,太平是我本家人。俗话说,打虎要靠亲兄弟,上阵还要父子兵。招商局这次安排副局长的人事,你看看太平合不合适?” 许一山一愣,随即解释道:“爸,这事组织上会安排。” “组织归组织。组织不也还得征求你的意见吗?”陈勇淡淡说道:“你的意见很重要,组织会尊重你的意见的。” 许一山嘿嘿笑道:“爸,你的意思是陈镇长调招商局工作?” “他来,我们都是一家人,有事好商量。比起安排一个外人在你身边,自家人不是更好吗?” 许一山没有拒绝,道:“爸说的有道理。我尊重组织决定。” 陈勇颔首道:“你有这个态度就很不错。我相信,太平来你身边工作,会是你的一个好帮手。太平这个人实在,办事很有头脑。” 陈勇当着大家的面,盛赞陈太平。这让陈太平都举得尴尬起来,连忙打断陈勇的话说道:“小爷爷,我个人的问题是小问题。关键是姑爹他需要一个人来保护他。” 陈太平分析,目前许一山在茅山县是个风云人物。似乎什么事只要他出面,都能得到一个最完美的结果。 这本来是好事,但是...... 陈太平在迟疑片刻之后,突然说道:“姑爹的能力,很容易让别人眼红、嫉妒。小爷爷你比我们都清楚。我们茅山县有个怪现象。自己能力不行,却不能看到别人比自己强。” 见陈勇和许一山都没吱声,陈太平侃侃而谈道:“其实,小爷爷和姑爹都看清了事实。现在县里有不少人对姑爹取得的大成绩不说恨之入骨,至少嫉妒得颠倒黑白。” 陈太平说了一会后,突然叹道:“其实,我本不想来麻烦两位长辈。我现在当这个镇长,如果不是离家太远,我真没任何想法调回来。我给两位长辈汇报一下,我家的那位,身体很差,每天都要靠药来维持。她一个人在家,对孩子完全照顾不了啊。” 陈勇频频点头,道:“这事确实很难为你。虽说我们这些人心里都铭记着舍小家为大家的思想,但真正没有了小家,哪来的大家啊。” 陈太平听了以后,显得很激动。 许一山看他眼眶居然湿润了,眼珠子跟着也红了起来。 像陈太平这样的人,原来在县委机关工作,下去当乡镇长就是为了积累履历。但陈太平似乎与惯例形成了反差。他已经下去了三年,屁股一直没见挪动半分。 这就不由人不怀疑,一般三年没动未位子的人,以后就很难动了。即使要动,无非也就是从这个山头跳到另一个山头,几乎跳不到核心圈子之内。 基层干部看起来风光,其实内心的心酸,无人能懂。 身处基层,上升的空间很有限。努力一辈子,也只在划定好的一个圈圈里打转,几乎没有跳出圈圈的可能。 多少乡镇领导干部,穷奇一辈子的心血与努力,最后还只能是终老在这个位子上。 陈太平的感叹,表明他十分渴望能跳出乡镇的圈子。 其实,一个镇长来招商局当一个副局长,是属于低职高配的。镇长的行政级别,怎么也与招商局长是平起平坐的。 而陈太平却心甘情愿屈居许一山之下,愿意来局里当一名副局长。 许一山提醒他道:“陈镇长,你来招商局,有点屈才了啊。你现在是正科级吧,招商局副局只是副科。” “没事。”陈太平爽快答道:“哪怕没有级别,我个人也没想法。我是实在需要时间和空间来照顾家人。或许,我的这个想法很不应该。但是我只是一个俗人,家庭对我而言,十分重要。” 陈太平上陈勇的家门,打着晚辈拜访长辈的旗号,目的却昭然若揭。 一顿饭,吃得许一山如坐针毡。 陈勇一直在替陈太平说好话,言下之意,许一山在这个问题上一定要帮陈太平的忙。 如果许一山事先不知道陈太平是段焱华举荐的,或许他还会在这个问题上犹豫、迟疑。 现在,他已经知道了陈太平的底细,就算组织上有这个意图,他也会据理力争。 陈太平走了后,许一山发现他坐过的椅子上遗落一个鼓鼓的信封。打开一看,里面是整整齐齐的一扎钱。 他以为是陈太平遗忘了,拿了信封就要追出去。 陈勇喊住他,淡淡说道:“这是他送你的。” 许一山急道:“爸,我怎么能收他的钱?” 陈勇道:“你若是能帮他圆了心愿,这东西就能收。” 正文 第589章 财神爷 无论许一山如何打电话劝陈太平,让他过来将信封拿走。陈太平就是以各种理由推脱,怎么也不愿来。 拿着信封,许一山仿佛看到信封里盘踞着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它是那样的狰狞,又是那样的令人恶心。似乎随时都会一跃而起,将毒液注入到猎物的身体里。 陈太平的这种做法,愈发让许一山反感不已。 他在确定陈太平不可能会来将信封拿走后,他一个电话打给了罗舟,请他来一趟招商局。 因为杨柳与陈晓琪是闺蜜,作为丈夫的他们,关系也变得慢慢好了许多。 许一山要将陈太平的信封交给纪委处理,消息一传出去之后,陈太平气急败坏地出现了,赤红着脸骂道:“我们陈家祖宗是真瞎了眼,怎么把陈家女儿嫁给这样一个吃里扒外的混账。” 许一山请罗舟过来,就是故意放的一个烟幕弹。造成他要将陈太平红包上交的一个假象。 如果事情坐实,别说他陈太平与招商局副局长无缘了,还因此可能带来许多麻烦。 当然,他不会将红包交给纪委。他知道如果这样做了,陈太平这辈子就算完了。 他只是逼着陈太平现身出来,乖乖将红包拿回去。 果然,在许一山将信封原封不动退给陈太平时,陈太平顿时尴尬了,一言不发接了信封,头也不回离开了。 红包事件以陈太平主动退出竞争招商局副局长而平息下去。这件事就给人带来了疑惑,第一是陈太平究竟有没有送红包?第二是许一山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就是个六亲不认的人? 就连老董都没搞清楚陈太平送红包的事是真是假。他试探着问过许一山,陈太平究竟有没有做这样愚蠢的事? 许一山笑而不答,这就留下了一个谜,也挽救了陈太平的面子。 陈勇为此发了大脾气,摔了一个茶杯,严令许一山不许踏进他的家门。 陈晓琪又为此与许一山生了气,讥讽他马上就要变成众叛亲离的孤家寡人。 但这件事的最终结局是以董一兵正式出任招商局副局长而终结。 用人这关,许一山取得了完胜。却因此而结下了更多的仇怨,埋下了更多的隐患,为他今后的路留下了许多大坑。 老董的任命书下达后的第二天,许一山单枪匹马去了白沙镇。 镇长陈太平听说许一山来了,开了车就往外走。 别人问他去哪,他丢下一句话说,“老子下乡检查工作,需要请示汇报吗?” 车刚出门,迎面碰到许一山的车。 许一山把车停在路中间,这样陈太平的车就没法过去。 陈太平狂按喇叭,示意许一山让路。 许一山仰靠在座椅上,面带微笑,干脆熄了火。 陈太平见许一山不肯让路,气急败坏从车上跳下来,冲到许一山车跟前,咬着牙低吼道:“你没听说好狗不挡道吗?” 尽管陈太平出口怒骂,许一山却似乎丝毫没生气。 他将头从车窗里探出来,笑眯眯道:“陈镇长,火气那么大,吃了炸药?” 陈太平哼了一声道:“是,吃了五吨。” “量大。”许一山打开车门下来,凑近陈太平耳边道:“老陈,你说别人看到我们两个像泼妇一样站在大街上骂街,别人会怎么说我们?” 陈太平一愣道:“你让开路,不就没事了。” 许一山道:“我让开了,今天岂不是白跑一趟了?” 陈太平哼哼出声,满脸不高兴,道:“你来找我?羞辱我没够,追到这里来继续羞辱我?” 许一山正色道:“陈镇长,你大错特错了。我今天来,是来请教你来了。如果你还当我有一半送你们陈氏家族的人,给个面子?” 这句话显然说到了陈太平的心坎之上了。他犹豫了一会,没吱声。 许一山继续加把火道:“你说你们陈家,我是领教过了,一句话,惹不起。你看看啊,为了这件事,我老丈人下了死命令,不许我踏进陈家一步了。” 陈太平狐疑地看着他,“真有这事?” 许一山装作委屈不已的样子道:“难道我还说了假话?现在不单单是我老丈人不许我踏进陈家,就连晓琪都在骂我众叛亲离,孤家寡人了。我的日子不好过啊。” 陈太平嘴角一动,笑了起来道:“你啊,就缺了心眼。活该。” 许一山连忙道:“确实活该。这不,我来求你帮忙来了。” “我能帮你什么忙?”陈太平恢复冷冰冰的面孔,不屑道:“你别抬举我。” 许一山笑道:“这事还真只有你能帮到我。当然,帮我一个人不贴切,应该是帮全县老百姓。” “全县老百姓?”陈太平疑惑起来,不知道许一山话里埋着什么鬼葫芦。 “进屋说,进屋说。”许一山热情道:“来你一亩三分地里,总不能连口水也不给我喝吧。” 陈太平无可奈何,只好调转车头回了镇政府院子。 白沙镇在茅山县是个仅比洪山镇土地面积少那么一点儿的大镇。当然,人口也没洪山镇多。 这是个典型的丘陵大镇,以盛产白沙而著名。 有人考证过,远古时代,白沙镇这一带属于河流。因此,现在的白沙镇到处都能见到白皑皑的沙子。 这些沙子洗过之后,就是上好的建筑材料。但茅山县在十几年前就禁止了开采白沙。 覆盖丘陵的白沙上,到处都是油茶林。 这是茅山县拥有油茶林最多,且油茶质量最高的一个地方。比起洪山镇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许一山在地方志老吴哪里看过茅山县经济作物分布的一篇文章,得知白沙镇的油茶林占了全县的三分之一还要多。白沙镇才是茅山茶油的真正出产地。 许一山此次前来白沙镇,他要干一件未雨绸缪的大事。 镇党委书记何许,是个老资历的书记了。他一辈子都在白沙镇工作,从镇文书干起,干了将近三十年,才干到今天的书记位子上。 要说懂白沙镇,无人能与何许比。 许一山刚下了车,何许便迎了出来。 虽说他们之前并不熟,而且许一山的级别未必就比何许高。但作为东道主的何许,县里来了人,他还是得表现出东道主的热情出来。 短暂寒暄过后,何许将许一山迎进他的办公室,喜笑颜开地问:“许局,听说你是财神爷,今天大驾光临,是不是给我白沙镇带好消息来了?” 许一山看一眼沉着脸的陈太平,笑嘻嘻道:“都说何书记鼻子灵,看来传言不差。说实话,我还真给书记镇长送了好事来了。” 何许大喜过望,手一挥道:“老陈,你去食堂打个招呼,弄几个硬菜,今天我要陪许局好好喝几杯。” 正文 第590章 第一个圆圈计划 许一山在白沙镇第一次展示了他的五个圆圈的茅山蓝图。 当然,仅限何许和陈太平知道。 听完许一山的介绍,何许半天没出声。 过了好一会,他才叹口气道:“许局,你这规划,怕是只有县长和书记才能办到啊。今天我算是开了眼了,茅山如果按许局你这样的规划搞起来,怕是衡岳地区第一县啊。” 许一山道:“其实不难。只要全县干部职工一条心,我相信目标很快就能实现。” 陈太平在一边不满道:“别的镇不是工业就是旅游,怎么到了我白沙镇,你就规划成农业镇了?难道我白沙镇就天生都是当农民的料?” 许一山笑道:“陈镇长你误会了。白沙镇不是什么农业镇,而是资源镇。你想啊,油脂基地搞起来之后,他们所需原料从哪来?我也不妨透露一点信息给你,现在准备开工的油脂基地,建成之后将是东南亚最大的油脂基地。那么大的一个项目,一年需要多少原料来喂它啊。” 何许若有所悟道:“许局,我算听出来一点意思了。你是不是想告诉我,白沙镇从现在开始,大力发展油茶林的种植?” 许一山颔首道:“对了,但不全对。据我所知,目前我们白沙镇的油茶林都是过去留下来的老品种了。产量不高,出油量也不算太好。我需要你们换一个新品种。” 何许迟疑着问:“新品种?怎么新?” 许一山介绍道:“我听说省植物研究所培育出来了一个油茶新品种,不但产量高,出油率也比现在的油茶要高出一倍多。关键是这个品种耐寒,抗高温和病虫害。说白一点,只要栽下去,就可以放心大胆等收获。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个品种在两年之内就能坐果。” 何许和陈太平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们很难相信眼前这个招商局长,居然对油茶的栽培技术说起来头头是道。 何许似笑非笑道:“许局,就按你说的这个去做,我们白沙镇还是小了点啊,怎么也满足不了未来油脂基地的需要啊。” 许一山摆摆手道:“这个事好解决。我研究了一下,白沙镇周边三个镇,土质、气候,、地形都差不多。如果三个镇全都联成一片,产量不就起来了吗?还有,如果说三个镇的规模还不够,我们还有办法可想啊。” 何许赶紧问:“什么办法?” 许一山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大圈,笑而不语。 何许盯着地图看了好一会,迟疑问:“许局,你这一个圈,可把长宁县也画进来了。” “没错。”许一山爽快道:“我们自己的土地不够,怎么就不能借用别人的土地呢?古时候打仗的目的,就是攻城略地。我们今天一样可攻城略地啊。不过,我们只要土地上的产物,不要他的土地归属。” 没等何许说话,他将笔扔在地图上道:“如果规划成功,白沙镇今后就成了原料中心。以后油脂基地还得看你们的脸色行事啊。” 许一山画的这个饼足够大,惊得何许和陈太平一愣一愣的,仿佛眼前已经长出来了漫山遍野的翠绿油茶林。 惊异过后,就是兴奋与激动。 何许显然对这张大饼动了心。他试探着问:“许局,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能有点难啊。” 何许提了几个问题,第一是油茶林改种,农民的积极性要怎么调动? 第二是如果真要改种,油茶幼苗这笔钱谁来承担? 第三,油茶林种下去之后,管理要怎么办? 何许提的三个问题,都问在了点子上了。 许一山心里也清楚,农民兄弟都是急功近利的人。他们没有耐心去等待新品种出效益。何况,油茶树这种千百年流传下来的东西,在他们看来司空见惯了,怎么会突然就值起钱来了。 许一山当机立断表态,“何书记,陈镇长,这个事我来协调。让油脂基地先拿一笔钱出来换品种。管理这块,县里再安排。” 听说有钱来,何许高兴道:“这就好办了。” 他端起茶缸喝了一大口水道:“许局,我觉得你当个招商局长是真屈才了。茅山县就该你这样的人来当家。” 许一山连忙阻拦他道:“何书记,这玩笑开不得。我就一个干活的命,大事干不来。” 陈太平一直在一边听他们两个说话,这时候他插进来一句话道:“你这个计划,有没有与县里通气?县领导支持这样做吗?” 何许赶紧跟着问:“就是啊,县里要是不支持,我们想做也没办法做。” 许一山没直接答复他们的疑问。他现在也不知道县里会是什么意见。 他的五个圆圈发展计划不敢公示给别人知道。那样会被人误会,他的能力比县领导强。 下属比上级牛,这是官场大忌。即便有通天的本事,也要学会韬光养晦。 屋里沉默下来,何许叹口气道:“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家啊。许局,我看,要向你的计划得到推行,我看,你还是先拿到县里的文件吧。” 许一山理解何许的难处。白沙镇全镇大规模改换新油茶品种,其影响绝对巨大。 因为许一山要求,不但是山上的老油茶林要全部换种,白沙镇的原来种粮食的所有的土地,都一律改种上油茶树。 何许的担心并不多余。倘若改种失败,一个镇几万人,吃喝拉撒怎么办? 陈太平突然道:“书记,这个事我看也不能等。要不,我冒一次险?” 何许不解地看着他,不知道陈太平想要说什么。 陈太平缓缓道:“我个人认为这是白沙镇一个好契机。虽然说,许一山同志画的这块饼有点大,但不是没可能实现不了。我们可以先试着改种山上的老树,粮食田暂且不动。这样即使失败了,影响也不大。” 何许颔首道:“道理是这个道理,谁来挑这个大梁啊?” 陈太平脱口而出道:“我是镇长,我来挑。” 何许道:“老陈,这还真有风险啊。” 陈太平苦笑道:“有风险才有更好的回报。书记,我看这件事就定下来,全镇马上发动起来,把原来的老油茶树全部挖了,换种新品种。” 许一山没料到陈太平居然勇于站出来挑这副担子,这让他又感动,又激动。 来之前,他在心里就盘算好了,万一计划遭到陈太平的阻扰,他在必要的时候会请县长彭毕出面来做思想工作。 他没料到事情会这样顺利,从陈太平的表情上看,他应该是完全出于真心的,绝非敷衍。 有人担担子,何许高兴不已,大喝一声道:“好,就让我们白沙镇先来吃螃蟹。” 正文 第591章 布局 许一山的白沙镇之行,敲定了五个圆圈计划当中的一环。 白沙镇作为茅山县农业种植的重头戏,拉开了序幕。 在许一山心里,五个圆圈计划酝酿已经很久。但他非常清楚,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何况,前进路上不可能会一路坦途。 他只能走分进合击的路,这让人看起来动作不会有那么大。 人们普遍有个心理,那就必须是从众。他们眼红所有超过他们的人,无论在经济、还是在社会地位、以及精神上。 在人们看来,既然都在一条船上,那就必须得一同接受生死。断不可能把生机让给别人。 这种拉人下水的心理,在某种程度上被美化为同甘共苦。其实说穿了,就是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 这与许一山目前所处的处境是一个道理。你许一山可以高升,但你必须要碌碌无为。如果你想标新立异超越别人,你遇到的问题会比你想象中的要多得多,而且每一个问题,都是与你的目标背道而驰。 许一山白沙之行,在外人看来,他是特意去讨好陈太平的。这就给别人一种假象,至少他许一山没想标新立异。 然而事实却是许一山在悄然布局。尽管他知道以他目前的实力和影响不会那么随心所欲,但他却知道不能在等下去。 等得越久,棱角被磨平,他与身边的官员便无二样。从此就真成一个碌碌无为的人。 回来后的第二天,他将老董请来办公室,开门见山让他去负责颜八投资的事。 老董楞了半响问:“你答应颜八的事,都办好了?” 许一山干脆挑明了说:“办不好,他的五百万,不知去向。” “你们可是有赌约的。你帮他拿回了钱,他才会投资。否则......” “别否则了。”许一山笑眯眯道:“我知道你有办法。颜八再滑,也滑不过你。” 老董苦笑道:“我现在算是明白了。老许,你费尽心思调我来当你的副局长,是因为你要利用我。” 许一山咧开嘴笑,道:“话不能这样说,什么利用啊?我这是人尽其用。你老董逃避现实半辈子了,我不能让你永远躺平无所事事。你得为茅山人们做点事。” 老董恼怒道:“按你这样说,过去我一直在尸位素餐了?” 许一山一点也不退让道:“就是那个意思。你除了每月领工资,你还做过什么具体的事?” 这话要换到跟别人说,别人一定会跳起来与他理论,甚至不惜撕破脸皮。 但老董不会。不是老董怕他,而是他太知道老董的心思。 老董并非愿意做个一事无成的人。他心里也有抱负,也有理想。只是他受到了父亲的影响,宁愿做一个一辈子碌碌无为的人,也不愿去干些伤天害地的事。 果然,老董无可奈何起来,叹道:“老许,你小子玩我。” 许一山认真道:“老董,你这样想就错了。茅山县那么多人眼光盯着你屁股底下的位子,为什么只能你坐?因为除了你,换谁来坐,都不能坐出成绩。唯有你,屁股挨着,你就能大放异彩。” 老董叹气连连,摇着头问他,“说吧,你有什么想法?” “很简单。”许一山似笑非笑地看着老董道:“想方设法让颜八掏出钱来。引导他参与到云雾山旅游开发上去。旅游开发这块,只有注入民间资本,才会保持可持续增长。” 老董狐疑道:“你这都是哪里来的理论?不过,我要提醒你,颜八可能没多少钱了。你不知道他投资入股黄大岭公司的钱,都是借的高利贷吗?” 许一山含笑道:“所以说,老董你这个人很单纯。颜八不造出这么一个假象,他在黄大岭的公司投资五百万就可罢休了?” “这么说,颜八这家伙骗了我们所有人?他有钱?” “有不有钱,你以后就清楚了。至少,颜八投资修条路,投资搞搞云雾山旅游的基本设施,还弄不穷他。” “你不怕逼得他跑国外去?” 许一山摇着头道:“他跑不了。他想跑,早跑了。” 老董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似乎内心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颜八发家,确实与老董的父亲分不开。 当年颜八一个人在外面闯荡社会,凭着一手漂亮的泥水匠活,赢得了许多人的交口赞誉。 颜八重信,这对他以后从别人手里转承工程起了很大作用。但是颜八在事业的高峰期遇到了瓶颈,他在第一次单独承接了一项巨大工程时,差点将之前的积累全部卷了进去。 颜八读书不多,对合同条款的理解能力有限,这也是他差点遭遇滑铁卢的原因之一。 那次,颜八从一家地产开发商手里一口气接了十栋大楼的施工工程。等待协议签过之后,他才发现工程是没有预付款的。也就是说,工程一开工,颜八就得垫付巨大的工程款。 他算了一笔账,以他当时的财力,根本无法完成工程施工。可是想毁约,他即便将家底子赔光也赔不到一半。 颜八走投无路,便赶回来茅山寻求帮助。 他想从茅山银行里贷款一笔钱渡过难关。但是,茅山县所有银行都无一例外拒绝了他。 那时候的颜八在茅山已经少有名气,茅山人都知道他是一个大包工头。 当时的茅山政协有意将他吸纳为政协委员,但颜八毫不留情拒绝了茅山政协的美意。这就给他后来想在茅山寻求贷款埋下了祸根。 就在颜八走投无路之际,时任茅山统战部长的董部长主动联系到了他。 统战部看似无足轻重,就是吃闲饭,混日子的部门。但真正懂得统战部的人,才会知道统战部是个博大精深的组织。 在统战这块,所有人都是他们统战的对象。传说,情报部门就设在统战部里。 董部长亲自带着颜八拜访银行行长,前后不到一个星期,就从茅山各家银行贷到了他所需要的全部资金。 事后,颜八不无感叹说过,当初如果不是董部长伸手救了他一把,今天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他颜八这个人。 颜八这句话毫不夸张。事实上他当时找不到钱去垫资,他过去的所有努力全部化为乌有之外,他的下半生一定都是活在被日夜追债中。 让颜八更为感动的是,在他事业取得成功之后,他去感谢董部长,居然被董部长骂了个狗血淋头。 董部长说,如果他帮他只是图他的报恩,茅山那么多人需要帮,他完全可以选择不去帮他颜八。 董部长最后说了一句让颜八终身也不能忘记的话,“发了财,就要想着为茅山老家做点什么事。” 遗憾的是,董部长在任上办了病退,从此不再过问政事。而他颜八,除了相信董部长之外,他对茅山其他任何人都没信心。 正文 第593章 四大名镇 许一山县西部旅游市场开发计划遭遇段焱华狙击,并被段焱华将火烧到了南头重镇白沙镇。 他在白沙镇鼓励全镇改换种油茶林的计划,被段焱华全部抖落出来。 段焱华语气森冷,面罩寒霜问:“白沙镇你搞的那一套,县里知不知道情况?你把县委县政府摆在什么角度?你眼里心里还有党委政府吗?” 一连串的质问,让许一山有些手足无措。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解释道:“白沙镇改种良种油茶林,符合当地经济作物改种的需要。” “我是问你,你经过了县委领导谁的同意?”段焱华冷笑着道:“如果没有哪位领导知道你的行为,你这样做,是不是准备另立一个山头啊?” 这句话,已经上纲上线。矛头直指许一山目无组织领导,擅自胡乱作为。问题严重,性质恶劣。 果然,与会领导都吃惊地瞪大了眼,脸上全部笼罩上来了一层寒霜。 许一山此举在他们看来就是大逆不道,就是没将在座的领导放在眼里。 这还了得!若是他的翅膀硬了,这些人谁还不是在他胯下? 纪委朱铭书记首先表态,许一山同志必须向组织说明情况。 朱铭的发言,很快得到大多数常委的附和。 白沙镇地处茅山县最南头,直接与长宁县接壤。与县城的直线距离有三十多公里。 虽然白沙镇距离县城很远,但经济发展却不输于洪山镇。茅山县四大重镇,洪山、白沙、阳泉和三塘。四镇中洪山镇体量最大,人口最多,经济最发达。 其次就是白沙镇。 白沙镇人口仅次于洪山镇,但全镇土地面积却比洪山镇大了将近一倍。 至于阳泉镇与三塘镇,一个因为拥有一座阳泉水库出名。阳泉镇在全县属于水资源最丰富的一个镇。镇内河道纵横,水产丰富。是全县唯一一个全镇都在冲击平原上的镇。 至于三塘镇,是因为古时有一条官道从镇里通过。古时一塘为十里,三塘即三十里。 三塘因为交通便利,故而发展得不错。 四个重镇,各据茅山县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除了洪山镇有一部分在西部之外,其他三镇,都方方正正坐落在四个方向。 四镇中以洪山镇最为突出,是四镇中的老大。故而洪山镇书记,一直是县委常委。 有人开玩笑说,治理茅山县,只需要抓住四大镇。整个茅山县就基本掌握在手里了。 事实上确实如此。比如黄山书记,在任用这四个镇的领导时,显得尤为慎重。其他乡镇的领导可以随意更换,但这四镇的负责人,轻易都不会动。一动,就是提拔。 许一山去白沙镇搞了这么一个改种良种油茶林的举动,被视为动了县委领导的奶酪。 段焱华看常委们都激动起来了,便将眼光转向黄山书记道:“书记,这种目无组织领导的行为,县委应该要给予严肃处理。” 许一山惶恐不安起来,若是黄山追究起来,他还真解释不清。 他只是一个招商局长,你一个招商局长跑去白沙镇怂恿别人改种良种油茶,你是何居心? 说严重一点,许一山的行为是篡权。说轻一些,他这是在炫耀自己,收买人心。 同时被列席的陈勇眼看着女婿被段焱华追得狼狈不堪,无力反抗。他站起身道:“各位领导,我想说两句。” 陈勇列席县常委会是常态。本来他就该名列常委之位,但黄山做了他的思想工作,让他放弃了常委位子。 常委与非常委,就在于一个表决权。 县里重大事项需要表决时,通常都是常委们研究过后举手表决通过的。常委们有一个特权,那就是一票否决权。 当然,大家都轻易不会行使这个特权。 而非常委的县领导,是不具有决定权的。比如陈勇,已经几个副县长。 黄山颔首道:“陈主任,请发言。” 陈勇走到许一山身边,狠狠瞪他一眼,低声叱道:“还在这里等什么?丢人现眼啊。” 许一山闻言心里一动,赶紧收拾了东西,落荒而逃。 陈勇看许一山从会议室出去了,才满脸堆笑道:“今天我要检讨检讨。一山这孩子政治觉悟不高,没有大局意识。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 他清清嗓子道:“我在家骂过他很多次。让他虚心向各位领导学习。这小子有一个长处,就是能听得进批评。年轻人嘛,做事冲动,不会结合实际情况,这是他们的通病。” “段常委今天说的这件事,我也是第一次听说。我觉得,这是我平常教育没到位。请各位领导见谅。孩子嘛,总有一个学习进步的过程,是不是?如果一棍子打死,好像也不符合我们党一贯的治病救人方针是不?” “再说,他一个毛孩子,能蹦跶出来什么事啊?没有在座各位领导的支持,他什么也干不了。” 陈勇先是将许一山狠狠骂了一顿,然后又检讨起来自己的过失。这样就直接堵住了别人的嘴。 就连段焱华也踌躇起来,不知道该不该就许一山的事继续发难。 陈勇一脸诚恳道:“当时让一山出任招商局长时,我就是持反对意见的。他还太年轻。” 黄山含笑道:“老陈,你不用自责,这是县委县政府决定的,与你无关。依我看,许一山同志虽然年轻,但还是能干一些事的。他这次去白沙镇,应该也不是心血来潮。对于他这种主动替群众着想的行为,我们应该鼓励,而不是批判啊。” 黄山的话,似乎改变了一个风向。 在座的领导当中,可能只有黄山和彭毕心里清楚,许一山出任招商局局长,是有来头的。 彭毕接过去黄山书记的话说道:“我表个态吧。这件事与我有关。许一山同志去白沙镇之前,是与我汇报过的。” 段焱华咦了一声,惊异地看着他道:“刚才彭县长好像没站出来说这个话啊。” 彭毕看了他一眼,微笑道:“老段,对不起啊,我没及时向你汇报。” 段焱华没好气地说道:“你是领导,你向我汇什么报啊?彭县长,你这是挖苦我么?” 彭毕正要说话,黄山摆摆手道:“算了,都不要说了。今天的这个会议,我个人意见还是倾向于许一山同志的方案。我们要大胆引进民间资本参与到社会的经济建设中来。不要怕出事,也不要担心变了颜色。还是老首长说得好,发展才是硬道理。” 段焱华楞住了,眉头紧皱道:“黄书记,这事就这样过去了?” 黄山点点头道:“要鼓励干部工作的积极性嘛。许一山同志的引资方案,我同意。” 他带头举起了手。 正文 第594章 逃过一劫 本来风云诡异的常委会,段焱华似乎要将许一山踩在地上摩擦。 但是风向在黄山的话里来了一个180度的大转弯。 段焱华原本准备利用组织原则的大帽子将许一山死死扣住,却因为书记和县长的前后表态,让许一山轻松逃过一劫。 晚上,陈勇主动叫上妻子曾臻,去了女婿许一山的家里。 许一山看到老丈人来了,一双腿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因为陈太平的事,陈勇愤怒地指责许一山,不许他上他家的门。在陈勇看来,许一山婉拒陈太平出任招商局副局长,就是狠狠地打了他这个老丈人的脸。 陈太平与他不但是本家,曾经还在他手底下工作过不少年。 他以为许一山会买自己的这个面子,哪知道这小子愚顽不化,居然不将他的面子当回事。这就不由他不愤怒,不生气。 陈太平一进屋,径直去沙发上坐了,抬起头对曾臻说道:“老曾,你去晓琪房间聊会,我与他有些话要谈。” 曾臻担心丈夫训斥许一山,暗示他道:“老陈,有话好好说。一家人,什么话不能说开啊?” 陈勇沉着脸道:“你去吧,我知道。” 许一山双手紧贴着裤缝站在一边,不敢落座。 陈勇招呼他道:“站着干嘛?坐下说。” 许一山讪讪一笑,将半个屁股挨着椅子坐下。 陈勇突然上门,让他的一颗心一直在蹦蹦乱跳。 兴师问罪问到家里来了,而且陈勇从一进门开始,脸色就没舒展过,这说明事态比较严重。这让许一山的担心愈发紧张起来。 “我去给您泡茶。”许一山无话找话说,慌乱起身去找茶叶。 “先坐。”陈勇喝住他,开门见山问到:“听说你搞了一个五个圆圈计划?” 许一山心里一动,慌乱道:“没有,没有这回事。” “没有吗?”陈勇冷冷地看着他道:“现在我是以家长的身份在与你谈话,听明白了吗?” 许一山这才尴尬笑道:“爸,你的鼻子很灵啊,我什么都瞒不住你。” “你小子还想瞒着我?”陈勇没好气地叱道:“给我说说,你的什么狗屁计划拿出来。” 许一山便小声道:“爸,您跟我来。” 许一山将陈勇带进书房,指着墙上挂着的一幅茅山县行政区划图,小心翼翼道:“其实,我是闹着玩的,您不必当真。” 陈勇没搭他的话,他的眼光盯着墙上被画了五个圆圈的地图,久久没有出声。 许一山心情忐忑不安,乖乖地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 陈勇至少是看了十几分钟,才一言不发从书房出来。 许一山紧随其后,等着挨骂。 “有见地!”陈勇突然出声。 他盯着许一山看,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出来。 “我现在终于看明白了,你小子深藏不露嘛。”陈勇摆摆手道:“去,给我泡杯好茶来。” 许一山一颗心落地,从见到陈勇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开始,他就知道云开雾散了。 他一路小跑去泡了茶,双手恭恭敬敬端到陈勇手边道:“爸,您喝茶。这茶叶是云雾山来的云雾茶,真正的绿色有机茶。” 陈勇嗯了一声,问道:“你的这个计划,还与谁说过?” 许一山想了想道:“没有与谁说过。我只与晓琪聊了一点。在白沙镇聊了一点。” “有想法,而且敢于去做。这点很不错。”陈勇破天荒赞扬他道:“一山啊,有件事我想问问你,你如果想完成你的这个计划,把握有多大?” 许一山老实摇头道:“没把握。” “没把握你还计划什么?”陈勇的眉头皱了起来。提醒许一山道:“刚才我看了,你的计划很宏伟,很有发展性。但是孩子啊,你前进的路上可能会遇到重重困难啊。” “我不怕。” 陈勇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有些事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你空有一身力气,别人却会让你无处使劲。” 许一山沉默不语。 陈勇道:“去,把你妈和晓琪都叫来。” 陈晓琪卧室里,曾臻母女正在紧张地听着屋外的动静。 看见许一山进来请她们,曾臻小声问了一句:“你爸没骂你吧?” 许一山摇了摇头道:“没有。妈,爸请你和晓琪一起出去。” 曾臻嘀咕道:“老头子又准备搞什么花样?” 陈晓琪扮个鬼脸道:“我爸不是来我家找许一山的麻烦吧?如果他敢找许一山的麻烦,我就与他翻脸。” 曾臻轻轻掐了女儿脸蛋一把,笑骂道:“白养你了,还要与爸爸翻脸。” 陈勇家是全县少有的一门四干部,而且级别都不算低。 陈勇等大家都找了地方坐了,才慢条斯理道:“开了家庭会议吧。” 许一山的五个圆圈的蓝图计划,已经震撼到了他。 以他的眼光和分析,如果茅山县按照许一山的计划走,未来一定会有美好的结果。 许一山的五个圆圈,将全县资源配置,人口福利,已经未来发展的发现都统筹得清清楚楚。这样的一份计划,何尝又不是他当年的雄心壮志! 而且他能敏锐地感觉到,许一山能完成他的计划。 这是一个大将之才!他在心里暗暗地想。 但是,茅山的实际情况,谁会给他一个尽情施展的舞台呢? 他一辈子都在茅山的官场,见惯了风起云涌许多事。 现实当中,别人做不到的事,更不希望他人能够做到。比如段焱华,对陈勇而言,这个人是最惹不起的人。 在陈勇看来,段焱华是茅山县锋芒最露的一个人。也是全茅山县认为最有发展前途的年轻干部。 然而命运给他开了一个玩笑,今年换届选举中,段焱华本该晋升到常务副县长的愿望落了空。 这对段焱华而言,不亚于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他将所有的怨恨都摆在彭毕身上。认为彭毕不来茅山县,就没人能改变得了他晋升常务副县长的大局。 因此,段焱华与彭毕,表面上和和气气,实际势同水火。 这个时候,就要看其他人站队的智慧了。 女婿许一山从一开始似乎就与段焱华有矛盾,而且这种矛盾似乎愈演愈烈。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段焱华一直是书记黄山精心培养的对象。黄书记最大的愿望就是段焱华在未来能够接他的班。 可是从目前情况看,段焱华接班的可能性变得越来越渺茫。 彭毕也是个强势人物,他来茅山,完全没将段焱华放在眼里,几次过招之后,双方各有胜负。这就让陈勇为难起来,他现在唯一看不清的就是鹿死谁手。 他最大的担心,就是女婿许一山万一站队错了,这一辈子就完了。 许一山究竟该站哪一边,他心里没底。 正文 第595章 指点与暗示 出乎陈勇意料的是,许一山对站队完全没有兴趣。 陈勇吃惊不已,问他道:“你不知道有句古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吗?” 许一山谦逊笑了笑,“爸,我对拉帮结派真的没兴趣。” 陈勇愠怒道:“伟人都说过,党内无派,千奇百怪。难道你要单打独斗?” 许一山诚恳道:“我从没想过要与人斗。”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陈勇,他紧盯着许一山看,一字一顿道:“你这人,不但自负,还很骄傲。太不成熟了。” 看到陈勇发怒了,许一山没敢再说话。 曾臻打着圆场道:“老陈,你就不能好好跟孩子说话?” 说过后,又转过头对许一山说道:“一山,你爸也是为你好。他的一些经验还是值得你学习借鉴的。你现在年轻,对一些人和事理解不透我能理解。但是,你得学会与人打交道。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也不可无啊。” 许一山郁闷道:“我就是不想把时间和精力都花在这些事上。斗来斗去的,苦的是老百姓。” 陈勇长叹一声,垂下去头。 一边的陈晓琪趁机插了一句话道:“爸,就算站队,也是别人选我们家许一山站。我们许一山怎么可能替别人站队呢。” “胡来。”陈勇训斥女儿道:“你许一山凭什么让人站你的队?” 陈勇的话不无道理。目前茅山的形势,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穿。 一直占据制高点的当然是黄山莫疑。黄山深耕茅山几十年,从上到下都是自己的亲信。任何不与他在一条战线上的人,势必都将寸步难行。 原县长谢飞就是个非常典型的例子。 谢飞从履职茅山开始,就与黄山所持政见完全不同。按理说,贵为县长的谢飞再不济,也不至于完全失去话语权。毕竟,在县里他是应该与黄山二分天下的。 但谢飞这人生性懦弱,不喜争强好胜。于是处处让着黄山,久而久之,他在茅山的地位日渐衰微,以至于他在被调去长宁县任职时,茅山县的人几乎都快忘记他是县长了。 新来的彭毕却表现出与谢飞截然不同的性格。他的强势在一开始就体现了出来。全县23个乡镇的走访考察,里面所包含的意义不言而喻。 官场法则之一,就是选边站队。 队没站好,一辈子碌碌无为。 队站正确,很容易飞黄腾达。 茅山县自然而然形成两个派别。以树大根深的黄山为一派,被称为保守派。而初来乍到,跃跃欲试的彭毕,被叫做改革派。 许一山心里对这些派别非常清楚,他努力让自己保持中立状态。既不紧靠黄山,也不忽略彭毕。 许一山这种人被称作“骑墙派”。骑墙派的人就是左右逢源,以不倒翁的姿态示人。 但往往这样的人,无法得到重用。因为对任何一个派别的人来说, 此类人都是不值得信任的人。 陈勇苦口婆心劝许一山道:“你若想有个长足发展,你就必须顺应时代。这年头,不存在清者自清的说法。” 许一山道:“我也没想让别人觉得我清。” “你不要太自负,太孤傲,太自以为是。”陈勇一连用了三个“太”,其语气之严厉,大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增长在一边劝说丈夫道:“孩子不愿按你的想法走,你就尊重他吧。” 陈勇生气道:“你以为我愿意这样逼他?老曾啊,你难道不知道,像一山这样出风头,得罪人的做法,背后没若是没有人给他站队,他会很危险啊。” 这话说到根底子上了。陈勇的想法无可厚非。许一山是自己的女婿,老丈人不帮女婿帮谁? 茅山县的情况,没有谁比他了解得很透彻。十多年的县委办主任,不是虚度光阴,玩的。 可是无论他从那个角度去说,许一山似乎都像愚顽不化的木头一样,始终不肯答应陈勇去选边站队。 即便陈勇认为,不管他选谁的边站,他都会在背后默默支持。许一山还是坚定的表示,自己绝不会选边站队。 陈勇气得想破口大骂,甚至想动手去教训这个不听自己话的女婿。 碍于面子,他只能摇头叹息,暗自生气。 许一山看陈勇不高兴,甚至绝望的表情,突然说道:“爸,要选边站队,也该是别人选我的队站。绝不可能我去选别人的队。” 陈勇恼怒哼了一声道:“不自量力了啊。” 倒是陈晓琪对父亲说:“许一山没说错啊,要选边,也是别人来选许一山的边。” 陈勇气得歪了鼻子,声音不觉提高了许多,“你们也不照照镜子,你们什么人?别人来选你的边?” 一个家庭会议,眼看着就要不欢而散。 许一山认真说道:“爸,妈,还有晓琪,我说真心话吧,我看不起那样,我不是说这些人趋炎附势。我是想,与其把时间和精力花在这种事上面,为什么不多花点时间和精力去给群众多办点事?” 陈勇狠狠瞪了他一眼,忽地起身,冲着曾臻吼道:“我们走。这种不开窍的东西,让他去自生自灭。” 陈勇的愤怒,感染了陈晓琪。她劝慰许一山道:“爸也是为你好。” 许一山不置可否地笑,道:“我心里感激他老人家。但是我做人有原则,有底线。我真的做不到他老人家说的那样。” 许一山坚持自我,让老董都担心起来。 陈勇夜里去女婿许一山家,终究还是被人发现。于是有流言传出来,说他们翁婿在商量要如何对付其他人。 其实,在别人心里,已经自动将许一山划归到彭毕的阵容里去了。 可是人们又想不通,为何每次在关键时刻,黄山书记都会选择站在许一山这边。 许一山的预料没有错,老董很轻松就搞定了颜八。 颜八不但全资修建云雾山的出山公路,还将斥资在云雾山修建民宿。 老董得意告诉许一山,颜八为了投资,将他在国外的一栋别墅都卖了。 许一山笑笑,他不认为颜八会道这个地步。以他对颜八的了解,颜八在国内的资产很多。这家伙在将家人移民 去了国外后,正在慢慢将资产转移出去。 许一山想,留不住人,至少要留住他的资产。 于是就出现了他怂恿老董出面去找颜八,希望他能投资云雾山的旅游开发。 颜八究竟是怎么想的他不得而知,在与颜八正式签署了云雾山旅游度假村的合同之后,许一山长舒了一口气,单手折断了签字笔。 许一山婉拒陈勇的指点与颜八投资协议的签订,让他的五个圆圈蓝图计划露出了端倪。 他踌躇满志地看着老董道:“老董,撸起袖子加油干吧。” 正文 第596章 爱江山更爱美人 云雾山旅游度假村由县旅游局与颜八共建。 县旅游局负责规划、协调、管理。颜八负责出钱。 双方选了一个日子签订协议。旅游局长杨柳特意跑来许一山办公室,邀请他参加签字仪式。 杨柳履职县旅游局,从县委接待办副主任摇身变成旅游局局长,这里面谁在起作用,许一山心知肚明。 颜八现在的身份是外籍,因此他的投资也该视为外资。 茅山县很重视,安排了书记黄山和县长彭毕都出席投资签字仪式。 许一山讪讪对杨柳道:“杨局,签字仪式我就不参加了。有黄书记和彭县长坐镇,你放心大胆干就是了。” 杨柳脸一红,低声道:“没有你,这个协议哪有?你不参加,等于是主人未到啊。” 许一山嘿嘿笑道:“我算什么主人?要算,也该是全县群众才是主人。杨局,云雾山旅游度假村是茅山县第一个成规模的旅游项目,打破了县里有局无项目的局面。我想,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有了云雾山旅游度假区,茅山县未来的旅游事业就有了借鉴了。” 杨柳嗯了一声,眼光定定地盯着许一山看。 这一看,看得许一山心里有些发毛。以为自己穿着哪里不对劲,赶紧自我看了一遍,狐疑地问:“你怎么用这种眼光看我?” 杨柳抿嘴一笑道:“好看啊。许局,你没发现吗,在你身上,能看到安全感。” 许一山脱口而出道:“罗舟身上就没安全感了?” 话一出口,才感觉有些不对劲,赶紧解释道:“我的意思是,罗舟是纪委领导,更能给人安全感。” 杨柳苦笑道:“你是不是在心里很看不起我?” 许一山连忙摇头,压低声道:“杨局,你这么漂亮的女人,没有人会不喜欢你。更不会看不起你。有些人是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的人。” “可是你吃着葡萄了吗?” 杨柳的话,不无挑逗。她本来妩媚至极,又在接待办工作那么多年,男人的心思她还能揣摩不透? 就像彭毕那样的男人,天下在他眼里,不过是过眼云烟。即便他能纵横官场,所向披靡,但在她面前,只有跪倒在她石榴裙下的可怜相。 彭毕是个优秀的男人,事业一直顺水顺风。 组织上早就将他列为梯队干部培养,他的前途一片光明,遥遥在望。 从长宁县常务副县长荣调茅山县县长,预示着他晋升的大门已经在徐徐打开。 如果不出意外,彭毕在本届任期满之后,下一站就该是衡岳市了。 当然,衡岳市不是彭毕的终极目标。他的理想在中部省,在燕京。 杨柳从没想到会与彭毕产生一段爱情。 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杨柳并不知道他已经是长宁县的常务副县长。她只觉得这个男人那种直勾勾的眼神盯着自己看到时候,她心里慌乱得不知所措。 直到彭毕将她堵在一个没人看到的角落,径直告诉她,“你是我最喜欢的女人。” 杨柳当时慌乱得想夺路而逃。但路被彭毕堵住了,于是她紧张地说道:“你是谁?再不让开,我喊人了。” 彭毕便笑,低声道:“我叫彭毕,一个喜欢你的男人。” 杨柳当然知道彭毕是谁,虽然她过去从未见过他,但他的名字她却知道得很清楚。 “你来晚了。”杨柳小声说道:“我已经是昨日黄花,有夫之妇了。” 彭毕直愣愣道:“我不嫌弃。” 杨柳吓了一跳,“你不嫌弃我嫌弃啊。” 彭毕认真道:“你嫌弃我也不放过你。” 杨柳便沉下脸去,道:“彭县长,你要注意影响。” 彭毕毫不顾忌哈哈笑了起来,凑到杨柳耳边一字一顿道:“我现在开始明白古时候的君王为什么爱江山更爱美人的道理了。为了你,我可以把身上的一切都舍弃掉。” 那一次遭遇,让杨柳的心里留下了彭毕不可磨灭的印象。 女人都是感性动物,特别像杨柳这样既漂亮,又多愁善感的女人。 她与罗舟结婚后,感情逐渐变得淡然。 彭毕此时就像一坨巨大的石头,砸进她平静的感情世界,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让他们突破最后的禁忌,在于罗舟在一次酒后回家时,看到灯下坐着的妻子秀色可餐。男人本能的欲望让他忘记了羞耻,迎面扑了上去。 杨柳挣扎着想要推开他,便遭到了罗舟的一顿怒骂。 原来罗舟早就听到了妻子的风言风语,说她与隔壁县的彭毕不清不楚。 男人都是个暴躁的动物,在妻子拒绝他的求欢后,他怒不可遏地一把揪住杨柳的头发,逼问她与彭毕的关系。 丈夫的粗暴让杨柳伤心欲绝。她不想解释,挣脱他就出了门。 杨柳一出门便开车去了长宁县,下了高速后,她给彭毕打了一个电话。 彭毕一个人开着车过来,看到车里哭得梨花带雨的杨柳,心里痛得犹如有一把尖刀在慢慢地割他的心尖。 他当即要去茅山县找罗舟理论,被杨柳拦住问他道:“你凭什么去给我出气?” 这一下问倒了彭毕,他便咬着牙道:“总有一天,我要让罗舟跪在我面前求饶。” 两个人坐在车里,车外一片漆黑。 不知是谁先触摸到了另外一个人,就好像在一堆浇满了汽油的干柴上扔了一根火柴,蓬地一声,燃烧起来熊熊大火。 他们就像两条鱼儿,游弋在波涛起伏的海面上。 他们互相揉搓着对方,恨不得将自己揉进去对方的身体里。 狂风暴雨过后,他们就像两条虚脱的鱼儿,仰躺在广袤无垠的沙滩上,仰望着星空喘着粗气。 面对着杨柳的妩媚,许一山心不动说不过去。 她是陈晓琪的闺蜜,她们之间有不少秘密。 许一山突然心里一动,陈晓琪会是杨柳这样的女人吗? “不说这些了,免得小琪误会。”杨柳捂着嘴巴笑道:“许一山,不管怎么样,这次你必须参加我们的签字仪式。” 许一山苦笑道:“你就别难为我了。县里大领导都在,我去不去,影响不大啊。” “不,你不去,等于就是没有灵魂。” “有彭县长在还不够?”许一山故意抬出彭毕来。 杨柳脸一红道:“你想多了,我现在与某人没一分钱关系。你信吗?” 许一山想了想道:“我信。” “信我就对了。”杨柳又是妩媚一笑,轻轻道:“许一山,我还欠着你一条命呢。” 正文 第597章 你是土豪 颜八在国外居然开有公司。 这样,茅山县与颜八的公司签订协议,双方共同组成一家新公司——茅山云雾山旅游度假公司。 公司法人代表是杨柳,公司董事长也是杨柳。颜八出任董事总经理。 茅山县出资510万,控股。颜八现金投入490万。为第二股东。 彭毕批了510万给杨柳,让乡镇干部确实眼红了一段时间。 白沙镇的何许和陈太平找到许一山,问他要良种油茶林改造资金。 许一山直接安排王若普带了他们两个去孙武的公司,给王若普下了死命令,要不到钱不离开。 没多久,孙武的电话便追了过来,劈面质问许一山,白沙镇找他要钱,有什么道理? 许一山拿着电话打着哈哈道:“因为你有钱。” 这个理由让孙武哭笑不得,提醒许一山道:“我有钱是我自己的钱,又不是偷来的抢来的。” “天上掉的。”许一山愈发笑得大声了,“孙总,你付的不是钱,是你未来的资源啊。你自己想好,付就付,不付拉倒。” 孙武试探着问:“老弟,你又在搞什么鬼花样。你说出来,我心里好有思想准备。 ” “准备个屁。”许一山骂了一句,“你付钱就是了。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孙武坚持道:“那不行。要钱也得你亲自来。别人谁来都没用。” 许一山只好无奈地说道:“孙大老板,你就是要跟我过不去。你是土豪,我来。” 何许和陈太平坐在办公室喝茶,王若普陪在一边。 对于许一山突然安排他来找孙武要钱,王若普显得无比尴尬。 何许与陈太平倒无所谓。他们只要有钱拿,去哪拿都行。 许一山在白沙镇画了一个圈后,白沙镇还真动了起来。 镇里开了会,由陈太平具体负责,乡镇干部全体下乡动员,要求将原来的油茶林全部铲掉,准备换种新品种。 这是一项有点艰难的工作,群众不理解,因此他们不配合。 白沙茶油,过去很有名气。山上的油茶树,最长时间可以追溯到百年之前。 现在镇里让他们一棵不留全部铲除,大家都找各种借口推诿不愿意干。 陈太平急得嘴角冒燎泡。现在不比过去,单纯靠行政命令根本压不住。老百姓喜欢看菜下米。现在镇里只说铲掉不要,并没给他们承诺,他们哪里会主动去干。 后来还是何许想了办法。他记得许一山在镇里说过,油脂基地会适当予以改种的补偿。 老百姓听说有钱拿,积极性就高了许多。 短短一个星期时间不到,白沙镇老旧茶树基本被铲了个精光。 现在正在进行的是山上的油茶林。由于家家户户都分有固定的油茶树。原来栽在山上,疏于照顾,后来也没人愿意要的油茶树,如今就成了一个大难题。 陈太平与何许商量后,请了十几台挖机,漫山遍野轰隆隆作响挖油茶树。 机械作业就是快,原来荆棘密布的荒山野岭,如今被整理成了梯田,层层叠叠的一路往上,看起来非常壮观。 事情做了,老百姓问陈太平要钱。他才想起这件事来,于是请了何许与自己一道,径直跑来招商局问许一山要钱。 许一山赶到孙武公司,看到他将陈太平他们晾在一边,心里便有气,蹬蹬蹬走到孙武办公室门口,门都没敲就直接闯了进去。 孙武看到他来,满脸堆笑站起身。 许一山一句客套话也不想说,劈面问他道:“你是真不知道人家来拿什么钱?” 孙武摇摇头,一头雾水问道:“到底什么钱?” 许一山便叹了口气,问道:“孙总,你以为茅山现在的油茶林能满足你公司今后的需要?” 孙武迟疑道:“不是还有长宁县和其他县吗?” “你的工厂一旦动起来,每天要给机器喂的原料是茅山和长宁都满足的?老孙啊老孙,亏你现在还是个带有国际视野的企业家,你就不考虑企业今后的可持续性发展?” 孙武若有所悟,突然一拍掌道:“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块。” 孙武想的是,他的企业落户茅山县后,今后整个茅山县出产的茶籽,全部由他收购。如果茅山满足不了,还有长宁县。除去长宁县,衡岳地区七县五区,有油茶林的县不在少数。 他就没想到,一旦他的油脂基地落户成功,其他人很快就会盯住这一块肥肉。到时候三个人吃一个人的饭,他能吃饱吗? 许一山的未雨绸缪,就是要抢占一个先机。 至少,孙武公司投资改造的良种油茶,总不会落进别人手里。 即便孙武想到了这一层,心里还是有些担忧。 油茶树改造,一两年内就会没原料供他生产。基地建起来却没原料,这不是会笑掉别人的大牙。 许一山只好将自己的设想与他说了一遍。他计划将以白沙镇为首的四五个镇,全部发展成为原料供应基地。以目前这几个镇的产量,满足孙武的生产线不在话下。 何况,基地建起来后,势必会带动周边县市发展油茶生产。这是一个群体效应,只要白沙镇的老百姓落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无须宣布,群众也会一涌而上。 孙武一边听,一边频频点头。 许一山笑了笑道:“我还有个想法,不知你敢不敢做。” 孙武道:“老弟,你尽管说。” 许一山沉吟一会道:“我想你以后要想不受人制怔,你就下手在前,比如干脆将白沙镇的所有油茶林收归到自己名下。” 孙武一愣,问道:“怎么个收法?” “办法很多种。你可以以白沙镇为中心,打造一个自己的原料基地。这样做,投入少,见效快,关键是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孙武若有所思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 说完,当即挽了许一山的手,去见何许和陈太平。 孙武将想法与他们两个一说,何许便呆了。 过了好一会,他小声问:“如果按这样办,我们是不是就给资本家打工了?” 陈太平一咬牙道:“管他给谁打工,只要老百姓活得好,袋子里有钱,我就愿意干。” 许一山赞许道:“陈镇长的眼光看得很远,佩服。” 原来,孙武提出了一个想法,他要将整个白沙镇的油茶林都包起来。由他出资给管理油茶林的人发工资。每棵树按多少钱交承包费。 何许到底是书记,他犹豫好一会才表态道:“这件事有点大,我要请示后才能答复。” 正文 第598章 扫地出门 秋日高照,比起盛夏,炎热丝毫未减。 蝉躲在密叶间,毫不疲倦长鸣。 慵懒的午后,许一山刚打开办公室的门,便听到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这一层楼都被招商局租用了。许一山让人在楼梯口焊了一道铁门,装了门禁。这样,水利局的人没事就不能来招商局晃悠了。 水利局这段时间闲言碎语很多,大意是讥讽招商局连个办公的地方都没有,叫花子一样的强占水利局的房产。 招商局的听了这话,心里自然很不服气。于是双方常常发生口角,骂到激动时,甚至想动手。 许一山心里知道水利局的意思,他们是想将招商局扫地出门。 本来,招商局既然是借用水利局的地方办公,就应该要学会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处世哲学。偏偏招商局这帮人不愿意受这口气,三句话不对,必定吵翻。 主要原因在于水利局看门的门卫,不知道是谁授意,还是他看不惯招商局颐指气使的样子。每当招商局的车要进院子的时候,他不是装聋作哑,就是故意找岔子不开门。 招商局这批人谁能惹得起?他们可不惯着门卫的故意使坏。于是几个人在门卫再次将他们拒之门外的时候,一声喊将水利局的拦车栏杆拆了。 这还了得!水利局的人闻讯出来与招商局理论,结果几句话过后,双方动了手。 动手的结果是双方都有损失,招商局这边被打破了头,水利局那边断了一条胳膊。 水利局局长为此找到许一山郑重交涉,希望招商局尽快找到地方搬出去。 这让许一山很恼火,可是看着满头满脸血的下属,他又于心不忍了。 局里的人都在议论,希望许一山腰杆子硬一些,不能让水利局的人这样欺辱人。 招商局说的也有道理,过去欠他水利局的钱都还清了。可是水利局在对待他们的态度上,明显分心。 最让招商局不满的是,水利局食堂在收餐费时的不同对待。 食堂是水利局的没错,招商局为了方便,将自己局里的人都安排在十里居食堂搭餐。 这种事在很多地方都出现,有时候为了减少开支,几个局合在一起办食堂的事司空见惯。 但是,在就餐方面,明明一餐只收三块的餐费,食堂收水利局的三块,却要收招商局五块。 招商局的人不服啊,吃的都是一样的饭菜,为何老子要多出两块钱呢? 水利局食堂的大师傅将汤勺往盆子里一砸,怒吼道:“愿吃就吃,不吃拉倒。” 一个做饭的大师傅,谁给他勇气敢冲着招商局的人发火?招商局的人又在食堂里砸盆子闹事,按水利局的人说法,招商局来了后,将他们水利局闹得鸡犬不宁。 当领导的人,都愿意护犊子。许一山也不例外。虽说他原来就是水利局的人,全局上下彼此都还算熟。但碰到这样的事后,他只能站在招商局这边,护着自己的人不受水利局欺辱。 接连出了几桩事后,水利局便发出最后通牒,限招商局在一个月之内必须迁走。 老董为此跑前跑后,想弥补双方的裂缝。但他只要去水利局那边说,别人便骂他“叛徒”,想劝招商局的人忍一口气,又被招商局的骂吃里扒外。 茅山县经济不怎么发达,机关单位的办公用房一直很紧张。 在黄山手上,县里解决了县委县政府的办公大楼,相对于底下的局委办,一时还不能全部顾及。谁手里有钱,谁就建办公大楼。 水利局手里本没钱,但他们把这些年上面拨款下来修复水利设施的资金没花在修复设施上,而是建了一栋标准的办公大楼。反而让这个最没钱的单位,最先拥有了自己的地方。 其次,县公检法也是最早有自己办公场地的单位。至于其他的一些小单位,大多数还是沿用过去老旧的办公场所。 招商局是个新局,县财政也腾不出来一笔资金给他们建房。因此,从黄山在任的招商局,到段焱华以及许一山手里,都只能靠借用别人的地方办公。 老董跟着许一山一进门,便端起大茶缸哼哼唧唧喝了一肚子的水。 他抹一把嘴道:“老许,我发现上了你的当了。” 许一山惊异地问:“你上我的什么当?” “我就不该信你的鬼话,来招商局当这个屁副局长。”老董抱怨道:“现在搞得老子里外不是人。” 许一山好奇地问:“你又怎么里外不是人了?谁说了什么屁话?” 老董咬着牙道:“你没见我现在进进出出,水利局的兄弟们恨不得要一口咬死我啊。” 许一山大笑道:“他们是不是眼红了?” 老董不作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道:“老许,局里最后通牒你要重视。到时候被人赶出去真会丢光面子。我已经尽力了,水利局看来这次是不打算给我们余地了。” “你是局领导,你想办法。”许一山一脚将皮球踢到老董脚边。 “你还是正的,我就一个副的,凭什么我想办法。”老董叫起屈来道:“老许,你不可以这么欺辱人的啊。你还有个人给你撑腰,谁给我撑腰啊。” 许一山狐疑地问:“谁给我撑腰?” “彭县长啊。”老董毫不掩饰说出来,“现在全县的人都在说,你与彭县长是穿一条裤子的人。你有困难,不找他找谁?” 许一山笑道:“要么我们换了大地方办公?” 老董迟疑着问:“去哪?” “县委大楼啊。”许一山自己忍不住先笑了起来,“县委大楼那么大,我去看了,还空着不少房子。我们把招商局搬进去,绝对不影响他们办公。” 老董连连摇头道:“哪不是一个办法。我可不喜欢天天在领导眼皮子底下晃悠。你要找,最好是找个远离他们的地方。” 许一山笑了笑道:“我现在算明白了,原来你想搞一个独立王国啊。” 聊了一会,两人都开始愁起来。 眼看着搬走的期限越来越近,可搬去哪里,两个人心里还没一点底。 不搬走的可能性已经很低,水利局已经放出话来,到期他们不走,水利局会采取停电停水的办法来对付他们。 而且许一山有个强烈的预感,这次水利局做事非要将人逼到绝路上去,背后一定有人指点。 他也不想去惊动黄书记和彭县长,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很容易让领导产生看法。 突然,他脑海里灵光一闪,一掌拍在桌子上,吓了老董一跳道:“我知道有个地方了。” 正文 第599章 踩段扶许 老董怎么也不会想到,许一山居然将主意打到了老街的吴家小院身上去了。 吴家姑奶奶仙逝后,处理完丧事的吴起,将吴家小院交给许一山打理后,带着杜鹃飞回去了大洋彼岸。 老董惊呼出声道:“你想把招商局搬去姑奶奶的小院里?” 许一山反问道:“不行吗?独门独院,古香古色,吴家小院可是最能代表茅山历史的地方。我们坐在历史上招商,更具说服力啊。” 老董担心问:“你问过杜鹃她们家吗?万一人家不愿意怎么办?” “简单,我们现在就问。” 电话打到大洋彼岸,吴起亲自接听了电话。在得知许一山的用意后,吴起居然高兴地表态,“很好啊,你们愿意去我家小院办公,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嘛。” 许一山解释道:“叔,我先表明意思,您的院子我们是借用,适当予以一定的经济补偿。” “不要跟我谈钱。”吴起爽朗道:“我请人看护院子还得付钱。既然你们需要,拿去用就行了。房子可能有些破旧了,适当修缮一下吧。” 吴起说的修缮,并不是想让许一山掏钱修缮。而是表态修缮这一块的资金由他负责。 许一山连忙说道:“这怎么好让您破费?我们用,当然是我们出钱修缮。” 推辞了好一会,吴起也没再强烈要求了。 但是,下午县财政局便来了电话,追问招商局,有一笔海外来的款汇进了茅山县财政专户,人家注明是专供茅山招商局专用的款。 许一山随口问了一句,“多少?” 财政局回复,“一百万。美金。” 许一山吓了一跳,吴起一下打来这么多钱修缮吴家小院,这可不是一桩小事。 情况汇报给彭毕,彭毕笑了笑道:“既然人家有心,你就拿着,好好彻底将吴家小院翻新一次。” 彭毕知道了,黄山还不知道。许一山出了彭毕的门,又赶紧去找黄山汇报。 黄山的眉头一直紧皱着,等许一山把话说完了,才慢悠悠地说了一句:“这笔钱的数字不少,对于他们来说,可能就是九牛一毛。但对于正在发展中的我们来说,这笔钱的作用就很大了。” 许一山闻言心里一沉,黄书记这是什么意思? 果然,黄山在沉吟片刻之后道:“钱要花在刀刃上,我看,教师工资还存在一定缺口,能不能先挪挪?” 吴起打来的这笔钱,说不上是捐款,也说不上有特别用途。他只是委托许一山拿这笔钱去修缮吴家小院,并没说一定要全部花在修缮上。 何况,一座吴家小院花这么多钱去修缮,也有点说不过去。 招商局要从水利局搬出来,这件事书记县长都得到了汇报。 水利局长这次是下了狠心,分别找了两位领导,要求招商局尽快从水利局搬出来。 书记与县长虽没直接表态同意,但他们都清楚,两家已经生了矛盾,再放在一起显然不合适。 可是无论是书记黄山,还是县长彭毕,让他们立即给许一山的招商局找个落脚的地方,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现在许一山主动找到了地方,房主还打来了一笔巨额修缮款,这让县里领导心里都在想,这个许一山究竟是个什么人?怎么什么事到了他手里都能轻而易举地化解? 而且黄山的话里已经透露出来一些意思,他想动这笔钱。 许一山心领神会道:“书记,钱在县财政账户上,领导有绝对支配权。” 黄山书记笑了笑道:“要动这个钱,还的彭县长开口。我做书记的,是无权动财政这块蛋糕的。所以啊,一山,别看我是个书记,想用一分钱,都还得靠彭县长开恩呐。” 黄山书记这句话里究竟生藏着什么含义,许一山一时没悟透。但有一点,黄书记似乎对彭县长很不满。 “现在啊,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黄山感叹道:“我老了,已经跟不上时代步伐了。” 许一山陪着笑脸道:“谁说书记您老了啊,在国外,你这个年纪的人,还被称作年轻人呢。” “是吗?”黄山似乎来了兴趣,双眼定定看着许一山道:“外国人六十岁还是年轻人?他们都吃了什么?” 许一山道:“要不,书记您去国外看看?” 黄山叹道:“我也想去看看啊。可是现在我能走得开身吗?一山啊,人是要多出去走走看看,那样眼界才会拓宽。看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方法才会更多。我家小子,心心念念想出去看看,就是没机会啊。要不,你给他想想办法?” 许一山暗自吃了一惊,黄山书记的话已经说得那么明显了,希望他能帮黄大岭出国。 几个月前,许一山就听说黄大岭要出国。但不知什么原因,到现在黄大岭还在国内没出去。 从听到黄大岭要出国开始,他心里就一直有个念头,绝对不能让黄大岭一走了之。 黄大岭一走,无修庙的钟鼓案就将成为谜团。 至少,他从曹朝阳嘴里已经得知了一个消息。无修庙的钟鼓与黄大岭有直接关系。 他到现在都没过问这件事,一是条件不成熟,二来,他确实腾不出时间关心这件事。 已经有消息说,钟鼓已经出了境,黄大岭想走,肯定与这件事有联系。 一想起黄大岭,许一山内心就会复杂起来。 这家伙目前呆在国内没走,是不是还在打吴起走时送他的千帆竞渡玉船有关? 他回了黄山书记一句话道:“书记,我怕是帮不到大岭啊。” 黄山书记暗示他道:“你若愿意帮,很容易。胡市长不是你同学吗?胡市长的女朋友也在燕京纪委工作,通过他们的途径,办起来还是很容易的。” 许一山试探着问:“出个国,有那么复杂吗?” 黄山摇摇头道:“现在不比过去,情况复杂多了。这件事,焱华是想了办法的。不过,我现在觉得焱华办事的能力越来越不行了。这点小事他都没办成,真不知道他在搞什么。” 黄山显然有些生气,他努力笑了笑道:“一山,你招商局迁地方办公我完全支持。吴家来的这笔款子,你要考虑清楚才动。另外,下个月全县要召开干部大会,你作为招商引资的先锋,准备在会上作单独发言。你回去准备一下吧。” 许一山小声道:“书记,我发言不合适吧?” 黄山摆摆手道:“有什么不合适的?就这样定了。现在的茅山,得有一个人站出来主持局面。” 正文 第600章 开工仪式 云雾山旅游度假村旅游公路开工典礼定在八月初举行。 立秋后的天气就像往天上泼了一瓢凉水一样,早晚凉爽宜人,只在中午时分,尚有热气。 一大早,老董就来催许一山出发去云雾山。 提拔到了旅游局副局长之后,老董的工作热情就像瞬间被点燃了一样,每天忙进忙出的,一刻也不愿意闲下来。 云雾山旅游项目的招商引资工作正式结束,颜八办事一点也不含糊,投资款早早到位,工程跟着就要上马。 招商引资工作虽然结束,但后续问题还有不少。许一山将老董安排专门负责旅游项目,任何事情他都要出面协调处理。 从签订协议到开工,前后不到一个月时间。而且这一切都是颜八在主动推动项目。许一山感叹对老董道:“现在终于明白颜八为什么会发财了。” 颜八在没发财之前,只是一个懂泥水活的农民。农民的狡黠与勤劳,在颜八身上能体现得淋漓尽致。 本来以颜八的家当,他完全可以跟着家人远赴国外生活。但颜八不只是故土难离,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一个人留在茅山的老家,悠闲逍遥地过着他的日子。 如果不是许一山动了心思将他推出来,颜八这辈子估计不会再有想法去创业或者还想着干什么事业了。 云雾山彩旗招展,各路看热闹的人马,一早就将山脚下站满了。 老董在公路的起始点弄了一个大舞台。舞台前安排了上百张椅子。客人下车,就能踩着红地毯进入会场。 云雾山村的男女老少就像过年一样,每个人都换了盛装,个个脸上洋溢着幸福激动的笑容。 这条路一通,从此将结束云雾山无路的尴尬。 山里山外将以这条路为纽带,完美连接在一起了。 颜八到底是做工程出身的。舞台前,一直排开二十多台挖机。 挖机高举长臂,挖斗下悬着巨大的条幅,迎风飘扬。 茅山县县委县政府领导都将悉数出席今天的剪彩仪式。 许一山看到热闹的现场,不禁感叹,这比虹桥动工的架势大多了。 上午九点,会议开始。 县旅游局局长杨柳一人分担几个角色。 她穿着一套得体的红色长裙,整个人看上去神采飞扬,漂亮大方。她窈窕的身姿本来就是一道风景,配上她浅笑嫣然的模样,顿时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县领导都上了舞台就坐,许一山的位子被安排在下面第一排。 杨柳亲自主持会议,她款款走向话筒边,美目流盼,笑靥如花,在热烈的掌声中,她轻启朱唇。 颜八作为投资方代表,与县领导一同在主席台上就坐。 当许一山的目光与他一接触,颜八的脸上便堆满了笑容,频频颔首示意。 首先讲话的是洪山镇党委书记段焱华。云雾山村隶属洪山镇管辖,段焱华是当仁不让的东道主。今天开发云雾山,对他而言,应该是天大的喜事。 但是,段焱华似乎满怀心事,他一张没有笑容的脸,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 段焱华讲话很简短,几分钟就说完了。 许一山凝神听了一会,居然没听出来段焱华到底讲了什么内容。 接下来就是县长彭毕发表讲话。 彭毕很快就将气氛推向了高潮。在他的描述下,云雾山旅游度假区将成为茅山县的一块隗宝,一个经济增长点,也是茅山县今后对外的一张名片。 彭毕过后,才是颜八代表投资方发言。 颜八显然很紧张,掏了好几次,才将口袋里的发言稿掏出来。 发言稿还没打开,因为激动,手一抖,发言稿就掉了下去,惹得底下一片笑声。 颜八自己也尴尬地笑,鼻子额头上汗水滚滚,很快就将后背打湿了。 许一山对颜八的发言没有兴趣,无论他讲什么,都抵不上他拿出真金白银出来投资要实在。 颜八在商场跌打滚爬一辈子,怎么说都是一头成功的老狐狸。可是他最终还是被许一山漫不经心收了,这是他后来一直没想通的地方。 许一山起初也没期望颜八来投资旅游这块,他只想让颜八掏钱出来解燃眉之急。他做的最坏打算就是县里欠颜八的投资款。 他也想到颜八的眼光会看得这么远,他在提出要参与云雾山旅游开发的时候,确实惊到了许一山。 颜八结结巴巴好不容易将发言稿读完,最后就是重头戏,由县委书记黄山发表指示。 黄山回顾了云雾山的历史,指出发展茅山县旅游开发的重要意义。 黄山到底是多年的书记,讲话居然不用讲稿。 他在主席台上一坐,威严便不怒自威。 他一共讲了有十几分钟,内容不仅仅局限在云雾山,而是拓展到了整个全县。 不可否认,黄山的讲话带有很强的鼓动性。讲话一结束,会场顿时响起经久不息的雷鸣般掌声。 讲话结束后,就该剪彩了。 剪彩一完,颜八早就安排好的挖机将挖下第一斗泥,表示工程正式开始。 杨柳正要宣布请领导移步剪彩,突然,黄山摆了摆手,叫了杨柳过去,低声与她说了几句话。 然后,就看到杨柳款款走到台前来,目光停在许一山身上,“许局,书记请你讲几句话。” 许一山连忙摆手道:“我就不讲了,没话可讲啊。” 杨柳笑吟吟道:“大家欢迎许一山局长发表讲话吧。” 她带头一鼓掌,全场跟着便响起掌声。 就在许一山进退两难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喊声,“一山一山,欢迎发声。” 许一山回过头去,便看到会场外站着的一帮云雾山乡亲。 老支书与唐欢站在前面,高举双手在喊着口号。 许一山无奈起身往主席台上走。 来之前他完全没准备,此刻,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 杨柳不失时机地介绍了许一山,深情道:“今天云雾山旅游公路的开工,与县领导的正确领导是分不开的,与许一山同志的辛勤工作是分不开的。换句话说,没有许一山同志的努力,就没有今天的开工剪彩。” 许一山这次算是正式在全县人们面前亮相了。 过去,大多数的人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谁都没想到许一山是那么年轻的一个人,他不但年轻,而且他的外表看起来是那么的令人赏心悦目。 上了主席台的许一山,先是朝领导席鞠了一躬,然后又面向台下的群众深深鞠了一躬。 他的眼光掠过众人的头顶,看向深远的云雾山峰,认真说道:“感谢领导给我这个机会,感谢我的父老乡亲对项目的支持。云雾山旅游度假区在五年之内,一定要建设成为全市乃至全省的著名旅游风景区。” 话音未落,掌声雷动。 正文 第601章 蠢蠢欲动 许一山在旅游公路开工仪式上的亮相,被视为出尽了风头。 很快,有消息传出来,县委黄书记有意要培养许一山为第二梯队的干部。 消息出来不久,许一山果真接到市委党校的通知,让他去参加为期三个月的党校学习。 深谙官场规则的人都知道,去党校培训就两个结局。一个是提拔,一个是问责。 许一山显然不是被问责的对象,那么剩下来的就只能是提拔了。 有人很快搞到了这次党校培训的真实内容。这次参加培训的人,都是各县市区推选的优秀年轻干部。班主任并非党校老实担任,而是由市委富嘉义书记亲自任班主任。 这种规格的培训,过去历史上还没有过。 消息一传出来,便迅速蔓延开去。 招商局在搬去吴家小院后,就像有了正式的窝一样,大家第一次感受到不寄人篱下的尴尬。 修缮过后的吴家小院,将现代工艺与古典建筑完美结合到了一起,无论置身在小院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能让人有一种心旷神怡之感。 就连彭毕来看过后,也不无羡慕对许一山道:“真想与你换一个地方办公。” 茅山老街在前几年开始慢慢凋零起来。原本这条繁华的老街就像沉睡了的老人一样,因为人迹罕至,缺少维护,以至于老街似乎处在一片风雨飘摇之中。 县里几次动议,要将老街拆除重建。但都因为吴家姑奶奶的坚决反对而搁置。 过去,很多人知道在老街还住着以为神仙一样的吴家姑奶奶。但见过姑奶奶的人却非常少。 茅山县之所以没坚决将老街拆除,关键一点就是吴家的海外关系和吴家老爷被平反之后,政府将吴家定为英烈之后的缘故。 如今吴家姑奶奶已去,招商局又搬了进来。 招商局这次来之前,彻底将老街做了一个简单的修葺工作。以至于老街过去破败的景象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古色古香的历史感。 在招商局搬进来不到两天,老街上的人便多了起来。原来将老街房子闲置不管的老住户,陆陆续续搬回来了不少。 人一多,就热闹。 很快,老街上又出现了繁华的景象。 许一山在云雾山旅游公路剪彩仪式上亮相过后,紧接着又参加了全县干部大会。 这次大会,县里要求全县各乡镇以及全县各局委办一二把手都必须参加。 许一山在会上发了言,正式推出他的五个圆圈蓝图计划。 他的计划在会上得到了强烈的反响。当即有人在会后找他,请他去实地考察。 许一山心里明白,计划归计划,要想完成计划,任重道远。 首先,无论是开展哪一个计划,首要的问题就是资金的投入。 黄山书记和彭毕都先后表了态,县里尽一切力量支持他的计划。但是,县财政没能力支援,需要许一山去想办法化缘。 这就难倒了他,计划是他提出来,他不弄来资金开展计划,别人会认为他只会纸上谈兵。 就在许一山焦头烂额想着去哪招商引资的时候,市委党校的通知到了他的手上。 老董在缓缓喝过一口茶之后,指着通知问他,“你这一走就是三个月,这三个月谁来负责局里的工作?” 许一山淡淡一笑道:“我走了,不是还有你吗?你是副局长,局长不在时,副局长代行局长权力,你不会不懂吧?” 老董苦笑道:“老许,你别想害我。招商局那么多人,情况那么复杂,我可管不了。你要走,先另请高明回来接你的摊子。” 许一山道:“我没人找。就你了。” 老董哼了一声道:“你敢这样做,我就辞职。我还是回我水利局去。” 许一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业余这他道:“你现在回去,就是叛徒回来,你以为你在水利局还能像过去一样?唾沫星子都会淹死你。还不如老老实实呆在招商局,带着他们把事情办好。” 老董摇头,“老许,我没你那么大的雄心壮志。现在别人都在说,你把茅山都快要变成一个巨大的工地了。你看看啊,洪山镇的虹桥工程,云雾山的旅游项目,还有老孙的油脂基地项目,你这一口,准备要吃成什么样子?” 许一山轻轻哼了一声道:“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想要把茅山变成一个巨大的工地。” “贪多嚼不烂。” “我会打一口铁齿铜牙。” “金刚钻也不经你这样折腾。”老董抱怨道:“今年一年的工作,超过历史任何一个时期。老许,你确实有了成绩,不过,你也变成了猎人的目标了。” “我是猎物?别人是猎人?”许一山冷笑几声道:“老董,你看不起我。” “不,我是担心你。” 许一山站起身,伸开双臂仰天喊道:“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老董的意思,许一山能参加市委党校培训,这是求之不得的好机会,绝对不可丧失。 但是,他这一走就是三个月。而且根据这次培训要求,实行的是全封闭培训。也就是说,在这三个月里,许一山完全没时间没机会关心局里的事务。 招商局现在又处于风高浪尖的时刻,许一山这一走,变数无人能料。 老董过去闲散惯了,对局里的具体事务根本就没处理经验。 原来,有许一山压着,局里这些人已经尝到了许一山的厉害,无人敢动。现在他一走,各路幺蛾子还不趁机飞出来? 老董深知,就拿朱振来说,在许一山这里吃了瘪之后,他表面上表现得服服帖帖,心里还不知道有多恨他许一山。 局里原来担心被许一山整治掉不要的人,现在似乎都在蠢蠢欲动。 能让老董放心的人,除了欧阳辉,就只有王若普了。 王若普现在全面负责孙武的油脂基地项目,也不可能抽出时间来帮他管理局里工作。 因此,许一山要走,急坏的第一个人就是老董。 看着老董一副丢魂摄魄的样子,许一山安慰他道:“你就放开手脚去管,谁敢给你出幺蛾子,我来收拾他。” 老董嘴巴一撇道:“骄傲了不是?老许,你现在翅膀还不够硬。” “不硬也得试着飞飞吧?”许一山小声道:“老董,这样,每个星期我们见一次面。” 老董愁眉苦脸道:“不是我说啊,你也别骄傲啊。招商局你就是个灵魂人物。你不在,妖魔鬼怪都会跳出来。别说一个星期见一次,就是一天见一次,你不在,老子也打不过他们。” “不用你去打仗。”许一山笑道:“我给你一柄尚方宝剑,谁敢乱来,先斩后奏。” 正文 第602章 美人如玉 许一山究竟给了老董一柄什么尚方宝剑,老董没说,但信心却似乎强了许多。 但是,即便是许一山面授了机宜,老董在后来的三个月里,还是遇到了接连不断的麻烦。不但将自己卷了进去,还几乎要连带许一山倒了大霉。 市委党校在丁家牌楼。过去,是抗战勇士学校。 学校历史年代久远,从斑驳的墙面就能感受到历史的气息。 校园里没有一栋高楼,基本都是平房。掩映在一株株高大的法国梧桐树下。 学校里绿树成荫,曲径通幽。有小桥流水,有假山亭台楼阁。 唯一的一栋高楼,是后来建起来的行政办公楼。 欧阳辉将许一山送到学校门口,把行李从车上搬下来,抱歉说道:“许局,里面我进不去了,麻烦你自己把行李拿进去。” 许一山点了点头道:“辛苦你了,你回去吧,我自己来就行了。” 正要弯腰拿行李,突然听到背后传来汽车喇叭声。未几,车窗玻璃放下,露出一颗头来,紧盯着许一山训斥道:“没眼睛吗?挡着路干什么?让开。” 许一山眉头一皱,眼光扫了一下他的车。 车是豪车,一看就价值不菲。许一山看一眼车,心里就得出一个结论,这车该不是公务用车。因为上级明确要求,公务用车的价格必须控制。此车显然不在控制之内。 而且他观察到,党校门口很宽,小车完全可以从他身边经过。 “耳朵聋了吗?没听到?”司机又不耐烦摁了几下喇叭。 许一山本来是想让开路的,听他这么一说,干脆拎着行李走到了路中间。 他心里想,开个破车有什么好豪横的?这是什么地方?党校重地,岂容你来撒野! 他堵着了路,后面的小车就没法过去。司机气得破口大骂,“他妈的,哪个乡里来的土包子,让路都不会,找死啊。” 许一山回过头去冷笑一声道:“你有本事就从我身上压过去啊,啰嗦个屁啊。” 司机被他一激,拉开车门就跳了下来,几步抢到许一山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吼道:“你小子以为老子不敢压你?” 许一山看他一脸横肉,样子凶神恶煞,心里的斗志陡地被唤醒起来。 “把你的手拿开。”他冷冷说道:“文明社会,不要太野蛮。” “老子今天就野蛮了,你怎么办吧?”司机堵住许一山的路,将他打量一番道:“哟,也是来参加学习的吧?就你这熊样,学习也是浪费时间。说说,哪个县的?你们县里就没人了吗?怎么派了一个眼里无光的人过来啊?” 许一山道:“让开,好狗不挡道。” 司机气得要跳起来,破口大骂道:“你娘的,刚才是谁挡路的?你还敢恶狗先告状啊。” 他激动不已,手指已经戳到了许一山的脸上了。 许一山冷哼一声道:“放下你的手指,听明白了吗?” 司机跟着冷笑,“老子就不放,你有本事动手啊。” 许一山慢慢放下行李,抬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轻轻一扳,司机就痛得叫唤起来,人也跟着往地上蹲下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司机甚至都没看到他出手,人已经痛得受不了了。 他们两个在校门口起了争执,坐在车里的一个女人安静地看着车外发生的一幕。 她看起来三十岁不到,眉眼就像画出来的一样,精致得令人不忍心多看几眼。 她肌肤胜雪,一头犹如海浪一般的头发,流淌在她的胸前。 即便是坐着的,她的胸脯也漂亮得不敢直视。 这仙女一般的姑娘不是别人,也是来参加本次党校学习的市委团委副书记周琴。 知道她背景的人才能体会到她的傲慢。她的父亲,是衡岳市最大的房地产老板周鹤,一个与市委书记平起平坐,称兄道弟的传奇人物。 周琴是周鹤的独生女儿。她却不按常规出牌,那么大的家业她不要,却热衷于进入仕途。 就在许一山将司机摁到在地之后,门卫急匆匆赶来,拉开双方,连推带劝将司机送上车,让他开车直接进入了校园。 许一山狐疑地问:“他是什么人?他的车怎么可以进去?” 门卫尴尬笑道:“人家车牌是市委大院的车牌,有通行证的。” 许一山哦了一声,问道:“车里坐的是哪位领导?” 门卫摆摆手道:“我不清楚。你去问别人了。” 等许一山走到行政楼的时候,刚才与他发生争执的车已经过来了。 司机不忘放下车窗,冲着许一山叫道:“小子,你等着,会有好果子给你吃。” 许一山不置可否地冷笑,看都没多看他一眼,提着行李径直去报到。 来报到的人已经不少,大家都规规矩矩地排着队,等着办好手续,安排入住。 这次参加学习的学员安排的都是双人间,房间设施是按三星级宾馆标准配置的,合理且实用。 许一山看了一下学员花名册,知道来参加学习的人一共才三十五人。其中男学员三十一人,女学员六人。 学员来自各个系统,年龄最大的四十三岁,最小的二十六岁。 许一山特意看了一下年龄最小的学员资料,知道她叫周琴,来自市团委。 拿了住宿房间钥匙后,许一山一路找过去,找到了自己的房号,一推开门,发现屋里已经有人在了。 屋里的人与他年纪不相上下,看起来就是个精明的小伙子。 他看到许一山进来,赶紧热情起身,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钟意,市委宣传部的。” 许一山一边放行李,一边介绍自己:“许一山,茅山县招商局的。” 钟意双手紧握许一山的手,端详着他道:“不瞒兄弟你,你得名字我可早就听到了。这次见着活的了,三生有幸啊。” 许一山惊异地问:“兄弟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钟意道:“你认识张曼吧?她在我们面前经常提到你。” “张曼?”许一山心里一动,笑道:“报社的首席记者啊,我们认识。” “这就对了。改天休假,我们去找张曼喝酒去。” 许一山爽快答应道:“好啊,我也很久没看见她了。” 钟意笑了笑道:“一路辛苦,洗把脸,好好休息一下。晚上是联欢会,明天富书记要过来参加开学典礼。” 许一山道:“联欢会我就不去参加了,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去了也是木头桩子一个。” 钟意笑眯眯道:“怎么能不去?不会唱歌不会跳舞,我们就不唱歌也不跳舞。但是,有个美人却不能不见啊。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许兄,这次我们能与她做同学,老天爷开眼了啊。” 许一山好奇地问:“谁呀?让钟兄会不守舍的样子。” 钟意神秘一笑道:“晚上去了,你就知道了。” 正文 第603章 联欢晚会 晚上七点刚过,钟意便拉着许一山迫不及待赶往学校礼堂。 党校礼堂是一座典型的苏俄建筑,高大、宽敞,且通透性极强。 平常开大会才使用,到了晚上,就成了学员们的娱乐场所。 礼堂里经常举办舞会。这是从延安时期就开始的传统,无论外面世界多么纷乱,礼堂里永远都会听到悦耳的音乐,摇曳的舞步,以及闪烁斑斓色彩的霓虹灯光。 市委党校一直有个习惯,每期新学员开学之初,必在礼堂举行一次联欢晚会。 晚会的目的,旨在让学员互相介绍,彼此熟悉,促进交流,联络感情。 许一山本来不想去,无奈钟意反复强调,平常缺一次课都行,唯独联欢晚会不能缺席。 钟意显然与不少学员相熟,一路过去,忙着与人打招呼。 距离礼堂至少还有五百米远,耳朵里就听到了音乐声。 许一山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了不少人。 礼堂灯光暗淡,头顶上一盏彩灯在缓缓地转动。地上便跳跃着五彩的斑斓。 中间显然是一个舞池,四周摆满了椅子。隔不远就是一张茶几,茶几上摆着水果和零食。 大家见面,彼此颔首致意。不管认不认识,只要目光所到之处,都会迎来微笑。 钟意一进去就像鱼儿游进了大海,很快便不见了身影。 许一山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无聊地打量着四周,等着晚会开始。 十几分钟后,头顶的彩灯突然灭了,四周亮起了壁灯。 一位身体微胖,裤腰几乎扎到半胸的男人缓步走了出来。 他走到舞池中央,环顾四周一眼,开口道:“各位学员,我叫李修,是你们的代理班主任。欢迎各位学员来党校培训学习。祝愿你们在未来的三个月里,能愉快地度过。” 他一口气讲了几分钟,每一句话都能打动人心,口才确实了得。 许一山暗自佩服,心想自己什么时候能练出这样的口才,等于是如虎添翼。 突然听到身边有人说:“李老师原来也是我们部里的干部。” 许一山这才发现,钟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他身边坐下。 三十多个学员,在偌大的礼堂里显得有些单调。人少空间大,气氛就很难起来。 李修宣布联欢晚会开始,第一道程序,全班学员各自介绍自己。介绍完之后,即兴表演才艺。 他点了一个学员的名,是来自市委的一名处长,叫毛小平。毛处将是本届学员班的班长,来学习之前,一直在市委机要处工作。 毛处是唯一由代理班主任李修代为介绍的人,他在介绍完毕之后,将话筒递给毛处,示意由他开始,一路自我介绍下去。 毛处看起来四十岁不到,正是年富力强的时代。可能是工作压力太大,他的头顶微微有些秃。 灯光打在他脸上,泛着一层油光。 毛处笑容可掬,四周都鞠了一躬才开口说话,大意是大家从现在开始,都成了同学。希望今后多加联系,互相共同进步。 来学习之前,许一山已经在彭毕哪里得到了消息。本届学员培训,确实是市里在选拔年轻干部。如果不出意外,培训结束之日,也就是培训学员晋升之日。 过去,但凡有这样的培训,茅山县参加培训的人必定是段焱华莫疑。 但这次县里没有安排段焱华,却将许一山推了出来。 彭毕交代他,这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希望许一山通过学习,多结交一些朋友,方便今后的工作。 彭毕的嘱托,让许一山心怀感激。 直到一个小时之前,他还在心里暗暗感激彭毕给了他一个机会。 因为彭毕暗示过他,段焱华也想参加本届培训,被他狙击住了。推选许一山出来培训,是彭毕的主张,其他常委也没表示出来强烈的反对。 学员们一路介绍过来,许一山一刻也没放松,认真地听学员们介绍自己。 他悄悄观察了一下,等话筒递到他和钟意面前时,应该属于尾声了。 35个学员,市委市政府直属机关就占了十个人。 其中,周琴就在这十个人当中。 轮到周琴介绍自己时,许一山发现身边的钟意显得异常紧张。 周琴一开口,便如黄莺鸣啼一样,声音清脆悦耳。 她巧笑嫣然,美目流盼,万种风情在举手投足间倾泻而出,不由人有炫目的感觉。 钟意悄悄咽了一口唾沫道:“许兄,这就是今晚的主角。她叫周琴,市委团委副书记,是本届学员当中级别最高的一个。” 许一山哦了一声,并没在意。 钟意见许一山有些冷淡,狐疑地问:“怎么?你不觉得有惊艳的感觉?” 许一山笑了笑道:“没感觉出来。不过,是漂亮。” 钟意将嘴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你知道吗?周副书记还是单身,男朋友都没一个。” 许一山转过头去看他,好奇地问:“她怎么会没男朋友?” 钟意叹口气道:“也许人家眼界高,衡岳市就没她能看得上的人。” 话筒一路传过来,许一山凝神听学员们自我介绍,才知道余下的二十多个学员,县区只占到不到十个的名额。七县五区每个县区都只有一个学员,余下的都是市里其他机关的人。 听学员们介绍,大家来学习之前的级别都不低,像许一山这样只是一个县局局长的身份的,一个都没有。 话筒终于传到许一山面前来,钟意伸手接过去,抢在许一山之前介绍了自己。 他是宣传系统的干部,与大家基本都熟。 钟意很快便介绍完了自己,在将话筒地给许一山的时候,他悄声提醒许一山,自报家门就行,庙号就不要报出来了。 许一山笑了笑,接过话筒朗声道:“各位同学,我叫许一山,来自茅山县招商局。很有幸能成为你们的同学,请各位在今后的学习过程中,多多帮助我。” 他的话音刚落,礼堂里便响起一片低语声。 他是最后一个介绍祖籍地人,他报出来的名号,是全班35个同学当中级别最低的一个。 代理班主任李修将话筒拿过去道:“刚才我说过了,各位同学介绍往自己之后,还有一个节目没进行,那就是表演才艺。这样,节目不能少,这次从最后介绍自己的学员开始,大家说好不好?” 礼堂里响起一阵掌声,大家都将眼光来看许一山。 许一山愣住了,他事先没任何思想准备,突然让他出一个节目,他不知道要表演什么。 突然,坐在对面的周琴喊道:“这位学员,你可以表演一段武术啊。” 不知道她是认真的,还是在讥讽他,许一山虽然隔着半个礼堂的空间,还是感觉到她话里的揶揄气息。 正文 第604章 技惊四座 大家都是文化人,她怎么叫自己表演什么武术呢? 许一山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在校门口与骄横司机动手的一幕,都被坐在车里的周琴看了个清清楚楚。 周琴坐的车是她父亲公司的车。周父周鹤身为衡岳市最大的地产商,家财数以亿计。他本意不希望女儿从政,希望女儿接过他的事业。但女儿却对商业一点兴趣都没有。 女儿周琴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通过公务员考试才进入市委机关工作。 几年下来,很快从基层跃升到团市委副书记的位子上。 门卫没说错,周琴座驾挂的车牌,以及放在挡风玻璃前的特别通行证,注定她的车能畅通党校,而许一山来自县里的车,就只能在校门口止步。 面对周琴的挑衅,许一山尴尬笑道:“武术就算了,我也不懂武术。” 周琴道:“不会吧?我看许局的身手很矫健嘛,一出手就将人制服了呀。” 许一山心里一动,猛地想起校门口的一幕,心里想,难道自己与司机动手都被她看到了? 团市委是正处级领导,在级别上,人家就高出了他一个头。许一山讪讪道:“要不,我给大家表演一段自弹自唱的民谣吧。” 他早就注意到了礼堂的一角摆放着乐器。这些乐器是礼堂开舞会的时候,乐手留下来的。 党校礼堂舞会与外面不一样,这里采用的都是现场伴奏,档次要比社会上的舞会高出不知多少倍。 他径直走到乐器旁,取下一把吉他,调试了几下音准,就准备开始表演。 钟意不失时机跟过来,也拿了一把贝斯,笑笑道:“干脆,我们两个合演一个节目。” 许一山高兴道:“好呀,我们就带给大家一首《南泥湾》吧。” 六个女学员坐在一堆,看到许一山和钟意要表演乐器,有个女学员主动起身道:“要不,我来伴舞。” 大家一齐鼓掌,掌声热烈不休。 许一山是不打无把握之仗的。虽说他并不惧怕表演武术,只是在这样一群文弱书生面前表演武术会显得自己很粗鲁的样子。 所以他拒绝周琴的提议,而是主动提出表演唱。 在学校读书的时候,许一山就能将吉他弹得炉火纯青。一度被称为水利学院的吉他王子。 当然,除了吉他,他长笛也会,二胡也会。乐器当中,他几乎都有涉猎。 再者,他有一副很惊人的歌喉,带有磁性的男中音,曾经让无数女生迷恋过他。 果然,乐器声一起,会的人就知道许一山的水平不低,绝对不亚于专业水准。 钟意显然对贝斯也有研究,能恰如其分地将琴声掺进许一山的音乐声里。 伴奏过后,许一山便认真演唱起来。 伴舞的女学员早就等着他们了,只见乐声飘飘,歌声飘飘,人也翩翩。 一曲刚罢,礼堂里居然没有掌声。 直到李修带头鼓掌,学员们才如梦初醒一样,热烈鼓起掌来。 许一山悄悄舒了一口气,总算没丢人! 还没坐稳,听到周琴直呼他的名字,问他会不会长笛? 许一山迟疑了一下,道:“懂一点。” “好。”周琴起身,径直走到钢琴边坐下,回过头对许一山道:“有没有兴趣与我合作一曲《梁祝》?” 许一山想拒绝,可是大家的眼光都在盯着他看。 李修面带微笑,也在示意他勇敢接受挑战。 许一山一咬牙起身,拿了长笛问周琴,“什么调?” 周琴哼了一声,“我先弹,你听出是什么调,就是什么调。” 许一山犹豫一下,只好点头。 周琴的水平之高,超出了许一山的现象。但见她十指翻飞,如蝴蝶一样在琴键上飞舞,差点惊掉了许一山的下巴。 以他的了解,周琴的水平绝会亚于十级之下。 他定了定神,等着周琴的前奏弹完。 突然,笛声一起,顿时声惊四座。 《梁祝》本身就是一曲哀怨凄迷的曲子,慢慢诉说着人世间美好的爱情,以及为了爱,舍死忘生的悲凉故事。 许一山丝毫不敢走神,他凝神静气,气贯长虹,在周琴的伴奏里,将一首《梁祝》演绎得出神入化。 刚才伴舞的女学生再次下到舞池里翩翩起舞,乐声飘荡,舞姿摇曳,一曲罢,舞者泪光闪闪,弹琴的周琴似乎也一下没走出音乐的氛围,半天没有起身。 如果说许一山的一首自弹自唱《南泥湾》已经让学员们侧目而视了,那么这一曲《梁祝》,已经彻底将学员们降服。 他也没想到自己与周琴会配合得如此天衣无缝,简直可以用“精妙”两个字来形容。 尽管曲罢,仿佛依旧余音绕梁。 这种水准,与专业人士相比,谁又能找出其中的瑕疵? 周琴深深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轻轻说了一句:“还行。” 许一山一连参与了两个节目,气氛跟着也起来了。 学员们自告奋勇表演节目,却再没一个节目能博到发自内心的掌声。 许一山一下就成了名人,学员们都知道,茅山县来的一个招商局长,是个多才多艺的人才。 风头一下被许一山出尽。 晚上十点,联欢会结束。 明天第一堂课,是市委富嘉义书记亲自讲的一堂课。 会一散,许一山便与钟意一起结伴往回走。 没走几步,听到身后有人叫他。回头去看,便看到周琴笑吟吟站在一颗玉兰树下,问许一山有不有兴趣散散步? 许一山为难道:“时间已经很晚了,明天还有课,我想早点休息。” 话音未落,感觉脚底下一痛。原来钟意悄悄踩了他的脚,使劲朝他眨巴着眼睛。 许一山不解道:“钟兄,你踩我脚了。” 钟意讪讪将脚拿开,压低声道:“答应美女邀请啊,这么好的机会。” 许一山也将声音压下去,低声道:“要去你去啊,我可没时间陪一个女的半夜散步。” 他们两个嘀嘀咕咕,引起了周琴的怀疑,她往前走了几步,狐疑地问:“你们在说什么?” 相对于许一山和钟意来说,周琴就是他们的领导。 钟意赶紧解释道:“周副书记,许一山说,好啊。” 周琴扑哧一声笑出来,看了一眼钟意道:“钟意,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钟意涎着脸笑道:“我不困,我陪你们一起走走。” “不用。”周琴断然拒绝他道:“我们随便走走就回去。” 钟意没好意思再留下来,转身恋恋不舍离开。 许一山态度恭敬问:“周副书记,您找我有事吗?” 周琴突然凑了过来,压低声道:“当然有事。你打了我的司机,我要与你算账。” 正文 第605章 绝不道歉 党校占地面积很宽,参天古树随处可见。 走在曲径通幽的小径上,许一山始终与周琴保持着至少半米的距离。 周琴慢悠悠往前走,许一山紧随其后,等着她说话。 小道深处,摆放着几条石凳,背后,是一片修剪得无比整齐的女贞子树。 周琴从包里拿出纸巾,细细地将石凳擦拭干净,缓缓坐了上去。 许一山站在距她至少一米远的地方,四处张望着,耳朵里灌满了秋后的虫鸣。 清风徐来,四周一片宁静。 这是校园中的一座花圃,栽满了月季。此时恰逢花开时节,夜色中便流淌着淡淡的花香。 周琴看了他一眼,招呼他道:“许一山,你怎么不过来坐?” 许一山小声道:“我不累。” 周琴抿嘴一笑,“谁说只有累了才坐?不累就不能坐了吗?” 许一山笑笑,愣头愣脑问:“周副书记,您有什么话,请说,我听。” “没话。”她似乎有些生气,哼了一声,背转过去,看着远处一片夜色出神。 这座花圃平常白天就很少人来,晚上更是人迹罕至。 周琴冰冷的态度,让许一山一时有点手足无措。他现在最想干的一件事,就是尽快逃离。 虽说周琴不是自己的直属领导,但毕竟是市领导。他一个小小的县里局长,在市领导面前大气都不能随便出。 沉默了一会,周琴突然背转身过来,扫了许一山一眼道:“你的吉他和长笛都玩得那么好,你是学音乐的吗?” 许一山赶紧回答:“不,我是学水利的。” 周琴微微一笑,揶揄他道:“你一个学水利的却将音乐玩得那么好,你让学音乐的还有路走吗?许一山,你这是不务正业。” 许一山解释道:“只是个人爱好,平常我很少玩的。” 周琴哦了一声,拍拍身边的石凳嗔怪道:“别老站着啊,你这样站着与我说话,我心理有压力。” 许一山没敢去她身边的石凳上坐,而是选了对面的一张石凳坐了。 “你也不擦擦?不脏吗?”周琴埋怨他道:“你们这些男人,都不讲卫生。” 许一山嘿嘿地笑,随手摘了一片叶子,放在手心里揉搓。 周琴见他这样,不觉心里一动,心里想,这个男的还行,不像有些男人,只要一看到她,眼光就像生了钩子一样,怎么也移不开。 她本身长得无比美艳,性格又温柔。如果不是自己身在高位,身后又有一个大富翁老爸,觊觎她美色的人不知有多少。 或许也是这两个因素,让她26岁了,身边还没出现一个追求者。 男人追求女人,都会量力而行。像她这样有着优越的家庭背景和个人独特魅力的姑娘,往往让男人望而却步。男人在她面前,都会生出自惭形秽的心理。因此,即便她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美丽花蕾,也没人敢轻易伸手去采摘。 在党校门口她看到许一山出手制服司机老黑时,心里不觉怦然心动。 别的人看到她的车,早就心虚得躲一边了。毕竟她坐的车与街上跑的车不一样,全城仅有的一辆,一个车轮胎就足以买一台国产的小轿车。 而他,却视若无物。不但不躲避,反而扔了行李就与人动手。 其实,在老黑呵斥他的时候,她看到他手里提着的行李,就知道他也是来参加学习的,当时心里就有了兴趣,心想这是何方神圣? 在联欢会上他自我介绍后,她才知道他叫许一山,来自茅山县的招商局。 许一山出手弹奏吉他已经让她有些惊艳了,没想到他吹的长笛,与自己配合得严丝合缝,一瞬间就彻底击中了她的芳心。 她对他愈发有了兴趣,于是便迫不及待在联欢晚会散会后,硬着头皮叫住了他。 “你知道我是谁吗?”周琴故意沉着脸问。 “知道。”许一山大喇喇地说道:“刚才在会上您不是自我介绍了吗?团市委副书记啊。” “还有呢?” “还有就是您很年轻,就已经是市委领导了,我敬佩。” 周琴扑哧一笑道:“许一山,你知道我是领导,你还敢打我司机,该当何罪?” 许一山一愣,惊异地问:“今天下午在门口很狂妄的司机?” “他狂妄吗?” “当然。”许一山毫不掩饰地说道:“他明知在党校门口,还敢这样张狂。可见他平时有多嚣张了。周副书记,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对自己下属,最好是严格一些。” 周琴也愣住了,她没想到这小子才是真狂妄。明知自己是领导,他还敢直接指责自己管教不严,这小子是傻还是装傻? “我自己的人,自然有我来管教,你动手打他,算什么事?” 许一山一急,道:“我先申明两点。第一,是他先动的手。第二,我没打他。” “真打起来,你未必能打得过老黑。”周琴微笑道:“人家老黑是散打队出身的,拿过金腰带奖。” 许一山不屑道:“我不管他拿过什么奖,他想横行霸道,我就不会袖手旁观。” “你这种人,最好成为古时候的侠客。现在是法治社会,动手打架都是不文明的粗鲁举动。” 许一山默不作声了,垂下去头,盯着脚尖前的一片落叶出神。 他心里很清楚,对方是女性,又是市委领导,让让她不为怪。 周琴见他不说话了,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无话可说。” “至少,你该向我赔礼道歉。”周琴看了看他道:“因为你打的人,是我爸的人。你不能让我爸没面子。” 许一山并不知道周琴的父亲是什么人物,但从司机老黑身上他能感觉出来,她的父亲未必是个好东西。因为他的手下都那么的骄横,老板能善良到哪里去? 许一山缓缓道:“赔礼道歉是不现实的。我不会赔礼道歉。因为我没错,你也不能逼着我道歉。” 周琴忽地起身,蹬蹬走到他面前,凝视着他道:“许一山,如果我非要逼着你道歉呢?” “对不起,我拒绝。” “我以领导的身份命令你道歉。”周琴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领导也不行。再大的领导,都不能逼我道歉。因为,我没错。” 周琴气得恨不得踹他一脚,怒极反笑道:“许一山,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老老实实道歉的。” 许一山也来了气,跟着起身。 这样俩个人就面对面站着,中间隔了还不到一个拳头的距离。连对方的呼吸声都能清晰可闻。 周琴显然是真生了气,胸脯一起一伏的,恍若浩淼的海面上涌起的阵阵波涛。 许一山毫不退让的举动,让周琴慌乱起来,她长长的睫毛抖动了几下,小巧的鼻子耸动着,一咬牙道:“许一山,你给我等着。” 她扭转身,扬长而去。 正文 第606章 培训背景 许一山回到房间时,钟意已经洗了澡,正躺在床上玩着游戏。 看他回来,赶紧关了手机,坐了起来,试探着问:“你们都聊了什么?” 许一山心里有气,答了一声:“没聊什么。” 钟意似乎不死心,涎着脸笑道:“大半夜美女相约,不聊点香艳的东西?” 许一山看了他一眼,眉头微皱,没出声。 钟意显然看到了许一山的表情,便讪讪道:“我就随便问问。其实,我是羡慕你,第一天就有大美人相约。许兄,运气不错。” 许一山回他一句,“你想多了。” 党校培训,日子很无聊。因为这次是封闭式学习,所以规定未经请假,学员不得迈出学校半步。 晚上无聊,除了看电视打发时间,就只能与相熟的人聚在一起玩玩扑克。 许一山本来就不认识一个人,因此更无地可去。 房间的电视机开着,钟意却没看一眼,照旧玩他的游戏。 许一山洗完澡出来,问了一声钟意,“电视你还看吗?” 钟意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道:“不看,开着热闹。” 许一山也就没去关电视,拿了手机出来,想要给陈晓琪打个电话。 还没拨号,钟意已经放下了手机,好奇地问:“你们县里这次安排你来学习,学习结束后,准备提拔你去哪个岗位?” 许一山微笑道:“学习就是提拔吗?” 钟意认真道:“你不知道吗?这次学习的主要目的,就是让我们这批人往前走一步。听说,市直机关的要下县里去。我都不知道到时会将我安排去哪。” 许一山道:“县里其实很不错,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钟意摇摇头道:“那是许兄你还没到市里机关来。你来了,就不会想去下面县里。” 许一山不置可否地笑,心里想,谁不是从基层一步一步往上走的?谁能一步到位就能坐在大城市的领导岗位上。 “我听说,现在县里条件还是很艰苦,干的事多,麻烦也很多。”钟意叹口气道:“其实我最不想来参加学习。” 许一山笑了,道:“小钟,这话可不能随便说。领导听见了会有想法的。” 钟意苦笑道:“我这一下去,什么机会都没有了。我可不愿等我回来,名花已经有主了。” 许一山心里一动,好奇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钟意毫不隐瞒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保证不与任何人说啊。其实,我喜欢周琴已经很久了。你想想看,如果我被安排下去县里工作了,我哪还有时间来追我的女神啊?” 许一山楞了一下,随即笑出声来,鼓励他道:“只要有心,时间空间都不是问题啊。小钟,野心不小啊,我看好你。” 钟意叹口气道:“可惜周琴到现在都不愿多与我说一句话。许哥,你结婚了没?” 许一山爽快告诉他:“结了,孩子都要生了。” “嫂夫人一定很漂亮吧?” ;“还行,对得住观众。”许一山随口答道,心头却滚过一道甜蜜。 如果说他与陈晓琪是因为爱情才走到一起,哪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谎言。 在陈晓琪没主动找他登记结婚之前,他甚至连想都没敢去想,这辈子能与陈晓琪成为夫妻。 陈晓琪嫁给他,于他而言,就是现实中的天上掉馅饼。 也正因为这件事,让他突然感觉到,生活中没有什么不可能,一切皆有可能。 他也不知道陈晓琪是不是真的爱自己,与其说他们是夫妻,倒不如说他们是一对相敬如宾的客人。即便现在陈晓琪有孕在身,他还是没感觉到她就是自己的老婆。 但他,从没生出要与陈晓琪分开的念头。即便陈晓琪真如传说中的那么不堪,他也会像珍惜自己的眼珠子一样去用心呵护她。 钟意比许一山少一岁,行政级别却比许一山高半级。 人家小小年纪,已经是副处的级别,而他,连个正科都算不上,勉强是副科。 晚上的联欢会上透露出来一个信息,许一山是这班学员当中级别最低的一个人。以至于代理班主任李修都在疑惑,茅山县是不是安排错了人。 钟意突然压低声问他:“许哥,你知道这次培训的背景吗?” 许一山摇了摇头,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接了市里的通知,让他按期报到参加学习。其他的,一无所知。 “老大要走。”钟意神秘说道:“老大准备调省人大出任省人大副主任。这是他在衡岳市的最后一次人事布局。” 许一山试探着问:“你是说富书记?” 钟意轻轻点了点头,叮嘱许一山道:“消息来自小道,不可外传。” 许一山心领神会,像钟意他们这些人,消息来源的渠道很多。而且最后都能证实小道消息的准确性。 但是,富嘉义书记突然要调走的消息,还是让许一山有些意外。 富嘉义书记在衡岳已经有不少年,按理早就该动动了。年前有消息传出来,富书记将赴省里任人大副主任,但是靴子一直没落下来。 结果,富嘉义书记没走,燕京来的胡进接任了衡岳市市长一职。 如今富嘉义离开衡岳市,那么书记的位子该由谁来坐? 虽然知道了消息,在许一山的内心,还是觉得这些事与自己隔得很遥远。衡岳市不管是谁来坐第一把交椅,似乎都不能改变茅山县目前的局面。 茅山县要想改头换面,还得靠自己努力。 许一山随口说道:“富书记高升,谁来当书记?” 钟意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许一山,一本正经道:“一个地市级的市委书记,就是高级干部了,正厅级。你还担心没人来坐?我估计,现在已经有人为争这个位子打破了头了。” 许一山疑惑道:“这不都是组织安排吗?还能争得到手?” 钟意缓缓摇了摇头,咧开嘴笑道:“许哥,我发现你对政治一点都不敏感啊。这怎么就不能争?你没听说人事斗争这句话吗?再说,现在哪一个位子,不是靠争来的?你以为天上真有馅饼掉啊。” 聊了一会,许一山感觉有些倦意了,便抱歉说道:“小钟,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开学典礼呢。” 钟意不以为然道:“我还玩会游戏。许哥你早点休息,放心,我不会打搅你,我静音。” 钟意又拿着他的手机去玩游戏去了,还真关了声音。 许一山背对着他,悄悄给陈晓琪发了一条信息,“老婆,我想你。” 正文 第607章 迟到了的开学典礼 党校学员虽然只有三十多人,但开学典礼还是准备得非常隆重。 据李修说,这是富书记唯一一次亲自担任班主任的学习班。由此,可见此班的重要性。 清晨,窗外欢快的鸟鸣声将许一山唤醒。曙光透过窗帘,洒满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邻床的钟意还在呼呼大睡。被子被他踹在了床尾,半裸的腿上长满了一层浓密的黑毛。 许一山轻手轻脚下床,打开窗户,清新的空气便扑面而来。 昨夜,钟意玩了大半夜游戏,什么时候睡的,许一山根本不知道。 看看时间还早,他没惊醒他,自己穿了衣服,悄悄出了门。 他想趁着这个时候去小花圃走走,换掉肚子里浑浊的空气。 刚走到花圃门口,猛然看到小径边竖着一块石头,上面雕刻着“修园”二字,却没落款。 字迹苍劲有力,铁画银钩,书写者的功底显然不浅。 往前走一小段路,就是昨晚他与周琴小坐聊天的地方。 想起昨夜的不欢而散,许一山内心有些羞愧。自己一个大男人,怎么就不能度量大一些? 猛然,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就看到一个身影往他这边跑过来。 周琴一身短衣打扮,露出的胳膊与大腿,如腻脂一般的滑腻,白得几乎耀眼。 上身是一件桃红色的运动短衣,将她的身材勾勒得山重水复,玲珑凸显。 她的头发扎成一个马尾,随着她的跑动,左右飞扬。 她脸上沁出来一层细密的汗水,显示她已经运动了好一会。 她显然也看到了,停下了跑步,背对着他将一条腿举起,搭在一根半人高的木桩上压腿。 她运动时的身姿很美,即便是背对着他。他也能感受到她身上洋溢出来的旺盛生命力和蓬勃的青春。 许一山没敢多看,悄悄转身溜了。 回到房间,钟意已经起来,正在洗手间洗漱。 今天开学典礼,富嘉义书记会亲自前来参加。 钟意深知这样的场合不能随意,因此他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像变了个人一样,西装革履的,脖子上还系了一条鲜红的领带。 许一山惊异地看着他,满脸堆满了笑问:“钟老弟,你是去参加别人的婚礼吗?打扮得那么正式啊。” 钟意嘿嘿一笑,压低声道:“今天富书记来。富书记很在乎外表形象的。何况今天的日子很特别,不可随意。” 许一山心里一愣,暗自叫苦。 他带来的衣服里,可没有钟意这样的行头。 陈晓琪在给他收拾行李时,已经将他的一套西服放进了箱子,但还是被他拿了出来。 他笑话陈晓琪说:“这是去学习,又不是参加婚礼,带那么正式的衣服干嘛?” 陈晓琪也不硬要他带了,反而趁机讥讽他,“不带也好,免得你穿得道貌岸然地去骗小姑娘。” 小两口现在比过去的话多了许多。特别在陈晓琪身怀有孕后,她常常不自觉地敲打着许一山,暗示他不能与别的女人走得太近。 许一山将陈晓琪的这种变化视为吃醋。他嘴上不认,心里却比喝了蜜还要甜。 女人吃醋,就是对男人的重视。由此可见,许一山已经逐渐进入了陈晓琪的全部生活。 食堂早餐很丰富,再次刷新了许一山的视野。 他记得第一次在洪山镇食堂吃自助早餐时,就被食堂里的早餐亮瞎了眼睛。一个基层小镇,早餐都会安排得这么丰富,关键是只要一块钱。 第二次是在县委食堂就餐,吃得还是自助餐。他感觉县委食堂的工作餐,堪比大酒店。 没想到在党校食堂里见到的早餐,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可以这么说,豪华酒店的早餐也就不过如此,反而是党校食堂的早餐,无论在食材选择,味道纯正,食材品相,都无可挑剔。 许一山习惯早上吃米粉,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 在衡岳市,早上一碗美味的米粉,能开启一天快乐的心情。 遗憾的是食堂里居然没有米粉。食堂大师傅听说他要吃米粉,将一双眼睛瞪得牛卵大,惊奇地问:“这些还不够领导吃么?” 没有米粉,他便拿了一碗海鲜粥,弄了半碟子咸菜,端到靠窗的一张桌子前坐下来。 刚坐稳,眼前一黑,抬起头,便看到对面站着周琴,手里也拿了早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我可以坐下吗?” 许一山忙不迭道:“当然可以,周副书记请坐。” 周琴刚坐下,钟意便拿了早餐过来,往许一山旁边桌子上一放,礼貌地问:“我能坐下吗?” 没等许一山开口,周琴已经皱起了眉头,她环顾一眼食堂道:“那么多地方,你怎么非要挤在一起?” 钟意陪着笑脸道:“我想与许哥共进早餐。” 周琴哼了一声,站起身道:“你们共进吧,我去另外桌子。” 周琴拿了早餐盘离开了,钟意失望至极,低声嘀咕了一句,“看不起人啊。” 早餐过后没多久,李修开始招呼学员们进入礼堂,准备举行开学典礼。 昨晚的联欢晚会场景已经荡然无存,礼堂恢复了一派严肃庄重的氛围。 主席台上高悬着一条横幅,上面一行字“衡岳市中青年梯队干部学习班开学典礼”。 重要人物富嘉义书记还没到,因此李修让学员们耐心等待。 原计划上午九点举行的开学典礼,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还是不见富书记的身影。 钟意便转过头,有些不安地对许一山说道:“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许一山微笑道:“能有什么事啊?可能是路上堵车。” 钟意摇了摇头,低声道:“富书记出门,都有警车开道的,谁能堵得住他?而且,我个人印象,他是个对时间非常讲究的人,从来不会迟到一秒钟。” 许一山哦了一声,并没将钟意的话放在心上。 从昨天到现在,许一山已经将学习班的情况掌握得差不多了。 报到时,党校给他们每人发了一本学员通讯录。通讯录上对每个学员的现状都有记录。分别是姓名、年龄,目前所担任的职务。 许一山的名字排在通讯录最后一名。也是整本通讯录当中职务最低的一个。还是整本通讯录中,年龄仅比钟意和周琴大的人。 许一山对通讯录很重视,小心珍藏着。他知道这本通讯录其实就是一个资源库。以后在衡岳市七县五区里,都有他的同学了。 尽管这个同学只有三个月的同窗情谊,但在今后的日子里,可能胜过同窗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同学情谊。 快十点的时候,听到礼堂外传来警车特有的笛声。大家都转头往外看,便看到一辆亮着警灯的车在前,引领着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过来。 正文 第608章 越漂亮的女人,脾气越大 领导到了,开学典礼即刻开始。 富嘉义书记下了车,急匆匆往礼堂里走。 学员们适时报以热烈的鼓掌。富嘉义书记踩着掌声上了主席台。 他扫视一眼底下坐着的三十五个学员,脸上浮上来一层亲切的微笑。 “同志们,对不起,我来晚了,耽误了大家时间。”一开口,富书记就带着浓厚的歉意,他解释道:“今天临时有点小事耽搁了,请大家原谅啊。” 他双手抱拳,向台下作揖,引得台下响起一片善意的笑声。 开学典礼很快结束,富书记作了重要讲话,大意是希望学员们努力学习,今后在岗位上做出贡献。他对学习班寄语了厚望,说了一句让许一山有些感动话,“各位都是全市精挑细选出来的优秀干部,组织对你们寄语了厚望,群众对你们寄予了厚望。希望你们不辱历史使命,任重道远,开拓进取,励精图治,奋勇前进。” 开学典礼在热烈的掌声里宣告圆满成功。 富嘉义书记没来得及与学员们进行深一步的交流,上了车急冲冲离去了。 整个过程前后不到一个小时,而等富书记的到来,就等了一个小时。 许一山发现,从富书记下车到他上车离开,随行的人员没见一个人露面,仿佛他本就孤身而来,孤身离去一样。 别人或许没注意到这一点,许一山却注意到了。他感觉有些异样,毕竟,身为衡岳市一把手的富嘉义书记,他在张曼的口中得知过,他是个最喜欢讲排场的人。 散会后,便是自由活动时间。 钟意还在为周琴吃早餐时离开桌子而耿耿于怀。他将许一山拉到一棵树下,踢了一脚树干道:“许哥,是不是越漂亮的女人脾气越大?” 许一山笑道:“不见得。有些脾气差的女人,未必就是美女。” 钟意嘿嘿地笑,凑到许一山跟前道:“我听说,许哥你的老婆是最美县花。说说,你是怎么搞到手的?传授点经验。” 许一山很不喜欢钟意这种口吻,他说得太轻薄了,甚至有些促狎。 他淡淡一笑道:“我是天上掉馅饼,砸在政绩头上了。” 钟意无比神往地抬头看了看天,叹道:“老天爷什么时候也砸一块馅饼在我头上啊。” 许一山逗他道:“心诚则灵。你天天祈求上天照顾,肯定会有这一天的。” 钟意笑嘻嘻道:“如果老天爷将周琴这块馅饼砸在我头上,我愿意每天拜老天爷。” 许一山不想纠缠这个话题。钟意现在用情之专,似乎要走火入魔。可是周琴似乎对他并不感兴趣,从她几次冷冷对待钟意的态度上看,钟意显然没有进入她的视野。 他想开导钟意,女人看男人,在乎的是第一感觉。第一感觉不存在,再努力也会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学习班除周琴之外,还有五个女同学。 她们分别来自妇联系统、教育系统和卫生系统。 昨晚在联欢晚会上伴舞的女同学,就是来自教育系统的人。 许一山后来在通讯录上找到她的名字,叫蔡艳,是云阳区教育局的一名副局长。 蔡艳三十五岁,人显得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她身材条件很好,天生的就是舞蹈胚子,跳起舞来,舞姿摇曳,顾盼生辉。 许一山正在与钟意闲聊,蔡艳就走了过来,笑靥如花地打招呼道:“两位才子,在讨论什么啊?” 昨晚的晚会,许一山露了一手乐器技艺,钟意没甘示弱,跟着也露了一手。一时让大家刮目相看。 许一山、周琴、钟意和蔡艳,一时成为大家的注目焦点,瞬间成为全体学员眼中的一道风景。 毕竟,人有个个人爱好并不稀奇。一个人会一种乐器已经很难得,许一山却将西洋的,本土的乐器都能玩得滴溜溜的转,技艺堪比专业水准,这就不让人不服了。 钟意虽然技差一筹,却也不惧在大众广庭之下贡献才艺,精神难能可贵。 至于周琴的钢琴,蔡艳的舞蹈,更让这批无心闲暇的干部们心醉神摇。 大家昨晚配合了一次,今天见面就比别人要亲热许多。 钟意笑嘻嘻地看着蔡艳道:“蔡局,你就不该从政。你从政我们只是多了一个美女官员,社会却少了一个优秀老师。” 蔡艳瞪了钟意一眼,笑容满面呸了一声道:“小钟弟弟,叫姐。” 钟意乖巧叫了一声,“蔡姐。”小心翼翼问:“周琴与你是一个房间的吧?” 蔡艳警惕地看了看他道:“小钟弟弟,你想打周副书记的主意?” 钟意赶紧辩白道:“没有啊,蔡姐你可不能乱说。” “我乱说了吗?”蔡艳逗着他道:“你们男人,屁股一抬,我就知道是什么颜色。” 话一出口,她显然感觉到了这句话的粗俗,不禁红了脸,慌忙说道:“我喜欢开玩笑。” 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许一山在一边一直微笑着没插话。 蔡艳突然转过脸来问许一山:“许局,你们茅山有个叫柳媚的,你知道吗?” 许一山心里一动,连忙问:“蔡局认识?” 蔡艳点点头道:“在燕京有过接触。柳媚原来也是你们茅山教育系统的一个老师。她是个人去参加燕京电视台的比赛的,勇气可嘉啊。” 许一山哦了一声。 “听说你们县里对这些人才不重视,可惜了。如果换她在我们区里,她比赛就不会是单枪匹马了。你们难道不知道人才就是财富吗?” 蔡艳的话不知是责备,还是惋惜。她看了看许一山一眼,淡淡说道:“我在柳媚的口中,那时候就知道了你的名字。” “我?”许一山惊异地问:“你知道我?” “当然知道啊。”蔡艳一脸严肃道:“我还知道柳媚去参赛,是你一个人赞助的。” 许一山讪笑道:“没有的事。我和柳老师是一个乡的人,我们是老乡。” 蔡艳捂着嘴巴偷笑,道:“可是人家柳媚心里装的都是你。” 许一山愈发尴尬了,赶紧岔开话题道:“蔡局,要进教室了。” 蔡艳笑得更欢乐了,道:“进什么教室啊?你还以为是在大学里读书啊?党校学习,你就当是来疗养的。疗养结束,回去等着提拔就是了。” 钟意趁机说道:“蔡姐说得对。许哥,不必认真。这就是一个过程,谁来考核你学习到手什么知识了?” 说完,眼巴巴看着蔡艳道:“蔡姐,有时间我能去你们房间坐坐吗?” 蔡艳笑了笑道:“欢迎啊,只是不知道周琴的意思。万一她不喜欢,你可别怨我。” 正文 第609章 喧宾夺主 一个星期过去 ,许一山与一帮同学都混得滚瓜烂熟。 唯有周琴,他一直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蔡艳没事就跑来他们房间聊天,一来就往许一山床上一坐,与对面铺位上的钟意海阔天空地聊。 他们聊天,许一山通常不插话。他总是默默地听,偶尔发个信息。 茅山县在这几天都很平静,虹桥施工已经进入尾声。国庆期间正式通车不再是问题。 老董一头扎在云雾山工地上,比颜八和杨柳都要忙。只有王若普跟的油脂基地项目进展缓慢,据说是孙武故意在拖延,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主意。 至于白沙镇那边,已经成了一个大工地。镇长陈太平亲自抓良种油茶林的改种。因为在孙武这边拿了一笔钱回去,白沙镇便放开手脚干了起来。 按陈太平预计,年底之前,整个白沙镇的所有山头都将整理完毕,就等着许一山去省农科院弄来良种,来年的春季全部种植下去。 欧阳辉每次汇报完工作后,都会叹息一声,“许局,你这样的工作,相当于县长的工作了。” 起初,许一山并不在意这句话,直到后来欧阳辉暗示他,现在县里已经有流言蜚语,说他许一山喧宾夺主,抢了县长彭毕的风头。 欧阳辉的意思是提醒许一山该管的管,不该管的最好别过问。 招商局的任务就是给茅山县从外面找来资金,找来项目。资金项目落实了,招商局就不应该继续插手下去。 现在许一山倒好,不但所有项目都安排人跟踪,而且似乎有一管到底的势头。招商局把什么事都做了,还要别的局做什么? 欧阳辉最后一句话干脆挑明了,说招商局现在仿佛成了全民公敌一样,他们去其他局委办办点事,别人都是冷嘲热讽的。 许一山对这些话并不在意。从他决心将茅山五个圆圈的蓝图计划公布开始,他就预料到后面会有浊浪排空。 道理很简单,大家本来都是一颗棋子,领导动一下,棋子跟着动一下。领导不动,棋子能自作主张往前冲吗? 许一山一连出手的几桩事,件件都让人刮目相看。 他出了风头,书记和县长的威信何在? 他决定在本周末回一趟茅山。 虽说学习通知上有规定,实行三个月全封闭管理。但实际操作起来还是有些困难。来学习的学员在来之前身居要职的人不少,让他们三个月不处理事务,事情还不堆起来有天高? 代理班主任李修暗示了大家,有特殊情况的,经过请假批准的手续,还是可以在周末出校。 刚结束与欧阳辉的微信聊天,就听到敲门声。 钟意这小子下课后就没回房间,不知跑去了哪里。 许一山只好下地去开门。一开门,便见到蔡艳笑吟吟地站在门口。 许一山连忙说道:“蔡局,小钟不在。” 蔡艳白他一眼道:“他不在,我就不能与你聊聊天啊?” 许一山想拒绝,又担心引起蔡艳的误会,只好讪笑着打开门,请了她进去。 蔡艳是全班学员当中最活泼的一个,因为人长得好看,所以很受大家欢迎。 许一山拿了杯子要给她倒水,被她拦住道:“许局,你年纪比我小,以后也叫我姐算了。别蔡局蔡局的叫,把我叫老了。” 许一山微笑道:“不好吧?蔡局,大家如果互相都哥哥妹妹的叫,让人听到还以为我们是社会人啊。” 蔡艳嘴一撇道:“我们本来就是社会人啊,难道你不是?” 许一山解释道:“毕竟,我们还有个公职在身。这是很严肃的事,与社会混在一起不好。” 蔡艳哼了一声,不高兴说道:“行了,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反正以后叫我蔡局,我都不答应你。” 因为蔡艳与柳媚有一面之缘,许一山因此不排斥她。 蔡艳也正是抓住了许一山的这个心理,所以话题一开,就到了柳媚身上。 原来当时去燕京电视台参加选秀的人很多。云阳区就有三四个报名。 区里为了表示对选秀演员的重视,拨了专款,安排几个单位负责跟进。其中教育系统的蔡艳因为舞蹈的名气而成为主要负责人。 蔡艳带队去燕京参赛的时候,遇到了同样来自衡岳地区的柳媚。 他乡遇老乡,眼睛泪汪汪。蔡艳主动去找了柳媚聊天。一聊,才知道柳媚是带学生来参赛的,县里没有任何资助,完全靠她们自费。 在一起熟了后,柳媚透露给她,若不是一个叫许一山的乡镇干部借钱给她,她们的燕京之行根本做不到。 选秀的结果是蔡艳带的队全军覆灭,反倒是柳媚与她的学生,一个获得了决赛的资格,一个被另外一家公司看中,签了艺人合同。 蔡艳不无羡慕道:“你们茅山真出人才。若是在我们区里,我就立了一大功了。” 许一山道:“主要是她们有天赋,而且运气好。” 蔡艳便将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许一山被她看得有点慌乱,毕竟被一个漂亮女人盯着看,再镇定的男人都会有些心虚激动。 “她们属于运气好,你呢?”蔡艳似笑非笑地说道:“许局,我现在才知道,你是真的大神啊。” 许一山苦笑道:“蔡局,这话怎么说啊?你可别吓我。” 蔡艳笑眯眯道:“我们几个女学员都在背后议论,在这一届的学习班里,你是最帅的一个,也将是这班人当中发展最好的一个。” 她意犹未尽地笑道:“你知道我们女人对帅哥都是没免疫能力的。” 许一山尴尬道:“一样一样,古话还说英雄难过美人关的呢。” “是吗?”蔡艳似乎一下来了兴趣,逗着许一山问道:“你说,我算不算美人?” “当然。”许一山随口答道。 “不是吧?”蔡艳绞着手指道:“我知道,无论是你,还是小钟,以及班里的这些男人,只有周琴才是你们心目中的女神。” 许一山摇头道:“蔡局,你想多了。至少在我心里,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同学。” “你对她没兴趣?” 这句话一说出来,许一山先吓了一跳。他赶紧拦住蔡艳道:“蔡局,这个玩笑不要开。” 蔡艳却穷追不舍,“你是真没兴趣还是假没兴趣?” 许一山无奈说道:“这不是兴趣不兴趣的事。真的,这样的玩笑不要再开了。” 蔡艳脸上流露出一丝失望的神情,她轻轻叹口气道:“你不会是传说中的患有脸盲症的人吧?” 正文 第610章 千金小姐 周六一大早,许一山就准备离开党校回茅山去。 昨天他已经找代理班主任李修请了假。李修没多说什么,只是告诉他,全班学员当中现在只有一个人没请假,其余的都请了假。 有些住市区的人,昨晚就回去了。 许一山没关心还有谁没请假,他现在只想赶回去,两天的休息时间他能将三个地方都走一遍。 刚从宿舍楼出来,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叫他。 回过头一看,周琴手里拿着一本书,正看着他笑。 许一山惊异地问:“周副书记不回去吗?” 周琴摇了摇头道:“不回去啊。我不像你们都有事。我没事啊,在家不如在学校,至少这里没人打扰我看书啊。” 许一山笑笑道:“你在家还有谁会打扰你看书啊?” 周琴不说了,眼光落在他手里的包上,问他道:“你去哪?” “我回茅山。” “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 “不好。”许一山断然拒绝道:“周副书记,我们茅山远,路也不好走。舟车劳顿的,很累。” “我又不是千金小姐。”周琴哼了一声,撅起嘴道:“许一山,你别少看我。” 许一山连忙陪着笑脸道:“我不敢,我说的是真的。你还是安安静静在学校看书吧。” 说完,不等周琴说话,他一溜烟往校门口跑去。 本来,他想打电话叫老董开车来接他。但老董说,他现在工地上脱不开身。要不,他安排别人来接他。 许一山没让老董安排人,他不想大张旗鼓地回去。 回茅山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去中心汽车站坐大巴。 他算了一笔账,如果坐出租回茅山,至少要一百多多。万一遇到个良心坏了的司机, 宰个一两百不是没可能。 当然,他不是怕宰。而是想到倘若真遇到这样的司机,他不会去争,而会将钱拿给人家。在他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每个人也都想善良。若不是生活太艰难,谁愿意做一个人人厌弃的恶人坏人? 还有一个想法就是陈晓琪生产在即,这需要花一笔不少的钱。 虽说陈晓琪娘家不在乎这点小钱,而且还愿意出。但是,陈晓琪已经嫁给了自己,自己就该承担起来一个做丈夫的职责。 他工作了九年了,前七年在水利局,工资全花在勘察全县水利设施的路上了。 这两年情况稍好了一些,却还是没余下来多少钱。 所以能省则省,何况现在的大巴都很舒服,比起坐小车的憋屈,大巴要舒服许多。 等他赶到汽车站,第一班去茅山的班车已经走了。下一趟还要一个小时。 他突然感觉到有些饿,才想起早上起来还没吃早餐。 恰好车站旁边就有米粉店,许一山要了一碗肉末粉,还没动筷子,就看到店门口停了一辆小车。 许一山感觉似曾相识,正在想,就看到车门打开,司机从里面出来,直接走到他面前来了。 “许局,我来送你。”司机正是那天与他在党校门口发生纠纷的老黑。但老黑今天的态度却谦卑得似乎要低到尘埃。 许一山惊异地问:“谁让你来送我的?” 老黑嘿嘿地笑,不肯说出来。 许一山道:“谢谢你,不用了。我已经买了票,等下车就来了。” 看许一山拒绝,老黑有些紧张了,他弯下腰,几乎贴着许一山的耳朵道:“我家小姐下了死命令,我若是没将许局送回去,我的饭碗就要砸了。” 许一山心里知道,他嘴里说的小姐一定就是周琴。 他已经拒绝她跟自己回茅山了,她怎么又安排车来送他?她究竟想干什么啊? 许一山认真道:“老黑,我真的谢谢你了。你回去吧,我不用送的。” 老黑一张脸变得很难看,似乎更黑了。 他出了米粉店,却不上车,就等着门边等许一山出去。 许一山哭笑不得,不知道等下老黑还要纠缠自己多久。看他样子,不达目的似乎不肯罢休。 果然,他吃完米粉一出门,老黑便凑了上来,拥着他走到车边,打开车门请许一山上车。 这台车在衡岳市仅仅一台,因此吸睛能力无人可比。 看着来来往往的人都往他这边看,许一山心里纠结不已。他想翻脸,可是这一翻脸,就证明自己太没涵养了。 老黑还在一个劲地说:“许局,就算你救我一个饭碗,上车吧上车吧,我保证以最快的速度,安全送你回家。” 许一山担心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影响不好,只好上了车。 车好,开起来舒服,坐起来更舒服。 许一山第一次坐这么高档的轿车,只感觉屁股底下有一双温柔的小手在抚摸自己,于是不安地动了几下。 老黑的观察能力非常强,马上解释说,这是车带的自动按摩功能。如果许局不喜欢,他立马关掉。 许一山道:“你还是关了好,这种待遇,我还不会享受。” 老黑的驾驶水平确实很高,一路上只见他超车。无论前面什么车,他只要轻踩油门,车便如灌满了风的帆船,一闪而过。 他没让老黑送他回县城,而是直奔虹桥工地而去。 虹桥工地出了一点小状况。张志远在两天以前给他来过电话,说的是大桥工程款的问题。 虹桥是水利基金捐修的,燕京的人原来说来,可是到现在也没见着一个人影。 建桥资金在县财政专户上,而且完全能满足虹桥的需要。 按照协议,工程款是按进度给付的,应该不存在任何问题。怎么张志远这时候说工程款出问题了? 在援建款来之后,书记黄山和现在彭毕分别表了态,这笔资金必须做到专款专用,任何人不得随意挪用。 既然书记和县长都表了态的,而且没有领导同意,特别是县长彭毕的批字,谁都动不了这笔款子。 张志远虽没明说,但话语里已经透露出来那么一个意思,茅山县给付的工程款未能及时,可能会影响到最后的进度。 工程款不能及时给付,那就一定是资金出了问题。 许一山一路都在盘算,万一真的是资金出了问题,他要如何去应付? 县里在将他安排在招商局局长位子上之后,并没明确表态撤掉他的建桥总指挥职务。也就是说,现在虹桥建设的事还在他身上。 远远看到洪山镇的轮廓,许一山的心里莫名其妙地涌起来一丝激动。 自从去了招商局之后,他再没回来过洪山镇。即便是云雾山出山公路开工,他也是绕过了洪山镇,从另一个方向到的云雾山。 老黑突然回过头来说道:“许局,你对我们家小姐印象怎么样?” 正文 第611章 拦路要人 老黑试探性的问题,让许一山迟疑了起来。 他心里想,你们家小姐怎么样与我有关系吗? 但他嘴上还是说了这么一句话,“周副书记人漂亮,热情,是个好姑娘。” 老黑咧开嘴笑,道:“你知道我们家小姐为什么放假都不愿意回家吗?” 许一山摇了摇头,他也无心去想这些令他看起来无聊透顶的问题。 老黑似乎意犹未尽,压低声神秘道:“还不是与我老板夫妇的关系很紧张的原因啊。我老板老两口一天到晚催小姐嫁人,想早点抱上孙子。可是小姐谁也看不上,一直单身着。你想想看啊,老板家那么有钱,小姐又是一个大干部,谁敢在她身上想歪点子啊。” 许一山一笑了之,没有回答他的话。 老黑缓缓叹口气,恰好车到洪山镇镇政府门口。 许一山不让老黑进去,自己下了车,谢了老黑,让他回去。 看着老黑的车走远了,他才迈步进去镇政府院子里。 周六是休息时间,镇政府里静悄悄的没看见一个人。 许一山对洪山镇还是很了解,知道不管遇到什么样的日子,镇里永远都会有人值班。 果然,他刚进去没一会,便见一间办公室的门打开,里面出来一个人,看见许一山便打招呼,“许局,你怎么来了?” 许一山认识他,他是洪山镇人大主席团的赵立秋。 在洪山镇工作时,许一山与镇里干部互动比较少。主要是镇里干部他指挥不动。洪山镇的干部只听段焱华的,其他人根本无法指挥得了他们。 许一山也不例外,在碰到几次钉子后,干脆从此不再叫他们。无论事情大小,自己都亲力亲为。 熟人相见,脸面官司还是要打的。 许一山客气地问:“赵主任,今天您值班啊?” 赵立秋嘿嘿地笑,道:“是啊,镇里其他领导去了一部分去云雾山,去了几个去虹桥工地协调。家里就剩下我一个了。你有什么事吗?” 许一山道:“没事,我就随便过来看看。” “故地重游啊。”赵立秋换了一副笑眯眯的面孔,道:“你们高升的人,回故地感受一下是好事。许局,听说你去市委党校学习去了,看来又要高升了啊。” 许一山摇摇头道:“哪里来的话?市委党校学习是为了提高大家的执政能力,并不是什么高升。老赵,想多了啊。” 赵立秋一本正经道:“许局,你就不要谦虚了。谁不知道党校培训学习之后就是升迁啊。说实话,现在的干部队伍,确实需要补充像许局这样年轻有为的干部。” 两个人站着聊了几句,赵立秋热情邀请许一山进办公室坐。 许一山推辞道:“坐就不坐了,我想去虹桥工地看看。” 赵立秋笑道:“好啊,今天段书记正好在工地现场办公。对方的张总也在。” 许一山哦了一声,辞别了老赵,出门径直去虹桥工地。 虹桥工地距镇政府不远,走个十几分钟就到。 一路上,认识他的人都迎上来与他打招呼。许一山也不嫌烦,与每个人都是笑脸相迎。 直到碰到小皮匠王猛一家。 王猛看到他,牵着儿子的手就将许一山的路堵住了,他一句话不说,只是阴冷地盯着许一山看。 许一山假笑道:“王猛,我还有事。你让开。” 小皮匠冷冷笑了一声道:“许一山,你把人还给我。” 许一山惊异道:“我还什么人给你?” “我老婆阿丽。”小皮匠王猛将手里的孩子往许一山面前推,一边说道:“你不还人给我,你就把孩子领走。反正我也不要了。” 许一山苦笑道:“王猛,你这是无理纠缠啊。我去哪还人给你?” 王猛冷笑道:“我都打听清楚了,你也别把自己抖得那么干净了。许干部,你承不承认带着我家阿丽去了燕京?你是不是与镇里的白主任合伙把阿丽藏起来了?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晓得,我今天碰到你,明天我还要去县里找白主任。你们得给我一个说法。” 许一山哭笑不得,但看着王猛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心里又好气,又可怜他。 他与阿丽就是一对冤家,或许是自卑心里作怪,身体残疾的小皮匠一直防着老婆红杏出墙。男人对付女人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家暴。即便他身材矮小,但对付阿丽一个女人还是绰绰有余。 小皮匠防来防去,最终还是家贼难防。 他在得知老皮匠扒了儿媳妇的灰之后,他没敢声张,反而自我安慰肥水没流外人田。 心理阴暗的小皮匠没敢与爹正面交锋,便将所有的怒气怨气全都撒在老婆阿丽身上。 他将阿丽锁在家里,不让任何人接触她。就连老皮匠也不敢去触他的霉头。 一件简单的家暴事件,最后演变成妻离子散,这是小皮匠怎么也想不通的事。 如今,阿丽人在何方,小皮匠似乎一无所知。他没地方出气了,便打定主意要找白玉和许一山的麻烦。 偏偏凑巧,在洪山街上遇上了许一山,他哪里还肯放手。 许一山耐心劝他道:“王猛,你找我没用。真的,你要想阿丽回家,你就做出一个样子给她看。我相信,她早晚会回来。” 小皮匠王猛哼了一声道:“你们当干部的都最会忽悠人,我相信你的话,老母猪都会上树。今天你不给我交出人来,你别想走。” 许一山生气道:“王猛,你想闹事是吧?” 王猛面无表情道:“随干部你怎么说。反正我就要人。不给人,你别走。” 两个人站在街上一说话,很快就引来了人围观。 许一山心里有点急,被王猛纠缠不是什么好事,这小子仗着身体残疾。讲道理他不听,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 他只好使个缓兵之计道:“王猛,你给我时间,我答应给你找人。” 王猛根本不上他的当,他一咬牙道:“许干部,你也别忽悠我。你想办事,我就告诉你,人也不要你去找,你问虹桥施工队的张老板要就行了。” 许一山心里一动,王猛怎么知道阿丽在张志远哪里? “实不相瞒,有人看见我家阿丽跟张老板在一起。”王猛咬着牙道:“这个死女人,老子找到她,非让她死不可。” 许一山脸色一下沉了下去,训斥他道:“王猛,你这想法很危险。我现在明白你老婆为什么不肯回家了。她都没人身安全了,谁敢劝她回家啊。” 王猛感觉自己失言了,狠狠往自己嘴上抽了一巴掌道:“我是嘴快,说错了话。” 许一山趁机道:“王猛,你现在的思想还有问题。等你想通了,我就给你去找人。” 正文 第612章 究竟问题出在哪 无论许一山怎么解释和许愿,小皮匠王猛就是不愿放手让许一山离开。 他深知许一山不会把他怎么样,倘若对面是段焱华,就是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这样放肆。 就在许一山无计可施的时候,解围的人出现了。 洪山镇派出所新任所长毛小平带着两个人过来了。 毛小平接手孟梁成洪山镇派出所所长之后,办的第一个大案就是洪荒别墅响枪的案子。现在但凡是涉枪的案,无论后果、影响,都是督办大案。 如今洪荒被抓,别墅查封,此案一直悬而未决。 毛小平的态度与许一山截然相反,他从车里一跳出来,便双目怒视小皮匠王猛喝道:“王猛,你耍什么无赖?” 小皮匠不怕许一山,却对毛小平畏之如虎。 在毛小平一喝之下,他的脸色立马变得惊慌失措起来,轻声嘀咕道:“我找许干部要人。” 毛小平厉声道:“放你妈的狗屁。许局是公安吗?你要人找我派出所就行了,你找许局做什么?你小子是皮痒了是不?” 说罢,回过头对跟来的两个协警道:“铐起来,带回所里去。” 小皮匠王猛的脸一下变得煞白。 他连忙说道:“干部,我没犯事,你不能抓我啊。” “还没犯事吗?”毛小平冷笑道:“你这属于寻衅滋事,先关你再说。” 两个协警也配合得很好,拿了手铐就要去抓人。 王猛的孩子吓得大哭起来,许一山趁机拦住派出所的人道:“算了算了,这是误会。王猛,你要没其他事,还不赶紧带着孩子回家。” 王猛如蒙大赦般牵了儿子的手,一溜烟跑了。 围观的群众一声哄笑,各自散开。 毛小平道:“许局,今天怎么有空来洪山镇视察了?” 许一山苦笑道:“什么视察啊,毛所别捧杀我。我今天休息,顺便来工地看看。” 毛小平竖起一根大拇指赞道:“休息都不忘工作,许局,你是我们学习的楷模啊。” 许一山笑了笑道:“毛所,这些话都不要说了,没意思的。我现在去工地,你要不要一起去?” 毛小平有些为难道:“算了,我就不去了。免得到时候两边都不是人。” 许一山狐疑地问:“怎么回事?” 毛小平压低声道:“你不知道吗?昨天工地就停工了,据说是该结算的工程款没给结算。施工队坚持见到钱就施工,否则一直停工下去。” 许一山暗暗吃了一惊,工地停工?他怎么没听张志远说过? 要知道他许一山现在还挂着一个建桥指挥部总指挥的名头,出这么大的事,他敢瞒着自己? 越想越来火,当即对毛小平说道:“走,一起去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让工地停工了。” 虹桥工地板房里,张志远与段焱华各坐一张桌子的一头,互不相让,已经僵持了一段时间。 许一山进去板房时,他们不约而同咦了一声。 没人料到许一山会此刻现身在工地上,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亲临虹桥工地了。 张志远赶紧起身,满脸堆笑地打招呼,“许局,你怎么来了?” 许一山微微颔首,并没与张志远互动。而是走到段焱华身边,客气地打着招呼道:“段书记,辛苦了。” 段焱华的屁股动都没动,也是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张志远并没因为许一山的故意冷淡而丧气,他一脸委屈道:“许局,你来得正好。你不来,我还准备要请你来。我们在协议里是说好的,按工程进度付款的。现在好了,已经过去两个进度表了,工程款都不给我。” 许一山道:“你急什么?政府还会差你那点钱?” 张志远道:“我知道不会差我钱。可是,我工人要钱啊。大家都是养家糊口的,你们甲方不给钱,我拿什么给工人发工资?” “所以,你就停工了?” 张志远无奈地双手一摊道:“我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我掏腰包发工资吧?” 许一山笑道:“你的工人,当然是你掏腰包发工资。” 张志远气得要跳起来,声音高了许多,“许局,我就是因为相信政府,相信你,所以才接下这么个烂尾工程。换了别人,谁愿意接啊?再说你们政府都不讲诚信了,我还敢相信谁?” 许一山觉得张志远的话很难听,但又不好反驳他。 毕竟,张志远的施工队进驻虹桥工地,双方都是签了协议的。这里面还有富嘉义书记的影子,如果处理不当,会引起连锁反应。 过去,许一山在时,每期工程结束,双方都会安排人具体核实工程进度。然后许一山签上名,报县里彭毕县长签字,再转到县财政局拨款划账。 许一山提拔走人后,虽然总指挥的帽子还戴着,但具体事务已经不需要插手了。 县里决定,由洪山镇党委书记段焱华临时接手监管施工,按照协议要求,落实施工步骤。 现在好了,按张志远的说法,县里已经两个进度没付款了。所以张志远一气之下,叫停了施工。 张志远急得抓狂,段焱华这边却表现得沉稳如山。 许一山嘿嘿笑着,试探地问段焱华,“段书记,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县里不是专款专用的吗?不差工程款吧?” 段焱华深深看了他一眼,一句话没说,起身要走。 张志远喊住他道:“段书记,你别急着走。你催我施工,我问你要钱。这个事不解决,施工没法往前推进。你得给我一个说法。” 段焱华冷冷道:“要说法,你问县里要。张总,两天之内不开工,你就违反了协议,到时会很麻烦,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段焱华甚至都没与许一山正面说一句话,扬长而去了。 等他一走,张志远愤怒地将桌上的烟灰缸扫落到地上,骂道:“不给钱还威胁老子,老子倒要看看,谁的腰杆子粗。” 许一山眉头紧皱道:“张总,废话少说,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张志远突然又咧开嘴苦笑,道:“许老弟,你走也该安排一个靠谱的来啊。现在好了,人家卡我的脖子,我是进退两难啊。” 许一山安慰他道:“你先不要急,找到问题结症,不就解决问题了吗?” 张志远冷哼一声道:“过去,我听说有些人干雁过拔毛的事,我还不相信。现在我彻底明白过来了,对某些贪得无厌的人来说,人格是没有下限的。” 张志远解释,承接虹桥工程,他公司是没一分钱赚的。但为什么不赚钱他也要拿下这个工程呢?张志远的解释是路桥公司的员工要吃饭,公司不赚钱,但至少能保证员工有工资拿。 现在的问题是路桥公司拖欠了工人两个月工资了。主要原因是茅山县这边没付款给他。 许一山狐疑地问:“县里不差这个钱,为什么不付给你?” 张志远冷哼一声说道:“因为我没答应给人好处啊。” 正文 第613章 责任谁来承担 张志远的话,让许一山怒火中烧。 虹桥几经波折,眼看着就要重生,却在最后关头被迫停工。这是令人无法忍受的事,关键是停工的原因让人愤怒。 许一山咬着牙狠狠说道:“张总,你马上安排施工,工程款的事交给我,三天之内必定到账。” 张志远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道:“对不起,许局,款不到位,我实在是没能力组织施工。” 许一山气得恨不得冲他脸上揍两拳。他使劲压抑住自己的怒火,放缓口气道:“我相信张总能做到。当然,你如果非要将工期耽误下去,敢于承担责任,我无可厚非。” 他没再多说什么,转身便走。 张志远被他的样子吓住了,跟着走了几步,欲言又止。 许一山站住脚,回过头道:“张总,有个事我还得提醒你一下,你注意一下影响,别让自己英雄难过美人关。” 张志远一楞,很快反应过来。 他连忙一溜小跑,跟上许一山,小声问:“许局,是不是阿丽又给老子出幺蛾子了?” 许一山摇摇头道:“是王猛。” 这是味诛心的药,像张志远这样有身份地位的男人,最怕的就是身败名裂。 如果一世英名被一个女人毁了,这将成为他永远的悔恨。 许一山不提阿丽,而将王猛抬出来,效果更有用。 果然,张志远在犹豫片刻之后道:“许局,我今天就组织复工。但是,你得帮我考虑,三天之内,款子一定到我手。否则,我死无葬身之地啊。” 许一山爽快道:“没问题,你专心搞好你的施工,其他事,交给我。” 他这是给张志远吃了一颗定心丸。虽没明说什么,但两人都心照不宣。 他从工地直接转回镇政府,他要把欠张志远工程款的原因搞清楚。 段焱华看他回来,惊异地问:“你还没走吗?” 许一山冷冷道:“我走去哪里?虹桥工地停工,我不能回避啊。” 段焱华看了他一眼道:“他是自作自受。不就欠他一点钱吗?动不动就以停工来威胁,他心里还有组织,还有政府吗?” “我们本来不需要欠他的钱啊。”许一山认真说道:“援助款足够支付虹桥的建设费用了。” 段焱华又看了他一眼,冷冷道:“这个事,你最好去问彭县长。” 许一山心里一跳,段焱华的意思是彭县长扣下了工程款不给?问题不在他身上,而在彭县长身上? “这个事我肯定要问个清楚明白。确保虹桥在计划内交付使用,县里已经三令五申过。”许一山意味深长说道:“所有在背后使用龌龊手段的行为,我绝不认同。” 段焱华眉头一皱,凌厉的眼光盯着许一山看,缓缓道:“许一山,你这话里是什么意思?什么龌龊手段?谁用了龌龊手段?” 许一山寸土不让道:“谁龌龊了,自己心里明白。我就不信组织会睁着眼看不见。” “你这是含沙射影我了?” 许一山没作声。 这一沉默,等于就是。段焱华忍无可忍,一掌拍在办公桌上,低吼道:“许一山,你越来越没规矩了啊。不要以为你现在春风得意,你难道不知道有马失前蹄这一个说法?” 许一山针锋相对道:“段书记,我从来没认为自己春风得意,更不担心马失前蹄。” 段焱华的忍受程度已经破了极限,他指着门道:“对不起,请出去。我与你无话可说。” 许一山笑了笑道:“行,我马上就走。希望段书记屁股坐稳一些。我坚定相信,邪不压正。” 本来,他打算先在虹桥工地看看,了解一下情况,然后去云雾山工地看看。明天一早去白沙镇,下午回党校。 但在虹桥工地就耽误了半天,时间显然不够了,于是放弃了去云雾山的打算。 从洪山去县城的车很多,十几分钟就有一趟往返。 他从镇政府出来,心里窝着一股火。现在的情况似乎越来越复杂,并不像张志远说的那样,段焱华是因为个人没得到好处而耽误工程款的支付。 段焱华口口声声让许一山去找彭县长说,难道工程款的拨付问题出在彭毕手上? 倘若真是如此,他该如何应付? 他理解张志远的做法,衡岳市路桥公司虽然背靠衡岳市政府,但实际是个自收自支的单位。财政不可能养着他们。 作为企业,本身的职能是给政府输血,断无政府给他输血存活的道理。 路桥公司前些年效益非常好,很多人争着往里挤。 据说,在路桥公司干一年,抵得上在政府机关拿工资三年。 有钱的地方人就多。那些年为了能进路桥公司,很多人不惜求爷爷告奶奶,只为能在路桥公司有一份工作,哪怕是守门的工作。 但凡有好处的地方,首先得益的自然是权贵。 权贵自己不可能去赚这几两散碎银子,可是,皇帝家还有三个穷亲戚啊。 于是,在路桥公司里,各路人马争奇斗艳,各显神通,成为全是关系最复杂的公司之一。 路桥公司这几年开始走下坡路,主要是竞争的对象太多了。原来,国字号的大企业是不屑于与地方单位抢饭吃的。现在他们也都放下了身段,进入了抢食的争斗中,这对实力没有对手十分之一的地方企业来说,等于就是灭顶之灾。 衡岳市路桥公司已经连续三年没接到一个像样点的大工程,只干小打小闹的活。经济状况便一落千丈,常常入不敷出。 为了不让这颗曾经的明星企业陨落,市委富嘉义书记不惜放下身段,亲自出面给路桥公司牵线搭桥。 即便如此,路桥公司还是到了即将奔溃的边缘。 也就是说,张志远现在不能解决职工工资福利,他就得在刀尖上过日子。 茅山县虹桥工地拖欠工程款,就像是一根稻草,几乎要压垮路桥公司这头已经很虚弱的骆驼。 张志远这才冒着风险停工,目的很明确,胁迫茅山县支付该他的工程款。 刚进县政府大院,迎面碰到地方志的老吴急匆匆过来。 许一山打了一声招呼问:“老吴,你去哪?” 老吴过来,将他端详了一遍,啧啧赞道:“果然春风得意了。许老弟,这次去市里学习,回来就该加官进爵了。老弟高升,可别忘了我这个老兄弟啊。” 老吴一门心思在跑他的副处级,眼看着退休在即,这已经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许一山嘿嘿笑道:“老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第一件事就是帮你解决副处的待遇。” 老吴感动不已,竖起一根大拇指赞道:“如果茅山的领导都像你这样,茅山就不愁没希望啊。” 正聊着,看到县长彭毕的车过来了。 正文 第614章 隔墙有耳 许一山顾不上老吴,招手示意彭县长的车停下。 车停稳,车窗里探出来彭毕的头。 他看了许一山一眼,疑惑道:“你不在党校,怎么跑回来了?” 许一山解释道:“今天周六,放假。我没事干,所以就回来了。” 彭毕哦了一声,问道:“有事?” 许一山毫不含糊道:“是有事。” “上来说。”彭毕招呼他上车。 许一山犹豫起来了。彭毕除了下乡,平常很少坐车出门。 现在他在车上,显然是要出门的。 许一山试探着问:“彭县长,我能占用您几分钟的时间吗?” 彭毕眉头一皱道:“不是请你上车来说了吗?” 许一山心一横,上了彭毕的车。 他没敢问彭毕要去哪里,上了车后心里在盘算着要如何开口。 彭毕显然是猜到了他的想法,淡淡地问了他一句,“你不是有事要说吗?怎么不开口了?” 许一山小声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虹桥工地现在又停工了,您知道这情况吗?” 彭毕没作声,过了好一会道:“他们想停,就让他们停去。误了工期,我再找他们算总账。” 许一山连忙解释道:“主要原因是工程款没及时拨付给他们。我想问问,是援助款不够,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彭毕没直接回答他的话,径直对司机道:“去招商局。” 许一山一听是去招商局,心里有了点底。至少,彭毕转道去招商局,是要给他机会说话的。 因为周六,招商局没人上班。 吴家小院门口挂着的一块茅山县招商局牌子格外显眼。它的到来,显然给已经沉寂了不少年的茅山老街带来了勃勃生机。 这是茅山县招商局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地盘。过去,招商局一直靠借用别人的场所办公,从黄山时代,到段焱华时代,都没改变过。 这就出现了招商局搬迁到吴家小院后,许一山当着劳动和欧阳辉他们的面,豪迈地说过一句话,“我的地盘我做主。” 虽然没人上班,值班的人还是有。 节假日安排人值班,这是许一山吸收了段焱华在洪山镇的经验。 车在门口停下,吴家小院的门虚掩着,看不到一个人影。 许一山心里正在想,今天谁值班?怎么客人到了门口还不见动静? 他在前头轻轻推开虚掩的门,请县长彭毕进门。 突然,听到一间房子里传来吆喝声。 许一山正要出声,被彭毕拦住。 循着声音,两人走到传出声音的门前,猛然就听到屋里传出来一句话。 “你们怕个毛。姓许的在市里党校学习,回不来。放心大胆玩,有事我负责。” 听声音,这是朱振在说话。 另外一个声音响起,“朱哥,你说姓许的专门给你小鞋穿,你怎么不叫你伯伯搞他?” 朱振嘿嘿地笑,道:“先让那小子蹦跶几天。他还能上天去啊。在茅山这一亩三分地里,别说他一个许一山,就是县长彭毕,又能怎么样?” 屋里有人在玩牌斗地主,他们根本就不知道门口站着两个人。 “其实我觉得啊,姓许的和姓彭的都是能干事的人。你们没见到姓许的上来了,姓彭调来后,茅山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啊。现在茅山几个事在做,如果这样发展下去,茅山还是很有前途和希望的嘛。” “你懂个屁。”朱振骂骂咧咧道:“这碗饭本来就是你我在吃。两个人还吃不饱,多一双筷子出来,是你不吃,还是我不吃?” 屋里的人便一齐笑起来,纷纷指责他道:“就是,茅山县有黄书记坐镇,怎么还可能让别人来耍威风?你们没听说啊,县里现在是两派,黄书记是一派,领头的先锋是洪山镇的书记段焱华。姓彭的是一派,他的领头先锋就是朱哥的死对头,许一山。” 朱振不满道:“他姓许的算根毛,如果不是看在他老丈人的面上,老子早就弄死了他。你们不知道,姓许的老丈人跟着黄书记很多年了,是黄书记最信得过的人。我能打黄书记的脸吗?” “老朱你又在吹牛。听说,姓许的刚来招商局时,第一个就要开了你。如果不是你伯伯求情,你今天还不知道在哪里混呢。” “吹你的头。”朱振又开始骂人:“你们懂个毛线。我伯伯说,打狗还要看主人。有陈主任在背后掌舵,他姓许的能飞哪里去?” 许一山在门外听得心头火起,真要拿脚去踹门,被彭毕再次拦住了。 彭毕似乎对屋里的聊天很感兴趣,他示意许一山不要轻举妄动,他还想听他们聊些什么东西。 果然,话题很快转移到了另外一个话题上。 “朱哥,听说黄书记的小儿子黄大岭被边控了?他想出国的机会没有了?” 朱振嘘了一声道:“别乱传。黄大岭这人手眼通天,没有他办不到的事。你们知道他为何要急于出国去吗?” 屋里没动静,随即,朱振的声音幽幽响起来,“黄大岭这人胆子大,天下就没有他不敢做的事。你们知道无修水库的无修庙吗?庙里有两样东西,据说价值连城。” 有人问:“与他有关?” “何止是有关,就是直接关系。”朱振将声音压低了下去,“我听我伯伯说,这两样东西都被黄大岭拿走了。最关键是两样东西都到了境外。以后,这两样东西拍卖了,钱能养活他至少三代人。” 屋里发出一阵惊呼,有人感叹道:“这年头想发财,靠是还是胆子大。” “胆子大有屁用。”朱振教训道:“你胆子大,你去试试看。分分钟钟将你抓起来。人家黄大岭办的事滴水不漏。你们知道洪山镇镇长曹朝阳是怎么上来的吗?我提醒你们,曹朝阳过去就是无修水库的库区管理主任。” “朱哥,你与黄大岭的关系怎么样?” 朱振道:“没多大关系。我伯伯严格要求我们,不许与黄大岭过多接触。我伯伯说,他是个危险分子,一旦暴雷,死伤一片。” 许一山转头去看彭毕,恰好彭毕往他这边看过来。 两个人会意一笑,悄悄从门边退开。 他们没惊动屋里的人,转身回到车上。 车没动,许一山和彭毕都没让司机开车。 过了好一会,彭毕突然说道:“许一山,你有不有危机感?” 许一山摇摇头道:“没有。” 彭毕便笑,掏出电话来,直接将电话打到县公安局局长的手机上,让他安排人过来招商局这里,将屋里赌博的人全部抓了。 而且,他下了一道死命令,没有他的同意,任何人不得放了他们。 正文 第615章 有贼心没贼胆 茅山县城很快传开一个消息,纪委书记的亲侄子,县招商局干部朱振上班期间聚众赌博,被县公安局人赃俱获。 老百姓闻言,拍手称快,赞扬县公安局敢于出手。 许一山第二天没去白沙镇了,而是告别妻子陈晓琪后,悄无声息回了市里。 彭毕已经承诺过他,三天之内将工程款划拨到市路桥公司的账户上。但他透露出来一个信息,这笔钱不是援助款。燕京拨下来的援助款已经不知去向了。 这不是小事,一笔巨款消失不见,足以惊动整个县。 彭毕没有声张,而是悄悄安排了人去追查这笔钱的去向。 虹桥工程款没及时到位,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临时负责的段焱华一直不对工程进度验收。按照规定,工程必须经甲方验收合格后,甲方才能将进度款打来。 彭毕暗示许一山,段焱华故意拖着不验收,一定有其他目的。 许一山心里想,还能有什么目的?张志远不是已经说明白了,段焱华是没有拿到好处故意拖延的。 心里明白,嘴上却不好说。 特别现在的情况很微妙,他要在市委党校学习三个月。这三个月里,他几乎抽不出很多时间来处理这些事。他心里只求顺利,平安,万事大吉。 休息了两天的学员当晚全部归校,代理班主任李修晚上召集大家开了一个会,通报下阶段的学习内容主要是去各县区走访,并与中部省的少阳市党校开展一次联谊活动。 少阳市在衡岳市西边,在全省经济排名中一直居于末尾。 过去有一个说法,衡岳市的副职升迁,第一站必然是少阳市。因为经济条件越差的地区,领导干部越容易出成绩。 因此,少阳市在整个中部省都是处在一个尴尬的位置。历届领导,干出来一点成绩就被提拔走人。 据统计,在少阳市连续干满两届的一把手,至今仍是空白。 现在少阳市的书记,就是从衡岳市调去的原市长王少红。 党校校长与王少红是老同学,于是有了两市联谊的说法。 听说这一个星期都不要关在教室里学习,钟意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 学校组织去县区走访调查,各地都会尽一切能力搞好接待。这种吃吃喝喝,走马观花的日子,是最惬意不过的好时光。 许一山看了一下学习班的走访调查对象县名单,发现茅山县也在其列。只不过是最后一个地方。 三十多个学员,加上带队老师和其他人员,这一出去至少就上五十人规模。 接待这么多人的吃吃喝喝,不是一笔小开支。 许一山心想,茅山财政困难,能不能婉拒学习班过去? 这个念头才起来,就被钟意的话打消了。 按钟意的说法,各县对学习班去走访调查是求之不得。因为这是一个宣传政绩的绝佳机会。 过去党校也举办过类似的活动,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受到贵宾式的待遇。好吃好喝除外,走到时候,每个人还能收到不少的当地土特产。 尽管许一山认为茅山县现在还没有可值得的宣扬之处,但他不知道黄山书记和彭毕县长的想法。如果自己拒绝党校的活动安排,县里会不会对他有意见? 他决定先请示再说。 彭毕听了许一山的汇报之后,当即表态,欢迎党校学习班成员来茅山指导工作。 黄山书记的态度与彭毕高度一致,叮嘱许一山作为东道主,一定要做好服务工作。 按彭毕的话讲,谁知道学习班里的哪一位学员今后会成为茅山的领导? 下基层走访调查主要是针对基层,这样就将市里的单位排除在外了。 钟意是市委宣传部的干部。市委宣传部也没条件一次性接待这么多人。而且,学习班虽说是打着走访调查的旗号下去的,但明白的人都称为指导工作。 学习班哪有资格去市委宣传部指导工作? 钟意的消息很灵通,他不无嫉妒地问许一山,他回茅山的时候,是不是周琴家的车送的? 许一山大惑不解问:“你有千里眼还是顺风耳?” 钟意得意地笑,道:“对自己喜欢的女人,我的眼睛是一刻都不会离开。老黑接你走的时候,我亲眼看到的。” 许一山自然不相信他的鬼话。他记得钟意是上周五晚上就离开了党校的,他不可能看到。 但钟意既然提起来说了,他也不想否认,干脆回答说是。 钟意便叹口气道:“女人是不是也像男人一样,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想得到?” 许一山不想理会他,钟意到底年轻,又没结婚。每天像条雄狮子一样,四处寻找猎物。 如果换在两年以前,许一山也会像他一样,饥渴难耐。 但他现在有了陈晓琪,从此世上再美的花,在他眼里都不过是枯枝败叶。 正聊着,听到敲门响。 没等他们出声,门已经被推开。蔡艳手里拿了一袋小零食推门而入。 钟意赶紧招呼她坐,开着玩笑道:“蔡姐,你敲门都不等人邀请,直接就进了屋。万一我们衣冠不整,多尴尬?” 蔡艳白他一眼道:“小样,谁还没见过是怎么的?” 说毕,将零食往许一山床上一扔,一屁股坐了下去。 许一山正靠着床头在与钟意说话,蔡艳又进来得突然,以至于他鞋子都没穿,赤着一双脚在床上。 蔡艳却视而不见一样,招呼钟意吃东西。 女人大多数喜欢吃零食。因此女人别看吃饭的时候都象征性的吃一点东西,像吃鸟食,吃药一样。但女人吃零食可以一天到晚嘴巴不停。 零食这东西都是高脂肪,高蛋白的食品,于是出现女人在一定年龄之后,身体会像发酵一样泡起来。肥胖臃肿,俗称丰腴或富态。 钟意毫不掩饰道:“蔡姐,你应该创造机会让我去你们房间玩才对。你天天往我房间跑,有点本末倒置了啊。” 采样笑嘻嘻道:“钟意,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我出来不就是给你创造条件和机会?问题是你有不有胆子敢过去。” 钟意认真道:“谁说不我敢啊,我这就去。” 蔡艳怂恿他道:“快去快去,周琴一个人在房里,机会好着哈。” 钟意却不敢去了,陪着笑脸道:“蔡姐,你陪我一起去我就去。” 蔡艳哈哈大笑起来,讥讽他道:“有贼心没贼胆了吧?以后别说我没给你机会啊。” 两个人说笑了一会,蔡艳突然转过头来看许一山说道:“许一山,我听说你们县里准备大规模改种良种油茶林,是不是?” 许一山一愣,赶紧坐起了身子,反问她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正文 第616章 家家有本经难念 蔡艳突然问起良种油茶苗的事,确实让许一山很意外。 钟意在一边解释道:“许哥。你不知道吗?蔡姐家老公就是干这个的?” “干什么的?”许一山脱口而出问道。 钟意便告诉他,蔡艳老公原来就是省农林科学院的,几年前下海自己弄了一个苗圃,专门培育经济林幼苗。 钟意不忘提醒许一山,蔡艳老公原来与她分居两地,夫妻感觉长期分居下去不是个事,于是干脆辞了职,回来衡岳市这边自己创业了。 许一山闻言不禁肃然起敬,道:“自己当老板自由。” 蔡艳缓缓叹口气道:“自由是自由了,可日子就难过了。” 蔡艳说,自从老公辞职下海创业后,她家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 原来夫妻拿双工资,虽说聚少离多,但家庭经济条件却还不错。现在就她一个人拿工资,家里的积蓄被丈夫全部拿来投资了苗圃,几年过去了,积蓄花光,却不见成效。 蔡艳老公是个典型的只会做事,不会交际的人。他在省农林科学院专门负责培育良种。这些年下来,手头科技成果好几个专利,却变不成钱。 按蔡艳的说法,老公当不了官,做不成富豪,就只会做事。如今苗圃拖得一家人苦不堪言,不知何时是个头。 许一山试探着问:“种苗不好卖吗?” 蔡艳摇摇头道:“卖给谁要?他那个人,只会干活,那会做生意。” 许一山随口问道:“你们有多少油茶苗?” 蔡艳想了想说道:“具体我说不上来,不过我感觉好多,半个山坡。” 许一山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要油茶苗?” 蔡艳挑明了说道:“周琴告诉我的。她说你们茅山县正在大规模改造油茶林。这件事市里领导都知道了。” 许一山哦了一声,但他没说这件事是自己主持的。 他迟疑一会道:“要么我帮你问问,看他们需不需要。如果需要,就从你家买,好不好。” 蔡艳满脸感激,连忙道谢道:“许局,你要帮我们家卖了苗,你就是我家大恩人了。” 蔡艳一走,钟意便笑道:“蔡姐这人看起来大大咧咧,人又热情,其实一肚子苦水呢。” 在钟意的介绍下,许一山慢慢了解了蔡艳的真实情况。 蔡艳丈夫姓武,叫武三盛。是中部省著名的农林科技人员。 他与蔡艳是小学同学,后来一个上了林业大学,一个读了师范。 武三盛还在学生时代时,就培育出来了油茶的新品种。这些年改良过后,新品种的优势更是不得了。据说,同样是一株油茶树,武三盛的新品种榨出来的油要比老品种多出两成。 许一山一听蔡艳老公叫武三盛,心里便浮现出一个男人的模样。 精廋,皮肤有点黑。戴一副黑框眼镜,背有些佝偻。说话不流畅,语言表达能力似乎有些欠缺。 也就是说,在这之前,他接触过武三盛。 蔡艳与武三盛摆在一起,就真有白雪公主与小矮人的奇效了。 武三盛这些年不但掏空了家底子,还欠了外面不少债。这才让蔡艳急了起来,几次与丈夫吵,让他放弃苗圃,回归正常工作。 但是武三盛不为所动,即便苦得一塌糊涂,他也不愿放弃亲手培育出来的幼苗。 许一山也终于明白过来,蔡艳有事没事往他们房间跑,原来早有预谋了。 钟意好奇地问许一山:“许哥,你们茅山真在改种?” 许一山点了点头道:“没错。茅山的气候与土壤最适合油茶树的生长。我们县里计划,花三到五年时间,将茅山打造成为著名的茶油出品基地。” 钟意竖起一根大拇指赞道:“许哥,我看好你。不过,蔡姐丈夫的这件事,看看你能不能帮帮他。” 许一山没表态,洗过澡后,躺在床上看了一会电视,准备关灯睡觉。 明天就要下乡去,第一站安排在长宁县。 长宁县这几年的经济发展很快,即将超过明星区成为衡岳市经济榜榜首。 许一山心里知道,这都是彭毕的功劳。 彭毕在长宁县当了整整一届的常务副县长,对全县经济的布局和发展立下了汗马功劳。 钟意继续玩他的游戏。他似乎对游戏情有独钟。只要有空,就会掏出手机,在手机上杀个天昏地暗。 两人互不打扰,屋里保持沉默。 突然,许一山的手机叮咚响了一下,他打开一看,是陈晓琪发来的,一看信息,不觉心里一紧。 “我肚子痛。” 许一山赶紧回了一条,“老婆,要不要去医院?” 陈晓琪回了一条:“我一个人在家。” 许一山不发信息了,立即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里,陈晓琪似乎很痛苦,断断续续道:“许一山,我要死了。” 许一山急得汗都冒了出来。他现在即使立即出发,赶到茅山也得要一个多个小时。 陈晓琪一个人在家,她始终不愿意请个保姆照顾,说自己能照顾自己,这下,麻烦来了啊。 许一山急得从床上跳下地,鞋也不顾得穿,夺门而出。 陈晓琪在说了一句话后,便没了动静。 许一山没多想了,直接就拨通了杨柳的电话。 杨柳那边半天没接,许一山又要跳起来了。 电话一通,许一山还没听见杨柳的声音,话筒里传来一个人在说话,“谁啊?这么晚来电话。” 没错,是彭毕的声音。 随即,杨柳的声音传了过来。 “一山啊,这么晚了,你有事吗?” 许一山二话没说,让她立即赶去他家。陈晓琪在家里肚子痛,他担心出意外。 杨柳显然也惊慌了起来,她一边安慰许一山不要慌,一边出门。 杨柳家与许一山的家隔得不远,走路也就几分钟的时间。 许一山一颗心缓缓放了下来,但还是不安,急得团团转。 钟意不知出了什么事,跟着出门来,看到许一山在团团乱转,连忙问道:“许哥,出什么事了?” 许一山苦笑道:“我老婆刚才来电话,她在家肚子痛。” 钟意吓了一跳道:“哪你还不赶回去?” 许一山道:“就肚子痛,应该没多大事吧?” 钟意皱着眉道:“不是我说你啊,许哥,现在意外来得都很突然。嫂子一个人在家,又身怀有孕。这样的事可不能掉以轻心。我觉得你还是赶回去。” 许一山看了看天,为难道:“这时候也没车了啊。” “办法是想出来的。”钟意拿出电话,打给周琴说道:“周副书记,我宿舍许一山同志的家属出了点紧急状况,想借你的车用一用送他回去。” 周琴那边迟疑片刻,回复道:“十分钟后,你让他到校门口来。” 正文 第617章 挨了一耳光 许一山赶去党校门口时,已经看到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小车。 周琴要亲自送他回茅山,这让许一山开始犹豫不决。 他不是担心别的,而是想让领导亲自开车送自己回家,有些说不过去。 他试探地问:“老黑呢?” “走了。”周琴面无表情说道,她有些不耐烦,纤细的手指像弹钢琴一样,在方向盘上跳跃。“你上不上来?不上来就算了。” 许一山只好拉开后车门,坐了上去。 出了市区,两个人都没开口说话。一直到城市的灯光愈来愈远,慢慢消失不见了,许一山才感激地说道:“谢谢周副书记。” 周琴没作声,沉默地开她的车。 许一山见她不说话,也就没再说。 他微闭双眼,仰靠在座椅上,心头忐忑不安。 陈晓琪肚子痛本来不应大惊小怪,但她是孕妇啊。 孕妇的一条命,就是一根游丝。何况她是第一次做母亲,很多事从来没经历过。万一出了差错,几辈子后悔都没用。 手机响了起来,杨柳来了电话,告诉他陈晓琪已经送进了医院。 许一山焦急地问:“怎么样了?” 杨柳那边没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问他到什么地方了。 许一山看了看窗外,外面黑漆漆的一片,他一时也分辨不出来究竟到了哪里。 周琴突然说道:“还有四十公里。” 许一山便连忙告诉杨柳,还有四十公里。 杨柳狐疑地问:“你那边怎么是个女的在说话?” 许一山低声道:“司机是女的。” 杨柳哦了一声,叮嘱他不要太着急,路上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听到周琴问了一句,“你妻子严不严重?” 许一山道:“应该没事了。人已经送去医院了。” “听说她怀孕了?” 许一山轻轻嗯了一声,又轻轻叹了口气。 “不要担心。”周琴安慰他道:“现代医学很发达,这点小事不用着急。” 许一山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车里又沉默下来,只听到车轮压过路面的沙沙声。 周琴的车好,几乎没有任何颠簸。黑夜里,车灯就像一柄利剑,划破沉沉黑夜,直射远方。 半个小时后,远远的看到一片橘红色的天空。许一山知道,茅山县城快到了。 按照许一山的指挥,周琴将车停在了县人民医院门口。 许一山顾不上道谢,拉开车门便如狂风一样卷了出去。 此刻,他内心全部是担忧和惊慌。他在心里暗暗祈祷,别出事,别出事! 突然,窜过来一个人。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被人拉到了一边。 杨柳紧张地告诉他,现在不要露面。 许一山狐疑地问:“为什么?” 杨柳苦笑道:“你现在露面,肯定会挨一顿怒骂。陈主任现在正在气头上,先避一避再说。” 许一山不关心陈勇是什么态度,他只关心陈晓琪现在的状况。 “放心,人没事。”杨柳安慰他道:“晓琪也不是什么大事,孕妇嘛,身体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放心吧,母子平安。” 许一山悄悄舒了一口气,只要陈晓琪没事,其他的任何事他都不在乎。 杨柳早就等在这里,她担心许一山与陈勇发生冲突。 因为陈勇来到医院后,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到处找许一山。 在陈勇看来,女儿差点出事,罪恶全在许一山身上。 陈勇的脾气很怪,平常很少说话,性格属于阴柔一类的。但如果惹得他脾气起来了,那就如一只暴怒的豹子一样,即使面对比自己强十倍的对手,也会毫不犹豫扑上去撕咬。 在陈勇心里,女儿陈晓琪大过任何一个人。 陈晓琪才真正是他的掌上明珠。如果说,为了女儿需要牺牲他的生命,他会毫不犹豫去牺牲。 他对女儿的爱,近乎溺爱。以至于曾臻很多时候不无醋意地埋怨,“老陈对待我,没有对晓琪十分之一的好。” 当年茅山县一帮干部子弟可以欺侮任何一个人,唯独对陈晓琪避而远之。 其实起初不是这样的。那时候的陈晓琪与黄大岭兄弟都在一个学校上学。陈晓琪小时候就长得乖巧,漂亮。很惹人喜爱。 作为最调皮捣蛋的黄大岭,没有一个女孩子他不敢去欺侮。 有次,黄大岭捉了一条毛毛虫放在陈晓琪的衣领里。谁料这虫毒性极大,当即将陈晓琪全身都刺得红肿起来,且奇痒难忍。若是去洗,却又痛彻心肺。 陈晓琪哭得梨花带雨,她父亲陈勇得知之后,怒气冲冲赶去学校,将黄大岭从教室里拎到学校操场上,当着全校师生,噼里啪啦扇了黄大岭七八个耳光,将他的一张脸扇得红肿起来。 孩子被打,做父母的当然不愿意了。何况你陈勇一个大人,怎么能出手去打一个小孩子? 黄大岭的父母便找上门来理论,当时的黄山也还不是县领导,陈勇也没做到县委办主任一职。 黄山到底是男人,他本来不愿意来。但他老婆一哭二闹的,非要逼着他去找陈勇要个说法。 陈勇看着黄大岭被他爹牵着来上门,当即堵在自家门口,恶狠狠地盯着黄大岭吼道:“大岭,你记住,以后敢再欺辱晓琪,我会掐死你。” 黄大岭吓得拔腿就跑,任黄山在身后怎么叫唤也喊不住。 从此以后,黄大岭看到陈勇的背都怕。形势从此开始逆转,陈晓琪成了这帮干部子弟的代表性人物,即便是黄大岭,在陈晓琪面前也只有俯首帖耳的份。 杨柳不让许一山现在出现,就是担心陈勇愤怒之余,不计后果骂人打人。 可是许一山不想躲避啊。丑媳妇总归要见公婆,何况,这也不是自己的错。 他不顾杨柳的劝说,蹬蹬蹬直扑急救室。 陈勇和曾臻站在急救室门口在低声说话,他焦灼不安地四处张望,眼光突然就看到了匆匆过来的许一山。 没等许一山开口叫人,陈勇的巴掌已经落在了许一山的脸上。 这一耳光打得很实在,结结实实,只听到“啪”的一声,许一山半边脸已经红了起来。 这一耳光也将所有人都打愣住了,就连紧跟过来的杨柳也惊得站在原地不知动弹了。 曾臻赶紧打圆场,埋怨丈夫道:“老陈,你疯了呀?” 陈勇瞪了许一山一眼,一字一顿道:“晓琪如果有一差二错,你就等死吧。” 许一山甚至都没去摸一下自己被打的脸,他陪着笑脸叫了一声,“爸妈。晓琪怎么样了?” 曾臻叹口气道:“一山,你别怪你爸啊,他是气晕了,疯了啊。” 许一山低声道:“我不会怪爸啊。” 陈勇哼了一声道:“老曾,我们走。这里就交给他了,出了差错,我拿他是问。” 许一山连忙道:“爸妈,你们回去休息,这里有我。” 杨柳等陈勇夫妇一走,赶紧催许一山回去,说医院有她就行,许一山不能耽搁党校的学习。 许一山缓缓说道:“杨柳,你回去吧。我留这里。” “你不回党校啊?” “不回了。没有什么比照顾老婆还重要的事。如果可以,我决定退学。” 正文 第618章 请假误事 许一山决定找学校请假。 代理班主任李修接到许一山的请假电话,反复提醒了许一山几次。他只是个代理班主任,他要请假,正确的方式是找富书记请假。 许一山没再多说,挂了电话。他在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至少在陈晓琪没出院之前,他不会再去党校。 他有此决定,并非是陈勇的一个耳光打醒了他。也没因为当着那么多的人挨了陈勇一耳光而觉得羞愧。 在他看来,陈勇是长辈。长辈教训子孙辈,常常采用一些过激的举动,无可厚非。 他之所以打定主意留下来陪着陈晓琪,是在心灵深处感觉到了自己对陈晓琪的忽略。尽管在别人眼里,他们是金童玉女般的一对,但陈晓琪忽冷忽热的态度,让他一直不敢全身心的将感情投入进去。 陈晓琪于他,至今都如谜一样的存在。 他能在新婚期间将美妻独自留在县城,而自己却独居洪山镇,这里面就包含有太多的迟疑与忐忑。 他不知道陈晓琪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又提出来离婚,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陈晓琪有何想法,他都会毫不犹豫让她遂了心愿。 因为这个念头,他才猛然发现,自己原来爱陈晓琪,已经深入了骨髓。 他不能失去她,至少在她没有拒绝他的时候,他必须每分每秒都将她视作生命一般的珍贵。 前途、名望、地位和金钱,永远都比不得爱人。只有爱人,才是一生中最不能留下的遗憾。 杨柳得知他请假不去党校学习,忧心忡忡道:“这一届学员不比以往。市委领导亲自担任班主任的学习班,背后的意义不言而喻。你这样不去,领导知道后,会不会留下不好的印象?” 许一山爽朗道:“不管他!” 许一山留下来照顾陈晓琪,陈勇知道后,再没说什么,但也不再去看望女儿了。 曾臻一天跑医院几趟,女儿是她的心头肉,她放心不下。 对于许一山请假在家照顾陈晓琪,曾臻的态度很明朗,她让许一山放心去党校学习,家里有她照顾就行。 但许一山置若罔闻,无论曾臻怎么劝,他都保持着不松口的态度。 陈晓琪的病,其实说起来不算病。怀孕的女人,身体出现一些异样,司空见惯。 她因为肚子痛,结果到医院检查一番后,发现各种身体体征都正常。原本她在检查过后就想回家,但陈勇坚决不肯,非要女儿留在医院住院观察几天。 曾臻一走,陈晓琪便招手叫了许一山过去。 许一山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将脸凑到她嘴边,等着她说话。 没防着陈晓琪突然一把搂住他的头,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放声大笑起来。 许一山被她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陈晓琪像这样主动给他亲热的记忆,许一山就是翻遍所有记忆都无法找到。 从相识到突然登记,许一山似乎一直都处于被动地位。 只是那晚两人情不自禁步入爱河之后,陈晓琪在以后的日子里仿佛都还在抗拒他火热的情感。 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医院在陈晓琪入院后,安排了单间给她。这种待遇按说陈晓琪的级别是不可以享受的,但有陈勇在,这一切就不算怪事。 “许一山,你老实交代,为什么不去党校学习了?你难道不知道那是你的前途吗?” 许一山笑了笑,认真道:“相比于你,前途算根毛。你才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许一山说这话并非有口无心,而确实是真情流露。 陈晓琪显然感觉到了,她又招招手让许一山过来坐在床边,她将自己身体偎依进去他的怀抱,伸出一只手来,抚摸着许一山棱角分明的脸,半天没出声。 两人相拥而坐,这个镜头,是许一山与她登记结婚之后,唯一的一次。他感觉无边的温柔慢慢在将自己包围,顿时,满心的柔情化作漫天的烟花,璀璨而惊艳。 下午,钟意的电话打了进来。 许一山拿着电话出门去接。 钟意关心地问:“许哥,嫂子情况怎么样?” 许一山道:“没事,好得很。” “既然没事,你怎么还不回来?”钟意不解道:“学习很重要啊。你今天缺课,大家都在议论你了。” “议论我什么?”许一山漫不经心地问。 “许哥,这次学习班意义非常重大。说白一点,就是富书记在衡岳市最后的一次人事布局。失去这次机会,以后可能就没这机会了。” 许一山哦了一声,笑了笑道:“没事,没机会就没机会。” 钟意惋惜道:“许哥,你难道分不清孰轻孰重吗?依我看,你先回来学习。反正嫂子没多大的事,家里有人照顾就行了。” 许一山道:“不行。小钟你们好好学习,我你就不要操心了。” 钟意哼了一声道:“那是我操心,是周副书记在操心。” 许一山一听他提到周琴的名字,便敷衍着说道:“家人健康比什么都重要。小钟,我挂了啊。” 晚上,他伺候着陈晓琪吃了晚饭。正准备去给陈晓琪打洗脚水洗脚,听到门一响,老董笑嘻嘻帝走了进来。 “老许,你不够兄弟啊。”老董大声喊道:“弟妹凤体有恙,你敢瞒着我?” 老董老婆是县人民医院的护士,陈晓琪住院,她自然知道。 是她通知了老董,说陈晓琪在住院,他才匆匆从云雾山工地赶回来,一进门就责怪许一山。 许一山赶紧解释:“老董,又不是大事,通知你干嘛?你好好守着工地,争取早日让云雾山公路通车就是了。” 老董白他一眼道:“看看,比县领导还上心。老许,要是让你当了县领导,你怕是连家都不顾了。” “胡说。”许一山笑骂道:“老董,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我们夫妻关系。再胡说,赶你走了。” 老董笑嘻嘻道:“好,我不说了。我是来看望弟妹的,是客人。你可不能赶我走。” 陈晓琪被老董这一阵忽悠,羞红了脸,不敢接话头说话。 老董便使了个眼色,示意许一山出门说话。 陈晓琪看出来了老董的意图,挥挥手道:“你们出去说吧,在这里吵得我烦。” 出了门,老董一把拉住许一山的手,将他带到楼梯间里,小声问:“听说,你不去党校学习了?” 许一山惊异地看着他道:“我只是请假啊。” “请个屁。”老董沉着脸说道:“老许,你知道吗?你请假被视为放弃学习权力。县里要安排其他人顶替你了。” “谁顶替我?”许一山嘴上问,心里却在想,自己请假才一两天时间不到,党校和县里就决定换人,这不太儿戏了吗? “明天你就知道了。”老董叹口气道:“多可惜的一次好机会啊。” 正文 第619章 因祸得福 正如老董所言,茅山县在许一山请假的第三天,将视市委党校参加学习的人员名单换成了段焱华。 据内部消息,强烈要求换人的不是别人,是许一山的老丈人陈勇。 许一山在得知消息后,气得恨不得骂娘。 可这是组织决定,又是自己老丈人强烈要求的。这一棵黄连,他不吃也得咽下。 县委组织部在第四天才找许一山谈话。他们安慰许一山,这次机会没有了,下次县里一定会考虑给他机会。 许一山想笑,这些人说谎话面不红心不跳,谁不知道这是富嘉义书记在衡岳市的最后人事布局啊!富嘉义一走,还会有这么好的机会? 说实话,他被换下来,并没觉得遗憾。 这几天与陈晓琪天天厮混在一起,两人的感情迅速升温。 陈晓琪在他面前表露出小女人的姿态,让他心里恍如喝了蜜一样的舒爽。 当然,他不会知道,后来发生的事,让他有因祸得福之感。 在陈晓琪身体全面恢复之后,他们回了家。 当晚,陈勇第二次登了女儿的家门。 他将许一山叫到书房里,开门见山问他:“我把你从党校换下来,你恨没恨我?” 许一山摇摇头道:“爸,说真心话,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陈勇满意颔首,道:“你小子,属于傻人有傻福。现在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换你回来,是挽救你。” 许一山一时没想通老丈人的话,明明是他阻断了自己的晋升提拔之路,怎么还成了挽救自己了?难道自己就不能往上走一步? 他的疑惑,在第三天便被解开了。 有消息传出,市委富嘉义书记在去省城开会时,在高铁站被纪委的人带走了。 当时,富嘉义还有过激烈的反抗。这一幕被一个路人拿手机录了下来,在朋友圈传播几个小时后,销声匿迹了。 富嘉义被抓,很快便有了连锁反应。 其中,党校学习班的学员,全部被隔离审查。 许一山在证实消息来源之后,不禁冒出了一身冷汗。 他心里暗暗感激老丈人陈勇,同时又有了疑惑,他是怎么预料到富嘉义会出事的? 老董兴致勃勃跑来他家,提了一瓶好酒,顺便带了几样卤菜。 许一山看他带酒来,连忙赶他走。道:“老董,你不知道我家有重点保护对象啊?烟酒之类的禁忌品,一律不得进入我的家门。” 老董连忙道歉,却迟疑着不愿意走。 陈晓琪便笑骂道:“老董你个酒鬼,你如果带坏我家的人,我绝不放过你。” 老董陪着笑脸道:“不敢不敢,弟妹你的话,对我和老许而言,就是圣旨。别说老许这个木头桩子带不坏,就算我想带坏他,首先得我坏啊。” 老董的话,侧面证实了他就是一个严重的妻管严。 老董出身官宦人家,而他妻子只是平民百姓子弟。他们两个能走到一起,而且能让老董如此惧内,这就是生活当中常见的一物降一物的道理。 老董惧内在茅山县是出了名的,传说老董与老婆在街上逛街的时候,两个人发生了口角。以老董老婆小仙的原则,能动手就不需要动口。当场两人在街上大打出手。 不过,老董始终是处于被动防御状态。被老婆压在地上揍了一顿之后,只能乖乖起来帮老婆提包,跟着她屁股后继续逛街。 老董因为这件事被全县城的人笑称“董不倒”,寓意他是老婆永远打不倒的男人。 “你们两个想喝酒,给我滚外面去喝。”陈晓琪将他们两个赶出门,叮嘱许一山道:“十二点前没回来,你就不要回来了。” 老董高兴不已,拉了许一山就跑。 既然家里没地方喝,不如找个酒吧喝。 茅山县到底是县城,娱乐设施永远也赶不上市区。 老董挖空了脑袋,最后还是得去KTV开个房喝。 通常,KTV是不允许客人自己带酒的。但老董是谁?老董自己带酒,没有一个KTV敢拒绝。 他们去的是第一次与黄大岭打架的KTV。 老董在一饮而尽一杯酒后,感叹道:“我这次是真看走了眼。老许,你得给我透露一下,你是怎么知道富嘉义会出事的?” 许一山一头雾水道:“谁说我知道?” “你不知道?”老董似笑非笑,“你不知道你会不去党校学习?” 许一山只好直言相告,“不是我不想去,是他们不要我啊。” 老董将头凑过来道:“没那么简单吧?外面现在都在传,说你许一山有燕京的线。” 许一山笑道:“你信吗?” 老董使劲点头,“我信。因为你小子常常不按常规出牌。你在洪山镇闹出的炸桥一事,你知道县里是怎么要办你的吗?” 许一山确实不知道县里的意思,便好奇地问:“县里当时要怎么处理我?” “你呀。”老董叹道:“你就是属于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典型。全县都知道虹桥是段焱华最得意的政绩。你倒好,去了没三天,一包炸药就让人家的政绩上了西天。你说,换了谁,不恨你。” 许一山苦笑道:“我当时不是急着要救洪山镇吗?那时情况紧急,我没想那么多啊。” 老董问:“如果换到现在,你还敢吗?” 许一山想了想道:“如果还是那种情形,我还会这样做。” 老董竖起大拇指赞道:“人才,你是真正的人才。老许,你是真傻呢?还是本身就是个糊涂虫?你不知道段焱华在茅山是说一不二的人啊?这么说吧,茅山黄山书记第一,他段焱华排名第二。除此以外,没人敢称第三。” 老董透露,当时许一山炸了桥后,当即在县里掀起轩然大波。 就在所有人都等着看许一山的下场时,段焱华却提出来给许一山一次机会。 他给的机会就是让许一山把桥恢复好。 因为段焱华太清楚了,许一山说没办法将虹桥恢复如初的。 那样,再让许一山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 段焱华千算万算,还是没算到许一山居然真的赶去燕京要钱。 一个乡镇的小干部,去了燕京连门都不会让进的,他能搞到钱? 事情的走向是许一山确实搞到了钱。这时候段焱华再次跳出来,拒绝燕京的援助。理由是不能让茅山县委县政府丢了脸。 “老许,从你炸桥那天起,你与姓段的就成了死对头,你明白吗?” 许一山还真没明白,他笑道:“对头就对头,我又不怕他。” “当然不用怕了。”老董笑嘻嘻道:“姓段的万万没想到,本来以为捡了一个大便宜。现在好了,回不来了!” 他放声大笑。 正文 第620章 三光书记 老董似乎特别兴奋,在喝了一瓶白酒后,尤嫌不足,又要了一打啤酒。 许一山对酒天生免疫,无论什么酒,于他而言,只不过是一杯白开水而已。 老董在喝完一打啤酒后,终于不胜酒力,摇摇晃晃站起身道:“老许,回家。” 许一山看了一眼时间,心里不由咯噔一跳。 陈晓琪让他十二点前回家,现在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 他提醒老董道:“凌晨了,你回家不会挨骂吧?” 老董奇怪地看着他,蓦地明白过来,哈哈大笑道:“我肯定没事。因为我家的不在家。老许,你完了,回不去了。” 许一山问:“你老婆去哪了?” “外地培训去了。”老董咬着牙狠狠说道:“这还得感谢你啊。老子在水利局的时候,鬼看见我都绕路走。无论是我,还是老子老婆,哪次外地培训会轮到我?现在跟着你混了一个副局长,好事跟着也来了。” 老董说,他家老婆这次去省大医院去培训两个月,回来就可升为护士长。 许一山道:“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啊?都是你们夫妻努力工作的结果。” “废话少说。这里明白就行。”老董指了指心窝道:“我心里明镜一样。” 茅山县城的凌晨,整个城市都在深度睡眠中。 街灯显得昏黄而孤独,街上几乎看不到一个人。 偶尔一辆车驶过,尾灯就如小孩调皮的眼睛在眨巴着。 走了一段路,两个人就要分开了。 许一山担心老董醉得厉害,提出送他回家。 老董坚决拒绝,不屑地笑道:“老许,看不起人不是?就是再喝三斤,我也不会倒。” 看着老董歪歪斜斜地走远,许一山才转过身往家走。 已经错过了回家时间,许一山心里还是忐忑不安。 他悄悄掏出钥匙打开门,正想蹑手蹑脚去书房凑合一晚。突然客厅的灯亮了。 陈晓琪居然没睡,一个人孤独地坐在黑暗中等待他回家。 许一山心里一动,赶紧过去,搂住她的肩膀,挨着她想坐下。 没料到陈晓琪一把将他推开,指着墙上挂着的钟问他:“几点了?” 许一山根本就不愿意去看时间,他心里清楚现在是几点几分了。但是面对陈晓琪的责问,男人潜藏的本能便发挥了出来。 “都是老董,他拖着不让我走。” 陈晓琪冷笑道:“他拖着你不让走,你就不走了?他让你回家打老婆,骂老婆,你听不听?” 许一山讪讪道:“肯定不听。他老董敢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我首先与他绝交。” 陈晓琪哼了一声,扭过头去看着许一山,似笑非笑道:“许一山,我要不要学别的女人,也罚你跪跪搓衣板?” 许一山心里暗暗一惊,赶紧陪着笑脸说道:“老婆,让丈夫跪搓衣板的都是悍妇。但凡有知识有文化有素质的妻子,都不可能让丈夫干出这般没颜面的事出来。” “我今天就没文化,没知识,没素质了。”陈晓琪指着洗手间道:“去,自己拿来。要怎么做,你自己清楚。” 许一山这下为难了,看陈晓琪的样子,她显然是认真的。 但让许一山在她面前跪搓衣板,这已经超过了他的底线。 许一山当然清楚现实生活中确有许多男人甘心情愿将五尺之躯跪在女人面前。这在许一山看来,男人做到这个地步,枉为了男人的称号。 比如他爹许赤脚曾经就说过,男人在家里就是天。男人下跪,等于天塌。 一个愿意在女人面前屈膝下跪的男人,实在是不配成为他的朋友。 可是现在陈晓琪却命令他跪! 见许一山半天不动,陈晓琪恼怒地问:“你去不去?” 许一山转身走了几步,马上又折回来身子,轻声道:“老婆,你快去休息,太晚了。” “你今天不跪,我就不去睡。”陈晓琪白了他一眼道:“许一山,我要让你知道,家有家规。” 许一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他纠正陈晓琪道:“要说家规,也该是我的家规。怎么成了你的家规了?陈晓琪,你是嫁到我许家,不是我许一山入赘你陈家啊。” 说罢,感觉意思没表达清楚,干脆挑明了说道:“我们许家家规里,没有妻子让丈夫跪搓衣板这一条。” 陈晓琪终于没忍住,脸上露出来一丝笑容。 她叹口气道:“许一山,真没看出来,你这个人挺有主见的啊。” 眼见着陈晓琪似乎消了气,许一山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其实,只要陈晓琪再坚持一会,首先奔溃的是他。 陈晓琪等他回家,并非是怪他回来晚了。而是她有非常重要的事要与他商量。 衡岳市市委书记富嘉义出事,将会是一场大地震。 富嘉义深耕衡岳多年,资历不比茅山县的黄山浅。且他一直在市委工作,级别比黄山大了不少,掌握的核心内容更多。 过去,衡岳市市民背地里叫富嘉义为“三光书记”。 富嘉义初来衡岳履职时,正值衡岳大规模的企业改制。 本来以衡岳地区的工业基础与实力,在整个全国都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换句话说,只要引导得当,衡岳的工业发展会上一个新台阶。 而且改制的这些企业都分别找到了合作对象,只需要市里点头,工业企业就将继续发展延续下去。 但是,富嘉义上台后,第一个动作就是将全市范围内的企业全部彻底改制。说得直白一点,就是卖光企业,美且其名曰:减负。 于是,广大的下岗工人便送了他第一个雅号——富一光。 其时,富嘉义还不书记,他只是一个负责企业改制的市领导而已。 富嘉义第二个雅号来自于他对女人的偏爱。 当年,衡岳市电视台有个叫陈丽华的女播音员,长得那是珠圆玉润,风采迷人。 陈丽华作为电视台新闻主播,每晚必定要在电视上露面。 富嘉义起初并不知道她,而是在偶尔一次看电视时见到陈丽华的新闻播报,当即意乱情迷,吩咐身边的人将陈丽华请来他的办公室。 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用脚底板都能想得到。 富嘉义后来发展到只要看见心仪的美女,他都会想方设法接近人家。 下面的人摸准了他的脉搏,于是往往投其所好。 于是,在衡岳市曾经出现过向富嘉义贡献老婆的毫无廉耻的事出来。 在群众心目中,富嘉义是一个将漂亮美女玩光的人。于是,第二个雅号富二光顺利出炉。 富嘉义的第三光,就只有体制内的人知道了。衡岳市大小干部,明码标价,富嘉义能将位子卖光。 但是,富嘉义有一个与常人的不同之处,他不贪钱! 正文 第621章 妻子的教诲 在衡岳市的干部当中流传着这样的一句名言:贪财牢底坐穿,贪权走远投无路。贪色才是英雄本色。 这句话的出处,就来源于富嘉义与一个手底下人的谈话。 富嘉义说,有些人一心盯着财,殊不知财为身外之物。而且贪财的目的,最后无非也就是为了博得美人一笑。不如省了这个步骤,单刀直入,直达目标。 事实上,富嘉义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最具传奇的一个故事,是富嘉义有次参加市委的接待。在接待会上他看到一个一笑倾城,再笑倾国的女子,心里便暗生情意。 当晚,他让人请了姑娘来他房间,开门见山问:“我要睡你,你开个价。” 姑娘也是聪明,知道拒绝未必能讨得了喜。便反问富嘉义,“领导能出多少?” 富嘉义哈哈大笑,道:“你要多少,我就能给你多少。” 姑娘一咬牙道:“我不要钱。但我要官。” 富嘉义满口答应,事后才知道姑娘一没学历,二没资历。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服务员。 但这些难不到他,一个月时间不到,姑娘便摇身一变,成了市公安局出入境的一名干警。一年时间不到,坐到了副处长的位子。 当然,前面说到的陈丽华,在与富嘉义熟悉之后不到一年,就成了衡岳电视台副台长。 诸如此类的关于他的风流韵事,多得数不过来。一度让不少人感叹,要想升得快,家里得有美人。 这又是另一个故事,说的是富嘉义有次回办公室时,在走廊里看到一个国色天香的绝美妇人。 一问,得知是市委秘书处一名秘书的妻子。 富嘉义便找了个机会,将秘书叫到办公室,指责他写的材料完全不符合需要。这种能力与水平,怎么配在市委工作? 秘书吓傻了,惶恐不安,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得罪了他。 富嘉义在教育他一顿之后,淡淡说了一句:“你的文章要有你妻子那样好看,我就升你为科长。” 当秘书的人谁不善于察言观色啊!富嘉义这么一提醒,顿时让他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第二天,秘书便以身体不适,需要及时送材料为名,让自己老婆打扮得漂漂亮亮,去见了富嘉义。 事后,该秘书果然得到提拔。如今是市委秘书处一处处长了。 秘书仿佛开了一个头一样,以后,以各种理由让自己老婆接近富嘉义的故事,层出不穷。 陈晓琪说到这里的时候,脸色已经变得通红。 她不安地看了许一山一眼道:“你们男人,没廉耻的多。” 许一山心里一动,试探着问:“老婆,他原来认识你吗?” “认识啊。”陈晓琪脱口而出,脸色愈发变得赤红。 她马上解释道:“我与他只见过一面。” “是吗?”许一山沮丧地回了一句。以他从陈晓琪述说的故事里感知到,富嘉义见过陈晓琪一面,会放过她? 陈晓琪从许一山的语气里感觉到了异样,她瞪着眼问他:“你不相信?” “相信,我怎么能不相信。”许一山言不由衷说道:“老婆的话,必须相信。” 陈晓琪哼了一声道:“我就知道你心里不相信我。许一山,你要再在心里生出龌龊的想法,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许一山的内心其实是很犹豫的,过去外面传言陈晓琪与魏浩不清不楚,就连老董都暗示过他无数次。可是,他是亲自检验过陈晓琪身体的人。 以他对身体的了解,以及小时候跟着爹许赤脚对人体结构的认知,他没理由说陈晓琪在他之前,已经失去了一个做姑娘的资格。 他努力回想那一次,无论怎么想,他都感觉陈晓琪不是装出来的。 陈晓琪告诉他,在衡岳地区唯一敢与富嘉义叫板的人就是茅山县的黄山书记。 富嘉义在茅山视察时,黄山坚决拒绝了他的暗示。从而让陈晓琪完璧无瑕。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 不过,从此以后,黄山书记去市里开会,都会被富嘉义奚落与讥讽。最让黄山不可忍受的是,茅山县参加的任何一次市一级会议,名单与座次永远都处于垫底的层面。 许一山开玩笑道:“黄书记保护你,是想让你做他的儿媳妇吧?” 陈晓琪居然没生气,反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她这一点头,许一山心情反而不好了。 “许一山,别东想西想的,我现在与你说正事。” “说,我听着啊。” “从现在起,你要与一些人划清界线。包括我爸。” 许一山狐疑地问:“为什么?究竟出了什么事?” 陈晓琪叹口气道:“许一山,你进入这个圈子就是个错误。就你这点敏感度和智商,以后你怎么混得下去啊?你会被人玩死。” 许一山不屑地笑了笑道:“我一颗心在中间,人鬼神都不怕。” 陈晓琪哭笑不得道:“你听我的。富嘉义书记这件事出现以后,整个衡岳地区都将被影响到。我有消息证明,省里已经安排了工作小组下来了,开始了全面调查。” “调查吧,随便。”许一山说道,心里想起张志远当时请了富嘉义出面,要求拿下虹桥工程的事。如果不是他顶住了,现在他也会说不清了。 “这段时间肯定有人来找你联名。你就记住一件事,谁来,都不给面子。” “又搞这一套。”许一山不满道:“组织又不是吃干饭的,有不有事一调查不就出来了。还需要搞联名申辩这套吗?这些人是在添乱。” “而且,这段时间你把工作都放缓一点,等风声过后再说。” 许一山不解道:“不合适吧?有些工作是不能缓的。” “不能缓也得缓。”陈晓琪气得怒视着他道:“许一山,别以为你本事好大。在这节骨眼上,学会保护自己,才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你如果想我和孩子以后的日子过得好一些,你就必须按我说的去做。” 许一山没有再去争辩了,心里却在想,绝不能因为一个富嘉义,而将他的整个计划破坏掉。 他自思,与富嘉义并没多少关系。与县里黄书记,也没太多关联。 唯一让他有一点说不过去的是,他是富嘉义在衡岳市最后一次人事布局中的一颗棋子。 可是这颗棋子已经被段焱华抢了去,他想做一颗棋子都没机会了啊。 正文 第623章 案情诡异 许一山不会想到,当年他入京找钱,胡进气愤之余一个电话,将中部省从上到下都惊动了。 省委第一个反应就是责成衡岳市了解这个叫许一山的人。衡岳市二话不说,一个电话就追到了茅山县。 在得知许一山只是一个毫无背景的乡镇干部时,市里当时哭笑不得说了一句话,“谁给了这个狗日的那么大的勇气。” 衡岳市把实际情况向省里作了汇报,省里当时也没多说什么,只给了一句话,“注意用人,讲究纪律。” 后来这件事就不了了之,许一山被茅山纪委留置调查时,如果没有市里打招呼,他那次就没那么容易脱身。 省委工作组的中年男人将许一山打量了好几番,才缓缓说道:“许一山同志,你不要紧张。我们找你来,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 许一山使劲点头道:“好,我只要知道的,都会向组织说清楚。” “听说你成为茅山县委办主任陈勇的女婿后,才进入洪山镇领导班子的?” 许一山回答道:“是。” “在这件事上,是不是因为你是陈主任女婿,才利用关系上台来的?” 许一山迟疑着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还真解释不清,如果说是,岂不是牵涉到了陈勇身上。如果否认,那么他当时的洪山镇副镇长位子又是从何而来? “我们怀疑你利用裙带关系上位。”中年男人面无表情说道:“在组织面前,希望你态度坦诚。这样对你,对任何人都有一个好的交代。” 许一山被这句话说得有些坐不住了。在他内心深处,他当然清楚自己进入仕途与陈勇的关系是分不开的。但是,他在进入仕途之后才感觉,原来自己也能做好一个领导干部。 “我不认为是这样。”许一山抬起头答道:“我是通过正式公务员招考进入体制内的,在进入体制那一刻起,我的命运就与我的人生奋斗目标紧密联系在一起了。” 中年男人饶有兴趣地问:“说说,你的人生奋斗目标是什么?” 许一山张口答道:“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为群众办实事。” 中年男人淡淡笑了笑,“你这不是目标,是作为一名领导干部所必须具备的素质。” 许一山红了脸,他一时不知要怎么说话了。 说实话,如果非要让许一山说出一个人生目标来,他还真说不出口。 在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只要是为老百姓谋利益的事,他义无反顾会去做。如果有损害老百姓利益的事发生,他会第一个站出来勇于反抗。 他只知道,官越大,为老百姓办事越方便。因此,他内心还是希望自己能在更高的位子上为群众办事。 见许一山半天不出声,中年男人淡淡问了一句:“你这次参加衡岳市委党校举办的学习班,是你自己要求的,还是上面领导指定的?或者,在参加学习班之前,有没有人专门找你谈过话?” 许一山想了想道:“没有。” 中年男人哦了一声,又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便让许一山离开。 许一山心里一松,刚才的紧张感荡然无存。 临走前,中年男人叫住他,递给他一张名片,含笑道:“一山同志,回去后再想起什么了,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汇报。” 许一山没看当着他的面去看名片。而是从宾馆出来后,才将名片摸出来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禁吃惊不小,原来中年男人居然是省委纪委副书记冯康同志。 冯康同志在纪委系统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之人。每年经过他的手送进监狱的领导干部不下三位数。 传说,中部省的干部听到他的名字都会腿发抖。 在接受省委工作组调查之后,许一山得到不少消息。 富嘉义案件越来越复杂。据说他在里面一句话都不肯说。事情已经过去一个月了,案情调查还在原地踏步。 从现有的材料反应,富嘉义除了对美色有特别癖好之外,在经济上并没查出什么问题来。 在一个消息是学习班的一些学员,已经享受到了与富嘉义一样的待遇,从配合调查发展成为调查对象。 其中,周琴就是最具代表性的一个。 周琴是这届学员当中级别最高的一个,传说在学习结束后,她将拟出任衡岳市副市长一职。 周琴在配合调查的当天,就被宣布接受调查。 许一山听到这个消息后,心里突然有些难受。 很快,传说得到了验证。 钟意突然给许一山打电话,告诉他周副书记在留置期间意欲自杀,幸亏被及时发现,才没酿出大祸。 钟意抱屈道:“我知道周琴,她绝对不会与富嘉义书记搅合在一起。她家又不缺钱,她又只是团市委的一名副书记。既进入不了权力圈子,也影响不了任何单位和个人。” “我怀疑,这是有人在陷害她。” 钟意最后一句下了定论,问许一山道:“许哥,你当时是怎么得知会出事不来参加学习班的?” 许一山知道一两句话解释不清,难道他能告诉他,自己是因为爱老婆才没去学习班,将机会拱手送给了别人的? “这几天我都在想,这就是一个阴谋。”钟意道:“据可靠消息,富嘉义书记出事,与某人在背后告状有关。” 许一山随口问道:“谁告富书记的状?” 钟意叹道:“多了去了。这也怪富书记自己没把握好。本来他在年初就可以去省里工作。是他自己强烈要求留下来主政衡岳市。这不,麻烦来了吧。” 钟意也知道许一山被调查过了,但许一山的待遇与他们明显不一样。 许一山在调查过后,组织没给出任何结论,他不但有人身自由,而且被要求继续工作。 钟意他们就不一样了。三十五个学员,除了段焱华,其他学员都被限制了一定的自由度。 比如钟意,组织上就要求他在调查结束之前,不得离开衡岳市。 钟意给许一山来电,暗示他去替周琴解释。 许一山哪能听不出他的意思,可是他现在能去解释吗?他能解释什么问题?他与周琴仅仅只是认识,两人并无深交。 一想到周琴为此生出自杀的念头,并付诸于实际,他的心莫名其妙地有些痛起来。 可是他现在出面替周琴解释,谁会相信他?谁会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猛地,他想起口袋里冯康书记的名片。 电话接通后,他自报家门道:“冯书记,我是许一山,我有情况想向您反应。主要是关于我们县的一些问题。” 冯康爽快答应,双方约好第二天见面。 挂了电话,许一山抬头看见窗户边有道人影一闪而过。显然,这人在偷听他打电话。 可是等他出门来看,却没看到一个人影。 许一山不会想到,自己的这一举动差点就让自己丢了一条命。 正文 第625章 角逐 谢先进到医院来找许一山核实情况。他从监管大队调去交警大队后,从大队长变成了副大队长。 原县长谢飞在位时,没人会动他。谢飞一走,他跟着换了地方。 一见面,谢先进就让其他人出去。他要与许一山单独聊聊。 两个人是熟人,彼此不陌生,因此也就少了局促之感。 谢先进开口便道:“兄弟,你命大。” 许一山嘿嘿地笑,自嘲道:“可能是阎王觉得我还不够格去报到,所以让我回来了。” 谢先进笑了笑道:“你想不想看看肇事者的交代材料?” 许一山摇摇头道:“不看。这是你们办案单位的机密,怎么可以私下给我看?老谢,你别忽悠我。再说,有什么好看的,不就一交通肇事吗?” 谢先进想了想道:“可能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当然,你不看,我也不勉强你。但是,这件事可能会牵涉到很多人。你要不要深究?” 许一山没做声,他一下体会不到谢先进话里的含义。 见许一山不开口,谢先进干脆挑明了说道:“据我们调查,这不是一桩普通的车祸,而是有预谋的刑事犯罪。有人要你的命。” 话说到这个地步,谢先进显然不是在吓他。 “肇事者已经交代了,他收了别人五万块钱,要制造一个车祸现场,将你从这个世界消失。” 许一山迟疑一下开口道:“谁会真的想要我的命?再说,谢队,你说的是真是假?我怎么感觉有点夸大其词了?” 谢先进不语,起身走到窗边,看窗外风景。 立秋过后,已经有黄叶飘零。 许一山知道,谢先进应该不是故弄玄虚。作为一个资深的干警,他有的是办法让人开口。 何况,谢先进过去就在监管大队,打交道最多的对象,就是被关押的嫌疑犯。 与这些人呆久了,自然就会对对方的心理掌握得很透彻。因此,以谢先进的手段,根本不用担心嫌疑犯宁死不屈。 事实上,在抓到肇事司机之后不到一天,谢先进基本就将这桩车祸的来龙去脉弄了个清清楚楚。 谢先进说,从他听到是许一山出了车祸开始,他就有预感,这桩车祸不会是意外。 他第一时间突审了肇事司机,拿到了第一手材料。就在他要深入调查下去时,大队突然让他将案子交出来,安排了其他人去负责。 这就愈发让谢先进感觉到了不正常。他直言不讳地告诉许一山,他是以看望他的名义来的,背后一定有眼睛在盯着他看。 所以,他不能在许一山这里呆太久。他现在只需要许一山一句话,这件事他想不想追究下去? 在谢先进之前,老董已经分析了这桩车祸的背景。 难道他们都有同样的预感?许一山遭遇车祸是另有阴谋? 许一山在犹豫一会后,试探地问:“谁给他拿了五万块钱让他制造车祸的?” 谢先进摇摇头道:“这是现在唯一的难点。这小子很警觉,怎么也不愿说出来这个人是谁。不过,我相信大家心里都有底。” 谢先进起初向大队汇报,提出车祸是刑事犯罪的猜想,得到了大队的一致同意。 就在大队准备组织人手深挖细查的时候,风向突然有了转变,大队正式表态这就是交通肇事。一下将案件性质变了一个天。而且明确要求,谢先进不得接触这桩案子。 这一切,都能看出来这背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左右案件的性质和进程。 谢先进说谁心里都有底,他自己却不肯说出来这个人是谁。 “有些人胆大包天了,这样的邪恶不铲除,今后茅山人们的日子会越来越难过。”谢先进语气很平淡,他眼光扫了许一山几眼道:“你若想追究,我陪你追下去。如果你想放弃,我也无话可说。” 许一山苦笑道:“算了吧,我不想把事情弄得太复杂。” 谢先进叹口气,再没说话,起身告辞走了。 其实许一山不是不想追究,而是他深切知道,以现在他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别人抗衡。 谢先进暗示他追究,无非是想利用这次机会报一箭之仇。毕竟,从大队长变身副大队长,是一个耻辱。 他现在需要的是时间,如果现在仓促上阵,很容易打草惊蛇,说不定还会被反咬一口。 谁花五万块钱来要他的命?尽管他不敢十分肯定,心里却依稀预感到是某人。 陈晓琪最终还是知道了他出了车祸。她不顾身体,坚持要来医院看许一山。 而且她一来,就坚决不肯回去了。她要留在医院照顾许一山。 老董请的护工都被她辞了,她不允许其他人过于接近许一山。 陈晓琪一点面子都没老董,质问老董为什么要瞒着她一个人?现在全县的人都知道许一山差点被车撞死了,唯独她陈晓琪还蒙着鼓里。 陈晓琪指着许一山对老董说道:“幸亏他还活着,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董一兵你就跟着许一山去死。” 老董被陈晓琪骂得灰头土脸,却一句话也不去争辩。 许一山看着老董狼狈的样子,为他开脱道:“晓琪,你别怪老董,他是怕你担心。” 陈晓琪哼一声道:“你出了事,我都瞒着不告诉。这是对你我负责吗?许一山,你要记住,我们才是夫妻。你的一切我都要掌握在手里。” 老董挨了骂,倒也不生气,与许一山聊了几句,告诉他准备回云雾山工地去了。 老董还没出门,门口就传来一阵喧哗。 原来云雾山村的唐欢与老支书,还带着马嫂子几个人赶来看望许一山了。 唐欢一进门就哭,马嫂子也跟着流泪。 哭声是很容易感染人的,许一山看到陈晓琪的眼眶似乎也湿了。 他们代表着整个云雾山村老百姓来看望许一山。老支书满怀感情说道:“小许,出这么大事,你受苦了。你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是谁开的车,我去揪了他的脑袋下来。” 许一山连忙说道:“开车肯定有意外,老支书您别激动。” 老支书叹口气道:“你这是鬼门关走了一个来回了。不过有句古话说得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老支书的话让大家会心一笑。 他们带了不少土特产过来。唐老鸭还特地挑了一只最肥美的黑嘴鸭,炖了汤让他们带来。 马嫂子道:“别小看死唐老鸭,炖汤的手艺真的没得说。就是我们女人,未必能炖得出这么一砂锅的老鸭汤。” 老支书道:“唐老鸭人还是聪明的,他分得清谁好谁坏。小许对他的好,他能不记在心里。没有小许,他的黑嘴鸭会有今天那么值钱?” 许一山惊异地问:“老唐的黑嘴鸭与我还有关系?” 正文 第626章 人格的魅力 陈晓琪第一次领略到了丈夫许一山的人格魅力。 许一山车祸发生后,县里为此有过保密命令。也就是说,许一山出车祸知道的人其实并不多,只局限在一定的范围内。 现在车祸性质定了性,消息才正式传播出去。 这一传开,来看望他的人,几乎将县医院变成了菜市场。 云雾山的人走后没多久,洪山镇的人来了。 曹朝阳领头,带着五六个人不顾护士阻拦,非要挤进去看看许一山。 许一山仅仅只是断了几根肋骨,伤势不足以危及生命。剧烈撞击后,撞击的力量确实让他的身体脏器出现移位的情况,但只要静卧修养,还是能很快得到恢复。 医生说过,这主要是许一山的身体素质好,强过常人。换了别人,这条命早就交代了。 曹朝阳一进门就嚷,“许老弟,吃了大亏了啊。老哥今天才知道这事,我来晚了啊。” 许一山微笑道:“谢谢曹镇长来看我,真的谢谢。” 曹朝阳手一挥道:“谢个屁,要谢,应该是我谢你。” 他在话一出口后赶紧刹住了,欲言又止地看着许一山笑了笑。 曹朝阳说,洪山镇的老百姓听说他出了车祸,大家都争着来看望他。他们现在都知道,一年前,是许一山冒着风险救了他们一镇人的命。 好人命不该绝!这是洪山镇群众普遍的认同。 曹朝阳不许老百姓都来医院,他解释说,人太多,不但对医院秩序不好,而且也会影响病人的休息。最后达成妥协,曹朝阳代表全镇人,带着他们选出来的几个代表,一起来看望许一山。 许一山被曹朝阳说得心潮起伏,心里想,老百姓是多么善良的人,只要你给他们付出一点点的真心,他们愿意拿一辈子来感恩你。 曹朝阳走时,意味深长说了一句话,“许老弟,你这是替我受过啊。” 许一山没动声色,目送他们离开。 下午,白沙镇的书记何许和镇长陈太平结伴来了医院。 何许双手紧握许一山的手,动情说道:“许局,你可千万别出事啊。我一个镇的百姓希望,都在你身上啊。” 许一山淡然一笑道:“何书记放心,我这人命硬,死不了。” 陈太平话很少,但他脸上流露出来的忧虑,还是让许一山感受到了他的关切。 白沙镇全镇已经发动起来了,整个镇在镇里的指挥安排下,将过去所有的老油茶林全部砍了。原来不成形的山地,都改成了梯田形式,就等着良种油茶苗来了栽上。 何许毫不隐瞒说道:“许局,听说你出车祸了,不瞒你说,老子的一颗心当时就像掉进了冰窟窿,你吓死我了。” 陈太平补充道:“何书记说的是实话。当时我的一双腿,也软了。” 许一山闻言,心里感动不已。原来自己的安危居然有那么多人牵挂,这是值得多么自豪的一件事。 “这看人啊,我还是有眼光的。”何许自我表扬道:“当初我一接触你,就看出来许局你是个干实事,干大事的人。要不,我哪敢将一镇的未来都赌在你身上啊。” 许一山突然觉得有些惭愧,心想自己并没做多少,这样就让他们心存感激,如果自己再不干出一番事业来,怎么对得起勤劳善良的老百姓,怎么对得起眼前在基层干了一辈子的老乡镇干部。 “当然,我们白沙镇这样做,还是遇到不少阻力的。不过啊,我们都将那些话当做野鸟叫。”何许憨厚地笑,招呼陈太平道:“老陈,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陈太平苦笑道:“县里有领导指示,说我们白沙镇是走形式主义,搞劳民伤财的工程。要求我们停工,并立即恢复原来的旧貌。” 何许接过去话说道:“就是啊,我怎么会听他的呢?我白沙镇群众可都是支持我们工作的。有深厚的群众基础,某些领导的话,我就敢不听。大不了,不要了这顶乌纱帽。” 何许和陈太平也带了白沙镇的土特产过来。堂堂一镇委书记和镇长,不惜放下身段亲自提着土特产来看望他一个许一山,不由他内心激动不安。 许一山道:“何书记,陈镇长,感谢你们百忙中还抽出时间来看望我。白沙镇的良种油茶苗我已经落实了,而且还给你们请了一位专家来指导。” 何许高兴道:“我就知道,跟着你许局办事,就可高枕无忧。” 一整天,来看望他的人就没断过。 许一山病房的地上堆满了来看望他的人带来的礼物。陈晓琪愁眉苦脸道:“许一山,看不出你群众基础不错啊,这么多人来看你,累死我了。” 许一山苦笑道:“老婆,我拦不住啊。” 陈晓琪道:“谁叫你拦了?人家来看你,是真心关心你。不关心你的人,谁会来看你?” 许一山想想也是,道:“老婆,辛苦你了。” 陈晓琪道:“现在你想办法处理这满屋子的东西吧。再来人,可没地方下脚了。” 许一山想也没想就说道:“我打个电话,叫人来全部拿走。” “叫谁?” “县福利院的院长啊。这些东西,都送给福利院的老人吧。” 话音未落,听到门外传来一个声音,“什么东西送给福利院啊?” 声音刚落,门被推开,孙武带着一家人进来了。 孙武笑嘻嘻道:“我是不是来晚了?” 许一山回他一句,“确实有点晚了。” 华华和孙枚围在床边,华华问:“干爹,你怎么啦?” 许一山抚摸着华华的头道:“叔叔没事。叔叔走路没注意,摔了一跤。以后华华你走路要注意啊,可要看路。” 华华乖巧点头,伸出小手去抚摸许一山的脸颊。 春花嫂子突然说道:“老弟,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们啊。你看我弟妹,挺着个肚子还来伺候你,这怎么行呢?从现在起,照顾你的事就交给我了。老孙,你把弟妹送回去休息。” 陈晓琪急道:“我没事,真的没事。” 春花嫂子认真看着她道:“弟妹,我是过来人。知道这怀孕的女人,走路都喘气。你就别犟着了,一山兄弟交给我,我一定还你一个活奔乱跳的丈夫。” 陈晓琪红了脸,她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 在春花嫂子的坚持下,陈晓琪最终答应回家去休息。 孙武自己开车,送陈晓琪回家,病房里的春花嫂子看着躺在床上的许一山,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 亿万富翁的妻子来伺候自己,许一山怎么都感觉有些不自在。 春花嫂子猜出来他的心思,凑近他耳边笑道:“老弟,我们一家人可都是你救的啊。从现在开始,你把我当成自己的姐姐就行,知道吗?” 许一山闭上眼,使劲点头。 其实他心里很纠结,自己躺着不能动,她一个女人来伺候自己,这会很尴尬啊。 正文 第627章 原来是他 许一山在医院躺了整整十天才出院。 出院这天,来了不少人祝贺。 陈晓琪亲自到了医院来接他,陪着她一起来的还有杨柳。 许一山身体素质比常人要好很多,因此恢复得非常快。从医院一出来,与过去几无区别。 回到家后,众人说了一会话后,各自散去。 陈晓琪似笑非笑看着他道:“这段时间舒服了吧?亿万富翁妻子亲自伺候你,许一山,你的名气现在大了去了。” 许一山陪着笑脸道:“老婆,春花嫂子不是觉得你身体不方便吗?你吃醋?” 陈晓琪嘴一撇道:“我才没闲心吃醋呢。不过,许一山,你让我刮目相看了啊。” 两个人伴着嘴,却都没生气,反而有一丝甜蜜缠绕在他们心里。 突然,听到敲门声。许一山自言自语道:“谁啊?” 开门才看到是张志远。 张志远一脸歉意道:“许局,对不起,我来晚了,别见怪啊。” 许一山住院期间,来看过他的人不计其数。大到县里各级干部,小到乡村下里巴人。他朋友多,什么样的人都有。以至于医院的护士都对他的身份产生了严重的怀疑。 护士们私下开玩笑说,许局是个九流三教的人,看他们的朋友,什么人都有。 在许一山的记忆里,唯有张志远没在医院出现过。 张志远站在门口,想进门却犹豫。 许一山便邀请他进屋,自己去给他泡了一杯茶来,顺口问道:“工程到什么程度了?” 张志远欲言又止,神情变得很颓然,叹口气道:“不管发生什么事,虹桥的工程我都会负责到底。你放心吧。” 许一山淡淡一笑,“张总,我对你肯定放心。” 张志远迟疑一会,低声说道:“我今天来,还有件事想与你说清楚。许局,我这次帮了倒忙,差点害了你了。” 许一山这才知道,自己去党校学习,原来都是张志远在背后活动的结果。 茅山县的参加党校学习的计划里,并没许一山名字。他的名字是在通知下发的最后一刻补上去的,而且是市委富嘉义书记亲自发的话。 许一山心里赫然开朗,张志远与富嘉义的关系非同一般。但他却没想到张志远能影响到富嘉义的决策。 “已经过去了。”许一山淡淡说道:“张总,按说我还应该感谢你。你也是为我好不是。” 张志远讪讪地笑,小声道:“我这是好心差点办了坏事。” 张志远的神情看起来似乎很颓唐,远没有原来的神采飞扬。 他在犹豫了好一会说道:“许局,我今天来,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我也不瞒你,工作组已经盯上我了。” “他们盯你干嘛?”许一山惊疑地问。 “一言难尽。”张志远轻轻叹了口气。 衡岳市路桥公司严格说起来,是富嘉义亲手打造出来的一个公司。原来隶属市公路局,是富嘉义力主将路桥公司从公路局拆分出来,单独成立一家法人企业。 公司成立伊始,由于业务多,利润一直处于全市前几位,是富嘉义最拿得出手的一个政绩。 前几年,公司本来打算借壳上市,却在最后关头爆出财务数据混乱,最终没上成市。 张志远是富嘉义安排在路桥公司的亲信。他既不是法人代表,也不是公司董事长。但是,路桥公司的实际权力全都掌握在他手里。 知道内情的人都明白公司董事长只是一个傀儡。因为,张志远代表的是富嘉义,这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实。 张志远说了很多,话题扯得有些远。 许一山听来听去,始终没明白他究竟想表达一个什么思想。 直到张志远端起茶杯,不顾茶水烫嘴,一口气喝下去之后,才心事重重说道:“许局,今天你我的谈话,算是我的交代。如果发生什么意外,请许局有机会为我伸冤。” 张志远接下来的话,让许一山听得心惊肉跳。 衡岳市路桥公司与其说是国有企业,倒不如说是他富嘉义的私人金库。 公司运行将近十年,原来风头旺盛的公司如今债务缠身。 钱去了哪里了呢?张志远做了一个手势,压低声道:“富书记上面的关系都要靠公司来维护。” 许一山脱口而出道:“送钱?” 张志远尴尬一笑,“也不能这样说。反正这几年从公司财务走出去的数字有点吓人了。” 张志远边说,边从身上摸出一个日记本,缓缓递给许一山道:“我的清白,全在这里了。” 他已经安排了后手,将虹桥工地安排了公司一名副手去负责了。也就是说,即便他出了事,也不会影响虹桥工程的进度。 许一山没有去接他的日记本,他一时搞不明白张志远突然为何会有此举动。 张志远见他不接,语气变得急促起来,着急道:“许局,我没人可相信了,我只能相信你了。” 许一山无奈道:“张总,我帮不了你啊。” 张志远苦笑道:“我没要求你刻意去帮我什么。我只求你在关键时刻能站出来把这个东西交给组织。” 许一山不解问:“你自己可以上交啊。为什么不亲自给组织说清楚?” 张志远叹道:“我现在说什么都会没人信。” 张志远这段时间没去医院看望许一山,是因为他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 省工作组找到他头上的时候,他心里就发出一声哀叹,“完了。” 富嘉义出事很突然,让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会出事。毕竟,前几个月还只是传富嘉义将出任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 一职。 得到富嘉义出事的消息后,张志远坦诚告诉许一山,他再没有一个晚上睡过一次安稳觉了。 他强烈的感觉到,早晚会找到他的头上来。 果然,两天之前,省工作组将他叫去约谈了。 约谈过后,既没对他采取措施,也没谈具体的事,只是简单地了解了一下路桥公司的一些问题。 越是看起来风平浪静,越是暗流汹涌。 张志远思来想去,最后只有找上许一山的门。 “我的事,一两句说不清。”张志远言辞恳切道:“秘密都在这个本子你。许局,你务必替我保管好。也许,我的一条命就在这个本子上了。” 张志远越是急迫,许一山越是迟疑。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个本子里究竟藏有什么秘密,但他能感觉到,这里面的秘密绝对能惊天动地。 陈晓琪见家里来客了,她主动回去卧室,一直没有露面。 张志远见四下无人,突然压低声道:“我现在知道了富书记为什么会出事了。” 许一山试探着问:“你知道什么?” 正文 第628章 人人自危 张志远正要说出富嘉义被查的秘密,突然他的手机响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匆匆忙忙起身道:“许局,我得走了。” 没等许一山挽留,他已经开门走了出去。 听到门响,陈晓琪从卧室里出来了,问了一声,“人走了?” “来了一个电话,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许一山懊丧道:“真不知道这个老张在搞什么鬼,神神秘秘的。” 陈晓琪哼了一声道:“许一山,你怎么到现在还糊涂着啊?市里出了事,你没发现人人自危了吗?” 许一山道:“有什么好自危的,心正还怕还怕影子斜?” 陈晓琪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回去了卧室。 许一山将张志远留下的日记本小心翼翼地拿起来,走进书房里去藏好。 他完全没有打开看的欲望。一是张志远似乎没说过他可以看,二来他确实不想卷入到这场斗争中。 富嘉义出事,显然是一派与另外一派的角力。究竟鹿死谁手,现在还不能下结论。 但另外一派又是谁呢? 许一山陷入了迷茫当中。 伤好出院,交警队那边的消息也传了过来。 在谢先进的强烈要求下,交通肇事案子被列为了刑事案件。 既然是刑事案,当然要将案子交归县刑警大队办理。 现在只要撬开肇事司机的嘴,让他说出来是谁给了他五万块钱来制造这桩车祸,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偏偏案子就在这个问题上停滞不前了。因为肇事司机嘴咬得非常紧,无论采用什么手段,他都死咬着不肯说出来那个人是谁。 逼得急了,他又矢口否认有这么一回事。 让人诧异的是,县检察院第一次破天荒提前介入了交通肇事案。用老董的话来说,这是有人故意这样安排,至少肇事者不会因为忍受公安上手段而将人交代出来。 只要不上手段,这对坐了五年牢的肇事司机来说,什么事都没有。而且他深知,只要他不吐露出是谁指使的他,他就还有一线生的希望。 因为,外面的人肯定会想方设法救他。 时间在一天一天流逝,如果在法定时间内找不到肇事者的犯罪证据,那么这一起车祸就是普通的交通肇事案。公安这边在规定羁押期限过后就得放人。 局面陷入了僵局。 许一山现在也一心想将这个人找出来。可是思来想去,却不知从何入手。 老董便提醒他,要不要与肇事司机见个面? 肇事司机已经被刑拘,按理是不可以接触得到的。 但这点事还难不倒许一山,他知道孟梁现在是监管大队大队长。他想见谁,孟梁一句话就能达到目的。 果然,在与孟梁说起这件事时,孟梁没多加考虑,让他晚上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许一山兴高采烈按时赴约,却被孟梁蔸头泼了一盆冷水。 县局将这桩案子定为重大刑事犯罪,没有局长的特批,除办案人员以外,任何人不得接触到他本人。 孟梁为难道:“老弟,你不会让我背上违反纪律和法律规定的罪名吧?” 许一山顿时有些丧气,道:“我也没其他想法,就是想见见这个人究竟长什么模样。” “这个很简单啊。”孟梁打着包票道:“想看到人就很容易了。直接接触就是不行。” 看守所到处装了监控,没一个死角。 许一山只要往所里的监控大屏幕前一站,整个看守所里里外外尽收眼底。 在监控上见过人之后,许一山可以确认,自己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且从来没谋过面。 孟梁指着监控里的肖清亮说道:“这小子很精明,老油条一个。” “是吗?”许一山随口答道:“一个人就有一个人的弱点。他没弱点?” 孟梁想了想道:“如果说他还有个弱点,那么就应该在他娘身上了。这小子是个孝子。” “孝子?”许一山哑然失笑。 肖清亮没坐牢之前,纯粹是个混混。混混除了坑蒙拐骗,几乎没一技之长。 这就是所谓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少不了他们这类人的一口饭吃。 孟梁见许一山不大相信的样子,随口道:“古话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这句话在这小子身上体现得很现实。” 许一山一拍大腿道:“有了。” 谢过孟梁,他不顾夜深了,直接将电话打到老董的手机上。 老董今天从云雾山工地回来了,此刻应该在家。 果然,电话一响,老董就接了。 许一山安排过老董,让他去悄悄调查过肖清亮的背景。在孟梁无奈婉拒他当面见肖清亮的要求后,许一山心里已经酝酿出来一个新的计划来了。 “老许,半夜了,你还没睡?”老董似乎睡眼惺忪。 “睡不着啊。”许一山打着哈哈道:“老董,要不,出来喝一杯?” “不喝。”老董坚决拒绝道:“你不要命了?伤才刚好,你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啊。” 许一山嘿嘿地笑,道:“我命贱。你来不来。” 老董似乎在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才下定决心道:“好,你定好地方,我马上就来。” 许一山并非真想喝酒。他现在的伤势虽然恢复不错,行动已经自由。但喝了酒,情况就会变得不一样。 他将老董约到河边去,哪里环境幽静,这个时候了,应该不会再有人。 老董很快到了,抱怨道:“你不睡,还让我不睡,我一天可累坏了。” 许一山笑道:“知道你累。等云雾山工程结束了,我好好犒劳你一顿。” “说吧,有什么想法。”老董倒不客套,开门见山问他。 “我想让你带个人去肖清亮家里,把他老娘和女儿录个像。” “干什么?”老董大惑不解地问。 “我自有用。”许一山道:“这个事得快。” “行啊。”老董爽快答道:“不要叫人了,我自己就能录。” “你录的没用。”许一山直接回绝他道:“这个得有专业的人来录。” “你安排还是我去找?” “我来安排。” 许一山心里已经想好了,既然自己不能直接与肖清亮接触,那么有个人来,就应该能顺利见到他。 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张曼。 许一山把想法与老董一说,老董愣了半天,突然叹道:“老许,你这种人看起来傻乎乎的,其实你这种人最危险啊。” 许一山笑道:“我也是被逼的。” “滚吧你。”老董笑骂道:“老许,我怎么感觉现在与你在一起,心里越来越没底了?” 正文 第629章 他这是有多恨你 张曼果然没让许一山失望。 她在接到许一山的电话后,二话没说就开车来了茅山。 她这次不是一个人来,还带来了报社一个专跑政法口的一个记者。 录像很顺利,张曼深知许一山的意图,在将录像剪辑过后放出来再看,铁石心肠的人都会流眼泪。 接下来,就该她去申请会见肖清亮了。 事情也没超出许一山的预料,县局婉拒了张曼的采访要求。 但这些许一山不担心。他知道张曼有办法。 果然,下午,他就得到消息,局里已经答应张曼与政法口记者一起去采访肖清亮。但前提条件是采访稿子不能现在发布,必须等侦查结束之后才可面世。 当张曼将消息一五一十说给许一山听时,正与许一山设想的是一致。 县局在婉拒张曼的采访后,张曼当着局长的面,一个电话直接打到了魏浩的手机上。 有魏浩出面,县局局长还能有什么话说? 张曼看一眼许一山道:“你是不是都预计好了?” 许一山连忙矢口否认,“张记者你冤枉我。我只知道这世上就没有能难得住你的事。所以我求到你头上来了。这说明我有眼光啊。” “废话不说了。你老实告诉我,你的目的是什么?” 许一山迟疑着没说出来。 肖清亮在强大的政法干警面前都没吐出来的秘密,会轻易告诉她吗? 他找来张曼拍一个录像视频,目的就是要给身陷囹圄的肖清亮看。他必须击中他肖清亮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只要肖清亮说出谁给了他五万块钱......。 张曼心领神会道:“你等我的消息吧。” 看守所安排了会见,张曼以确保采访对象自由倾诉为由,谢绝了采访现场留有干警。 这边张曼一开始采访,孟梁的电话就追到了许一山的手机上。 “许老弟,今天这两个记者是你安排来的吧?” 许一山装糊涂道:“什么记者?我不知道啊。” 孟梁在电话里笑了笑道:“希望你能达到目的。” 整个采访前后整整一个小时,电视监控里,警惕的干警们看到肖清亮起初完全不在乎,在看到张曼播放给他看的录像后,他双手抱头痛哭失声。 嫌疑人情绪不稳定,有人提出干涉,被孟梁制止了,“放心,他锁在铁椅子上,还能飞了不成。” 采访在有条不紊进行,他们说的每一句话,监控室里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张曼在第二次将视频展现给肖清亮看的时候,监控室的人根本无法看清视频播放的是什么内容。 但是,肖清亮的神色已经大变,他愣愣地看着张曼他们,半天没有出声。 有人注意到,在几分钟之后,肖清亮的一个手指头在面前的铁板上写写画画着,但没人看懂他写的是什么。 采访结束,孟梁再一次检查了张曼她们的采访设备和内容,没发现任何异样,客气地将他们送走了。 许一山等在招商局的办公室里,张曼来时,会心一笑,他就知道她得手了。 孟梁怎么也不会想到,张曼会有另外一个视频。 而这个视频上只有一行字,“写出谁给你五万块钱,会有人保护你一家人。相信我。” 肖清亮不知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居然将惊天秘密大幕揭开了。 张曼在许一山桌子上写了一个人名道:“就是他。” 许一山扫了一眼,淡淡说道:“我其实也猜到了就是他。” 张曼任务完成,她在老街小院的招商局里转来转来,兴高采烈道:“许一山,你是真牛啊,能找到这个一个好地方办公。你说说,你这脑瓜子里还装着多少点子?” 许一山道:“这是借人家的地方办公。我们招商局没地方办公啊。” “知道你是借的。”张曼怅然道:“能在这么一个地方办公,该是多么惬意啊。” 张曼没吃饭就回去了市里,临走时对许一山说道:“记住,你又欠我一个人情了,看你拿什么还我。” 许一山知道她是在开玩笑,随口说道:“除了我人不能给你,你想要什么都成。” 老董在得知出钱人是谁之后,怒不可遏地跳起来骂道:“老许,现在知道是谁了,你还不动手?” 许一山反问他,“你说怎么动手?” “向上面举报啊,或者给县局办案人员说明啊。” “证据呢?” 老董顿时愣住了。 他恨恨说道:“知道了是他,你还让他逍遥法外?” 许一山苦笑道:“至少我知道是谁想害我了。这叫知己知彼。至于动手,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过早晚有一天,你会看到结局。” 老董猛烈摇头,“也只有你才有这样的涵养。这件事如果发生在我身上,老子不把天掀翻才怪。” 牢骚发过后,老董狐疑地问:“你说,他这是有多恨你,居然要置你于死地。” “也许,我是真的动了人家的奶酪。” 许一山发生的这些事,他一直瞒着陈晓琪,坚持说这是一桩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交通肇事案。 他不敢把这件事背后的阴谋透露一点给她,怀孕的女人最经不得惊吓。 可是他不知道,他在算计弄到背后指使的人是谁的时候,对方也在紧锣密鼓地策划怎么对付他。 一时间,茅山县城的上空波云诡异,大有一股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悲壮感。 衡岳市委出了大事,下面县里跟着惶恐不安起来。 很多人知道,茅山县的黄山与市委富嘉义书记是最不对付的人。因此,在这场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里,黄山书记可能是唯一不受牵连的人。 其实,许一山算是看透了,所谓的派别,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界线。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这是一种最为复杂的官场态势。比如段焱华,他是黄山的干儿子,按理说,他应该与黄山书记坚定地站在一起。然而事实上不少人都知道,段焱华这几年一直在走富嘉义书记的路线。 再说白沙镇的何许和陈太平,他们都是黄山书记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但是在改造良种油茶林的问题上,他们坚决反对段焱华的阻扰,一心一意要跟着许一山跑。 很难说,究竟谁是谁的人。 核心在于利益关系。谁对自己最为有利,谁就是自己阵容的人。反之,即为对手。 在别人的心里,许一山也是有派别的人。他身为县委办主任陈勇的女婿,而陈勇又是大家公认的紧跟黄山书记的人。那么,许一山就该属于黄山书记的派别。 在官场里,没有派别很难混得下去。 正文 第630章 燕京出事了 县委黄山书记突然来电话,让许一山准备准备随他一道去一趟燕京。 许一山没敢推辞,当天陪着黄山上了飞机。 去之前,黄山一直没透露去燕京的目的。直到下了飞机,黄晓峰来接他们时,他们父子俩在车上的谈话,让他听出来黄山来京目的,是因为廖老身体出现了大状况。 廖老年事已高,尽管医护条件非常好,但人的生命总有走到尽头的一天。 黄晓峰道:“已经抢救两次了,医生说,身体脏器基本枯竭了。如果再出现晕迷想象,就没有再醒来的可能了。” 黄山书记一直沉默不语,他看起来心事重重。他的眼睛一直看着窗外,不发一言。 许一山没插一句话,仿佛空气一般。 突然,黄山回过头来对许一山说道:“廖老是我们茅山的最珍贵的革命遗产。我们茅山因为他老人家而少走了很多弯路啊。” 许一山连忙附和道:“是。廖老平易近人。像他老人家这样的高级领导,很少有他老人家这样的高风亮节。” 黄山嗯了一声,“廖老的愿望,是想回茅山。现在困难很大啊,组织上不会同意他的这个要求啊。” 许一山听出来了意思,原来廖老一直有个叶落归根的愿望。他希望自己在百年之后,将自己埋在茅山的青山绿水之间。 问题正如黄山说的那样,像廖老这种级别的干部,很多事自己是不可以做主的,必须服从组织的安排。 特别是身后事,廖老的骨灰按规格来说,是可以进八宝山的。 能进八宝山,是人死后最高的荣誉。有些人活着没得到想要的,死后也千方百计想挤进去哪里。可是能满足心愿的又有几人? 许一山自然不会知道,廖老还有一个很少人知道的愿望,他不想火化。 可是在燕京,无论他的影响有多大,他都逃不脱最后被送进焚化炉一把火烧成灰的结局。 黄山书记亲临燕京,一是来探望垂危的廖老,二是想办法看能不能完成廖老的心愿。 他带着许一山一道前来,就是想着许一山在关键时刻能给他出个点子。 廖老与茅山县存在一辈子的渊源。他年轻的时候就在茅山干革命。这一辈子的青春回忆都留在茅山这片土地上。 黄晓峰直接将车开进了疗养院。 因为茅山县的特殊地位,警卫并不拒绝茅山的人随时拜见廖老。 黄山客气地与警卫打着招呼,紧跟着儿子黄晓峰直接进入廖老的房子。 在高干疗养院里,所有的尖端医学科技都配备齐全。也就是说,领导们身体如果出现异常,完全不需要去医院,就地就能得到最好的抢救与治疗。 许一山走在最后,一进门便看到屋里床上躺着的面容枯槁的老人。 床边,一边坐着廖紫,一边是妹妹许秀。 快一年没见着妹妹了,许一山不由多看几眼,心里涌起一丝难言的酸痛。倘若妹妹当年不是为了他而放弃学业,以她的成绩完全可以成就另一番人生。 许秀也看到了他,赶紧起身叫了一声“哥”。 廖老闭着的眼睛睁开了,他脸上露出一丝艰难的微笑,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黄山俯下去身子,几乎贴着了廖老的脸颊,轻声喊道:“廖老,我是茅山的小黄,我来看您了。” 廖老的眼睛眨了眨,似乎在告诉他,他知道了。 黄山双手紧握廖老的手,声音哽咽道:“廖老,我带来茅山七十万人们的愿望,祝愿您早日康复。” 廖老嘴唇动了动,终于发出声音来,“人总有一死的。” 廖紫捂着脸无声哭起来。 黄山退开后,许一山走上前去,廖老一眼看到他,精神似乎猛地好了许多。 “小朋友,辛苦啦。”廖老缓慢打着招呼,转过头看着廖紫说道:“小紫,爷爷想单独与小许说几句话。” 廖紫迟疑了一下,便抱歉对黄山父子道:“黄书记,您看......” 黄山打着哈哈道:“好啊好啊,廖老,我们去门外候着。您有什么话,都可以给小许说。” 许一山心生不安,廖老这样当着面让黄山他们回避,单独留下他,这明显是不想让黄山知道他要给许一山交代什么。这会不会让黄山生出误会来啊? 廖老连孙女廖紫也不留下,将所有人赶出病房后,才如释重负地笑了笑道:“小朋友,你坐下。” 许一山在他床边坐下了,伸出手去握住廖老一只骨瘦如柴的手。 他全身已经看不到有一块肉了,满身的骨骼与经络。如果不是还有呼吸,很难想象人瘦到这个地步,生命力还在继续延续。 许一山在路上已经听过黄山父子的谈话,知道廖老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回去茅山。 可是看他目前的状况,即便组织同意了他的要求,他的身体能支撑他爬山涉水回到千里之外的茅山? “放心。”廖老淡淡笑了笑道:“我没那么容易咽气的。当年枪林弹雨都闯了过来,我没那么容易死。” 许一山心情紧张,他知道像廖老这种状况的身体,就如一支在风雨中飘摇的蜡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小黄能带你来,对我是个安慰。”廖老缓缓说道:“小黄还是会办事的,只是他这个人心思太重了。走不太远啊。” 许一山不敢接话,本来背后谈论一个人,就是许一山最不愿意做的事。何况,现在谈论的是他的领头上司,堂堂的茅山县委书记。 “我听小紫说,你现在是茅山县招商局长了?” 许一山赶紧点头道:“是。” “好好干。”廖老认真地看了他一眼,突然问道:“你把招商局设在茅山老街吴家院子里了?” 许一山大吃一惊,廖老远在燕京,身体又不好,他知道就像长了一双千里眼一样,对茅山发生的事了若指掌? 廖老看他吃惊的样子,笑了笑道:“你不要感到意外。因为啊,我与吴家院子有渊源啊。” 许一山愈发迷惑了。过去,他从没听说廖老与茅山吴家之间有过任何交集啊。 廖老说完这句话,双眼空洞地看着天花板,似乎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去了,久久没有出声。 许一山不敢惊动他,沉默地守在床边,等着廖老说话。 “你来了,很好。”廖老突然说:“我心里有个故事,这一辈子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我想说给你听。” 许一山小声答道:“您老先休息好,我随时都可以听您的故事。” 廖老缓缓摇头道:“不,我的时间不多了。再不说,这一辈子就再没机会说了。” 廖老正准备继续往下说。突然门打开了,廖小雅进来了,双眉紧皱对许一山道:“你不知道爷爷要多休息吗?” 正文 第631章 艰难的任务 许一山几乎是被廖小雅逐出廖老房间的。 而且廖老似乎很怕他的这个孙女,居然没拦着廖小雅毫不客气将许一山赶出门去。 在许一山与廖老单独谈话中间,黄山书记亲自找了廖老的保健医生,深入了解了廖老的身体情况。 从保健医生哪里反馈回来的消息不是很好。据医生介绍,廖老的身体状况已经到了全面奔溃的边缘,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危险。 保健医生说出了一个数字——最长不超过五天。 黄山听后,心情变得异常沉重。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明白,廖老一走,他的这棵大树就算彻底倒了。 更没人知道,他这一生,包括他父亲的一生,都与廖老有着息息相关的关系。 从他父亲到他以及他儿子这一代,廖老是他们黄家回避不了的贵人存在。 廖小雅回来后,格局被打破了。 她不听爷爷的要求,拒绝许一山以及任何人留在廖老这里。能进廖老房间的,除了保健医生,就只有许秀、她和妹妹廖紫。 黄山无奈,只好与许一山一道回茅山驻京办。 一路上,黄山都很少说话。 许一山更是不敢吱声。他早就明白过来,廖老对茅山以及黄山书记的重要性。 在上面严令撤销各地驻京办之后,茅山县也将驻京办撤了。但很快就卷土重来。不过,换了一个形式,由原来的驻京办变身为茅山县土特产贸易公司。 茅山想方设法在燕京保留这一块根据地,与廖老是密不可分的。尽管廖老多次说过,希望茅山撤销驻京办事机构,但黄山还是悄悄保留下来。 茅山为了在燕京有一块落脚之地,居然花巨资买下了这一栋小楼。 后来过了很久,许一山才知道这栋楼花的钱,完全来自于茅山的教师工资。这里暂且不表。 黄山书记心情不好,黄晓峰和许一山都不敢乱说话。 黄山显然很想知道廖老与许一山谈了什么事。他几次试探许一山,都被许一山巧妙地绕了过去。 直到到了驻京办,黄山才打开天窗说亮话,他这次来,是准备将廖老带回茅山去。 黄晓峰担忧地提醒父亲:“爸,这种可能性几乎没有。廖爷爷不是一般的干部,他的身后事组织上有严格的规定。我们不能冒风险。” 黄山沉吟片刻道:“就是有风险,我们也得冒。一山,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你看看要怎么办才好。” 许一山吓了一跳,赶紧说道:“黄书记,这么大的事,我哪能办啊。” 黄山似笑非笑道:“如果你都没办法,世界上就没人有办法了。记住,这是政治任务,让廖老落叶归根,不但是廖老的心愿,也是我们茅山七十万群众的愿望。” 许一山被这句话彻底打懵了。 晚上,廖紫出面接待黄山和许一山。许一山惊奇地发现,黄山在廖紫这样一个小姑娘的面前所表现出来的谦卑和客气,让他大跌眼镜。 晚餐过后,黄山回驻京办休息。廖紫将许一山留了下来。 黄山一走,廖紫便笑咪咪问:“许哥,你生我姐的气了吧?” 许一山赶紧道:“没有啊,我生她的气干嘛?” “可她生你的气了。”廖紫逗着他道:“你结婚都不请她,她能不生气?” 许一山脱口而出道:“我连胡进都没请啊。再说,燕京与茅山,千山万水的,不方便嘛。” 廖紫似笑非笑道:“你生真没听出来我话里的意思?” 许一山讪讪道:“你什么意思?” 廖紫摇着头道:“不是我什么意思。而是我姐什么意思。你与陈晓琪结婚了,我姐怎么办?” 许一山这一下惊得几乎跳起来,“我结婚,与她什么关系?” “你啊,就是傻。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姐喜欢你啊。”廖紫挑明了说道:“许哥,我实话告诉你吧,你结婚不稀奇,稀奇的是我姐为了这事,哭了好几次。你呀,算是伤透了她的心。” 许一山无奈道:“小廖姑娘,你姐误会我了。在认识你姐之前,我已经与陈晓琪登记了。你说,我能抛弃陈晓琪与你姐结婚吗?” 廖紫哼了一声道:“她陈晓琪只不过是一个县里的女人,能与我姐比?” 许一山解释道:“爱情与身份地位都无关。廖紫,以后这句话不要再提了,没意思的。” 廖紫生气道:“你啊,就是个过河拆桥的人。没有我姐,你能拿到援助款?没有我姐,你怕早就被人踩死了。” 许一山沉默不语。在廖老临近生死关头的时候,她居然拿出这些事来说,真让他迷茫不已。 不过,他心里还是感激廖小雅。正如廖紫说的那样,没有廖小雅出面给他跑关系,水利基金的援助款他想都不用想。 而且,每次他被人刁难的时候,都能逢凶化吉,原来都是廖小雅在背后悄悄的帮他啊。 话题很快被许一山绕开了,他直言,他这次陪黄山书记来,就是为了廖老的后事。 一提到廖老,廖紫的神色便变得黯然神伤起来。 尽管廖紫看起来很不愿意提及这件事,但残酷的现实摆在面前,必须面对。 许一山道:“我听说,廖老想回茅山。” 廖紫嗯了一声,叹口气道:“爷爷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百年之后回到茅山。他说,茅山有太多他的战友和亲人。他想在另一个世界与他们团聚在一起。” 许一山跟着叹口气,“那么,我们就想办法圆了老人的心愿啊。” 廖紫瞪大了眼,像看外星人一样地盯着他看,缓缓摇摇头道:“许哥,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糊涂啊。这可是政治问题,谁都没办法。” “你的意思是老人的心愿没法达成了?” 廖紫眼眶一热,眼泪便扑簌簌掉落下来。 她哽咽道:“其实我和我姐,谁不想让爷爷圆了心愿啊。可是我们真的没办法。毕竟这事牵涉到很多的政治问题。我们不能让爷爷晚节不保呀。” 许一山当然知道廖紫并不是危言耸听,现实情况就是如此,廖老想回茅山,困难重重。 眼看着廖老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如果在有生之年没回去,他的心愿必然化成泡影。 廖紫道:“就以爷爷目前的身体状况,谁敢冒这个险啊?” 许一山的意思是,以廖老要求回茅山最后看看为由,向组织申请。 但是,无人敢保证这一路的舟车劳顿不会出事。万一出了事,谁来负责? “我来冒这个险。”许一山突然说道:“出了事,我承担后果。” “你?”廖紫惊讶地看着他,“开玩笑吧?” “不,我是认真的。”许一山胸有成竹说道:“我保证这一路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正文 第632章 老一辈的爱情 半夜,许一山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黄山父子二话不说,叫上他就往疗养院赶。 原来,胡进市长已经回了燕京。此时正在疗养院。 许一山没说什么,心里却老大不舒服。心想黄山不会因为是胡进回来了,他一刻都不想耽搁去表忠心吧? 胡进惊讶地看着匆匆赶来的黄山,更讶异许一山也在。 他眉头微皱,似笑非笑问:“黄书记,你们茅山县很闲吗?” 虽然这句话明显带着责备的意思,但黄山一点都没表现出来羞愧。反而满脸堆笑道:“县里虽然事多,但比起廖老来,那些事都是小事。” “爷爷的事就是大事?”胡进哼了一声道:“再说,爷爷有什么事啊?” 黄山连忙说道:“胡市长,我想单独给你汇报一下思想。” 胡进摆摆手道:“不用那么客气。黄书记,你有什么想法就说。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以县里为重。爷爷这边的事情,有我们这帮晚辈就可以了。” 黄山认真道:“廖老是胡市长您的爷爷,也是我们茅山县最宝贵的财富。我这次来,就是代表了全县七十多万群众,祝愿廖老平安度过。” 胡进没说话了,转身从廖老房间出去。 黄山紧随其后,跟了出去。 廖老精神很好,除了瘦,似乎看不出是个行将就木的人。 他摆手示意廖小雅姐妹出去,径直道:“你们都出去坐,留下许小朋友陪我说说话就行了。” 廖老赶孙女们出去,她们也不能不听。 廖小雅欲言又止,冷冷扫了许一山一眼,低声叮嘱他道:“少让爷爷说话,他需要多休息。” 许一山连忙点头,目送她们出门。 门刚被带上,廖老便急不可待地招手叫许一山过去,调皮道:“你看他们这些人,都以为我老头子会死。我告诉你,小朋友,我没那么容易死的。” 许一山咧开嘴笑了,道:“廖老,您说得对,我也不会让您走的。” 廖老很快就将话题扯到了他年轻时在茅山的回忆。 廖老突然幽幽叹口气道:“我这辈子,最对不起一个人。听说她已经走了,我准备跟着去了。” 许一山一愣,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开导他道:“人生都会有遗憾。廖老您一生征战,为国为民贡献了自己一生的心血。您是我们学习的楷模,榜样。” 廖老叹口气道:“都是假的。什么为国为民啊,到老了,就会知道,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好,他就是活得再辉煌,也不过是狗屁的人生。” 许一山一乐,廖老的话不无诙谐。想不到九十高龄的他,说话还是那么随性。 “我这辈子,现在回头去看。我想啊,如果老天爷再来一回,我的选择一定不会是今天的这个样子。”廖老容光焕发起来,双眼神采飞扬。 许一山知道他说到动情处了,勾起来的回忆已经如水一样,漫过了他渐渐荒芜的心田。 他的神色突然变得庄重,眼光也柔和了许多。静静地看着墙上的一团阴影,仿佛在欣赏一幅美人图一样,嘴角往上翘起,露出一丝微笑出来。 “听说,她走的时候,还是你操办的。”廖老转过脸看了许一山一眼,轻轻说了一句,“谢谢你啊,小朋友。” 许一山心里猛地一跳,一个念头浮上来,难道廖老牵挂的这个人会是她? 他试探地问:“您说的是吴家姑奶奶,吴梅馨老人吗?” 廖老没肯定,也没否定。在许一山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嘴角猛地抽搐了几下。 他的这一表情,让许一山在心里坚定了想法。廖老说的就是吴家姑奶奶。 可是,那个时代他们是不同阶级的两个人,他们根本不可能走到一起。是什么让他们产生了爱情?再说,自己与吴家姑奶奶接触那么久,从没听她提起过廖老啊。 廖老淡淡说道:“我本名叫廖言秋,是她给我改的,叫廖炎秋。一字之差,让我这辈子永远失去了她。” 故事得回到上世纪三十年代。那还是一个相对平静的社会。 某天,在省城读书的吴家大小姐吴梅馨回茅山看望父母,半路上被一伙人截了道。 这是一支由有志青年学生、社会游民和市井之辈组成的队伍。他们常年游击在山间,专门杀富济贫,打击地主恶霸。 领头的人,就是时年才十七岁的廖言秋。 吴家是茅山县数一数二的富户,几乎半个茅山城都是吴家的。 突然截到吴家大小姐,这是多么令人兴奋的一件大事。因为手里有了她,仿佛就看见了白花花的银子滚滚而来。 他们在翻遍吴家大小姐的包裹之后,不觉失望。 她随身并没带多少钱。 于是有人提议,将人扣住,派人通知吴家,拿钱赎人。 吴家大小姐吓得花容失色,一句话都不敢说。 廖言秋走到她面前,只看了她一眼,一颗心便像是被一记重锤狠狠敲打了一下。他不觉有些晕眩,内心突然而至的一股热浪,让他呼吸急促,面红耳赤起来。 他们年龄相仿,一年前,廖言秋还在学堂里读书。后来风起云涌的革命热潮让他投笔从戎,廖言秋坚定地认为,要想改变这个国家和民族的命运,只有通过暴力革命,建立一个新政权才是唯一的出路。 眼前的吴家大小姐,一身学生旗袍装束。她是那么年轻,那么纯真。眼眸里一闪而过的惊恐让他的心猛地揪紧。 就在大家商议着要不要将她挷着上山的时候,他突然下了命令,“放了她。” 其他人不解,纷纷指责他放走阶级敌人。 他只说了一句话,“一个弱女子,是什么敌人啊?” 吴家大小姐听他说放她走,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在确定让她离开的时候,她突然问了他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他低声告诉她,“我叫廖言秋,语言的言,秋天的秋。” 她笑了,如一朵花儿一样在他眼前绽放。 “我叫吴梅馨,梅花的梅,馨香的馨。” 廖言秋嗯了一声,说道:“以后不要一个人出门了,兵荒马乱的,注意安全。” 吴梅馨仰着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轻轻说道:“本来世道清净,奈何赤日炎炎。你把‘言’字改成‘炎’字吧。” 廖言秋没说话,却在以后的日子里,悄悄将“言”字换成了“炎”,以至于到现在,廖老的尊名还是叫廖炎秋。 廖老突然苦笑道:“小朋友,你可是唯一一个听我故事的人。” 许一山受宠若惊,紧张道:“我什么都不记得啊。” 廖老笑笑,微微闭上眼睛道:“我累了。故事说给你听了,我心里也没遗憾了。你走吧。” 正文 第633章 反对无效 胡进坚决反对送廖老回茅山。 他批评黄山道:“这件事不要再提了。老黄,你一个老党员,难道忘记了组织原则?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来呢?爷爷生是组织的人,死也是组织的人。自然有组织会来处理。你们以后都不要提这些无聊的问题了。” 黄山遭到训斥,心情极度郁闷。他抱怨着对许一山道:“他不就是廖老的一个孙女婿么?何况还不是名正言顺的,凭什么给廖家做主?” 许一山劝慰他道:“黄书记,我们应该理解胡市长的心情,他这也是没办法的说法。” 在许一山的劝慰下,黄山的心情好了许多。他自我解嘲道:“这一个马屁,拍在了马蹄子上了。” 黄山能当着许一山的面开这样的玩笑,显然将他当做自己人了。 胡进在训斥过黄山之后,又找了许一山去谈话。 过去,两人之间毫无沟壑。尽管胡进是燕京人,许一山只是一个农家子弟。他们彼此之间从来没有因为出身和社会地位而看不起对方。 就像胡进曾经对许一山说过的话一样,“你我兄弟,一辈子的兄弟。无论贫富贵贱,无论庙堂乡野。” 但现在,许一山见到胡进时,心里自然而然会生出一层隔阂来。 胡进似乎没发现许一山的心理发生了变化,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喊着老许道:“老许,你是闲得慌是不?凑什么热闹啊?你茅山县的招商工作都做好了?” 许一山来了气道:“你叫什么叫?什么我凑热闹?我是被黄书记叫来的,领导安排,我能不听?” 胡进咧开嘴笑,道:“哟,脾气见长了啊。我就问你一句,我是不是你的领导。” “是。”许一山当即承认道:“但是,我不属你管。你管不着我。” 许一山说的是事实,他现在只是县管干部,远没达到市官干部的层面。 按照组织原则,他们之间出现的任何管辖情况,都属于越级。 而越级,是组织最不能容忍的原则之一。 胡进被许一山一句话说得愣住了,他讪讪说道:“老许,我不是你直接领导,总还是你的领导吧。” 胡进也是接到了廖老身体出现异常的消息连夜赶回来的。衡岳市在富嘉义书记被组织审查后,所有的工作都落在了他一个人身上。 换句话说,他现在是衡岳市名副其实的大当家。 而且,有消息传出来,省委有意让他接替富嘉义。目前已经进入省委常委会议议程。 胡进没有时间呆在燕京。他现在的时间要以秒来计算。 在训斥过黄山之后,他郑重叮嘱许一山,不要弄出事来! 许一山心想,本来他对廖老回茅山是持有迟疑态度的。廖老在燕京工作了很多年,所有人事组织关系都在燕京。 关键一点是,廖老是从水利部副部退下来的高干,他身后的政治荣誉都必须在燕京才能得到体现。 但是,在听了廖老的故事后,他的心思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尽管廖老并没当着他的面提出要回茅山。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能听出来他想回乡的急迫心情。 他问过许一山吴家姑奶奶的土葬之地,回忆道:“那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地方,能长眠在哪里,她也没多少遗憾了。” 胡进在与许一山谈过话之后,一刻都没休息,直接回去了衡岳市。 胡进走了,黄山也呆不住了。 胡进已经下了死命令,谁制造出乱子来,他找谁麻烦。 就在许一山也打消了带廖老回茅山的念头时,廖小雅突然找到了他。 廖小雅态度冷淡,面无表情问:“许一山,听小紫说,你有办法带爷爷回茅山?” 许一山赶紧道:“这话不说了啊,胡市长已经交代了,这件事不许再提了。” 廖小雅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轻声道:“他姓胡,我们姓廖。他一个胡姓的人,凭什么来管我们廖家的事?胡进的手伸得太长了哈。” 许一山解释道:“胡市长有他的考虑。廖老这种情况,确实不宜回茅山。” “你就告诉我,你有多大的把握能让爷爷平安到达茅山?” 许一山沉吟片刻道:“我没十足的把握,但我可以试一试。” 廖小雅脸上终于现出一片和善之色,她不容许一山推辞道:“你需要做什么准备就赶紧准备。许一山,你知道我为什么相信你吗?” 许一山迷茫地摇头。 “还记得一年前我和爷爷在茅山遇到的车祸吧?你给我吃的药丸,让我相信你有这个把握。” 廖小雅一下就猜到了许一山的心思。没错,许一山有把握让廖老这一路无惊无险,在于他在得知廖老的想法后,第一个想起爹许赤脚的药丸来。 许赤脚在儿子手里得到无修老和尚的簿册之后,干脆连家都不要了,一个人去了原来的无修庙修行去了。 许赤脚不回家,不等于儿子许一山不管他。 其实许赤脚在无修山上的所有情况,许一山都了若指掌。 无修水库溃坝之后,除了曹朝阳升官出来了,他原来的手下因为无处可去,还在无修水库管理处死死等着上面拨款重修水库大坝。 有曹朝阳的安排,许赤脚在无修山上的所有活动轨迹都被许一山掌握得清清楚楚。 “你不怕胡进反对?” “反对无效。” “你下了决心?”许一山试探地问:“组织上会有问题吗?” “这些都不管你的事。有我。”廖小雅淡淡说道:“我不能让爷爷有遗憾。许一山,你帮我一次,我们就算扯平了啊。” 许一山为难道:“廖紫是什么态度?” “不用管她什么态度。我是廖家的长孙,必须都得听我的。” 许一山这才下了决心道:“行,明天下午出发。飞机到中部省只要一个两个小时。中部省到衡岳市的高铁只要半小时。衡岳市到茅山县,最快可以在一个小时内到达。” 廖小雅吃惊地看着他,“你都计算好了?” 许一山讪讪道:“这是常识。” 两个人说好之后,许一山还有两件重要的事要做。 第一件事,他必须现在给曹朝阳打电话,让他立即赶去无修山找到他爹许赤脚,拿到药丸后连夜坐飞机赶来燕京。 第二件事,他要通知老董,将吴家小院里的招商局腾出地方来安顿廖老。 正文 第634章 老天爷送来的礼物 黄山在得知许一山要将廖老护送回茅山,吓得大惊失色,当即将电话打到许一山的手机上,严令他立即放弃想法。 许一山解释道:“黄书记,这不是我的主意。是廖小雅姐妹坚决要这样的。” “我不管是谁的主意。”黄山一字一顿道:“胡市长的态度摆在哪,你必须尊重。” 许一山没说话了。 黄山那边等了一会道:“一山,如果你执意要这样做,出了任何事你都要承担起责任来。” 黄山在与许一山通过电话后,乘飞机离开了燕京回衡岳市去了。 曹朝阳在接到许一山的电话后,马不停蹄去了无修山。 许赤脚似乎早就在等他一样。曹朝阳一到,他便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瓶交到他手上,叮嘱他服药的方法和剂量。 曹朝阳拿到了药,立即赶往机场,他必须在天亮之前赶到燕京。 而老董在接到许一山的电话后,惊得半天没有出声。 许一山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廖老不但要住进吴家小院,而且丧事还将在吴家小院举行。 如果换在过去,这都不是事。问题现在的吴家小院,已经成为茅山县招商局。 让一个局腾地方给一个人办丧事,这影响怕是他许一山不能控制得了的。 老董在将疑虑说给许一山听了之后,许一山回了他一句话,“吴家小院本来就不是政府的资产,我们也是借用别人的地方。” 老董总觉得不妥,提议可不可以将后事放在县殡仪馆举行? 许一山道:“如果去殡仪馆,廖老还有回茅山的必要吗?” 这句话虽然没明说,但含义老董却听得出来。 人去了殡仪馆,还能完整出来?在殡仪馆里,谁最后的结局都是一缕青烟。 老董叹道:“老许,你这次玩大了。我担心你收不了场。” 许一山一句话没多说,直接挂了电话。 燕京那边积极做准备护送廖老回家。黄山书记在下了飞机后,一刻也没敢耽搁,直接去了衡岳市找胡市长汇报。 黄山现在是进退两难。胡进的态度摆在哪,可是这个缺心眼的许一山却还要逆他态度而为。 倘若许一山计划真成功了,他是出面来协调关系,还是将事情推得远远的,彻底切割呢? 既然胡进有了明确态度,那么阻止许一山的疯狂行为,就只能是胡进了。 黄山等了半个多小时,才等到胡进有片刻的时间。 看到黄山风尘仆仆进来,胡进开门见山道:“黄书记,我只给你五分钟时间。” 黄山赶紧点头,焦急说道:“胡市长,你有没有得到消息,许一山要把廖老带回茅山?” 胡进面无表情反问道:“还有其他事吗?” 黄山诚恳道:“胡市长,我尊重您的决定。” “你这是要逼我表态嘛。”胡进似笑非笑道:“黄书记,关于这件事,你最好不要操心。你们茅山的情况,你多上上心。目前,茅山县的几项工程都开展得不错。你一定要保持住良好的发展势头。争取在一两年内让茅山改头换面,让群众从内心感觉出来茅山有真的变化。” 黄山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胡进的话,显然是在责备他对工作没有主动性。 事实上,黄山在第三次担任茅山县的书记后,他彻底看清了问题所在。过去两届,他不能说没为茅山的发展苦思冥想过。 只是在遭遇无数挫折后,他原来的一颗雄心壮志逐渐消沉了下去。 两届的一把手,他内心清楚,最后的时光,他放手让段焱华去干了,他想无为而治,走完自己的政治生命。很显然,他明白做得越多,问题就越多。 第三届还让他坐在原来的位子上没有动,这是他始料不及的。他原计划干满两届进入市人大的计划破了产。但还能坐在茅山县的第一把交椅上,至少说明他还是有实力的。 他想得很清楚,只要富嘉义还在衡岳市的任上,他就永远没有出头的机会。 现在富嘉义倒了,他似乎看到了春天。于是在接到儿子的消息,告诉他廖老频临垂危时,他没向组织汇报,直接飞去燕京,就是想给胡进一个好印象。 可是胡进对他的态度看似并不怎么热烈,甚至有些冷淡。这就愈发让他内心惶恐不安起来。 他深知,茅山的盖子只要被人揭开,就将是一场灾难。 而造成这场灾难的起因,在于他儿子黄大岭。 他很多时候不敢回想儿子黄大岭的事。在不少场合他都反复强调,任何人不得打着他的牌子办事。他特别提到黄大岭,强调黄大岭只是一个商人,如果谁敢给黄大岭输送利益,他第一个将人送进监狱。 他努力在营造一种与儿子切割的景象。事实上黄大岭在茅山的时候,他是不允许黄大岭回家的,这在全县都是公开的秘密。 黄山最终没从胡进哪里得到准确的消息。 胡进似乎并没提许一山做这件事的后果。他巧妙地将问题引到了茅山的发展问题上了。这让黄山有口难言,不得不悻悻告退。 在燕京,廖小雅不知动用了什么力量,居然顺利拿到了廖老出京的通行证。 组织上不但同意廖老回乡,还主动提供了帮助,与民航协调,拿到了特殊机票。 廖老在确认自己可以回乡时,激动得老泪纵横。人似乎好了一半,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拉着许一山的手道:“小朋友,你就是老天爷送给我的礼物啊。” 一番紧张而有序的准备后,许一山喂廖老喝下了曹朝阳送来的药。疗养院的领导全部赶来,护送廖老去机场登机。 许一山作为特殊人员,被允许与廖老同机回中部省。 疗养院安排了顶尖级保健医生随机,确保路上不发生任何意外。 直到上了飞机,许一山才知道这是组织特地为廖老安排的专机。 所有人都上了飞机后,许一山暗暗舒了一口气。 大家都知道,廖老这一去,此后再没机会回来了。因此每个人尽管装作很轻松,但内心无不被悲伤灌满。 本来黄晓峰想随机,但被廖小雅婉拒了。 廖老精神状态非常好,他不但在许秀的帮助下坐起来看了看外面的风景,还开玩笑说,十八年后,他会再回来燕京。 晚上八点,燕京机场一架银灰色的飞机腾空而起。 许一山看着舷窗外脚底下的万家灯火,心里暗暗祈祷,希望此行平安到达。 正文 第635章 陪护的尴尬 中部省委安排了救护车直接在机场接机,省去了高铁这一道程序。 晚上十二点,车队风尘仆仆进入茅山县。 黄山早就恭迎在吴家小院门口,看到车来,连忙起身迎接住。 廖老精神矍铄,脸上一直挂着微笑。在大家七手八脚将他抬进吴家小院的一刹那,许一山发现他的脸上滚落下来一粒浑浊的老泪。 老董办事很扎实,他将吴梅馨老人原来住过的房间腾了出来。屋里打扫得纤尘不染。 许一山悄悄将老董拉到一边,竖起一根大拇指赞道:“老董,事情办得不错,要表扬。” 老董嘿嘿地笑,低声道:“我可不是为你,而是为革命前辈。” 许一山问:“没弄出大动静来吧?” 老董摇头,小声道:“知道的人,就只有欧阳辉和王若普。而且我已经安排下去了,从昨天起,就严令任何人进入后院了。” “这样安排是对的,不能让任何人打扰老人的休息。” 两人正说着话,胡进突然出现在了门口。 他轻车简从,只带了一个秘书模样的人。一来,就急匆匆往里走。 许一山喊了一声“胡市长”,惊动了在屋里的黄山。 黄山三步并作两步出来迎接住胡进,低声汇报道:“胡市长,我也是两个小时之前才接到消息,说廖老回来了。” 胡进唔了一声,没多说一句话,径直去了廖老床前。 这一路舟车劳顿,健康的人尚且吃不消,何况一个垂危的老人。 廖老开始显现疲态,对胡进的到来也没让他惊喜。 廖小雅便抱歉说道:“各位,请散了吧,爷爷需要休息了。” 众人鱼贯而出,来到前院招商局。 许一山请大家都去会议室坐坐。这是吴家过去议事的一个大厅,被许一山改成了会议室,古色古香,结合现代灯光科技,倒显得与众不同。 省里来的救护车要回去,他们留在这里也没实际意义。 燕京随行来到保健医生不会离开。他们的任务就是确保廖老不会发生意外。 原来以为这一路的奔波会让廖老吃不消,谁料廖老在服下许一山喂的药后,这一路没出现任何异常状况。这种情况让保健医生很感惊奇,他已经几次问过许一山,究竟给廖老吃的是什么东西。 本来,廖老服药是有严格规定的,不是他想吃什么就可以吃什么,而需要经过保健医生的确认后才可以。 廖老在服许一山给的药时,保健医生阻止过。但被廖老坚持住了,廖家姐妹廖小雅和廖紫也赞同爷爷的主张。 许一山说不清爹许赤脚的药究竟有什么奇效,他只是心底相信爹。虽说他对爹的草药郎中身份并不认同,但从小就在心里特别崇拜爹许赤脚。 许赤脚一辈子与草药打交道,有时候神神叨叨的。他一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想找到长生不老之药。 许一山曾经笑话过爹,讥讽他不懂科学。世上哪有什么长生不老的药啊,季节更迭,万物枯荣,这是自然的力量,任谁都无法改变的现实。 倘若这世上真有长生不老的东西,这世界会变成什么样?想都不敢去想。 许赤脚却坚定地认为,世上没有什么是绝对的。比如人能不能长生不老,他相信不绝对。只是还没人找到这个规律而已。 胡进在,话语权就在胡进身上。 黄山紧随胡进身后,跨进会议室。 胡进提出几点要求,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绝对保证不能扰民。廖老回茅山,一切按普通群众对待。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方式来探视老人。 他将头转向黄山,商量着道:“黄书记,能不能安排几个便衣在这里?” 黄山满口答应,表示马上落实下去。 胡进不是担心廖老的安危,而是担心有人得知廖老回来在吴家小院,会想尽一切办法过来看他老人家。 匆匆落实措施之后,胡进要连夜回衡岳市去。 走之前,他将许一山叫到一边,恼怒道:“老许,你看你办的什么事。自找麻烦是不?” 许一山诚恳道:“老胡,你别怨我。我只不过是满足了廖老最后的愿望。有麻烦,我担好吧。” 胡进哼了一声,“你以为自己是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话不投机,许一山不想与他争辩。 他现在要维护胡进的威信,不愿当着别人的面与他发生争执。 胡进一走,黄山将人召集起来,居然提出让许一山他们都回去休息。他亲自守护廖老。 廖小雅婉拒了他的好意。但黄山却还是叫了人拿了铺盖来,准备在廖老的房间打地铺陪护。 许一山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让堂堂县委书记打地铺陪护,这传出去有多丢人啊?关键他陪护的又不是自己亲人,只是一个前辈而已。 黄山的执意,让廖小雅姐妹很为难。 廖紫悄悄对许一山道:“这个人怎么这样啊?又不是他的亲人,需要他来陪护吗?” 许一山解释道:“或许,黄书记是出于对首长的尊敬吧。” 廖紫白他一眼道:“许一山,我发现你现在说话老是口是心非。你就不敢说,他这样做,是想给人看的吗?” “给你看?还是给我看?”许一山笑嘻嘻地问。 “都不是。”廖紫轻蔑冷哼道:“他是做给胡进看的。” 许一山在廖紫的威逼下,只好硬着头皮去劝黄山书记。 黄山对许一山的劝说毫不动心,反而责怪他不早点回去休息。 许一山将心一横道:“黄书记,你得注意影响。” 黄山一愣道:“我影响了谁?” 许一山低声道:“您可是代表茅山七十万人们的领导啊。您的苦心我们都理解,但您守在这里真的不合适。我保证,任何风吹草动,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黄山沉吟片刻,他似乎也感觉到了留在这里陪护廖老确实不妥。 于是,他安排下去,县医院安排两个医术最好的医生,配合燕京来的保健医生,全力陪护在廖老身边。 县公安局抽出至少八名警力,24小时在招商局实行便衣巡逻,拒绝任何人见廖老。 他指示许一山,招商局的工作适当可以放松一点,允许一部分人在家上班。 等一切安排妥当之后,黄山才终于放心回去家里。 廖紫看黄山也离开了,赞道:“许一山,还是你有办法。” 许一山苦笑,从迎接廖老回茅山开始,他就有种不安的预感。只是这种预感还没体现出来,究竟会对他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正文 第636章 各怀心思的常委会 廖老回茅山的消息尽管很保密,许多人还是知道了。 县里来了燕京的大官,这对很多人来说,都有一窥真容的欲望。 彭毕在得知这件事与许一山有直接关系时,一个电话就将他叫去了办公室,劈头盖脸埋怨他道:“一山啊,你这样做不地道啊。怎么能瞒住我啊?你看看,这让廖老会认为我们茅山不热情嘛。” 许一山有苦难言,心想这件事的起因还在黄书记身上。如果不是黄书记带他进京,他也不知道廖老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更不知道廖老最大的心愿是落叶归根。 他不知道,是黄书记没与他商量,还是黄书记刻意不想让他知道? 犹豫片刻后,他硬着头皮道:“彭县长,其实我是没资格告诉别人的。黄书记下了命令,严禁扩散消息,影响廖老休息。” 彭毕沉吟不语,过一会叹气道:“廖老是前辈,他来了茅山地头,我若是不去见他,道理上说不过去。这样吧,一山,你安排一下,我去拜见廖老。” 许一山这下为难了,市长胡进有要求,书记黄山有规定。就连亲属廖小雅姊妹也反复强调过,拒绝任何人前往探视。 这“任何人”有不有包括彭毕在内? 他迟疑了好一会没出声,这让彭毕愈发的不高兴了,冷冷问道:“不行吗?” 许一山苦笑道:“彭县长,我哪有资格说行还是不行?您是县长,你自己决定就是了,根本不需要我安排啊。再说,我哪能安排?” 彭毕不耐烦摆摆手道:“算了,我自己去。” 彭毕还没成行,黄山已经召集开紧急常委会议。 会上,黄山介绍了廖老回茅山老家的情况,并在会上宣布了一条纪律,任何同志在未经县委同意的情况下,擅自去探视廖老。 黄山并没隐瞒廖老的实际情况,廖老已经进入垂暮之年,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意外。为确保他最后的时光能在安静平和的氛围里度过,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让外界任何东西去打扰他。 黄山介绍情况的时候,彭毕一直低着头看面前的笔记本。 坐在黄书记旁边的段焱华却显得心神不宁,眼睛四处张望,似乎想发表自己的看法。 黄山在将情况介绍完了之后,突然提出来一个问题研究。 廖老的愿望是落叶归根,这句话的含义是廖老一旦生命走向终点了,他是不希望回燕京的。言下之意,廖老希望自己能永久留在茅山这片青山绿水之间。 黄山心情沉重说道:“我们能有今天的幸福生活,都是像廖老这样的革命前辈拿生命和鲜血换来的。廖老年轻时,一直在我们茅山战斗和生活。他已经将自己完全融入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 “廖老进京后,也一直关心和支持我们茅山的发展。就在前不久之前,我们洪山镇的虹桥援助款,就是在廖老的协调和支持下才取得的。” “他是我们的英雄,也是我们茅山的财富。更是我们茅山的精神象征。” 黄山一口气说了很多,将廖老的形象一直拔得很高。 事实上廖老对茅山确实存在不可磨灭的贡献。就拿茅山摘贫困县帽子这件事来说,如果不是廖老在背后的支持,茅山县可能至今还带着全国贫困县的羞耻帽子。 他在满世界说了一圈后回来了,直接提出一个问题,廖老想在茅山土葬! 这句话仿佛是一枚炸弹,当即让会议室热闹起来。 黄山提出的这个问题,任谁都不敢表态啊。 干部实行火化,这是铁律。 所有人心里都知道,建国到今天,只有一个人享受到了土葬的待遇。而这个人,远不是廖老能比的啊。 黄山将问题抛出来,目的很明显,他需要一个常委的决定,这样就形成了大家担责的局面。 黄山在将核心问题抛出来之后,没有再继续往下说了,而是突然问段焱华道:“小段,你谈谈你的看法。” 他没首先征求彭毕的意见,而是先问常委排名最后的段焱华,超过了所有人的意料。 常委们一齐把眼光齐刷刷地去看他。 通常,常委会上先是一把手提问题,谈看法,给解决问题定一个大方向。然后就是二把手县长发表意见,基本都是附和一把手的意见。只是会谈谈具体的解决问题的办法。 到了其他常委层面,基本是不点名不发表意见。 前些年茅山的常委会出现了异常的情况。按照惯例还是一把手带头,但在一把手将情况介绍完毕之后,紧接着发言的必然是段焱华。 段焱华谈完意见之后,才会轮到县长发言。 彭毕来了茅山县,在第一次常委会上就强势扭转了这个局面。 当时也是黄山书记开始发言,在代表茅山县七十万人们表达热情欢迎彭毕同志来茅山履职后,段焱华急不可耐地抢过去话头,准备热情洋溢地发表一番赞美之词。 但是,就在他开口之际,彭毕拦住了他。 当时,彭毕只冷冷地说了一句话,“段常委,我们茅山常委会发言没有先后次序吗?” 这一句话直接将段焱华闹了一个大红脸。从此以后,在茅山的常委会上,彭毕不先表态,段焱华绝对不会先出声。 可是今天黄书记第一个问到了他头上,他是说呢?还是不说? 黄山似乎猜到了他的疑虑,鼓励他道:“小段,你大胆说嘛,说错了可以理解啊。毕竟,这是大家从未遇到过的新生事务。” 段焱华还是没敢张口,他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黄书记,各位常委,我还是尊重大家的意见。” 朱铭笑道:“焱华同志,既然书记点了你的名,你就先谈谈自己意见嘛。不用管我们是什么意见。” 段焱华坚持道:“不,我还是尊重各位常委的意见。” 谁都知道段焱华这是在耍滑头,此刻他的意见很有代表性。是支持黄山的想法,还是坚持原则? 段焱华可能没想到,黄山让他带头发言,就是希望他选择第一个站在他这边。只要段焱华的态度明朗了,黄山至少就能在常委会上取得两票的胜利了。 而且黄山心里比谁都清楚,一旦段焱华表了态,其他常委都会跟着附和。 这是茅山的惯例,很难改变。 就在段焱华还在推辞发表意见时,彭毕缓慢开了口。 “黄书记,各位常委,我先谈谈我个人的意见,不一定正确,但可参考。” 彭毕主动发言,黄山也不好拦着。他不动声色道:“好啊,我们先听听彭县长的意见。” 正文 第637章 1比10的决议 彭毕的发言,让会议室瞬间沉默下来。 他首先表达了自己这件事处理的不满。廖老回茅山这么重大的事,县里没上过常委会,这是很严重的问题。 其次,他对黄山提出的不许任何人前往探视廖老也持有不同意见。 有了前两个不满,他在最后的意见上表达了倾向,茅山县政府不赞成违反原则。这就是说,他否定了黄山的提议。 黄山脸色铁青,但他还是打着哈哈道:“彭县长的批评我虚心接受。在这件事上,确实有不到之处。但是,还请容许我解释一下,因为时间急迫,因此耽搁了过会。另外一点,廖老身份特殊,我们在坚持原则的时候,还是要学会灵活变通嘛。” 他的目光逐一扫过与会领导。常委们在他的目光里,都低下去头,不敢与他接触。 段焱华便在此时站了出来。他缓缓说道:“我对廖老是非常有感情的。他不但是我心目中的领导,也是我心目中的亲人。” “可能有些同志不知道,廖老一年前回来过茅山,亲自去了我们洪山镇视察。想起当时的情景,我内心真的是百感交集。廖老九十高龄的老人,还不忘我们茅山的发展建设,就凭着这一点,给他任何殊荣我都觉得不为过。” “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很现实了,是勇于担责,圆了前辈心愿?还是坚持原则,铁面无私,让前辈留下遗憾?我想,各位常委心里都有一面镜子。如果我们不能善待为茅山做出重大贡献的前辈,我们有何颜面说自己是一个英明开放的政党?” 段焱华说话水平之高,直接让问题倾向性有了方向。 朱铭首先表态,他赞同段焱华同志的意见。茅山县委常委应该在最关键的时刻表现出历史责任的担当。 即便有了黄山、段焱华和朱铭的意见,其他常委还是保持着沉默,不愿轻易表态。 黄山便微笑着注视大家道:“今天这个会,决定出来的影响可能会很大。但是,这应该也是体现我们茅山团结的一面。这样吧,大家都谈谈,各人都得谈谈看法和意见。” 彭毕道:“既然大家都不愿发表意见,也不愿表态,这样吧,我提议,举手表决。” 黄山深深看他一眼道:“彭县长,先不要忙着表决嘛。我担心出现1比10的局面啊。” 彭毕不顾黄山的提醒,带头举手道:“同意坚持原则,按国家规定政策办事的请举手。” 会议室里只有他孤零零的一只手举着,其他常委视若不见,都将头埋了下去。 彭毕忽地起身道:“今天的会议纪要上将出现1比10的结局。我先出去,等各位的决定。” 他拿了自己的包,径直出去了。 会议室里顿时陷入尴尬的局面。 段焱华哼了一声骂道:“什么东西?他一个外人,怎么能体会到我们对革命前辈的感情啊。” 常委们交头接耳起来,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嗡嗡之声。 黄山的脸色变得愈发铁青,他猛地将手里握着的一支铅笔折断,环顾一眼会议室的常委们道:“有同意彭县长意见的同志没有?如果没有,常委会决定,茅山县将对这件事特事特办。出了问题,我一个人担着。” 常委们心里何尝不明白,只要常委会形成了决议,就不会是黄山书记一个人担责任。 但黄山书记的这句话,还是感动了其他常委们。朱铭首先举起了手。 常委会决议迅速传到了许一山的耳朵里,他找来老董,忧心忡忡道:“县委的这个决议,可能会出事。” 老董笑嘻嘻道:“你这是杞人忧天了。我问你,廖老的心愿是不是这个心愿?” 许一山老实答道:“是。” “廖老的亲人们是不是也有这个想法?” 许一山迟疑道:“这个很难说。她们都是领导干部,对政策掌握得比我们深刻。” “那我问你,既然她们都知道不能违反原则,为什么她们还愿意千里迢迢把廖老送回茅山来?” 许一山顿时语塞。 在廖老回茅山的问题上,他深知胡进是强烈反对的。 可是,廖小雅的一番话又让他迟疑起来,廖小雅居然不顾情面,当着他的面训斥过胡进只是廖家的一个外人,他无权干涉廖家的事务。 “你的意思,廖家两姐妹还是倾向于县委的决定?” 老董冷冷笑道:“这还用说吗?所以啊,黄书记此时作出这么一个决定,起到了一箭双雕的作用。你想想啊,如果上面强烈干涉,他只能按照上面的意见办事。这与他的初衷是完全两码事。不管怎么样,在廖家人心目中,他会博得好感吧?” “若是上面装聋作哑,廖老的后事按照县委常委决议办了,廖家姐妹首先应该感谢的人是谁?” 许一山不觉摇头道:“老董,你看问题这么透彻,看来我过去少看你了。” 老董笑嘻嘻道:“你本来就少看我了。” 许一山骂了一句:“这些人真是把心思用到了极致。廖老还好好的活着,他们都在为后事操心了。你说,如果廖老知道了他们在背后替他忙活后事,他会怎么想?” 两个人正聊着,突然进来一个人,说后院在找许局,让他赶紧过去。 许一山心里一沉,拔腿就跑。 廖老进入了回茅山后的第一次晕迷。保健医生正带着县医院的医生在忙着抢救。 门外,廖小雅和廖紫满脸忧伤地等在外面。 看到许一山来了,她们就像看到救星一样迎了上来。 廖紫先开口,紧张不已道:“爷爷的情况很不乐观。” 许一山颔首道:“大家先不要慌。有医生在,不会有意外。” 廖小雅脸上滚落下来一串眼泪,她呜咽道:“我怕爷爷挺不过这一关了。” 后院一片宁静,县里安排过来的便衣被要求在院外,未经许可,不得踏进后院一步。 许一山心里也忐忑不安,他知道廖老这根蜡烛已经燃烧到了尽头了。 不一会,里面匆匆出来一个医生,面色凝重道:“家属都进去吧。” 许一山不是家属,当然不能跟着进去。 廖小雅走了几步后,突然停住了脚步,她转过身来,一把拉着许一山的手,就将他带进了后院屋里。 正文 第638章 小朋友,谢谢你 屋里,廖老孤独地躺在洁白的床单上。 床头的呼吸机呼噜呼噜地响着,本来正在输液的针头都被拔下了。 廖老面色沉静,就好像睡熟了一样,显得无比安详。 保健医生站在床边,看着进来的廖小雅她们,缓缓摇了摇头。 廖紫没忍住,哇的一声哭出了声。 廖小雅倒没哭出声,她径直走到床边,伸手握住廖老放在床单外的一只手,紧紧贴在自己脸上,任由泪水滚落在廖老那双饱经风霜的手上。 许一山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 他小心过去,贴着廖小雅的耳朵道:“别让泪水掉到爷爷身上。那样以后你不会再梦到他。” 廖小雅赶紧去擦爷爷手背上的泪水,呜咽出声。 他们姐妹是廖老亲手带大的。他们的父母走得早,在父母走后,她们留在世上的亲人就唯有爷爷一个人。 廖老早年在妻子过世后没再娶,孤独地活了五十年。 儿子儿媳走后,两个孙女就成了他唯一的精神寄托。 纵观廖老一生,生得伟大,活得努力。人间悲欢,尽在他九十年的岁月里。 人生就是一条河流。小时候是河流的源头,水不多,也无风浪。到了少年,河床逐渐变宽,水流慢慢急了。 到了青年中年,就形成了奔腾的大河,奔腾在高山峡谷之间,势不可挡。纵横千里,蔚为壮观。 到了老年,河流慢慢恢复了它的平静,最终流入大海,完成一条河的使命。 突然,廖老的眼睛慢慢睁开了。 他打量了周围一圈人,脸上露出一丝安详的微笑。 许一山知道,这是老人的回光返照。 廖小雅两姐妹紧紧依偎在床边,一声声喊着,“爷爷,我是小雅。” “爷爷,我是小紫。” 廖老似乎想抬手去抚摸孙女,可是他已经没有了任何力气,只好轻轻叹息一声。 廖小雅和廖紫赶紧一边一个,将爷爷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安慰他道:“爷爷,你会好起来的。” 廖老嘴唇一动,吐出来一句话:“傻孩子。” 他的眼光终于看到了许一山,不禁露出一丝惊喜。 许一山也赶紧过去,低声道:“廖老,我是许一山。” 廖老笑了笑,“小朋友,谢谢你。” 许一山眼眶一热,终于没忍住,让泪水掉了下来。 廖老没再说话,双眼空洞地看着天花板。 这间屋里,曾经住过他最心爱的姑娘。他似乎看到了她巧笑倩兮的模样,看到了她给自己改名字的俏皮。 多少次,他梦回茅山。想来看望孤独守在这座冷清小院的她。 但是,每次他在最后关头都退缩了。 他感觉自己对不起她,没脸再见她。如今玉人已去,他将紧随其后。心里的负担一瞬间轻了。 屋里笼罩着一股浓浓的悲伤,所有人的脸上都罩着一层肃穆的神色。 黄山书记不知什么时候赶来了,正悄无声息站在一边。 廖老突然说道:“我多想回到小时候啊。” 说完这句,他没再开口。上午十二点整,廖老安然走完他人生旅程。 廖小雅和妹妹廖紫放声大哭,泪如雨下,屋里所有人都被感染得眼眶湿润起来。 黄山书记上前去扶住廖小雅,安慰她道:“小廖同志,节哀顺变。” 许一山心情十分难受,似乎一下还没从廖老归去的现实里回过神来。 黄山倒很冷静,他环顾一眼屋里的人,咳嗽一声道:“大家都不要过于沉湎于悲伤,当务之急,是料理廖老的身后事。” 一句话惊醒了廖小雅,她愣愣地看着黄山,哽咽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黄山安慰她道:“小雅同志不用急。这件事就交给县里来处理。” 黄山提出,茅山县迅速成立治丧小组,全面负责廖老后事的办理。 他亲任组长,副组长由段焱华担任。茅山县相关职能部门有选择性进入治丧小组。 他安排得行云流水,似乎早就有了准备一样,不由一边的许一山暗自折服。 廖小雅姐妹已经六神无主。听到黄山的安排,只有感激的份,哪还有心思去想其他的事。 廖老身份特殊,他逝世的消息必须向组织汇报。组织会给廖老最后的生平认定,从而决定廖老追悼会的规格,悼词的措辞以及参加追悼会人员的资格与范围。 在未举行追悼会之前,必须要对遗体进行保存。 黄山现场办公,吩咐按照他治丧小组上的名单,逐一通知相关人员,迅速赶往老街招商局集合。 治丧小组会议就在前院招商局的会议室进行。 许一山不是治丧小组成员,不能进入会议室。 老董在一边愤愤不平道:“这些人真会来事啊,连你都排除在外了,他们真做得出来。” 许一山没吱声,治丧小组是黄山书记亲自指定的。而且从一开始就没有过任何考虑与斟酌,直接就将成员名单定了下来。说明他早就有了准备。 家属廖小雅和廖紫被请进会议室,就廖老遗体的处理表态。 有人提议直接给遗体注射防腐针。这种操作手法在茅山当地很常见。 通常是有人老去后,为防止在办理丧事期间出现遗体腐败,从而在人落气之后的三个小时内,给遗体注射大量的防腐剂。 这样做的后果是,遗体不但变得如石头一样的僵硬,而且皮肤呈火烧过后的焦黑。 黄山当即否定了这个提议。 段焱华主张从县殡仪馆借来冰棺,暂时存放遗体。 所谓冰棺,其实就是冰箱冰柜一类的冷冻箱。它与防腐针的唯一区别就在于遗体表面不会变黑,但僵硬程度丝毫不亚于注射防腐剂。 因为谁心里都不清楚,廖老的遗体究竟要作何处理。是棺葬还是火化,无人表态。 就在大家僵持不下,意见无法达成统一的时候,胡进赶了过来。 胡进在听取黄山的汇报后,惊异地咦了一声,问道:“治丧小组里怎么没有许一山的名字?” 黄山赶紧解释道:“一山同志这几天辛苦了,我想让他多休息休息。治丧是一件很复杂很累的活,一山同志不参加最好。” “不行。”胡进断然否决了黄山的建议,“他辛苦啥?他能将老爷子从千里之外弄来,就有本事送老爷子走完最后一程。” 胡进让人去叫了许一山来,当着大家的面宣布,“许一山,爷爷逝世,本是家事。不宜给组织添麻烦。我看,你就代表我们家属,全权处理爷爷后事吧。” 许一山小声提醒他道:“县里成立了治丧小组。” 胡进脸一沉道:“你没听清楚吗?这是家事,怎么能麻烦组织?爷爷一辈子没麻烦过组织,你想让他老人家在最后一程给组织添麻烦吗?” 许一山心领神会,当即答应道:“好,我来负责。” 正文 第639章 步步为营 胡进突然的决定,让黄山有种灰头土脸的感觉。 段焱华更是气得将腮帮子咬紧,以至于他的嘴里就像含了一枚橄榄一样,凸起老高。 胡进刻意将黄山他们排除在外,强调这只是家事,一时倒也让黄山无话可说。 毕竟,即使要动组织,也该是燕京的组织决定。茅山县的级别,还不能对廖老有任何决定的权限。 即便胡进否定了黄山的治丧小组,黄山也没因为被否定而选择愤而离去。 他主动与许一山说道:“既然胡市长有这个意思,我也不好勉强。这样,一山啊,你需要什么,直接给县里汇报。” 许一山恭敬答道:“好。黄书记,您还得坐镇指挥。” 黄山淡淡笑了一下,道:“行,我会是你坚强的后盾。” 大方向定下来,廖小雅即刻向燕京方向汇报请示,其他人等燕京的消息来了之后再作决定。 但是,无论燕京传来什么指示,遗体的保存是排在首要的。 许一山觉得,最好的办法还是采用段焱华的建议。除此以外,并无其他良策。 老董接到指示,正要与县殡仪馆联系,突然门外来了一个人,要求见许一山。 许一山没空去理会是谁来了,吩咐其他人打发来人走。 话音刚落,耳朵里听到一声斥责,“好小子,当了几天官了,连老子都不认了?” 许一山抬头一看,不禁愣住。 他的爹许赤脚宽袍芒鞋,披着一头过颈的长发,大踏步跨进门来了。 许一山赶紧迎上去,低声道:“爹,我这里有事,你来干什么?” 许赤脚哈哈大笑,四周打量一眼道:“老子来,自然是来帮你小子的。” 说完,无视他人,径直往后院走。 便衣刚想拦他,被胡进用眼色制止住了。 许赤脚突然现身,确实令人意外。 没人知道他要干什么,只好紧随他进去后院。 许一山跟在爹身后,着急地问:“爹,你干什么呢?别给我添乱了好不?等我忙完,一定去看你。” 许赤脚毫不理会儿子的话,径直来到廖老床前。 他凝视着床上的廖老半天后,从腰里摸出一粒药丸来,轻轻塞进廖老嘴里。 顷刻间,屋里弥漫一股奇香,却是谁也从没闻到过的异香。 没一会,奇怪的现象发生了,廖老原本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居然出现了红润。此时看他,恍如沉睡着了一般。 许赤脚退后两步,深深鞠了一躬,招手叫了儿子过去道:“此丸含在嘴里,可保十日不腐。你就放心大胆办事吧。” 许一山就像看魔术一样的,他知道爹一辈子的精力都花在研制草药上,却不知爹还有这般神奇的本事。 于是试探地问:“真有作用?” 许赤脚轻蔑地看了儿子一眼,哈哈大笑,出门而去。 等许一山回过神来追出去时,老街街面上已经看不到爹半个影子。 一个疑问在他心里升起来。爹是如何得知廖老逝世的?他给廖老嘴里塞的药丸究竟是颗什么样的药丸? 许一山从小就知道爹许赤脚有很多五花八门的草药药丸。这些看似羊屎蛋貌不惊人的药丸,曾经是爹赖以救治乡亲的灵丹妙药。 廖紫好奇地问:“这什么药?真有那么神奇?” 胡进沉吟一会道:“姑且信之。奇迹都是民间创造的,大师在江湖啊。” 许赤脚走后不久,燕京方面的意见来了。 燕京给出的意见是尊重家属的意见。毕竟廖老干了一辈子的革命,他当年一起战斗过的战友,如今存世已经屈指可数。 言外之意,已经不言而喻。 但是,燕京方面有要求,廖老生前的水利部以及其他相关部门,都将派人出席廖老的追悼会。而且,廖老的悼词将由燕京方面的人宣读。 胡进将许一山叫到一边道:“老许,你小子牛,老子服你了。” 接下来就该给廖老准备棺木。 茅山地区盛行棺葬,人们年过六十,都会为自己准备一副将来所必须的安身之处。 因此,找一副好的棺木在茅山并不是难事。 黄山主动表态,棺木的事由他来负责。 这次,胡进没有拒绝了,先感谢了他。 胡进否定治丧小组,那么事情就全部落在自家人身上。 第一个问题,廖老的后事要不要按当地的风俗办? 第二个问题,廖老墓穴定在何处? 黄山主动提议,将廖老安厝在茅山县烈士陵园。 茅山烈士陵园有将近一百座烈士墓,基本都是当年解放战争牺牲的革命烈士,后来统一迁在一起,组成的烈士陵园。 这里面就有当年与廖老并肩作战的同志与兄弟。 廖小雅却对这个提议不感兴趣,她说,爷爷一辈子最喜欢的就是自由,他与她多次提起过,希望老了以后能埋骨青山绿水之间。 段焱华不失时机道:“要不,去云雾山?” 廖小雅却问许一山的意见。 许一山想了想道:“去无修山吧。我在地方志上读过,廖老生前就在无修山一带打游击。我想,哪里才是他老人家最想去的地方。” 许一山有此提议,并非真如他说的那样,什么廖老生前的战斗过的地方。而是在他听到燕京方面要来人参加追悼会之后,心里突然酝酿出来的一个惊天大计划。 廖小雅当即表态同意许一山的建议。 许一山经手过吴梅馨老人的葬礼,对茅山的风俗掌握得基本差不多。他再次提议,廖老的葬礼按当地风俗举办。 没人反对他的提议,只有黄山提出,廖老的追悼会由县里负责主持。 他诚恳道:“追悼会绝对要办得隆重,我们要对得起曾经为茅山付出生命和鲜血的革命前辈。请胡市长给我们茅山一次机会,让我们表达一下对廖老的尊敬。” 胡进这次也没反对了,只是叮嘱黄山,尽量不要搞得太大动静,影响面越少越好。 黄山满口答应,能得到胡市长的认可,他此刻心情十分晴朗。 老董去请鼓乐班子。因为是廖老的丧失,草台班子肯定不行。 老董便去请了茅山县花鼓剧团来。 既然按当地风俗办,就得给老人装殓入棺。 胡进没想到,许一山已经埋下了伏笔,装殓老人的任务必须由他亲自动手。因为,他是廖老的亲人,而且是唯一的男性。 胡进在得知这一点后,哭笑不得。 许一山趁机说道:“我来帮你。老胡。” 繁杂的程序过后,就是给廖老净身修面,穿戴整齐后送进棺木里存放。 许一山在这一过程中又悄悄埋下了一个伏笔,后来发生的事,足以震惊整座茅山县城。 正文 第640章 设局 在封棺之前,许一山突然叫停。 他去地下室拿了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要放进棺材里。 廖小雅不解,问他这是什么? 许一山故意不答,只是无比庄重地将东西放在廖老脚边,低声说道:“老人家,这是您一直牵挂的心爱之物,现在伴您长眠吧。” 老董也不知道许一山在搞什么鬼,悄悄问:“你放了什么进去?” 许一山故意压低声道:“千帆竞渡啊。” 老董惊讶不已问他:“你不是说让杜鹃带走了吗?” 许一山笑道:“那么贵重的东西,属于国宝级的,就算我给她带走,她也带不出海关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特意注意了一下旁边站着的段焱华。 段焱华似乎并没在意听他与老董说话,但他能感觉到段焱华没漏掉他说的每一个字。 没人知道,此刻的许一山已经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 追悼会定在三天后举行,会场选在茅山县的市民广场。 追悼会会场布置得庄严肃穆,会场正中央,悬挂着廖老巨大的遗像。 四周布满苍松翠柏,苍松翠柏间,点缀着无数小白花。 受胡进委托,黄山书记担任追悼会主持人。 茅山县发布通知,全县停课一天,县城学校学生都去会场参加追悼会,全县各乡镇及局委办,各派代表两人参加。 燕京和省里都送了花圈,衡岳市也送了花圈。 一幅巨大的挽联挂在追悼会会场两边,一边写着“一身正气,杜鹃滴血豪情在。”另一边则是“两袖清风,铮铮铁骨再归来”。 挽联内容是许一山亲自撰写的,由老董执笔。 许一山没想到老董的毛笔字写得那么好,不禁夸奖他说,“老董,你不当书法家真是可惜了。” 廖小雅等家属非常满意挽联内容,廖紫不无羡慕道:“看不出许哥真有大将之才,能文能武啊。” 胡进听到廖紫这句话,取笑她道:“老许比我厉害?” 廖紫白他一眼道:“他啊,是投胎没你好。” 第三天一大早,燕京与省里参加追悼会的同志陆续到达茅山县。 黄山命令将茅山宾馆全部清空,作为接待地点。 第一个到的是水利基金的老沙。 许一山与老沙有过一面之缘,两人在茅山驻京办共进过晚餐。 在虹桥的援助款上,老沙出过大力,也表态说会在虹桥开工时亲自来看看。 但老沙一直没来,以至于虹桥工程几乎接近尾声了,才看到老沙第一次踏上茅山的土地。而且他这次来,却不是视察虹桥工程,而是来追悼他的老上级——廖炎秋老人。 两人一见面,老沙便感慨万千道:“小许,一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啊。” 据老沙说,此次燕京来的人,级别比他高的不下三人。他们带来了组织对廖老一生的认定结果。 老沙到后没多久,中部省的人与燕京来的客人同车到达茅山县。 追悼会定在上午十点举行。追悼会结束后,将起灵无修山墓地。 许一山已经得到确切消息,燕京和省里的领导,都一致表示要送廖老最后一程。 黄山作为地方主官,无论燕京来人还是省里来人,他都是当仁不让的接待东道主。 县长彭毕因为反对棺葬,除了去灵堂吊唁一次以外,再没见他露面。 胡进、廖小雅姐妹作为家属,在灵堂答谢来吊唁的各级领导。等这套程序走完,全部人马便齐聚市民广场,举行隆重的追悼会。 许一山和老董都没参加追悼会。 他们留在灵堂里,等追悼会结束后起灵前往无修山。 老董问:“老许,你告诉我,你选择在无修山,究竟有什么目的?” 许一山矢口否认道:“哪有什么目的?我就是觉得无修山是真正的青山绿水之间。” “青山倒有,绿水在哪?”老董话一出口,猛然醒悟过来,“老许,你这也太用心良苦了吧?” 许一山苦笑道:“我哪用心良苦了?” “你知道燕京和省里的领导都要去送别廖老?”老董迟疑着说道:“他们去了,就肯定会追问无修水库的大坝是怎么回事?” 许一山没吱声,淡淡笑了一下道:“你想多了。” 老董摇摇头,“老许,看不出来你还真有心机啊。你这不露声色就将茅山无修水库溃坝的事暴露在了大领导面前,你想干嘛?” “我什么也没想干。真的是你想多了。” “你就哄鬼去吧。”老董哼了一声道:“老许,与你同一辈子事了,你屁股一抬,我基本知道你要拉什么颜色的屎。好小子,你还瞒着我,老子差点被你忽悠了。” “还有,你说的千帆竞渡,究竟是真的假的?我怎么觉得你说的都是假的。你哪又是为了什么?” 许一山压低声道:“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灵堂肃穆,哀乐低回。 许一山凝视着鲜花簇锦的灵堂,心头泛起一丝会心的微笑。 他在心里暗暗祈祷,廖老啊廖老,请原谅我利用了你的后事。可是没有这次机会,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将坏人绳之以法。 茅山需要一个公正的世界,正义得不到申张,应该不是您愿意看到的丑陋。 老董还在回味许一山的话,他似乎还没转过弯来。但是意识到了会发生什么事一样,不觉为他担心起来。 “老许,我看,最好和平共处。有些人我们得罪不起。” 许一山坚定摇头道:“容忍丑恶,就是犯罪。哪怕前路荆棘密布,我也誓不回头。相信乌云遮不住太阳,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想,丑恶非但不除,反而会愈发张狂。那么,善良的人们就只能被丑恶霸凌。老董,你真的不需要安慰我。我许一山办事,不打无把握之仗。” 两个人正在聊着,看见起灵师摇摇晃晃进来了灵堂。 起灵师是茅山这地界一个最古老的职业,但凡从事这职业的人,都与常人有不同之处。 比如为廖老起灵的人,就是茅山最负盛名的老头。他身高不过三尺,一条腿还瘸着。头上因为小时候长了癞俐头,露出几块铜钱大小的疮疤没长头发。 他看了看许一山和老董一眼,将手里提着的一大捆麻绳往棺盖上一扔,叹道:“想不到我老麻这一辈子还能给大领导起灵。” 在乡下,起灵师不但让人尊敬,更让人心生恐惧。 许一山看着他绕着棺木转了一圈,猛地一掌拍在棺盖上,大喝一声道:“好生走吧,来世为人。” 他这一惊一乍的,还真让老董害怕了。 老董不由自主抓住许一山的一条手臂道:“你说,人死之后,真有灵魂一说吗?” 正文 第641章 21克灵魂 老董流露出来的惊惧,让许一山心里感觉好笑。 按理说,老董这种从小就接受过无神论教育的人,是不可能相信灵魂之类的学说的。但是人与生俱来内心深处便怀有对鬼神的敬畏之感。 这就好比许一山对待灵魂学说的态度一样,尽管他也不十分相信人世间真的存在鬼神,但他内心深处永远怀有对鬼神的敬畏。 他吓老董道:“你没听说人的魂魄还有重量吗?” “多少?”老董紧张地问。 许一山道:“据国外一篇文献说过,人的魂魄都只有21克。有人做过实验,人在落气之后,身体会比落气之前轻21克。全世界都一样。这也是为什么爱情的戒指,21克才是标准的原因。” 老董狐疑地问:“怎么又与爱情扯上了?” 许一山叹道:“人的一生,都是活在爱恨情仇当中啊。” “这么说,你相信人世间有鬼?” 许一山没直接回答他。在老人的灵堂前公然讨论世间有不有鬼,真有点啼笑皆非。 “你说有鬼,怎么从来就没人见着鬼?”老董不满道:“我觉得,这都是编出来吓人的话。” 许一山看了他一眼道:“如果人能看到鬼,这个世界也就颠倒了。老董,这都是精神的寄托。就好像人一辈子辛辛苦苦,得来最后的归宿无非就是三尺容身之地。可是你见有人后悔过吗?” 追悼会那边传来消息,追悼会即将结束。 老街一字排开近百辆车,领头的是家属车,家属车后是灵车。再往后,就是准备送廖老上山的车队了。 谢先进亲自带人在维持交通秩序。毕竟这么多车,这么多人,一旦乱起来,局面很难控制。 黄山陪着燕京和省里来的领导,从会场回到老街。 起灵师早将麻绳捆绑好了。十六个壮汉围在棺木四周,他们每人都伸出一只手抓住麻绳,只待起灵师一声吆喝,便一齐发力,送老人上路。 胡进胸佩白花,手臂戴着黑袖章,双手捧着廖老遗像,面带悲容站在灵前。 廖小雅和廖紫相伴在他左右,脸露戚色,双目垂泪。 起灵师突然暴喝一声,棺木离地,缓缓步出灵堂。 从茅山县城到无修水库有十几里路,车队缓慢向前,一路洒满哀乐悲音。 许一山和老董坐在工作人员车上,随着车队去往无修山。 十几里的路,走了半个多小时。 廖老的墓地,就选在无修山上无修庙前一百多米的地方。 这块地是许一山亲自选的,站在墓地前,能将无修水库全貌尽收眼底。胡进与廖小雅也来看过,他们非常满意这块地,胡进还开玩笑说了一句,“看来这是块风水宝地啊。” 车队到水库大坝就得停下来。 溃了坝的无修水库,就像一张悲苦的面孔,在无声诉说着什么。 水库裸露的库底,已经板结。一眼看过去,触眼一片荒凉。 燕京和省里领导下车后,面对荒凉的库区,双眉紧锁,一言不发。 黄山顷刻间醒悟过来,他连忙解释道:“去年库区遭遇百年不遇大洪水,造成水库大坝损坏。我们县里正在积极想办法修复。请领导放心。” 老沙道:“你们的许一山不是学水利专业的吗?他事先没预警?” 燕京要员随口问道:“谁叫许一山?请他过来嘛。” 于是,许一山很快被请到领导面前。 黄山站在领导一侧,脸上直冒虚汗,眼光盯着许一山,显得惶恐不安。 领导将许一山打量一眼问道:“你叫许一山?学水利专业的?你解释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领导的手指向远方,将无修水库划进他的圆圈里道:“一场洪水就让大坝溃堤,你们是怎么为人民服务的?我想知道,这件事有调查报告吗?” 黄山紧张不已地擦着汗道:“正在组织调查。” 领导冷哼了一声,“事情发生过去一年多了,你们还在调查,难道基层的工作真有那么复杂吗?” 面对领导的责备,黄山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领导一锤定音道:“我给你们一个建议,必须严肃处理当事人。这种渎职行为,该关的关,该判的判,绝不姑息。” 燕京和省里领导在将廖老送到无修水库大坝后,打道回去了。 黄山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进退两难。 许一山心里暗自得意,目的达到了。 廖老入土为安,为期一个星期的紧张终于过去。 许一山长舒一口气,找老董要了一只烟,坐在坟前的一块大石上,看逶迤的人流慢慢散去。 廖小雅走到他跟前,迟疑一下轻声说道:“许一山,谢谢你。” 许一山苦笑一下道:“别客气了。我是廖老的小朋友,这都是我该做的事。” 廖小雅无言,遥望着层层叠叠的群山,自言自语道:“从此每年我都要回来看望爷爷。希望你越来越好。” 许一山道:“我会的。你也要保重身体。” 廖小雅轻轻嗯了一声,依依不舍看一眼新起的坟堆,不由悲从中来。 “走吧。”许一山小声说道:“他老人家能长眠在此,应该很高兴的。” 所有人全部下山之后,许一山拿出手机,悄悄给孟梁发了一条信息,“开始行动。” 一张大网悄悄张开,就等着鱼儿进来。 正文 第642章 谁挖的坑 入夜,几条黑影如幽灵般悄悄摸向无修山。 白天,廖老的葬礼以茅山最高规格落幕,巍峨的无修山上,从此长眠一位远方归来的游子。 新起的坟边,堆满了花圈与各种祭幛。繁华落进,一地凄凉。 黑影前前后后先后到达坟边。他们手里都拿着工具,面无表情。 站了约莫几分钟后,领头的人在黑暗中轻轻说道:“动手吧。” 几个人先倒头就拜,嘴里呢喃:“对不起了,莫怪我们。怪只怪姓许的把宝贝藏你这里。” 拜过后,几人挥动手里的工具,开始迫不及待要破土挖坟。 他们不会知道,在距离坟堆七八米的浓密灌木丛里,一群严阵以待的猎人正在等待他们掉进陷阱。 突然间,四周同时亮起如昼的灯光。 但见黑暗中扑过来一群人,嘴里大喝:“不许动,趴在地上。” 十几束手电灯光打在几个人身上,他们就像被大网罩住的猎物,跳起来想跑。 几个人将他们扑倒在地,手电光打在他们脸上,面孔居然全部是陌生的。 人群中走出来孟梁,见几个人打量一番,手一挥吼道:“带走。” 无修山下一个隐秘的角落,黑暗中停着的一辆小车。 小车里的人目睹着山上手电灯光乱晃,对司机说了一声,“走吧。” 小车没开车灯,慢慢驶进黑暗中,消失不见。 第二天,茅山县城里便传出来惊人消息,昨夜有盗墓贼去无修山盗墓,被公安一网打尽,目前正在侦查中。 老董把消息传递给许一山后,若有所思道:“老许,是不是你挖的坑?” 许一山矢口否认,道:“你想象力那么丰富,就该去写小说。” 老董嘿嘿地笑,也不与他争辩,忙着准备去云雾山工地。 云雾山出山公路大框架已经通了。毛坯路已经成型。 颜八否决了采用水泥铺设路面的计划,改用高等级沥青铺路。 路若建成,将是茅山县第一条最高规格的沥青路面马路。 颜八这段时间很忙,即便是许一山出车祸,他也只是来去匆匆一趟,前后不到半小时。 颜八说,自从介入云雾山旅游事业之后,他已经全身心投入进去了。不但将过去所有的积蓄要全部拿出来,还得想尽办法去融资。 按照颜八自己的规划,云雾山旅游度假区将分为三期开发。 每期投进去资金在三个亿左右,全部建设完成,至少需要十几亿资金。 这是一个巨大的缺口,颜八为此在四处找人投资,这从另一方面恰好是帮了许一山的招商引资。 据颜八自己说,过去但防御他有一点交情的朋友,都被他在想方设法拉进云雾山旅游开发的计划里来。以至于现在只要提起茅山,很多人都知道茅山正在进行一场轰轰轰烈烈的开发。 老董是许一山特意安排专注云雾山开发的人,无论是公司董事长杨柳,还是大股东颜八,都对老董非常尊敬。大事小事,必须征求老董的意见。 颜八的一期开发计划已经出台,他在云雾山旅游专线公路竣工之后,紧锣密鼓要上马的项目,就是在云雾山里建三十几栋小别墅。 许一山不赞成他的想法,反对过颜八的计划。 他给出的理由是兴建别墅,势必会对云雾山的森林结构,天壤流失,已经原生态地形地貌造成致命的损坏。 许一山力主原生态的开发。就是在不对云雾山改变现貌的情况下,开辟出来一条旅游探险线路。 颜八坚持,来旅游探险的人,都需要一个舒适的环境供以休息。如果配套工程跟不上,会严重影响人们前来旅游观光。 两个人的意见尖锐对立,杨柳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颜八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让彭毕出来替他站台,支持他的开发意见。 许一山为此还与彭毕争论了一次,但彭毕不为他的话所动,反而劝许一山格局要大,毕竟搞旅游的目的是发展旅游经济,是要赚钱的。如果云雾山什么都没有,拿什么去赚钱? 为此,许一山气得公开表态,云雾山旅游开发与他再无一毛钱关系。 话虽然这样说出去了,但他还是没将老董撤回来。依旧让老董坚守在云雾山的项目上。 老董临出发前,来许一山办公室小坐。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就这样沉默地坐了几分钟。 老董突然说道:“老许,你现在要注意一点,以免有人狗急跳墙伤了你。” 许一山苦笑道:“我这人命硬,上次车都没撞死我,哪有那么容易死的?再说,朗朗乾坤,青天白日的,我就不信邪恶能暴露在阳光之下。” 话虽然这样说,其实他心里也是没底的。 上次车祸过后,他警惕性高了许多。只是他不想表现出来。 老董欲言又止,叹口气道:“你总是那么自信。有时候,自信就是自大啊。老许,听我一句劝,该放手时就放手。穷追猛打,可能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你懂我的意思吧?” 许一山故意装糊涂笑道:“不懂。” 老董便恨恨地说道:“你少来这套。其实你心里怎么想的,我不是不知道。可是你要想清楚,不说你孤家寡人一个,就算你身后站着一帮人给你力量。但是与别人比起来,你终究属于势单力薄的一方。” 许一山哪能听不出老董话里的意思? 如果说,过去他与段焱华角力还停留在暗中阶段,那么这次他设局将盗墓的人一网打尽,已经是将矛盾正式公开的做法了。 入殓廖老,他将一个假千帆竞渡放进廖老的棺木时,战斗的序幕就正式拉开了。 果然,一切如他所料。对手一头撞了进来。 从这次抓获盗墓的人开始,许一山不得不正视起来一个现实,段焱华果然是始作俑者。 因为他当时故意透露出来千帆竞渡的消息,而这消息,只有段焱华一个人听到。 他不敢去想,如果盗墓贼真是段焱华安排的,他不知要如何去面对了。 公安那边反馈过来的消息是还在继续侦查,不方便透露出来案情走向。 许一山突然有一种心理,希望侦查的时间越久越好,因为他还没做好面对残酷现实的准备。 老董的意思,让他安安分分起来,不要与人为敌。在老董看来,许一山如果继续去动别人的蛋糕,他的处境会变得越来越危险。 “老董,我明白你。但是,我真诚说一句话,我许一山是个眼里揉不进沙子的人,哪怕丢了这条命,老子也绝不屈服。” 老董摇摇头,轻轻叹道:“老许,好自为之。” 正文 第644章 精明的陈勇 富嘉义的案子在进入司法程序之后,衡岳市掀起一场浩大的剪枝去叶的风暴。 随着市委秘书长主动投案开始,风暴开始席卷衡岳地区官场。 让许一山惊掉下巴的第一人,居然是长宁县的谢飞。 谢飞在富嘉义那天去省里开会时,还特意跑去富嘉义办公室,送了他一万块钱。 办案同志当场从富嘉义身上搜出这一万块钱,从而很快将谢飞卷了进去。 在这场风暴中,黄山是最不担心的一个。整个衡岳官场的人都知道,黄山与富嘉义不对付。 但是,彭毕开始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彭毕是富嘉义亲自培养的年轻梯队干部,他在很多场合风头要盖过段焱华。有人说,段焱华没有像彭毕那样得宠,在于黄山与富嘉义的关系很微妙。 陈勇亲自打电话给女婿许一山,让他们夫妻晚上回家一趟。 许一山带着老婆陈晓琪去他家的时候,看到陈勇心事重重,愁眉不展,不觉心里一跳。 陈勇给许一山立下一个规矩,从现在开始,不许随便在外吃饭,更不许参加任何宴请。他看着许一山,欲言又止了好一会,才犹豫着说道:“特别是不能收任何东西。” 许一山明白这个“东西”里面所包含的内容。当即认真道:“爸,你放心,这一点我把握得住。” 陈勇叹口气道:“这次的动作看来有点猛。已经不仅仅是衡岳市委的事了,省里已经干涉了。” 许一山好奇地问:“怎么干涉?富嘉义不是已经移送了吗?” “对啊,就是因为移送,才会出更多的事。嘉义书记在衡岳市十几年,根扎得太深了。”陈勇苦笑道:“原来以为像他这种树大根深的人无人动得了,谁知道一山更比一山高啊。他这次倒下,可是没任何征兆的,太突然。” 许一山对衡岳官场的事并不了解。他进入仕途两年时间还不到。市委主要领导都还认不全,别说攀关系,他连门都找不到。 好在他背后站着陈勇和曾臻,在别人看来,他本身就是别人要攀的关系。 许一山道:“爸,我听说,黄书记与富嘉义书记关系一直不好。他可能是这次风暴中唯一能独善其身的人。” 陈勇摇摇头道:“这就是我今天叫你们回来的原因。” 陈勇解释说,官场并非有着明确的什么帮派与山头。这是一个非常微妙的生态圈子,关系错综复杂,往往是你总有我,我中有你。不存在严格的谁是谁的人,都是一个目标,谁对自己的利益最大,脚步就跟着谁走。 一旦利益丧失,马上会转变风向。 因此,外面盛传的黄山与富嘉义关系不好,并不是真相。 陈勇说了一句经典的话,“若是关系真的水深火热,嘉义书记能容得下老黄?” 许一山试探着问:“这么说,黄书记也会牵涉进去?” 陈勇小声道:“现在还不能下这个结论。但是我看,情况不太乐观。” 许一山哦了一声,不觉心情有些沉重。 如果所有人都将心思花在投机钻营上了,谁还有时间和精力去为老百姓办事?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陈勇叮嘱他道:“一山啊,你现在的情况很不好说。不过你记住一句话,无论出什么事,你都保持一颗初心。我估计,这段时间来找你的人不会少。” 许一山惊疑道:“谁找我?” 陈勇叹口气,“当然不是找你麻烦,而是找你说情的人,会很多。” 许一山嘿地笑了起来,道:“他们脑壳没晕吧?找我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大领导。” “可你同学是大领导。” “我们只是同学关系。”许一山强调道:“胡进这人很有个性,他会听我话吗?做梦都不要去想。” “他可能不会按你说的去做,但不会不考虑你的态度。”陈勇轻声道:“可以这么说吧,你在他面前的一句话,现在足以影响一个人的未来前途。” “是吗?”许一山惊讶不已道:“爸,我觉得不会。” “怎么能不会?”陈勇分析道:“胡书记是空降下来的领导,在衡岳地区是没有基础的。这对一个领导来说,是很不利的。因此,他需要身边有一批人。” “这批人必须是衡岳本地人,年轻,有朝气。熟知衡岳政治生态,办事果敢利索。” 许一山释怀道:“我不符合他的要求。” 陈勇盯着他道:“不,你恰恰是最适合的一个。” 许一山狐疑地看着陈勇,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你是他在衡岳地区唯一的熟人,又是同学,据说,你们在大学期间关系就特别好。他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但绝对会相信你。而且,他想在衡岳有一番作为,身边势必得拥有你这样的得力干将。” 许一山沉默不语。心里想起在廖老的葬礼结束后,胡进给自己说过的一番话。 胡进说,接下来就是一场硬仗,他想要将富嘉义的根连根拔起,必定会付出一定的代价。 那时候许一山心里就明白,胡进是在试探他的意思。 许一山故意装糊涂,不接胡进的话,看似躲过了胡进的试探。其实在那时候起,他心里就明白,胡进不会让他轻松自在。 因为胡进最后说了一句话,“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我虽然没有血缘上的关系,但老许啊,从认识你的第一天你,我就视你为异姓亲兄弟了。”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披挂上阵,但不可有勇无谋。衡岳的官场,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这里面水深得很。虽说嘉义书记已经身陷囹圄了,但他的影响力并未消失。” 许一山迷惑了,陈勇话里究竟包含着什么意思? 看许一山愣怔的样子,陈勇继续点拨他道:“胡进他是空降来的,早晚还得离开衡岳,他不可能一辈子守在这里。他走了,衡岳又是谁的天下?组织力量再大,也不可能将全市的干部全部换一个遍啊。” 许一山若有所思道:“爸,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是,我是真的不想介入进去。” “有些事,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陈勇道:“很多事,都是被逼着去做的。记得当年东西德合并的时候,法院在审理一名士兵时说过,枪口抬高一寸,是良知。” 许一山嘿嘿笑道:“意思就是不一棍子打死。但是,爸,如果不把人一棍子打死,他活过来后,报复的手段和力度可能会更大。” “这就需要智慧了。要做到让人怕,又要让人忌惮,还得要让人尊敬。好了,今天就聊到这里,你自己回去好好消化吸收。总之一句话,你和晓琪都不能有事。” 正文 第645章 婉拒提拔 许一山在于岳父深聊过后没几天,胡进的电话打到了他的手机上来。 胡进开门见山道:“老许,你来我这里一趟,我有重要的事与你商量。” 许一山推辞道:“胡大书记,你千万别这样说。你是领导,我是下级,有什么指示,尽管吩咐。” 胡进在电话里笑骂道:“老许,你给老子滚蛋吧你。少油腔滑调。”他舒了一口气道:“实话说吧,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胡进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他不去见他,于情于理似乎都说不过去。 许一山到了市委,问了两个人,才找到胡进的办公室。 身为书记的胡进,从政府办公大楼搬了出来,搬到了市委大楼。 市委大楼从外观上看,其实赶不上政府大楼气派,反而给人一种迟暮之感。不过,庄重感却显得要厚实很多。 许一山被人带到胡进办公室门口时,还以为走错了。 直到推开他的门,愈发不敢 相信自己的眼睛。 胡进办公室之简陋,远超自己想象,甚至不能与他在洪山镇的办公室相比。 “老胡,你就在这地方办公?” 胡进笑道:“怎么?有错?” “你堂堂市委书记,坐一个连空调都没有的房间,而且还小得转不过身子。市委大楼容不下你一张办公桌了?”许一山狐疑地问。 “临时过渡。”胡进解释,压低声道:“我总不能去嘉义书记办公室办公吧?” “他都被绳之以法了,你还叫他书记?”许一山不屑道:“没意思。” “叫习惯了。”胡进道:“嘉义同志犯了错误,犯了罪,自有法律惩处他。不过,我们还是不能否定他在任时做出的贡献的嘛。看任何人和任何事,我们都要学会一分为二,用辩证法的眼光去看。这是科学的世界观、人生观与价值观。老许,你还别不服。富嘉义对衡岳市的贡献还是不少的。” 秘书送了茶进来,对许一山客气笑了笑。 胡进没让秘书留在办公室里,一是地方确实小,三个大男人呆在屋里,显得屋子更憋闷。二来,胡进有些话,秘书不方便听。 胡进先是感谢了许一山一番,廖老在茅山的后事基本算得上是他许一山一手操办的。这种感谢,许一山觉得理所当然。 感谢话一说完,胡进的话锋一转道:“老许,我想调你到市委来帮我。” 许一山似笑非笑地道:“好啊。不过,我想问问,你给我一个什么样的官?” 胡进豪气道:“要官容易。你看中那个位子就直接说,我来安排。” 许一山逗着他道:“老胡,我如果告诉你,我看中了你的位子,你让不让?” 胡进一愣,随即讪笑道:“别开玩笑。这位子就算我想让,你就可以坐上去?组织山地事,我们不讨论。” “既然是组织上的事,你怎么可以让我随便挑位子?老胡,你就不担心别人在背后戳你脊梁骨?” “我心底无私,我不怕。” “你不怕我还怕呢。”许一山苦笑道:“我现在还只是一名县管干部,与市委有着遥远的一段距离。你安排我来你身边工作,不就是明摆着给人一种任人唯亲的印象吗?” “可是我现在确实需要帮手。”胡进无奈道:“老许,我还是没看错你。你这种人,就是一根筋。不是市管干部,你来市里工作了,不就是了。来不来,你说一句话。” “不来。”许一山当机立断道:“给我多大的职务都不来。” 胡进便沉默了,脸上流露出来一片失望之色。 他悻悻道:“别人求都求不到这样的机会。你却拒人于千里之外。老许,我提醒你啊,按你目前的级别,你要进入市委工作,估计至少要十五年到二十年。” “我愿意。”许一山不屑说道:“关键是,我从没想过要来市委工作。” “筋搭错了吧你。”胡进瞪了他一眼,劝他道:“老许,你就答应我。来市委这边工作。只要你愿意来,你提任何要求我都答应。” “对不起,老胡。”许一山笑嘻嘻道:“我没要求,我也不来。” 许一山的话不是没道理。现在衡岳市的情况很不一样。富嘉义突然出事,让许多人都措手不及。就连胡进他自己,也没料到书记的帽子会突然落在他头上。 局面越混乱,不确定因素就越多。富嘉义倒台,他这些年提拔起来的干部肯定不愿意看到这个结局。即便富嘉义的案子已经进入司法程序了,但最后的判决还是能体现出来,他是正式终结了,还是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现在外面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做得越多,犯错误的几率就越大。 富嘉义在衡岳市市委书记任上落马,问题显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平心而论,富嘉义对衡岳市有不有贡献呢?当然有。而且他这个人除了在美色上有污点之外,其他倒没太多的江湖传说。 衡岳市这些年发展还是挺快的,至少城区面积在富嘉义手上几乎大了一圈。 而且,富嘉义在容人的度量上就让许一山佩服。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富嘉义很不喜欢茅山县的黄山,但黄山在任上一直没有出现问题。这与富嘉义是有着密切关系的。 倘若富嘉义气量窄,黄山还能在茅山县委书记的位子上坐那么久? 许一山的态度让胡进很不舒服,这小子好心当作驴肝肺了,提拔他,他却不愿意,世界上还真有他这样傻的混蛋。 他再一次尝试道:“茅山的舞台没有市里大,老许,你要是真想多干事,干大事,你就听我的。” “不可以听。”许一山态度坚决道:“我得一步一步来。你别逼我。老胡,你至少让我在别人面前能挺起胸脯说话啊,我得有底气啊。” “你需要时没底气?”胡进冷笑道:“我做你的底气还不够?” “不够。”许一山一点弯都不想转,“我要靠自己的实力。” 胡进不语,心里却在暗暗骂他。 “不过,我还有件事要求你。”许一山涎着脸笑道:“这次是我求你了,你别给我拿架子。” 胡进苦笑,“说吧,什么屁事。” “前段时间我不是参加了市委党校的学习班吗?”许一山探口气说道:“我听说,富嘉义出问题后,影响到了学习班的成员。” “对,他们都必须接受隔离审查。” “有必要吗?”许一山不屑地冷笑道:“老胡,你不会想把衡岳市的所有领导干部都得罪光吧?” “如果有必要......”胡进迟疑着没继续往下说。 “如果你真这样做,你势必就成为孤家寡人。你想想,我跟着你,哪天你高升走了,剩下我一个人还不被别人生吞活剥了啊。” 胡进哈哈大笑道:“屁话少说,你想说什么,开口。” 正文 第646章 最有钱的男人 许一山提出的想法,让胡进陷入为难当中。 许一山要求胡进撤销对党校学习班学员的审查。他举了例说道:“进学习班学习,都是组织安排的。虽然说,这里面有富嘉义书记的因素,但毕竟是通过常委会决议的。” “老胡,你全盘否决学习班,这会给你的工作带来很大的压力。” 胡进不屑道:“我不怕压力。” 许一山笑笑,没反驳他。 他相信胡进心里比谁都明白,一棍子打死党校学习班的学员,等于是折了富嘉义一双翅膀当中的一支。 富嘉义办学习班的目的,衡岳市干部心里都清楚。他是在临离任之前来一次最后的布局。以后不管他退到哪个层面,衡岳市至少在五年之内会成为他最后的根据地。 胡进叹口气道:“行了,你说,怎么办吧。” “撤销审查,恢复他们的职务,让大家尽快回到工作岗位上去。”许一山一口气说完,解释道:“老胡,我相信大多数干部都是被牵连的。其实,未必他们就一定都是追随某一个人的人。” 胡进犹豫片刻道:“全解除不可能,对一些涉及面不深的同志,可以考虑撤销审查。” 许一山道:“行,这样至少你会给人留下一个开明,严谨的印象。老胡,我不管你撤销谁谁谁的审查决定,但我有几个人,你必须第一时间处理。” 他一口气报出来三个人名——周琴、蔡艳和钟意。 胡进显然不知道蔡艳和钟意是谁,但他明显知道周琴是谁。 “蔡艳和钟意的审查决定可以立即撤销。”胡进表态道:“但周琴不行。” 许一山一急,脱口而出道:“为什么?” 胡进深深看了他一眼,试探着问他:“你对周琴好像很上心嘛?老许,老实交代,你们什么关系?” “屁关系。”许一山哼了一声,“老胡,心思不要那么龌龊啊。周琴就一个女孩子,她能有什么心思啊?” “哪你解释一下,她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能坐上团市委书记的位子?” “人家德才兼备嘛。”许一山质问他:“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能坐上衡岳市委书记的交椅?” 一句话还真问住了胡进。 “行了。”胡进突然沉下脸去说道:“这些问题都不讨论了。老许,既然你不愿意来市委工作,我也不勉强你。你回去吧。” 许一山前脚刚回到茅山县,紧接着就听到了蔡艳和钟意被解除审查的消息。 至于周琴,没有任何消息显示她恢复了自由。 相反,社会上流出来一个说法,周琴与富嘉义关系暧昧。而且周琴之父,是富嘉义在衡岳市最大的利益输送者。 许一山心里想,倘若这两个消息属实,周琴这辈子可能就很难看到阳光了。 一想到这个结局,他的心里就会隐隐的不安。从他第一次见面周琴,到周琴安排车送他回茅山的几次有限接触中,他感觉不出来周琴会是个被污染的女子。 但说周琴之父是富嘉义的利益输送者,他倒不觉得意外。毕竟,周琴之父周鹤能成为衡岳市首富,单靠勤劳苦干是干不出来的。 周鹤最得意的一件事,就是以极低价拿到了老市委的地块。 衡岳市当年在将市委市政府从老城区迁出去之后,老城区的老市委大楼就失去了作用。 老市委大楼地处衡岳市中心,周围有几个成熟的商业圈子。即便二十年过去,新区规模不亚于老城区了,但繁华程度还是老城区好许多。 周鹤当年一路过关斩将,将无数觊觎这地风水宝地的人甩到身后,将拿下的老市委大楼一炮轰了,建了当时衡岳市最高的一栋商住楼——永兴大厦。 33层的永兴大厦至今还是衡岳市的地标建筑。因为从此衡岳市的楼盘被限制在30层以下。限制楼盘高度的当然不是周鹤,也不是衡岳市,而是来自更高层的指示,原因是地质结构不允许衡岳市的高楼超过33层。 周鹤凭着一栋永兴大厦,迅速进入衡岳市的富人行列。 据闻,当时想在永兴大厦置业,光一个喝茶费就是六位数。 从此以后,周鹤的永兴集团在衡岳市所向披靡,短短几年时间就成为房地产的龙头企业。五年时间不到,周鹤便成为首富,至今无人超越。 周鹤只有周琴这一个千金宝贝,原来打算让周琴女继父业,但是周琴却对商业没有一点兴趣,一门心思想进入仕途。 某年,通过公务员招考,顺利进入衡岳市委机关工作。 过去衡岳市民间有个说法,衡岳市两个人,一个有权,是富嘉义。一个有钱,是周鹤。 周琴从一名普通公务员跻身市委领导行列,这里面有什么样的故事,许一山就不清楚了。 就在许一山在想着要怎么替周琴再次找胡进说情时,一个不速之客找上门来了。 老黑在晚上敲开了许一山家的门。 看着门口铁塔一样的老黑,陈晓琪吓得倒退了几步,紧张问:“你找谁?” 老黑陪着笑脸道:“是嫂子吧,我叫老黑,我想找许局。” “你找他去他办公室啊,怎么跑来家里了?”陈晓琪面露不悦,一边抱怨,一边准备去关门。 许一山闻讯从屋里出来,看到门口的老黑,惊讶不已地问:“老黑,你怎么找到我家里来了?” 老黑小声道:“许局,我们老板想见你。” “你们老板?”许一山一下反应过来,“你们老板找我干嘛?” “具体我说不上来。许局,您能动动步吗?我老板就在你家楼下的车里。” 许一山心里一动,衡岳市最有钱的周鹤亲自找上门来,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回头对陈晓琪说道:“我下去就回来,你别出门。” 跟着老黑下了楼,果然看到不起眼的一个角落,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 老黑将许一山引到车边,车门一开,车里下来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 他头发花白,双目深陷,额头显得很光亮。但眉宇间却锁着一丝忧伤。 “是许局吧。”老头伸出手来,自我介绍道:“我叫周鹤。” 许一山赶紧伸出手与他相握,迟疑着问:“周总您找我?” “对。”周鹤淡淡一笑,打开车门道:“请许局上车,我们找个地方聊聊。这里不方便。” 许一山本来不想去,但又不好驳了周鹤的面子。 上了车后,周鹤轻声道:“走吧。” 老黑启动车,小车悄无声息从许一山的小区驶出来,没入无边的黑夜当中。 正文 第647章 救女心切 通往衡岳市区的公路上,一辆黑色小车如离弦之箭急疾。 坐在车里的许一山看一眼窗外,出声阻拦道:“周总,你这是准备带我去哪?” 周鹤淡淡一笑道:“许局放心,我们找个地方坐坐说话。” 许一山摇头,“没必要,有话我们现在就可以说。对不起,我家里有孕妇需要照顾。” 周鹤哦了一声,当即让老黑在路边选了一块空旷的地方停下。 车一停稳,老黑主动下了车。 周鹤缓缓说道:“许局,冒昧打扰,对不起啊。如果不是听小女提起过你,我本人还不知道你们是学习班的同学啊。” 许一山嗯了一声,周鹤突然出现找他,哪能不意外呢? “听说,你与市委胡书记是大学同学?”周鹤先试探地问他。 许一山没隐瞒,回答说是。 周鹤又半天没作声。 车子没熄火,空调开着。许一山突然感觉有股寒意。 “下车走走吧。”周鹤提议,不等许一山答应,顾自开了车门下车。 许一山只好跟着下车来。 这条公路直达衡岳市。白天车水马龙,到了晚上,车辆凋零,行人更是绝迹。 远处,是一个小村子。依稀能看到星星点点的灯光。偶尔一两声狗吠,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凄凉与孤独。 深秋的季节,枯叶漫天飘零。萧瑟之气弥漫在天地之间。 周鹤在前,许一山紧随其后。再后边,老黑远远的跟着,并不走进。 一条机耕小道延伸到远处,机耕道边是一条小溪。溪水淙淙,突然水花一闪,似乎有条鱼儿跃出了水面。 周鹤站住脚,眺望着远处。远处一片漆黑,天上无月亦无星。 “许局,我想托你一件事。”周鹤突然说道:“你可以开价,无论多高,我都会答应。” 许一山又好气又好笑,这周鹤把我当什么人了? 他故意问他:“你先说清楚,需要我替你办什么事。” 周鹤叹口气道:“我直接说了吧。我需要你去找你同学胡书记求个情,放过我女儿。” “周琴?” “对。”周鹤继续叹气,“她不听话啊。我早就告诉她了,官场不是她一个女孩子能混得下去的。” 许一山纠正他道:“周总,话不能这么说。每个人的价值取向不一样。我知道你是衡岳市首富。可能在周琴的心里,钱多钱少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需要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周鹤深深看了他一眼,苦笑道:“我发现你们这班年龄的人,说话的口吻都一个样。你们啊,是不知道社会的深浅啊。” 许一山笑了笑,没做声。 周鹤缓缓道:“官场是我们男人的世界。男人当官,一为图财,二为图色。真正一门心思为老百姓着想,屈指可数。当然,我不是说每个人都是这样。至少,我接触的这些人当中,还没几个能跳出这个圈子。” 许一山微微一笑道:“周总,可能是接触的圈子很特别。依我看,大多数的领导干部都是站在群众切身利益立场考虑问题的。” 周鹤不置可否,他道:“你是知道的,我就这么一个女儿。现在受了牵连。不过这样也好,让她死了心。我实话跟你说吧,我准备把她送国外去,从此不再回来了。” 许一山道:“这还得看周琴自己的意思。如果她不想出去,我建议你也不要勉强她。” “不,送她出去,我已经下了决心。”周鹤叹道:“现在需要她先自由。许局,我这人办事说话讲究爽快,你直接说,让周琴恢复自由,需要花多少?” 许一山苦笑道:“周总啊,这不是生意场。不是钱能解决得了的问题。你要相信自己的女儿,相信她没事。你更要相信组织,组织绝对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他担心周鹤没听懂自己的话,解释道:“我就相信周副书记。” 周鹤似乎有点宽心,他深深叹口气道:“我当然相信自己的女儿,也相信你说的组织。但是,现在这社会,谁敢保证没人陷害啊。我直说了吧,我认为这是对富嘉义案子的余毒清理。你可能听说了,我与老富的关系。说句实在话,我现在心里也没底。说不好听,我怀疑找我的人正在路上。” 许一山不得不佩服他嗅觉的灵敏。 尽管现在没有任何消息体现富嘉义的案子会影响到他。但只要有点头脑的人都会想到,富嘉义倒了,他周鹤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正如他自己怀疑的那样,或许找他的人,正在路上。 周鹤毫不隐瞒自己的想法,他现在想花钱买回女儿周琴的自由。而且,在这个问题上,他没有上限。 许一山摸准他的心思,安慰他道:“周总,你最好还是等组织对周副书记的结论。我相信,结论不会太坏。” 周鹤淡淡一笑,道:“许局,好了。我们废话也不多说了。有你这句话,我放心了。回去吧。” 老黑掉转车头,将许一山往茅山县城送。 许一山没让老黑把车开去小区,而是吩咐老黑在街边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停下。 他一下车,老黑也跟着下来了。 趁他不备,突然将一张银行卡塞进他的口袋里。 等到许一山摸出卡来想还给他时,老黑已经如泥鳅一样溜进车里,开起车就跑了。 许一山手里拿着卡,就像捏着一块烧红的铁板一样。 以周鹤的家世,他能猜到周鹤的出手绝对不是小儿科。但他没丝毫欲望想要知道卡里究竟有多少钱。他甚至想将手里的卡扔在街上。 回到家里,陈晓琪还在等他。 看他回来,陈晓琪好奇地问:“刚才来找你的人,是什么人?样子好吓人的啊。” 许一山安慰她道:“不用怕,越是面凶的人,心越善良。” 陈晓琪嘀咕道:“我就是感觉他不像个好人。许一山,这段时间你少与人接触。爸的话,你不记得了?” 许一山陪着笑脸道:“哪能不记得?我可记在心坎上了。” 陈晓琪哼了一声,“我发现你现在说话老是阳奉阴违。许一山,你不可背着我干坏事,明白吗?” 许一山笑道:“老婆,你看我像是干坏事的人吗?放心吧,你老公是天底下最好的好人。” 陈晓琪嘴一撇道:“鬼信你。” 夫妻两聊了几句,许一山便催着陈晓琪去休息。 陈晓琪显然也很累了,撒娇要许一山抱她上床。 许一山二话没说,给老婆来了一个公主抱。 看着陈晓琪进入梦乡了,他才起身回到书房,将银行卡拿出来摆在桌子上,目光凝视着它,心里在盘算着要如何处置这块烫手的山芋。 正文 第648章 黄大岭失踪了 许一山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置周鹤送来的银行卡,颜八已经急慌慌找了过来。 颜八带回来一个坏消息,黄大岭失踪了。 尽管黄大岭将公司的法人代表改在洪荒名下,但颜八始终坚持问黄大岭要投资款。他投出去五百万,连个浪花都没一个,他不心甘。 黄大岭也从不否认自己接受过颜八的投资款,他一直以法人代表更改了为由,让颜八去起诉还钱。 颜八都不知道要去起诉谁。法人代表改了,黄大岭这一招金蝉蜕壳玩得十分漂亮。如果颜八去起诉洪荒,等于就承认债务转移到了洪荒头上。 然而,洪荒名下的公司股东中并没颜八的名字。因此他起诉洪荒,很大概率法院不会受理。 整个事件等于就是让颜八吃了一个哑巴亏,连投诉都无门。 但是,颜八一天都没想过要放过黄大岭。按他的话来说,即使拿不到这笔钱,他恶心都要恶心死黄大岭。 颜八恶心黄大岭最方便的一招就是经常给黄大岭打电话,电话一接通,他永远都是那么一句话:“黄总,什么时候还我钱?” 黄大岭也永远都是回他一句话,“我没欠你的,你去问洪荒要。” 让人意外的是,黄大岭从不将颜八拉进黑名单。任何时候颜八给他电话,他都及时接听。两个人永远都是那几句对话,已经延续了快一年时间没多少改变。 昨天,颜八再次打电话给黄大岭,才突然发现打不通了。 颜八在茅山也不是孤家寡人,派人一打听,才知道黄大岭失了踪。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许一山听完颜八急躁躁的话,反问他道:“就算他没失踪,他会退你钱?” 颜八咧开嘴笑道:“那是不可能的,我就是想恶心他。让他睡不了一个安稳觉。” 许一山骂了一句:“无聊不无聊?” 颜八这次将身家性命全部投入到云雾山旅游度假区,按他的说法,他是相信许一山不会亏待他。 他一直自诩眼光很毒,看人看得准。他认为许一山这人一身正气,办事果断利落。他相信未来许一山的舞台会越来越大。因此,他全部身家投进来云雾山旅游,按他的话来说,他要大赌一把。 颜八来找许一山有两件事,一件是黄大岭失了踪,另一件就是他的旅游区一期别墅开发计划。 颜八坚持要将别墅建在高山密林中,形成一个个独立的别墅院落。 他的计划遭到了许一山的坚决反对。因为别墅这样建,将严重损坏云雾山原始森林的结构,造成不可弥补的损失。 许一山要求他在云雾山村投资改造民宿,这样既不会对云雾山造成损害,又能带动云雾山村整个村落的改造计划。 然而,县长彭毕同意了颜八的计划。 颜八刚提起这件事来说,就被许一山压住了。 “颜总,这句话不要再说了。你的计划,我这里是绝对通不过的。” 颜八提醒他道:“彭县长是同意的。” “他同意也不行。” “你大还是他大。”颜八冷笑道:“我投资进来,不能没有收益吧?你可不能卸磨杀驴。” 许一山懒得理他,冲着门外喊道:“老董,董局,你过来请颜总去吃饭喝酒。” 老董笑眯眯过来,拍着颜八肩膀道:“颜总,你就是不听我的话,我说许局这里通不过,你非来找。” 颜八不服气道:“我去找彭县长。” 许一山怎么会放他去找彭毕呢?他朝老董使了个眼色,老董心领神会,搂着颜八的肩膀笑道:“行,找谁都行。这样,我们先去吃饭,吃饱喝足了,我陪你去找。” 这边刚把颜八忽悠走,钟意找到招商局来了。 钟意一见到许一山,便百感交集道:“许哥,我怎么有劫后余生的感觉啊?” 钟意现身,预示他的危险已经过去了。 看来,他在胡进面前说过的话,起到了作用。 聊了没几句,钟意便拿出一份合同来,推到许一山面前道:“许哥,我给你带合同来了。” 许一山吃惊地问:“合同?什么合同?” “你不是要改造良种油茶林吗?我手里有货,要多少都行。价格公道,包成活。”钟意笑嘻嘻道:“先说明一下啊,我现在是蔡姐老公园艺场的业务经理。” 许一山哭笑不得道:“你开什么玩笑?宣传部的工作不要了?” “要屁!”钟意苦笑道:“天天提心吊胆的,不如下海做生意,吃得饱,睡得稳。” 许一山心里明白,即便钟意真的要辞职,也不会那么快。 他在心里算了一下时间,估摸钟意最快也就是这一两天出来的。 “蔡艳呢?” “蔡姐也出来了。”钟意依旧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学习班的人,除了你许哥退学,你们县段焱华没受影响之外,现在可能就只有我和蔡姐恢复了自由。” 许一山哦了一声,没多说话。 钟意将头凑过来,压低声道:“我和蔡姐心里都明白,我们能出来,一定是你帮我们说了话。事实上,我和蔡姐本来就是无辜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糊里糊涂被安排去学习,糊里糊涂被隔离审查。实话说,到现在我脑子里都还是嗡嗡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出来了就好。”许一山既没承认是自己起到了作用,也没否认自己在这件事上确实说了话。 他只是凭直觉认为钟意和蔡艳,以及周琴都是无辜的。 但是,让他没料到的是钟意居然不要了工作,去了蔡艳老公哪里当了业务员。 钟意这小子也算是有心了,第一个想到的是来找许一山推销良种油茶苗。 其实,许一山在得知蔡艳老公在搞苗圃时,托人打听了一下,知道蔡艳老公正是省农林科学研究院良种油茶林的学科带头人。 也就是说,良种油茶苗是她老公一手主导研究培育出来的,研究成果的几项专利技术,全在他名下。 他原本打算在忙完这段时间后,主动去与蔡艳老公接触的。没想到钟意先找上门来了。 白沙镇这次油茶林改造声势浩大,据陈太平说,涉及改造的土地达万亩以上。 陈太平透露出担忧,担心良种油茶苗不够。 他的担忧也正是许一山的担忧,万一开春的时候,没有那么多茶树苗,问题就大了。 “签吧签吧。”钟意催促他道:“许哥,我敢保证,我们的油茶苗目前是最好的品种。签了不后悔啊。” 许一山将合同往边上一推道:“要签也不是我签。看来,小钟你这个业余员还不行啊,连谁是主都没分清楚。” 钟意顿时愣住了。 正文 第649章 连环消息 钟意在搞清需要油茶苗的地方是白沙镇之后,二话没说拿了包就往白沙镇跑。 许一山喊都没喊住他,不禁摇头,莞尔一笑。 晚上,接连有几个消息传来。 老董告诉他,据他的内部渠道得知,无修山几个盗墓的小毛贼招供了。供出来幕后指使人就是黄大岭。 局里将消息封锁得很紧。但还是没防住老董得到信息。 老董说,在拿到招供书之后,公安这边没直接行动,而失去请示了黄山书记。 黄山当场拍板,无论涉及到谁,先抓再说。 可是等公安去抓黄大岭时,黄大岭已经不见了踪影。 老董怀疑有人给黄大岭通风报信了,否则他不可能选在这个时候突然失踪。 第二个消息是茅山县驻燕京办事处已经撤销了。廖老已经故去,办事处再无存在的必要。 办事处主任黄晓峰即将回来茅山县,县里正在研究将黄晓峰安排去那个部门任职。 第三个消息是原洪山镇镇长曹朝阳在留置审查期间,自杀未遂。目前人在县人民医院。 老董说完三个消息,问许一山道:“老许,我们要不要采取一些预防措施?” 许一山苦笑道:“预防谁啊?” 老董挑明了说道:“这个黄晓峰回来,可能对你很不利。这人阴着呢,你可得提防他。” 许一山毫不在意道:“我有没得罪他,今后也不会与他有交集,防他干嘛?” 话虽这样说,心里还是有些犹豫。 黄晓峰在燕京的日子不短。他参加工作的第二年,便被黄山派去燕京办事处学习锻炼。第三年便取代了原来的办事处主任。 茅山驻京办事处是茅山财政的一个大负担。过去,谢飞在任时,多次提出要撤销。但每次都被黄山否决了。 黄山给出的理由是,茅山需要一个与燕京沟通的桥梁或者渠道,事实证明,办事处至少起到了一个临时落脚点的作用。 许一山与黄晓峰直接打交道的机会并不多。第一次见他,还是因为陈晓琪和柳媚住在他那里。 原来他就听说过,黄晓峰曾经疯狂地追去过陈晓琪。为了陈晓琪,他甚至不惜与弟弟黄大岭翻脸,差点刀兵相见。 如果不是他们的爹黄山站出来及时制止,说不定兄弟两人为了陈晓琪已经喋血街头了。 就如老董形容他的一样,许一山也感觉到黄晓峰这人很阴。 第一第二消息对许一山而言,都没有实际意义。第三个曹朝阳自杀未遂,倒让许一山担心起来。 曹朝阳接受纪委调查的原因是无修水库溃坝的责任。廖老葬礼上,无修水库已经引起了燕京和省里的注意。这时候需要一个人站出来承担责任。 曹朝阳过去是无修水库管理处主任,责任自然由他全部负责。 但是,这也不该是曹朝阳要自杀的理由啊? 许一山觉得事出有因,曹朝阳自杀,一定的身上藏有秘密。 果然,罗舟很爽快地拒绝了他想见曹朝阳的念头。 罗舟直言不讳道:“许局,上次我就告诉过你了,那是最后一次。我不能为了你置纪律与原则不顾啊。” 见不到曹朝阳,难不倒许一山。 他叫来老董,让他与自己老婆说说,争取了解更多关于曹朝阳自杀的原因。 老董老婆升为县医院护士长了,工作上有便利。而且老董老婆很明白,她的这个护士长是因为丈夫老董成了招商局副局长的原因。 就在许一山等着老董老婆弄来情况的时候,一个更不好的消息传来。 路桥公司的张志远迫于压力,主动投案自首了。 张志远投案自首,直接影响到虹桥工程。 一时间,仿佛处处风声鹤唳,人人自危起来。 县委黄书记亲自给许一山打电话,让他立即赶赴洪山镇去,协助段焱华善后虹桥工程。 许一山一听是让他去协助的,心情首先不好起来。 段焱华再次插一脚进来,问题会复杂得多。 果然,许一山才一现身,便被民工团团围住,要求他立即支付他们的工资。 许一山觉得奇怪,虹桥工程工资是按进度拨款的。而且这个事已经与彭毕汇报过。彭毕保证工程款及时给付,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张志远还会欠着工人的钱呢? 一问,才知道张志远确实支付了两个月,还有一个半月的工资没付。 许一山知道县财政已经将款拨付给了路桥公司。路桥公司没支付工资,钱去了哪里? 他愤怒叫来路桥公司财务人员,当着大家的面问他,钱去了哪里? 财务人员双手一摊道:“我哪晓得?钱到公司账上就被转走了,你们想知道原因,可以去问阿丽。” 现场除许一山外,没人知道阿丽是谁。 就连段焱华,也不知道财务人员说的这个阿丽究竟是什么来头。 财务解释道,张志远本身就是路桥公司财务总监,又是公司副董事长,执行总经理。他安排阿丽经手财务方面的事,不许别人过问。 许一山问了一下,得知还有将近八十万的工资没发下去。 那么八十万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张志远投案自首,项目部便乱了起来。 路桥公司因为忙于应付张志远投案自首的事,无暇顾及虹桥工程项目。 虹桥工程已经接近尾声。桥面已经合拢,现在只需要将善后附属工程完善就大功告成了。 许一山问段焱华,“段书记,你看这个事要怎么处理?” 段焱华不语,冷冷道:“我们又没欠他们的钱。让他们去闹吧,闹得凶的,叫派出所来人抓了。” 许一山苦笑道:“工程欠人钱,抓人不合适吧。我看,他们都要养家糊口,讨要自己工资并不过分。” 段焱华继续冷笑,“你不是很有办法吗?” 许一山知道段焱华是在讥讽他,他却没有反讥他的勇气。 毕竟,衡岳市路桥公司是他引进来的施工队伍,如今出了事,理当他来擦屁股。 可是,来之前,黄山书记已经明确表态,他是来协助段焱华处理问题的,不是主要负责人啊。 他不得不提醒他道:“黄书记交代了,段书记你是主要负责人。” “是吗?”段焱华一副愕然的样子,“什么时候我成了主要负责人了?许局啊,你可是项目总指挥。” 许一山尴尬地笑,此刻他非常清醒地知道,先把事情平息下去才是唯一的选择。 段焱华回头问了一声镇财政所的老李,“老李,镇财政账户上还有多少钱?” 老李答道:“算上上面拨付下来的农田补偿款,应该还有八百多万。” 段焱华哦了一声,将许一山请到一边去,面容严肃道:“许局,我犯一次错误,准备由镇里先代付工资。但是你必须保证,一个星期之内,你必须把款项给我补齐。” 许一山一咬牙道:“行。” 正文 第650章 连锁反应 许一山赶去路桥公司找阿丽,才发现路桥公司已经乱得一团糟。 衡岳市路桥公司兴旺发达了不少年。过去,很多人都愿意往路桥公司挤。原因在于路桥不但工资福利好,比普通企业至少要高上一倍的工资。而且,路桥公司是个官方企业,拥有行政编制。 言外之意,在路桥公司混得好,不但口袋满,还能有机会晋升仕途。 一度,路桥公司是衡岳市一张叫得响的名片。鼎盛时期,能与国字头企业叫板。 张志远是路桥公司的元老,根深蒂固,资源广泛。又因为他一直掌控公司财务,因此在公司内部,他的实权甚至要超过董事长。 奠定张志远在公司的稳固地位,在原市委富嘉义书记在视察路桥公司过后。 富嘉义视察过后没多久,公司董事长借故病休。公司所有权力全部落入张志远手里,这种状况已经维持了三年多。 路桥公司在张志远投案后,主动清查公司账目,才发现已经烂得千疮百孔,几乎到了资不抵债的地步。 许一山找到临时负责人,希望与阿丽谈谈时,临时负责人吃惊地瞪大眼道:“你说的这个阿丽,与公司没一分钱关系。她不是我们公司的人。” 许一山跟着吃惊道:“怎么了能?她不是一直在公司担任职务吗?” 临时负责人摇摇头苦笑道:“我们还在找她呢。她过去一直以张总的助理身份出现。公司虽然给她发了一份工资,但公司员工花名册上从没有过她的名字。其实啊,她就是张志远的私人助理。大家过去睁只眼闭只眼不说话,是因为说了也没用。谁让公司掌握在人家手上呢。” 许一山得知,阿丽在路桥公司涉及的账面金额非常巨大。她在张志远投案自首后就没了身影。 “这个女的,卷走了公司不少钱。”临时负责人道:“实不相瞒,我们现在也在四处找她。” 许一山想提醒他们报警,但看到他们自己都没意思,也就再没说出口。 不管怎么样,一报警,阿丽这辈子就算彻底完了。 虹桥工程款还有八十万在她手里,如果不及时追回来,后果很严重。 在路桥公司没找到阿丽,显然是阿丽躲起来了。 她能躲去哪里?难道她不知道现在是大数据时代,世上根本就无匿身之处吗? 许一山暗自想,阿丽的社会关系其实并不复杂。相反还有些简单。 如果她想躲,除了娘家婆家,还真没其他地方可去。 许一山心里一动,想起来了白玉。 白玉在洪山镇当妇联主任的时候,就一直与阿丽在接触。相对于其他人来说,白玉是阿丽在这个世上最信任的人。 那么,阿丽是否去找了白玉? 电话打给白玉,居然得到一个好消息。阿丽此刻正在她哪里。 许一山赶紧让她稳住阿丽,自己急马流星往回赶。 阿丽坐在白玉的办公室里,一脸死灰色,浑身不由自主地触颤抖,六神无主地迷茫眼光,令人生出一丝怜惜来。 原来她在张志远去投案自首后,哪里都没去,直接奔白玉这里来了。 在阿丽的印象里,这个世界上只有白玉理解她,能保护她,会给她出主意。 白玉朝许一山使个眼色,两个人便出了门。 许一山舒口气道:“人在就好办了。” 白玉狐疑地问:“出了什么事了?她这几天都往我这里跑,坐着不说话,问她不吭声。” 许一山嘿嘿笑道:“不管出什么事,她人还没失踪,就要谢天谢地。” 他简单把张志远投案自首,阿丽卷走虹桥工程款的事说了一遍,压低声道:“你说,这是不是值得庆贺的好事?” 白玉莞尔一笑,轻轻道:“我就感觉不对嘛。这女人是心里没底,没敢乱跑。你想等一下,我去问问她,钱去了哪里。” 许一山觉得白玉的建议不错,自己如果直接开口问阿丽要钱,万一她矢口否认,自己还真拿她没办法。 没多久,白玉出来了,小声道:“她不肯承认拿了钱啊。” 许一山心里来了气,推门就要进去质问。 欠的工资虽然由洪山镇镇政府垫发了,但段焱华明确表了态,只给许一山几天的时间。 段焱华此举,无疑是在向许一山示好。似乎是他在帮许一山解了燃眉之急。毕竟,工程扫尾工程不做完,再没有谁会愿意来接手。 段焱华故意挪用镇政府资金,其意很明显,他愿意为许一山冒风险。 屋里,阿丽双手掩面,在嘤嘤地哭。 许一山看她哭得伤心,顿时没了脾气。 等阿丽哭够了,他才试探着提醒她道:“阿丽,有些钱是拿不得的,拿了要坐牢的啊。” 阿丽哭过之后,人变得冷静了许多。 她看一眼许一山,“我没拿。” 许一山压住怒火,开导她道:“阿丽啊,你拿没拿,你心里有数。而且也不是说,你没拿一句话,这件事就过去了。张志远出事,是他罪有应得。你不要这时候还对他抱有幻想。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忘记过去,重新开始。一条是继续走到黑。你选择那一条,是你自己的自由。但是不管你怎么想的,我想,你总不该让自己的儿子在今后不愿提起他们曾经有个什么样的母亲。” 阿丽一愣,半天没作声。 她呆愣愣坐着,面无表情,似乎心里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突然,她又双手掩面哭起来,抽泣着说道:“我想回家。” 白玉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道:“好啊,阿丽,你想回家,我们就送你回家。你有这个想法才是对的。在这之前,你就好像是一艘失去风帆的船。你要知道,家才是归宿,才是港湾。” 阿丽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问道:“我现在这样子回去,他们还会接受我吗?” 白玉扑哧一声笑出来,道:“你对自己没信心啊?阿丽,你是美女,又有能力。而且你这次离家出走,证明你离开皮匠家也能过得很好啊。现在你想回去,他们求还来不及呢。” 阿丽半信半疑道:“真的假的?” 白玉安慰她道:“你就放一万个心吧。你信不信,我现在通知王猛父子来接你回家,他们绝对不会有任何推脱。” 阿丽垂下去头,没有出声。 许一山知道她已经动了心。只要阿丽还想回家,这一切都好说了。 过一会,阿丽抬起头道:“你让王猛来,他爹我不想看到他。” “好啊。”白玉爽快答应,拿起电话就要给王猛打过去。 阿丽又突然拦住她道:“万一他不来,我就去沿海地区。永远不回来了。” 白玉点点头:“行。如果王猛他不珍惜你,我支持你的想法。” 正文 第651章 破镜重圆 王猛的速度之快,超过了许一山和白玉的想象。 从打给他电话,到他出现在白玉办公室门口,前后没到半个小时。 要知道平常从县城去洪山镇,中巴车在路上走走停停至少要一个半小时。 虽说白玉在阿丽面前打了包票,但许一山还是觉得有些放不下心。 他暗自想,如果换作是自己,绝对不可能再接受阿丽回归。 心念一动,不禁想到了陈晓琪。如果陈晓琪与别的男人一起跑了一段时间再回来,他自信会坚决拒绝再与她和好。 男人一辈子最大的忌讳,就是头上戴的帽子颜色。 男人可以没钱,可以没势。甚至可以没本事。男人可以忍受生活给予的任何磨难,却无法原谅自己的女人不忠。 他在得知王猛接到电话后就赶来的消息时,心里还在想,王猛会不会见到阿丽后爆发男人最后的尊严? 为此,他暗暗做了准备,以备王猛见到阿丽后发生意外。 直到看到王猛牵着一双儿女来了,许一山悬着的心才放下。 王猛见到阿丽后,先是愣了好一会,将阿丽从头到脚打量了好一会。突然松开手对孩子说道:“快叫妈妈。” 两个孩子似乎已经不记得妈妈长什么样子了,他们迟疑着没敢上前。 王猛气得打了儿子一巴掌,吼道:“叫妈妈啊。” 阿丽放声大哭,蹲下去身子,将一双儿女楼抱在怀里。 王猛站在一边,脸上笑着,眼泪却啪嗒啪嗒往下掉。 许一山与白玉对视了一眼,悄悄从办公室里出来,留下他们一家久别重逢。 许一山看一眼门道:“你怎么知道王猛会接受她?” 白玉白他一眼道:“他不是你。他除了接受,无路可走。因为他不接受,他下半辈子就只能孤苦伶仃。你以为他还能再找到一个女人?” 许一山嘿嘿地笑,低声道:“你把王猛男人的心思都摸透了啊。” 白玉哼了一声,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不屑的微笑道:“你们男人,有几个好东西。” 许一山一急道:“你又一棍子打倒一大片。你应该说,男人当中有坏的。就好像你们女人一样,不见得个个都是贞洁烈妇吧。” 话一出口,才感觉有些不对劲,似乎伤到了她。 他红了脸,正要解释,却听到白玉轻轻叹口气道:“在你心里,我就是个坏女人是不是?至少不比阿丽好到哪里去?” 许一山连忙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千万别误会。” “我没误会。你说的有道理。我们女人,也有像我这样坏的女人。” 许一山没敢再说下去。他不愿提及让白玉伤心的话题。 过去,他一直以为白玉是心甘情愿与段焱华在一起的。直到白玉主动与他说起她与段焱华的往事。他才知道白玉是个被欺压得无法出声的柔弱女人。 段焱华与白玉,是典型的霸女情节。 霸道的段焱华甚至不允许白玉与任何男性接触,他曾背地里旁敲侧击过白玉,怀疑白玉与许一山有一腿。 “我这辈子算是毁了。”白玉苦笑道:“一山啊,我不怨你看不起我。真的。” 许一山小声道:“不,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你在我心目中,永远都是漂亮的姐姐。” 白玉抿嘴一笑,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轻轻叹了口气。 办公室里,王猛一家哭也哭过了,话也说透了。 王猛像担心老婆会飞走一样,一只手死死牵着阿丽的手。 即便白玉和许一山进去了,他也不肯松开。 阿丽倒是羞涩,想挣脱王猛的手,低声嗔怪道:“放手啊,多不好意思。” 王猛咧开嘴笑,得意道:“我又没欠别的女人手,我千万自己老婆,谁会笑我啊。” 许一山点头道:“王猛说的没错。他牵自己老婆的手,谁敢说话啊。” 眼前的情形,王猛一家算是和好如初了。 许一山心里想起在孟梁哪里看到过的老皮匠材料,心里揣摩着要怎么与王猛说。 阿丽回家,是最好的结局。这就好比一个精美的碗被打碎了,沾补起来还能用一样。 白玉警告王猛道:“王猛,你今天带阿丽回去,以后就要好好珍惜她。你想想啊,谁能一辈子陪在你身边?父母终归要老去,孩子终归要长大。出了夫妻双方,人的一辈子谁也不可能伴你终生啊。” 王猛使劲点头道:“白领导,我懂。请你放心,以后谁敢欺辱我家阿丽,我就与他拼命。” 白玉教育他道:“别动不动就与人拼命。你们回家后,好好养大孩子,就是最好的结果。” “我会的。”王猛认真道,眼光去看阿丽,顿时脸上漫上来一层柔情,“我想好了,回去就去我爹妈分家过。” 白玉没拦着他,王猛能说出这样的话,表明他知道老皮匠欺辱阿丽的事。 可是老皮匠是他父亲,作为儿子,不可能为此将父亲打一顿。唯一的办法,就是躲着他。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王猛叫过儿女,带着阿丽,突然往白玉和许一山跟前一跪,吓得白玉花容失色,许一山手忙脚乱去扶他们。 可是王猛怎么也不肯起身,他眼含热泪道:“白领导,许领导,我现在才明白过来,谁才是真对我王猛好的人。” 白玉讪讪道:“真对你好的人,是许局长。” 王猛连声道:“是啊是啊。许领导也是唯一一个没看不起我的人。过去我做的傻事,还真许领导大人不记小人过啊。” 说着,他一手按着一个孩子的头,让他们给许一山磕头。 王猛真诚道:“许领导,你不仅仅是救了我王猛,也救了我一家。孩子的这个头,一定要给你磕。” 无论许一山怎么拒绝,王猛坚持要孩子给他磕头。不磕就不起来。 许一山无奈,只好硬生生受了孩子磕的三个响头。 磕完头,王猛准备带孩子老婆回家。 阿丽突然说道:“我想与许领导单独说几句话,你们等我。” 白玉连忙指着里屋道:“行啊行啊,你们去里面说。” 阿丽将门关上,从包里摸出一张银行卡递给许一山道:“钱都在里面,我一分钱都没动。” 许一山没推辞,将卡接了过来。 “那个人的事,我不想多说一句。以后你要见到他,就帮我带一句话,我谢谢他,他是个好人。”阿丽呜咽道:“也请许领导告诉他,这一生我都不想与他见面了。” 许一山稳重道:“好,你的话我一定带到。” “我走了。”阿丽擦干眼泪,笑了笑,拉开门,与王猛一人牵着一个孩子回去洪山镇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白玉眼眶一酸,眼泪便啪嗒掉下来。 许一山笑道:“你是触景生情了吧?” 正文 第652章 黄晓峰履职招商局 许一山在三天之内就将段焱华挪用的洪山镇款项补齐,让段焱华吃惊不小。 许一山在虹桥上走了一圈,看着脚底下缓慢流淌的洪河河水,心生感慨,转过头对段焱华说道:“段书记,虹桥通车还搞通车典礼吗?” 段焱华想了想道:“你的意思呢?” 许一山脱口而出,“必须要搞,虹桥断了将近两年,再次焕发出新的生命,这是洪山镇的一件大喜事。我建议,段书记你亲自主持通车仪式。” 段焱华不动声色道:“我主持,岂不是抢了你的风头?” 许一山嘿嘿地笑,道:“我哪有什么风头啊。虹桥没有段书记的支持,怎么会有今天啊。再说,桥是毁在我手上,如今新桥建成通车,我只不过是完璧归赵而已。” 段焱华没有立即表态,只是敷衍道:“再说吧。” 虹桥危机解除,许一山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县委组织部部长亲自给他打来了电话,邀请他去组织部坐坐。组织部有个决定想要征求他的意见。 茅山县决定将黄晓峰安排在招商局担任副局长,组织部代表县委,征求许一山的看法。 许一山楞了一下,随即笑呵呵道:“我坚决赞成组织决定,没意见。” 组织部长不放心道:“小许啊,县里有这个决定,也是从多方面综合考虑的。晓峰在燕京工作不少年了,资源与人脉都很广泛,对我们县的招商引资工作有一个很大的帮助作用。” “大家都一致肯定,你们招商局的工作搞得不错。但是,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嘛,安排晓峰过去,就是给你安排一个得力助手啊,让你如虎添翼,将县里的招商引资工作做大做强。” 许一山认真道:“元部长,我一定会尊重县里的安排,放心让黄晓峰同志来吧。” 元部长点点头道:“只要你没意见,这事就算确定了。以后,你们班子成员一定要团结。县里的意思是,局党委由晓峰负责,局长还是你担任。” 许一山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老大不乐意。 体制内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老董在确认组织部的谈话内容后,就表现出激烈的情绪。 他甚至表示自己回水利局去,不在招商局干这个副局长了。 许一山劝他道:“老董,你别意气用事。大不了,他干他的,我们干我们的,互不相干。” 老董冷笑道:“你想得挺天真。老许,你就等着吃瘪吧。” 老董的话说过没多久,黄晓峰上任的第一天,就让局里给他准备一间最好最大的办公室。明确提出要求,装修材料一定要好,要阔气,充分体现招商局的大气出来。 办公室主任欧阳辉解释道:“黄书记,招商局是借的别人地方办公。大兴土木不好。另外,局里其他人,包括许局长的办公室都没装修。你看......” 话音未落,黄晓峰便瞪大眼骂道:“他是他,我是我。难道我非要与他一样?欧阳辉,你这个办公室主任干什么吃的?干不了,滚开让别人来干。” 欧阳辉挨了一顿骂,心里窝着一肚子的火。还没来得及找局长许一山诉苦,黄晓峰已经主动找到许一山面前来了。 他打量了许一山办公室一番后,不屑道:“你看看你这里的办公环境,怎么与小学校长的环境一样啊?我们是招商局,是茅山县的门面,你让投资商看到你这样的寒酸相,还有信心投资吗?” 许一山淡淡一笑道:“黄书记,投资商投资的是茅山县的环境,不是投我们招商局。招商局豪不豪华,阔不阔气,不影响到投资商的意志吧?” 黄晓峰哼了一声,轻蔑地吐出一句话,“你懂个屁。” 在黄晓峰的强烈要求下,招商局不得不另开绿灯,给他的办公室单独装修。 黄晓峰的办公室选在会议室,原来是供局里开会小聚的地方。 他在将吴家小院转了一个遍后,果断将办公室定在会议室,要求欧阳辉尽快完成装修工作,他要尽快进入角色。 他没让欧阳辉去请装修队,而是自己叫了装修队来。图纸设计出来之后,造价需要十几万。 欧阳辉将造价预算送给许一山去批。许一山一看造价,当即吓了一跳,问欧阳辉,怎么要花这么多钱? 欧阳辉为难道:“具体我不清楚。反正这都是新来的黄书记亲自定的。他一个办公室的装修就超过了我们整个局,依我看,拖着不管他。” 许一山笑了笑道:“哪有那样办事的?既然黄书记喜欢,就按他的意思去办吧。” 欧阳辉提醒许一山道:“许局,没钱怎么办?” “先欠着,等有钱了再还。” 黄晓峰大兴土木的举动,在局里撩起了一股骚动。很快,他的身边便聚集了不少的人,其中,朱振就像一条哈巴狗一样的,整天跟在黄晓峰的屁股后面转悠。 老董提醒许一山,不能让黄晓峰这样飞扬跋扈下去,得采取一些措施让他清醒认识到,招商局不是他说了算,而应该是许一山说了算。 许一山不置可否。黄晓峰之所以表现出这般目中无人的架势,许一山理解是他心情不好。 本来,他一直在驻京办工作,过着天高皇帝远的日子。茅山县每年拨付驻京办的经费多得吓人。他在燕京接触的又都是非富即贵的人,突然回到茅山这个土地方,穷地方,习惯一下还没改过来。 许一山一直容忍着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驻京办撤了后,原驻京办的小楼就闲置下来,需要专人照看。 黄晓峰回来前,强烈推荐了许秀作为驻京办留守人员,在驻京办照看房子。许一山为此很感激黄晓峰,毕竟,妹妹因为廖老的原因,县里给解决了公务员身份。 现在的吴家小院每天噪音不断,装修队紧锣密鼓在给黄晓峰装修办公室。 办公室没装修好之前,黄晓峰拖着不来上班。 最多是每天过来转悠一圈就消失了。即便许一山提出想开一次会,也被黄晓峰直接否决掉了。 装修的事还没结束,黄晓峰又找上许一山的门来,要求局里给他配一台车。 招商局本来就没车,连购车指标都没有。 段焱华在时,找县委借了一台丰田车做办公用。他离任后,车没还回去,还留在局里供大家出差使用。 许一山为难道:“黄书记,这购车指标都没有,我去哪给你配车?” 黄晓峰轻蔑道:“你一个局长,来问我这样幼稚的问题?没有指标不会申请指标?堂堂一个局,连抬车都没有,像什么样?” 正文 第653章 叫花子局长 因为配车的问题,黄晓峰与许一山闹得不欢而散。 许一山心里有数,别说局里没指标,就算有购车指标,他也不会拿出钱来买车。 县里拨给招商局的经费很有限。就像段焱华在离任后说的那样,招商局本来是给县里找钱的单位。不应该钱没找着,先花一大笔出去。 许一山在接手招商局时,听欧阳辉汇报局里的经费,又好气又好笑。堂堂一个局的经费,还赶不上一家街上的小卖部。 如果说,全县的单位老吴的地方志办公室是最穷的,那么,招商局基本可以荣登老二的宝座。 因为没钱,许一山就显得比谁都抠。以至于局里有人来报医药费,他都会想方设法拖着不给。 不是他不想给,而是实在拿不出钱来。 老董笑话他说,许一山是当了一个叫花子局长。 眼看着别的局经常组织出去旅游,招商局一次全局活动都没敢搞。局里开会,也常常是一杯白开水。 局里没钱,不影响个人收入。招商局的工资因为包含一块招待费、通讯费,往往要比同级别的人高出接近一千块。 没钱的家很难当。许一山为此特意找过彭县长,希望县里多拨付一点经费过来。 因为招商局经常要主动去接触投资商,遇到吃饭的时候,就该主动请人吃饭。招待费这一块本来就是深不见底的,没过多久,局里账面上躺着的数字,就只剩下四位数了。 彭毕对许一山的请求爱莫能助。现在全县要钱的地方太多,大家都在勒紧裤袋过日子,他哪有钱多拨付给招商局。 但彭毕给了他一个政策,招商局可以截留投资款的三个点作为结余资金。但不可以搞小金库,更不可以变相给员工发福利。只能用作行政开支。 三个点的提成,确实非常巨大了。 许一山想,单是颜八这次投进来的资金,提成的的款项就足以让招商局吃得肚满肠肥。如果算上孙武的投资款,招商局称为全县第一富局,名正言顺。 问题是彭毕说归说,干打雷却不见下雨。政策摆在面前,招商局依旧没拿到一分钱的提成款。 现在黄晓峰要求配车,许一山拿不出钱,只能去找彭毕要。 彭毕听完许一山的汇报后,笑眯眯道:“你们局里是该配台车办公用了。而且还要配一台好一点的车。这样你们出去也有面子。不能让别人说我们茅山县像要饭的叫花子一样。” 许一山喜道:“彭县长您高瞻远瞩,说得太有道理了。” 彭毕双手一摊道:“可惜我没钱。” 许一山提醒他道:“彭县长,您说过的,给我们局三个点提成。我算了一下,全部提成加起来,县里应该给我们局一千多万。” 彭毕依旧保持笑眯眯的状态,“一山啊,你别吓我。别说一千万,你现在就是问我要十万,我也拿不出来。” 许一山狐疑地问:“我们局的提成款呢?” 彭毕道:“我给你政策的时候,这几笔投资款已经早于政策之前进来了。所以政策不适合这几笔钱。也就是说,前面的招商引资进来的钱,你们没有提成。” 许一山一愣,嘀咕道:“这不是耍赖吗?” 彭毕一点也不在意许一山的气愤,反而劝他道:“现在你只要再引进来一笔投资款,我一定按承诺给你提成。” 彭毕哪里没拿到钱,黄晓峰这边一天一个电话催欧阳辉提款去提车。 他已经看好了一台原装进口的奥迪A6,全款下来需要40多万。 欧阳辉没钱,就只好天天躲着黄晓峰走。看到他的电话,吓得接都不敢接。 欧阳辉的举动彻底惹恼了黄晓峰。他怒气冲冲找到局里来,当着许多人的面质问欧阳辉为何不接他电话,骂到气愤处,抬起一脚踢得欧阳辉抱着肚子蹲下了地去。 许一山听到吵闹声从办公室出来,就看到黄晓峰指着蹲在地上痛得满头大汗的欧阳辉训斥道:“你狗东西好大的胆子,连老子电话都敢不接。要你何用?” 许一山赶紧过去拦住他,连拖带拽将黄晓峰请进自己办公室。 黄晓峰余怒未消,质问许一山道:“许局,是不是你不愿给我配车?” 许一山苦笑道:“怎么可能啊。按先例规定,黄书记你确实享受配车的待遇。” “既然你知道,为何拖着不办?” 许一山为难道:“关键是要钱啊。如果能赊,我倒愿意给你赊一辆过来。” 黄晓峰闻言乐了,道:“好啊,你许局都开口了。我也不为难你,恰好我有个朋友就是开4S店的,他答应可以让我们分期付款。不过,手续费可能要高一些。” 许一山一咬牙道:“好,再高也卖。” 招商局一分钱没花,以公务用车的名义从4S店开回来一台奥迪A6,。小车往老街招商局门口一停,顿时增色不少。 许一山有苦难言,他没料到4S店居然愿意零首付卖出来一台豪车。 在他的认知里,只有销量不好的车,厂商才会为了去库存采用按揭的办法卖车。像这种高档豪车,即便全款购买都得等时间提车啊。 第二个问题是招商局按规格是不能配这么好的车的。但是,又因为招商局的性质不同,出于面子的需要,配一台豪车也说得过去。 车是黄晓峰带着欧阳辉亲自去办的手续。车回来之后,黄晓峰理所当然将车据为己有了。 老董闻讯从云雾山工地赶回来,愤怒地要去找黄晓峰将车拿回来。 许一山拦住他道:“算了,老董,既然他喜欢,就让他去。” 老董气得直跺脚,责怪许一山太软弱了。 今天黄晓峰可以在他许一山面前打人,明天他就敢骑在他许一山脖子上拉屎撒尿。 让老董更气愤的是,黄晓峰居然提出让朱振当他的专职司机。朱振在局里的待遇不变。 不管老董气得如何暴跳如雷,许一山却不动声色,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连安抚老董的欲望都没有了。 按许一山的话说,老董你愿意去碰就去碰,碰得两败俱伤再说。 许一山说的是实话。黄晓峰回来茅山县,正是锋芒毕露的时候。在他眼里,全茅山的干部都是土坷垃,哪有他在燕京接触的人高级? 许一山的冷静,让老董的激动慢慢平复下来。 他去云雾山之前交代许一山道:“这种人再提无耻要求,你告诉我,我来教训他。” 正文 第654章 闺房蜜语 黄晓峰装修好了办公室,又配了车,一段时间里,大家相安无事。 国庆前夕,虹桥终于全面竣工。 段焱华精心制定了通车典礼活动内容,特意安排人送了方案给许一山征求意见。 许一山认真看了他的方案,心里顿时有些失落。 段焱华在方案里将通车典礼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领导讲话,第二部分是通车仪式,第三部分是文艺演出。 在邀请的嘉宾名单里,有燕京水利基金的老沙,中部省领导,衡岳市胡进书记,以及茅山县县领导。 许一山从头看到尾,都没找到自己的名字。 演出名单里,段焱华居然列出了柳媚的名字。而且柳媚作为压轴嘉宾,将演唱一首由黄山书记填词,著名作曲家幼鸽谱曲的《茅山赞》。 许一山对送方案的人表示,“你回去转告段书记,安排得非常好。我举双手赞成。” 段焱华的方案很快过了常委会,接下来就是邀请嘉宾,准备活动工作了。 晚上他回到家里,还是忍不住将委屈说给了陈晓琪听。 虹桥重建从头至尾都是他许一山一个人跑前跑后,争取到了水利基金的援助,又亲任虹桥重建总指挥。结果,大功告成时,却没有他许一山的名字。 陈晓琪听后,似笑非笑问:“你准备把自己摆在哪里?是以县领导身份坐主席台,还是准备要在活动上表扬自己作出的贡献?” 许一山道:“我没想坐主席台。也没想表扬自己。” “那不就行了。”陈晓琪柔声道:“既然你什么都没想法,你何必非要看到自己的名字?古时候还有个说法,一将功成万骨枯呢。难道你不知道,往往在人前抛头露面的都是不要干具体事的人吗?” “可是,老段自己却代表虹桥工程指挥部在典礼上致辞啊。” “这出风头的事,别人喜欢干,就让他干去。”陈晓琪逗着他道:“如果让你去致辞,我还不答应呢。” 许一山狐疑地问:“为什么?” 陈晓琪捂着嘴巴笑道:“你许一山可是个标准的帅哥,人才飞扬的,在那么多人面前你出风头,我还担心别得大姑娘小媳妇看上你,勾引你呢。” 许一山哭笑不得,心里却像喝了蜜一样的甜。 这可是陈晓琪第一次当着他的面吃醋。过去的陈晓琪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一直就是一只高傲漂亮的天鹅,许一山在她眼里和心里,究竟是个什么形式的存在,只有她自己清楚。 “老婆你说得对。别人喜欢出风头,就让他去出。”许一山轻轻搂住陈晓琪的腰,故意叹息道:“好好的一个水蛇腰,被我摧残得成了水桶腰了。” 陈晓琪一把揪住他的耳朵问:“嫌弃我啦是不?” 许一山连忙求饶道:“不敢啊。给我一百个胆,我也不敢嫌弃最美县花啊。我老婆名不虚传,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人,我许一山这辈子除了你,谁都不爱。” 陈晓琪哼了一声,松开了手。 与陈晓琪聊了一会后,许一山的心情好了许多。 过去,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大多是剃头担子一头热,都是许一山小心翼翼陪着笑脸。陈晓琪对他的态度,始终保持在不冷不热。 偶尔两人聊天,也大多局限在严肃的话题上,很少出现这种深闺的亲密举动。 许一山靠在沙发上,陈晓琪侧着身子半依偎在他怀里。 闻着陈晓琪的发香,许一山的眼光便落在她的脖子上。 陈晓琪的皮肤很白,完全可以用肌肤胜雪来形容。皮肤白,又细腻,摸在手上,恍如在绸缎上滑过去一般。 不知是她娇羞,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两人亲热的时候,陈晓琪都坚决要将所有的灯全部关上。 许一山为此一直耿耿于怀,认为自己的老婆都不能欣赏,实在是人生一大憾事。 此刻,他的眼光滑过她洁白的脖颈,落在她令人销魂的胸前,猛地,他不觉心猿意马起来。 陈晓琪似乎有些觉察,她警惕地转过头看着他问:“你心里在打什么歪主意?” 许一山讪讪笑道:“没有啊,就是有,也是天下男人都想打的主意。” 陈晓琪吓得赶紧坐直身子,惊慌道:“你可不能乱来。” 许一山伸手去揽她,柔声道:“老婆,你放心。我就算再饿上一年,也不会伤害你。” 陈晓琪红了脸,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道:“不用,最多三个月,我就让你吃饱。” 她的预产期已经出来了,如果不出意外,十月底,他们的孩子就该呱呱落地。 突然想到自己就要当爹了,许一山抑制不住兴奋,抱着陈晓琪,就在她脸上使劲亲了一口。 陈晓琪主动问起他,“听说,黄晓峰去你们招商局当书记去了?” 许一山嗯了一声道:“是啊,这个人有点难伺候。” 陈晓琪双眉一皱道:“怎么难伺候了?他是书记,你是局长,你有必要去伺候他吗?” 许一山苦笑,“老婆,你是过来人,你应该懂的啊。” “我不管这些。”陈晓琪银牙轻咬道:“他要敢欺辱你,我就不会放过他。” 陈晓琪在黄家兄弟心中,就是神一样存在的人物。不管陈晓琪怎么出格,他们似乎永远都不会生气。甚至对陈晓琪有种畏之如虎的惧怕。 比如黄大岭,在茅山县可以横着走路的人,却在挨了陈晓琪一个耳光后,屁都没敢放一个就灰溜溜跑了。 黄晓峰比他弟好不到哪里去,据说黄晓峰还曾为陈晓琪寻过短见。 这种女人惯常用的手段,黄晓峰都能使出来,由此可以看出陈晓琪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高。 许一山耳闻过他们之间的恩怨。有一点他很自信,陈晓琪的眼里,永远没有黄氏兄弟。 一觉睡到大天亮,许一山睁开眼时,陈晓琪已经拖着臃肿的身体在厨房忙碌了。 许一山悄悄下地,从背后拥住她,贴着陈晓琪的脸颊说道:“老婆,我怎么感觉像做梦一样啊。” 陈晓琪浅浅一笑道:“想醒吗?” 许一山摇着头道:“不想。” “没出息。”陈晓琪笑骂一句,挣脱他的拥抱,招呼他道:“快去洗脸刷牙,准备吃早餐了。” 今天,许一山要去一趟白沙镇,落实良种油茶苗的事。 钟意那小子在他这里离开后,再没回来找他。他不知道白沙镇与他签了合同没有。 一想到钟意,心里便跳出周琴来。 这段时间似乎没有了富嘉义事件的消息了,也不知周琴现在的情况如何。 正文 第655章 你们太黑了 白沙镇第一批订了十万株良种油茶苗,每株价格为十块。 供货方却不是钟意,而是黄晓峰。 许一山大吃一惊,问陈太平道:“陈镇长,他手里有种苗?” 陈太平讪讪地笑,双手一摊道:“这事,你还是去问何书记。” 许一山肚子里窝着一股火,在看到黄晓峰的名字时,他被彻底搞昏了。黄晓峰什么时候与白沙镇签了供货合同的?他又是怎么知道白沙镇在改造油茶林? 带着种种疑问,他推开白沙镇党委书记何许的门。 何许抬头看见是他,赶紧起身迎过来。双手紧握许一山的手,大笑道:“今天刮什么风?许大局长亲临我白沙镇视察,荣幸之极啊。” 许一山没心思与他客套,开门见山问:“何书记,黄晓峰书记与你们镇签了油茶苗供货合同,是怎么回事?” 何许惊异地看着他,迟疑道:“不是你安排的吗?” “我安排的?”许一山顿时迷糊了,自己什么时候安排黄晓峰来白沙镇签合同了? 何许看他神色有异,试探着问:“不是你安排的?” 许一山摇着头道:“不是。我不知道这件事啊。” 何许哦了一声,解释道:“晓峰他找上门来,说是代表局里来签这个合同的。他要是迟来一天,我们就与别人签了。许局,我们是考虑到大家是自家人,所以拒绝了别人。其实,另一家的种苗每株只需要五块。而你们局里的价格多了一倍。” “不过,无所谓啊。反正第一这笔改种的费用由孙老板承担,他不在乎这点钱。其二,多出来的费用,落在你招商局,这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油茶林改种计划许一山谋划了好长时间,他在严华第一次考察茅山的时候就敏感地认知到了,一旦油脂基地落户茅山县,首先就得保证原材料的供应充足。 茅山县的油茶树树龄最长的可达百年,由于品种发生变化,在坐果与出油率方面,已经成为需要淘汰的对象。 油茶树属于经济林,具有特殊的经济作用。却长不成材,只能长成柴。 彻底改造油茶品种就在许一山的心底扎下了根。 为此,他暗中查资料,了解现代油茶树的迭代变化,终于找到了省农林科学研究院培育出目前世界上最优质的油茶苗的消息。 或许是老天爷有意,他在党校遇到了蔡艳,得知蔡艳老公正是该优质良种油茶的主要研究人员。 其实钟意不找上门来,他也会趁着这几天有空,去蔡艳老公的苗圃实地考察。 钟意来了,而且是为种苗的事而来。他干脆直接让钟意去白沙镇接触。 可是他千算万算,却没算到黄晓峰在这时候突然插上一脚。以招商局的名义与白沙镇签订了供货合同。 黄晓峰想干嘛?一个念头浮上他的脑海。 何许笑眯眯道:“许局,我这边好说,只要有苗就行。谁供苗,关系都不大。反正我没掏腰包。晓峰很精明嘛,一来就给局里创收。” 许一山尴尬地笑,心里却在想,黄晓峰这是给局里创收吗?如果是,为什么从没见他提起过这件事? 何许兴致勃勃介绍,目前全镇的山地改造已经接近尾声。全镇共投入三千多劳动力,动用各种机械设备五十多台。原油茶林全部被挖掉了,只待新苗一来,全镇齐动员,将新苗种下去。 而且,何许还透露出来一个新的动向,隔壁长宁县得知白沙镇在改造油茶林,他们也开始动手,学白沙镇在推山挖树了。 何许一挥手道:“到时候,整个白沙镇放眼看去,都是一片绿油油的油茶林。这景致该有多壮观。” 许一山颔首道:“对啊,何书记,你这件大事带来的影响可不是一时片刻,而是深远的啊。未来,后人们在提起这件事的时候,都会记得是你带领群众干出来的这番大业。” 何许脸色微红,谦虚道:“功劳主要还在许局你身上。你才是真正的领头羊,我只不过做了点实事而已。” 许一山没再提合同的事。他需要找黄晓峰问个明白,别闹出误会出来。 回来的路上他一直在想,如果黄晓峰真的是给招商局创收而签的这个合同,他在感谢黄晓峰的同时,会要求黄晓峰解除合同。 但如果不是呢? 他将车停在路边,给钟意打了一个电话。 钟意一开口便抱怨道:“许哥,你们茅山县的人真惹不起,黑得很。” 许一山任他抱怨发脾气,等钟意发了一通牢骚后,他才心平气和地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钟意说,本来他去白沙镇找了何许和陈太平两个。他们两个得知钟意是来与他们签订良种油茶种苗的,非常高兴接待了他。 双方谈妥第二天签订合同,钟意以每株五块的价格供货,并承诺派出技术员协助白沙镇栽种油茶苗,确保幼苗成活。若是中途出现未成活的现象,钟意无条件提供新种苗,并不收一分钱。 谁料第二天去的时候,白沙镇就变了卦。他们拒绝与钟意签合同,而是让钟意与黄晓峰签。 后来钟意得知,黄晓峰一边与他签供货合同,并将价格压到了四块一株。一边与白沙镇签,以每株十块的价格供货给白沙镇。 钟意道:“当时我很气愤,可是黄晓峰说,这是你的意思。所以,我最后还是与他签了,实话说啊,许哥,我是冲着你的面子签的。但是我还是想说,你们太黑了。” 许一山有苦难言,他不想解释。 现在的局面是钟意一方误以为这都是他许一山的授意。而白沙镇这边,也认为是招商局在搞创收。 合同虽然都签下了,但他们都忽视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那就是谁来支付这笔购苗款? 白沙镇自己是肯定不愿掏这笔钱的,即便想掏,也掏不出来。 许一山在基层乡镇工作过,知道乡镇财政情况都不乐观。茅山县23个乡镇,土豪乡镇也就只有一个洪山镇。 其他乡镇都是一分钱掰成两分花,还常常捉襟见肘。 白沙镇不出这份钱,招商局更没理由出。 首先,这本来就不是招商局份内的事,招商局的日子也没比白沙镇好过。 那么这笔钱该谁来付,白沙镇的何许心里明白,许一山知道。 早在许一山要计划改造的时候,就与孙武通过气了。 孙武起初不理解许一山的想法,还讥讽过许一山是在吃大户,眼睛盯着他的钱想出来的歪点子。直到许一山将计划内容与他解释清楚,孙武才兴高采烈答应出这笔钱。 当时许一山只与孙武说过一句话:“你是在给自己办事。” 钟意把情况说了之后,嘿嘿笑了起来道:“许哥,看来我不是个做生意的料,所以我又回去上班了。以后这件事跟我没关系了啊。” 许一山赞道:“好啊,小钟,回来上班是对的嘛。” 了解了前因后果,他现在最想见到的人就是黄晓峰。 正文 第656章 旁敲侧击 黄晓峰破天荒在办公室上班。 屋里,朱振看到许一山进来了,赶紧起身出去。 黄晓峰的办公室装修得富丽堂皇,不亚于他之前见到过的富嘉义办公室。 传说,原书记富嘉义办公室的装修花了将近百万,单是他桌上的一盏台灯,就花了十几万。 他在地板上铺了地毯,脚踩上去软绵绵的,比五星级宾馆的地毯还显得要高档。 许一山是第一次进黄晓峰的办公室,他打量了办公室一圈后,赞叹道:“不错不错,有格调。” 黄晓峰轻蔑地笑,道:“这算什么,你要是见过燕京领导的办公室,你才会感到惊奇。” 许一山讪讪道:“我哪有那样的机会。不能与黄书记比啊,你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我们就在茅山县这块小地方跳来跳去的,眼界有局限性啊。” 黄晓峰得意道:“你这句话倒是实话。” 黄晓峰装修,将吴家小院的墙打了一面,又添砌了一面,改变了原来的格局。 他的这种做法许一山很不高兴,甚至想骂娘。但是他没阻止他,只是在心里惋惜、愤怒和不满。 招商局因为受水利局排斥,不得不搬到吴家小院来办公。 来之前,许一山就有过严格的要求。不许改变吴家小院过去的任何格局,一切按原来的布局,分门别类安排办公场所。 吴家小院说是小院,其实是当年吴家的大宅院。吴家几十口人,再加上家丁与保姆,共一百多人在这座院落里生活。 小院分前后三进。 最后的一进,是当年吴家家眷的住所。 土改那样,吴家小院被分给了无房的人家。当时院里共住进来十几户人家。 后来落实政策,茅山县将吴家小院还给了吴家唯一还在的吴家姑奶奶吴梅馨老人。 老人一住就是一辈子,很少有人见过老人。她一辈子深居简出,最后在这座处处都是故事的院子里回去了天堂。 招商局借用之后,一进被用作了办公室。 二进就是许一山的办公室,过去是吴家的书房所在地。 三进被黄晓峰办公室占了,改得面目全非。 黄晓峰履职招商局之后,还没正式参加过局里一次会议。 许一山本来想开一个欢迎会,都被黄晓峰拒绝了。黄晓峰说,他不喜欢搞这些花样,局里不开欢迎会,难道他就不受欢迎了? 许一山诚恳道:“黄书记,今天你有空,我给你介绍一下局里的情况吧。” 黄晓峰摆摆手道:“不用,许局,茅山县才多大,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啊?介绍就免了吧。你干脆点,找我有什么事?” 许一山恍然大悟道:“哦,还真有个事想找黄书记了解一下。” 他试探地将白沙镇良种油茶苗的事说了出来,叹道:“现在啊,无论是我们政府,还是企业,都有自己的难处。我们作为政府一方,要多想办法减轻企业的负担才对。” 黄晓峰一连看了他好几眼,突然笑了起来,道:“你是不是想问,购苗合同是怎么回事?” 许一山没吱声,但神态已经告诉了黄晓峰,他就是为此事而来。 黄晓峰突然问他:“这与你有关系吗?” 许一山踌躇一番道:“没有。” “没有你问这些干嘛?”黄晓峰不屑道:“许局,你的工作职责是带领全局广开招商引资门路,吸引资金和项目来我们茅山发展。” 许一山微笑道:“黄书记说得对。招商引资其实就是一个服务行业。我们凭着茅山的资源和诚心邀请客商来发展,就应该为客商做好服务工作不是?如果我们只需要将资金和项目引进来,不对他们的事情加以关心和后续服务,会让客商感到有过河拆桥之感啊。” 黄晓峰道:“服务怎么会是我们干的事?许局,你多此一举了吧?” 许一山笑道:“不,这不是多此一举。我个人认为,只要做好服务工作,才会让进入茅山的客商有宾至如归的感觉,他们才会与我们一道,为彻底改变茅山现状而努力奋斗。” 黄晓峰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眉头一皱道:“许局你的意思是,茅山的现状很不好?很落后?” 许一山心里一愣,黄晓峰这句话带有明显的责难味道。他这不是理解成许一山对目前现状不满吗? 对现状不满,就是对黄山书记不满啊。毕竟,茅山在黄山书记手里已经过去了十年。 他连忙解释道:“黄书记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想说,茅山需要进一步发展,就必须得在服务上加强。” 黄晓峰阴沉着脸没吱声。 许一山道:“我听说,黄书记一来就想着给局里创收,单凭这一点,我就得感谢你啊。” 这下轮到黄晓峰愣住了。 他迟疑了一下问:“什么创收?创什么收?” 许一山干脆点破他道:“我听说,你与苗圃方签的合同是每株四块,你卖给白沙镇是每株十块。这中间就有六块钱的差价啊,这笔生意做下来,我们局里一下就成了财主了。买车的钱就可解决了。” 黄晓峰涨红了脸道:“谁说这是给局里创造的利润?” “不是吗?”许一山惊异地问:“不给局里创的利润,这利润要给谁?” 黄晓峰尴尬起来,一下噎住了。 许一山趁热打铁道:“如果这笔钱落进个人腰包,那可是违纪违法的事。” 黄晓峰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做生意怎么违纪违法了?” 许一山觉得火候已到,他呵呵起身道:“黄书记,我提议,下午开个全局会议。你来局里也有一段时间了,该与全局干部职工见见面了。” 他最后的这句话,看似客气,其实蕴含不容置疑的味道。一个“该”字,就将黄晓峰的气焰压了下去。 黄晓峰沉吟片刻道:“行,你去准备吧,下午我按时参会。” 许一山将下午全局开会的消息告诉欧阳辉,让他通知所有在外的人,下午全部赶回来开会。 欧阳辉问道:“老王也回来?” “回。”许一山斩钉截铁道:“不管是谁,都必须参会。” 欧阳辉说的老王,自然是王若普莫疑。 王若普被安排去跟踪油脂基地项目后,几乎把全部的时间都花在了项目上。 他现在每天早上来局里报到,余下的时间就跟在孙武和袁珊瑚屁股后,催着他们的项目早日上马。 在许一山的心目中,油脂基地项目分量之重,超过任何一个项目。 因为,他深知,油脂基地项目将是彻底改变茅山的唯一契机。 在招商局里,只有王若普深知许一山的用意。许一山能将项目交到他手里,就是对他充分的信任。 安排完毕,许一山闭眼假寐。 下午的会,将成为他与黄晓峰正式交锋的第一个回合。 正文 第657章 众怒 下午两点半,招商局会议正式开始。 全局没一个人缺席。老董也从云雾山赶了回来,一回来就找许一山抱怨,没什么事开那么多会干嘛? 许一山笑而不语,准时准点进入欧阳辉准备好的会场。 会议室被黄晓峰占去做了办公室后,会场就只能摆在一二进之间的天井了。 许一山与老董前后脚到会场时,全局人基本到齐,唯有黄晓峰不见人影。 这次会议的主题是迟来的欢迎黄晓峰出任招商局书记的欢迎会,顺带安排年底的各项工作。 许一山刚来招商局时,没有人买他的帐。直到他下狠心要将这些人全部清退之后,局里的人才明白过来,这个许一山不是个好惹的人。试想纪委书记都要亲自放下身段找他求情,他还会怕谁? 等了十多分钟,才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黄晓峰懒洋洋进来,看到天井里坐满了人,愕然地问:“你们干什么?” 许一山微笑道:“黄书记,上午说好的,下午开会,你忘记了吧?” 看到那么多人注视着自己,黄晓峰显然有些不好意思。他尴尬笑了笑道:“记得记得,只是中午老爷子临时有事叫我回去了一趟,耽搁了。对不起大家啊。” 主角到了,回忆也就开始了。 许一山介绍了黄晓峰,重点落在黄晓峰担任驻京办主任的经历上。言外之意,全局的人,在人脉资源和社会交往上,都应该向黄晓峰看齐。 人都喜欢听溢美之词。许一山为此把肚子里赞美人的词汇基本都用上了。 果然,黄晓峰从开始的不自在,逐渐变得自信起来。 其实,许一山自己心里也明白。介绍黄晓峰纯粹是多此一举的做法。 在茅山县,谁不知道黄晓峰是书记黄山的大儿子? 黄晓峰参加工作之后就去了燕京,平常很少回来。这样他就与茅山干部都不太熟悉。他不认识茅山的干部,但茅山干部不可能不认识他。 黄书记两儿子,一个聪明伶俐,读书成绩不错,一路考上大学。 另一个整一个混世魔王,在茅山县胡作非为,横冲直闯,闯祸不怕大。如果不是当年闹出人命案,黄家二儿子恐怕无人敢惹。 有了二儿子黄大岭的衬托,愈发把大儿子黄晓峰的光辉显露了出来。 此次如果不是撤销驻京办,黄晓峰怎么可能回到茅山来做一个小小的招商局书记。 许一山介绍完毕后,开始布置下步的工作。 第一件大事,就是要求王若普督促油脂基地项目尽快开工建设。 第二件事,要求副局董一兵继续跟踪云雾山旅游度假村开发建设。必须做到年底把出山公路全部打通通车。 第三件事,安排朱振下沉去白沙镇,跟踪即将到来的油茶林改造。 至于茅山工业园区的事,局里要完全脱手,将事情交给相关单位去负责。 几件事安排下来,井井有条,充分体现出许一山胸有成竹,一副大将风度。 朱振显然对自己的安排不满意。在许一山问大家还有什么意见没有的时候,他突然起身道:“许局,我对这个安排有意见。” 许一山不动声色问:“老朱,你说说意见。” 朱振便将眼光去看黄晓峰,迟疑着道:“局里不是意见安排我给黄书记开车了吗?我这去了白沙镇,谁给黄书记开车?” 黄晓峰脸上流露出来一丝尴尬的神色,欲言又止。 朱振一看,以为黄晓峰在鼓励他,愈发来了劲,道:“黄书记是招商局最高领导,领导身边必须要配司机,以保证领导的安全。” 许一山颔首道:“有道理。老朱,我只是觉得你身为干部,给黄书记开车是大材小用了。黄书记需要司机不错,局里可以考虑从社会上招聘一名司机进来啊。” 他摸准了朱振的心思。朱振不是真心想给黄晓峰开车,而是不愿意去偏远的白沙镇。 过去有种说法,白沙镇是茅山县流放干部之地。但凡与领导关系不好的,领导又看不顺眼的,都会安排去白沙镇任职。 由此可见,白沙镇是属于贫困地区一类的。 事实上白沙镇确实比不得洪山镇。虽然都是一级乡镇,但无论从镇容体量,人口结构,以及经济发展,都不在一个层面。 最明显第一个特征,白沙镇没有任何娱乐设施。乡镇干部最好的娱乐就是下班后打牌喝酒聊天。 这对习惯了在城里生活的朱振来说,去白沙镇无异于流放。 许一山故意抬高朱振的地位,又说从社会上招聘司机来给黄晓峰开车。似乎无意当中就点出来了一个现实。 黄晓峰未来之前,招商局只有县委借来的一台车作为办公使用。 黄晓峰来了之后,局里赊了一台车回来,却被黄晓峰一个霸着不给局里用。 霸着就算了,他还逼着局里给他配一个司机。 果然,大家在听了许一山的话之后,低声议论了起来。 黄晓峰提出上下班用车,本来就是胡来。茅山县就那么大,老街过去还是县城中心。尽管这些年县城的规模有所扩大,但还不至于需要以车代步。 比如,从招商局回黄晓峰住的县委家属大院,步行也不过十来分钟。 朱振听说要给黄晓峰招聘司机,顿时有些慌了。双眼直视着黄晓峰道:“黄书记,外面请的司机,你能放心吗?” 他居然还没看出来,许一山此举,就是要逼着黄晓峰表态。 黄晓峰的行为已经惹了众怒,别人没看出来,许一山却捏的十分精准。 他早不开会,晚不开会,就是在等待一个众怒的爆发点。而这个点,显然已经到来。 第一个站出来的是欧阳辉,他愤怒说道:“局里一台车专供领导用我没意见,但再请司机,局里没这个开支,我反对另请司机。” 朱振笑嘻嘻道:“是啊是啊,再请就是浪费。有我就行了嘛,帮局里省一笔钱。” 正在这时,老董冷冷地说了一句话,“朱振,你拿着干部的工资,干着司机的活,你对得起这份工资?” 朱振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老董虽然平时很和善,但局里人也都知道他的背景。绝对不像欧阳辉这样,可以任意欺辱。 更何况,老董是招商局唯一的一名副局长。朱振眼不瞎,还没糊涂到要与老董发生正面冲突。 老董质问完朱振,扫一眼大家道:“我提个看法,车是局里的财产,不能由某个人一个人霸占。从现在起,车子收归局里使用。这样,也就不需要再请司机了。” 老董话音刚落,会场顿时响起一片掌声。 黄晓峰脸色铁青,忽地起身,转身就离开了会场。 正文 第658章 为难的彭毕 招商局会议最直接的后果,就是许一山被彭毕请了过去谈话。 黄晓峰离开会场后,径直去找了彭毕汇报。说招商局的人联合起来针对他,他需要一个公道。 许一山一听,不禁咧开嘴笑了。黄晓峰此举,不正是两个孩子打架,打输了的一方哭哭滴滴地找大人告状吗? 他暗自在心底下了一个定义,这个黄晓峰是表面的老成持重,其实内心一点都不成熟。 但黄晓峰聪明就聪明在他不去找自己父亲诉苦,而是将皮球踢到县长彭毕的脚边。 这样一来,彭毕就很为难了,偏袒哪一方似乎都不对。 彭毕故意问许一山道:“一山啊,你这种做法不对啊,怎么能联合全局的干部群众来针对晓峰同志呢?” 许一山叫屈道:“彭县长你千万别冤枉我。就是给我十个胆,我也不会干出这种没有组织纪律的事出来啊。晓峰同志是我们招商局书记,全局最高职务。您说,有一家孩子联合起来针对家长的吗?” 彭毕似笑非笑道:“你那点心思,我还看不出来?不过,人要学会与人相处。古话说,会打官司共砚台啊。” 许一山无语了。其实一开始他没往这方面去想,甚至都没与老董打招呼。 他在计划下步工作的时候,心里隐隐感觉事情的走向会是这样。但他还是侥幸地认为,万一大家都怕黄晓峰的抬腿一脚,就不可能会出现集体针对他的事出来。 其实在他内心深处,最想要的结果,就是现在的这个结果。 老董突然爆发,让黄晓峰有些手足无措。毕竟,老董不怕他。 彭毕给出的意见是,招商局把车继续让黄晓峰使用。司机由他自己去解决。招商局不负责聘请司机。 许一山爽快答应,“好啊,彭县长,就按您的指示办。” 彭毕颔首道:“一山啊,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但是,大丈夫嘛,能屈能伸。你记住一句话,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 彭毕透露出来一个信息,驻京办撤销后,县里准备对驻京办这些年的开支进行审计。 这是例行的工作,审计如果没问题,驻京办就该盖棺定论,这一页就翻过去了。 许一山对这个消息并不关心。他知道无论怎么审计,都不会审计出来一个对黄晓峰不利的结果出来。所谓审计,无非就是走个过场,给人一个公开透明的印象而已。 彭毕微笑问道:“年底了,工作没那么忙了吧?” 许一山答道:“是的,目前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总结,计划明年的工作。” 彭毕哦了一声道:“这么说,你轻松了嘛。” 许一山道:“比起上半年,是要轻松了些。” 彭毕话锋一转道:“干工作可不能太轻松。一山同志,我现在征求一下你的意见,请你负责对驻京办的财务审计。” 许一山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赶紧拒绝道:“彭县长,我对审计工作一窍不通。再说,县里有审计局,我去负责这算什么事?” 彭毕笑道:“你是县里安排去负责的,与审计局不冲突啊。” 许一山咬牙道:“对不起,彭县长,恕难从命。我也说实话,我不是怕得罪人,而是我确实对这项工作不懂。外行去领导内行,会让人笑话的。” 看许一山态度坚决,彭毕也不再勉强了,他轻轻叹了口气,让许一山回去。 彭毕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他被列入原市委富嘉义书记的阵营。 富嘉义出事之后,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作为漩涡中心的彭毕,身上经受的压力可见一斑。 富嘉义的十年书记,将衡岳地区的干部从头至尾彻底梳了几遍。 第一届任期时,他就主导了衡岳地区年轻干部梯队培养计划。彭毕就是这个计划当中的一员。 富嘉义第一届任期结束时,衡岳地区所属各县市的一二把手基本换完。像彭毕这种列入培养计划的干部,逐渐走上了重要岗位。 上面有培养计划,下面跟着如法炮制。 比如茅山县,也有一份干部培养计划。段焱华就是这个计划当中的首要人员。只是县里的计划不如市里的计划。因此段焱华至今只到了市管干部的阶段,还没完全进入市里的权力圈子。 官场永远都不可能是一方倒的局面。即便富嘉义被公认是铁腕人物,还是挡不住像黄山这种具有燕京背景干部的狙击。 黄山在富嘉义执掌衡岳时一直不倒,就是因为燕京那边的力量在替他说话。 前段时间有消息传出来,省里来的工作组要彻底清查富嘉义的余毒。其中最直接最重要的一环,就是审查富嘉义提拔起来的干部。 彭毕已经去过工作组谈话了。但工作组没有结论,因此他在茅山县县长的位子上没有改变。 因为富嘉义出事,黄山就被人记了起来。 黄山是当年唯一公开站出来抵制富嘉义的干部,因此,他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成了大家心目中的英雄。 彭毕履职茅山,一度被人认为是富嘉义故意安插在黄山身边的。毕竟,原县长谢飞性格太软弱,在书记黄山面前几乎没有任何话语权。 按照规定,政府县长是负责全县财政经济的一把手。任何出入都是县长一支笔。 但在谢飞任期,这个权力似乎对他没任何作用。茅山县的每一笔开支,都是书记黄山说了算。 彭毕来了后,这个局面得到彻底改变。县财政权力被彭毕一首掌握住了。黄山想用钱,必须经过彭毕批。 彭毕拿下财政权,是下了一番苦功的。他不顾阻力,强行将原财政局长调离,惹得财政局长四处告状,惹怒了彭毕后,找了一个借口将他抓了起来。 按老董的话说,现在很多干部,都经不起查。一查准露陷。茅山县财政局长就是鲜明的例子。 彭毕正是拿准了这点,一出手果真就拿下了财政局长,让过去都以为他是遭受迫害的人,瞬间成为老百姓深恶痛绝的对象。 彭毕因此一战,在茅山树立起来了他的威信。 许一山回去招商局后,还没坐稳,欧阳辉就笑嘻嘻推门进来了。 黄晓峰主动将车退回给了局里,车辆证件和钥匙都被欧阳辉拿到了许一山面前。 许一山愕然问:“这是什么意思?黄书记生气了?” 欧阳辉道:“看他样子,不像是生气。态度很诚恳,还给我道了谦。许局,现在车子要怎么处理?” “退给4S店。”许一山当机立断道:“局里不用超规格的车。” 欧阳辉为难道:“现在退给人家,人家会要吗?” 许一山开玩笑道:“怎么不要?车还是新的,我们又没给他钱。你告诉他们,不要车,钱我们也不给。” 正文 第659章 临场发难 距离国庆还有三天时,虹桥通车典礼在洪山镇隆重举行。 县里发出通知,全县各乡镇、局委办,各企事业团体,都必须安排人参加庆典。 许一山作为招商局长,必须参加活动。 洪山镇打出向国庆献礼的口号。全镇插满了彩旗,街道打扫得一尘不染。所有进入洪山镇的车,一律交通管制。 果然不出许一山所料,段焱华计划邀请的领导嘉宾,除了燕京的老沙之外,中部省根本就没回复。 一个小镇的一座桥通车,居然想邀请省里领导来捧场。段焱华的心思确实有点大了。不过,衡岳市的胡进书记,倒是欣然答应出席。 老董在看过活动单之后,非常气愤地问许一山:“老许,这上面怎么没有你的名字?” 许一山反问他道:“为什么要有我的名字?” “你不是总指挥吗?何况,建桥的资金还是你搞来的。现在桥建起来了,他们就过河拆桥了,连个名字都没有了?” 许一山笑道:“你激动什么?多一个名字在上面,我又没胖几斤。” “这活动,我拒绝参加。”老董当即发表意见。 按许一山的想法,虹桥通车庆典,招商局领导全体出动。他自己、书记黄晓峰以及副局长董一兵。名单早就报了上去,只等到时去现场一同庆祝。 现在老董不愿意参加,许一山也不逼他,而是换了欧阳辉一道前往。反正也没人对号入座。 上次局里开会吃了暗亏的黄晓峰现在表现得很低调。他每天开始准时上班,尽管他上班并没具体事情可干,但还是坚守在办公室里,偶尔把朱振叫进去喝一杯茶。 奥迪车送回4S店后,4S店果然拒绝收回。欧阳辉与店方谈了一日一夜,最终达成一个折中方案,招商局承担部分损失,4S店以高于二手车的价格将车回收回去。 奥迪车没有了,局里就只剩下从县委借来的一辆车。 三个人上了车,欧阳辉主动坐了司机位子。 车到洪山镇,被交通管制的工作人员引到去了一个距离庆典现场很远的地方停车。 刚下车,便碰到县交警大队副大队长谢先进。 谢先进看许一山一路走来,惊讶地问:“许局,你的车呢?” 许一山指着身后停着的一大片车道:“在这啊。” 谢先进便脸色一沉,当即将引导许一山车的交警叫了过来,劈头盖脸骂他道:“你他娘的瞎眼了啊?不认识许局吗?他的车你也拦?” 交警辩解道:“不是交通管制吗?所有车辆不许进入会场啊。” “滚蛋。”谢先进怒骂道:“别人的车不许进,许局的车就可以进。你喜欢拦车,等下县领导的车队来了,你都拦住不让走啊。” 交警红了脸,连忙给许一山道歉,让欧阳辉去把车开来,直接开去会场边停。 许一山拦住他道:“不用了兄弟,别听你们大队长的。大家一视同仁,我何德何能搞特权啊。就停这里,我们走路过去。” 几句话,许一山就知道县领导的车队还没到。 早上八点多一点,县委办陈勇的车先到了。 他来打前站,县委黄书记和彭县长陪着燕京的老沙和市委胡书记正往这边赶来。 许一山看见陈勇,赶紧上去叫了一声“爸”。 陈勇颔首道:“来了啊。去坐吧,我等领导。” 许一山嗯了一声,与黄晓峰去找了贴着招商局纸条的椅子,耐心等着领导到来。 庆典会场布置得很大气。舞台足有一个多人高。会场四周飘着巨大的气球,气球下方悬挂着各祝贺单位名字的条幅。 一群小学生盛装站在会场进口处,他们脸上都被化了妆,五颜六色的,模样显得滑稽而可爱。 小学生手里都捧着塑料花,一看到有人进会场,他们便一齐舞动手里的花,高呼“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此情此景,许一山似曾相识。不觉为段焱华精心的准备而感到惊叹。 段焱华西装革履,脖子上系着一条鲜红的领带。即便现场尘土飞扬,他脚上的皮鞋却始终保持着纤尘不染。 他面带微笑,不时与来宾颔首致意打着招呼。 今天他是主角,是这场庆典活动中最耀眼的一颗星。 九点刚过,领导的车队开始鱼贯进入会场。 段焱华带头鼓掌,整个会场便响起热烈的掌声。 庆典会场选在虹桥桥头。这是一块巨大的开阔地,能容纳上千人。 会场口铺着红色地毯,一直延伸到主席台上。 第一个下车的是黄山书记。他环顾四周一遍,双手做了一个压掌声的动作。 紧接着就是燕京来的老沙。 彭县长陪着老沙,一边走,一边在低声说着话。 最后下车来的是胡进。 小学生们开始欢呼口号,礼仪小姐引导着贵宾登上主席台。 段焱华一溜小跑跟在胡进身后,满脸笑容在给胡进介绍着什么。 许一山目送领导先后登上主席台,心里想着等庆典仪式一结束就离开。他想今天去一趟市里。昨天钟意给他来了电话,告诉他周琴已经回家了。 他去见周琴,是准备将周鹤送给他的银行卡还回去。 领导到齐,活动开始。 段焱华满面春风,脚步轻快走到舞台上的话筒前,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敲了敲麦克风,正要说话,便听到身后主席台上坐着的胡进叫住了他。 段焱华愣了一下,随即赶紧转身过去胡进跟前。 胡进小声问:“许一山呢?怎么没见着他人?” 谁都没料到胡进在此时会提起许一山,段焱华反应很快,赶紧回答道:“胡书记,一山同志在会场。” “坐底下?”胡进问:“这座桥不是许一山在负责吗?” 段焱华鼻子上沁出来几粒汗,他小声回答道:“是。” “他应该是功臣啊,怎么安排他坐下面?”胡进质疑道:“是他级别不够,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段焱华连忙解释道:“胡书记,不是不是,是一山同志自己这样要求的。” 胡进显然不相信段焱华的话,而是转过头与身边的老沙低声说了几句话。 老沙看了段焱华几眼,突然站起身要走。 这变故来得有点突然,段焱华的脸色一下变成了死灰色。 黄山连忙打圆场道:“焱华同志,你太疏忽了啊,赶紧去请一山同志上主席台来。” 段焱华连忙答应,转身就往主席台下跑。 胡进喊住他道:“不要去请人了。”他抬腕看一下手表,抱歉道:“黄书记,彭县长,我还有个会,现在得赶回去。这个活动,我就不参加了。” 黄山挽留他道:“胡书记,我们现在就开始,不会耽搁您的时间。” “不了。”胡进淡淡说道:“我代表市委市政府祝活动圆满成功。” 正文 第660章 草草收场 胡进只在庆典会上露个面就离开了,这让包括黄山在内的一群人感到无比尴尬。 偏偏这一幕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尽管底下的观众不知道主席台上发生了什么事,但看见市委书记还没开始就退场离开,显然是生了气。 胡进走了,庆典活动还得进行下去。 段焱华小声问黄山,“黄书记。开不开始?” 黄山眉头紧皱,哼了一声道:“你看你办的事,格局太小了。” 段焱华没争辩,也没解释,等着黄山指示要不要开始。 他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许一山的名字之所以没出现在庆典活动上,就是他刻意这样安排的。 他不能让许一山在这场活动中大出风头。他以为没人会在意一个小小的许一山,哪料到市委的胡进书记一开口就问他要人。 在段焱华看来,这是一次最佳抛头露面的机会。全县干部都会仰慕他的风采。何况,燕京来人,市里领导亲自来。这将是一个无形的个人形象宣传啊。 段焱华的口才很好,记忆里超强。 他原本计划在这次活动上露一手,比如,发表致辞时,他准备刻意不带发言稿。而是当着无数人的面,声情并茂发表他的致辞。 然而,这预先精心准备好的表演,因为胡进的离场而变得进退两难起来。 彭毕一言不发,冷眼旁观。 段焱华在将庆典活动方案交由常委会讨论决定时,他曾提出疑问,建桥总指挥许一山怎么不在庆典嘉宾名单中? 当时,段焱华置若罔闻,似乎没听见他的话一样,而是忙着给常委们解释举办庆典活动的重要性和必要性。 可以肯定的一点,段焱华没想让许一山露面。 深秋的茅山县,山上一片金黄。 巍峨的虹桥静静横跨在洪河上,桥下的洪河水明显浅了许多。已经进入枯水季节了,再过半个月,挽起裤腿就能顺利涉水过河。 在紧张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黄山指示,活动开始。 段焱华宣布了活动开始,却将准备好的致辞省略了。显然,他没心思再意气风发展现他的口才了。 黄山发表了简短讲话,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时,段焱华已经宣布庆典活动结束。 按计划内容,开完会后,领导集体在桥头剪彩。 然后,邀请剪彩领导登上段焱华事先准备好的敞篷车,第一辆从桥上通过。 但黄山似乎也没心情剪彩了,下了主席台后,与老沙一道钻进车里,扬长而去。 段焱华精心准备好的一场盛大庆典活动,草草收了场。 许一山让欧阳辉送黄晓峰回县里,他搭大巴车去市里。 谢先进看见他,赶紧将他拉到一边,小声问:“怎么搞的?今天这活动好像不太成功啊。” 许一山苦笑道:“就一通车仪式,还要怎么成功?” 谢先进嘿嘿地笑,压低声道:“我看见市委领导会都没开就走了,是不是生气了?” 许一山道:“哪有那么多气生啊?市领导肯定有急事,临时离开的。” 嘴上这么说,其实他自己都不相信。 胡进既然答应来参加活动,就不会借口有会议要急于离开。 他也深知胡进的用意,他来,就是给他许一山的面子。 可是在现场他没发现许一山,一问,才知道县里有意将许一山忽略了。 胡进一肚子怒火,当着那么多人都面他不好发作。只能以离场的方式表达他的强烈不满。 庆典活动匆匆收场,段焱华颜面尽失。 他在送走黄山等人后,一言不发回去了镇政府。 交通管制已经解除,新虹桥上挤满了群众。 谢先进看他一个人,惊奇地问:“你的人呢?” “回县里去了。” “你怎么没一起回去?” 许一山道:“我要去市里,不同路。” “搭大巴去?” 许一山点点头道:“不然呢?我还能走着去啊。” 谢先进便笑,揶揄他道:“你堂堂一个局长,连个专车都没有,可怜啊。你看我们交警队,保安协警都有车。” 许一山笑道:“能比吗?你们有钱,我们又没钱。没钱就得做没钱的打算。大巴车好啊,宽敞、明亮、舒服。睡一觉就到了。” 谢先进笑嘻嘻道:“许局,你也别把自己的窘迫说得那么美好了。这样,我的任务也完成了,干脆,我送你。” 许一山爽快道:“好啊,不过有言在先,我可没油钱付你。” 谢先进尴尬笑道:“我送你还收你油钱,我还是个人吗?” 谢先进开的是警车,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到了市区。 突然,谢先进道:“谢县长的案子定性了。” 许一山紧张地问:“怎么定的?” “违纪。”谢先进叹口气,“他那么老实的一个人,却吃了这么一个大亏。看来,还是老实人吃亏啊。” 谢先进话里的意思很清楚,谢飞是因为牵涉到了富嘉义的事,被组织审查。 许一山暗暗舒了一口气,案件定性为“违纪”,那就是内部矛盾了。最直接的结果,不会移送起诉了。 或许,谢飞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在许一山的印象里,谢飞确实是个本分人。 他在茅山熬了几年,终于熬出了头,成了长宁县的书记,却没料到会被组织审查。 “人呢?”许一山试探着问。 “在家。”谢先进苦笑道:“我借送你的机会,顺道去看望一下他。” “方便带我一起去吗?”许一山直接要求。 谢先进迟疑一会后,答道:“行,一起去看他老人家。” 谢飞被审查已经超过一个月了,谁都以为凶多吉少了,没想到他还能平安归来。 目前,组织的处理意见还没出来。说不定谢飞还有重回岗位的可能。 “这次动静有点大,茅山县却没受到任何影响,你说奇怪不奇怪?”谢先进问许一山道:“许局,你分析分析一下看看,这件事的最终结局会怎么样?” “谢书记没事了,这是天大的喜事。大局怎么走,谁说得清啊。”许一山敷衍着说道:“谢队,我们做好自己就行,别的事,还真没能力去操心。” 谢先进赞道:“许局,你的冷静确实让我佩服。我发现啊,一个人要想立于不败之地,单靠运气还不行,还要靠这个。” 他指了指自己脑袋,叹口气道:“老子被他们欺辱得快发疯了。我就不信茅山他们是铁板一块。” 许一山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谢先进过去被视为谢飞的人。因此,他一直像谢飞一样,郁郁不得志。 如今衡岳官场因为富嘉义一案而掀起惊涛骇浪,茅山县不可能独善其身。只是隐蔽着无人发现罅隙而已。 他一笑了之。 正文 第661章 你们不是对手 谢飞见到许一山来看望他,惊喜不已地抓住许一山的一只手摇晃。 刚刚经历过一场劫难的谢飞,显得苍老了不少。原本一丝不苟的头发现在就如一堆茅草,凌乱且花白。 谢飞本身不善言辞,或者是他不擅长于语言表达。此刻更是木讷了不少,嘴唇一直在微微颤抖,却没说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许一山有点心酸,紧紧握着他的手安慰他道:“谢书记,好人多磨难,经历了风雨,就能见彩虹。” 谢飞咧嘴一笑道:“小许,你说话还是那么好听。好好好。” 一连说了几个好字,双方互相谦让着坐了下来。 谢飞遭此劫难,似乎理所当然。 过去,所有人都将谢飞视作富嘉义的人。谢飞最后一跳,从茅山县长荣升为长宁县书记,被成为最华丽的转身。 在许一山的印象里,谢飞就是个老实巴交的老头子。如果将他身上的衣服换成破衣烂衫,很难将他从一堆老农当中分辨得出来。 在茅山县,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个受气的小脚婆婆,空有一个位子,而被只是普通常委身份的段焱华压着欺侮。 可以说,在茅山任上,他没有任何政绩。就在大家都以为他最终将在茅山任上退休时,突然将他调任长宁县书记,让大家一致认为,他的靠山是富嘉义。 事实上谢飞与富嘉义的关系非常一般,两人甚至从来就没单独在一起呆过。 可是政治这玩意,往往牵强附会。谢飞被审查,也就名正言顺了。 一个多月的调查,没查出来他与富嘉义有任何牵连。但如果这样就轻轻松松将他放了,显得工作组能力有限,办事草率。 于是,便给他戴了一顶违纪的帽子,恢复了他的自由。 谢飞到底有没有违纪,上面没给出一个具体的说法。因此许一山判断,谢飞还有可能官复原职。 毕竟,在他被审查期间,长宁县县委书记一职一直空缺在哪,既没宣布撤销谢飞的职务,也没安排人去接替他的工作。 许一山在分析过后,诚恳对谢飞说道:“谢书记,您好好休息,估计您很快就要回到工作岗位上去了。” 谢飞苦笑道:“我老了,不想再奋斗了。” 许一山微笑道:“组织需要你啊。” 看望谢飞出来,许一山的心情有些沉重。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官场的凶险,像谢飞这种几乎人畜无害,与世无争的老实人,头上都会被莫名其妙的灾祸砸中,像他自己这种性格飞扬的人,不知道前面有多少人挖好了坑在等他。 许一山的预感没有错。 段焱华在庆典上丢了很大的脸,将所有的怨气与怒气全部倾倒在他许一山身上了。 在段焱华看来,胡进在关键时刻不顾他的面子,甚至剥掉他的面子,让他恨不得在哪一刻钻进地缝里去。 胡进的所作所为太明显不过,因此段焱华坚定地认为,这都是许一山因为怀恨自己名字没出现在庆典嘉宾名单上,从而串通了胡进,故意让他丢脸难堪。 段焱华认为,胡进与许一山是同学,而且两人关系很好。胡进这是在替许一山出头。 当然,以段焱华目前的能力,胡进再将他怎么样,他也只能逆来顺受。因为他还不具备任何反抗胡进的能力。 胡进不但是燕京空降下来的,而且手握衡岳市党政两大权力。 他目前的地位,可是衡岳市历史上少有的现象。 不能把胡进怎么样,还能拿不住许一山? 段焱华在摔了一个茶杯后,匆匆去见了黄山书记。 当年,段焱华感激黄山的知遇之恩,公开认了黄山为干爹。他们之间的关系在茅山县从此就显得很微妙。 人前,他们是上下级。人后,他们是父子亲情关系。 段焱华把所有抱怨全部倾吐出来之后,再抱怨道:“老爷子,我今天要给您提个意见,您对姓许的好得过了头了。” 黄山还没出声,一边的黄晓峰接过去话说道:“就是,爸,你看姓许的现在眼里还有你老人家吗?这种人太骄横了,必须打压住他的嚣张气焰。” 段焱华不忘添油加醋道:“对啊,姓许的仗着与胡书记是同学,有恃无恐。您看他这次欺侮晓峰,把晓峰欺侮成什么样了?堂堂一个招商局书记,配个车都被设计取消。”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将许一山从头到脚批了个体无完肤。 在段焱华和黄晓峰的心里,许一山俨然成了他们最深恶痛绝的人。 黄山一直没说话,等他们说完了,才淡淡说了一句,“我说句不怕伤了你们两个的话吧。据我观察,你们两个绑在一起都不是他的对手。” 段焱华首先不服气来,气愤道:“老爷子,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 黄山摇摇头道:“不。你们也不要胡思乱想。你们自己对照他一下,看看与他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黄晓峰嘴巴一撇,不屑道:“难道他比我们多长了一个脑袋啊。” 黄山凌厉的眼光瞪了儿子一眼道:“特别是焱华,亏你在圈子里那么多年了。你就没发现许一山身上有一股常人没有的正气吗?这种人是最可怕的,他不贪财,不好色,无处下手啊。” 黄晓峰不服道:“只要是人,就有弱点。我就不信找不到他的弱点。” 段焱华没吱声了,被黄山训斥一顿后,他若有所悟起来。 他想起许一山第一次去洪山履职时,自己是多么的看不起他。在段焱华看来,许一山只不过是一个头上戴着绿帽子,靠老丈人和老婆上位的男人。 毕竟,他有着一副仪表堂堂的外表。而他的这副外表,恰好是陈晓琪这样的女人所喜欢的。 直到洪山镇洪水来袭,许一山第一个站出来要炸掉虹桥泄洪时,他虽然百般阻扰,甚至不惜恐吓与威逼,许一山居然岿然不动。那时候他在心里就有了阴影,这个姓许的人,不是一个任人耍弄的草包。 黄山对儿子黄晓峰与干儿子段焱华的态度大感失望。 他们一个被他安排在燕京与达官贵人接触。一个留在身边从基层扎牢基础。只要手里握着这两大法宝,他就不惧怕任何风雨来袭。 然而,一个许一山似乎就让他们乱了阵脚,他能不失望吗? 当然,在黄山书记的心里还埋着一个更大的秘密,那就是小儿子黄大岭。 小儿子现在身在何处,他不得而知。但他知道,一旦有了小儿子的消息,就一定不会是好消息。 他既想听到关于小儿子的消息,又害怕听到。而这些,眼前这两个人懂他心吗? 正文 第662章 谁牵连谁? 不能说黄山的眼光不毒辣老到。 一个在官场混了一辈子的人,深谙官场规则的同时,练就了一双看人识人的独特眼光。 从第一次见到许一山起,他就在心里暗暗认定,陈晓琪看不上他儿子是有道理的,因为他的两个儿子在这个叫许一山的小伙子面前,会显得太相形见拙了。 一个人的很多东西都可掩盖,唯独气质与才华掩盖不了。 他在许一山身上就感觉到了一股与众不同的气质。而且这种气质是那么的凛然,让人从心里生出来尊敬感。 那时候他心里就有一个念头,此人用好了,是一件得心应手的好武器。但是,也很容易伤到自己。 他心里有一道底线,那就是许一山是陈勇的女婿,而陈勇,是他最坚定的拥护者。 这就是他一直没对许一山产生抛弃的念头的原因。他认为,要想得到一件好武器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需要磨练、经历坎坷,以及时机。 当然,当他确信这件武器不能为己所用时,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之毁掉。 黄山与儿子们的意见发生了严重分歧。他警告他们两个,不许轻举妄动,否则,后果很严重。 段焱华不满道:“老爷子,难道就任由他在我门头上拉屎撒尿?” 黄山笑而不答,扫了他一眼,起身离开。 黄晓峰和段焱华挖空心思,要将许一山置于死地。黄山却不同意他们的意见,他的态度决定段焱华不得不暂时收敛起心思。 这一切,许一山都蒙在鼓里。 他在与谢先进分手后,独自一人去了周琴家。 周家住在衡岳市别墅区。别墅区叫天鹅堡。 过去,这里是一片渔场。四面环水的小岛就叫天鹅堡。 周鹤投巨资将渔场征收了过来,在小岛上打造了衡岳市唯一的一个别墅群区。 去到岛上只有一条路,是一座非常漂亮的桥。 桥头设有门禁,手里没有上岛通行证,谁也进不去。 许一山从的士下来,径直走到门禁处想要进去,突然从保安亭里冲出来一个保安,厉声喝住了他。 “刷卡。” 许一山狐疑问:“刷什么卡?” 保安冷冷道:“门禁卡。” 许一山陪着笑脸解释:“我没有啊,我是去找周琴的。” 保安黑着脸道:“找谁都不行。没卡请让开,别堵塞交通。” 许一山看一眼岛上掩映在参天大树间的别墅道:“这里还是衡岳市吧?衡岳市的土地,还有不让人进的地方?” 保安不耐烦道:“你这个人不要胡搅蛮缠。你不知道这是私人地方吗?别啰嗦了,站一边去吧。” 许一山没争辩了,他知道与这些人有理说不清。 本来受阻后,他想掉头回去。可是转念一想,来都来了,怎么能半途而废。 于是拿出电话,给周琴打。 周琴听说他被拦在桥头,连忙让他将电话给保安接听。 许一山二话没说,当即摁了电话。 保安轻蔑地看着他,讥讽道:“别装模作样了,你这样子,会有人住这里?想混进去,没门啊。我告诉你,没有业主卡,苍蝇都飞不进去。” 许一山又好气又好笑,这些保安真是狗眼看人低。他只不过是一个保安而已,怎么就看不起坐别人呢? 他没想与他计较,也不愿将电话给保安听。 既然周琴知道他来过了,心意也就到了。 就在他转身想要走的时候,身后猛地传来周琴喊他的声音。 她穿着一件碎花白底的长裙,一路小跑着过来。 保安看到她,赶紧双脚一并,行了一个礼,喊了一声:“大小姐。” 许一山笑了笑道:“周副书记,你喊我?” 周琴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道:“许一山,你这人好有个性啊。让你给保安听电话都不原意。这不,我只有亲自出来迎接你啊。” 保安听见他们说话,顿时愣住,讪讪地解释:“大小姐,我不知道这位先生是你朋友......” 周琴没理他,突然伸手去牵许一山的手,低声道:“不管他,我们进去。” 许一山下意识地躲避她伸过来的手,周琴一下没牵着,显然不高兴了,跨上前一步,强行抓住了许一山的一只手。 这下轮到许一山尴尬了,他心虚地四处张望,生怕有熟人看见,到时候在陈晓琪面前可就解释不清了。 过了桥,他才挣脱周琴的手,讪笑着道:“周副书记,你带路就行。我不习惯牵着手走路。” 周琴一句话没说,率先走在前面带路。 别墅区就是不一样,每家每户一个大院子。院子里都种满了奇花异草。不过,很少看到人。这一路过去,许一山一个人都没看见。直到站在周琴家的别墅前。 不可否认,周家别墅是这一片别墅中最大的一栋。许一山在心里估摸着算了一下,占地至少有六七百平方。 进门一条甬道,铺着大小完全一样的天然鹅卵石。这种鹅卵石本地没有,据说来自滇南,石头都都含有玉的成分。 屋里迎出来一个中年妇人,穿着打扮显得很干净清爽。 她笑盈盈埋怨周琴,“大小姐,外面太阳那么大,你怎么出门不带把伞啊?” 周琴给许一山介绍道:“这是喜妈,我小时候就是喜妈带大的。” 许一山哦了一声,客气地打了一声招呼,“喜妈,你好,我叫许一山,是周副书记在党校的同学。” 喜妈高兴道:“许先生,你不用客气。我知道你的名字。我们小姐经常提起你。原来许先生长得那么帅啊,难怪......” 周琴赶紧打断喜妈的话,“喜妈,快去准备茶水吧。” 喜妈笑眯眯去了,临走还不忘深深看了许一山几眼。 许一山被看得很不自在,心里想起此来的目的,便试探着问:“周总在家吗?” 周琴看了他一眼,浅浅笑道:“你是来看我的,还是来看我爸的?” “都看。”许一山连忙解释道:“周副书记,我听小钟说,你回家了。所以我就立刻赶过来了。” 周琴似笑非笑道:“你现在来看我,不怕受牵连?” “牵连啥?”许一山惊异地问:“谁牵连谁?” “当然是我牵连你啊。”周琴捂着嘴笑道:“你不会不知道组织在调查我吧?” 许一山脱口而出道:“怕毛线。身上没屎,难道还有人敢将屎盆子硬扣在你身上啊。” 话一出口,才感觉有些粗糙了,不觉尴尬地红了脸。 周琴笑得更厉害了,几乎是花枝乱颤。 笑过后,她缓缓道:“许一山,你是第一个敢在这时候来看望我的人。” 正文 第663章 不是大善,变成大恶 周琴对自己被审查颇感意外。按她自己的话来说,她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糊里糊涂被带走,又糊里糊涂被放回来。 许一山不好评价她的遭遇,只能陪着笑脸倾听周琴的抱怨。 聊了一会,周琴起身道:“许一山,你是不是在心里笑话我?” 许一山紧张地摇头,连忙辩解道:“周副书记,我没有啊。真的。” 周琴便抿嘴一笑,揶揄他道:“你看你紧张的样子,心里没鬼,你紧张什么?我听说,你这次没受到任何影响。我在想,当时你突然退学,是不是提前知道内幕消息?” 许一山道:“真没有。我退学,是我家庭原因。我不能影响到我家庭的团结啊。” “一个家比你自己的前途还要重要?”周琴似笑非笑道:“有了前途,你还怕没有家?” 许一山沉吟道:“周副书记,可能我理解的家的意义与你不一样。在我心里,家比什么都重要。一个人的前途可以不要,但不能没有一个家。” 周琴闻言,轻轻叹息一声,“看来,你的家庭很幸福。” 许一山没有接她的话。这个话题很敏感。从一个男人的感觉来看,他知道周琴对自己有好感。 但是,他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家里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娇妻。外面的花再艳、再香,于他而言,也只不过是昙花一现的快感。 他们沉默下来,谁也没主动开口说话。 突然,保姆喜妈一溜小跑过来,告诉周琴,老爷回来了。 许一山一听,知道是周鹤回来了,赶紧起身准备迎接。 未几,听到一阵爽朗大笑,声到人到,周鹤出现在门口。 “小许,你来了啊。”周鹤主动打招呼,伸出手来与许一山相握。 “谢谢你。”周鹤一脸诚恳道:“我代表我们一家人谢谢你,请坐。” 许一山却没想再坐了。他来周家,是有目的的。一来看望刚出来的周琴,二来,也是最主要的一件事,就是将银行卡完璧归赵。 周鹤送他银行卡,含义很明显。希望他利用与胡进的同学关系,将女儿周琴捞出来。 许一山拿着银行卡,就像拿着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一刻也没安心过。至于卡里有多少钱,他更是一无所知。 他坦然说道:“周总,我想单独与你聊聊。” “行啊。”周鹤爽快答应,带着许一山就进了他的书房。 周鹤原来就是个读书人,书房里三面墙壁都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许一山目测了一下,至少在千本以上。 他随手抽出来一本翻了一下,发现书被翻动过。这说明周鹤房间摆书不是充门面,假斯文,人家是真正读过的。不觉心里涌起来一丝敬佩之感。 周鹤看他在翻书,淡淡说了一句:“我喜欢看书。” 许一山将书放回书柜,赞叹道:“周总真是学富五车啊。” 周鹤摆摆手,请许一山坐下说话。 许一山婉拒道:“周总,我来也有一会了,家里还有事等我回去处理。坐就不坐了,改天有时间,我再来请教周总。” “我今天来,是要把东西还给你。周总,你不要想太多。”他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将银行卡拿出来,缓缓地放在周鹤的书桌上。 周鹤神色安然,他看了一眼面前的卡,试探着问:“你知道这里面有多少钱吗?” 许一山苦笑着摇头,“对不起,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周鹤淡淡说道:“这里面是五百万。可能你干一辈子,手里也不会有这么多钱。当然, 若贪,除外。” 许一山咧开嘴笑了,道:“这么多啊,真是羡慕人。” 周鹤不动声色道:“你如愿意,可以再拿回去。这张卡是我送你的。我没想过要收回来。” 他显然以为许一山动了心,五百万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无法抵挡的巨大诱惑。 在周鹤的世界里,男人一生无非就是四个字——酒色财气。 而这四个字归纳总结后,重点又落在两个字上面。男人们一辈子穷尽力量追求的,无非就是金钱与美女。 周鹤从不否认自己的发家史与富嘉义的关系。富嘉义在没出事之前,是他的座上宾。当然,他去找富嘉义,来去一样自由,没人敢阻拦他任何时候要见到富嘉义。 最令人津津乐道的是,他能将富嘉义从市委常委会上叫出来陪他一起喝茶。 “当然,你要觉得少了,我可以再加同样的一张卡。”周鹤踌躇满志道:“小许,一个人不管有多优秀,如果没有经济基础作为后盾,他走不远。” 许一山装作吃惊的样子,啧啧说道:“这么说,一千万?周总你要送我一千万?” “前提是你敢拿啊。”周鹤笑眯眯道:“钱不咬手,敢不敢?” 许一山嘿地笑了起来,眼睛里射出一丝轻蔑的眼光,他认真道:“确实,钱不咬手,但可要命。” 卡还了,人看了,许一山觉得心愿已了,便告辞要走。 周鹤听说许一山要告辞,顿时愣住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许一山会面对一千万不动心。 在他的世界里,他对金钱的无穷魅力太心有感触了。世人熙熙攘攘而来,又熙熙攘攘而去,无不都是为了这轻飘飘的票子。 别说一千万,就是一万块,也能让无数人赤红了眼。 这些年来,围绕在他身边的各色人等,谁不是紧盯着他的钱包啊?他在掌握了这些人的心理之后,便慢慢懂得了如何利用金钱的力量让这些人俯首帖耳。 即便是市委富嘉义,在他面前又何尝敢自居老大? 金钱确实可以逼权力让路。权力也能让金钱灰飞烟灭。 他又惊又喜,他心里知道,这个许一山在巨款面前谈笑风生,不为所动,可见这人的内心有多强大。内心强大的人,金钱就没法控制。 一个不能被金钱控制的人是很恐怖的。 因为金钱代表着欲望,能控制欲望的人,不是大善,便成大恶。 许一山伸手与周鹤相握,认真道:“周总,你是我们学习的楷模。告辞了,希望我们有缘再聚。” 周鹤只能起身送客。 他突然感觉到,在许一山强大的气场面前,他居然如三岁稚子一样的懵懂了。 周琴等在客厅,听说许一山要走,急得粉脸通红道:“你去哪?” “回茅山。”许一山道:“欢迎周总去我们茅山考察投资。再见。” 出了门,迎面一阵风,许一山吐出心里的一口浊气,迈开大步,昂首向前。 正文 第665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王若普从油脂基地项目回来了。 他现在很烦躁,孙武拖着项目一直不开工建设,让他感觉自己有愧于许一山的重托。 许一山也感觉有些异常,孙武的项目前期各项工作基本落实了,土地规划之类的都拿到了手。为何工程建设一直压着没动静? 他一直没去惊动孙武,他知道孙武的性格,越逼他,越会往后拖。 孙武自从马来西亚回来后,性情似乎有了很大的改变。 许一山听到过一个说法,孙武叔父严华其实并不希望他回来投资。原因就是严华在茅山考察期间,长宁县弄了一个假的严氏旧居,让他感觉大陆这边的水很深。 严华认为,孙武是个不善思考的人,有勇无谋。最大的毛病就是做事冲动。而做生意这一块,最忌讳的也就是冲动。 严华安排混血美女于艳在他身边,是有深意的。 于艳似乎很排斥大陆,口口声声天天呆在茅山这个山沟里,她浑身都像长了霉一样的难受。 许一山将袁珊瑚安排去孙武的身边,也是有深意的。 他知道袁珊瑚的志向不在于帮人做嫁衣裳。孙武事业做得再大,袁珊瑚也不会有太多的兴趣。她的兴趣在于养猪这一块。要不,以她的能力,完全可以在一线城市过着悠闲的小资生活,没必要跑来茅山做一个养猪的村妇。 袁珊瑚是许一山手里的一枚重要棋子,他会在最合适的时候让袁珊瑚出来完成他的五个圆圈的茅山发展计划。 袁珊瑚目前留在孙武身边,目的就是督促孙武尽快开工建设。 可是袁珊瑚去了那么久,项目工程还是一动不动,这不由许一山心里有些没底。 说穿了,他担心孙武那天头脑一发热,丢下茅山这边的项目,跑去马来西亚。 王若普抱怨道:“许局,我看这个孙武就不是个做大事的人。他现在一天到晚就与两个姑娘混在一堆,不干正事。” 许一山安慰他道:“老王,你不用急。孙总这边的事,涉及的东西很复杂。他可能还在犹豫。” 王若普恼怒道:“他犹豫个屁,地征了,款付了。他拖一天,损失就多一天。” “没事。”许一山笑道:“孙总财大气粗,不怕损失。” “可是我们拖不起啊。”王若普感叹道:“现在局里都说我在混日子。天天跟着孙老板吃香的喝辣的,这些人这么就不知道老子为了这个项目,头发都愁白了。” 许一山看一眼王若普的头发,发现还真有了一些花白。 王若普有才,这人很高傲,常常被人认为他是个恃才傲物的人。 许一山刚来招商局时,王若普是很不待见他的。在王若普看来,许一山顶多就是个靠裙带关系上位的人,是个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人。 许一山一连干出来几桩事后,才让王若普刮目相看,从此从内心深处敬佩和尊敬起许一山来。 王若普回来汇报,是因为孙武与他通了气,项目工程今年不动了。他要带着全家去马来西亚与叔父严华团聚。 严华今年要过七十大寿,早就通知孙武带着全家人去马来西亚。 许一山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不由一动。 他问王若普,“严老板的生日是哪一天?” 王若普想了想说:“还早着呢,应该在腊月。我听孙总说了,大概是在过年前十多天的样子。” 许一山哦了一声,心里有了想法。 他敏锐地感觉到,孙武一直按兵不动,原因应该在严华身上。 尽管严华将家产的一半要分给孙武继承,但是这只是停留在承诺的层面,许一山得知,具体还没完全落实在孙武头上。 孙武担心的可能就是这一点,万一严华对项目建设有意见,可能会出现半途而废的局面。 那么,解决严华的顾虑,就完全有必要了。 他吩咐王若普道:“老王,你务必搞清楚严总的生日是哪一天。这很重要。” 王若普狐疑地问:“难道许局你还准备给他庆生啊?” 许一山笑而不语。 下午,欧阳辉来办公室,具体汇报明天要举行的全局接风洗尘宴。 许一山等他汇报完了,开口问他道:“欧阳主任,经费落实了吗?” 欧阳辉笑眯眯道:“我早说过了,许局不必为这事担心。我有准备的。” 许一山知道局里的经济状况,县里彭县长承诺的提成款显然到不了位。局里又没其他经济来源,只靠着县财政拨的那点办公经费,就算欧阳辉再会过日子,省下来的钱也不够这一顿吃喝。 局办公室主任就一个局的管家。全局吃喝拉撒都在他手里。 从局里办公开支,到干部职工家庭的丧娶各类喜事,以及医药费报销等等,事无巨细,都由他一个人操办。 过去,欧阳辉总抱怨这个家难当,因为报销医药费的事,他曾经被人堵在办公室里骂。 现在他突然豪爽起来,事出突然必有妖。 果然,在许一山的严厉追问下,欧阳辉不得不说出来,局里收了一笔很大数额的管理费。 这么大的事,他作为局长居然一无所知,许一山心里便来了气。 “欧阳,你收了谁的管理费?” 在招商局的职能里,并没有收取任何管理费和其他行政费用的权力。 说白了,这就是一个花钱的单位,不是创收的单位。 看许一山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欧阳辉迟疑着说了出来,局里收了工业园区杜志明三十万块管理费。 许一山吃了一惊道:“谁让你去收这个钱的?” 欧阳辉道:“不是我去收的,是朱振收的。朱振说,杜志明将工厂搬来工业园区,没花一分钱。都是我们招商局在跑前跑后替他办事。收他一笔管理费理所当然。” 许一山气火攻心,脱口而出骂了一句,“乱弹琴。” 欧阳辉小声道:“许局,我也觉得这笔钱是可以收的。你想想看啊,杜志明的厂是别人淘汰不要的。不管他搬去哪里,都要花一笔巨大的开支。可是我们工业园区他才付出多少代价啊?听说,十分之一都不到。” 许一山眉头紧皱,没吱声。 欧阳辉继续说道:“他这次搬厂,我们招商局可是全程跟踪服务。大家付出了那么多,他交点管理费,不为过吧?” 许一山冷笑道:“你们怎么不去抢啊?” 欧阳辉一愣,讪笑道:“怎么办?难道退回去?” “必须退。”许一山忽地起身道:“你现在跟我去一趟工业园区。” 正文 第666章 虎口夺食 杜志明的工厂一来,几乎就将茅山工业园区全部占了。 茅山县一直没大力宣扬杜志明的公司,是因为公司具有浓厚的环境污染的色彩。毕竟,镀烙工业对环境的影响是有口皆碑的污染企业。 许一山在杜志明与茅山县政府签署了产业转移合同后,再没过问这事。 他怎么也没想到,朱振会背着他去找了杜志明要了一笔管理费回来。 工业园区因为新企业的进驻而显得生机勃勃了许多。过去这一片衰草连天的景象已经荡然无存。 由于原工厂很多员工不愿随迁来茅山。杜志明一度遇到过用工荒的难题。 彭毕在这时候替他排忧解了难,目前工厂至少有一半的员工是本地人。 许一山站在园区门口看了好一会,才带着欧阳辉去找杜志明。 杜志明不在公司,甚至都不在茅山县,也不在中部省,而是回去了原厂。 许一山一打听,才知道杜志明的公司还有一半没迁来。而且他得知,杜志明没有将另一半迁来茅山的打算。 接待许一山的是厂长。 厂长也不是本地人,来自杜志明的老家。是一个年约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叫杜志鹏。 厂长知道许一山是谁,他客气而热情地请许一山坐,自己去泡了茶。 许一山得知杜志明不在,本来没打算坐的。但听到杜志鹏说,他堂哥现在正在与另外一个地方谈产业转移的事,便留了下来,想问问杜志明有了茅山工业园区,为啥还要将另一半产业转移去其他地方。 这一问,心里便有了火。 原来杜志明是在为管理费生气。倒不是他觉得交这笔钱不合理,而是认为许一山说一套,做一套。没来之前,说得水可以点灯。来了之后,自己不出面,叫人来敲他竹竿。 杜志明心里比谁都明白,这所谓的管理费就是无中生有的费用。他想,今天来了管理费,明天来个服务费,后天还不知道来个什么费。长此以往,他的厂就会被各种各样的费压垮。 他抱怨说内地营商环境不好还真不是黑内地,事实就是这样。 于是杜志明便萌生了将另一半产业转移去另一个地方,这样至少还有个地方出气和比较。 许一山越听越憋屈,一掌拍在椅子扶手上,吓了杜志鹏和欧阳辉一跳。 他转过头问欧阳辉,“钱带来了没有?” 欧阳辉小心道:“带了支票。” “拿来。”他厉声吼道:“欧阳,你看你们做的好事。” 欧阳辉被他的样子吓住了,赶紧将支票拿了出来,低声嘀咕道:“退了就没钱搞活动了。” “搞你的头。”许一山骂道:“跟我去请财神爷归位。” 他问清楚了杜志明现在洽谈的地方,却是衡岳市隔壁的一个市。 中部省作为临近沿海地区的大省,有着各种先天性的便利。比如人力资源丰富,交通便捷发达等。因此成为沿海地区产业转移的首选地区。 全身各地市在这场产业转移的盛宴中卯足了劲,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抢项目,抢人才,抢资金。谁都想成为沿海地区的接盘侠。毕竟,接的都是财富啊。 欧阳辉一路小跑紧跟着许一山从园区出来,小声问:“许局,我们这样去,会不会被人误会?” “谁误会?”许一山眉头紧皱道:“管不得那么多了,先把人请回来再说。” 欧阳辉的担心不无道理,杜志明既然已经与人在洽谈了,就说明双方都有合作意向。 许一山突然将人从谈判桌上拉下来,杜志明没意见,地方政府会有想法。 他这是明摆着去抢人家碗里的饭吃啊。 许一山听了欧阳辉的解释,笑了笑道:“顾不得那么多了。就是挨骂,也得努力。” 与杜志明洽谈产业转移的市是少阳市。少阳市的地理位置没有衡岳市这样显著。但人家在这场产业转移大战中做足了准备。 首先,少阳市拿出一千多亩地规划出来一个产业转移工业园区。而且速度很快,只花了半年时间就建成了上百座高标准厂房。 而且,少阳市的招商引资力度也很大。对于转移过来的产业,承诺三年之内免税。 市政府还出台了一个政策,给予资金困难的企业,提供信用贷款,最高额度可达五百万。 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明白。这批转移过来的企业,都是相对成熟的企业。他们只需要一个地方生产,就能创造出来源源不断的财富出来。 先不说税收,单是解决本地剩余劳动力,活跃地方经济,就是一个想想都能梦中发笑的好事。 许一山赶到少阳市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少阳市产业转移园区办公楼灯火通明,杜志明今晚要与少阳市签署产业转移最终意向合同。 许一山在楼下转了好几个圈子,想等到杜志明露面。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觉得再等下去,黄花菜就会凉了。 但是,就这样贸然闯进去似乎也不合适。至少少阳市会认为衡岳市欺人太甚,欺辱到人家头上去了。 欧阳辉递给他一瓶水安慰他道:“许局,你不用太着急。这样会急坏身体。” 许一山哼了一声道:“急坏身体总比毁灭身体好。欧阳,你是不知道,这些做企业的人,都是逐利的精怪。杜老板今天可以将一半产业转移来少阳市,明天就有可能将茅山的另一半也迁来。” 欧阳辉迟疑道:“不会吧,那样多麻烦?” 许一山看了他一眼,迈开大步就要往楼里走。 欧阳辉一把拖住他道:“许局,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人。” 许一山摇摇头道:“算了,还是我自己去。” 问清了杜志明签约的会议室,许一山一刻都没敢耽搁,直接扑了过去。 门一开,一屋子的人都抬起头愕然地看着他。 杜志明显然也看到了他,他躲避着许一山的眼光,将头埋下去。 会议室一个中年看起来很精明的中年女人问:“你找谁?” 许一山指着埋着头的杜志明客气笑道:“我找杜总。” “你是谁?”女人警惕问,眼光将许一山全身上下打量了好几遍,脸上浮现一片疑惑的神色。 “我们在开会。”女人说:“麻烦你回避一下。等会议结束再说。” 许一山陪着笑脸道:“领导,我找杜总说几句话,不影响你们开会。” 说完,径直走到杜志明跟前,压低声说道:“杜总,借一步说话好不?” 杜志明尴尬地笑,叹道:“许局,你鼻子真灵啊,服了。” 两个人正要往门外走,女人警惕地拦住他们道:“你带杜总去哪?” 许一山指着门外道:“领导,这里不太方便说话。我找个地方与杜总说几句话就行了。很紧急的。” 女人将信将疑,看着许一山带着杜志明下楼。 正文 第667章 抢老板 杜志明糊里糊涂就被许一山从楼上带到了车边。 欧阳辉看到许一山回来了,赶紧打开车门,请两人上车。 杜志明迟疑了一下道:“许局,你干嘛?” 许一山连哄带骗道:“上车说,上车说。” 半推半就将杜志明请上车之后,许一山对欧阳辉道:“开车。” 杜志明闻言,大惊失色道:“去哪?我还要开会啊。” 许一山笑嘻嘻道:“杜总,这个会我们就不开了啊。我们回茅山开,我陪你开。你想开多久就开多久,开得你满意。” 杜志明终于明白过来了许一山的用意,苦笑道:“许局,你这算不算绑架啊?” 许一山认真道:“顾不得那么多了。杜总,你可不能背着我干这事啊。我们茅山把一颗心都捧给你了,你千万别当是驴肝肺。” 杜志明无奈摇摇头,叹口气道:“你啊,我今天接到志鹏的电话就猜到会出事。没想到你来那么快,而且不按套路出牌。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人家屈玲主任啊。” 屈玲就是许一山在少阳市产业转移园区会议室见到的中年女人。 传说,这个女人很不简单。她原来只是一个乡镇企业的负责人,因为能力超群,被市里提拔坐在了产业转移园区主任的位子上。 屈玲办事干练,泼辣。一般男同志很难望其项背。 少阳市产业转移园区就是她一手搞起来的,目前已经引进了近三十家企业。是中部省这次承接产业转移做得最好的一个园区。 许一山之前并不认识、也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如果他完全了解屈玲的为人办事风格,相信他在那时候没胆量敢闯进去会议室抢人。 欧阳辉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紧迫性,他双手紧握方向盘,全神贯注地开着车。 在车没出少阳市地界之前,一切不安定的因素都会存在。 许一山只身闯人签约现场带走人,被人发现追上了,后果很难说。 欧阳辉紧张,许一山哪能不紧张? 他一边叮嘱欧阳辉绝对注意安全,一边与杜志明解释道:“杜总,我今天才知道局里有人去麻烦了你。你放心,这人我决不轻饶。” 杜志明淡淡说道:“没多大的事啊。你们确实为我做了很多,交点管理费理所当然嘛。” 许一山笑道:“我们县里就没管理费这个说法。他那是个人行为,严重违反了我们茅山的招商引资政策。这次是我们管理不当,给你造成了误会。但是,我们知错就改。请杜总以后监督我们。” 少阳市产业转移园区会议室里,屈玲在等了好一会不见杜志明回来后,心里暗叫不妙,当即吩咐人去察看杜老板在哪。 手下告诉她,楼下没见一个人。十分钟之前,有辆外地牌照的车从这里开走了。 屈玲不禁惊呼,“出事了,赶紧给我追。” 会议室里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屈玲已经风一样卷下了楼。 两辆车从园区大门口急疾而出,坐在车里的屈玲,一个电话打到市交警支队支队长的手机上,请求市支队立即在通往衡岳市的路上设卡拦截一辆挂着衡岳市牌照的小型汽车。 屈玲的一个电话,让少阳市乱成了一锅粥。 很快,相关领导都接到一个信息,衡岳市来人将投资商抢走了。 许一山怎么也没想到,他的这个举动在整个中部省掀起了一股飓风,他从此就进入了省委领导的印象里。 从少阳往衡岳方向本来有高速直达,欧阳辉想也没想就将车开上了高速。 走了一段路后,许一山突然说道:“下高速,走国道。” 欧阳辉一愣,道:“高速快啊。” 许一山不想多解释,命令他道:“听我的,下高速。” 下了高速后,许一山没让欧阳辉直奔衡岳方向开,而是掉了个头,转向另一个方向。 欧阳辉不解,嘀咕道:“这越走越远了啊。” 许一山笑道:“你不知道条条大路通罗马的道理啊。” 杜志明看着他们说话,哭笑不得。 很快,车子从国道上离开,驶入一条县道。 这条路连通着衡岳市的长宁县,只是比走高速多绕了将近五十公里。 许一山临时改变行车路线,还真躲过了屈玲布下的截获计划。 在车子的前轮驶进长宁县道路的一刹那,许一山将憋在胸腔里的一口浊气痛快地呼了出来。 这一路惊心动魄,神经一直紧绷。他非常清楚,一旦被少阳市拦住了,他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 杜志明看着一闪而过的路牌,叹口气道:“许局,你的用心真是良苦啊。” 请回了杜志明,许一山一颗心落了地。 杜志明人回来了,心回没回来很重要。许一山在神经松弛了之后,开始解释与道歉。 杜志明淡淡一笑道:“许局,你说,我如果还生出去少阳市的心,对得住你这样绑架我的良苦用心啊。放心吧,就冲着你办事的勇气,我相信你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我杜志明今后就交给你了。” “不过,你得把我的车弄回来。” 杜志明自己开了车去少阳市谈合作,一台奔驰600,还是新的。 许一山满口答应,心里却在愁,要怎么给杜志民把车弄回来。 进入长宁县后,他算是彻底放了心。现在就算屈玲追了上来,他踩在自己地界上,有恃无恐了。 紧张过后,全身放松,便有了尿意。 他让欧阳辉靠边将车停下,笑嘻嘻对杜志明道:“杜总,下车唱个歌吧。” 杜志明一愣,很快明白过来,大笑着下车。 三个男人,一字排开,拉开裤门,恣意尿了起来。 欧阳辉尿完,从后备箱里拿了水出来洗手,一边道:“我的腿怎么是软的?” 许一山轻蔑道:“看你哪点小胆,还腿软。软个毛线啊。有杜总在,你就应该硬气嘛。” 欧阳辉讪讪道:“这一路跑的,就好像是逃犯一样。说实话,我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许一山哼了一声道:“算了,你坐一边去,我来开车。” 屁股刚挨上座椅,手机便热烈响了起来。 彭毕在电话里笑道:“许一山,你闯祸了,知道吗?” 许一山惊异地问:“彭县长,你别吓我,我闯什么祸了?” 彭毕道:“先不说废话,你回来再说。路上注意安全。” 许一山那会知道,他这一路逃命似的带着杜志明走小路拐回衡岳地区。屈玲在设卡都没拦截到他的情况下,气急败坏将电话直接打到了彭毕的手机上。 屈玲给了彭毕一个要求,将杜志明送回少阳市,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如果茅山县不按她的要求办,她将去省委告状。 正文 第668章 开除 屈玲怎么能咽得下人在家里被抢走的这口气? 在她看来,茅山县此举欺人太甚。一个小小的县,居然敢去她一个市里明目张胆抢人,并且让他得逞了。 要说屈玲的能力确实非同小可。在确定人被接走之后,她请求交警支队,迅速锁定接人的车牌,在公安大平台一查,就查出车是衡岳市茅山县委的。 在高速公路上没找到车,国道上也没截获到车,屈玲一怒之下,直接将电话打到茅山县县长彭毕的手机上。 起初,彭毕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脸懵逼地听屈玲在电话里怒吼。 直到对方报出车牌,说这辆车将去少阳市投资的客商抢走之后,才如梦初醒,当即表态会严肃追查这件事。 许一山回到茅山县城时,已经是凌晨时分。 彭毕等在办公室里,让许一山给他一个解释。 许一山让欧阳辉陪着杜志明去休息,自己一个人去了彭毕办公室。 彭毕满脸寒霜,看他来了,当即埋怨道:“许一山,你做事不经过脑子啊?你看你办的这个事。现在不是你和屈主任两个人的私事,而是牵涉了两个地区的争端了。你要我怎么向上级解释?” 许一山道:“有什么好解释的?杜志明本来就是我们茅山的投资客商,他的工厂还有一半没迁来,怎么能一分为二去少阳市。” “哪不是人家老板的自由吗?” “我们条件又不比别人差。他要太自由,我们就不在他眼里了。”许一山嘀咕道:“不能让他得陇望蜀,得好好的在我们茅山发展。” 彭毕气得想骂人。屈玲的话还萦绕在他耳边。从屈玲的态度上他能感觉出来,这次人家是真的生气发怒了。 他也觉得许一山这事做的有点过分了,再怎么样也不能将人从别人的会议室拐跑啊。 这事要是传出去,别人不会说茅山县为了招商引资,什么卑鄙的手段都拿得出来吗? 万一屈玲一口气没咽下去,真将官司打到省里去了,他要怎么解释? 彭毕思忖良久,以商量的口吻试探着对许一山道:“要不,把人还给人家算了。我们也不在乎这一个投资人。” 许一山坚决拒绝,“还是肯定不能还的。虽说杜志明的企业是个污染极大的镀烙企业,但他对茅山未来的发展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彭毕问:“你说说看,他重要在哪?” 许一山不想说了,他现在没有把握,怎么能说出埋在心里的秘密呢。 他低声道:“彭县长,你相信我一次,杜志明对茅山很重要。绝对不可以让他将一半工厂设在少阳市。” 彭毕无奈道:“我能阻挡得住人家投资人的意向。” 许一山一咬牙道:“你只要支持我一个事,我就能留得住人。” 彭毕尽管心里没底,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不过,他提醒许一山,如果上面追查下来了,许一山千万不要承认这件事是他干的,只需要将责任推到他头上就行。 许一山却不肯,他笑嘻嘻道:“一人做事一人担,怎么能让彭县长您替我担责啊。” 晚上与彭毕谈到凌晨两点。第一天一早,许一山便赶去了招商局。 人一进办公室,便叫人喊了朱振来。 朱振还以为许一山要表扬他,喜滋滋的来了。因为他得知局里这次搞活动的经费,是他从杜志明的公司要来的管理费。这是他创收来的钱,有功。 许一山又让人去请了黄晓峰和老董过来,让欧阳辉在一边做记录。 “今天,我们开个会,会议的议题只有一个。”他眼光落在朱振身上,缓缓说道:“研究朱振同志的问题。” 朱振吃了一惊,说话也结巴起来:“许局,我......研究我......我有问题?” 许一山道:“朱振同志,请你来参加这个会,就是想告诉你,会前局里没通过气。你有不有问题先不下结论,我先把问题摆一摆。” 黄晓峰和老董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面面相觑,谁也没吭声。 许一山道:“你们知不知道朱振同志打着局里的旗号,私自找工业园区的企业收了管理费?” 老董摇摇头,黄晓峰也跟着摇头。 朱振赶紧解释道:“许局,我可是为局里考虑,给局里创收,我做错了吗?” 许一山冷冷道:“岂止是做错,这事说得严重一点,是严重违纪。” 朱振顿时愣住,额头上开始冒出冷汗来,他辩解道:“做错了我就改啊,我事先也不知道有这样的规定。再说,段局长在时,也没说不能找企业收管理费的啊。” 许一山道:“其他话不多说了。为了证明我们招商局是真心诚意为企业服务,我建议,将朱振同志调离招商局,由县里安排其他工作。” 许一山话一出口,顿时屋里的人都愣住了。 朱振首先反应过来,屁股底下像装了弹簧一样的跳了起来。 他指着许一山吼道:“许一山,你这是要开除我?” 许一山解释道:“不,是调离。” 朱振冷笑道:“别说得那么好听。许一山,我早就知道你看我不顺眼了,一直在找机会给我穿小鞋。我告诉你,想开除我,没那么容易。你还不够格开除我。” 许一山没理他,转过头对黄晓峰和老董道:“我们表个决吧。” 他带头举起了手。 黄晓峰沉吟道:“许局,这件事还要不要调查一下?再说,调离一个同志,不是我们局里可以做出的决定啊?” 许一山咬牙道:“那就开除。” 朱振气得一蹦三丈高,他愤怒地想冲上前去与许一山理论,他许一山冷峻的眼光一吓,不自觉地退了两步。恨恨说道:“许一山,你等着瞧。” 说完后,夺门而逃。 老董果断举手同意。 办公室主任欧阳辉迟疑着举起了手。 剩下一个黄晓峰,尴尬不已地讪笑着道:“我能保留意见吗?” 许一山摇摇头,“黄书记,没有保留意见的说法。同意你举手,不同意你就说不同意。” 黄晓峰似乎在心里权衡,过了好一会,他终于犹豫着举起了手。 招商局开除朱振的决定以局党委一致同意形成了决议。 消息一出,全局顿时哗然。 许一山吩咐欧阳辉将会议纪要准备好,他带着会议纪要直奔纪委书记朱铭办公室而去。 正文 第669章 委曲求全 朱铭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 刚才侄儿气急败坏来他办公室诉苦,被他劈头盖脸一顿骂,将人骂走了。 看到许一山来,朱铭客气请他入座。 许一山将会议纪要递给他道:“朱书记,我有个特殊的事需要向您汇报。” 朱铭一眼也没看会议纪要,他笑眯眯道:“小许,有什么事你直说,不用那么客气。” 许一山便小声道:“局里把朱振同志开除了。” 朱铭似笑非笑道:“你都做出决定了,先斩后奏了,还来与我说,有意义吗?” 许一山谦恭道:“有。我想请朱书记理解我的工作。我要把开除朱振同志的原因详细向您汇报。” 朱铭摆摆手道:“免了吧。我一个纪委部门,无权干涉这些事。朱振身为干部,犯了错误,应该先有个调查了解的程序。你们招商局既然作出了决定,就不需要再说了。” 他站起身来,转过去背对着许一山,对秘书冷冷说道:“送客。” 他没让许一山解释,此刻,在他的心里已经燃烧起一股熊熊大火。 这小子太狂妄了!这是他在心里对许一山的评价。 他太没将自己放在眼里了,就算侄儿朱振做错了事,也不能说开除就开除啊。 朱振被开除,他这张老脸往哪里搁? 他给许一山下了逐客令,是怕自己忍受不了心里的愤怒,当场发飙。 在朱铭看来,动土动到他头上的人,茅山县还没出生。 即便县委书记黄山,对他也要客气三分。 可是这小子真是瞎了眼了,就为这么一点小事就将侄儿朱振扫地出门,不给他一点颜色,他还真以为茅山县是他家的了。 他立即叫人喊来罗舟,吩咐他马上展开对招商局的调查。 罗舟狐疑地问:“书记,查什么?” 朱铭冷冷说道:“从招商局购买超标车入手查,一定要彻查。” 许一山被纪委朱铭书记赶了出来,顿觉心灰意冷。 他原以为朱书记当了那么多年的纪委书记,至少会深明大义。就算他对招商局的决定持有不同意见,他也该先听听原因,再提出自己的意见和看法。 但是,朱铭没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 纪委的调查还没开始,市里来了电话,要求许一山亲自去市里汇报抢人的事。 少阳市的屈玲亲自赶来了衡岳市,与她一道来的,还有少阳市的一名副市长。 屈玲的要求很简单,她要知道是什么人去她的会议室拐跑了人。她还要求衡岳市委一定要严肃处理这种不正当的竞争手段。 市委胡进书记亲自接待了屈玲一行人,在了解前因后果后,二话不说让人通知许一山,即刻赶到市委来。 许一山一看事情闹得有点大了,心里有些没底了。 他请了彭毕,要求与他一道去市里。 彭毕不肯去,揶揄他道:“你闯的祸,你自己去收场。我去,也帮不了你。” 许一山陪着笑脸道:“彭县长,你去,我心里就有底。我一个人去,你就忍心看别人欺侮我?” 彭毕哭笑不得,只好答应与他一道赶去市委汇报工作。 少阳市的人等在市委会议室里,一看到许一山来了,屈玲情绪激动不已地指着许一山喊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干什么的?” 陪着许一山一起去见屈玲的市委副秘书长赶紧介绍道:“这位是我们茅山县招商局局长许一山同志。” 他又给许一山介绍屈玲道:“屈玲同志是少阳市政府副秘书长,少阳市产业转移园区主任。” 许一山低声问副秘书长,“胡书记没来?” 副秘书长笑笑道:“这点小事,胡书记哪有时间来处理。既然双方都到齐了,大家把问题摆一摆,找个方法协调处理就好了。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影响我们兄弟市的感情嘛。” 许一山听说屈玲是市政府副秘书长,心里先有点虚了。 毕竟人家的级别是摆在哪里的,与他不在同一个层面。 果然,一开始,屈玲便咄咄逼人,要求许一山将杜志明送回少阳市,并做出诚恳检讨,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副秘书长一心只想息事宁人,催着许一山表态。 许一山沉吟好一会道:“人回不回去我作不了主。腿长在他身上,我哪能管得到。” 屈玲气愤道:“许一山同志,你这是不负责任的态度啊。你说说,人是怎么到你茅山县的?” 许一山解释道:“杜志明老板的企业就在我们茅山工业园区。他回自己企业,这也不行?” “问题是,人在我们少阳市会议室时,是怎么去茅山县的?” 许一山一声不吭,希望一直没说话的彭毕出声。 彭毕似乎心领神会,他主动介绍自己道:“屈副秘书长,我是茅山县县长彭毕。出了这样的一桩事,可能是我们之间沟通没到位。许一山同志的做法值得批评,我们回去也会严肃处理这件事。你们堂堂一个市,我们堂堂一个县,总不能被一个企业牵着鼻子走吧?” 彭毕的水平果然很高,几句话就将矛头引到了杜志明的身上去了。 在别人听来,茅山县和少阳市为了一个企业争得耳红面赤真不应该,罪魁祸首应该是企业方面。 果然,屈玲很快顺着彭毕伸出的杆爬了。 “彭县长你说得很对。我们一个政府不能被一个企业所左右。确实要慎重考虑这类企业的诚信程度了。” 彭毕笑道:“对嘛,为了他而弄得我们两家翻脸,只会让他在一边躲着偷笑。还以为我们真缺了他,就会吃混毛猪啊。” 气氛很快缓和了下来。 许一山不禁在心里暗自敬佩彭毕说话的水平,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将紧张的气氛化解了。 屈玲很快反应了过来,她虎视眈眈盯着许一山道:“人还是要送回我少阳市去,赔礼道歉也不能少。至于后面怎么发展,一切尊重企业方的意见。” 彭毕当即应道:“好啊,三天之内,我一定让许一山同志带着企业方亲自登门,负荆请罪。” 屈玲尴尬道:“倒没彭县长说的那么严重。我们需要一个态度。态度很重要。三天之内,我们没见到人,我会请求省委出面解决。” 少阳市的一群人连饭都没吃,直接就回去了。 彭毕看着垂头丧气的许一山道:“你想想三天后要怎么办吧。” 话音未落,听到门外传来胡进的声音,“什么三天后啊?钱进了自己口袋再拿出去送给别人,这样的人不是傻瓜,就是混蛋。” 正文 第670章 事情闹大了 胡进的态度,决定了许一山的想法。 他非但不想给屈玲一个说法,反而请了谢先进,让他去少阳市把杜志明的车弄回来。 谢先进不知里面有什么猫腻,带着人便去了少阳市。结果双方争执起来,屈玲一怒之下,吩咐人将车扣了。 双方现场起了冲突,对方仗着人多,谢先进寡不敌众,吃了亏。 谢先进那肯咽下这口气,于是冲突级别升级,掏了枪出来指着对方一个人的脑袋,逼着要求对方道歉。 少阳市的人心想,老子在自己土地上,还能受这种鸟气?便叫来更多的人,甚至动了特警。将茅山县这边去的三个人全部抓了关了起来。 消息传回来,彭毕急得双脚乱跳,大骂许一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许一山心里也急,谢先进是他安排去的,如今他在少阳市受难,他不能见死不救。 在许一山的请求下,彭毕给屈玲打电话,希望双方能心平气和把问题处理好。 屈玲态度很强硬,鄙视彭毕,说他级别不够,想把事情处理好,必须衡岳市一级的领导出面协调。 为了表示她的诚意,她让茅山交警队的一个人带话回来,杜志明要想拿车,必须亲自去。 至于如何处理谢先进,屈玲只字不提。 事情闹大了,杜志明哪还敢去? 沿海地区的老板,不像北方人,喜欢逞勇斗狠。在他们的人生哲学里,但凡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会多费口舌。 杜志明便开出五万块的价码,言明谁替他把车拿回来,他就奖励五万块。 许一山也急。毕竟杜志明的这台车价格不菲,就此不要,肯定舍不得。 再说,少阳市扣车也没道理。茅山县与少阳市的矛盾,不能让企业商人杜志明买单。 屈玲逼着杜志明亲自去拿车,自然有她的道理。再不济,胸中的这口气得出。 杜志明是主动寻去人家少阳市投资的。少阳市在做了对他的背景调查后,知道杜志明不是一个空壳老板,更不是空着一双手来空手套白狼的主。 杜志明在镀烙界是个知名人物,业务几乎占据了半壁江山。如果这样的企业落户在少阳,等于是给少阳市的工业注入了一股新鲜而强劲的力量。 少阳市为此特别重视,为吸引杜志明,市委市政府专门开过协调会。拿出无比优厚的待遇和政策力度,迎接杜志明的工厂落地。 再说彭毕,受了屈玲一肚子的气后,没处发泄,便全部发泄到许一山身上来了。 骂过一顿之后,彭毕双手一摊道:“我是没办法了。许一山,这个屁股你自己去擦。” 许一山苦笑道:“我怎么擦?我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这个谢先进,办事不经过头脑,鲁莽了啊。” 彭毕哼了一声,给他指了一条路,“我看,你还是去求胡书记出面。现在屈玲抓住谢先进动枪这件事不放,有些棘手啊。” 许一山想来想去,知道只有胡进出面,事情可能会得到缓和。 于是,急忙往衡岳市赶。 胡进在开会,没时间见他。许一山便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屋里团团乱转。 胡进秘书认识他,也知道许一山与胡书记的关系,便开导他说:“许局长,依我看,这个事还是你亲自出面好一些。你现在直接就将书记推上去,恐怕没回旋的余地。” 许一山惊愕道:“我去?我去不上自投罗网?你是不知道那个屈玲恨死我了。” 秘书就笑,安慰他道:“难道她还敢打你骂你关你?最多就是说几句难听的话。” 许一山哼道:“我不会主动送上门去受女人的气。” 胡进开完会回来,看到许一山在等他,似笑非笑道:“老许,你不要说了。事情我已经知道了。麻烦。” 许一山惊异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胡进斜着眼看了看他,笑道:“在衡岳市这一亩三分地上,出了事还有我不知道的?” 许一山轻声嘀咕,“这又不在衡岳市。” “知道啊。”胡进叹口气道:“对方已经给省里汇报了,要求省委处理。” 许一山吓了一跳,声音不觉大了许多,“那么老谢不就完了?哎呀,这可是我害了他。” 胡进摇着头道:“你现在才知道害了别人啊。说吧,你想怎么办?” 许一山犹豫一会后,鼓足勇气道:“我想,先把人弄回来。至于谁来承担这件事的责任与后果,我想你们领导也不要多考虑了,直接找我就是。” “找你?”胡进惊讶地看着他道:“撤你的职?还是判你的刑?” 许一山苦笑道:“判刑就不应该了。你最多就是撤了我的职。” 胡进的想法与他的秘书如出一撤,他现在还不能出面。 屈玲虽然叫得欢,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态度。但是,毕竟大家都是一家人,她还不敢太胡来。 胡进之所以不方便现在出面协调,关键是事情发生后,他这个层面的少阳市领导,还没一个人站出来发声。 屈玲仅仅只是少阳市政府的一个副秘书长,如果从级别来说,她与胡进至少还差着几个阶梯。 胡进此时放下身段主动去找她协调,身价就低了。 即便要谈判,在身份上至少也要对等。 胡进想了一会后,出了一个方案。 衡岳市政府这边也安排一个副秘书长,带领茅山县的相关人员,赶赴少阳市去协调。 胡进请了副秘书长来,介绍给许一山认识。 副秘书长叫傅冲,五十多岁的样子。头顶微秃,肚子凸出来,就像怀了孕的女人一样。 他的一双眼皮耷拉着,似乎就像总没睡醒的样子。 许一山看到他之后,心里不觉咯噔响了一下。心里想,他这样一个没一点精神气的人,还不被屈玲捏在手里叫啊? 胡进简单叮嘱了几句,大意是请傅冲代表衡岳市委市政府,务必将这件事圆满解决。 傅冲一脸的笑,露出一排焦黄的牙齿。他认真对胡进说道:“请书记放心,事情没处理好,我不回来。” 胡进没时间与许一山就这件事再纠缠,挥挥手让他们出去。下午,他还有会。 许一山心里没底,他希望胡进给他安排一个精明的霸气的领导过去少阳市协调。现在比的是气势,气势比人低,就会被人压着打。 傅冲显然看出来许一山对他的不满意。但他却没表露出来任何态度,而是让许一山赶紧回县里找黄书记安排一个代表团随他出征。 正文 第671章 不是冤家不聚首 许一山没料到黄山给他安排的人会是段焱华。 作为县委常委,段焱华代表茅山县在规格上没有任何问题。 除了段焱华之外,县公安局派了一名副局长,纪委安排了一名书记。许一山作为当事人,必须一起随同前往少阳市。 出发之前,黄山书记特别交代,一切以段焱华常委的意见为主。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段焱华是前去少阳市协调处理小组的唯一发言人。其他人,包括他许一山,不能有任何与之相反的意见。 见到谢先进之后,才知道谢先进在少阳市的这几天过得非常惬意。 在许一山的想象中,谢先进一定是被屈玲恼羞成怒一脚踢进了看守所。他以为谢先进这几天吃尽了苦头,哪料到谢先进每天吃香的喝辣的,乐不思蜀了。 原来屈玲在下了谢先进的枪后,并没将他怎么样。 先是把谢先进请进宾馆住了一夜,当然前提是谢先进不能有跑的心思。以为她会安排人守着他。如果谢先进不听,后果她不承担责任。 而且,屈玲也没限制谢先进的自由。甚至在谢先进开玩笑说想要去泡个脚的时候,跟随在他身边的人二话没说,领着他就往洗脚城跑。 许一山得知谢先进没吃苦头,先放下来了心。 当晚,协调会安排在少阳市市政府举行。 屈玲一肚子的气显然还没出。看到许一山坐在会议室里,当即生气地指着许一山道:“我不想看见他,请他出去。” 傅冲连忙陪着笑脸道:“屈秘书长,把他赶出去了,我们坐这里也就没意义了。我们书记特意命令许一山同志来,就是要给屈秘书长诚心道歉的。” 屈玲面带寒霜道:“我不需要他的道歉。我也不接受他的道歉。” 许一山讪讪起身道:“我出去。屈秘书长,你们谈,我就在门外等。” 屈玲正眼也没看他一下,哼哼生着闷气。 这不怪屈玲生气,许一山的做法,确实让人无法接受。 他怎么能从人家眼皮子底下将人拐跑呢? 要知道为了杜志明的这个项目,少阳市是做过很大努力的。本来在签了合同之后,少阳市日报的头版头条要发长篇通讯稿的,谁知道半路杀出来一个程咬金,将人家的部署完全打乱了。 按屈玲的话说,出了这档子事,把她的脸在少阳市全丢光了。 拐了人跑就算了,许一山还派人来强行要车。要车就要车,还敢动枪? 屈玲愤怒说道:“这个许一山,眼里还有组织吗?一个小小的招商局长,无法无天了嘛。” 傅冲还没开口,段焱华先表了态,他诚恳道:“屈秘书长,发生这样的事,大家都不愿意看到。我们县里出现这样的人,确实丢了我们县的脸。这事我们回去之后,会慎重处理。” 话音未落,听到傅冲淡淡说了一句:“许一山同志也是为了茅山好。只是他的做法有些欠缺考虑。” 他的这句话,明显是对段焱华的话不满。 段焱华提醒傅冲道:“傅秘书长,我们今天是来请求屈秘书长谅解的。” 傅冲还是不急不缓地说道:“这都是误会。误会解释清楚了,大家也就没意见了不是?屈秘书长,我们今天来,第一是给你赔礼道歉的。第二,损失这一块,我们负责。” 段焱华赶紧低声提醒傅冲,“秘书长,我们可没想赔偿这件事。” 傅冲看也没看他,而是问屈玲:“屈秘书长,依我看,今天我们能够坐下来,这就是诚心诚意了。这件事已经引起我们衡岳市领导的特别重视。你看,少阳这边有什么建议的,我们可以商量?” 屈玲笑了笑道:“傅秘书长,我这边的建议,你们能答应吗?” 傅冲笑道:“必须答应。” “行。”屈玲爽快说道:“把客商杜志明送来,这件事就算了了。” 傅冲没有直接答复,毕竟他不敢确定杜志明愿不愿意来少阳市。 反而是段焱华一口答应道:“没问题,我们回去就将姓杜的给屈秘书长送来。” 屋里说话,门外的许一山字字句句都清晰地听在耳朵里。 他明白过来,屈玲之所以大动干戈,并非只是为了出一口气,目的还在杜志明身上。 说白了,大家都知道杜志明就是财神爷。留得他在,就是留住了财富。 虽说杜志明的企业在环保方面一直存在着争议,但有一条不争的现实,那就是他的企业每年所创造出来的利税,确实能让人心动。 不管是少阳市,还是茅山县,在目前工业基础都不十分发达的情况下,牺牲环境换取经济发展,还是值得去试一试的。 少阳市或许看中的是眼前的经济利益。而许一山看中的,是未来的发展。茅山县要想构建一条他想象中的工业产业链,杜志明的企业就是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 协调到此,似乎已经很难推进下去。 少阳市这边坚决要求杜志明重返少阳市,而傅冲坚持要尊重当事人杜志明先生的个人意见。 倒是段焱华,口口声声回去后立即将人护送来少。 许一山在门外听得心头火气,不顾一切推开门道:“段常委,有胳膊肘往外拐的人吗?你这不是来协调处理问题的,你是来制造矛盾的。” 段焱华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表情,他忽地起身道:“许一山,谁让你进来的?” 看着段焱华与许一山吵了起来,屈玲居然不干预,反而面带微笑,似乎准备看一场大戏。 许一山不理会段焱华,而是转过头对屈玲说道:“屈秘书长,我有个更好的建议,是双赢的建议,你想不想听听?” 屈玲似乎来了兴趣,问他道:“你说来听听。” 许一山扫视一眼会议室道:“我想单独给屈秘书长汇报。” 屈玲迟疑一下,起身道:“你跟我来。” 他们扔下一屋子开会的人,去了旁边一间休息室谈话去了。 段焱华反应过来了,他愤而起身道:“这是搞什么鬼名堂,把我们这些人当猴耍吗?” 没人接他的话,大家都低头看着手边的材料,任由段焱华暴跳如雷。 来之前,黄山书记有明确交代,一切以他为中心。这个许一山却没将他放在眼里,这还了得! 段焱华俯身问旁边的傅冲,“秘书长,你就让他这样胡来?” 傅冲笑了笑道:“先等等,说不定,许一山同志有更好的建议与屈秘书长谈。万一谈好了呢,这事不就圆满了?” 段焱华道:“你们愿意等,自己等去。” 他带头往会议室门口走,他的意思很明确,不再协调下去了。 就在他要拉门的时候,门突然被推开了。 屈玲与许一山面带微笑,一前一后进来了。 正文 第672章 停职查办 少阳市协调结果,以许一山连人带车全部带回茅山县而取得全面胜利。 没人知道许一山与屈玲究竟谈了什么内容。只知道他们在回来会议室后,屈玲当即宣布,礼送衡岳市各级领导回去。 就连傅冲,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屈玲的态度来了一个180度的大转弯,什么要求也没再提,客客气气将他们送走。 段焱华脸色铁青,一句话也没说。从会议室出来后,上了车连招呼也没打,直接往回走。 戏剧性的变化让段焱华无比失落。黄山书记的话言犹在耳。 他原以为借着这件事将许一山踩进泥里,让他有苦说不出。谁能想到这小子不知耍了什么花招,让愤怒到了极点的屈玲一下软了下去。 从屈玲的态度可以看出来,她对许一山没有丝毫的轻视,反而如谄媚许一山一样的,讨好着他。 坐在车里,许一山拍了谢先进脑袋一把道:“老谢,你这次差点害死了我。” 谢先进不服道:“许局,你这话我不爱听。我是为了谁啊?实话说,不是为你,谁请我都不会来。我早就知道,这事很麻烦的。” “天错地错,你就不该错在动枪。”许一山抱怨道:“那东西能随便动得?” 谢先进摸着头道:“我不动,就被人踩在地上揍了。”他托过许一山的手,让他去摸他头上鼓起的一个包道:“你是不知道他们这帮人,恨不得揍死老子了。” 许一山便笑,道:“辛苦你了啊。你这是为茅山人民作出了贡献。茅山人民不会忘记你的。” 谢先进哼道:“还来忽悠我?算了,反正为了你许一山,老子吃点亏也愿意。” 说完,他换了一副笑嘻嘻的面容道:“不过,你们来得太快了。你不知道我这几天在人家少阳市的享受,不亚于领导。有吃有喝的,还有人陪着聊天解闷。舒服死了。” 许一山骂了一句,“早知道,就不该急着来救你。” 两个人嘻嘻哈哈,一路说笑着,直到进入衡岳地界。 前面傅冲副秘书长的车靠边停住了,司机下来走到许一山车边,告诉他傅秘书长请他去他的车上。 许一山只好下车上了傅冲的车。 刚坐稳,傅冲便问:“小许,你到底与少阳市那边说了什么?为什么他们那么爽快就没事了。” 许一山笑道:“秘书长,我就给他们画了一张饼。” “画张饼?”傅冲吃惊地看着他,狐疑地问:“什么饼?” 许一山没直接回答他的问话,他敷衍着说道:“其实没什么。屈秘书长也清楚,事情闹得越大,对谁都不利。我们还是一个县,她可是市政府副秘书长。这事传到外面去,人家会说她不大度,不会说我们小地方的人的不是。” 傅冲想想,颔首道:“有道理。不过,屈这边已经将事捅到省委去了。虽说我们握手言和了,但省里肯定会继续过问。你得做好思想准备啊。” 许一山想也没想道:“秘书长,我没什么好准备的,大不了,撤了我这个局长。” “撤你可能事小啊。”傅冲缓缓说道:“据我看,你们县里也不会轻易放过你啊。” 许一山沉默了。 在少阳他再次当面顶撞了段焱华,这会让段焱华愤怒的。 段焱华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他在接触了他之后,在心里形成了一个对段焱华的看法。 果然,在少阳市事件过去之后的第三天,茅山县纪委对谢先进做出了决定意见——停职查办。 但是,却没对许一山有任何处理意见。 许一山听到这个消息后,心里很不舒服。他几次想去找黄山书记讨要个说法,都被老董拦住了。 老董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包好茶,拖着许一山去了他家。 老董的护士长老婆现在对许一山态度好得不可形容。她在不少场合公开说过,是许一山激发了他老公昂扬向上的斗志。她要感谢许一山。 护士长说得在理。过去,老董已经断了奋勇向前的念头,一心只想平平淡淡过好他的小日子。 是许一山将他提拔到招商局当了副局长之后,老董潜藏的野心才开始膨胀起来。 老董说:“你现在去找书记,等于就是送死。” 许一山哼道:“你别说得那么恐怖,怎么是送死呢?谢先进停职查办,凭什么?” “凭他乱使用武器啊。”老董笑道:“幸亏谢先进没冲动打出依法子弹,否则,够他喝一壶的了。” “他是为了我啊。”许一山苦笑道:“我不能置之不理吧?” “没让你不理啊。”老董劝慰他,“只是现在还不到时机。你以为他们这样对老谢,就因为他动了枪的原因?你天真了啊。你告诉我,老谢是谁的人?” 许一山想起与谢先进接触的往事,迟疑道:“他应该是属于老县长谢县长的人吧?” 老董看着他似笑非笑道:“你还没糊涂嘛。谢县长去了长宁县后,他留在茅山的这批人,你看谁得到了好处?查谢先进,不仅仅是查他这次动枪的事。而是以此为契机,他们想挖出谢先进的一些其他事来。而且最好这些事与谢县长有关。” 许一山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意思?我怎么像听天书一样?” 老董笑眯眯问他:“你知道谢县长成了谢书记之后,又在谢书记的位子上摔了一跤的事吧?” 许一山点点头,“不是经过调查都有了结论了吗?谢书记与富嘉义没什么联系。” “对啊,因为他清白,他就该怎么样?” “组织会给他一个说法嘛。” 老董竖起一根大拇指赞道:“聪明。组织的说法,就是让谢书记官复原职。” 许一山对老董的这个结论并没感到惊讶。因为他也曾经与谢飞说过,谢飞在结束调查后,应该会官复原职。 “可是你知道吗?谢书记官复原职,有人是不愿意看到的。” “谁?”许一山警惕地问。 老董道:“至于是谁,你自己去分析。很简单一点,如果谢书记不能官复原职,最有可能接替他的会是谁?” 许一山茫然地摇头。他确实不知道谁最有可能接替谢飞成为长宁县的书记。 “想想,仔细想想。”老董笑眯眯道:“我再提醒你一个事,如果说,谢会官复原职,他又不宜继续留在长宁县,最大的可能会是什么?” “去其他县担任书记?”许一山迟疑地说道。 “这其他县,哪个县的可能性会最高?” 许一山彻底懵了。 “茅山。”老董笑眯眯说出答案道:“所以,现在查谢先进,是最好的机会。” 正文 第673章 局势复杂 许一山被老董绕来绕去,把自己绕得彻底迷糊了。 直到老董揭开谜底,才知道茅山县大张旗鼓查谢先进,没人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的原因。 谜底很简单,有消息透露出来,长宁县书记将有新人出任。第一个是黄山,他与谢先进对调。 对调合乎组织要求,毕竟黄山在茅山已经连任两届书记,换个地儿继续担任,是对他工作的肯定。 第二个可能就是现在茅山的县长彭毕,出任长宁县书记。谢飞调市政协任职。 如果出现第一种情况,彭毕不愿意。如果出现第二种情况,黄山不愿意。 因此,阻止谢飞对调或者升迁去市里,最好的办法就是查出来谢先进有问题。 谢先进查出来的问题,势必牵涉到谢飞身上。那么,谢飞唯一的出路就只能含恨退出衡岳市的历史舞台。 许一山捋清了这些复杂的关系后,好奇地问老董:“你脑壳一天到晚都在琢磨这些人际关系,累不累?而且,你这些小道消息都是哪儿来的?” 老董笑道:“我就问你一句,每次这些小道消息是不是都应验了?” 许一山想想,确实如此。 老董每次给他说的小道消息,最后都得到了应验。 根据老董的分析,谢先进这次有死无生了。因为无论是黄山这边,还是彭毕那方,似乎都希望他出事。 许一山却不干了。谢先进出事,他的脸就没地方放了。 谢先进是他请去少阳市给杜志明拿车的。按理说,谢先进完全可以拒绝他的要求。但谢先进二话没说就去了,一去就闹出来事。这不能怪谢先进。 再说,别人要是得知他许一山不给谢先进出头,以后还有谁愿意替他办事? 许一山不去找黄山,但是可以找纪委书记朱铭啊。 朱铭听完许一山的话,冷笑着问:“许局长,你是来替谢先进求情的,还是来替他打抱不平的?” 一句话问得许一山瞠目结舌,楞了好一会才小声说道:“我只是来反应情况。” “反应情况我欢迎。”朱铭道:“但是,你要相信组织嘛。组织现在还在调查,你怎么可以妄下结论,难道我纪委的同志都是吃干饭的么?” 朱铭的话,带有非常明显的责备含义。许一山只好住了口,讪讪道:“朱书记,谢先进这人实在,干工作很认真,是个好同志。” 朱铭道:“许一山同志,我发现你有一个非常不好的毛病,喜欢主观判断一个人。一个人是不是好同志,经过组织审查才能说明。这样吧,你先回去,我们需要的时候,会找你了解情况。” 许一山只好从纪委退出来。他心里清楚,朱铭对他的态度显得如此冷淡,在于朱振的事。 许一山不顾其他人反对,将朱振从招商局调出去。名为调出去,其实就是将朱振吊了起来。 到现在,朱振还没落实一个具体单位,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只拿饷不干活的闲人。 这种人不但别人瞧不起,自己也最痛苦。因此,在朱铭叔侄心里,许一山是他们最痛恨的一个人。 朱铭几次有想法要拿下许一山,都被黄山阻止了。黄山只说了一句话,“投鼠忌器。” 鼠是谁?当然是许一山。而器呢,自然是胡进。 茅山县干部当中,没人不知道许一山与胡进是同学关系。而且两人的关系还特别的好。从许一山结婚,胡进亲临就能看出来,关系不是一般。 拿下许一山,胡进能答应? 更关键的一个问题是,许一山没有一件事能让朱铭抓到把柄。 这个人不爱钱,也不贪色。这就让人无从下手了,要想扳倒一个人,至少要拿到致这个人绝境的证据。 朱铭那里讨了个没趣,许一山还没死心。 谢先进在接受停职查办的第三天,人便被纪委叫去了,再没露面。 许一山知道,谢先进已经失去了人身自由。 老董劝许一山不要着急上火。只要谢先进自身清白,别人想栽赃也栽不上。但如果谢先进本身屁股后面有屎,他不但救不了他,反而还可能将自己折进去。 许一山却顾不得这些了。在他看来,谢先进被停职调查,完全是因为他的原因。他不能让谢先进替自己受过。 可是,他却找不到一个可以救谢先进的缺口。 就在他苦思冥想要如何破局时,一个更令人无所适从的消息传了出来。 谢先进已经交代了富嘉义倒台的内幕。促使富嘉义倒台的最主要原因,还是洪荒别墅地下室搜出来的那个日记本。 小道消息传得有鼻子有眼,活灵活现。 事情还得从谢先进是监管大队大队长的时候说起。 当初洪山镇的孟梁在许一山的协助下,破获了茅山县最大的聚众赌博案之后,现场抓获的首要份子被查出来是潜逃的杀人犯。 对于这种重点人犯,看守所不敢半点掉以轻心。 作为大队长的谢先进也深知犯人未决之前的安全性特别重要。因此,最多隔三天,他必定亲临看守所,去亲眼看看人犯的情况。 在连续见过几次面后,逃犯突然开口要与谢先进单独谈谈。 换了别人,谢先进肯定第一时间否决。毕竟,他不是办案人员,不能单独与嫌疑犯谈话。其次,他对嫌疑犯除了安全之外,再没其他兴趣。 但逃犯坚决要求与他单独聊,说有重要情况汇报。 鬼使神差的,谢先进居然答应了。 没人知道逃犯与谢先进究竟聊了些什么,谈话过后,谢先进悄悄去了一趟洪山镇,回来后,就到了换届选举的时期。 等谢飞调去长宁县后,谢先进便被安排去了交警大队,他的位子由洪山镇所长孟梁接替了。 传说,谢先进当时在洪山镇拿到了一个日记本。这个日记本是逃犯亲口告诉谢先进埋藏的地点的,目的只求立功,免他一死。 谢先进停职审查后,茅山县上空谣言满天飞。 许一山心神俱疲,便叫了老董去喝酒。 老董破天荒拒绝了他的要求,提议以茶代酒。 许一山佯装生气道:“老董,你是不是想要二胎,连酒都戒了?” 老董笑嘻嘻道:“什么二胎?二胎早就瓜熟蒂落了。我不喝酒,是你状态不好。我发现这段时间你有点神经质,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你的心思不在工作上,每天就想着如何去替谢先进伸冤,有必要吗?” 许一山一愣,敷衍道:“你是副局长,局里的事,你完全可以做主,为什么非要我出面?” 老董哼道:“别的局都在准备年终福利了,招商局的福利准备发什么?你想过吗?” 许一山想起在地方志办公室时,老吴为了一个年终福利,讨饭一样各个局去陪笑脸。心里便暗下决心,一定不能让本局的人丢了脸。 正文 第674章 怠工的缘由 一场冬雨过后,天气陡地凉了起来。 入了冬的茅山,天气便变得迷迷蒙蒙起来。早晚气温最低维持在7、8度左右。 即便天上出太阳,太阳也是长了毛的。太阳光再没夏天那么酷热,打在身上暖洋洋的,特别舒服。 茅山冬季少雨,常常出现旱冬。但只要一下雨,便连绵半个月见不到太阳。灰蒙蒙的天空,恍如一张面容枯槁的老人脸。 进入冬季,云雾山便终日被白雾缭绕。此种天气,不宜施工。 老董从工地撤了回来。颜八的按要求停了工。 年前,他要去一趟国外。一来看望在国外的妻儿子女,二来,他需要从国外再弄回来一笔钱。 云雾山旅游开发开始进入深水区,颜八这时候才发现这是一个巨大的坑。如果按许一山的计划全部开发出来,至少需要上十个亿的资金。 就连老董,都认为许一山给颜八挖了这个坑。因为老董深知,颜八拿不出那么多钱来投入。而项目如果只做到一半,死得会更惨。为此,颜八在老董跟前抱怨,这个许一山看起来是好人,其实是个坏人。 听到老董说颜八这样抱怨自己,许一山一点都不生气。 有一点他至少得承认,那就是他不希望颜八把在国内赚的钱都拿去国外花。 他的确是想拖住颜八,当然他不会让颜八倾家荡产。 无论是虹桥,还是云雾山,对许一山而言,都不是他的终极目标。 他表面上很少关注油脂基地项目,其实心里最牵挂的就是它。 上午刚到办公室没多久,他便叫了老董,一起去孙武的项目部看看。 王若普守在项目部,因为孙武迟迟不开工,而让他觉得颜面尽失。 袁珊瑚听说许一山来了,赶紧出来迎接住他。抱怨道:“这么冷的天,你还跑过来干嘛呀?” 许一山道:“不下雨不下雪的,哪里冷了?袁总,老孙呢?” 袁珊瑚微笑道:“孙总近来很少来项目部。他心里不舒服,烦着呢。” 许一山好奇问:“他烦什么?” 袁珊瑚迟疑片刻,低声道:“还不是你搞的良种油茶林改造。现在孙总进退两难了。” 许一山愈发觉得奇怪,油茶林改造有利于将来的油脂基地原材料的供应,他还烦什么? 袁珊瑚给他和老董倒了茶后,说出来孙武近期心里不舒服的原因。 原来许一山在将白沙镇油茶林大规模改造之后,给孙武出了一个主意。为了确保原材料今后不受人制约。他让孙武现在就将原材料源头供应掌握在自己手里。 最直接的做法就是,由孙武的公司出面,全面承包白沙镇的所有油茶林的种植、管理和最后的采摘。 谁知道孙武在与陈太平他们接触过之后,遭到了陈太平坚决的拒绝。 陈太平不愿意把资源给孙武控制,坚持白沙镇的油茶林改造计划由他们负责实施。白沙镇对未来的油茶果有完全自主权。 说白了,油茶林是白沙镇所有。 陈太平甚至讥讽孙武,别以为有几个钱,资本就能控制住所有人的思想和行为。 陈太平拒绝孙武接管白沙镇的油茶林改造,却要求孙武提供大量资金帮助白沙镇的改造工作。 目前,孙武在白沙镇的改造资金已经达到五百万之巨。 这些还不是孙武最不能接受的事。让孙武对许一山彻底失去信心的是,白沙镇油茶林改造树苗这一块的开销,让他有点承受不起了。 许一山问:“一棵树苗就几块钱,怎么会承受不起?” 袁珊瑚摇摇头道:“哪里是几块钱?现在价格已经涨到三十块一棵了。” 许一山吓了一跳道:“谁报的价格?这不是漫天要价吗?” 袁珊瑚浅浅一笑道:“你们招商局的黄书记啊。他给孙总说了,良种树苗只能从他手里购买,如果不从他手里买,白沙镇的改造计划将与我们无关。” 老董在一边嘀咕道:“这吃相也太难看了一点。” 许一山没动声色,试探着问:“袁总,你说的是黄书记找过老孙了?” “不是你安排姓黄的书记来的吗?”袁珊瑚一脸疑惑问道:“你不知道这件事?” 黄晓峰打着招商局的牌子,亲自找孙武谈了话。 白沙镇良种油茶林改造,种苗全由招商局提供,价格是每株三十块。必须一手钱,一手货。黄晓峰还规定,除此以外,任何人或者单位提供的种苗都不能进入白沙镇。 许一山没否认自己安排黄晓峰来找过孙武。 他心里清楚,自己绝对没对黄晓峰提起过半句关于白沙镇良种油茶林改造的事。 上次钟意找他时,他还将钟意推给陈太平,让他们互相沟通处理。他不想介入这件事当中来。 黄晓峰平时也没提过到白沙镇的事,更没提到孙武公司。他又是什么时候背着人搞出这么一桩事出来了? 如果此时去质问黄晓峰,肯定会引起双方的矛盾。黄晓峰这桩生意做得太精明了,简直就是无本万利。 他赚钱没问题,问题在于他怎么能拉上招商局这块挡箭牌? 在招商局没见到孙武,还被袁珊瑚抱怨了一顿,许一山的心情低落到了极致。 老董在得知前因后果后,义愤填膺要去找黄晓峰质问。 许一山拦住老董,他心里突然有个想法,既然黄晓峰连这个钱都想吃,他就要让他吃得进,咽不下。 原来他得知黄晓峰只想从中赚个五六块钱一株,现在发现黄晓峰的胃口超出了他的现象。一棵树苗他净赚20多块,一万棵他就要赚20多万。 赚钱不丑,丑的是这个钱本就不该他赚。 孙武虽然财大气粗,但毕竟事业才刚起步。如果孙武彻底对茅山失去信心,油脂基地拖着不继续下去了,损失更大都是茅山县。 他终于明白孙武为什么一直没让项目开工了。 要想让黄晓峰的赚钱计划破产,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源头上堵死他的路。 这个源头,就是良种树苗的供应方——蔡艳的老公。 据许一山了解,目前手里拥有良种油茶林技术的人,全国只有蔡艳老公一个人。而且能提供数量巨大的树苗,也非他莫属。 也就是说,蔡艳老公是唯一的关键。只要他拒绝将树苗卖给黄晓峰,黄晓峰就没法拿到树苗。 拿不到树苗,他就没法赚这20多块一棵树苗的钱。 临走时,他给孙武打了一个电话,约他周六晚上一起坐坐。 孙武也没拒绝,只是告诉他,年前他一家要去马来西亚。 许一山打着哈哈道:“没事,走时我给你办送行酒。” 正文 第675章 专家武三盛 许一山突然出现在蔡艳面前时,蔡艳看着他楞了好几秒。然后惊喜地起身,慌乱地问:“你怎么找到我这里来了?” 蔡艳的党校学习生涯对她的工作造成的影响不大。她与钟意都是第一批被解除调查的对象。原因是市里有领导发了话,不能一棍子打倒一片。 钟意后来告诉她,他与她的幸运,并非是他们运气好,而是背后有人替他们说了话,这个人就是许一山。 党校培训班35个学员,不同程度受到影响。最直接的影响就是市里有规定,这35个学员三年之内不得调动工作,不得提拔。 蔡艳属于教育系统,原来的计划是培训结束后,安排进县里的妇联。但现在看起来,这个愿望已经落空了。 她虽然工作单位未变,但基本已经成了一个闲人。 蔡艳的遭遇,与绝大多数的学员是一样的。在富嘉义案件移送之后,对他们的处理意见跟着出了台。 原来掌握实权的人,都被吊起来放在一边。 许一山说明来意,希望她引荐自己与她的丈夫见面。 蔡艳迟疑着不肯答应,而且还红了脸。 许一山感到奇怪,与他丈夫见面,她红脸干嘛? 蔡艳扭捏了好一会,才小声说:“我家那混蛋,现在误会了你。” “误会我?”许一山大惑不解,“我得罪他了?” “不是。”蔡艳急着解释道:“他认识你,你们原来见过,是不?” “是。”许一山老实回答。自己确实与蔡艳老公有过一面之缘。还是因为他去寻找良种油茶苗的时候,在省农林科技院接触过一次。 那时候许一山就知道,蔡艳老公是唯一掌握良种油茶改造技术的专家。 “都怪我。”蔡艳埋怨着自己道:“我也是鬼迷上了,梦里叫了你的名字,被他听到了。” 许一山狐疑地问:“你梦里叫我名字干嘛?” 蔡艳深深看他一眼,没说话。拿了桌上的包,一咬牙道:“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他要再纠缠这些无中生有的鬼事,我就与他离婚。” 蔡艳老公武三盛离开省农林科学院后,回来自己搞了个苗圃。 武三盛是个典型的书呆子,搞科研在行,社交却如傻子一样,一窍不通。 如果不是为了老婆,他这辈子呆在省农科院不是没有一个好结果。骗骗他舍不得与老婆分居两地,便一狠心辞了公职,守在老婆身边想闯出来一片天地。 谁料社会很复杂,他一下海,便被浪花打得头破血流。 他埋头研究出来的良种油茶苗,至今无人问津。 武三盛的苗圃在城外两座山上。他租了几百亩地,载满了良种油茶苗,漫山遍野的,绿油油的一片,一看就令人赏心悦目。 苗圃请了两个工人,每月工资都要七八千块。 几年下来,不但将积蓄花光了,还欠了银行一屁股债。 武三盛为此急得焦头烂额,心情不好,夫妻之间便生了口角。在许一山来之前,他们已经有半个多月没说一句话了。 苗圃山头用石棉瓦盖起两间小屋,平常给工人休息之用。 前段时间,武三盛与妻子蔡艳吵了一架之后,将铺盖搬来山上了,独自一人住在这里。 许一山跟着蔡艳爬上山之后,便看见一个男人背对着他们,蹲在一株树苗旁边一声不响。 蔡艳喊了一声,“老武,来客人了。” 武三盛回过头来,冷漠地看了蔡艳一眼,没吱声。 蔡艳便急道:“你死了呀,不会吱声了啊。” 说着,扔下许一山一溜小跑过去,伸手就拎住武三盛的耳朵,作势要扯他起来。 武三盛哭笑不得,只好站起身道:“什么客人?我不见客。” “钱你要不要?”蔡艳笑嘻嘻逗着丈夫道:“你个死人,我给你带财神爷来了。” 武三盛这才来注意看了许一山一眼,迟疑着问:“老板,你买苗?” 许一山伸出手道:“武教授,我是许一山,茅山县的。” 武三盛一愣,很快缩回去了手,冷冷道:“你来干嘛?” 许一山解释道:“我听说武教授的良种油茶的专家,今天特意来拜访你。是想与武教授探讨一下良种油茶的优劣之处。” 武三盛哼了一声道:“我这里只有优,没有劣。你想找劣的,请另觅他处。” 许一山嘿地笑起来,大声说道:“武教授,你要不优,我会找上门来?算了,我明白你心里有个梗,你要不想聊,我现在就走。” 武三盛看了他一眼,又去看了老婆一眼,试探着问:“你们......没关系吧?” 蔡艳羞红了脸,骂道:“武三盛,你的心理怎么那么卑鄙龌龊呢?你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喜欢你老婆啊?我告诉你,人家许局长的老婆是最美县花,他会看得上你老婆?” 蔡艳一番话,彻底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武三盛尴尬起来,他慌乱地想拦住老婆。但蔡艳说到动情处了,抹了一把眼泪哭道:“你看看你,心里一天到晚就想着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武三盛咧开嘴笑,道:“我这不是在乎你吗?你都不要我了,我活着就没意思了。” 蔡艳哽咽出声道:“你个傻子,你对自己老婆都不信呀。” 眼看着武三盛夫妻两个拌嘴,许一山站在一边只是笑,没插话。 等他们情绪都平稳了下来,武三盛主动邀请他进去小屋坐。 “许局长,你的情况我都知道。”武三盛开门见山道:“小钟给我提起过你。” 许一山笑笑没作声。 钟意上次被调查后,一度心灰意冷要跟武三盛创业。谁知他在踏入这行没一个月,便打了退堂鼓,如今依旧回到市委宣传部干他的老本行去了。 按钟意的说法,在机关工作,虽然没多少钱,至少安稳。也不用花心思去勾心斗角,更不用受人气。 钟意做的第一笔生意便是找许一山去推销满山的良种油茶苗,本来谈得好好的,却无法忍受白沙镇要从中拿几块钱的差价而愤怒。 于是,打消了混社会的心态,继续老老实实去做他的公务员。 “前段时间,你们茅山还来人找过我。”武三盛缓缓说道:“他叫黄晓峰,他提出收购我这里所有的苗子。” “你答应他了吗?” 武三盛摇了摇头道:“我感觉他挺不靠谱的。” 黄晓峰在武三盛这里提出,以每棵两块的价格,无论大小,全部打包收购,遭到了武三盛的拒绝。 “但是,他留了一万块的保证金在这里。”武三盛苦笑道:“你今天不来,我还打算这几天去茅山会会你。” 正文 第676章 又一个方案 许一山给武三盛提了一个方案,惊得武三盛一蹦三丈高,连连摇手拒绝道:“不行,坚决不行。” 许一山的方案是,他无偿提供良种油茶幼苗,并承担幼苗生长期间的管理。在幼苗成活并坐果之后,由孙武的公司按每棵50元进行收购。 他给武三盛算了一笔账,光是白沙镇就需要改造幼苗百万株以上。如果茅山全县普及开来,或者其他县跟着改造,所需种苗几乎是个天文数字,背后的金额更是吓人。 按武三盛的介绍,良种油茶苗当年种植,二年便可挂果。通常在第三年便进入丰产期。而且丰产期时间超长,最低不会低于二十五年。 许一山道:“武教授,你想想,最多就是两年,你获得的回报是多少倍了?如果按黄晓峰的价格,是25倍之多。” 武三盛沉默没出声,他内心也在激烈的挣扎。 从省农林科学院下海之后,这些年他过得并不好。甚至可以用一个惨字来形容。 他没想到创业会如此的艰难,在花光全家积蓄之后,他借遍了所有的熟人。最后连熟人都借怕了,躲着他走。他便只好向银行贷款。 银行本来就不会做雪中送炭的事,好在他有个同学在银行当了一个小官,碍于情面,借了他十万块。 十万块对于他而言,简直就是杯水车薪。钱扔进去,连水花都不会起一个。 老婆蔡艳每月的工资也都贴了进来,几百亩的幼苗,就像成千上万张嗷嗷待哺的嘴啊。 压力压得他已经伸不直腰了,男人的尊严在这几年损失殆尽。所有家人与朋友都对他不满起来,认为他是个疯狂的人。否则,谁会放弃省农科院专家教授的头衔,来吃这样的苦呢。 男人口袋没钱,说话腰杆子就没法硬。 虽说老婆蔡艳理解他,支持他,鼓励他。但是作为一个丈夫,非但没带给老婆家人幸福的生活,反而还将家庭拖进深渊,这是每一个男人都不愿看到的结果。 他害怕老婆离开他,因此他变得愈来愈敏感。仿佛用一张硬壳将自己包围起来,保护着自己。 钟意的出现,让他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在钟意带回来消息,可以将他的良种茶幼苗一销而空的时候,他在梦里都会笑出声来。 他的快乐没有维持多久,隔几天来的黄晓峰,直接将价格压到了地板上。 黄晓峰暗示他,如果他想待价而沽,他的种苗将无人问津,一分钱都变不出来。卖给他,是唯一的选择。 武三盛在心里算了一笔账,即便按黄晓峰的条件处理掉苗圃里的种苗,他也能将所有的欠款全部还清,甚至会有小小的结余。 可现在在面前的许一山太黑了,他居然一分钱都不想出,无偿将良种苗拿走,并给他画一张美丽的大饼。 他能相信他吗? “当然,前期管理是有收入的。”许一山解释道:“我觉得,每亩每月付一百块管理费比较合适。武教授,你觉得呢?” 武三盛想了想道:“这个价格倒还行。问题是,我一个人哪能管得了那么多的地?” “这个你不用操心。我会安排一个团队供你指挥。你只要负责指挥他们干活就行。技术在你手里,你怕什么?” 武三盛迟疑着道:“那个叫黄晓峰的,留了一万块保证金在我这里,我若不卖给他,他会不会找麻烦?” 许一山笑道:“放心吧,一来,你与他没合同。二来,你现在是无偿提供,每一分钱经济效益,他能怎么样啊?” 终于,武三盛被他说动了心,一咬牙答应了下来。 回来茅山,恰好是与孙武约好一起喝酒的日子。 春花嫂子亲自下厨,弄了七八个菜,堆了满满一桌。 许一山看着时间,等着老董过来。 华华一直缠着他。这孩子对许一山的感情很深。在孙武夫妇遭受不白之冤身陷囹圄的时候,华华两姐弟就一直跟着许一山。 老董终于来了,他带来了一瓶好酒。是从他老父亲的酒柜里翻出来的,一看就是上了年份的酒。 孙武虽说现在是家产过亿的人,却与过去没太多的变化。 他的脾气仍旧火爆,三句话不对头,必起争端。 老董拿来到酒再好,孙武也不肯喝。他态度很明朗,来他家喝酒,还自己带酒,是看不起他吗? 三个人拉开架势,准备一醉方休。 孙武深知许一山是个千杯不醉的人,没敢与他拼酒。但他逮住了老董,非要与老董划几个拳。 茅山有自己的酒令,逢到知己,都会猜酒令助兴。 许一山坐在一边兴致勃勃地看着他们两个斗酒,突然问道:“老孙,你准备还要拖好久?” 孙武一愣,放开老董,转过身来看着许一山道:“我就知道你今天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许老弟,你来了更好。我就把原因给你说说。” 孙武油脂基地项目一直没有推进,问题居然出在环评上。 孙武解释,他已经按照县里环保局的要求更改了几次方案,但还是没通过。 “这都是段焱华在搞鬼。”孙武直接说出段焱华的名字,“他现在负责茅山的环评领导工作。” 许一山心里一沉,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先不说孙武与段焱华一直存在过节,段焱华以为已经一脚将孙武踩进泥里永世不得翻身了,哪知道孙武不但没被踩死,反而以一个富翁巨贾的身份出现在茅山县。 这就让段焱华内心极为不平衡了。毕竟,有钱的往往要比有权的更值得别人尊敬。 再说段焱华这边,在环保风暴刮起来之后。他作为县委常委,被县委安排负责全县的环保整治工作。 段焱华整治的第一个对象就是袁珊瑚。他一夜之间,将袁珊瑚精心营造的万头猪场夷为平地,并且不给一分钱的补偿。 段焱华甚至提出,全县不许家庭养猪。鸡鸭也要控制数量。 县里原来有两家紫叶岩砖厂,也被他一扫而光。以至于现在茅山需要砖的时候,只能远赴长宁县拉来,价格比过去翻了一倍多。 段焱华雷厉风行搞环保,别人敢怒不敢言。毕竟,他手里握着上面给的尚方宝剑。在环保问题上,实行一刀切,一票否决权。 许一山想不通的是,油脂基地项目环评通不过,原因在哪? 油脂基地选址时,许一山就有意引导孙武不将基地工厂建在城镇边,而是选了袁珊瑚原来的养猪场旧址。 他之所以选这里,是因为他发现,袁珊瑚的养猪场远离人群,地势开阔,完全可以再造一座新城。 老董仰头喝下去一杯酒后,趁着醉意道:“这个段焱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干脆,我们灭了他。” 正文 第677章 美人计 老董说要灭了段焱华的时候,双眼射出一丝阴冷的光芒来,让许一山和孙武不约而同打了一个寒颤。 孙武讪笑着道:“违法犯罪的事,咱不干,董局。” 老董一愣,随即大笑起来,揶揄着他和许一山道:“你们才比我狠,你们以为我要灭了他,是要他的命啊?老子可犯不着拿自己的命去换他的命。” 孙武好奇问:“哪你想怎么搞?” 老董做了一个送红包的手势,压低声道:“我听说,姓段的很喜欢这个。”他的两个手指头慢慢地捻着,一副数钞票的形态。 “万一他拒绝呢?”孙武犹豫着说道:“而且,我出面的话,估计给再多,他也不敢拿。” “有办法。”老董出主意道:“其实,你手里资源丰富得很。我看,派袁总出马,必定拿下他。” 孙武有些不舍道:“万一事情没搞定,小袁还吃了亏,我可就对不起一山兄弟了。” 袁珊瑚是许一山介绍给孙武的。许一山在接触几次袁珊瑚后,真切感觉道远商户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她不但有抱负,有想法,而且她动手的能力非常强。 试想一个小女孩子,就敢投资建设一个万头猪场,这需要多大的勇气与毅力啊。换作是个男人,未必有她的气魄。 孙武过去一直以为袁珊瑚是许一山的小三之类的人,许一山将袁珊瑚托付给他,只是想他照顾她。 哪料到袁珊瑚一到他公司,就表现出来峥嵘头角,不得不让他刮目相看。现在油脂基地项目几乎都是袁珊瑚在操盘。 既然已经聊到了这个层面,孙武干脆一个电话打给袁珊瑚,让她立即来家里商量开个会。 袁珊瑚很快就到了,一进门看到许一山和老董都在,生气道:“你们喝酒不找我,喝完了才叫我来收拾残局,我不干。” 说完扭身要走。 孙武叫住她道:“袁总别生气,请你来,是有个非常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去完成。就怕你不敢去。” 袁珊瑚这才笑吟吟道:“你们以为我真生气啊。男人们喝酒,请我也不来的。孙总,说吧,什么大任务?” 孙武不说话了,而是去看许一山。 许一山不敢接孙武的眼光,装作没看见,专心致志在菜碗里翻检着菜。 老董在桌子底下踢了许一山一脚,示意他开口。 许一山哪能张得了这样的口啊。这不明白着设陷阱让人跳吗?手段怎么看都显得卑鄙啊。 袁珊瑚见三个人都不开口,便感觉有些异样了。她似笑非笑问:“你们挖了一个什么坑准备给我跳的啊?” “没坑。”老董接过去话说道:“我和许局今天才知道,你们项目迟迟不开工,是因为环评没通过的原因。看来,我和许局都误会你们了。” 袁珊瑚道:“是啊,我不是给老王说了几次吗?老王说他去协调,可一直没给我们结果。” “王若普?”老董问道:“他没协调好吗?” 袁珊瑚摇了摇头道:“听说,环评小组长段组长不给老王面子。他说了,就算许局亲自去找他,他一样坚持公事公办。” 老董笑嘻嘻道:“所以,许局不方便出面,我也不行。孙老板好像也不合适。现在看来最合适的人选......” 袁珊瑚一愣,惊慌道:“董局,你的意思是我去找段组长协调?” 老董笑而不答。 袁珊瑚断然拒绝道:“我不去。如果我想找他,我的猪场就拆不了。” 一句话,将袁珊瑚与段焱华之间微妙的关系暴露无遗起来。 老董讪讪地笑,叹口气道:“拿不到姓段的手里的环评报告,项目就没法动工啊。这样拖下去,会把项目拖死。” 袁珊瑚不说话了,委屈地垂下去头。 事实真如她说的那样,如果她愿意亲自去找段焱华,她的养猪场绝对不会被拆了。 段焱华在亲自视察过袁珊瑚的养猪场后,围着养猪场转了三个圈,最后决定,拆除。 袁珊瑚据理力争,段焱华只是盯着她看,并不解释,也不呵斥。而是在临走之际留给袁珊瑚一句话,“想要得到最妥善的解决,晚上去办公室谈。” 袁珊瑚最终没去他的办公室,事后也没再找他申诉。 按她自己的话说,她从段焱华的眼里看到了一个邪恶的影子。她宁愿将心血付之东流,也不能以身犯险。 养猪场在段焱华等了一个星期,不见袁珊瑚上门后,带着队伍夷为了平地。 无论是原来的袁珊瑚养猪场,还是现在的孙武油脂基地项目,段焱华坚持一个决定,环评通不过。 他给出结果,却不给理由。以至于孙武即便想修改方案,也不知从何下手。 屋里沉默下来,谁也没主动开口。 油脂基地项目就像一艘巨大的船,如今却被段焱华一粒沙子搁在沙滩上下不了海。 突然,袁珊瑚问道:“你们是不是想用美人计啊?” 老董和孙武没表态,许一山直接否定道:“这不行,什么美人计啊?狗屁不通。” 老董拦住他道:“老许,你先别急。目前这状况,看来不拿下姓段的,项目工程寸步难行。没说用美人计啊,只要能快速达到目的,管他什么计。” 许一山狠狠瞪他一眼,揶揄道:“怎么不叫你家护士长来施个美人计啊?” 老董嘿嘿地笑,“我家那个,人老珠黄了。怎比得袁总年轻貌美啊。” 袁珊瑚被他们说的脸色绯红起来,恍如一朵刚绽放的美丽桃花。 说真心话,许一山是不希望袁珊瑚去只身犯险的。他对段焱华太了解了,一个白玉,就已经是一个悲剧了,他不能让袁珊瑚重蹈白玉的覆徹。 人家还是个姑娘,怎么能替他们几个男人牺牲? 段焱华是什么人,许一山心里基本有底。这人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办事很阴,最擅长冷刀子杀人。 比如,他现在捏着环评这个命门,就让孙武寸步难行了。 袁珊瑚真去找他,只会是一个结果,羊入虎口。 “你们都不要争了,我去。”袁珊瑚突然说道:“不就一个段焱华吗?还能吃了我不成。” 许一山还想阻拦,被老董瞪了一眼,便默不作声起来。 孙武心情沉重道:“小袁,你去财务支三十万在手里,公司生死就在你手上了。年前如果还不能推进项目,我会考虑放弃茅山项目的。” 袁珊瑚苦笑道:“孙总,你是想让人财色双收啊?” 孙武咬牙道:“钱可以送,人不能丢。小袁,注意安全。” 许一山嘴上没说话,心里却像被一根钢针使劲扎了一下一样,痛且鲜血直流。 正文 第678章 尤物 袁珊瑚的电话打到段焱华手机上时,段焱华正躺在白玉的床上,看着白玉刚出浴裹在浴巾里的身体,男性的雄性便蓬勃而起。 白玉就是一枚熟透了的水蜜桃,看着养眼,吃着舒心。 其实,像段焱华这样有着辉煌前途,本身又潇洒俊朗的男人,投怀送抱的女人如过江之鲫。 但他却视若不见,只在洪山镇第一眼看到巧笑倩兮的白玉时,一颗心便像被人摘了去一样,空荡荡的魂不守舍了。 白玉有着一股成熟女人的丰腴美,却又不显臃肿。全身上下,各个部分都恰到好处。且她的皮肤就如刚从牛奶里拎出来的一样,任何时候都显得滑腻无比。 男人喜欢一个女人,不仅仅在于她的外貌。更多倾向于心心相印。 他在试探过白玉之后,发现这个女人有一股令人疯狂的欲拒还迎的风情。这是一种能致命的风情,许多男人因此而让一生沉沦而不觉后悔。 电话响起时,他的眼光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闪烁的一个名字,不觉心头一动,当即从床上坐起来,拿着手机走去了阳台。 “小袁,你找我?” “对,领导。”袁珊瑚在电话里小声说道:“我心情不好,领导有空吗?” 段焱华犹豫片刻道:“我可以安排时间。” 袁珊瑚高兴不已说道:“好啊,领导,你能来我这里吗?我想请你陪我喝酒。” “行啊。”段焱华一听美女相邀,不觉心头乱跳。 他回头看一眼已经躺在床上的白玉,压低声道:“我十分钟后准时到,小美人,等着我吧。” 晚上美女相邀,想想都不是坏事。段焱华感觉到脚步有些飘了,拿着手机进去卧室道:“我得走了。刚才县里来电话,有紧急会议。” 白玉没阻拦他,反而似乎悄悄舒了一口气。 袁珊瑚穿着一袭薄如蝉翼的睡裙。裙裾曳地,顾盼生辉。这一幕,就是人间尤物。 段焱华一进门,便被眼前的风情惊得呆了。 他犹豫片刻,便张开双手迎了上去,嘴里含糊不清道:“想死哥哥了,宝贝。” 袁珊瑚俏笑盈盈,躲开他的搂抱,故意嗔怪道:“领导,你干嘛呀?” 段焱华脸色一正,一本正经道:“干男人最想干的事啊。小宝贝,你终于开窍了啊。要是早开窍几个月,你的猪场怎么会被哥哥拆了。就算拆了,哥哥也不会让你吃亏的啊。” 袁珊瑚心里一动,逗着他道:“领导,你的意思是我早陪你,环保就可以免养猪场一死?” 段焱华笑着不做声。 袁珊瑚撅起嘴道:“你不说,我就不让你抱。” 段焱华急了,赶紧道:“宝贝你别怪我。我们当领导的,上面有政策,就得做出事来给上面看。至于谁成刀下替死鬼,就在于老子看谁不顺眼了。” “原来你看我不顺眼呀?”袁珊瑚堵着气道。 段焱华慌忙解释,“你冤枉哥哥了,我那会看宝贝不顺眼啊?我是看某人不顺眼。他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茅山的美人儿他一个人独占,这还了得。” 袁珊瑚笑嘻嘻问:“你说的这个某人是谁啊?我怎么猜不出来。” 段焱华倒没迟疑,顺口就说了出来,“许一山嘛。这小子太狂。太狂的人往往会没一个好结果。” 他趁势抓住了袁珊瑚的手,轻轻摩挲着,啧啧赞道:“看,多嫩,多滑。我的心尖都在抖了。” 袁珊瑚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喘,手心里沁出来一层汗。段焱华摩挲她的手,她感觉就像有一条浑身带着毒刺的毛毛虫在爬。 她还从没与男人有过如此亲昵的举动,一紧张,脸盘跟着羞红起来。 段焱华看着她娇媚的模样,哈哈大笑。突然凑到她耳边低声问:“宝贝,还是处?” 袁珊瑚使劲点头,眼光不敢去与他接触。 她没将他推开,而是任由他将一条手臂从背后环绕过来,搂住她柔软的腰肢。 段焱华大概也没想到袁珊瑚还是一个纯洁的姑娘,顿时激动起来,双膝一软,居然跪在了袁珊瑚面前。 袁珊瑚吓了一跳,不知道段焱华这是什么意思,不由往后退了几步,惊奇地问:“领导,你干嘛呀?” 段焱华原本笑眯眯的面孔,刹那间变得凝重起来。 他眼珠子一转,一粒浑浊的泪水便滚出眼眶。 “宝贝,你是老天爷送给我段焱华最珍贵的礼物。我说实话吧,我这辈子还没遇到一个处。宝贝,你会要了我的命啊。” 袁珊瑚好奇地问:“你老婆嫁你的时候,不是吗?” 段焱华为了表示他的忠心,赶紧摇头道:“不是。” 袁珊瑚便捂着嘴笑,逗着段焱华道:“原来领导吃的也是别人剩下的啊。” 段焱华哼了一声,似笑非笑道:“宝贝,你不知道有这样一句话啊,老婆基本不用,工资基本不动?” 袁珊瑚摇摇头道:“我又没当过官,我哪知道有这样的一个说法啊。” 段焱华急不可耐地又要伸手来抱袁珊瑚,袁珊瑚不显山不露水地躲过他的搂抱,轻声说道:“领导,我是心情不好,想请领导来陪我喝杯酒。领导你可别乱来呀。” 段焱华嘿嘿地笑,认真问:“宝贝,谁让你不高兴了?告诉我,我去给你出气。” 袁珊瑚秀眉紧锁,一脸委屈道:“还不是孙老板呀。环评报告一直通不过,他把责任和怨气都撒在我身上呢。” “孙武啊。”段焱华鄙夷地哼道:“他就一个粗人,哪懂得怜香惜玉啊。别看他踩了一泡狗屎发了财,要想让他倾家荡产,就是分分秒秒的事。” 袁珊瑚微笑道:“领导,你还可以让他倾家荡产呀?” 段焱华不屑地哼了一声,“在茅山县,谁都跳不出老子的手掌心。” 段焱华说完,似乎意犹未尽,他一挥手道:“明天,宝贝你来我办公室拿环评报告。看在你的面上,这次我饶过他。” 袁珊瑚满心欢喜,心里却在想,如何把段焱华打发走? 段焱华那会离开,面对秀色可餐的美人儿,他的一颗心早就飘荡在九霄云之上了。 “来呀,宝贝,让哥哥抱抱。”段焱华哀求道:“我一双腿都要软了。” 袁珊瑚故意逗他,“领导,你追到我,我就任你怎么样。你追不到我,别怪我呀。” 段焱华看一眼四周,心里想,屋子就那么大,你活色生香的一个人,还能变成蝴蝶飞掉呀。当即一咬牙道:“好啊,宝贝,你等着,我来了。” 正文 第679章 仙人跳 袁珊瑚身轻如燕,如惊鸿一样,在段焱华眼前翩翩起舞,却又让他无法捕捉到手。急得段焱华心痒难熬,双目赤红。 两个人在屋里来回追逐,隔着桌子、椅子,袁珊瑚一边躲闪着段焱华,一边在心里祈求有人来救她。 她知道,自己早晚都会被段焱华逮住。到那时,她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会逃不过段焱华的魔掌了。 段焱华却在想,这小妮子太令人着迷,抓住她,一定要让她知道,她是属于他的。 就在两个人僵持不下的时候,突然,房门被敲响了。 两个人都吓了一跳,段焱华探询的眼光去看袁珊瑚,小声问:“谁?” 袁珊瑚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呀。” 敲门声愈来愈重,似乎有将门拆下来的架势。 袁珊瑚走到门边,隔着门轻声问了一句:“谁呀?” 门外传来一个声音,“是我,小袁,我是许一山。” 袁珊瑚吃了一惊,回头去看段焱华。 段焱华显然听到了许一山的话,一张脸顿时沉了下去,恍如罩了一层寒霜。 “你来干嘛?”袁珊瑚心里又欢喜又紧张,表面却装作很惊慌的样子道:“有事我们明天说啊,今天我要休息了,不方便开门了啊。” 门外的许一山道:“小袁,你不开门也行。但我要告诉你,今天与你说道那件事,我后悔了。我必须阻止你干傻事。你明白了吗?” 袁珊瑚道:“许局,你这时候再说,不觉得晚了点吗?” 门外许一山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你休息吧,我走了。” “等等。”袁珊瑚脱口而出道:“我换件衣服开门。” 段焱华听说她要开门,吓得脸色都变了,赶紧压低声道:“你不能开门。” 袁珊瑚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道:“我不开门,反而让人怀疑。领导,要不,你先躲起来?” 段焱华想了想,无奈点头。 袁珊瑚要段焱华藏身进去衣柜,段焱华起初不大愿意,但看到袁珊瑚一脸焦急和关心的模样,还是答应了。 临躲进去之前,他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一样的,突然伸手在袁珊瑚屁股上摸了一把道:“宝贝,你不是给我设下一个仙人跳吧?” 袁珊瑚瞪了他一眼,赌气道:“你不相信我,什么话都别说了。你现在就走。” 此刻,就是给段焱华十个胆,他也不敢在许一山面前大摇大摆从袁珊瑚家离开。 躲进衣柜后,段焱华隔着柜门叮嘱她道:“宝贝,快点打发他走。别将我憋坏啊。” 袁珊瑚笑笑,随手带上卧室的门,在睡裙外面套上了一件衣服,打开了门。 许一山靠在门边的墙上,神情有些低落。 看见袁珊瑚开门出来了,他诚恳道:“打扰你休息了。有句话我还是得说,今天在公司我们说的话都不是人话。你要谅解我们。同时,我想告诉你,这不是你们女人该做的事。我们男人应该去做的。” 袁珊瑚浅浅一笑道:“不都一样吗?只要目的达到了,牺牲我一个,幸福大家庭啊。” “胡说。”许一山气急败坏道:“袁珊瑚,你绝不可以不自爱。我警告你,你敢胡来,小心我发怒。” 袁珊瑚歪着头看他,似笑非笑,突然问:“你那么紧张,那么在乎,你是不是喜欢我?” 许一山吓了一跳,赶紧道:“你胡说些啥啊?珊瑚,你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姑娘,我不能让你被污泥浊水蒙蔽。这个世界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 袁珊瑚抿嘴一笑,轻轻说道:“你嘴硬呢,你的眼睛已经出卖了你。你就是喜欢我。” 许一山顿时尴尬起来,讪讪道:“好了,我的话说完了。我该走了。” 袁珊瑚却突然朝他使眼色,悄悄用手指在桌子上写下一句话,“段藏在衣柜里”。 许一山先是一楞,随即愤怒起来。 他想冲进去将段焱华从衣柜里揪出来,但是,理智很快战胜了冲动。 他大声说道:“小袁,老董说,他老婆今晚又上夜班,一个人无聊。想找人打牌。我家不方便,干脆叫老董来你家打牌。” 袁珊瑚瞬间便明白了许一山的用意,她使了个眼色道:“我怕打不过他呀。” 许一山安慰她道:“没事。我们两个现在约好点子,等下杀老董一刀。这小子家里有钱,输点给你我,算是杀富济贫。” “好啊好啊。”袁珊瑚抿着嘴偷笑,道:“叫他吧。” 许一山去给老董打电话,袁珊瑚借机回卧室换衣服。 躲在衣柜里的段焱华将外边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心里顿时急了。 如果他们打一通宵的牌,他就得在衣柜里倦缩一通宵啊。 他轻轻喊了一声袁珊瑚道:“你们怎么能在家打牌啊?” 袁珊瑚无奈道:“我能有什么办法啊?他们也是领导,还是招商局的领导。我们公司的项目还要靠他们跑腿啊,得罪不起哦。” 段焱华苦笑道:“我怎么办?” 袁珊瑚悄声道:“只能委屈领导继续躲在衣柜里了。” “不行。”段焱华断然拒绝道:“我要出去。” 袁珊瑚急道:“领导,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替我考虑啊。你这样突然从我家冒出来,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我啊?再说,对你自己的影响也不好。你是领导干部,比我一个草民,名声更重要哦。” 段焱华无计可施,此刻,他就像一头被关进牢笼的老虎一样暴躁不安,却无能为力。 袁珊瑚的话不无道理,他段焱华这个时候从一个单身的漂亮姑娘家里出去,背后有什么隐情? 袁珊瑚是个姑娘家,名声可能会受损。但他就不一样了,他的这种行为很容易被对手利用。而且这是一种最难说得清的事。 工作作风这几年抓得很厉害,或许,一次小小的过错,可能断送的是一辈子的前程。 段焱华权衡再三,只好无奈接受了袁珊瑚的提议,继续躲在她的衣柜里,像一条无声的蛇,保持盘旋的姿势,一动不动。 十几分钟后,老董来了。 老董顺便带来了扑克,进门就喊道:“准备工作做好没?今天看谁地主做得多啊。” 显然,许一山已经告诉了他什么。 老董在说完之后,将扑克牌扔在桌子上道:“明天休息,今晚一战到天亮啊。” 许一山道:“谁怕谁啊,三天三夜我都陪。” 正文 第680章 大项目开工 许一山他们离开时,天色已经大亮。 袁珊瑚将柜门打开时,段焱华的四肢已经僵硬得伸展不开了。 他几乎是从衣柜里滚落下来的,张着一双朦胧的睡眼狼狈不堪问:“都走了?” 袁珊瑚忍住笑,连忙道歉道:“对不起,领导,让你受苦了。” 袁珊瑚一道歉,段焱华想发脾气也发不起来了。 他深深看袁珊瑚一眼道:“宝贝啊宝贝,我不管你是故意的,还是被迫的,总之你要记住,我在你衣柜里躲了一夜,这可是我一辈子从没吃过的苦头。” 袁珊瑚连忙陪着笑脸道:“领导,我会补偿你的。” “补偿?”段焱华冷笑道:“怎么补偿?现在就补偿?” 他的眼光落在袁珊瑚娇俏的身材上,不由自主地咽下一口唾沫。 袁珊瑚聪明地往后退了一步,微笑道:“领导,我去看看门外有不有人啊,没人你就赶紧离开,来日方长哦。” 段焱华无奈地叹口气,活动了一下手脚,从袁珊瑚家里悄悄溜了出来。 他不会知道,从他踏进袁珊瑚家门的那一刻起,藏在屋角的三个摄像机就开始启动了。昨晚发生的一切,全部被袁珊瑚悄悄录了下来。 段焱华更不会想到,在袁珊瑚家门口的楼梯拐角处,许一山和老董两双眼睛看着他从屋里溜出来之后,不觉相视一笑。 两天过后,油脂基地项目的环评报告下来了。 有了环评报告,油脂基地项目正式开工。 许一山没让孙武搞开工奠基仪式,而是悄悄地将八个工程队安排进驻施工现场。 不出意外,半年之后,在这片土地上将矗立起一座工业新城。 油脂基地项目抢在过年前动工,是许一山下的一步非常重要的棋。 没人知道,他最担心的就是孙武放弃茅山县的项目。事实上,孙武已经给他透露过几次想法,远在马来西亚的严华对孙武投资茅山县有看法。他认为,孙武的头脑不适宜与大陆的这批官员打交道。最可能出现的结果就是孙武血本无归。 为了让孙武一家回到他身边去,严华甚至暗示过孙武,如果他坚持在茅山县投资,严华将有可能修改遗嘱,把本来分给孙武的家产,要拿回去。 倘若如此,油脂基地的项目资金就将出现断裂的情况。 尽管现在项目已经开工了,能不能顺利走下去,许一山的心里并没有底。 在许一山的棋局里,油脂基地是最关键的一步棋。只要油脂基地落户成功,茅山县必将成为未来油脂生产、储存、运输的最大集散地。 它的好处就是带动茅山县的物流业上一个台阶。同时,全县的农业产业结构将发生彻底的改变。将茅山打造成为全球最大的优质茶油之乡,指日可待。 工地上一片繁忙,各种机械运输车辆川流不息,来往不绝。 老董站在一块凸起的土包上,看着眼前一片繁忙的景象道:“老许,我现在是彻底服了你了。赤手空拳,你就弄来了这么一个大项目。我在想,如果把茅山全部交到你手里,你会怎么干?” 许一山笑道:“还能怎么干?只要有利于老百姓的事,我们就不遗余力大干多干。凡是有损群众利益的事,我们就少干或者不干。” 老董竖起一根大拇指赞道:“好领导,有胸怀。” 许一山笑笑,没做声。 此刻,他心里牵挂的却是几十公里以外的白沙镇。 眼见着冬季已到,冬天都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一开春,良种油茶苗就要抢在春分时令全部栽下去。 从目前来看,这是一桩浩大的工程。整个白沙镇全部牵涉进来了。 他将改种的计划没在全县全面铺开,是有想法的。 良种油茶苗栽种下去之后,至少有两年的空窗期。这两年,油脂基地的生产线不能不动工,那么,既然要生产,就需要原材料。 原材料从哪来?许一山事先做过调查,从目前茅山县每年采摘的情况来看,单全县的茶籽就能满足一条生产线的需要。 良种油茶林的推广需要一个过程,只有在白沙镇取得成功经验后,才能名正言顺的全县推广。 在与武三盛达成统一意见后,他与孙武商议过了,要求孙武这边负责武三盛良种油茶林的管理工作。孙武倒没推辞,但他有一个顾虑,就是白沙镇会不会同意这个方案。 孙武承担良种油茶林的管理开销费用,附带的条件就是白沙镇今后所产茶籽,必须全部归他的公司收购。 现在,是该面对白沙镇了。 在事先与何许和陈太平约了时间后,许一山带着老董和孙武,直接去了白沙镇。 何许他们等在家里,见到许一山来了,老远就打着哈哈道:“财神爷光临,有失远迎啊。” 许一山连忙道:“何书记,你说得非常对。我今天确实给你请来了财神爷。” 在介绍孙武的时候,何许大笑道:“许局,不用介绍了。老孙我们认识,大家过去都在茅山这口大锅里吃饭,还能不熟悉啊。” 何许这样说,不是没道理。毕竟,当年孙武一怒之下辞去公职,在茅山县是引起了一场震动的。 孙武辞职,褒贬不一。有人骂他傻,放着公务员衣食无忧的日子不过,偏偏要跳下海去社会上奋斗,自讨苦吃。 有人钦佩他勇气可嘉,在县乡一级的普通老百姓眼里,孙武捧的可是金饭碗啊。他能自己打破金饭碗不要,这种勇气试问有几个人具有? 比如何许,就属于前者。 何许认为,人的一辈子都得有个目标。像他们这类人,目标就是在位平平安安,退休之后安享晚年。饿不死,发不了财。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孙武一个退伍军人出身的人,本身并无特长,又没过得硬的社会关系,更没扎实的经济基础。他下海,势必碰得头破血流。 事实果真如何许想的那样,孙武夫妻两弄个夜宵摊,还将自己弄进了看守所,关了足足三个月。 只有孙武自己明白,他辞职,并非所愿,而是迫不得已。 一是他无法再忍受段焱华给他忙不迭的穿小鞋,二来,他知道,不牺牲自己,他与许一山会落得一个下场。 他主动辞职,将洪山镇炸桥的责任全部揽到自己身上,从而让段焱华无法下嘴去针对许一山。 可是谁又料到呢,他孙武居然还有一个亿万富翁的亲戚在国外。 偏偏这个亲戚,又是许一山吸引回来的。所以啊,人生当中很多事情看似偶然,其实都是老天爷冥冥之中早有了安排。 陈太平突然道:“许局是来谈种苗的事吧?这个事不要谈了。” 正文 第681章 商谈破裂 陈太平的开门见山,让许一山感到很意外。 他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不能谈了?你们都谈好了?” “谈好了。”陈太平一本正经道:“这次,是你们局里黄书记亲自与我们谈好的。价格和移栽时间都谈妥了。今天孙老板刚好来了,这件事要谈的,就是支付问题了。” 按陈太平的说法,白沙镇改造油茶林主要是为孙武的公司服务。因此,孙武公司具有支持改造费用的责任。他总结前面双方都合作得很好。公司支持的前期费用完全落实到了具体改造中。 目前,土方改造已经全面结束。就等着种苗上来移栽了。 但是,种苗这一块,孙武公司这方还需要支付一笔购苗款。 许一山试探着问了一句:“陈镇长,你们现在是按多少钱一棵订的种苗?” 陈太平伸出一个手掌晃了晃道:“五十。” 许一山吃了一惊,提醒他道:“陈镇长,如果孙总来支付这笔购苗款,这笔钱是不是太大了?而且,我听说,苗子没那么贵啊。” 陈太平笑笑道:“苗子确实没那么贵。但是,苗子种下去之前,我们就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苗子栽下去之后,涉及到管理培养这一块,又是一个巨大的开支吧。所以,我得预留一些费用在一边,以备急时之需。” 许一山道:“如果说,苗子栽下去之后,孙总这边安排专门的技术人员来管理,费用自然由他们负责,镇里还需要预留费用吗?” 陈太平愣了一下,咬着牙道:“还是要预留。许局,我们镇为了改造这件事,全镇干部已经连续几个月没休假了。大家都赴在改造工地上,披星戴月的,我总该要给他们一个说法吧。” 陈太平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不管怎么样,白沙镇都要在改造这一块吃点辛苦费。 “关键是,许局你也清楚,县里没给我们拨一分钱。全靠我们镇里自食其力。单就支持而言,我白沙镇应该对得起许局你了吧。” 许一山还没表态,孙武先一个劲地说:“应该的应该的,确实辛苦了。” 在许一山的计划里,他有一个更大的盘子。他希望孙武将白沙镇所有改造后的油茶林都租下来。租金按年支付,具体落实到每一亩多少钱,这才是重点。 这样做最大的好处是主动权全部掌握在他孙武手里,而且一劳永逸。只要确保原材料源头安全,他的油脂事业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许一山代表孙武提了一个方案。白沙镇所有改造过的土地,按每年一百块钱的租金标准,租给孙武公司。租期为三十年。 在租期内,公司方面不得在土地上举办任何非栽种良种油茶林的行为。意思就是不得另作他用。 公司方面全面负责土地作物管理,白沙镇监管。 这个方案第一是否决了由白沙镇来主导即将到来的栽种。也就是说,公司方面既不需要白沙镇负责栽种,更不需要白沙镇提供种苗。 总之,他们只需要站在一边看着人家就行了。 何许在迟疑片刻后道:“我们把土地都租给了老孙,我们自己不就变成了光棍司令了?” 许一山笑道:“何书记想复杂了。他只是租,土地的所有权还在镇手里啊。” 何许沉吟道:“这件事有点大,我白沙镇这么多土地,一口气租给私人,我觉得自己做不了这个主啊。我看,还需要向县里汇报,看领导的意见这么样。” 陈太平干脆道:“这个方案不现实啊。孙老板不需要我们提供的种苗,我们镇就违约了。违约是要负法律责任的。这个责任我们可不承担。” 许一山挑明了道:“陈镇长是怕违了黄书记的约吧?我想知道,白沙镇能确定老孙公司愿意支付这笔种苗费?” 陈太平讪讪道:“他们不出这笔钱,难道要我白沙镇自掏腰包?话说到这里了,我们也打开天窗说亮话啊。孙老板不愿意出这笔钱,我们绝不勉强。但白沙镇良种油茶的改造,从此与你们无关。” 孙武赶紧说道:“陈镇长,怎么无关呢?改造费用我可是掏了钱的。” 陈太平冷笑道:“行,这笔帐我们要慢慢算。孙老板,你拿的那点钱,说实话填牙缝都不够啊。不是因为你们,我们白沙镇怎么会那么大范围的全镇动员啊。现在好了,我们准备工作做好了,你们却拿出这样的一个方案来,这不是逼我们啊。” 局面一度陷入了僵局。 陈太平与何许商量了一番后,退了一步,愿意将土地租给孙武公司。但他们仍然坚持改造的栽种由镇里负责。所需费用,由孙武公司承担。 老董之前一直没出声,在双方意见出现严重分歧,根本无法继续往下走的时候,他突然说道:“两位领导,你们一直坚持苗子这一块的事,我想知道,镇里究竟能得多少好处?” 老董的身份是摆在哪里的。过去他只是水利局一名普通科员时,都没人敢随便惹他。毕竟,人家出身正统,老董父亲董主席虽然人不在位,但虎威仍在啊。 换了别人,用这种口吻去质问陈太平,他一定先跳了起来。 但因为是老董,陈太平只能讪讪笑道:“没多少。我们只是想自己亲自做的事,要更放心一些。” 老董哼了一声道:“改造油茶林,直接影响的是人家企业本身。这年头还有自己做对不起自己的事吗?人家企业自己从源头抓起,我不明白你们为何反应那么激烈?” 一句话说得陈太平低下去头,过了好一会才小声说道:“我们已经答应从黄晓峰书记手里买苗子了。现在我们突然说不要了,这个损失谁来承担啊?” 老董冷冷地问:“他有什么损失?” 陈太平想了想道:“苗子从苗圃拉出来后,不及时种下去,就会报废吧?” “他现在拉苗子来了吗?” 陈太平摇了摇头道:“季节还没到,现在就算拉来种下去,成活率也很难保证啊。” “对嘛。”老董笑眯眯道:“这么说,晓峰书记的苗子就还在地里啊,没有损失啊。” 陈太平默不作声了。 中饭在白沙镇食堂吃的,吃过之后,许一山猛然发现,白沙镇至少在生活这块,与洪山镇有着天壤之别。 洪山镇食堂可以媲美县委食堂。而白沙镇的食堂,就显得寒酸多了。 双方意见最终没达成统一。尽管书记何许有意接受孙武这边的方案,但碍于陈太平的坚持,他没强硬答应。 那么,解决这个问题的唯一关键人物就只有黄晓峰了。 正文 第682章 霸道 黄晓峰的情况显然与段焱华有所区别。 毕竟,他是黄山书记的亲生儿子。段焱华只不过是干儿子,在重要关头,这种血脉亲情还是能立竿见影。 黄晓峰离开燕京回茅山,一定程度上说明他的能力还是有所欠缺。 老董讥讽他道:“换一头猪在燕京混那么多年,都不会回到茅山这块地方来抢食吃了。” 黄晓峰回茅山,那么多单位他不去,偏偏选在招商局当个书记。一度让人在背后议论,这是黄书记故意在许一山身边安插一双眼睛。 这也不怪社会上会出现这样的传言。许一山从洪山镇炸桥开始,就成了全县的知名人物。 短短两年时间不到,他的风头已经盖过了段焱华。 特别在群众心目中,谁都明白,跟着许一山走有希望。 比如在云雾山村,许一山在村民的心里就是神一般存在的人物。 县里安排黄晓峰来招商局履职,许一山从内心深处出发,绝对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他甚至希望能与黄晓峰和平共处。毕竟大家年龄相当,茅山的未来,还是需要他们这批年富力强的人来挑担子。 因此,在彭毕亲自找他,希望他临时负责黄晓峰驻京办的财务审计工作时,他当即予以坚决的拒绝。 黄晓峰在驻京办的财务上有没有问题,谁都说不好。 茅山县每年的预决算表上清晰体现一个数据,县里每年至少要给驻京办拨款五百万。 按照财务流程,这笔钱中的每一分使用,都必须经过黄晓峰的手。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是黄晓峰回来茅山后述职报告中的一句话。但是,作为工作纪律,哪怕只是走一个流程,财务审计这一关还是要过。 茅山县在这个问题上出现了一个令人非常奇怪的现象。从县审计局到人大等职能单位,没有一个人主动站出来接受审计这个活。 彭毕曾经要求审计局自己组成审计小组,专门审计驻京办这些年的开支。但命令下去后的第二天,从局长到副局长,都借故身体出现严重问题需要调养而回避这个问题。 也就是说,黄晓峰回来已经几个月了,对驻京办的审计工作还在原地踏步。 许一山决定正面接触黄晓峰,希望他放弃给白沙镇提供良种油茶苗的事。 黄晓峰在听完许一山的意见后,冷冷说道:“怎么?许局你也有兴趣,想插手?” 许一山笑了笑道:“我们干部是不允许经商的。” 黄晓峰吃惊地看着他,“我经商了吗?你没觉得我是在为白沙镇贡献一份力量吗?白沙镇改造良种油茶林,出发点是对的。但是他们没苗啊。我这是雪中送炭啊。” 许一山道:“是。晓峰书记心系群众,值得我们学习。不过,我听说,有人愿意无偿提供良种油茶苗给白沙镇啊。” 黄晓峰警惕地问:“谁?这不是个大傻瓜吗?” 许一山觉得有必要让黄晓峰知道他是有备而来的,于是轻轻说出一个名字,“武三盛武教授。” 黄晓峰脸上没任何反应,他淡淡说了一句,“很好啊,我就想看看,他是怎么无偿提供的。” 正聊着,老董推门进来了。 在黄晓峰他们心目中,老董算是大哥级的人物。 当初茅山县领导干部的子女都在茅山英雄小学读书。这是全县教育资源最好的一所学校。能进英雄小学读书的孩子,家庭背景都非同小可。 黄晓峰他们读一年级时,老董已经是四年级的学生了。 在孩子们的心里,谁拳头硬,谁就是老大。他们可不在乎你的爹是谁。 与黄晓峰兄弟比,老董在学校的威信比他们兄弟不知要强到哪里去了。 黄大岭是最不服老董的人,可是在经过几次打架后,老董彻底将他们兄弟收服了。以至于老董从小学毕业时,俨然成了他们这批干部子弟当中的大哥。 黄晓峰主动起身与老董招呼。 老董也不客气,拖过一张椅子坐下,直愣愣地问:“谈好没?” 许一山没出声,黄晓峰说道:“这件事需要谈吗?你们是不是眼红了?我告诉你们,我可是为局里在创收。” 许一山哭笑不得,前有朱振以为局里创收为名,差点吓跑了杜志明一半的企业。现在黄晓峰又打着为局里创收的名目,这叫他怎么说呢? 老董冷冷问了一句:“需要吗?” 黄晓峰据理力争道:“怎么不需要?你们发现没有,我们局是唯一没有创收渠道的清水衙门。我们可以苦啊,问题是跟着我们的局里其他干部职工,我们能让他们吃苦?” 老董眉头紧皱道:“他们吃什么苦了?晓峰,你可能不知道吧?招商局的工资,可比其他局要高不少。” 黄晓峰冷笑道:“反正,我要替局里干部职工谋福利。这个事不要再谈了,出了问题我负责。” 许一山正色道:“晓峰书记,为局里干部职工谋福利应该是我这个局长要干的事。我没给大家谋福利,是我的失职。但是,我不希望损害投资人的利益来为大家谋福利。” 黄晓峰生气了,声音大了许多,“我损害了吗?许一山,你不要随便给人扣帽子。” 许一山看他生气了,干脆自己也跟着强硬起来。 “晓峰书记,我希望你立即放弃良种油茶苗的事。” 黄晓峰冷笑道:“如果我不放弃呢?” 许一山一咬牙道:“那就别怪我了。” 黄晓峰闻言,脸色变得极端难看了。他一掌拍在办公桌上吼道:“许一山,我早就知道你看我不顺眼。说吧,你想怎么弄我?我接着。” 许一山心平气和道:“没人想弄你。晓峰书记,我只是希望你要有大局观,不要被眼前的利益蒙蔽了双眼。实话说吧,油脂基地项目将会是茅山未来几十年最重要的一个项目。这个项目将会带给茅山翻天覆地的彻底变化。谁想阻止,我会拼尽全部力量与之战斗到底。” 他说得很慢,但字字句句,却如重锤一样,敲打着黄晓峰的心。 许一山说这些话的时候,身上油然而生出一股凛然正气。 黄晓峰显然被这股正气压住了,他犹豫片刻,放缓了声音说道:“许一山,幸亏你只是一个招商局长,如果让你做了县长书记,你的霸道不知会让多少人反感。” “霸道”一词从黄晓峰嘴里说出来,而且对象是许一山。这不由老董会心地笑了。 至少,黄晓峰在气势上已经输了。 正文 第683章 势力 冬至当天,曹朝阳渎职调查结束,案子从纪委移送到检察院。 有消息传出来,曹朝阳将所有责任全部揽在自己身上。无修水库溃坝的主要责任在于他平时疏于管理防范,最终酿成溃坝的严重事故。 茅山县很快形成了汇报材料,逐级向市、省和燕京汇报。 无修水库溃坝一页书,似乎就要盖上,盖棺定论了。 许一山得到消息后,心里很是不安。 这与他原来的想法完全走偏了。在选择廖老的墓地时,茅山县强烈要求廖老入驻烈士陵园。廖小雅姐妹似乎也被他们说动了心思。 是许一山提出将廖老安葬在无修山上,并且建议得到了廖小雅的强烈支持。 廖老去世后,廖家两姐妹,廖紫处处以姐姐廖小雅为中心。既然姐姐同意的,廖紫通常不会有不同意见。 许一山知道来参加廖老葬礼的宾客,都会送廖老最后一程。 他就是想让无修水库一溃千里的惨状暴露在省和燕京来的领导面前。 事实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领导们在亲眼看到无修水库的模样时,他们心情沉重地表达了想法,必须追究当事人责任。 让许一山万万没料到的是,责任追究到最后,居然全部落在了曹朝阳身上。 他心里清楚曹朝阳是被冤屈的,但他不明白曹朝阳为何要将责任全部揽在自己身上。 曹朝阳移送到进入司法程序,就没在纪委这边双规自由了。 他在纪委这边审查时,许一山还有办法通过罗舟打点擦边球。到了检察院这边,人就送进了看守所关押。 许一山想知道曹朝阳为何要将全部承担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就必须见到他本人。 但现在的情况是,县局监管大队前段时间搞了一场纪律整顿,有不少人涉嫌违纪违法。以至于现在谁都不敢开口子,违章办事。 这么说,就是断了许一山想通过孟梁见曹朝阳一面的念头。 曹朝阳被移送,他的前途基本谢幕。 洪山镇镇长一职便缺了人。 全茅山的人都知道,洪山镇镇长是个肥缺。谁坐上这把椅子,预示着谁的未来即将飞黄腾达。 县里开始有人在暗中活动,希望自己能去坐这把椅子。 就连老董,似乎也按捺不住了,想混进去分一杯羹。 老董在暗示自己想去洪山镇当镇长的想法后,遭到了许一山一顿批评。招商局现在正处于关键时期,一着不慎,全盘皆输。 作为许一山的左膀右臂,老董在招商局的作用举足轻重。许一山又怎么可能放老董去洪山镇呢? 老董见自己无望,便给许一山推荐了一个人。 按老董的意思,得洪山者,得茅山。洪山镇的重要性质不言而喻,也就是说,他去不成,至少不能让许一山的势力在洪山镇一片空白。 许一山一听他提起“势力”二字,眉头便皱了起来。 老董赶紧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在洪山镇,我们至少得有一个人在里面,以便我们掌握信息。” 老董似乎担心许一山没明白他的意思,干脆挑明了说道:“如果你想让自己的旅游计划得到顺利进行,你就必须得考虑在洪山镇安排人。” 云雾山村隶属洪山镇,虽说现在是以县里的名义在开发。但是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地方要弄出几个幺蛾子来,县里还真拿他没办法。 老董的话,触动了许一山的心事。 云雾山旅游才开个头,如果有人跳出来搞事,还真不好应付。 老董便凑近许一山低声道:“老许,我知道你不能直接安排人。但是我相信你能影响到领导的决策。我给你推荐的这个人,人很不错,有能力,敢干事。最关键一点,我感觉他这个人的身上有一股你身上的正气。” 许一山随口问了一声,“谁啊?” “阳泉镇的副镇长,刘天明。”老董介绍道:“小刘也是科班出身,考公务员进来的。年龄比你还少一岁。真是干事业的大好时机。” 许一山好奇地问:“你怎么认识他的?” 老董搔搔后脑勺道:“茅山县上到县委县政府,下到基层乡镇,有我老董不认识的人吗?” “你很了解他?”许一山狐疑地继续问。 老董沉吟一下道:“还行。至少我知道这个人不喜欢拉帮结派,是个埋头干事的人。” 许一山哦了一声,自我解嘲地笑,道:“老董,你不觉得我们两个在说废话吗?这种人事安排,我能插得上手?” 老董认真道:“只要你想插手,就能插上手。” 老董分析,许一山本身是从洪山镇走出来的干部。对洪山镇很了解,具有主动向组织推荐贤能的责任和义务。 其次,他许一山目前在茅山县算是一个红人。从现阶段看,茅山县这一年来的大事都与他许一山息息相关。在领导的眼里,许一山是个很能办实事的人。领导们对他这样的同志,多少会考虑他的个人感受。 分析得出来最后的结论就是,只要许一山插手,县里就会考虑他的意思。 领导需要政绩,就不会得罪许一山。 许一山咧开嘴笑了,道:“老董,按你的说法,我现在能左右茅山大局了?” 老董摇摇头道:“还不行。你的资历太浅,手段太嫩。真与人斗,你肯定斗不过别人。” 许一山不服道:“我斗不过谁啊?” 老董笑嘻嘻说道:“不说远的啊,就你身边的人,你能斗得过段焱华?黄晓峰?” 许一山一愣,他心里从来就没将谁树为敌人。这也是他的单纯之处。在他看来,大家在一些问题上达不成统一意见,并非是敌我矛盾,最多就是政见不和。 比如以段焱华为代表的一方,他们治理茅山的理念就是走一条土地财政的路。 茅山县被段焱华一直形容为衡岳市的后花园,他力主大量引进房地产企业进驻茅山开发,将茅山打造成为衡岳市最宜居的县。 许一山恰恰相反,他坚决反对土地财政政策。他强烈建议县里走一条实业兴县的道路。因此,他悄悄制定了五个圆圈的兴县计划。遗憾的是他手头的权力有限,根本无法调配全县的资源按他的思路走。 大家的方向不同,矛盾因此丛生。 有一点大家都承认,那就是不管主张走一条什么样的路,终极目标都是为了茅山的明天更美好。 许一山突然问道:“老董,你说的这个刘天明,原来是学什么专业的啊?” 正文 第684章 英雄所见略同 阳泉镇副镇长刘天明想去洪山镇当镇长,这让很多人都有些紧张。 大家都盯着这块肥肉,但谁都没敢主动伸筷子。 一股暗流在茅山官场里悄悄涌动。大家都暗自动了起来,各施神通,意欲将这张椅子揽入怀中。 去洪山镇就是给段焱华当副手。既然是他的副手,必须得征得他的首肯。 如此以来,段焱华就成了最为显赫与敏感的人物。 老董带着刘天明来许一山办公室拜访他。无需开口,许一山就知道他们的目的。 许一山先问刘天明,“刘镇长,听说你原来是学水产养殖的?” 刘天明有些拘谨,答道:“我是副的,在镇里排不上号。我大学的专业确实是学水产养殖这一块的。不过,我丢了好几年了。” 许一山嘿嘿笑道:“丢了的可以捡回来啊。人的技能很奇怪,只要学会了,想丢都丢不掉。你们看骑单车这事,只要学会了骑,哪怕十年没骑,腿一别就能骑走。” 刘天明跟着笑,“那是那是,骨子里还是知道的。” “这就对了嘛。”许一山爽朗地笑起来,问刘天明:“刘镇长,听说你想去洪山镇?” 刘天明犹豫一下还是红着脸点了点头。 “哦。”许一山拖长音调,叹口气道:“可惜你找错地方了。我这里是招商局,帮不了你啊。刘镇长,你别听董局说,他啊,唯恐天下不乱。” 老董眉眼一瞪道:“老许,你不听听人家的想法,就将人拒于千里之外,有意思吗?” 许一山语气生硬道:“没意思。” 刘天明便赶紧打圆场道:“许局,我今天来,不是来求你帮我升官的。我确实是想去洪山镇,但是,我知道我要开口求你,你肯定看不起我。我听董哥说,许局你是个很有想法的人。我就想问问许局,你对我们阳泉镇有什么想法没有?” 许一山看了他一眼道:“我有想法有屁用。没人去干,再多想法也是一个零。” 刘天明笑而不语,突然伸手从笔筒里拿出两支签字笔,递了一支给许一山,含着笑道:“我们各自在手心里写一个阳泉镇未来的发展方向。如果我们写的一样,我不离开阳泉。如果不一样,我会想办法调离。” 许一山爽快道:“好。刘镇长,其实你调不调走,调去哪里,与我没关系。你是老董朋友,就是我许一山朋友。茅山县干部如果个个都只想着升官发财,茅山县是会没有前途的啊。” 说着,背过身去,在手掌心里写上“养殖”二字。他握紧拳头,正好刘天明也转过身来。 两人再没说话,各自伸出手来,慢慢将拳头展开。 刘天明的掌心里,赫然也是“养殖”两个字。 两人相视大笑,弄得老董在一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两个。 老董并不知道许一山有一个五个圆圈的蓝图规划。在许一山的发展版图里,地处茅山西边的阳泉镇,是全县水资源最为丰富的地区。 阳泉镇内共有水库三座,其中大型水库阳泉水库的规模并不比无修水库要少多少。 关键是阳泉镇这一带地势平坦,不但全县的河流大多汇聚过来,而且还有一条穿境而过的内河。 用江南水乡这个词来概括阳泉镇,是最恰当不过的了。 如此绝佳的自然环境,如果将全镇的水资源全部利用起来,今后的发展未必会弱于洪山镇。 在老董的追问下,刘天明才将意思说了出来。 老董惊异道:“这么说,你们英雄所见略同了啊!” 刘天明叹道:“是啊。问题是,阳泉镇全面改变模式,阻力会很大。”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阳泉镇因为地理位置好。土地又很肥沃。随便种点什么东西下去,到了收获季节绝对不会失望。 阳泉是水稻种植,更是有口皆碑。春夏时节,满眼都是绿油油的稻子。到了秋天,遍地一片金黄。 割了稻子,栽上油菜苗,来年的油菜籽又是一个丰收年。 说白了就一句,在阳泉镇只要人不懒,一定会过得很舒服。 许一山的想法是将整个阳泉镇全部统一规划起来,将纵横的水道互相打通,利用全镇各条水道养殖珍贵食用鱼。原有的稻田适当挖出来一部分用作虾鳖养殖。 只要计划成功,整个衡岳市的水产市场几乎就能三分天下。 对于一部分村民无养殖兴趣和热情的,可以培养他们利用水产资源的优势,开办农家乐之类的渔村。与云雾山旅游完美结合起来,就形成玩在云雾,吃在阳泉的格局,打造出来一条黄金旅游通道。 许一山的描绘,让刘天明激动不已。 他认真看着许一山道:“许局,你就应该做一个县长。做个招商局长是真委屈了你。” 在刘天明的介绍下,许一山对阳泉镇的了解又深入了一步。 阳泉镇名列茅山县四大名镇,一直以盛产水稻而闻名,是茅山县名副其实的粮仓。 洪山镇的小平原与之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镇党委书记戴红旗是个老派干部,今年已经58岁,在阳泉镇担任书记已经有十年。 戴红旗同志是农业技术人员出身,对水稻种植怀有深厚的感情。他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手里有粮,心里不慌。” 在他的带领下,阳泉镇从来没出现过撂荒的情况。谁家全家出动去打工,将田荒废下来,他会第一时间找上门去,思想工作做不通就来横的。总之一句话,不管你在外面赚多少钱一天,发多大的财,家里的田必须一分不少全种上。 戴红旗的有一个绝招,他公开说过,谁敢不听,后果自负。 这个绝招就是不管谁家都会牵涉到子女升学、参军、结婚、建房等等很多事。谁家敢不听,今后遇到这样的事,镇里一律拒绝不批。 于是,在阳泉镇每年春插秋收的时候都能看到一个盛况。全镇来自全国各地的小车络绎不绝。不管在外面是多大的老板,回到家里都要卷起裤管下地干活。 奇怪的是,戴红旗这样做,非但没引起老百姓反感,反而让全镇的群众啧啧称赞。 刘天明担心,如果将阳泉镇几百年来传统的水稻种植改成水产养殖,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人应该就是戴红旗书记。 许一山安慰刘天明道:“这个思想工作我与你一道去做。我相信,戴书记只要得知我们都是为了阳泉镇的老百姓过得更好,相信他会支持你的工作。” 刘天明闻言,显得非常高兴。约好三天之后,许一山去一趟阳泉镇见戴红旗。 许一山这次没有料到,他不但被人骂了,还被赶出了门。 正文 第685章 全局公敌 认识了刘天明,许一山内心还是非常高兴的。至少,他让刘天明打消了去争夺洪山镇镇长的念头。 在许一山看来,刘天明这一类人,算得上是茅山的人才。人才就要用在最合适的地方,否则人才就会变成庸才,甚至成为内斗的牺牲品。 如果刘天明能支撑起水产养殖这一块,他的计划至少完成了一半以上了。 经济中心在县城,东边洪山镇云雾山旅游开发,西边阳泉镇水产养殖,北边三塘镇工业兴县,南边白沙镇农业种植。 格局一出,一目了然。 许一山自己都有点小激动了,如果布局都按计划进行下去了,一个美好的茅山指日可待。 老董看他手舞足蹈兴奋不已的样子,提醒他道:“老许,如果县里都按你的计划走,黄书记和彭县长你准备将他们摆在一个什么位置?” 许一山随口答道:“他们不还是书记和县长吗?” 老董摇摇头道:“没错。他们确实还是书记,还是县长。但是,功劳都在你头上,他们岂不成了摆设?这就是说,你的水平比他们高啊。” 许一山一愣,若有所思道:“是啊,不过,县里不是有个经济改革小组吗?黄书记是组长,彭县长是副组长。我把这些规划全部归入到经济改革小组这个蓝子里,这不就成了领导们的政绩了?” 老董冷笑道:“你以为大家都是傻子,看不出你这点小心思啊?你越这样刻意去让,反而会让人觉得你这个人很虚伪。” 许一山无奈问:“那怎么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不去改变现状?” “至少,你得把速度慢下来。”老董板着手指头算道:“这一年你干过的事不少了吧?孙武项目落地,云雾山旅游开发开幕,白沙镇全镇良种改造。杜志明工厂盘活工业园区。你一年干了别人一届的事,你让别人怎么想?” 许一山不解道:“这些不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吗?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可在别人看来,这就是你一个人的功劳。” “我真歇手不干了?”许一山似笑非笑地问,心里却在想,老董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畏手畏脚的人了? “你还这样走下去,你信不信,麻烦会马上找上门来。” “我不怕麻烦。” “你不怕,晓琪不怕?老许,你现在最主要的事,就是集中精力照顾好晓琪,我听说,年前你们的孩子就会出生。你一个当父亲的人,不能没有一点的准备啊。” 许一山被老董的话说得内疚起来。 此时他才想起,自己对陈晓琪的关心似乎少了一点。 虽说他们之间的感情日渐浓烈,但是女人都是需要陪伴的动物。 许一山现在的作息时间与过去没结婚时几乎没有两样。还是一睁眼就往外跑,有时半夜才回家。 很多次,他回去的时候,陈晓琪已经睡了。 为了不惊扰到他,他会倦缩在沙发上或者书房里过一夜。 他记得丈母娘曾臻还提醒过他,让他多花点时间留在家里陪伴妻子陈晓琪。 “老董,你说得对。”许一山笑道:“我现在就回去陪老婆去。” “上班时间,你陪什么老婆啊?”老董哭笑不得道:“老许,你这个人见风就是雨,本末倒置了啊。我问你,现在别的单位都在开始陆续发过年福利了,招商局准备发什么啊?” 许一山笑嘻嘻问:“你有钱吗?” 老董摇摇头道:“账上大约还有十来万,预备年后解决办公用品用的。再说,局里总得预留一点流动资金,不能两个肩膀抬着一张嘴吧。” 许一山双手一摊道:“这不就对了,没钱,发什么福利啊?再说,现在不是有规定,不允许发福利了吗?” 老董像看外星人一样地看着他,鄙夷道:“老许,你不会真打算什么都不发吧?” “发啊,发个寂寞。”许一山苦笑道:“没钱,我拿什么发?要不,老董你去找把刀子过来,从我身上割肉发给大家啊。” 老董显然生气了,狠狠瞪了他一眼道:“老许,你敢不发福利,你的脊梁骨就会被人戳断。” 前段时间,老董就提醒过他,让他抽空考虑一下过年福利。 许一山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过年发不发福利,得看局里油水多不多。 招商局成立时间短,过去又没结余。县里拨的款有限,本来就需要一分钱掰成两分花。现在让他拿出钱来给大家发福利,比割他身上的肉还痛。 其实,招商局要想弄点钱还是有办法的。比如朱振,一出手就从杜志明哪里弄来了三十万。 他现在如果开口问孙武和颜八要点赞助,相信他们不会拒绝。 许一山借口组织有规定严禁借逢年过节发福利。实际上,这个规定就是一纸空文。基层单位该发的照样发,只是在形式上有所改变而已。 许一山不发福利的消息不胫而走,招商局议论纷纷,指责跟着他没过上一天好日子。 单位发不发福利,发什么,发多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归属感与荣誉感。 试想全县大家都往家拿福利,唯有招商局双手空空,这面子上就不好看啊。 就连曾臻都在过问许一山,招商局为什么不发福利? 许一山有苦难言。别说他手里没钱,就是有钱,他也不想发。 机关福利本身就是一张腐败的温床。无论是现金还是物品,无不浸透出腐败的气息。 福利从何而来?都是各单位小金库的钱。小金库的钱又从何而来,来源就真的五花八门了。但可以肯定的是,每一分钱都浸透了老百姓的血汗。 招商局的干部职工集体表现出对许一山有意见。 他们说,他们在乎的不是发点钱,发点物品。他们在乎的是脸面,如果过年他们依旧两手空空,这会让别单位的人笑话的。 许一山不为所动,坚持一个原则,任何福利不发,有意见可以保留。 老董气得吹胡子瞪眼,他提醒许一山,如果他还坚持下去,势必成为全局公敌。 就在招商局为过年福利闹得不愉快之际,局党委书记黄晓峰带着满满的一车年货出现在老街招商局的门口。 看着欢呼雀跃奔出去卸货的干部职工,老董爱莫能助道:“老许,你会变成孤家寡人。” 正文 第686章 回娘家 黄晓峰在招商局的威望与地位,瞬间提升了几个段位。 一些人故意当着许一山的面讥讽,“一个不为群众着想的领导,不是一个好领导。” 许一山在招商局的人缘本来就不怎么样。这批人都是段焱华当年组建招商局时从全县各局委办抽调来的。 由于招商局性质特别,又是新单位。所以进这个局的人,背后都有人。 说实话,许一山初来招商局时,是想将这批人全部换掉的。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段焱华的旧部,对他这个新来的局长怀有戒备之心。 事实上许一山为此还真动过手,结果被纪委朱铭书记亲自上门替侄儿求情,从而将整个计划夭折。 从那以后,招商局对许一山是又怕又恨,但却因为许一山确实一出手就干出来的几件事,让他们内心又不得不折服。 这些人都是一些老油子,分得清谁有实力,谁才能坐得稳。 因此,即便头上带有县委书记儿子光环的黄晓峰来局里担任书记,也没改观全局对许一山的尊重和惧怕。 但过年福利彻底颠覆了全局人的认知。 大家开始亲热且客气地招呼黄晓峰,对许一山的态度变成了颔首致意,连一句客气话都没有说的欲望了。 老董气得张牙舞爪,一边责怪许一山自作自受,不注重群众基础。一边骂其他人都是有奶便是娘,鼠目寸光的无良之辈。 福利自然少不了许一山的一份。 黄晓峰亲自将福利送到许一山办公室来,客气问许一山:“许局,如果你觉得还不够意思,我再去弄一批物资过来。” 许一山好奇地问:“晓峰书记,你是真神通广大。你能透露一下,这些物资都从哪来的吗?” 黄晓峰笑笑道:“这个你就不要操心了。我自有办法。” 在黄晓峰的福利里,几乎算是包罗万像了。 粮、油、茶,各种过年必备零食小吃。甚至每人还有一张购物卡。购物卡里有一千块购物券在里面,能在指定商场任意消费。 全部福利加起来,一个人至少能拿到接近三千块的福利。 许一山暗自算了一笔账,这笔开销至少就在十万块了。 黄晓峰这笔钱从何而来?总不会是他自掏腰包给大家发福利吧? 尽管许一山心里明白,黄晓峰是不在乎这点钱的,但是,让他掏钱出来买招商局的好,也完全没有必要。 他没问钱从何来,但是让老董将属于他的一份福利退给了欧阳辉,让他看着处理。 许一山婉拒黄晓峰弄回来的福利,让黄晓峰很不爽。他在背后讥讽许一山说,“许一山是个不识好歹的人。” 每年到了要过年的时候,茅山县都会掀起一股浓烈的置办年货的热潮。 各单位也在想方设法给自己单位干部职工谋取福利。单位效益好的直接发钱,最低两千起步,上不封顶。 效益不好的单位,也得弄点粮油食品之类的。总之,没有一家单位会一毛不拔。 当然,地方志办公室除外。 在茅山,如果夫妻双方都是干部,过年是不需要置办一分钱年货的。毕竟两人单位发的福利完全能够满足过年的年货开销,且还有大量积余。 曾臻打电话让许一山过去,指着地上一堆堆的年货对许一山道:“一山啊,你看家里东西这么多,我们拿着没用。不如你都拿去,送给乡下的亲戚。” 许一山起初不太情愿,但被陈晓琪在一边怂恿,“都拿走,我爸妈拿这些东西都没用。我们拿回家去。” 许一山为难道:“我们拿回去也没地方放啊。” 陈晓琪便白他一眼道:“你以为我说的家属那个家?我说的是许家村。” 陈晓琪想在过年前去一趟许一山的老家,这让许一山内心欢喜不已。 像陈晓琪这种生在城里,长在城里的姑娘,农村于她们而言,就是脏乱差的代表。 她们过惯了精致的城市生活,对乡下往往视同鬼魅。 很多城里姑娘去了乡下,宁愿渴着,也不喝一口乡下的井水。宁愿累着,也不愿在凳子上落座屁股。 陈晓琪虽然嫁给了许一山,但许家村她也只去过一次。 曾臻家的年货,并非单位发的。像县委人大这样的政府机关,是不发实物的。通常都是购物卡。 他们家的年货,都是底下一些单位送来的。 许一山在一堆年货里,居然发现了半扇猪肉。 曾臻解释道:“这是阳泉镇人大老毛送来的。说这是什么土花猪肉,市场上没有卖的,想让我和你爸尝尝鲜。” 许一山赞道:“这出手很阔绰啊,一送就是半边。” 曾臻道:“确实是有点猛。一山,你算算,这要多少钱,到时你替我把这个钱还上。” 许一山哦了一声,心里想,这半扇猪,至少也得值个两千块。 “肉你也拿回去。”曾臻叮嘱道:“所有的这些东西,全部拿走。” 许一山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将曾臻家堆着的各种年货抱下楼装到车上。 这还是一台五菱面包车,是找老董借来的。车子后面的座椅是拆除了的,这样空间就大了不少。 即便如此,一台车还是被塞得满满当当。 陈晓琪要跟着许一山一道回许家村去,她的理由很充分,结婚这么久了,她还没去看望过婆婆。 她的这个理由让许一山有些感动,原以为陈晓琪会看不起他农村家庭出身的身份。现在在一起这么久了之后,他发现陈晓琪在这个事上并没丝毫看不起他。 想起家里的情况,许一山还是有些尴尬的。 许家娘是个老实巴交的乡下妇女,一辈子只知道伺候丈夫与孩子。即便许赤脚是个赤脚医生,每天迎来送往要接触无数人,许家娘还是没改变她乡下女人的本质,本分而安静。 倒是爹许赤脚,突然之间就神神叨叨起来。 他神神叨叨的直接后果,就是舍弃了原来安定的生活,一个人去了无修山修道去了。 爹许赤脚的这桩事,也是许一山最不愿对陈晓琪启齿的一件事。 他担心自己说出来后,会被陈晓琪取笑。 陈晓琪也从不提许赤脚,偶尔会抱怨公公许赤脚,当初要拆散她和许一山的婚姻,逼着许一山娶柳媚。 许一山本来不想让陈晓琪跟着去。她挺着一个大肚子,行动早就不便了。 但陈晓琪非要跟着一起去,并自信说,她的身体自己知道,绝对没问题。 许一山扶着她坐在副驾驶的位子,发现差一点安全带都不够长了。 曾臻叮嘱许一山,东西留下后就赶紧回来。晓琪的身体不能不重视,随时都有可能出现意外。 许一山嗯了一声,心里想快去快回是道理。 谁料,这一去,竟然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惊动了无数的人。 正文 第687章 临时宴 许家村早就被要过年的气氛感染了。 村子里道路比任何时候都要干净。显然各家各户在打扫自家卫生时,顺手将门前的卫生一并搞了。 村头村委的电线杆上,吊着的高音喇叭正在播放着《恭喜发财》。 许一山这次没将车停在镇上了,而是小心翼翼一路开进村里来。 进村的道路显然也修整过。路上铺了一层细碎的石子。这样车进村就不用担心陷下去。 听着高音喇叭,许一山侧过脸看一样旁边的陈晓琪,讪讪道:“我们乡下年都要比城里过得早一些。” 陈晓琪抿嘴一笑道:“其实,我好喜欢这种气氛。其乐融融,大家喜笑颜开。” 许一山嘀咕道:“可是距离过年还有半个多月啊。” 陈晓琪道:“半个多月怎么啦?要是我住乡下,一入冬就是过年。” 车到家门口,许一山的娘听说儿子媳妇回来了,赶紧欢天喜地迎出来。 老人家拉着陈晓琪的手,心痛道:“快进屋,外面冷。屋里暖和。”说过后,瞪一眼儿子骂道:“一山,你是个蠢驴吧?这么冷的天,你带小琪回来做甚呢?” 许一山还没解释,陈晓琪先说话了,她笑吟吟看着婆婆道:“妈,是我自己要回来的,不怪他。我很久没见到您了,想您啦。” 一听陈晓琪这么暖心的话,许家婆婆顿时背过身去抹了眼泪,转过身来笑道:“好崽,有你这句话,我死都瞑目了哦。” 陈晓琪连忙拦住婆婆说道:“妈,是我们不对,没尽到做儿子媳妇的义务。您在家里辛苦了。” 门外,看热闹的乡亲陆陆续续来了,大家看着满满一车的年货,羡慕不已地对许家娘说道:“一山娘,你看你家儿子多有出息啊,这一车的年货,比我们一村人家里年货还要多啊。” 许一山忙着掏烟敬客。 这是许赤脚规定下来的规矩。无论谁上家里来,男的一律先敬烟,后上茶。 若是女客,必须留座。 乡亲们都是热情淳朴的人,没等许一山开口,他们已经主动帮他从车里往下搬东西了。 “看,这就是读书的好处,有地位有钱。” “读书成绩好,还得要有运气好。你们不知道吗?一山娶的老婆,可是县里大官的女儿。” “一山自己现在也是大官了,听说是什么局的局长。” “他可是我们村走出去的第一个大学生,第一个当大干部的人。” 许家娘忙着去烧水泡茶招待乡亲,许一山与乡亲们一道,将车上的东西都往下卸了下来。陈晓琪身体不便,就站在一边看着。 直到半扇猪肉歇下来,乡亲们啧啧称奇道:“一山连过年的肉都准备好了啊。” 许一山正想解释,陈晓琪突然笑道:“要不,我们今天搞个大锅饭,全村人一起吃饭,把这半边猪肉都吃了?” 乡亲们反应过来后,当即欢呼雀跃。 许一山提醒陈晓琪,“我们还要回去啊。” “回哪?这不是我的家吗?”陈晓琪挺着大肚子笑道:“我今天是不打算回县城了。我要陪妈她老人家。” 许一山着急道:“可是你身体不方便啊。” 陈晓琪抿嘴一笑道:“有什么不方便的啊?我自己的身体,难道我还能不清楚吗?” 按陈晓琪的意思,全村男女老少今天都聚在一起,吃许一山带回来的半边猪。 许家城里来的大美女儿媳妇要请全村人喝酒吃肉,许家村顿时沸腾起来。 可是光吃半扇猪也不行啊,于是有人从家里抓鸡,有人提了鸭,还有人拉网去塘里捕了鱼上来。 半个下午不到,许一山老家门口便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食材。 村里会做饭炒菜的大师傅主动承担起下厨任务,各家妇女都来帮忙打下手。年轻人去各家各户搬了桌子椅子出来,在许家门口热热闹闹地办起来酒席。 这种热闹场面许家村每年都会有几次。比如娶亲、比如嫁女,或者家里老了人,疑惑是谁家老人过寿,新屋上梁。热情的乡亲们都会请四乡八邻的亲戚朋友热闹一场。 许一山家是例外,许赤脚从来不办酒,不管遇到多大的事,许赤脚都像平常一样过。 许一山那样考上大学时,这是许家村建村以来的第一个大学生,是全村人的骄傲与荣耀。全村人都闹着要许赤脚办一场学酒,可是许赤脚一笑了之,直到儿子去了学校,也没见着他叫过一个人去他家喝过一杯酒。 在许家村,乡亲们背后送给许赤脚一个雅号——许抠门。 外号虽然替他取了,但还真没几个人叫得出口。毕竟所有人都知道许赤脚其实不是个小气的人,许多找他看病的人,欠着他的医药费如果在三年之内没给他,他一律清空欠条借据。 许一山其实也不想办酒,如果不是陈晓琪坚持邀请大家一起来吃这半扇猪肉,他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陈晓琪的提议让他心生感触。想起爹这辈子从没请人来家里喝过一次酒,他不能学他爹了,还是与大家一起乐呵乐呵一下好。 全村人一起动手,事就快得不可想象。 天还没黑,几桌香喷喷的菜已经上了桌。 许家大儿许一山是全村人的骄傲,也是目前全村最有出息的人,这是不争的事实。 而且许一山的辈分特别高,按辈分排列,村里七十岁以上的老人都该称他一声叔。 辈分高,就只有别人敬他酒的份。 许一山只要坐着不动,全村人都要端着杯子过来与他喝一杯。 陈晓琪看到这种架势有点怕了,轻声提醒许一山道:“能喝就喝,千万不要勉强。” 许一山哈哈一笑道:“别人敬我,我能不喝?能喝要喝,不能喝也得喝。” 许家村这种临时凑起来的聚会,过去也曾有过。 毕竟许家村都姓许,往前走不到三百年,祖宗都是一个。 这一晚他究竟喝了多少,他自己心里也没数了。 反正他有一个新发现,只要感觉肚子有点涨,他就跑去撒泡尿。 撒完尿后,他很快就会恢复如初,就像一口酒都没喝过一样。 许家村村长端着一个大海碗过来与许一山喝,一过来就拍着许一山的肩膀道:“老弟,你在外面混得那么好,该考虑把村里的子侄辈带几个出去了。” 许一山客气道:“这还得靠他们自己发奋读书,考上大学改变命运啊。” 村长猛摇头道:“你以为个个都像你这样会读书啊?老弟,听说你现在权力很大,帮了好多人发财。你什么时候也带着我们去发点财啊。” 许一山不敢贸然回话,只能报以尴尬地笑。 村长喝住熙熙攘攘的说话声,将大海碗举过头顶道:“大家都听着啊,过完年,我们就都跟着一山兄弟去混啊。” 正文 第688章 妇女半边天 半夜时分,陈晓琪的肚子突然剧烈痛了起来。 她面色惨白,额头上汗如雨下,使劲咬着毛巾,不让自己哼出声来。 许一山大惊失色,手足无措,赶紧叫来娘。 看着许一山惊慌的样子,陈晓琪反而笑了,安慰他道:“不用紧张,这又不是第一次,痛痛就会过去了。” 陈晓琪第一次肚子痛的时候,正是许一山在党校接受培训学习。 那次肚痛,许一山毅然放弃了继续学习的机会,没想到歪打正着,躲过了一场清理富嘉义余毒的调查。 但这次的情况显然比上次要严重。许一山没多想,抱了陈晓琪就要往镇医院送。 午夜的山村,世界静寂得可怕。 陈晓琪一手搂着许一山的脖子,低声说:“没事,不用去医院啊。” 许一山哪里敢相信她,现在只有医生才能让他放心。 许家娘跟着上车去照顾儿媳妇。许一山发动车子就往前跑。 人一急,心神就乱。许一山此刻也慌张起来,结果方向一下没打好,面包车一边的轮子就掉到了路边沟里去了。 他连加了几把油,车子不但没冲出来,反而越陷越深了。最后把大梁搁在一块石头上了,再也无法出来。 许一山急得冷汗直冒,一边呼喊着陈晓琪的名字,一边下车去察看路况。 陈晓琪已经出现短暂昏迷,情况越来越严重。 许一山在确定车子已经不能出来之后,俯身就要去抱陈晓琪。他要将她抱到医院去。 许家娘坚决制止了他。一来许家村距离镇里至少有三四公里。晚上天黑,路又不平,这样抱着人走,很容易出事。 二来凭着儿子一个人的力量,即便能将陈晓琪抱到医院,他自己也会累得只剩半口气。 “你们在车里等着,我去叫人。”许家娘临危不惧,话刚落音,人已经在几米开外的地方了。 没过几分钟,许家村便被惊动了。许一山看着黑暗中过来一长串的村民,心里一颗石头落地。 可是等到人走到车边,许一山的失望马上就蔓延开了。 原来村里的男人与许一山畅饮一番后,回到家睡得都像死猪一样,没一个人叫得醒了。 来的都是各家的女人,她们围在车边,叽叽喳喳出着主意。 许一山心急如焚,现在一万个主意都顶不上直接动手将人送医院来得实在。 可是她们都是一群柔弱的女人,这黑灯瞎火的夜晚,她们自己照顾自己都来不及,怎么还能奢望她们来帮自己啊。 他将心一横,再次想去抱陈晓琪。 就在这时,许家娘与隔离的嫂子抬着一张竹椅子匆匆赶了过来。 “扎担架。”许家娘不慌不忙命令着妇女们。 可是忘记了拿绳子过来。现在再回去取,明显耽搁时间。 许家娘第一个将身上穿着的外套脱了下来,双手一撕,便撕成了碎条条。 其他人一看,也跟着如法炮制。现场便响起一阵阵的撕衣服的声音。 撕下来的布条直接将竹椅子两根拳头粗的树上,没一会,一张简直担架就做好了。 “将人抬起放在担架上,我们抬着许家大媳妇赶去医院。” 四五个年轻一点点的妇女,轻手轻脚将陈晓琪抬起送进担架上的椅子里。 没等许一山来得及道谢,她们已经将担架抬了起来,冲进无边的黑暗里。 原来各家的男人个个都醉得一塌糊涂,在听到许家娘求救声音之后,这帮看着夜晚就害怕的弱不禁风女人,勇敢地走出了家门。 几公里路用了不到十分钟。 担架上的陈晓琪已经进入了昏迷状态,脸色煞白得吓人。 医生在检查过后,果断让许一山立即转院,将人送往县医院处理。 许一山顿时傻了,从古山镇到县城,白天视野条件开阔,都得一两个小时。晚上,至少需要多一倍的时间啊。 古山镇医院没救护车,必须从县里叫来急救车。 电话打过去,得知县医院救护车已经出车出去了,一时半刻无法来古山镇救人。 许一山腿都要软了,差点便六神无主了。 他不能再等下去,即便急救车现在从县里赶来,他一样放心不下。 可是,此刻的古山镇都已经进入了梦乡,根本找不到一辆车,一个人来帮忙。 看着急得团团转的许一山,值班护士试探着出了一个主意。她晚上来上班时,见到街上柳油条的女儿,原来在镇中学教书的柳媚回来了。 大家过去都是熟人,因此她还与柳媚说了几句话。 柳媚回来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说,柳媚家门口停着一辆外地牌照的车。而且她确定那车今晚不会离开古山镇。 许一山没等她将话说完,人已经如一阵狂风一样卷了出去。 当柳媚一家睡眼惺忪出现在许一山面前时,许一山喘着粗气,指着门口的车喊道:“快,救人。” 柳媚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她返身冲进屋里,拿了车钥匙就发动了车。 她是回中部省参加省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录制节目的,因为还有一天多的空暇时间,她便借机找人借了一辆车回来看望父母。 越到节假日,柳媚这类的艺人就越忙,根本没时间与家人团聚过节。 当她看到门口惊慌失措的许一山时,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这个男人遇到了天大的难题了。 果然,在车上她得知是陈晓琪出了意外时,车速突然慢了下来,轻轻叹口气道:“你真在乎她。” 许一山哪有心情去想其他东西,不断催着柳媚加快速度。 她家距离镇医院本来就不远,没几分钟车便到了医院门口。 在将陈晓琪转移到柳媚的车上去之后,许一山要求自己开车,让柳媚坐一边。 但他的建议被柳媚坚决拒绝了。柳媚说:“你现在心情很乱,紧张,不宜开车。还是我来。放心吧,绝不耽误事。” 许一山没继续要求了,而是直接将电话打到老董的手机上了。 老董见他半夜三更打电话来,没好气地嘟嚷道:“老许,你难道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吗?” 许一山叱道:“废话少说。你现在赶紧起来,立即赶去县医院,请你老婆把医院最好的妇产科医生请来医院等着。我家晓琪出事了。” 他一口气说完,眼泪不觉啪嗒掉了下来。 老董惊醒了过来,连忙安慰他道:“老许,别急,我马上就去安排。” 一场如火如荼的救人运动,瞬间便在整个茅山县蔓延开去。 正文 第689章 人命关天 老董在将电话打给值夜班的老婆之后,还是没放下心来,匆匆忙忙穿了衣服赶去了县医院。 他平常很少来医院,老婆在这里上班那么多年,他前后没来过三次。 县医院条件不算好,稍微有点疑难的病症都去了市医院。县医院逐渐沦落成为专治头痛脑热的诊所一样的职能了。 这些年农合医保的力度大了一些,县医院开始将原本无须住院的病人都收治住院,以增加收入。 由此,医院的生意好了许多,住院部里住着的病人,要么就是本无须住院,却医生吓着住院的。要么就是一些绝症,去哪都一个结果,住在医院能让家属自我安慰的病患者。 老董老婆升为护士长后,从门诊调到住院部这边来了。 本来她可以不上晚班的,但老董老婆坚持不耍特权,所以她上班的时间和程序并没因为升为护士长而有所改变。 看到丈夫这时候跑来医院,老董老婆不满道:“你不在家睡觉,跑来干嘛?” 老董道:“我交代你的事,落实没有?我心里放不下,过来看看。” 老董老婆鄙夷地哼了一声道:“你不放心我,还找我干嘛?快滚回去。” 老董不肯走,赖在护士值班室,有一句没一句的与护士们开着玩笑。 没多久,妇科两个医生都匆匆回来了,她们过来护士站问了一下情况,有些不满道:“多大的事啊,半夜三更将人从被窝里叫起来?” 老董赶紧陪着笑脸道:“人命关天的事,你说大不大?” 医生便埋怨道:“老董,医院有值班医生,你为什么还非要把我们叫来?” 老董认真道:“术业有专攻,他们是医生不错,并不是每个医生都懂妇产科的活吧?” 妇产科在医疗系统算不得高精尖的科目,可是妇科却是最容易出问题的地方。女人生产时,都是命悬一线的时刻,确实马虎不得。 老董没有想到,他老婆不仅仅是将妇科的医生请来了,还将医院的院长都请了回来。 大家都到了,许一山的车却还没个影子,医生们便抱怨,责怪老董老婆小题大做。 屋外已有寒风,刮得光溜溜的树杈子呜呜作响。 老董缩着脖子等在医院门口,心里暗暗祈祷,千万别出事!千万别出事! 其实,在陈晓琪要跟许一山去乡下的时候,老董就明确反对过。 他认为陈晓琪是第一次怀孕,很多东西不懂,没有任何自我保护意识。万一出了点差错,可能就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老董的担心,被许一山嗤之以鼻。 陈晓琪要跟他回老家,这是许一山从来不敢提的话题。 在许一山的潜意识深处,他在陈晓琪的面前始终有一股深深的自卑感。 这种自卑并非容貌、学历,而在于家庭出身。 过去有句古话,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崽会打洞。 说得文雅一点,就是门当户对。 虽然现在很多人觉得门当户对是昨日黄花了,但只要用心去发现,还是能找到这条亘古不变的规律,那就是无论一个人多么努力,始终改变不了门当户对的规矩。 虽说现实生活里不乏灰姑娘嫁白马王子,寒门子弟入赘豪门的故事,但是这些故事的主人公,谁能活得随心所欲?谁不是兢兢战战,提心吊胆? 陈晓琪出身名门,父母都是茅山县的高官。她自己又天生丽质,还是政府干部。像她这样的姑娘,试问茅山有几个人能与之匹配? 在陈晓琪的世界里,爱慕她的人能从城东排到城西,但真正敢去追求她的,却是凤毛麟角。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称啊,没有几个人愿意去自取其辱。 因此,陈晓琪这朵美丽的花,别人都只是远远地欣赏,没人敢伸手去采摘。 陈晓琪心里埋藏着一个秘密,谁都不知道。 这个秘密就是许一山的玩笑。 那次县里搞活动,两个人都是第一次见面。许一山当即被陈晓琪美丽的容貌所折服。但在打听之后得知陈晓琪的身世,当即断了欲望的念头。 而陈晓琪在见到许一山时,一颗芳心也不由蹦蹦乱跳。 许一山外表的帅,是公认的。加上他常年在野外勘察,风餐露宿的,一身的肌肉显露出蓬勃生机,一身健康色的皮肤,与常年呆在屋里皮肤呈病态白的男人相比,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青春旺盛力量,能感染少女心旌神摇。 她主动与他打招呼,却被他的一句玩笑话,说得满脸绯红。 不过,从那天开始,许一山的形象便像被刀刻的一样,深深留在她心底里。 魏浩的出现,让她措手不及。 一个从没尝过爱情滋味的女孩,在猛烈的成熟男人攻击下,很容易丧失最后的底线。 她被魏浩的爱情冲晕了头脑,心慌意乱,掉进了他精心编织的爱情陷阱里去了。 但凡恋爱中的男女都会经历的事,她与魏浩都经历过。 他亲过她,摸过她。哪怕是女人最隐私的地方,也被他肆意地践踏过。 但她坚持了一条底线,无论意乱神迷到何种程度,魏浩都无法突破她最后的防线。 起初,她并不知道他是有家有室的男人。他也从来没有告诉她。 或许她是最后一个知道魏浩是有家室的男人,而且告诉她这个秘密的还是杨柳。 那一刻,她愤怒,恨不得拿刀亲自去宰了他。 杨柳的一句话,让她幡然醒悟。如果一个男人欺骗了自己,就一定要活得让这个男人难受。 能让魏浩难受的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亲眼看到自己成为他人妇。 她在徘徊无计的时候,偶然想起了许一山。于是,就出现了开文第一问:“许一山,你愿意娶我吗?” 突然,黑暗被车灯划破,一辆越野车风驰电骋般朝县医院大门冲过来。 老董吓了一跳,赶紧往一边跳。 只听到一声尖利的刹车声,车停住了。 许一山从车里跳出来,打开后门,一弯腰从车里抱出来陈晓琪,一路狂喊着:“医生,医生。” 老董紧跟着许一山往里跑,一边伸出手拽住许一山的手,给他一点力量。 久候的医生们鱼贯出门来,迅速将陈晓琪送进急救室。 门在跟前哐啷关上。 许一山看着死气沉沉的玻璃门,双膝一软,人便往地上溜下去。 老董一把搀扶住他,一边大吼,“来人,这里有人晕倒了。” 正文 第690章 救人如救火 陈晓琪因为路途颠簸,劳累过度,造成了早产。 幸亏抢救及时,婴儿得以保全落地。但陈晓琪因为失血过多,如果不及时输血,会有生命危险。 县医院平常很难得存有血液。因为条件不好,即便有血,也无法长久保存。因此,县医院需要用血,都是临时从市中心血站调血过来用。 此时正是凌晨四点,距离市中心血站上班还有五个小时,加上路途所花时间,显然来不及。 许一山在得知老婆需要输血,毫不犹豫伸出胳膊喊:“来,抽我的。” 医生为难道:“你什么血型?” 许一山道:“你只管抽就是。问道血型适合所有需血者。” 他刚才因为紧张,有加上疲惫,在陈晓琪进去抢救室之后,出现了短暂的晕迷现象。 这是一种典型的急火攻心症状。只有真心的人,才可能出现这种症状。 老董自告奋勇要给陈晓琪输血,遗憾的是他的血型与陈晓琪不匹配。 血型不对,很容易出现血凝,这样会对患者的生命构成危险。 医生还是不愿意抽许一山的血,毕竟他刚才也晕迷了,身体不宜供血。 许一山见医生还在迟疑,自己拿了针管就要往静脉上扎。 无奈,只好抽了血去化验。一验,是O型血,真正的万能输血者。 当针管从许一山身体里抽走500CC血时,许一山坚持继续抽。 护士为难道:“再抽,就抽干了。” “抽干也要抽。”许一山脸色惨白,即便他壮如牛的身体素质,还是挡不住一下被抽走几百毫升的鲜血。 “真不能再抽了。”护士坚决拒绝。 在她将抽血针管再次从许一山的身体上抽走时,随着针头离开身体,许一山的心恍如跟着跌下去了冰窟窿,凝固了。 他想起身,可是四肢无力。眼睛去看四周,眼前晃动着一片金光。 他站立不稳,轰然倒地。 等他醒来的时候,陈晓琪父母陈勇和曾臻正站在他的床边。 他艰难地想挤出一丝笑容,嘴角动了动,挤出一句话道:“爸妈,我老婆还好吗?” 刚才,他就像入睡了一样,梦里,他依稀看到无修老和尚,正在盘腿与自己对弈。 他仿佛看到爹许赤脚,披头散发在花间发足狂奔。 他喊了一声,许赤脚便站住脚,冲他一笑,招招手让他过去。 他努力想走到爹身边,但他不管怎样使劲,似乎永远都与爹保持着至少三米的距离。 他一急,人便醒了过来。 陈勇脸色铁青,曾臻似乎也很着急。 “亏你还睡得着。”陈勇低声呵斥了一声,“许一山,晓琪如果有三长两短,我不会饶了你。” 许一山闻言,一颗心顿时紧绷起来。 陈勇去找院长商量让女儿陈晓琪转院的事。据医院给出的意见,陈晓琪的情况不太乐观,最好是转去市附一医院。 当然,医院方面没忘记告诉陈勇夫妇,如果不是昨晚许一山给老婆输了500cc的血,后果会比现在严重万分。 陈晓琪一直没醒过来,急需输血的她,还在等着市中心血站紧急配送鲜血过来补充。 许一山死死抓住床单道:“妈,你叫医生过来,再抽500cc给晓琪。” 曾臻叹口气道:“一山,你别胡思乱想。你的身体已经不宜再抽了。” 许一山挣扎着坐起来,撸起衣袖道:“我没事,妈,我身体好,真没事。叫人来抽我的血吧。” 曾臻摇头道:“一山,你已经很虚弱了。不能再抽了。” 许一山急得要哭,挣扎着要下地去找医生。 现在他就一个念头,宁愿自己死,也要保住陈晓琪一条命! 正在争持不下之际,只听到门口一响,大家便看到许赤脚飘然进来了。 许一山猛然一眼看到爹,情绪顿时奔溃。 他不顾还有人在看着自己,哇地一声哭起来喊道:“爹,救救我老婆!” 许赤脚伸出手来,在许一山头上拍了几下道:“大男人,动不动就哭,你不丢人啊?” 许一山哪管得这些,他哀求着爹道:“爹,你快救救晓琪啊。” 一边的曾臻无奈道:“一山,你爹就是个赤脚医生,他还能比县医院的医生厉害?” 许一山道:“妈,您不知道,我爹能救。” 曾臻便去看许赤脚,欲言又止。 这是他们亲家第二次见面。第一次见面,是许赤脚跑去陈勇家,提出自己儿子与陈晓琪不合适,希望他们能解除婚姻关系。 本来许一山结婚的时候,他们亲家是可以再见一面的,但许赤脚那天却缺席了儿子的婚礼。 在曾臻看来,县医院正规医生现在心里都没底,要求女儿转院去市里。他许赤脚一个草药郎中,难道还会起死回生的本事? 陈勇在找过院长后,回来了许一山这里。 看到许赤脚在,陈勇礼貌颔首道:“亲家来了啊,挺快的嘛。” 许赤脚自从上了无修山后,整个人都变得让人不敢相信了。 首先,他将过去穿的衣服尽数舍弃不要了,而是改穿了一件长袍。 其次,他的头发显然很久未剪,胡子很久没刮。以至于现在的许赤脚,长发飘飘,长须过胸,俨然仙风道骨模样。 听女婿许一山哀求爹许赤脚去救陈晓琪,陈勇当即摇头道:“别费那个心思了。要相信科学。” 许赤脚一直笑而不语,在听到陈勇不屑的话时,他淡淡笑了一笑,道:“亲家,能带我去看看晓琪吗?” 陈勇摇头道:“不行。晓琪现在重症病房里,不方便。” 许赤脚哦了一声,从腰里摸出一颗火红色的药丸道:“亲家,你能将这颗药喂给晓琪吃了吗?” 陈勇盯着药丸看,脸上露出一丝鄙夷的神色,苦笑道:“亲家,现在什么时候了,你还装神弄鬼干嘛?” 许赤脚正色道:“怎么是装神弄鬼呢?晓琪是我儿媳妇,就是我许家的人。我许家人,我还不能做主了?” 陈勇冷笑道:“你还真不能做主。” 许赤脚也不生气,还是淡淡地微笑。突然看着儿子许一山道:“一山,你信爹吗?” 许一山使劲点头。 “行,你信,爹还有点面子。”许赤脚不再理会陈勇夫妻,他认真对许一山道:“不管怎么样,你现在必须将这颗药丸喂晓琪吃下去。再晚,就来不及了。” 许一山二话没说,从爹手里拿了药丸就往外走。 陈勇堵住他的路道:“许一山,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你也敢信,快丢了。” 许一山摇摇头道:“不,我相信我爹。爸,你就让我去喂晓琪吃吧。” 他相信自己父亲,并不是完全出自他们的父子之情。而是爹在吴家姑奶奶哪里露的一手,已经彻底让他信服爹许赤脚已经不是过去的一个草药郎中。 而是一个真正深藏不露的扫地僧。 正文 第691章 他来献什么殷勤 陈勇态度坚决,不让许一山喂给陈晓琪任何医嘱以外的食物。 他挡在许一山跟前,犹如一座山一样,巍然屹立不动。任许一山如何哀求,他始终不肯让开一步。 对于陈勇来说,他不是不相信中医的神奇,而是不能相信许赤脚的神奇。在陈勇看来,许赤脚就是一个热衷于中医的民间人士,没有半点的权威。 他不愿意拿自己女儿的生命开玩笑! 而许一山在心里坚持认为,爹不可能去害陈晓琪。过去虽然他对爹的中医痴迷不屑一顾,但他从没将爹的技能拒之门外。 野外勘察时,如果没有爹许赤脚给他的药,他不知死过多少回了。 认识廖老后,他先是在廖老出车祸时感受到了爹药丸的神奇。后来是廖老想返乡时怕路上出意外而给廖老服下了他爹的药丸。 最后一次见证爹许赤脚中药魅力是在廖老去世之后。他给廖老嘴里含的一颗药丸,非但没让廖老的遗体出现丝毫腐败,反而让廖老脸上呈现出一个健康活着的人的光彩。而且,那几天,围绕在廖老灵堂四周的氤氲香气,经久不散。 他也知道爹许赤脚起初是反对他与陈晓琪结婚的。许赤脚反对儿子与陈晓琪在一起,终究是因为门当户对以及关于陈晓琪的闲言碎语。 但许赤脚在看到儿子坚定了决心之后,再没反对。 如果说许一山过去还对爹许赤脚的医术持有怀疑,那么,在他将无修老和尚送给他的簿册子转送给爹许赤脚后,他对许赤脚的所有医术已经深信不疑。 陈勇堵着不让许一山去喂陈晓琪吃药,局面便僵持起来。 许赤脚冷冷看了一眼,掉头就往门外走。 许一山喊了几声,许赤脚头没回,脚步没停止,只飘送过来一句话:“你不想让媳妇出事,你就喂她吃下去。” 面对着陈勇的坚持,许一山突然双膝一软,跪倒在陈勇面前,低声抽泣道:“爸,你让我去。” 陈勇脸上浮着一层揾怒,咬着牙道:“不行。你们父子想害我晓琪,没门。” 许一山听出陈勇的声音有些哽咽,心里愈发的难受。 站在一边的曾臻受不住了,眼泪朴实实地往下掉。 她拉了丈夫一把,红着眼圈道:“让他去。晓琪已经嫁给了他,就是他的人了。” 陈勇瞪了妻子一眼道:“你什么话?晓琪还是我们的女儿啊。” 曾臻苦笑道:“我们相信他爹一次吧。出了事,他许一山能跑哪里去?” 陈勇的态度似乎有些缓和,正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声音传过来,“不可以,怎么可以拿晓琪的命开玩笑?” 大家循声看去,就看到黄晓峰大踏步从医院大门口进来了。 他怎么知道陈晓琪在医院,而且情况危急的? 许一山没多想,从地上起来后,眉头一皱道:“晓峰书记,早啊。” 黄晓峰冷哼一声道:“许一山,你这人看不出啊,晓琪那么危急了,你还像没事儿一样的,轻松得很嘛。” 许一山解释道:“晓琪情况基本稳定了啊。” “稳定了吗?”黄晓峰不屑地翻着白眼道:“现在全县都知道了晓琪出了事。听说医院缺血,我已经安排人过来献血了。还有,市里血库的血,也很快就到。许一山,你除了抽了一点血出来,你还干了什么?” 一句话质问得许一山张口结舌。 他现在也很后悔带陈晓琪回老家去,更不该听陈晓琪的,请全村老少喝酒。如果没有这些事,陈晓琪怎么会出现现在的问题? 黄晓峰咄咄逼人,他径直走到陈勇跟前,小心说道:“陈叔,我来晚了。” 陈勇摇着头道:“晓峰,谢谢你。你也不要去责怪一山,不管怎么样,他是晓琪的丈夫。” 一句话说得黄晓峰变了脸色,他尴尬起来,进退两难。 陈勇还是个深明大义的人,此刻他能清楚地知道要站在哪一方。一句“他是晓琪的丈夫”,已经将话说到位了。 很简单,你黄晓峰一个外人,凑什么热闹? 黄晓峰似乎还没死心,他赶紧表示道:“叔,我听说医院缺血,从昨夜就开始到处找人献血了。我已经找了七八个人,他们马上就到。” 陈勇哦了一声,狐疑地问:“你怎么知道晓琪进了医院?” 黄晓峰没有正面回答,躲闪着陈勇的眼光道:“我去门口看看,他们来了没有。” 黄晓峰的突然出现以及他表现出来的过分热情,让许一山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的恶心。他暗想,陈晓琪是自己老婆,他黄晓峰献什么殷勤? 如果不是当着陈勇夫妻的面,他说不定会与他吵起来,甚至动手。 在所有男人看来,别的男人对自己妻子献殷勤,都是心怀不轨。 许一山当然清楚黄晓峰对陈晓琪的感情。他能为了陈晓琪而不顾与黄大岭的兄弟情份。也能为了陈晓琪而至今没单身。 他知道黄晓峰对陈晓琪的心一直未死,黄晓峰就像一条猎狗一样地嗅着气息。他在驻京办关闭之后义无反顾回到茅山县,据说就是因为放不下陈晓琪。 突然,陈勇开口说道:“你去吧。” 许一山楞住了,去哪? 陈勇叹口气道:“一山,我希望不要有事。如果真有事,我会拼了这条老命与你同归于尽。你还傻站着干嘛?你想干什么,就去吧。” 许一山一下醒悟过来,连声谢谢也来不及说了,拔腿就往病房跑。 重症监护室里,陈晓琪已经醒转过来。 现在她的血管里,奔腾着许一山身上抽出去的鲜血。 但她的脸色还是显得很苍白,看不到一丝血色。 她已经虚弱得说不出话来了。 看到许一山来了,她虚弱的笑了,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许一山心如刀绞,他扑倒在床前,掏出爹送来的血红药丸,轻声道:“晓琪,这是我爹送来的药丸,让我给你吃下去,你敢不敢吃?” 陈晓琪动了动头,眼光告诉许一山,她愿意。 这是一颗血红的药丸,一个大拇指般大小。 药丸浑然一体,散发出来一股淡淡的香味。 在许一山要将药丸送进老婆口中时,他又犹豫起来了。 他想,万一爹这次失手了怎么办? 陈晓琪似乎还在等他喂药。她的嘴唇微微张开,脸上荡漾这一层微笑。 许一山将嘴贴在陈晓琪耳边轻声说道:“老婆,如果你出事了,我就跟着你一起死。” 说着,毅然将药丸缓缓递到陈晓琪嘴边。 陈晓琪轻启朱唇,没等她咽,药丸就像有腿儿一样的,骨溜溜往她肚子里跑下去。 陈晓琪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她嘤咛一声,人便晕了过去。 正文 第692章 三颗门牙 突然出现的变故,吓坏了许一山。 他失声惊叫起来,喊来医生赶紧抢救。 医生本来是反对他喂药给陈晓琪吃的。医院的态度很明朗,他们拒绝家属采取的任何救治措施。因为,在医院,他们才是专业的。 但他们碍于陈勇的同意,许一山的坚持,他们只得退让一步。 不过,他们要求许一山写下一份保证,出现任何意外与医院无关。 许一山的惊呼声惊动了门外的曾臻夫妇。 他们不顾医院规定,推开门大踏步进来。 陈勇看都没看女儿一眼,已经扬起手,扇了许一山一记重重的耳光。 许一山没站稳,身体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他昨夜已经抽了那么多血出来,精神一直高度紧张,担心着妻子陈晓琪的安危。现在就是一个五岁的小孩,都能挑战于他。 “许一山,我与你没完。”陈勇咬着牙狠狠说道,眼眶一热,泪水夺眶而出。 在他心里,再没有谁比女儿陈晓琪更重要。 女儿就是他的命,他可以为了女儿牺牲自己的生命。 女儿从小小的人儿慢慢长大,女儿成长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牵挂着他的心。 女儿小的时候,黄家两小子想欺侮她。他本来要替女儿出头的,可没想到女儿会将黄家两混蛋打得头破血流。 事后,黄山还想找他的麻烦,被他一句话镇住了。 他说:“老黄,谁想欺侮我家晓琪,我会杀他全家。”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蔓延着一股腾腾杀气。或许是他的这股杀气,从此让陈晓琪即便砸了黄山的家,黄山也没表露出来任何不悦。反而原谅她小孩子不懂事。 曾臻已经不顾形象地哭了起来,泪飞如雨。 医生不耐烦地将他们全部赶了出去,关上了门。 许一山脑海里已经一片空白,陈晓琪突然晕了过去,让他措手不及,惊慌不已。 他在挨了一个耳光后,还没回过神来。 直到护士将他推出门外,他才徒劳地想要守在陈晓琪身边不离开一步。 陈勇劈面抓住他胸前的衣服,怒睁双目吼道:“许一山,你赔我晓琪啊。” 许一山低声道:“爸,您别急,晓琪不会有事。” 话音未落,后脑勺挨了重重的一下。 黄晓峰手里提着一张凳子,在砸过许一山之后,作势又要冲上来。 许一山摸了一下后脑勺,有些湿。拿到眼前一看,是血。 他冷冷地问:“你打我?” 黄晓峰暴跳如雷道:“打你算什么?老子今天要你的命。” 他甩开拦着他的人,往许一山这边扑了过来。 许一山内心深处突然腾起一股怒火,他没有任何思索,抬起手来,迎着冲过来的黄晓峰,劈面就是一拳。 这一拳不偏不倚,恰好砸在黄晓峰的嘴上。 只听到哎哟一声,黄晓峰已经捂着嘴痛苦地蹲了下去身子。 不一会,黄晓峰将手从嘴边拿开,摊开手掌,在他手掌心里,赫然三颗带着血被打断的牙齿。 这还了得?他许一山不知道黄晓峰是黄书记的大公子吗?在茅山县,别说动手,就是多看黄家大公子,他要不悦,都会有人替他出面寻仇的啊。 果然,被他喊来献血的几个壮汉,在看到黄晓峰断了三颗门牙后,发一声喊,便将许一山团团围住。 老董急得直跳,他挤进圈子里,赶紧陪着笑脸喊道:“都是误会,误会啊。千万不要再动手。” 他将许一山担在身后,双手不断作揖。 黄晓峰满嘴鲜血,似乎回过神来了。 他站起身,冷冷看了许一山一眼道:“许一山,是你打断了我牙齿,后果你得承担。” 老董连忙道:“黄书记黄书记,一山担责。多大的责任都担。” 黄晓峰轻蔑扫他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道:“让开,好狗不挡道。董一兵,你再不让开,今天连你一起打。” 老董似乎有些心虚,但他还是坚定地护在许一山面前。 许一山笑了笑道:“老董,你让开。” 老董紧张道:“好汉不吃眼前亏。老许,你别动,别动啊。” 现场剑拔弩张,眼看着一场恶斗就要展开。 陈勇夫妇显然也没料到局面会变成这样,他们呆在一边,愣住了。 黄晓峰那边八个人,从他们体魄看,都是年轻势壮的大小伙子。他们一言不发,一步一步逼近到许一山跟前。 陈勇突然拦在许一山面前喝道:“你们想干什么?” 黄晓峰苦笑道:“叔,你让开。我什么话都可以听你的,今天,您就别拦着我了。” 陈勇劝慰道:“晓峰,今天的事,我会让一山给你一个交代。但你们在这里打群架,传出去影响太坏了。你是聪明人,听叔一句劝,大家先散了啊。” 黄晓峰摇着头道:“不行,今天这口气,我不出不行。” 他盯着许一山道:“许一山,今天我们把帐都算清了吧。第一笔帐,你抢走我的陈晓琪,这帐属于夺妻之恨。” “其二,你逼走大岭,这是断我手足。” “第三,你依仗别人,害我爸不能晋升,这是毁我家前程。三桩事,件件摆在面前。这笔账今天彻底算清了。” 黄晓峰或许是被许一山这一拳打晕了头,这样的话,岂可在大众广庭之下说出来? 首先急的是陈勇,他断喝一声:“晓峰,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快回去,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黄晓峰冷笑道:“我今天就要交代。” 他回过头对身后的几个人说道:“兄弟们,上吧,出任何事,我担着。” 来献血的几个人摩拳擦掌,准备一哄而上。 许一山一点也不惧怕,在黄晓峰例举他对黄家犯下的三宗罪之后,他赫然开朗了起来,看来遮盖着的幕布要拉开了。 或许,鱼死网破之后,才可真相大白。 突然,重症病房的门打开了。 陈晓琪满面红润出现在大家面前。 这一幕,将所有人都惊呆了。 曾臻几乎是趔趄着跑了上去,一把抱住女儿,失声痛哭起来。 许一山也愣住了。事情出现惊人转变,陈晓琪不但没事了,而且能下地走路了。这是什么神奇的变化啊? 他当然不会知道,爹许赤脚给他的,是许赤脚穷尽一辈子的心血研制出来一颗回生丸。 此药有九九八十一味中药,其中有一半以上的药,世间再难寻到。 此药具有生血造血神效,能助人起死回生。 许赤脚原来是打算让儿子将这颗药敬奉给廖老的。不说长生不老,至少能延年益寿啊。 他希望自己的这点努力,能换来儿子更好的前程。 遗憾的是,药未成,廖老已先去。 陈晓琪显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她的眼光落在许一山身上,温温柔柔地叫了一声“老公”。 正文 第693章 洗三 陈晓琪病好,就像一针镇静剂。现场的人惊愕之余,似乎忘记了即将爆发的斗殴。 她像一瓢凉水,迅速将温度降了下来。 许一山惊喜不已,抢前一步扶住陈晓琪,声音颤抖着问:“老婆,你没事啦?” “你看我像有事吗?”陈晓琪抿嘴一笑,“我们的儿子在哪?” “我带你去。” 夫妻俩当着这么多人秀恩爱,不但没人尴尬,反而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欢欣。 陈晓琪终于注意到了黄晓峰。她惊异地看着满嘴流血的他,狐疑地问:“晓峰,你怎么啦?” 黄晓峰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他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温柔道:“我没事,刚才不小心撞到了墙。” 他说完后,带着一帮人快速离开了。 陈晓琪生下一儿子,虽说意外让他提前出生。但似乎并没留下任何后遗症。 婴儿白白胖胖,一出生就会笑。 有了陈晓琪的提醒,许一山似乎这才想起儿子来。 孩子放在保育箱里,有专门的护士照顾。 陈晓琪抱起儿子的一刹那,泪水便如泉水般涌出来。 一个小生命的降临,将改变无数人的命运。 曾臻从女儿怀里接过去孩子,将他的小脸蛋贴在自己脸上,或许是她的头发撩得孩子皮肤痒了。孩子居然咯咯地笑了起来。 孩子这一笑,大家跟着笑了起来。 许一山发现老丈人陈勇站在一边偷偷地抹了一把眼泪。 茅山县城里流传出来一个小道消息,说是招商局书记与局长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书记被局长打掉了三颗门牙。 老董心有余悸地对许一山说道:“老许,我觉得某人不会善罢甘休。” 许一山不屑道:“不服?不服再打。这次打掉三颗,下次就是满嘴牙了。” 老董苦笑道:“老许啊,你就不能低调一点?某人在茅山还是有基础的,何必为了一点小事大动干戈?我觉得,你主动一点,请他喝顿酒,吃个饭,把误会消除算了。” 许一山惊讶地看着老董道:“老董,你什么时候这么怕事了?他黄晓峰太仗势欺人了嘛。我许一山的家事,轮得到他来指手画脚?这事你不要管了。我自有主张。” 老董的担忧是有道理的。想他黄晓峰从小到大,处处都是逢迎他的人,谁敢在他面前大声说句话? 别的地方不说,茅山县就没有敢在他黄晓峰面前撒野的人。 现在好了,他不但损失了三颗牙,还在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 其实,他们在重症监护室门口动手打架时,见到的人并不多。 那时候还没到上班高峰期,医院见证双方动手的人也就十几个人。 事后,陈勇特地将院长请了过来,嘱咐他绝对保密发生在重症监护室门前的一幕。陈勇甚至将保密的程度提升到政治高度。 即便采取了保密封口的措施,还是有消息泄露了出来。 说黄晓峰与许一山争风吃醋也不是空穴来风。毕竟在大家的印象里,黄家兄弟追求陈晓琪是有口皆碑的。因为他们两兄弟的追求,让茅山县再无人敢打陈晓琪的主意。 后来冒出来的魏浩想染指陈晓琪,黄家兄弟故意装糊涂。并非他们放弃了陈晓琪,而是在与魏浩相比,他们确信自己的能量还不足以成为魏浩的对手。 黄晓峰在医院离开后,人便不见了踪影。 陈晓琪也没在医院多耽搁一天。她当天便强烈要求出院,一天到晚痴迷地抱着孩子。 医院为了安全起见,在陈晓琪出院前对她的身体做了一个全面的检查。 让医生们惊异莫名的是,陈晓琪身体的各项体征表现得几乎完美。 孩子出生第三天,就该迎来他来到人世间的第一个洗澡。在茅山,俗称“洗三”。 洗三这天,亲朋戚友都会赶来祝贺。这天,也是给孩子取名的日子。 陈勇第一次以私人的名义,在茅山酒店订了最大的一间包厢。 洗三这天,过去都是接生婆负责给婴儿洗澡。主家会准备几个煮熟的鸡蛋,在婴儿身上滚来滚去,预示今后圆圆滚滚,平安顺利。 老董老婆护士长承担了这一光荣的任务。 包厢正中间,摆放着一个盛满温水的大盆。一圈人围着水盆,等待即将开始的神圣庄严时刻。 上午十一点,洗三活动正式开始。 孩子从陈晓琪怀里接过来,小子刚喂饱了奶,此刻正在熟睡。 护士长一只手托着孩子的头,一只手托着孩子的屁股,缓缓浸入水里。 那一刻,孩子突然睁开眼。他看了看四周,居然咧开嘴笑了起来。 围观的人欢声雷动。这孩子似乎对水情有独钟,不但不哭,反而十分享受着水带给他的舒适。 曾臻蹲在水盆边,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外孙。所有人的眼里都流露出来温柔之光。 这是一个新生命的诞生,洗过三之后,他的未来将随着岁月越来越明朗。 孩子生下来三天了,许一山似乎都还没从当父亲的喜悦中回过神来。 一年多前,他还是一条光棍。而眼前,他不但拥有全茅山最漂亮的老婆,而且拥有了延续自己生命的儿子。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一股豪迈之气从他心底油然而生。 人生豪迈,不是江湖意气。而是对生命的尊重,对社会的责任,以及俯仰无愧于天地。 护士长到底是护士长,她的动作轻柔得就像一阵微风拂过。 即便如此,老董还在一旁无休止的地提醒自己的老婆,“小心小心,别弄痛了他。” 护士长瞪了丈夫一眼笑骂道:“董一兵,你滚一边去。是你懂还是我懂?” 老董嘿嘿地笑,突然抬起头来问许一山;“老许,孩子叫什么名字?想好了没?” 许一山正要回答,一直没作声的陈勇突然说道:“他姓陈,我查了书,就叫陈凡。” 别人都还没反应过来,许一山先反应过来了。 “爸......”他小声提醒陈勇,“他该姓许吧?” “不。”陈勇坚决说道:“姓什么许?就姓陈。他是我陈家的孙子。” 许一山道:“爸,我们的规矩都是随父姓。” 陈勇没搭理他,摸出来一个红包塞进孩子的襁褓里,小心亲了孩子脸蛋一口道:“明天我就去登记户口。他叫陈凡,以后你们都叫他凡凡。” 宾客们便忙不迭地往孩子襁褓里塞红包。 这是规矩,给红包孩子,是祝贺孩子健康成长。何况,今天来的客人,都是近亲属,没请一个外人。 许一山憋着一肚子气,当着这么亲戚的面,他不好继续强争下去。 但是,心底有个念头一直在呼喊,“我许一山的儿子就该姓许。” 他心里隐约有个预感,孩子的姓氏,将成为他与陈勇之间的巨大矛盾。 正文 第694章 替夫出头 许一山对陈勇独断专横将儿子姓氏改姓陈而耿耿于怀。他的不快,很快就被陈晓琪感觉到了。 晚上回到家里,陈晓琪哄睡孩子后,一边清理着今天收到的红包,一边问丈夫道:“一山,你是不是对我爸有意见啊?” 许一山摇摇头,“没有。” 陈晓琪哼了一声,“还骗我呀。我看你今天一天都不高兴,也不与我爸说话了,你耍什么小孩子脾气呀?” 许一山道:“儿子是我的,怎么跟你爸姓啊?” 陈晓琪抿嘴笑道:“怎么是跟我爸姓啊?跟我姓不可以呀?你这傻瓜,跟谁姓不都一样,都是我们的儿子。” 许一山叹口气道:“怎么是一样呢?孩子今后读书了,老师一看,我姓许,他姓陈,要么就是我这个当爹的没用,没资格给儿子冠名。要么就是我不是孩子的亲爹。” 陈晓琪一愣,眉头轻轻皱了起来,埋怨道:“你怎么还那么封建啊?” 许一山正色道:“这不是封建,这是权利。我自己的产品却没冠名权,换谁能接受?反正我是接受不了。我一定要将儿子的姓改过来,叫许凡。” 陈晓琪笑笑,没争辩下去了。 她知道许一山根本没法改变她父亲的意见。 陈勇一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只生了一个女儿。 当然,这不怪他,也不是妻子曾臻不能生,而是历史的原因,让他们只能生一个。多生,好啊,夫妻双方都将被开除公职。 懂几十年前的历史的人,都知道当时多生一个的后果。 有人要问了,为什么黄山书记能生两个——黄晓峰和黄大岭?而他只能生一个?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陈勇并非不爱女儿,相反,他对女儿的爱,超乎常人。 只是他骨子里残存的一个意识,那就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陈勇曾跟人感叹过,人一辈子不在世上留下一个根,算是白来人世间走一遭了。 他打了个比喻,人都有归去的那一天。没有儿子的人,他的坟头第一代还有人来看看扫扫墓。第二代,坟头将无人踏足,从此芳草萋萋,孤鸿单影了。 陈勇曾经与女儿说过,今后女儿生了儿子,第一个必须姓陈。 那时候陈晓琪觉得生孩子还是很遥远的事。并没在意父亲的话。谁知道时光如水,转眼间,现实的问题摆在了她面前。 “我得找个机会与爸谈谈。”许一山自言自语道:“第二个,我愿意他姓陈。” 陈晓琪哭笑不得道:“许一山,你准备让我做个生育机器吗?还第二个,你打算生几个呀?” 许一山伸出两根手指晃道:“至少两个吧。” “滚!”陈晓琪撅起嘴道:“我才不愿意给你生了呢。” 许一山拥着妻子,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她的耳垂。陈晓琪痒得往一边躲,咯咯笑道:“死流氓,你就做美梦去吧。” 就在许一山绞尽脑汁要怎么与陈勇争夺孩子冠名权的时候,黄晓峰在消失半个月之后,突然现身在办公室了。 他已经补好了门牙,根本看不出被许一山一拳打掉了三颗门牙。 黄晓峰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召开招商局年度工作会议。 每到年底,各单位都会开一次年终总结会。 按惯例,这种会议应该由局长许一山来组织负责。 但是,黄晓峰却没与他有任何商量,便通知欧阳辉将开会通知发了下去。 单位总结会结束后,主要负责人就该向县里作述职报告了。 老董过来问许一山,有没有接到会议通知? 许一山茫然问:“什么会?什么通知?” 老董便将黄晓峰通知在下周一召开全局工作总结会的事告诉他,狐疑地问:“你真不知道?” 许一山摇摇头,“不知道。既然通知发了,到时我参加就是了。” “可是他没通知你。”老董感到很奇怪地问:“他不是故意将你排除在外吧?” “我是局长。”许一山冷笑着道:“他能绕开我吗?” 老董没说话,心事重重走了。 许一山没料到,黄晓峰还真要绕开他。 招商局在黄晓峰带回来年终福利后,人气高涨,已经盖过许一山。 如果说过去招商局的人还怕许一山强硬的手腕,黄晓峰到来后,他们立即将目光焦距在黄晓峰身上。 黄晓峰本来主管党务,不插手具体业务问题。但他似乎不甘寂寞,招商局任何一个项目,他必须参与进来,并表达自己的见解。 过去,许一山认为他终究是局里的书记,他关心局里业务发展无可厚非。但是后来他逐渐感觉到,黄晓峰似乎是专门跟他唱对台戏一样的。 但凡是他同意的,黄晓峰必定会提出不同意见。相反,凡是他反对的,黄晓峰会想尽千方百计去撮合。 他们的矛盾爆发在陈晓琪出意外住院,黄晓峰砸了许一山一凳子,许一山打掉了他三颗门牙。 既然黄晓峰有意回避他参加会议,许一山突发奇想,他想看看黄晓峰究竟能玩出一个什么新花样来。 招商局的会议如期召开。这一天,许一山选择不去局里上班。 陈晓琪看他在家,感到很意外,问他:“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不用。我休息。” “今天周一啊。” “周几我都休息。” 陈晓琪便不作声了。 她转身进了卧室,不一会她出来,对许一山说道:“我出去一趟,你看好儿子。” 许一山连忙问:“你坐月子,随便出去干嘛?想买什么,我去。” 陈晓琪道:“不用。我没想你的那么娇贵。” 看着陈晓琪出门,许一山心里直犯嘀咕。 她去哪?去干什么? 直到老董急匆匆打来电话,他才知道陈晓琪去了招商局,大闹招商局会议,逼得黄晓峰当场宣布,会议休会,择期再开。 许一山又好气又好笑,他想不到陈晓琪在生了孩子后性情大变了。 若是这事摆在以前,陈晓琪绝对不会过问他的工作。 现在她居然单枪匹马去大闹人家的会议,这不是活脱脱给人一个泼妇的形象吗? 陈晓琪回来后,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抱着儿子呼唤着许一山给她倒水喝。 许一山试探着问:“老婆,你刚才去招商局了?” 陈晓琪哼了一声道:“我不去,你就会被人欺侮死了。堂堂一个局长,局里开会将你排除在外,这正常吗?他黄晓峰够牛嘛,组织纪律都可以不顾,我看他究竟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 许一山苦笑道:“老婆,你这么一闹,别人背后会怎么看我?” “别人怎么看你我不管。我陈晓琪的丈夫,就不能低人一等,任人欺侮。” 正文 第695章 问计女婿 茅山县最后一次常委会开过之后,年就要到了。 这次会上,黄山就一年来茅山的变化作了说明,高度赞扬了招商局在这一年所作出的贡献。 会议决定,县委办主任陈勇担任驻京办审计领导小组组长。这一决定,宣示驻京办审计工作靴子落地。 黄晓峰回来将近半年,驻京办审计工作一直没落实下去。不是县里不想审计,而是确实无人愿意承担这份工作的领导任务。 在这之前,县长彭毕安排过许一山去负责,但被许一山婉拒了。 谁心里都明白,这是一个费力不讨好,里外不是人工作。 审计出了问题,书记黄山肯定不高兴。审计结果没有问题,老百姓又会怀疑,别有用心的人会攻击负责这项工作的领导同志。 总之,无论审计出来什么结果,承担该项工作的负责人,都将被人诟病。 选在这时候公布审计领导小组名单,意义不言而喻。因为黄山书记明确表态,希望在年前看到公正公开透明的审计结果。 会议结束后,陈勇非常不高兴,郁郁寡欢,抱怨黄书记将这颗烫手的山芋扔在他手里,是故意为难他。 曾臻见丈夫不高兴,便出主意让他去找女婿许一山拿点意见。 自从许一山拳劈黄晓峰之后,许一山的形象在他们夫妻心目中猛地高大了起来。 过去,曾臻一直认为许一山与自己女儿结婚,是怀着攀高枝,找跳板的心态。毕竟女儿陈晓琪在县里的风言风语太多,他许一山不可能没有耳闻。 明知未来的老婆有那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他却毫不犹豫接受她。在别人看来,这是别有用心的举动。就连陈勇夫妻心里也怀有这样的想法。 一个男人靠老婆的关系上位,常常会被人在心里鄙视。 陈勇当初厚着脸皮找黄山给许一山要一个官位,真正的目的就是想以此来证明,他娶陈晓琪的选择是英明的选择。 许一山后来的表现,让他们夫妻不得不刮目相看。 在许一山从燕京找来援助款后,他们不得不承认,在茅山县的干部队伍里,能与女婿叫板的人不多。 云雾山车祸现场本来让陈勇心灰意冷了,许一山的出现,让他感到身后站着一个强悍的女婿是多么的重要。 医院拳劈黄晓峰,已经彻底征服了陈勇。 他再一次刷新对许一山的认识,此子不但有谋,而且勇冠群生。 他心里暗自高兴,嘴上却从不称赞女婿许一山是个人才。即便在遇到现在那么棘手的问题,他也不愿放下身段去与许一山沟通寻求一个好办法。 他心里清楚,许一山现在对他的成见很深。关键在于他坚持要将他儿子的姓改成姓陈而不姓许。 在曾臻的强烈要求下,他无奈道:“要去你去,我不去。你没见那小子现在看到我就像红了眼圈的狼啊。我可不想自讨没趣。” 曾臻笑眯眯道:“老陈,亏你还是老干部了,对付他那样的小年轻,还不是一根手指头的事啊?再说,你有晓琪在背后撑腰,哪小子敢与你横吗?” 曾臻说到了问题的点子上了。许一山可能谁都不怕,唯独畏惧陈晓琪。 这就好比黄家兄弟可以目空一切,但只要遇到陈晓琪,就像泻了气的皮球一样,想硬却硬不起来。 “要去,你陪我一起去。”陈勇第一次在妻子面前示弱,自我解嘲道:“我可不是去问计那小子的,我是想我的小陈凡了。” 曾臻瞪他一眼道:“还陈凡陈凡的,当着他的面叫许凡。不想他姓许,你就叫凡凡也行啊。” 陈勇讪讪地笑,感叹道:“老子英明一世,从来没觉得谁还可以压迫得了我。现在看来,要成历史喽。” 县常委会上,陈勇提出由段焱华来负责驻京办的审计工作,但被彭毕否定了。 彭毕认为,目前已经接近春节,环保工作尤其重要。许一山作为常委,专门负责全县环保整治工作,由此可以看出环保工作的重要性。 重要的是现在环保工作有一票否决权,如果不安排一个常委担此重任,显得县里对该项工作的不重视。 书记黄山强调说,指定陈勇负责驻京办审计,是县委县政府商量出来的决定。言外之意,陈勇出任审计小组组长,是得到过彭毕认可的。 陈勇夫妇一起去许一山家时,恰好许一山在家。 曾臻一来,就忙着逗外孙子玩,抱在怀里爱不释手。 陈勇没多费话,直接将许一山叫进去书房。 许一山不敢不听,乖巧地站在一边,等着陈勇吩咐。 尽管他心里对陈勇擅自将自己儿子叫陈凡而感到生气,但还不至于没有了尊卑礼貌。 “你坐。”陈勇招呼他道:“我有件事想听听你的看法。” 许一山毕恭毕敬,心里却在盘算,找个合适的机会再次提出来,将儿子的名字改回来叫许凡。 他满怀希望着,因为陈勇说要去给凡凡上户口,但一直没上。这就预示着陈勇还没最后下定决心。 只要事情不走到绝境的地步,就有一线希望可以挽回。 他心里想找个如何开口改儿子的姓,而陈勇心里却在想着要如何开口。 他是有顾虑的,自己在官场上混了一辈子,怎么临快到头了,遇到事还要来找一个刚进入仕途的小年轻讨主意? 他想,老子过的桥比他走的路要多,吃的盐比他吃的饭多。自己找他拿主意,这面子怎么也说不过去啊。 他迟疑一会,突然说道:“县里决定让我负责驻京办的审计工作。你有什么看法?” 许一山一惊,喃喃道:“爸,这事怎么落你头上了?” 陈勇微笑道:“我们领导干部,干工作不要挑肥拣瘦。任何一项工作,都需要人去做不是?何况,驻京办的审计工作也不能再拖了。” 许一山哦了一声道:“既然不能拖,就开始工作啊。” “你知道审计的含义是什么吗?” 许一山茫然摇头。 陈勇解释道:“这审计不是审计别的,主要是财务问题。任何一位领导离任,都必须走这道程序。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许一山还是摇头。 陈勇便舒口气道:“你看来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啊。” 许一山陪着笑脸道:“爸,我只知道,审计其实就是一道门槛,想知道前任领导在经济上究竟有没有问题,一审计,全都真相大白了。” 他继续说道:“茅山县驻京办本来就是一个畸形的机构。即使出了问题,也应该由县委县政府承担全部责任,与驻京办的负责人无关。” 陈勇一愣,试探着问:“什么意思?” 许一山道:“爸,你想啊,如果驻京办是以行政的名义存在,违纪的责任首先在县里。如果是以商业的名义存在,做生意这件事,名义谁是常胜将军。” 陈勇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眼光看着许一山,一言不发。 许一山安慰他道:“说白了,不管你审计出来的结果是什么,只要先将驻京办的性质定位清楚了,你就不会得罪任何一个人。” 正文 第696章 县长要上直播间 许一山的提醒,让陈勇有茅塞顿开之感。 茅山县委县政府不得不临时开了一个会,最后形成决议,驻京办是历史遗留问题,按行政机关办法予以对待。 有了这样的一个结论,无论审计的结果如何,似乎都不会影响到驻京办主任黄晓峰。 陈勇在得到决议之后,抑制不住高兴,亲自给许一山打了电话来,只说了一句,“你小子的聪明,千万不要走了歪路。” 距离过年还有五天的时候,云雾山村派人送了一整车的优质茶油过来招商局。 唐勇说,这是唐欢和老支书安排他送来的,作为感谢许局长过去对云雾山村的关心和支持。 许一山还没来得及推辞,唐勇提出了一个条件,原来唐欢在他来时,嘱咐过他,请许一山去她直播间带货。 许一山哭笑不得,推辞道:“唐勇,你回去告诉唐欢,这个条件我答应不了。” 唐勇笑嘻嘻道:“许局长,你现在不去都不行了。唐欢在直播间已经预告了,说你会直播带货。” 许一山佯怒道:“她怎么能这样?” 唐勇不知许一山是故意装出来怒气,赶紧道歉道:“许局长,你实在不愿意,我们也不怪你。欢说,现在流行领导干部直播带货。你若愿意带货直播,对我们云雾山牌茶油会起到一个巨大的广告效应。” 云雾山村注册的云雾山牌茶油,目前已经有了小范围的热度。 他们将茶油分为两种榨法,其中,古法榨油已经通过张曼拍摄的视频,在网络上广泛流传开来了。 许一山过去一直将云雾山古法榨油作为非遗目标加以保护。 真正见证和领略过云雾山古法榨油的人,莫不被榨油现场劳动的气氛所感染。 云雾山村有一座保存得非常完好的古榨坊。 榨坊里,一截巨大的质地坚硬的木头中间被挖空。木头上套着十五个黄铜圆箍。榨油时,将碾碎的茶籽填进掏空的巨木里,木头被铜箍圈住。然后将一块与掏空木头相当的硬木,从一头打进去。 令人心醉神迷的时候,就是三个精光着上身,露出一身古铜色皮肤的云雾山汉子,他们喊着口号,一下一下将木楔子打进巨木里。 当楔子挤压着茶籽,巨大的力量便让金黄色的茶油汩汩流了出来。 古法榨出来的油,比任何设备榨出来的油都要香很多。 而云雾山的这套浸满历史风尘的榨油设备,据说已经有三百年的历史。 唐勇见许一山不说话,试探着补了一句,“唐老鸭也想请你。” 许一山一想到唐老鸭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问道:“他请我干嘛?” “也是直播带货。”唐勇小心说道:“你不是让他养黑嘴鸭吗?今年唐老鸭算是下了苦功夫了,鸭子养得膘肥体壮。可惜,没卖出去啊。” 许一山惊异地问:“云雾山黑嘴鸭可是很出名的,怎么会卖不出去?” 唐勇道:“唐老鸭说,你会帮他卖啊。所以,别人想买他的鸭,他连鸭毛都不肯卖给人家。” 许一山笑骂了一句,“这个死唐老鸭,非逼着我上架子啊。” 其实,许一山并非真想拒绝唐欢的邀请。 这几个月来,自己一直没去云雾山看看,心里早就牵挂了。 老董虽然守在云雾山工地,但他与村民的关系不熟。彼此之间联动沟通都很少。 云雾山这次送来整整一百件茶油,每件都是六瓶装。每瓶三斤。一件就是十八斤。按市场价算,一瓶古法茶油就是五百多块。 这是一笔巨大的钱啊,许一山想都没想就给唐勇下了命令,“茶有你带回去,直播这件事,我会请一个更重量级的人出镜。” 唐勇怎么也不愿将油带回去,他几近哀求道:“许局长,你不收下,从此我在云雾山就没法抬头做人了啊。这可是我们云雾山乡亲的一片心意,不管怎么样,你必须得收下。欢说了,这些油,送给你们做年终福利,也算是为我们打了一个广告。” 招商局的人在看到门口停了一辆装满了茶油的车之后,得知是云雾山送来给招商局做福利的,个个喜不自胜,围着车转悠着不肯散开。 老董三步并作两步进了许一山办公室,小心问:“这么多茶油,要买,局里可买不起。” 唐勇赶紧解释,“不用花钱买,是我们云雾山村送许局长尝尝鲜的。” 老董逗着他问:“送许局长一个人的?” 唐勇居然不回答他的话。 老董若有所悟,尴尬笑道:“你们云雾山是准备挖个坑把许局长埋了吧?” 唐勇这才讪讪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欢说了,一切由许局长安排。我只管送来,其他不管。” 老董便问许一山:“卸了?” 许一山知道现在让唐勇带回去肯定不现实。他只好点头道:“先卸下来吧。” 老董安排人去卸货,许一山拿了一箱油对唐勇说道:“你跟我去一趟县政府。” 彭毕听许一山说,想请他去唐欢直播间带货直播,当即愣住了。 他犹豫了好一会,才试探着问:“合适吗?” 许一山没说合适,也没说不合适。只是笑了笑道:“好像没规定不允许哦。” 彭毕沉吟着,一直不表态,似乎在考虑后果。 许一山及时补了一句,“彭县长,云雾山的茶油可不是三无产品。商标是取得正式注册的,有产地、电话和产品检验证书。在市面上是合格的产品。” 彭毕点了点头,一咬牙道:“行,你这个业务我接了。” 许一山闻言,高兴不已,连忙对唐勇说道:“快感谢彭县长。领导可是开了一个先例。或许,彭县长就此创造出来一个新的热潮。” 唐勇根本不敢相信彭县长会亲临直播间带货,他激动地红了脸,嗫嚅道:“我们可没准备。” 许一山不想他多费口舌了,带着唐勇就要走。 彭毕喊住他,指着办公室地上的一箱茶油道:“怎么,想贿赂我?” 许一山摇摇头道:“不,这是给彭县长您预支的直播费。不过,我马上安排人给您送三十件过来,作为云雾山乡亲感谢政府的支持。” 彭毕微笑道:“我这里有了,别人怎么办?” 许一山心领神会道:“放心,一个都不落掉。” 一百件茶油,许一山让老董送了六十件来县委县政府,各自三十件。余下的四十件,留在招商局。 消息于是不胫而走,整个茅山县一下都知道了,县长彭毕要上直播间,给云雾山带货直播。 正文 第697章 直播盛况 县长再次光临云雾山,全村男女老少都出来迎接彭毕。 唐欢这次直播的力度很大,而且她别出心裁将直播间设在榨油坊。 看到这么多人迎接自己,彭毕倍感有面子。 县长出动,县电视台记者跟着来了云雾山。 许一山已经通知张曼,请她前往云雾山采访县长直播现场。 张曼带了直播设备,准备在直播现场开展直播活动。衡岳市一些网红闻讯,争先恐后跟着赶来了。 一时间,云雾山人声鼎沸,人头涌动。 老支书将许一山拉到一边,掩饰不住满脸的紧张和兴奋道:“领导,怎么来了这么多人?我们要不要招待他们啊?” 许一山笑道:“大可不必。这里面很多人是来蹭流量的,我们不收他们的费就已经给足了面子,他们还想我们招待?没门。” 老支书满怀歉意道:“来的都是客啊。” 一句话,将云雾山村人善良淳朴的性格表露无遗。 在许一山的安排下,村里临时组织了一些人维持秩序。原来计划参与直播演出的人马,原封不动。 唐欢账号“山里姑姑”名下已经积累粉丝达百万。而且她在三天之前就已经预告了粉丝,她的直播间将邀请县领导参加直播。 唐欢一直以为许一山是县领导,却不知他只是一个招商局长,与县领导至少还差着一条河的距离。 马嫂子今天打扮得很清爽,盈盈笑脸给人一股十分舒服的感觉。 唐老鸭从一开始,眼光就没离开过马嫂子,悄悄躲在一边咽下他老光棍的唾沫。 这次直播,云雾山是做足了准备的。 除了准备了古法茶油,还有唐老鸭的黑嘴鸭,以及采自云雾山峰顶的高山云雾茶。直播的主题是:亲密接触纯绿色有机食品。 直播带货之余,唐欢还给粉丝们准备了节目表演。 第一个节目,就是让粉丝亲眼见证古法榨油。第二个节目,是马嫂子表演茶油炒鸡。第三个节目,是云雾山一帮姑娘媳妇表演歌舞。 许一山在看过直播预设程序后,心里高兴不已。他有一个强烈的预感,这一炮打响之后,不仅仅是唐欢,而是整个云雾山,甚至茅山县,都将在直播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页,掀起一股新的直播潮流。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毕竟,现在打开一个局面,让名声远播,让更多人知道茅山县,知道云雾山,是一项非常艰难的工程。 彭毕居然有些胆怯了。 直播还没开始,直播现场已经架满了网红们的直播设备。 所有参与直播的主播们都在跃跃欲试。大家都希望借县长直播的流量,来给自己增加粉丝。 粉丝是什么?粉丝就是经济,是看得见的效益,是白花花的银子。 现在的局面是彭毕直播带货,网红主播再直播他。 上午十点,直播开始。 开播之前,唐欢已经给许一山说过了,这场直播将历时十个小时。她要在这场直播中清空云雾山的古法茶油和茶叶。 彭毕被请到直播镜头前,他居然紧张得鼻尖上冒出来了汗。 许一山打开手机,点开直播间。 在点开的那一刻,他突然感到有些晕眩。直播间一下汹涌涌入观众十万人,而且数字每秒都在快速上涨。 镜头里,唐欢与彭县长并肩坐在一起。彭县长庄重严肃,唐欢笑意盈盈。 底下的发言,滚动得根本看不清内容。 小邝悄悄挤到许一山身边,担忧道:“老大,这么人进直播间,后台管理好难啊。” 许一山安慰他道:“放开手脚,紧跟主播步伐。” 手机屏幕上滚动着一行字:山里姑姑。 直播还没开始,粉丝的打赏已经上来了。点赞数更是数不胜数,一时间,热闹非凡。 唐欢郑重将彭县长介绍给直播间的粉丝们,惹来直播间一阵阵的骚动。居然有人打出了“美女与野兽”的发言。 第一个节目是唐欢带领粉丝参观古法榨油。 唐勇兄弟与村里几个精壮的汉子早就严阵以待。 即便是寒冬腊月,他们依旧赤裸着上身,将古铜色的皮肤尽情展现在镜头底下。 他们腰扎红绸带,脚蹬千层底布鞋。发一声喊,伴随着地动天摇的号子声,他们奋力拉起一根浸透着汗水的巨木,重重砸在榨油巨木上的一根锲子上,只听到轰地一声,便见到金黄的茶油缓缓流了出来。 直播间又是一阵欢呼,礼物如雪片般飞来。 劳动永远都是美丽的。这种壮美的劳动场面,瞬间感动了无数人。 十几分钟后,镜头转向了唐欢和彭县长。 这次轮到彭县长出镜了。他侃侃而谈,将古法榨油的历史一字一句,娓娓道来。说到动情处,彭县长的眼里似乎氤氲着一层水雾。 不知是他的表情和解说感动了粉丝,还是粉丝被亲眼见证劳动场面所感动。直播间的字幕开始跳动为一句话:上架。 唐欢浅浅笑着,接过彭县长的解说,将古法榨油的程序又解释了一遍。特别说明,茅山县县长亲临直播间,助力乡村建设,请粉丝为彭县长点赞。 字幕又变成清一色的赞美之词:好县长! 看着滚动不休的字幕,彭县长彻底被感染了,他的眼眶终于湿润了,似乎能看见他眼里饱含的泪水。 许一山站在唐欢他们的对面,与张曼并肩而立。 张曼是官方号,通常只直播具有特殊或者重大意义的事件。 在她的直播间里,人数也上到了十万。 许一山示意唐欢将商品——古法茶油上架。 唐欢会意点头,对着镜头展示着一瓶包装完整的茶油道:“大家有需要请点开小黄车下单啊,节目多多,精彩不断。好货连连,让大家感受真正的自然。” 小邝开始操作后台上架商品。 全部古法茶油仅仅一万瓶。每瓶标价580元。一件优惠到3000块。 许一山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真正的“瞬间”。 上架的一万瓶茶油,几乎秒空。 这种结果让彭毕都惊呆了,面对直播间要求再上架茶油,彭毕无限抱歉解释:“真没有了。不过,我敢保证,一年之内,我茅山县能保证让你们都吃上健康优质的茅山茶油。” 这一个程序花了整整两小时,换来的结果是云雾山唐欢山里姑姑直播间瞬间卖了五百万的古法茶油。 彭毕兴奋不已,他已经顾不得要吃饭休息了,催着唐欢上第二个节目。 第二个节目是养鸭人唐老鸭拿着他的黑嘴鸭上镜。马嫂子现场宰杀,并用古法茶油现场来一道茶油炒鸡。 彭县长面对镜头舔着嘴唇笑道:“我现在也与大家一样,期待一道人世间鲜有的美味出炉。” 正文 第698章 关键时刻 云雾山一场直播,惊动了上级。 很快,中部省大报刊登了一则评论,高度赞扬了茅山县县长彭毕直播带货的行为。在年终岁末,掀起了一股官员为农业产品代言的热潮。 但问题也很快来了。由于接近年关,所有快递公司都停止了接单。云雾山一场直播带来的将近2万个快递单,成了云雾山村以及许一山的靥梦。 整整一上午,许一山都在忙着联系各家快递公司。 但是,没有一家愿意接这笔业务。不是他们不想接,而是实在没有人手。 老董进来办公室,看着一脸懊丧的许一山,安慰他道:“过完年再快递应该也没事吧,不必要急在这一时刻。” 许一山颓丧道:“老董,你把问题想简单了。茶油还好说,黑嘴鸭这批可是鲜货。我们承诺过,一定是鲜活到客人手里。这就有时间要求啊。再说,冷藏过后的黑嘴鸭,会把黑嘴鸭的品牌形象搞坏啊。” 老董连连叹气,埋怨云雾山的唐欢怎么偏偏选在这个时候直播卖货。 许一山瞪他一眼道:“你别有了问题就怨别人。如果什么事都一帆风顺,还要我们干什么。” 老董不悦道:“我们也不该是给人擦屁股的吧?” “这是给我们自己擦屁股。”许一山认真道:“什么话都不要说了,继续想办法。” 话虽这样说了,可是心里还是无计可施。 老董便试探着问:“要不,你去找找彭县长,看他有什么办法没有。” 许一山想想也是,毕竟人家是县长,手里资源丰富。说不定彭县长还真有办法解决。 快递停止接单,预示着直播间卖出去的货都留在手里走不出云雾山半步。 客人收不到在直播间拍的货物,或者投诉,或者取消订单。任何一种方式,都将对云雾山造成天量的损失。 现在不光是许一山在急,云雾山也在急。大家当时只顾着好时机买年货,却没想到货卖了,却送不出去的尴尬局面。 唐欢为此急得哭了鼻子。 她之前与几家快递公司都合作过。这些快递公司看到唐欢快递单多,他们互相还压价,希望将云雾山的所有快递业务一家公司独揽。 为了达到目的,唐欢一度成为他们心目中的女神、大佬和财神爷。 现在遇到困难了,这些公司居然就像商量好的一样,没一家愿意承揽年前这最后一批快递。 许一山在去彭县长办公室的路上时,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就像唐欢抱怨的那样,这些私人老板开的快递公司都是唯利是图的商人。在他们眼里只有利益,没有道义。快递公司不接单,是因为他们想省下一笔巨大的节假日加班工资。 彭毕果真如他想的那样,一样的无计可施。 通过这次直播,彭毕算是出了大名。 而且这个名不仅仅是出在衡岳市、中部省,而是全国现在都知道中部省有个茅山县,茅山县有个县长叫彭毕。 就如省报说的那样,身为一县之长,彭毕同志能够放下身段,一心为群众着想,亲自直播带货,这是开了一个干部真心实意为老百姓服务的先河。 省报对彭毕的评价之高,实属罕见。 如果一个美好的开头,却没有一个漂亮的收尾,会被人诟病的啊。 彭毕忧心如焚,一样急得团团转。 许一山耐心等他指示,等了老半天,还是没等来一个好办法。 彭毕问许一山道:“你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许一山摇摇头道:“彭县长,我有好办法,就不会来找领导拿主意了。” 彭毕嗯了一声,试探着问:“要不,我们把发货的时间往后延延。毕竟这不是我们的原因,而是客观原因造成的。大家都知道这时候快递公司停止接单了,会理解我们的吧。” 许一山苦笑着道:“事实确实是这样。但如果我们以此为理由而延迟发货,会让支持我们的客人感觉不出来我们的真诚。” 彭毕跟着苦笑道:“这不是没办法的事吗?” 许一山迟疑一下,小声说道:“其实也不是绝路,路还是有一条的,就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配合了。” 彭毕顿时来了兴致,赶紧催许一山说出来是一条什么路。 许一山淡淡一笑道:“彭县长,你知道现在的快递公司都是民营企业。在他们心里,唯利是图是唯一的企业标准。至于责任与义务,他们不会去考虑的。” 彭毕紧皱眉头,若有所思。 突然,他眉头舒展开来,指着许一山笑道:“一山啊,还是你的鬼主意多。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 没错,他终于想到了一条路,这条路就是许一山这一路来一直在想的路——邮政快递。 邮政是国家的单位,不以利益为企业最高追求。 彭毕亲自给邮政局长戴宗打了电话,请他来办公室商量。 戴宗的名字,与几百年前水浒里神行太保戴宗完全一致。这似乎是个巧合,戴宗担任茅山县邮政局长已经二十多年,是一名资深的邮政人。 邮政是个很低调的部门,他们平时很少出风头,唱高调,默默承担着人与人之间沟通的桥梁作用。 在电话还没普及的年代,他们所作出的贡献非常巨大。 如今,他们似乎被人们遗忘了。 没有人知道,所有的快递公司加起来的力量,还不够邮政的一半。这个覆盖全球的巨人,如今被资金捧起来的民营快递公司压着而不吭一声。 戴宗在听完许一山的想法后,沉吟片刻道:“我担心人手不够。” 彭毕问:“戴局长,你觉得哪里人手不够?” 戴宗没说了,而是挺直了腰道:“困难虽然有,但我们能克服。老百姓需要我们站出来,我们就绝不会退缩。这个业务,我们邮政接了。” 邮政的渠道畅通得令人难以想象,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可以看见穿着绿色职业服装的邮政人奔波的身影。 彭毕大喜过望,双手紧握戴宗的手道:“老戴,你这次帮了茅山县一个大忙。” 戴宗平静说道:“彭县长,这不是我们应该要做的吗?我们邮政人,不计得失。只要是有利于老百姓方便的事,我们都有责任挺胸而出。” 大事落妥,许一山不觉暗暗舒出一口气。 他没直接去找戴宗,而是转了一道弯让彭县长出面,这既是给了彭县长和戴宗一个勇于担当的树形象的好机会,又解决了云雾山快递遇到的困境,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下午,戴宗安排了五台大型邮政车,直奔云雾山。 正文 第699章 回家 云雾山村最后一件快递单送上邮政车的时候,时间的脚步已经走到了除夕。 看着绝尘而去的邮政车,许一山感觉堵在胸口的一块巨石轰然落地。 老支书抹了一把眼睛,叹道:“关键时刻,还是国家让人放心啊!” 年前快递不能出山的事,压得云雾山所有人夜不成寐。 这场直播不但让云雾山声名远播,而去收获了云雾山人永远都不敢去想的经济利益。 单是一个唐老鸭,他就乐滋滋宣布,这次直播卖他的黑嘴鸭,他一次性赚了十多万块钱。唐老鸭第一次被人刮目相看,赢得了云雾山村人的尊重。 唐老鸭悄悄给许一山说了一件心事,他想娶马嫂子。 按老支书的说法,云雾山现在是一夜脱贫。而让他们脱贫的人,就是许一山。 老支书说过,如果政策允许,他们云雾山村的人想给许一山建一座生祠。 老支书的提议,被许一山断然否决。他提醒老支书,这场直播之所以能取得巨大的成功,功劳不在他。而是在于云雾山本身的能力,以及彭县长亲自参与直播。 尽管许一山一直推脱直播与他没关系,但云雾山的人们心里还是比谁都清楚,没有许一山,云雾山至今还是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 此刻,在他身后,站着云雾山一村子的男女老少。 许一山会转过身摆摆手道:“各位父老乡亲,都回家过年吧!” 没人愿意离开,大家都感激地看着他。马嫂子走上前一步道:“许领导,你也留下来与我们一起过年吧。” 许一山抱歉道:“不行啊,马嫂子。我也是有家有室的人,我家的人,还在等我回家过年。” 层层叠叠的云雾山,氤氲着一层祥和的气氛。遥远的地方传来鞭炮声,告诉辛苦了一年的人们,年已经来了。 在许一山的强烈要求下,乡亲们逐渐散去。 最后,就剩下老支书、唐欢、马嫂子和唐老鸭。 唐欢的身边站着小邝。 许一山招招手叫过来小邝道:“你怎么还没回家?” 小邝害羞地笑,回过头去看唐欢。 唐欢脸一红,转过去头不敢与他对视。 许一山会心一笑,道:“你们也都回家吧,我也该回家了。” 从邮政车上云雾山开始,许一山就一直留在山上与全村人打包登记快递。这一场连续48个小时的快递大战,让他累得连话都不想多说了。 小邝现在是云雾山的灵魂人物之一了。在许一山的安排下,他替云雾山注册了“云雾山”商标,联系和跟踪了优质茶油的包装。并成立了一家以唐欢为法人代表的云雾山土特产贸易公司。 所有这些事跑下来,小邝的两条腿似乎都跑细了。 小邝的不求回报的付出,终于赢得了唐欢的芳心,这是令许一山最欣慰的一件事。 小邝要留在山上过年。他与唐欢已经约定好了,春暖花开的时候,他们就去登记结婚。 云雾山的出山公路经过老董和颜八的努力,已经能顺利出山了。 许一山抬腕看一下手表,他在等老董来接他。 昨天晚上他就与老董说好了,请老董来云雾山跑一趟,接他回家。 远远的,看到有一辆小车过来。许一山便开始与留下来几个陪他等车的人说道:“大家都回去,外面天气冷。等过了年,我们再见。” 唐老鸭笑嘻嘻地说道:“领导,我现在有钱了,也务正业了。你答应我的事,什么时候说啊。” 许一山一下没反应过来,问唐老鸭道:“老唐,什么事,你说。” 唐老鸭便拿眼偷偷去看马嫂子,眼睛眨巴着,似乎在暗示着他。 许一山顿时明白过来,大笑道:“老唐,爱情与幸福都是靠自己去争取,去追求的。你胆子大一些,爱情就会飞到你身边啊。” 唐老鸭迟疑了一下,鼓足勇气走到马嫂子跟前,认真道:“马嫂子,当着领导的面,我想说一句话。” 马嫂子惊慌地往后退,笑骂道:“唐老鸭,你想说什么啊?不要给我说,我与你没话说。” 唐老鸭嘿嘿地笑,道:“马嫂子,你嫁给我吧。” 马嫂子吓了一跳,一张脸瞬间红到脖子根。 她连连后退道:“唐老鸭,你滚一边去。老娘才不想嫁人呢。” 唐老鸭连忙抬出许一山出来说道:“领导都说了,爱情与幸福,要靠自己争取。我现在开始争取,一直到争取你同意为止。” 马嫂子羞愤交加,骂道:“唐老鸭,你还要不要脸?” “只要你答应嫁给我,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马嫂子嚷道:“领导,你看啊,唐老鸭这种不要脸的人敢这样说话,我会打人啊。” 许一山笑而不语。 唐老鸭将一张脸凑到马嫂子跟前道:“只要你答应我,你就是割了我一身的肉,我眉毛都不会皱一下。” 马嫂子一愣,随即双手掩面,哭着跑开了。 老支书摇了摇头,笑了笑道:“唐老鸭,你也莫急,好事慢出来啊。你想娶马嫂子是好事,但想让马嫂子接受你,可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哦。唐老鸭,你还需要努力才行。” 唐老鸭是云雾山出名的老光棍。 年轻时的唐老鸭是全村唯一一个游手好闲的懒人。他有一身从祖上继承下来养黑嘴鸭的本事。却嫌养鸭太累太脏而丢弃在一边。 因为他的懒,当年云雾山三十几个汉子在唐欢父亲带领下,出山卖茶油时,他是唯一一个坚决不肯去的人。 他那一次偷懒,捡了一条命,却从此在村里再也无法抬头。 据老支书说,唐老鸭并非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他曾亲眼看到唐老鸭偷偷跑去云雾山在那场山洪中丧生的汉子们的坟墓前,跪在坟前哭得撕心裂肺。 许一山的到来,让唐老鸭彻底变换了一个人。 “老鸭其实挺善良的。”老支书叹道:“只是他要想让村里人接受他,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 说话间,车已到了面前。 车门打开,下来不是老董,居然是陈晓琪。 许一山愣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 陈晓琪笑意盈盈,与老支书他们颔首致意,缓缓走到许一山跟前,柔声道:“老公,我们回家吧。” 许一山小心问:“老董呢?他怎么不来?” 陈晓琪莞尔一笑道:“今天过年,我们怎么能麻烦别人来接你回家呀。” 许一山怜惜道:“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啊。这个死老董,看我回去不骂他。” 唐欢走了过来,轻轻喊了一声“嫂子”。 陈晓琪打量了她一番,浅浅一笑道:“好漂亮的小姑娘,你是叫唐欢吧?” 唐欢羞红了脸,低声答道:“是啊,我是唐欢。” “我在你的直播间见过你。”陈晓琪亲热地搂了搂唐欢的肩膀,微笑道:“各位,你们也都回去吧。我们要回家啦。” 上了车,还没到山脚下,陈晓琪突然说道:“老公,彭县长要调走了,你知道吗?” 正文 第700章 龟缩 彭县长要变成彭书记。这个消息在年前就开始流传在茅山县的官场里。 许一山对这个消息并没上心。在他看来,彭毕刚履职茅山县长还不满一年,即便组织要提拔他,速度也不会那么快。 一年不到的县长就要成为书记,这速度比坐火箭还快。 更何况,彭毕还深陷富嘉义案中。熟知衡岳官场的人都知道,彭毕是富嘉义当年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 如今富嘉义倒了台,对他的调查也已经结束,就等着最后的宣判了。这样的结果,预示着组织没再追究其他人了。 案件进入司法程序,组织程序就失去了作用。 在组织程序没受到直接影响的彭毕,说明他已经安全落地。尽管如此,但组织在用人的时候,还是会考虑到这一层因素。 也就是说,虽不至于牵连到他身上,但也不至于那么快就让他得到升迁。毕竟,组织考验这一关,所需时间很漫长。漫长得可能是一辈子。 陈晓琪在将这个消息告诉给丈夫时,戏虐许一山道:“关键是你的神助攻。你请彭县长直播,播出了他光明的前途。” 陈晓琪的消息来自于杨柳。 杨柳来家里看陈晓琪儿子时,有意无意透露出来这么一个消息。 据说,消息的来源来自于中部省。省里有领导亲自给彭毕打了电话,征询过他的意见。 对于杨柳的消息,陈晓琪深信不疑。 当然,许一山也没太多怀疑。但现在的问题是,彭毕是离开茅山县,还是留在茅山县。 如果他在茅山县得以升迁,那么,现任书记黄山要往哪里摆? 许一山的年是在岳父陈勇家过得的。 陈晓琪将他从云雾山接回家的时候,陈勇正在家里系着围裙在厨房里给妻子曾臻打下手。 让许一山意料不到的是,陈晓琪将许家村的婆婆和小叔子许小山都接来家里一起过年了。 许一山一眼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娘,顿时喉咙一热,差点掉了眼泪。 弟弟许小山明年就要参加中考,嫂子陈晓琪认为古山镇的教育质量比不上县里。于是将一家人都接来县城生活。 陈晓琪做这一切,许一山都蒙在鼓里。 两家人合为一家人后,陈晓琪环顾着一桌子人,惋惜道:“还剩下两个人没到了,一个是爹,一个是秀。” 许赤脚在医院送给儿媳妇陈晓琪一颗还魂丹后,再没露面。 陈晓琪请人去无修山找过他,没见到许赤脚的影子。 至于许秀,在过年后,县里正式将驻京办产业处理完后,她将回到茅山县来。 陈晓琪已经做了安排,许秀回来后就安排去她的县团委工作。 许一山听完陈晓琪这番话后,心里百感交集。 想起自己一直忙于工作,快过年这几天还连续在外夜不归宿,留下陈晓琪母子在家,不觉心生愧疚,主动倒了一杯酒起身道:“晓琪,我要敬你一杯酒。” 陈晓琪抿嘴一笑道:“你傻啊,今天爸妈婆婆都在,怎么轮得到敬我啊。要敬,你也得先敬婆婆和爸妈他们啊。” 许一山讪讪地笑,红了脸道:“我糊涂了。” 曾臻连忙打圆场道:“一山啊,你敬晓琪没错。我和你爸,还有你娘,都希望你们越过越好。” 许小山凑热闹道:“嫂子,我和我哥一起敬你。我同学都说,我嫂子是茅山县最漂亮的嫂子,我脸上很有面子的,你知道吗?” 一家人其乐融融,举杯庆祝新年的到来。 年夜饭过后,许一山要带着娘、老婆一起回家去。 陈勇叫住了许一山,他还有话要与许一山说。 许一山便叫过弟弟道:“小山,你现在是男子汉了。我把娘和你嫂子都交给你,你护送回家去。” 许一山挺着胸脯豪气道:“大哥放心,有我在,就是娘和嫂子的保护神。” 陈晓琪与婆婆一起先回去。她已经与妈妈曾臻商量好了,将婆婆一家接来身边一起生活。 曾臻对女儿的举动没有反对,只是提醒她,要注意尊重婆婆的意见。 看着他们出门,陈勇将许一山叫去了书房。 陈勇一开口,便提到了县里人事可能有个大改变的的可能。 陈勇问许一山道:“一山,你谈谈你对目前茅山局面的看法。” 许一山讪讪地笑,小声道:“爸,我还真没想这些事。” 陈勇眉头一皱道:“糊涂。你在体制内,怎么能不想这些呢?” 许一山解释道:“我想,谁当领导都一样。我只要做好本职工作,就无愧于组织培养。” “荒唐。”陈勇一点面子也不给道:“一山啊,你不要太天真。现实生活没有天真可言,所有的天真都是童话里的故事。就算你不害别人,你能保证别人不害你?” 许一山吃惊道:“爸,我没得罪人啊。” 陈勇哼了一声,似笑非笑道:“你小子回过头去想想,你得罪的人还少吗?如果不是我这张老脸压着,有些人怕是早就把你剥皮抽筋了。” 许一山苦笑道:“段书记嘛,还能有谁?” “如果是他一个,我倒无所谓。段焱华的本事,还不能掀翻茅山。” 许一山心里一沉,小心翼翼试探着问:“还有谁啊?” 陈勇伸出手指在书桌上写了三个字——黄晓峰。 “你把人家门牙都打掉了,黄书记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天底下那个父母不爱自己子女啊?他说怕把事情闹大,大家都没面子。但不保证他不对你背后下黑手。” 陈勇把话说到这个地步,由此可见他是豁出来了。 “爸......”许一山欲言又止。 “晓琪跟你说了吧?”陈勇道:“茅山县可能会有一场大风暴。” “您是说,彭县长要当书记的事?” 陈勇嗯了一声,“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就是他去哪当书记。” “去长宁县啊。”许一山提醒陈勇道:“长宁的谢书记不是被宣布调查后,没被宣布恢复工作吗?我觉得,组织上没宣布,就是不想让谢书记官复原职了。” 陈勇摇摇头道:“彭是长宁出来的,现在让他回去,不现实。再说,他会抛开目前茅山的大好形势?” 许一山不屑道:“茅山也没什么大好形势啊。” 陈勇深深看他一眼:“一山,有个事实我不得不承认,你这两年把茅山搅得天翻地覆了。” 许一山惶恐道:“爸,我没有吧。” 陈勇笑了笑道:“你不用担心,在茅山,现在群众基础最好的人,可能就是你了。你要知道,民心的重要性。组织上也会考虑,一个拥有民心的干部,会有多么的重要。” 陈勇最终没揭开谜底。但他提醒了许一山,在局面没明晰之前,他必须龟缩不动。 许一山心里一片迷茫,什么叫龟缩? 正文 第701章 破格提拔 大年初三,茅山县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站在茅山街头,他掏出电话给许一山打,“老许,过来接我。我来给你娘拜年了。” 接到电话的许一山吓了一跳,迟疑着问:“老胡,你在哪?” 胡进笑声爽朗道:“茅山大街上啊,还能哪?” 他看了一眼周边的建筑,报给了许一山方位。 放下电话,他转头对廖紫笑道:“你说,我们突然过来袭击他,他会不会害怕?” 廖紫嘴巴一撇道:“你小看你的同学了。我觉得许一山这个人啊,胆子比天都大。” 没几分钟,许一山气喘吁吁出现在胡进面前,一头雾水问:“老胡,小紫,你们怎么来了?” “我来给你老娘拜年啊。”胡进笑眯眯道:“不欢迎?” 许一山狐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娘在我家过年?” “废话。”胡进摆摆手道:“你老许还有什么事可以瞒住我的?不是我说你,你屁股一撅,我都知道你拉什么颜色的屎。” 廖紫眉头一皱骂道:“亏你是领导干部,说话那么粗鲁。” 胡进嘿嘿地笑,道:“在老许面前,我们没有什么领导不领导的。我们就是兄弟。兄弟间说话,要那么客气吗?” 许一山往他身后看,没看到有其他人。 胡进果真只带着廖紫一个人来到了茅山。 堂堂一市委书记,出行身边不跟着几个人,这也只有胡进才做得出来。 许一山不敢怠慢,赶紧将胡进廖紫往家里引。 即便如此,还是被人发现了。 胡进进许一山家屁股还没坐热,就听到有敲门声。开门一看,门口站着的居然是黄山书记。 没等许一山开口,黄山已经先给许一山拜了年。小声问他:“胡书记来你家了?” 许一山连忙矢口否认,可黄山却不相信,意思让许一山进去通报一声,他想给胡书记拜个年。 许一山不得不佩服黄山嗅觉的灵敏性。 胡进来茅山,连他都不知道。他黄山又是如何得知的?看来,茅山没有事能瞒得住他啊。许一山心里跳出一个词——细思极恐。 当然,市委书记亲自下来给下属父母拜年,这在衡岳历史上,也绝无仅有。 许一山并不知道胡进会留在衡岳过年。以他的估计,胡进应该在年前两天就回燕京去了。 胡进家在燕京,他又是家里独子。他父母怎么能让他单独在外过年? 可是看到廖紫之后,许一山隐隐约约明白过来,胡进没回燕京去,廖紫从燕京赶来与他一道在衡岳过了年。 看着黄山一脸渴盼的样子,许一山只好邀请他进屋坐。 但他的邀请被黄山婉拒了。他严肃说道:“一山,你得问问胡书记意见。没他同意,我怎么能贸然进屋呢?” 许一山只好转身进屋,将黄山等在门边求见的事与胡进说了一遍。 胡进也像许一山一样的惊讶,眉头一皱道:“他怎么知道我来了?” 许一山苦笑道:“你这么大的一个领导,你不认识别人,别人还不认识你啊?天天在电视上曝光露面,你能躲过谁的眼睛啊。” 胡进想想也是。但他确实不想见黄山。便对许一山吩咐道:“老许,你去告诉他。今天我纯粹是私人间聚会,请他不要打搅我。” 许一山将胡进的话原封不动转达给黄山后,黄山脸上原本堆积起来的笑容逐渐凝固了。 他很快恢复了平静,淡淡说道:“一山,麻烦你再转告胡书记,我随时等候他的指示。” 看着黄山离去的背影,许一山突然有些于心不忍。 屋里,胡进握着许家娘的手,嘘寒问暖地聊天。并掏了一个红包给了许小山。 廖紫从进屋起,就腻歪在陈晓琪身边。她的眼光一刻也没离开过许一山儿子的小脸庞,不时伸手去抚摸孩子鸡蛋般的小脸。 终于,她忍不住抱怨胡进,“你看,人家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你呢?” 胡进嘿嘿地笑,道:“还抱在怀里,就打酱油了。你以为小孩子是吹大的啊。” 许一山听得懂他们的对话,廖紫与胡进从小就认识。长大以后两人逐渐萌发了爱情。 在胡进去水利大学读书的时候,许一山就知道胡进有个鬼灵精怪的漂亮女朋友。 胡进也是为数不多的,燕京高干子弟去燕京外读大学的人。 陈晓琪暗示许一山随他进卧室,让他赶紧去酒店订个包厢。 许一山不以为然道:“算了,就在家里随便吃点将就。老胡这人我清楚,订了饭店,他未必会去。” 果然,在许一山准备订包厢的时候,胡进突然提议要走。 许一山不满道:“大过年的,你屁股底下烧了火吗?饭都不吃一顿就回去,你是看不起我老许招待你吧?” 胡进笑道:“还真是屁股底下点着火的。饭,今天就不吃了。我今天来,本来还有个事想与你谈谈。现在不谈了。” 许一山好奇问:“有什么事不谈了?说来听听。” 胡进欲言又止,倒是一旁的廖紫抿嘴笑道:“他想请你担任茅山县县长。” 许一山闻言色变,赶紧摆手道:“这个玩笑开不得。老胡,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而破坏了组织程序。” 胡进严肃道:“你不知道组织上有个破格提拔的程序吗?” 许一山跟着严肃道:“我没有被破格的资格。” 胡进没再解释了,淡淡说道:“算了,我就知道你许一山不会那么听话。这件事就当我没提过。但是,正常提拔,你不可清高。” 胡进和廖紫来茅山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去廖老的坟前拜年。 廖老本身是南方人。南方没有新年拜祭先人的规矩。但廖老的夫人是北方人,北方的规矩,过年是需要去先人坟前拜年的。 胡进与廖紫要去无修水库的无修山上给廖老拜祖年,许一山只好陪同他们一道过去。 出了门,胡进不无羡慕对许一山道:“老许,我什么都不羡慕你,唯独羡慕你娶了个好老婆。我比你大一点,她就是我弟妹。你扶不上墙,我就扶弟妹上墙。你要敢阻止,我与你没完。” 下了楼,看到黄山还等在楼下。四周不见一个群众。 原来黄山安排人做了清场,无关人员都不被允许出现在小区楼下。 胡进一看这阵势,心里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但他没动声色,客气地黄山握手拜年。暗示茅山县不要派人跟着他。 黄山满口答应,自己却紧跟着胡进,亦步亦趋。 胡进无奈,只好临时取消了去无修山的决定,打道回了市里。 正文 第702章 挑大梁 许一山不知道廖紫说的话,是不是胡进真实意思的表达。 回到家里,弟弟许小山就凑了过来,不无惊喜地问:“大哥,那位姐姐说,你要当县长了,是不是真的啊?” 许一山训斥他道:“小孩子别胡说八道。姐姐开玩笑的,不知道吗?这句话绝对不许在外面乱说。否则,我捶死你。” 许小山扮了个鬼脸道:“你敢捶我,我就叫嫂子捶你。看谁厉害。” 许一山作势要去打他,吓得许小山一溜烟跑进书房去看书做作业去了。 娘与弟弟住进来家里后,许一山深感对不起陈晓琪。 尽管家里很宽,但突然多两个人,还是显得有些局促。 特别是娘,在乡下过惯了,对城里很多东西不习惯。比如陈晓琪让她穿拖鞋在屋里,娘却嫌弃拖鞋碍事,总喜欢光着脚板在屋里走来走去。 许一山与陈晓琪商议,准备再过完年之后,就将娘送回许家村去。但是,遭到了陈晓琪猛烈的反对。 陈晓琪问许一山,做父母最大的希望是什么?不就是儿女成才之后,给父母更好的生活条件?你许一山当了官就不认娘,这要传出去,会被多少人鄙视? 许一山有苦说不出。他深知无论是爹,还是娘,都不愿意在城里生活。 因为许家要想过城里生活,早在他爷爷那辈,就能在古山镇街上过上好日子了。 许家坚持留在许家村,连古山镇街上都不愿意去,是因为他们祖辈都喜欢自由的阳光和空气。 他们两兄弟的拌嘴,让陈晓琪抿嘴而笑。 许家娘是个勤劳的女人,一刻都不想歇着。她这辈子见到最大的官,就是镇里的干部。 刘文在古山镇当书记的时候,特意去过许家村看望过她。那是她见过的最高级别的领导。 得知胡进是市委书记,许家娘激动得说话都有些哆嗦。 她偷偷问儿子道:“原来大干部也没长三头六臂啊。这个大领导真是你同学?” 许一山微笑道:“娘,他是我同学。我们是大学同学。别说他,再大的领导也没长三头六臂。大家都是普通人,没什么不一样。” 许家娘训斥儿子道:“人家是领导,你就得尊重。我看你一口一声叫领导老胡,可不应该。” 许一山笑道:“他不也叫我老许。” 许家娘哼了一声,“你叫什么老许啊?你爹才可叫老许。记住,以后别人叫你老许,你可不许随便答应。” 过年七天假,只要天不塌下来,就没人会去上班。 许一山原计划在初一这天去给陈勇夫妇拜年后,余下的时间,去黄山书记家坐坐,去彭毕县长家坐坐。 给领导拜年是规矩!至于方式,各人不同。 许一山准备的拜年是从云雾山带来的古法茶油和黑嘴鸭。以及云雾山最好的云雾茶。 当然,这些他都是付过钱的。尽管云雾山乡亲打死也不愿意收,但经不住许一山的坚决,不收钱他就不拿东西走。 娘去准备饭,陈晓琪趁机问许一山,“胡书记真想破格提拔你呀?” 许一山苦笑道:“你觉得呢?” 陈晓琪想了想道:“也不是没有可能。他是市委书记,要破格提拔一个人,别人也不会怎么样。” 许一山试探着问道:“老婆,我要当了县长,你会怎么想?” 陈晓琪浅浅一笑道:“我能怎么想呀?你当了县长,我就是县长夫人。但是,你要真当了县长,麻烦可能会让你寝食不安。” 许一山笑道:“我不当,你来当,愿意吗?” 陈晓琪瞪他一眼道:“你以为茅山县是我们家开的呀,想谁当就谁当啊。算了,这件事不要去想了,我与你的意见是一样的,不能要破格提拔。” 听到陈晓琪这样说,许一山心里一阵狂喜,忍不住抱住老婆,在她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这一幕,刚好被从厨房出来的许家娘撞见。闹了一个大脸红。 其实,许一山对当不当这个县长,内心是无比纠结的。 他非常清楚,只要自己当上了这个县长,那么他的茅山五个圆圈的蓝图计划将会更加顺利的推进。 同时,他又意识到,如果真这样破格提拔了,可能会引发很多预料不到的后果。先不说他会被人在背后诟病,就是胡进,也会被人质疑,不利于他的前途发展。 陈晓琪的一番话,让他彻底醒悟过来,那就是这个县长,至少现在当不得。 大年初四一大早,许一山就去了黄山书记家拜年。 黄晓峰在家,看到他来,不冷不热地招呼他,说老爷子在书房练字,将许一山冷落在客厅。 等了半个小时,才见到黄山姗姗从书房出来。 昨天因为胡进婉拒了黄山请他游览春节的茅山县城的要求,黄山显得有些不高兴。 见到许一山来拜年,他客气地招呼许一山。得知他已经来了半个多小时了,是黄晓峰没及时告诉他,因而生气地责骂儿子道:“你看看你,什么时候能学会一山的稳重啊?客人来了,你都不会招呼,你在燕京这些年算是白呆了。” 黄晓峰不服道:“我哪里又不稳重了?许局长来了,我没泡茶吗?您想想啊,除了他,谁还配我给他泡茶啊。” 一句话噎得黄山无话可说。 他解释道:“以后啊,茅山是要立下规矩了。各级干部,不要给领导拜年。” 原来,从大年初一开始,茅山县就有一道独特的风景。全县各乡镇局委办的一把手,都会选在这一天上黄山书记家拜年。 由于拜年的人太多,后来逐渐演变出来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初一是县委县政府领导。初二是县里各局委办。初三是各乡镇书记镇长。 像许一山这样初四才上门的,独他一个。 这也是黄晓峰不爱待见他的原因。 黄山无比热情,非要留许一山在家吃饭。 许一山推辞不过,只好答应下来。 这是他第一次进黄山书记家,他留意了一下黄山家的装修,觉得也没什么特别的阔绰豪华,甚至比不上一般有钱人家的房子。 简单的装修,也谈不上什么风格。屋里的电器,有些看起来显得很陈旧了。 就连他屁股底下坐着的沙发,有一个角已经破了,露出里面的黄色海绵出来。 黄山第一句话,就将许一山惊得差点要跳起来。 他说:“一山啊,年前县委有个想法,准备在年后对常委队伍作一次梳理和调整。你要有思想准备,挑大梁。” 正文 第703章 审计结果 许一山在黄山书记家里呆了整整两个小时。 这两个小时里,黄晓峰一直没有露面。 黄山回忆了自己在茅山这几十年来的工作历程,感慨万千。并不断暗示,他想培养一个接班人,这个人已经不是段焱华。 许一山一直很认真地听着,不时递上几句赞美之词。 对黄山的暗示,他装作糊涂。毕竟胡进已经与他透过底,被他拒绝了。 从黄山家出来之后,他给彭毕打个电话拜年。彭毕从大年三十离开茅山回家之后,一直没回来茅山。 彭毕接到他电话,高兴道:“一山啊,年过得愉快吧?” 许一山连忙回答:“很好,谢谢彭县长的关心。” 刚挂了电话,老董的电话便打了进来。 老董的护士长老婆今天休假,他准备带全家来许一山家拜年。 刚走到楼下,便碰到老董一家来了。 老董不愧为消息灵通人士。他告诉许一山,本来他昨天是打算来他家拜年的,但来之前得到市委胡书记来许一山家了,他便打消了念头。 老董笑道:“老许,这下你在茅山,怕是没人敢在背后给你耍阴谋诡计了。有胡书记给你撑腰,茅山县你就横着走路了。” 许一山摇着头道:“老董,你想多了。胡书记与我,仅仅只是同学关系。” 老董莫测高深地笑,显然不相信许一山的话。 话题很快扯到了县里的人事安排。男人们在一起,除了谈女人,就是谈事业。 谈女人显然不合适,老婆们都在。被她们听到了,会有麻烦。 老董是属于女人都喜欢的类型。就像陈燕原来对许一山说过的一样,与老董在一起,很有安全感。老董嘴花,心不花。不知是惧内,还是老董除他护士长老婆外,对其他女人都不会生非分之想。 因此,老董的女人缘,让很多人羡慕。 陈燕说这些话的时候,许一山嘴多了一句,问她道:“跟老董在一起你们有安全感,跟我在一起就没安全感了?” 当时陈燕深深看了他一眼,摇摇头道:“与你在一起,都不希望有安全感。” 许一山没去多想陈燕这句话的含义。直到有天陈燕突然说要去支教,许一山才暗自惋惜,支教是那么苦的一件事,他想不通陈燕为何突然会有这样的决定。 谈工作,首先绕不开的是本局的话题。 老董认为,县里安排黄晓峰来招商局当书记,绝对是有深意的。去年年底,黄晓峰弄来的年终福利把全局人的心都收买了。这样对许一山很不利。 许一山却不在乎,他初到招商局时,就有心将这批人全换了。遗憾的是才开头,就被纪委的朱铭书记挡了回来。 许一山不可能不给朱铭的面子。此后,就没再生换人的念头。 老董突然问:“不是说年前要公布驻京办财务审计结果吗?怎么没见动静呢?” 被老董一提醒,许一山猛地想起这件事来。 负责审计驻京办财务工作的县领导是陈勇。黄山在常委会上明确表态,审计结果必须在年前要出来。但是现在年都过了,却没听到任何关于驻京办财务审计的消息。 许一山道:“或许还没审计完。” 老董摇摇头道:“据我所知,结果早就出来了。” “出来了怎么不公布?”许一山不解地问:“公布结果,也好封一些人的嘴啊。听说,有些人对驻京办很有意见。” “有意见保留。”老董笑道:“你想知道结果,不如去问晓琪爸爸,他是负责这项工作的领导。” 许一山不以为然道:“没兴趣。” “可有人有兴趣,而且兴趣很大。”老董压低声道:“你知道谁对这个结果最感兴趣吗?” 许一山茫然看着他,道:“谁呀?” “二号首长。”老董笑嘻嘻道:“这个结果可是一件武器,运用得好,可以一招致命。” “要黄晓峰的命?” 老董摇头道:“不,他黄晓峰算个毛。在真正有实力的人面前,他黄晓峰轻得就像一根羽毛。不过,借着他,就能压住更有实力的人。” 许一山还是不解,老董便开导他道:“你说,现在最有希望和机会取代黄山书记的人是谁?” “当然是彭县长了。” “这就对了。”老董舒出一口气笑道:“你还没糊涂透顶嘛。我给你说,年过完了,茅山可能会迎来一场伤筋动骨的变革。有些人要下来,有些人会上去。这是个绝佳的机会,你可不能错过。” 许一山想起刚从黄山家里出来,黄山暗示过他,准备让他挑大梁。这个大梁究竟是个什么梁,黄山没说明,许一山也没敢去问。 但是有一点能肯定,既然是让他挑大梁,至少证明他有升迁的可能性。 “陈主任拿着审计结果不公布,是在拖延时间。”老董得意笑道:“可能这个结果会影响到不少人的前途。” 其实老董不说,许一山心里也清楚。 黄晓峰在驻京办那么多年,一直担任着驻京办主任的角色。茅山县每年拨给驻京办的款,有时候甚至要超过预算。 这么多的钱花在哪里了,不能是一笔糊涂账。 驻京办被裁撤,是县长彭毕的意见。 廖老去世后,茅山县再没必要在燕京设立驻京办了。而且上面有明文规定,县级一下的政府,不允许在京设立任何名义上的驻京办。 为裁撤驻京办,段焱华还在常委会山与彭毕发生过激烈的争论。 如果不是彭毕放言,停止给驻京办拨款的强硬态度。驻京办能不能裁撤下来还很难说。 段焱华支持驻京办继续保留的意见没用,茅山县现在的财权已经全部掌握在县长彭毕手里。他不拨款,驻京办没法运转啊。总不至于他段焱华自掏腰包去维持驻京办继续存活下去吧。 彭毕履职茅山,最成功的一件事就是财证权掌握住了。他不像原县长谢飞,把本该属于他的财政一支笔的权力,让给了书记黄山。以至于后来谢县长想花一分钱,还得去求黄山书记签字。 如今完全掉了一个头,县委那边想花钱,必须来政府这边找彭县长签字,否则一分钱都拿不到。 掌握财权,就像掐住了别人咽喉一样。由此可见,彭毕深谙权力之道。 茅山这些年财政困难在全市都是出了名的差。 并不是茅山的经济条件差,其实全市相比较起来,茅山县还不算是最差的一个县。 关键一点是,茅山县在富嘉义担任书记这些年,从来就没拿过市里任何的补助拨款。 上面不给钱,茅山就只得自食其力。因此这些年常常出现捉襟见肘的局面。 没钱的家最难当。一个家如此,一个县也是如此。 彭毕坚持裁撤驻京办,显然是想从驻京办这里打开一个缺口。 这个缺口,可能就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陷阱。 正文 第704章 开工红包 春节假结束,各单位忙着开新年团拜会。 招商局与其他单位一样,新年开工第一天,全局举行集体团拜。 年在中国人看来,是一个精神寄托的最好象征。所有的失意、悲伤与不顺,都希望随着新年的开始而不再有。都希望快乐、健康与美好愿望随着新年的到来而降临。 过年前,老董在吴家宅院的大门口贴了一副鲜红的对联。 他请的是县书法协会的一个人写的,字迹漂亮遒劲。与其说是一副对联,不如直接称之为艺术品。 前些年开始流行开工发红包。这种原本属于民营企业才有的企业文化,如今在机关也流行起来。 由于年前黄晓峰抢得了全局发福利的风头,老董与欧阳辉商议,决定开年红包由局长许一山负责发给单位干部职工。红包从局里开支,每人发三百块。 因为带个“3”字,预示着道家的学说,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美好寓意。 许一山没有提出异议,毕竟他在水利局时,局里每年团拜会这天,都会给他发一个百元红包。 红包文化,让机关融入了更多市井文化。以至于现在的干部,都喜欢称自己领头上司为“老板”。像县委黄书记和县长彭毕,就是大老板。 但凡被叫做“老板”的人,似乎都与叫人者关系特别亲密。若是关系一般,这种称呼是不能随便叫出口的,而应该称呼其职位或者同志。 许一山刚进办公室不久,老董便拿了三十多个红包进来了。 他将红包堆在茶几上,看着许一山说道:“等下发红包,你要体现自己大老板的气质出来。” 许一山呵呵一笑道:“这些钱本来就是局里大家的,我凭什么冒充大老板?” 老董摇摇头道:“你啊,就是不上路。” 由于原本用作会议室的地方被黄晓峰占用了做办公室,招商局现在开会就只能在天井里开。 刚过完年,天气还是很寒冷。坐在露天地里开会显然不合适。 可是没有一个地方能容纳三十多个人开会,老董干脆吩咐欧阳辉,让他通知干部职工,轮流去局长办公室拜年。 第一个来的是王若普,去年他被安排跟踪油脂基地项目。由于项目一直拖着不往前走,急得他的头发都快全白了。 招商局的人心里都清楚,在所有的招商项目里,油脂基地是局长许一山最看重的项目。能将他王若普安排在这么一个重要的岗位上,由此可见许一山对他的重视。 说实话,王若普是当初最反感许一山担任招商局长的代表性人物。 他是个有才,但不内敛的人。往往被人视为恃才傲物的人。在王若普自己看来,以他的能力、资历,完全不应该到现在还只是一个小科员。 许一山在他眼里,就是一个靠裙带上位的花花公子,一肚子草包的人。 段焱华当年将他从商务局调进招商局,并委以他重任。没料到他还开始施展抱负,段焱华便被安排辞去了局长职务,换了许一山上来。 这在王若普看来,许一山是抢了段焱华的局长位子。因此,他心里一直在替段焱华叫屈,认为许一山这个草包会将招商局带偏。 后来的事实证明,许一山在招商方面的能力,能够在段焱华面前一骑绝尘,这才让他忍容着没有爆发。 在许一山将他安排专门去对接油脂基地项目时。王若普妄想着自己能快速打开局面。结果现实狠狠打了他的脸。 无论他怎么催促和诱导孙武开工建设项目,孙武一直装作没听见一样,不为所动。直到他许一山出面,油脂基地项目才轰轰烈烈开工建设起来。 此一件事,彻底将王若普的自信和高傲击得粉碎。他不得不在内心深处承认,这个年纪轻轻的许一山,果然不同凡响。 王若普一进门便尊敬地叫了一声“老板”。 许一山赶紧起来,招呼他去椅子上坐。他去泡茶。 王若普连忙推辞道:“许局,我后面还跟着很多人。大家都在等,我可不能耽误大家的时间。” 许一山微笑道:“行,开工红包你先拿着。这是局里的一点心意。老王,今年的任务很重,我话不多说。你今年还是继续跟踪油脂基地项目,必须保证下半年能投产。” 王若普大声保证,“许局你放心,我就是拼了一条老命,也要保证做到你交给我的任务。” 许一山出手就是三百块的开工红包,这在茅山县是最高的标准了。 等最后一个人从他办公室出去后,许一山拿了桌上的红包,径直去了黄晓峰办公室。 黄晓峰不可能会来给他拜年,他也看不上局里发的拜年红包。 许一山却不能忽视他,黄晓峰不但是招商局的一员,还是局里的书记。从某些角度来说,黄晓峰的实际地位还比许一山要高那么一点点。 黄晓峰脸色不好看,许一山在局里大发红包,一下将他年前发福利的光辉形象冲垮了不少。 他拒绝接许一山递给他的红包,反而冷冷地问:“你这样拿公家的钱发红包,有不有假公济私的嫌疑?” 许一山笑道:“大家都是这么做的。” “是吗?”黄晓峰的态度更冷淡了,“我先申明一点,你们发红包的事,我个人是不知情的。” 许一山感觉他的语气有点怪,心便往下一沉,试探着问道:“晓峰书记,你若是对此有意见,我就安排董局去将红包都收回来。” “那是你的事。”黄晓峰道:“你即便再收回来,并不能改变你拿公款发红包的事实吧?” 许一山听得心里有气,大家都是这么做的,怎么到了他这里,就成了拿公款发红包的假公济私? 他心里想,你爱要不要!于是将红包轻轻放在他的茶几上,转身往外走。 黄晓峰喊住他道:“你先不要忙着走,我有个事问你。能坐下聊会吗?” 许一山见他态度有些放缓,心里也不想开年第一天就与他闹僵。于是笑眯眯的坐下来道:“晓峰书记有什么指示?” 黄晓峰道:“指示谈不上。你是局长,我是书记,我们之间就不必存在这种假客套了。我就想问问你,你老丈人的审计结果为什么不公布?” 许一山吃了一惊道:“这事你得去问晓琪爸。我是真不知道。” 黄晓峰冷哼了一声,“你们是不是想拿审计报告做文章啊?” 许一山茫然问:“做什么文章?” “做什么文章你心里应该清楚。”黄晓峰淡淡说道:“我希望审计报告能给我一个公道。如果有些人想拿此做文章,本人也不是软柿子,谁想捏就能捏的。” 许一山听得一头雾水,甚至都没搞清楚黄晓峰突然拿审计报告的事来说的目的。 正文 第705章 他坐上了常委椅子 白天被黄晓峰云里雾里说了一通什么假公济私,以及审计报告的话,许一山心里有了疑团,决定晚上去一趟陈勇家,试探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勇在听完许一山的话后,似笑非笑问他:“你是不是想怎么审计结果?” 许一山连忙道:“爸,我不想知道。” “不想知道你特地跑过来问?”陈勇讥讽女婿道:“吃饱了撑的吧。” 许一山红了脸道:“爸,我就是听黄晓峰在暗示,说什么不将审计报告公布出来,是不是要做文章之类的闲话。” 陈勇脱口而出道:“我要现在公布出来,他黄晓峰会把牢底坐穿。” 许一山吃了一惊,没敢再问。陈勇这句话已经暴露出来了审计结果,哪将是对黄晓峰彻底不利的结果。他若有所悟,似乎明白了黄山为什么要指定让陈勇来负责审计驻京办的财务工作。 按规矩,一个机构的设立与撤销,审计工作有审计局就行了。 但是在驻京办这件事上,茅山县坚持要安排一个县领导负责审计工作。 难道这样的安排,就是为了体现更公正、透明? 许一山想起彭毕当初让他负责此事,被他婉拒的事来。那时候许一山还完全没想到会审计出来一个不好的结果。他当时只是单纯地想,自己对审计工作一窍不通,不能给人留下外行领导内行的笑话。 陈勇既然把话挑明了,也就不在隐瞒下去了。 何况,对面就是女婿。女婿就是自家人。自家人没必要藏着掖着。 “一山,这件事你必须要保持立场,绝对不能沾边。”陈勇告诫他道:“我给你透个底,驻京办的审计结果,至少存在一两千万的资金去向不明的漏洞。” 许一山小声问“爸,你有没有打算把结果先告诉给黄书记?” 陈勇摇了摇头,“我若现在给他汇报,就是将他逼进了绝路。我没在年前公布出来审计结果,他不会不明白是什么原因。” “哪你准备怎么办?”许一山担忧地问。 “办法总会有的。”陈勇笑了笑道:“我与老黄打了一辈子的交道,他心里有数。” 陈勇手握审计报告引而不发,下的就是一盘别人看不懂的棋。 这盘棋走的第一步,就是在新年过后开第一次县常委会时,县里居然没通知段焱华参加。 常委会结束当天,陈勇被选为县委常委,段焱华的常委职务被撤。 这个消息如同一枚炸弹,瞬间将茅山震得摇晃起来。 本来,作为县委办主任的陈勇早该就是常委之一。但是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没进入常委序列。 不是常委,就不算县级领导。 陈勇不进入常委序列,据说是黄山刻意安排的。他许诺过陈勇,尽管他的名字不列入常委序列,但他能享受常委的所有待遇。 这种口头承诺,居然让陈勇信守了十年。 据说,段焱华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在黄山书记面前哭了一晚上。 常委职务被撤,让段焱华瞬间跌入尘埃。如今他与白沙镇的何许已经没有了两样,与许一山也是平起平坐的位子了。 段焱华精心构造的升迁道路轰然倒塌,失去常委职务,他想再进来,已经是很遥远与艰难的事了。 陈勇进入常委序列后的第三天,驻京办财务审计结果公示在茅山县官网上了。 许一山特意去浏览了一遍,审计结果是驻京办不存在任何经济问题。 有个这份结论,驻京办开始进入到最后的变卖程序。 县里决定,将原来出资购买的驻京办小楼挂牌出售,彻底将茅山留在燕京的痕迹抹平。 让许一山大跌眼镜的是,县里居然安排黄晓峰负责处理驻京办最后的资产。 这个消息让许一山有喜有忧。至少,黄晓峰没时间对白沙镇的良种油茶改造造成骚扰了。而忧的是,现在驻守在驻京办的是他妹妹许秀。他不希望许秀卷入驻京办任何一桩事当中去。 晚上,他给许秀打了一个电话,叮嘱她一旦黄晓峰过去燕京接手处置,她就立即回来。 许秀嗯嗯嗯地应着,没直接表态。 提起许秀,许一山在内心深处还是很感激黄山书记的。 他的一句话,就让许秀解决了终身大事。要不,在他许一山心里,始终觉得自己愧对妹妹。因为按许秀当年的成绩来说,只要她继续读下去,考个大学还是很容易的。 陈晓琪静静地听他给妹妹打电话,等他挂了电话后才小声说道:“我觉得,最好是让秀现在回来。” “黄晓峰还没过去啊。” “等他过去就麻烦了。”陈晓琪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许一山心里一动,试探着问:“老婆,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陈晓琪点点头道:“对。我听说,黄晓峰在追秀。而且我还告诉你,在追秀之前,黄晓峰还打过柳媚的主意。” 许一山闻言,脱口骂道:“这是个畜生吧?谁的主意也想打?” 陈晓琪似笑非笑问他:“你这句话的意思,是在替秀说话,还是在担心柳媚啊?” 许一山尴尬道:“我担心柳媚做什么?她与我有什么关系。我是在担心秀,她年轻,不懂事,不要上了别人的当。” 陈晓琪抿嘴一笑,“你不觉得秀嫁给了黄晓峰,你又攀上了一门贵亲啊。” 许一山眉头一皱,冷哼一声道:“你的意思,我娶你,就是攀你们家这根高枝来的?” 陈晓琪道:“许一山,你凶什么凶啊?你看你这个样子,就像要吃人一样的。我有说错吗?” 许一山赶紧说道:“你看看你,说话就生气。没意思。” “有意思。”陈晓琪哼了一声道:“你就是还在惦记着柳媚。” 许一山苦笑道:“我惦记她干什么呀?” “你敢不承认。”陈晓琪一把揪住他的耳朵,逼问他道:“你说,那天送我回县里来,是不是你们早就约好?” 许一山哭笑不得,看着陈晓琪无奈道:“你们女人真的就是谜。你这也想得出来。我与她怎么约啊?人家现在是明星,你以为你老公是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人啊。” 陈晓琪偷笑道:“对,我就是这样认为的。” 陈晓琪这么一提起柳媚,还真让许一山心生愧疚了。 哪天开了柳媚的车把陈晓琪送回县里,结果一忙,居然将柳媚忘记了。 她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一无所知。如果今天不是陈晓琪提出来说,他几乎就忘记了还有这么一回事。 “跑题了啊。”他提醒陈晓琪道:“我们说的是秀。” 陈晓琪妩媚一笑,羞羞说道:“你看你,紧张的样子,心里有鬼吧。”她突然红了脸,“我想,今晚孩子试着让娘带带。” 正文 第706章 乡亲上门 一夜无边温柔过后,许一山一觉睡到天明才醒来。 怀里的陈晓琪还在梦中。她嘴角微微上扬,脸上荡漾着一层满足而幸福的笑容。 她像一只小猫一样,倦缩着身子,一条洁白而富有质感的大腿,搭在许一山的身上。 他们彼此都敞开着自己,男人的雄壮与女人的温柔尽显无遗。 陈晓琪的肌肤,犹如一匹光滑的白绸缎。肌肤胜雪,似乎吹弹可破。她玲珑的身躯就像一座幽深的远山,朦朦胧胧,有鸟儿吟唱,有山溪潺潺。 她的眉,恍如春雨中的一抹黛绿。她耸立的高峰,平坦广袤的草原,就像一幅风景无限的山水图画,一览无遗展现在他的眼前。 许一山凝视着怀中的美人儿,心头突然燃起一股熊熊大火。 但他没敢动,他担心自己任何轻微的动作都会打碎她美丽的梦境。 昨夜,她如水一样地缠绕着他,让他尽情地感受春天的阳光,夏日的烈焰,秋季的丰硕,与冬天的深远。 在他冲上山顶尽揽风光后,他蓦地醒悟过来,她生下孩子还没到一个月。 看着他惶恐而羞愧的形态,陈晓琪抿着嘴,将一缕汗湿的头发轻轻撩到耳后,咬着他的耳朵道:“谁规定非得满月呀?” 或许是心灵感应,陈晓琪在他的凝视中缓缓睁开她惺忪的眼睛。 她张开一条长臂,搂住他,羞涩不已地嫣然一笑。 许一山心里一动,内心便狂热起来。 她娇嗔一声,身体便如触了电般的弓起来,挣扎着道:“孩子的地方,你也侵略呀。” 上午九点,他准时踏进办公室。 屁股还没坐稳,耳朵里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喧哗。 欧阳辉急匆匆进来,汇报道:“许局,门外来了二十多个人,说是你老家的,我没让他们进来。” 许一山赶紧起身,跟着欧阳辉出去。 果然,二十多个来自许家村的男人,挤成一团等在门口。 看见他出来,他们挥舞着手臂喊:“一山,一山,在这,在这。” 许一山将人迎进办公室。无奈办公室太小,容不下那么多人。于是有人站在外边,有人站在屋里,争先恐后抢着与他说话。 招商局突然来这么多人,而且他们说话都喜欢高声大语。 刹那间,吴家院子便热闹起来。惹得各个办公室的人都探头往外看。 许一山招呼着欧阳辉倒茶,抱歉说道:“地方太小,对不住大家了。” 乡亲们憨厚地笑,指点着道:“你们城里人天天缩在这么小的地方工作,憋都会憋出病来。” 领头的是村里的队长,他满脸堆着笑,凑近许一山道:“一山叔,我们是来找你要事做的。” 许一山在村里的辈分很高,而且许家村对辈分尤为看重。在许家村,往往能看到白发苍苍的老者恭恭敬敬叫黄发稚子为叔的景象。 年前,许一山带着陈晓琪回了一趟许家村。突发豪情,邀请全村人来家里喝酒吃肉。 在举杯交错间,乡亲们就说过这样的话,过完年后,他们都来找许一山要口饭吃。 在许家村,许一山是全村唯一一个有出息的人。他不但吃上了皇粮,还当了大官。 他成为整个许家村人的荣耀,也成为许家村人口头和心里的楷模。 现在的许家村,家长教育孩子最常见的一句口头禅就是,“你什么时候能像一山叔有出息,你小子现在就能坐老子头上拉屎撒尿。” “你们想干什么?”许一山问。 乡亲们大笑,“你看我们能干什么啊。你这么大的官,随便安排我们就是了。” 许一山哭笑不得,自己只是招商局的一个小局长。招商局在茅山县可能是仅仅只比老吴地方志办公室大一点的单位。 在茅山县,大局比比皆是。招商局在人数上应该算得上是全县最垫底的小单位了。 许一山试探道:“我就想知道,各位想干什么事。” 队长笑呵呵道:“一山叔,我没有自知之明,肯定不能像你这样坐办公室。你是大领导,大局长,给我们安排一个轻松的事,应该难不倒你吧。” 许一山嘿嘿笑道:“还真难倒了我。” 乡亲们那肯相信他的话,只以为他是客气、谦虚。在他们心里,许一山这么大的一个领导,随便给他们二十几个人找个轻松又有钱拿的事干干,一点也不会为难。 这些年来,许家村外出打工的人不少。有去北上广深的,也有去福建江苏的。但他们无一例外干的都是粗重的活。男人无非从事建筑行业,女人只能进厂上流水线。 背井离乡的打工生活,让他们尝尽了生活的艰辛。而且,没有一家因为打工而让家庭经济富裕多少。 如今,村里出了一个县干部,他们便抱着美好的希望前来了。 许一山心里清楚,眼前的这帮乡亲,文化水平都不怎么高。也没几个有特殊的技艺。按他们所愿,找一个轻松而又有钱拿的事,几乎不可能。 突然,他叫来欧阳辉,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欧阳辉心领神会,举手叫道:“各位老乡,我们许局给大家找了一个事。我现在带你们去看看,如果满意,你们就在哪干,好不好?” 乡亲们好奇地问:“一山,你给我们安排了什么事?” 许一山笑道:“去了就知道了。如果不满意,再来找我,好不好?” 欧阳辉找了一辆中巴车来,将许家村的乡亲都请上了车,带着他们直奔孙武的油脂基地。 油脂基地年前正式动了土,工地需要大量建筑工人。为保证进度,过年只停了三天工,现在正是如火如荼的时候。 许一山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觉得将乡亲们安排去工地干活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他想,乡亲们都是勤劳善良的乡亲,他们也都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凭力气吃饭,能心安理得。 何况,让他们就在家门口打工,既赚得了钱,又能照顾家里。这是最好的选择。 从他进入仕途的那天开始,他就有一个宏伟的目标——让茅山县的人们告别背井离乡的日子。 这也是他正在走的计划,比如旅游兴县,发展基础工业,加强农业种养殖,三管齐下,争取在几年之内,彻底改变茅山面貌。 乡亲们来了,不能让他们饿肚子。 许一山在他们走后,第一个想到的事,就是给他们安排中午吃饭的地方。 正文 第707章 吃你的饭,领你的情 茅山县招商局是全县唯一没有食堂的单位。 过去,招商局在水利局食堂搭伙。因为众口难调,水利局食堂大师傅很不待见招商局的人。水利局又认为招商局得了便宜还卖乖,双方经常发生口角。 在招商局结清欠着水利局的伙食费之后,水利局坚决拒绝了招商局再度搭伙的请求,将他们拒之门外。 招商局搬来老街之后,与其他单位相隔的距离远了。 于是,与别人搭伙的日子便告终结。 许一山曾经想在单位内部办一个食堂,这样至少能省去全局干部职工为了一顿饭每日奔波的辛苦。 但是,在得知局里经济情况后,毅然改变了主意。将准备办食堂的费用,改作了餐补。 二十多个人吃饭,而且还不能吃得太差。这就难住了许一山。 老董提议,他去水利局食堂找大师傅商量商量,能不能去水利局食堂办两桌。 许一山也没好办法,只好答应让老董过去协商。 不去食堂,就只能去饭店。这笔钱不能由公家掏,还只能他许一山自掏腰包。如果在饭店吃,这笔费用不会太低。 从生了孩子以后,许一山突然感觉自己手头拮据了很多。 许一山有一个很奇怪的心理,那就是家里的开支,必须由他一个人承担。有时候陈晓琪主动想承担一部分,都会被他婉言谢绝。 他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可是他的工资并不高,过去在乡镇,每月到手拿四千多,五千不到。调到招商局以后,工资稍微提高了一些,但支持一个正常家庭的日常开销,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这句话是许家娘经常挂在嘴边的话。 爹许赤脚这辈子对钱从来就不看重。从他一年一度销毁别人欠的医药费帐单就能看出来。 在许一山的印象里,每年年底要过年的最后一天,爹许赤脚都会将别人的欠账单拿出来,一把火烧掉。 许一山不解,问过爹许赤脚,这烧的可是钱,为什么不保留久一些? 许赤脚告诉儿子,如果人有钱,不会等到过年了还不来还帐。既然没钱还,就不要给人留来世帐。 许赤脚对金钱的豁达态度,深深影响了儿子许一山。以至于许一山参加工作接近十年,积蓄基本归零。 没多久,老董来了电话。他与水利局食堂已经说好,两桌共一千块钱,每桌八个菜。 接到电话,许一山很高兴。乡亲都很淳朴,他们衡量一个人热情与否,就在于招待他们吃什么。虽说食堂不上档次,没有饭店那么有排场。但是食堂实惠。这对习惯吃饱吃好的老乡来说,吃排场就不如吃实惠。 等到快十二点了,还不见欧阳辉带着乡亲们回来,徐一山便有些着急,担心路上出了什么事。 正准备给欧阳辉打电话,看见欧阳辉一脸丧气出现在门口。而他身后,并没看见乡亲跟着回来。 许一山着急地问:“人呢?” “回去了。” “怎么回去了?”许一山的声音不觉提高了不少,“不是说好中午我请他们吃饭吗?” “我说了啊。”欧阳辉委屈道:“许局,你们老乡说了不吃你这顿饭了,没意思。” 原来,乡亲们被欧阳辉带到工地上以后,他们得知许一山是送他们来工地搞建筑,当即发了脾气。说搞建筑还要找他许一山干什么? 说白了,乡亲们对许一山的安排极度失望。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许一山会让他们去搞建筑。不说坐办公室,至少也该安排他们做一个天晴不晒,下雨不淋的活儿才对。 欧阳辉嘀咕道:“许局,依我看,你就没必要理会这些人。他们都不知天高地厚,这世上哪有又有钱又轻松的工作干啊。要有,我都想去。” 许一山瞪他一眼道:“你不懂。” 许家村乡亲生气,不辞而别,让许一山心里有些难受。 可是他们走都走了,叫也叫不回来了。只能任由他们先走。 水利局食堂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就等着他们回来。现在人走了,两桌的饭菜却不能浪费。 许一山便给老董打电话,让他想办法将两桌饭菜弄回招商局这边来。 老董听说许家村的乡亲是因为嫌弃许一山介绍的工作不好而不辞而别,气得在电话里大骂,“这些人真好笑,是你欠了他们的,还是该他们的啊?不吃拉倒,我们自己吃。” 欧阳辉逐一去通知各办公室的人,中午不要出去找东西吃了,许局给大家安排了午饭。 大家一听,高兴不已,都等着老董把饭菜带回来。 可是局里有三十多个人,饭菜又只有二十个人的量。欧阳辉便问许一山,还有十来个人吃饭怎么办? 许一山哭笑不得,只好让欧阳辉再出去买十个人的饭回来。 就在大家准备吃饭的时候,招商局门口又是一阵喧闹。 欧阳辉赶紧出去看情况,回来时,身后跟着的赫然就是许家村的乡亲。 原来他们走到半路的时候,有人提议说,一山叔准备了饭还没吃。他们一商量,居然折转了回来,准备吃了饭以后再回去。 他们看到桌子上摆着的饭菜,也不打招呼,各自拿了碗盛了饭,夹了菜,就蹲在招商局院子的地上呼哧呼哧地埋头吃。 等许一山从办公室出来时,饭菜已经被他们吃得差不多了。 招商局的人呆呆地看着他们吃,没有一个与他们抢。 领头的队长抹着泛着油光的嘴巴对许一山嘿嘿地笑,为难道:“一山叔,大家商量好了,知道你也为难。工作的事,就不麻烦你了。饭我们吃过了,心意就到了。” 许一山连忙问:“吃饱了没?” 队长满意地摸着肚子道:“还行。味道不错。” 许一山闻言,顿觉放心。 他将队长拉到一边轻声问:“工地上的活,大家都不愿意干么?” 队长摇头道:“叔,我说实话啊。来之前,大家都觉得你能给我们找个轻松点的活。哪知道你把我们安排去工地干。真要干工地,就不会麻烦一山叔你了。” 见许一山不高兴,他又解释道:“本来大家都想回去了,想起怕你误会。所以又转回来吃这顿饭。一山叔,按老家规矩,吃了你的饭,就是领了你的情。” 许一山心里一阵感动,至少乡亲们没误会他,他心里就好受多了。 正说着话,门口进来两个人,许一山一眼看到来人,不觉一颗心咯噔跳了一下。 正文 第708章 他这是吃了豹子胆 门口风尘仆仆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白沙镇的何许和陈太平两位。 饭菜被许家村的乡亲吃了,局里干部职工没捞到吃,顿时将欧阳辉骂得狗血淋头。 许一山有苦难言,平白无故的,他不可能再掏腰包请大家吃一顿。再说,他即便想请,实力也不允许。 来了客,就是个机会。 在得知何许他们还没吃饭,欧阳辉发挥了他办公室主任的特长。主动邀请客人去外面吃饭。 许一山作为东道主,当然作陪。 欧阳辉办事还是很有一套,他让全局的人一起去外面饭店吃。餐费由局里开支。 他的一番操作,化解了尴尬的局面。但是,却让许家村的乡亲有意见了,他们再次不辞而别。 许一山已经没心情去考虑乡亲们的感受了。来了客人,肯定是有事。 果然,何许和陈太平双双上门,就是为了良种油茶苗的事而来。 白沙镇原本计划在年前就栽种一批树苗下去,但是左等右等,没见到有人送树苗上门来。 好不容易过完了春节,他们便坐不住了。误了这个季节,再栽下去的树苗成活率没有保障。 许一山听完后,果断拿起电话打给蔡艳老公——专家武三盛。 武三盛在电话里迟迟疑疑,态度暧昧,一直没说清为何种苗迟迟没到白沙镇的原因。 在许一山的连番催问下,武三盛才吞吞吐吐说了出来,黄晓峰警告过他,他如果敢无偿提供种苗给白沙镇,他敢保证武三盛进得来,出不去。 许一山没忍住激动的心情,愤而骂道:“他这是吃了豹子胆了。” 吃过饭,许一山承诺,三天之内,种苗全部到达白沙镇。 何许书记和陈太平镇长现在要干的事,就是赶紧回去组织好劳动力。等种苗一到,就得连续作业,争取在三五天之内将树苗全部栽种下去。 陈太平走时还在叮嘱许一山,这件事马虎不得。误了一个季节,就是误了一年的光景。 许一山哪能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对于出身乡下的许一山而言,他深知季节对农民的重要性。 陈太平还暗示了一件事,因为栽种需要大量人工,需要孙武公司提前支付一笔栽种费用。这样他好对白沙镇的老百姓有个交代。 许一山点头答应,心里想,这个陈太平还真是个雁过拔毛的主。不给他撸下一点好处费,他肯定不甘心。 送走白沙镇的两个领导,许一山立即请来王若普,让他直接找孙武解释,必须由他公司先期支付一部分钱给白沙镇。 王若普为难道:“许局,你还不知道吗?孙老板年前去了马来西亚,一直没回来。” “他不在,找袁总也行啊。”许一山提醒他道:“袁总是公司的副总,这点权力还是有的。” 王若普道:“有是有,问题是袁总也不在家。” 许一山咦了一声问:“他们都不在,工地谁在负责?” 王若普道:“平常就我过去看看。我又不能代表他们公司。现在急的人多呢,几家施工单位都在找孙老板要钱。” 油脂基地是几个项目同时开工。施工工程款按施工进度予以给付。 王若普昨天就找他汇报过了,施工进度很快,最快的一家施工单位已经完成了一层楼的建设。 “袁总去了哪?”许一山狐疑地问。 王若普说道:“听说袁总过年的时候去外地旅游去了。还要过段时间才回来。” “电话能联系吗?” “有时可以,有时联系不上。”王若普如实回答。 “现在联系。”他吩咐王若普立即给袁珊瑚打电话,自己走到一边尝试着给孙武打。 不出意料,孙武的电话无法接通。 那边,王若普也无奈摇头,袁珊瑚的电话提示与孙武的一样,都是无法接通状态。 许一山不担心孙武失踪,毕竟他的油脂基地项目已经投进去了不少钱。光是在建的土地,办国土手续的时候,出让金就交了他接近一个亿。 一个亿对如今的孙武来说并不是天文数字,但对茅山来说,就是一股巨大的涌泉,能滋生许多生命旺盛的生长。 既然找不到人,许一山也就没急着再找。 白沙镇暗示的那点意思,他还有办法解决。 现在关键问题是让油茶种苗顺利到达白沙镇。武三盛担心黄晓峰找麻烦,没敢送种苗过来,这件事必须立马解决。 关于种苗的事,许一山与黄晓峰有过交涉。当时,黄晓峰虽说没答应从这件事上抽身,但他的态度已经松动了。 许一山暗自埋怨自己大意了,他想不到黄晓峰会在背后给武三盛施加压力。 要解决这件事,还是得找黄晓峰。 可是,黄晓峰已经在昨天就离开了茅山县,他与县委办政府办几个人临时组成了一个驻京办资产处置小组,去了燕京。 黄晓峰被指定为驻京办资产处置小组负责人的时候,彭毕是有想法的。 但是,审计结果表明,黄晓峰在驻京办负责期间,账目清白,两袖清风。彭毕没有理由反对他去处置资产,毕竟,对于燕京,黄晓峰比茅山县谁都熟悉。 许一山将电话打到黄晓峰手机上时,开门见山问他:“晓峰书记,武专家那边是怎么回事?” 黄晓峰冷冷回他道:“你说怎么回事?”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晓峰书记你不插手种苗的事了?” “我答应了吗?”黄晓峰哼了一声道:“再说,我人在燕京,他武三盛与我有何相干?许一山同志,你不要什么事都往我身上找原因,这样很不利于同志间的团结啊。” “武专家不敢送种苗过来,这件事你怎么看?” “不管我事。”黄晓峰冷笑道:“具体原因,我觉得你还是去找一下焱华同志了解。” “他什么时候又掺杂进来了?” 黄晓峰道:“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说了,你找他不就清楚了。” 挂了电话,许一山的心情变得极度郁闷。 现在的段焱华就是一个巨大的马蜂窝,谁碰谁倒霉。 他的常委职务被拿下后,段焱华整个人都变得神经质起来了。 据闻,他将黄山书记堵在办公室,非要给他一个说法,闹得县委大楼鸡飞狗跳的,气得黄山书记摔了一个茶杯。 段焱华毫不掩饰地说,撤销他的常委职务,是茅山县的一个巨大阴谋。他要揭露这个阴谋,不惜粉身碎骨。 许一山不清楚这是不是个阴谋。但有一点他觉得很意外,撤销段焱华常委身份的程序过于简单了。 换句话说,没人与段焱华谈过话,也没说出撤销他的原因。 段焱华是被糊里糊涂赶出茅山县领导班子的。 换了谁,怕都是不甘心。心里窝着一股无名怒火。 怒火就得找机会找地方发泄,否则淤积在胸,久而成疾。 正文 第709章 断臂求生 许一山去了一趟洪山镇。 段焱华在常委身份被拿下后,将自己禁足在洪山镇,哪里都不去,谁也不见。 许一山突然现身洪山镇镇政府,惹来一片惊喜的目光。 副镇长在听说许一山想找书记段焱华时,脸上的神色变得很难看。他紧张提醒许一山,“许局,现在这个时候,最好是躲着他走。” 许一山不解问:“为何要躲着段书记走啊?你们不需要汇报工作吗?” 副镇长苦笑,客套一番后,撇下许一山溜了。 许一山径直去敲段焱华办公室的门,才敲几下,猛然听到屋里传来一声暴喝:“滚!” 许一山贴着门喊道:“段书记,是我,我是许一山。” 屋里的段焱华显然听清楚了,顿时没有了任何动静。 许一山耐心地继续敲着门,大有不开门不罢休的意思。 果然,段焱华忍耐不住了,猛地拉开门怒视着许一山道:“你想干什么?” 许一山嘿嘿地笑,小声道:“段书记,我有点事要与你汇报汇报。” “给我汇报?”段焱华冷笑道:“许一山,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吧?你给我汇报什么?” 许一山不等他请,从他身边挤进去屋里,笑嘻嘻道:“段书记,别发火。你先坐下,听我汇报。” 段焱华呯地一声,摔上了门。 他的精神显得很低迷,头发也出现了凌乱。就连他胸前的衣服上,都出现了几点污渍。 这与过去的他相比,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段焱华一贯讲究外表。任何时候,他的穿戴都是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是一丝不苟的。而眼前的他,却如一个落魄的人一样,不但没有了精气神,而且穿着打扮也显得随意,甚至有些邋遢。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屋里陷入了沉默。 段焱华常委职务被撤,应该是茅山县开年以来最大的一件事。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撤他职务的提议是黄山书记亲自提出来的。熟知他们关系的人对这个结果很意外吃惊,毕竟,段焱华是黄山书记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从私人角度出发,黄山书记还是段焱华的干爹。 老子干掉儿子,这在某种意义上称为大义灭亲。 问题是,段焱华在被撤之前,并没有一件事能让他丢掉常委职务。也就说,他被撤,完全是糊里糊涂的。 在段焱华进入常委之后,预示着黄山书记的培养工作上了一个新台阶。如果不出意外,段焱华很快将成为副县长或者县委副书记。 一旦到了这个层面,他后面的路就会平坦了许多。以段焱华的聪明,三五年上一个台阶很正常。 恰恰在这最关键的时候,他被黄山从县领导班子里踢出来,这至少能说明一件事,牺牲他是有原因的。 因为,从班子出来容易,再进班子就很难了。或者说,段焱华的从政之路,在此将要拐一个大弯。 “说吧,找我什么事?”段焱华态度冷淡,语气冷淡。 许一山陪着笑脸道:“也没多大的事,就是想请段书记出去散散心。” “散心?”段彦虎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眉头一皱道:“散什么心?我有什么心可散的。” 许一山道:“段书记,听说你过去对油茶这块很有研究。我想请你去看看一个新品种。如果可以,能不能在全县推广良种油茶?” 段焱华惊异地看着他道:“许一山,你找错人了吧?你别绕了,有什么话,干脆点说。” 许一山便低声说道:“我听晓峰书记说,段书记手里有良种油茶种苗......” 段焱华打断他道:“去他黄晓峰妈的,老子手里哪有这东西?爹害我,儿子还要摆我一道吗?许一山,你不要听某些人的鬼话。我现在明确表态,你说的这些屁事,与我没一毛钱关系。” 段焱华张口骂黄晓峰,这在过去可是打死都不会出现的。 作为黄山书记的干儿子,茅山县的政治新星,段焱华这些年在茅山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锋芒之健,无人能及。 他跻身县委常委行列,又死死抓住茅山经济最发达的洪山镇,无论在表决权层面,还是在基层政府,他都是最具发言权的人之一。 过去,但凡黄山书记想要表决某一个决议时,第一个带头响应的必然是段焱华。 他们在常委会上似乎珠联璧合一样,配合默契,进退有据,往往逼迫不同意见妥协或者弃权。 在茅山官场里,所有人都知道,段焱华是黄山书记的一条最有力的胳膊。 如今,黄山书记自断胳膊,难道真应了断臂求生的说法? 是什么促使黄山狠下决心,突然将段焱华踢出常委班子?而将一直默默无闻的县委办主任陈勇安排进常委班子? 人们似乎感觉到有那么一点意思,却又说不出具体意思在哪。 看着许一山惊愕的表情,黄山似乎有所心动。 他放缓口气说道:“许一山同志,你找我,是真找错了对象。你觉得我现在还能影响到别人吗?黄晓峰他这是故意给你下套,转移你的视线。” 许一山尴尬道:“段书记,既然你把话说透了,我也说清楚,晓峰书记现在不让良种油茶苗进入茅山县,你说,这该怎么办?” “茅山县难道是他黄家的私人领地?”段焱华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说道:“只手遮天,总有断手的一天到来。大家等着瞧吧。” 段焱华对黄家父子的情绪显然已到了愤怒的顶点。 许一山能够理解段焱华此刻的心情,眼看着楼起了,如今转眼间楼就塌了。退出茅山县常委领导班子,段焱华的政治前途已经一片黑暗。 在洪山镇见过段焱华之后,许一山的心里有了底。 正如段焱华说的那样,黄晓峰故意将矛盾转移到段焱华头上来。是他估计错了,他以为许一山不会去找段焱华。因为,谁都知道,段焱华是茅山县反对许一山反对得最厉害的一个人。 在黄晓峰看来,许一山去找段焱华,只会自讨没趣。 以许一山的身份和地位,他完全没必要去自讨没趣。 他没想到,许一山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别说一个段焱华,就是十个段焱华,他一样会迎难而上。 既然段焱华没介入到良种油茶苗的事上来,那么就说明黄晓峰是在绕圈子。他想迫使白沙镇的春季栽种计划搁浅。 白沙镇没有种苗,栽种任务就没法完成。 这样,就会给人留下一个劳民伤财好大喜功的印象。而造成这个局面的人,溯源而上,不是白沙镇的何许和陈太平,而是他许一山。 许一山想到这里,不觉心里有些发冷。 他第一次真切感觉到了黄晓峰玩弄手腕的高明之处。 正文 第710章 干爹 许一山本来是没打算去看望王猛一家的。 他在准备离开洪山镇政府的时候,看到车边站着一个人,正巴巴地望着政府里面,正是王猛。 小皮匠王猛看到他出来,赶紧迎上来,非要请许一山去他家坐坐。 许一山想推辞,无奈看到王猛眼里流露出来的渴盼眼神,心里一动,便答应了他。 王猛听到许一山答应跟他回家,喜得一张脸笑成了一朵花一样。 他不肯上许一山的车,而是一溜小跑在前面引路,不时高声喊叫让路人回避许一山的车。 王猛此举,惹得街上的人侧目。很快,洪山镇就都知道许一山来了,许一山要去他王猛家看望他家人了。 许一山心里明白,王猛这是故意这样做的。他要让街坊邻居都知道,他背后有许一山撑腰。 许一山是谁?原洪山镇副镇长,现在是县里的大干部,局长。 家里有一门这样的亲戚,王猛的脸上是很有光彩的啊。 在洪山镇上,王猛一家也算得上有半部传奇史的人家。 谁都看不出来,一辈子风里雨里守在街头的老皮匠会积缵下来一笔不少的钱。在洪山镇鼓励居民买地建房的时候,别人还在观望,老皮匠第一个率先拿出钱来,在洪山镇的黄金地段买下了一块地皮。 等到别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地皮的价格已经翻了一番。 老皮匠将自己买下的地皮卖了一半给别人,买地的钱,不但盖起了现在他名下的一栋五层楼房。余下的钱,恰好是他当初买地的全部费用。 也就是说,老皮匠没花一分钱,不但在洪山镇黄金地段拥有地皮,还拥有了了住房和铺位。 很多人不得不惊叹老皮匠的精明,这个看似默默无闻,专与臭鞋烂靴打交道的皮匠,居然是个投资高手。 当然,说老皮匠是投资高手,确实言过其实了。但现实情况是,很多比老皮匠精明的人,却败在他面前。 没有几个人知道老皮匠的心理。其实老皮匠买地,完全是迫不得已。 老皮匠一生都在洪山镇修补鞋和其他零碎用品。过年的时候会在修鞋摊子边架起一个爆米花的罐子。 老皮匠爆米花的爆炸声,一度成为提醒洪山镇居民要过年的标志。 过去,老皮匠在洪山镇是没有房子的。他是一个外来户,靠租借别人屋边一块小地方,撑起一块油布,支下他的补鞋摊子。 老皮匠生了一个儿子。这儿子从生下来就与别的孩子不同。十岁的时候,还没人家五岁的孩子高。后来去医院检查,才知道儿子得了先天性的侏儒症。 儿子的病,让老皮匠下定决心要在洪山镇找一个立足之地。恰好那年洪山镇要扩容,镇里出了一个政策,出让土地给居民建自建房。 洪山镇毕竟是一个镇。国人通常有一个往上走的心理。比如,住在乡下的人,一辈子最大的愿望是在镇街上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而镇上的居民,又希望能去县城发展。 县城的人们,都愿意去市里有一个立足之地。 住在市里的人,心里想着去省城生活。 至于省城的男女,人生目标就是在燕京拥有一个新的生活环境。 洪山镇的政策出台后,全镇居然没有一个人有兴趣。在大家看来,洪山镇要求买地人支付一笔巨大的土地出让金,这让镇民很不舒服。与其花这么多钱在乡下镇子买块地,不如去县城买套现成的房屋更划算。 就在所有人都观望徘徊的时候,老皮匠出了手。 而且老皮匠出手很阔绰,一下就买了六百多平方的土地,刚好一亩。 老皮匠买地过后没多久,洪山镇掀起了一股买地热潮。 可是土地的供应是有限的,等人们蜂拥而至去镇政府买地的时候,发现镇里准备出让的土地早就被人瓜分完毕。 这就应了老皮匠后来说过的一句话,“咬卵要咬前面,咬后面生毛。” 老皮匠儿子王猛娶了一个天生丽质的美人阿丽,让他们一家达到了人生巅峰。 但是,老皮匠一家受街坊邻居的欺侮却是不争的事实。 或许是别人眼红、嫉妒,老皮匠即便成为了人生赢家,儿子王猛常常被人奚落,儿媳阿丽常常被人调戏,他能做的就是忍气吞声。 因为他心里很明白,与任何一家人发生矛盾,吃亏的永远是自己。 许一山将车停在王猛家门口时,老皮匠一家都赶出来迎接他。 阿丽回归后,老皮匠一家似乎迎来了新的春天。 从阿丽满脸洋溢着的幸福表情看,许一山就明白她现在过得比往常要好很多。 老皮匠不敢与许一山对视,一直飘忽着眼神,客气地将许一山请进家里。 一楼二楼都租给了别人,每月光租金就有两万多的收入。老皮匠的修鞋摊子依旧还在,不过业务已经从修鞋拓展到了其他方面。 王猛激动得涨红了脸,大呼小叫着请许一山上楼。 王猛的举动,惹得街坊邻居都往他家这边看。这愈发激起了王猛的兴奋,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好烟,客气地给邻居们敬烟。 王猛道:“许领导是我家儿子干爹。他今天来看干儿子的。” 许一山听到这话,心里不觉一跳,自己什么时候成了王猛儿子的干爹了? 老皮匠没跟着上楼去,他借口要守摊,在将许一山送到楼梯口后,悄悄退开了。 王猛家的客厅里,居然设了一个神龛。神龛上摆着三牲祭品,显然是有准备的。 王猛还在楼下与街坊邻居吹牛,说得唾沫横飞。 阿丽引着许一山上楼,婀娜的身材摇摆生辉,让跟在她身后的许一山不好意思去看她浑圆的屁股在眼前晃动。 “你今天给死矮子脸上增了大光了。”阿丽站在客厅里,抿着嘴巴笑。 许一山道:“什么意思?” “你是领导啊。”阿丽压低声道:“矮子一家在街上老是被人欺侮,你要成了他的亲戚,谁还敢欺侮他啊。” 许一山心里一动,想起刚才听到王猛在楼下与街坊邻居说的话,狐疑地问:“王猛这是要搞什么?” “我儿子认你做干爹啊。”阿丽笑嘻嘻道:“许干部,你不会看不起我们拒绝吧?” 许一山一愣,顿时慌乱起来。 “你就答应他吧。”阿丽劝慰他道:“你告诉你,上个星期,我儿子已经认了白玉姐做干妈了。” “白玉?”许一山愈发惊异了,“她回来洪山镇了?” 阿丽浅浅一笑道:“白玉洁每个星期都要回来啊,她要看望自己女儿。她家公婆不愿意跟她去县城住,一直住在镇上啊。” 许一山哦了一声,嘀咕道:“认我做干爹,不好吧?” 正文 第711章 心太软 回归家庭的阿丽,成了老皮匠家真正的女主人。 小皮匠王猛一脸兴奋从楼下上来,一进门便喊道:“老婆,快给领导泡茶。” 阿丽眼一瞪,王猛便乖乖地自己去泡茶了。让许一山忍不住笑了起来。 王猛泡好茶端了过来,欲言又止。 许一山微笑道:“王猛,你有什么话就说。我还有事,不能耽搁太久。” “我知道领导忙。”王猛陪着笑脸,小心说道:“你们当领导的,要管那么多事。一定忙得脚不沾地的。我就想......” 阿丽瞪他一眼道:“你想什么想啊,你就不能爽快说出来?不就是想让儿子认领导做干爹吗?” 王猛嘿嘿地笑,解释道:“我家儿子要有你这个干爹,以后就没人敢欺侮他了。” 许一山进退两难,答应不是,不答应,又被他们渴盼的眼神看得于心不忍。 王猛显然看出来了他的犹豫,赶紧说道:“领导,我们是高攀了。你不答应没关系啊,反正别人也不知道你答没答应。现在他们都知道了,你是我儿子干爹了。” 他得意地笑,露出一口焦黄的牙齿。 许一山哭笑不得,王猛玩了一个小心眼,趁着他上楼时,与街坊邻居说过许一山是他儿子干爹的话了。 阿丽埋怨道:“你这人做事怎么那么不踏实啊?许干部还没答应,你就到处乱宣传。” 许一山知道王猛一家在街上不被人待见的事实。 王猛是个残疾人,老皮匠又老了。在民间处理纠纷的时候,谁的拳头硬,谁就有理。这已经成为不争的事实。 与人动手,王猛谁也打不过。街上随便一个小年轻,都能将他踩在脚下侮辱。 他确实需要一个靠山来替他撑门面。许一山就是他物色的最好对象。 有一个疑问许一山一直没问,王猛是怎么知道他来了洪山镇? 许一山思忖一会道:“这样吧,我们也不要说什么干爹不干爹的。以后有谁欺侮你,你就告诉我,我来给你出气。” 许一山的话,显然是不想接受王猛让儿子认干爹的想法。 王猛脸上浮上来一层失望的神情,他垂下去头,一声不响。 许一山安慰他道:“王猛,我说的是真心话。也是实话,你别介意。” 王猛凄然一笑,道:“我哪敢介意啊。许领导,我理解你,不认就不认吧。我一家在心里认就行了。” 他们极度失望、落寞的神情,感染到了许一山。 许一山将心一横道:“王猛,我答应你,做你儿子干爹。” 王猛猛地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他似乎不相信这句话是许一山说的,伸出一根手指使劲地往耳朵里掏,结巴着问:“许......许干部,你......你......你答应了?” 许一山郑重地点头,面带微笑道:“是,我愿意做你儿子干爹。” 王猛就像屁股下装了弹簧一样的,猛地弹起来。 没等许一山反应过来,他已经抱起一圈鞭炮,连滚带爬地往楼下跑。 他要鸣炮宣示,许一山成了他王猛儿子的干爹! 看着王猛跑下楼去放鞭炮,阿丽低声道:“谢谢你。” 许一山淡淡一笑,“阿丽,你能回家,就是最好的结果。成了你儿子的干爹,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阿丽俏皮一笑道:“哪我也是你的人啦。” 许一山连忙解释:“意思不一样。我们是一家人,不代表你说的那个。” 阿丽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你嫌弃我脏。” “没有啊。”许一山有些慌乱,面对阿丽明目张胆的挑逗,他还是感觉到有些手足无措。 阿丽莞尔一笑,凑到他耳边道:“既然是一家人了,早晚你都是我的人。” 没等许一山说话,她已经捂着嘴,吃吃地笑着,下楼去放鞭炮去了。 回县城的路上,许一山一直在想,自己答应王猛的要求是不是错了? 他总结了一下原因,发现自己还是心太软了。 如果当时硬着心不答应,相信王猛也不会怪自己。可是他实在是看不得王猛那副失望落寞的神情啊。结果一冲动,就成了皮匠家的干爹。 想起阿丽说过,白玉已经是王猛儿子的干妈,于是便给白玉打去电话,他要求证阿丽说的话的真伪。 白玉接到他的电话,欣喜不已,开口就问他在哪。 许一山道:“正在虹桥上,准备过桥。” “你去了洪山呀?”白玉惊异地问。 “是啊,我找段书记商量一点事。” 白玉淡淡说了一句:“别提他。这个人废了。” 许一山道:“不能这样说,人生总有起起伏伏。段书记是个很有领导才能的人。目前只是遇到了一些坎坷。我相信他会站起来的。” 白玉不高兴道:“不聊他行不行?一山,你要有空,我想见见你。” 许一山爽快答道:“行啊,有空。你说,在哪见?” “你能来我家吗?”白玉试探着问。见许一山没说话,赶紧说道:“你要觉得不方便,你选了地方,我过去。” 许一山道:“没什么不方便的。你在家吗?” “在。” “行,我去你家。” 白玉调到县妇联后,段焱华为她安排了房子。 白玉过去一直在洪山镇工作,因此家也安在洪山镇。她在县城没有房子,眼下也买不起,除了租房,别无他法。 但段焱华有办法啊,解决白玉的居住问题,对他而言,根本不是个问题。 许一山直接将车开进了白玉住的小区。 这个小区在茅山县很有名,开发商就是黄大岭。比起洪山的黄金小区,这个小区要大将近一半。 许一山将车停好,进了电梯,摁下十五楼的电梯按钮。 白玉一身居家服,开门将许一山迎了进去。 这三套三居室的房子,装修很豪华,但显得很冷清。 许一山四顾环绕一遍,赞道:“真漂亮。” 白玉嘴一撇道:“又不是我的。再漂亮也与我无关。” 许一山逗着她道:“房子漂亮,人也漂亮。这种地方适合金屋藏娇。” 白玉脸一红,低声说道:“你取笑我?” “没有啊。”许一山笑了笑,“我说的是真话。你看你,漂亮得就像一朵花。” 白玉的脸愈发红了,娇羞不已道:“我不想与你说话了。一来就满嘴胡话。你说,我可不可以理解你在调戏我呀?” 一句话,吓得许一山没敢再开玩笑。 他自己也想不通为何要来白玉这里坐一坐,是很久没见着她了,想她?还是仅仅只想找个人说说话? 白玉给他倒了一杯茶过来,递给他的时候,他的眼光便被白玉手背上的一个清晰烫痕吸引住了。 白玉显然感觉到了,赶紧将手往背后藏。 许一山狐疑地问:“这是怎么了?” 正文 第712章 金屋藏娇 白玉越躲,许一山愈发起疑。 他试探着问:“炒菜被油溅到了?” 白玉嗯了一声,浅浅一笑:“没多大的事,过两天就好了。” 许一山道:“能给我看看吗?我家可是世代中医,治疗烫伤有绝招。” 白玉神色有些慌乱,连忙婉拒,“真没事。” 许一山就没再问,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他来白玉这里,本来就没什么事。只是想求证一下阿丽说的话是否在骗他。 其实,阿丽骗没骗他已经不重要。他已经冲动答应做她儿子的干爹了,如果反悔,显得自己太小家子气。 人家认他干爹,无非就是想借他一个名头。让街坊邻居以后不敢随意欺侮他一家人。 坐了一会,他准备起身告辞。 白玉忙着送他,不经意就将一双手露了出来。 许一山再一次瞥见她的手,感觉很异常。便站住脚道:“你手上的伤,不像是油烫的啊。到底是怎么了?” 白玉埋怨道:“你没事老往我手上看啥啊?说是烫的就是烫的,真没事。” 她再次想将手藏起来,没料到碰到了,痛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许一山严肃道:“你还是让我看看,我有办法让你不痛。” 白玉迟疑一下,便将手伸了出来。 许一山只看一眼,心便咯噔猛跳了几下。他一眼就看了出来,这不是热油溅在皮肤上造成的伤,而是烟头烫出来的伤痕。 白玉闭上双眼,任由他拿着她的手翻来覆去地观察。 许一山鼓足勇气问:“你这伤是烟头烫的吧?” 话一出口,白玉便惊慌地将手抽了回去,慌乱说道:“不是,不是,谁会用烟头烫我啊?你想多了。” “是他吧?”许一山冷冷地道:“你不用骗我。” 白玉愣住了,半天没出声。 过一会,她脸上滑落下来晶莹的泪珠儿,呜咽道:“你敢看吗?你敢看,我就全部给你看。” 许一山没吱声,他不知要怎么回答她。但从她的话里,他已经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白玉也在犹豫、徘徊。她一咬牙,缓缓地将衣服撩了起来。 许一山目光落在她洁白如雪的胸口时,顿时就像被雷劈了一样,触目惊心。 白玉的胸口赫然也有两个烟头烫痕,就像雪白的雪地上扔了一堆牛粪一样恶心。 他想伸手去摸,抹掉两个黑点,但又没勇气。 白玉的泪水长流,呜咽出声。 “还有......”她说,脸上漫上来一层红晕。 果然,在她大腿上,甚至森林边缘,都有不同程度的烟头烫痕。 许一山心里一紧,喉咙里仿佛堵塞了一团棉花一样,嘶哑着嗓子质问:“傻女人,你就不会反抗啊?” 白玉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许一山没有再顾忌,轻轻触摸着她的伤痕,心痛不已地责怪她道:“你就这样任人欺侮啊?” 白玉的身体随着他的触摸,不断颤抖着。伤心屈辱的泪水如邪闸的洪水,泛滥成灾。 许一山也没吹牛,他身上确实随时都带着爹许赤脚给他的药丸。 他摸出一颗药丸,放进嘴里嚼碎,轻轻敷在她的伤口上。 又摸出一颗,让白玉吃下去。 许赤脚的药丸,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包治百病。虽然许一山过去觉得爹在吹牛,但他经过几次实践后,对爹的药丸疗效深信不疑。 “好些了吗?”他问。他还是不敢确定药丸对烫伤有不有作用。 “哎呀。”白玉轻声惊呼,羞涩道:“你这是什么宝贝呀,怎么像有凉风在吹一样啊,凉丝丝的,真舒服,一点都不痛了。” 许一山嘿嘿笑道:“我就说吧,我家世代中医,对付这点小问题,还不是手到便随的事。” 白玉脸上的红晕逐渐浓了,她不敢去看许一山,羞愧不已地问:“我能穿上衣服了吗?” 许一山赶紧背过去身,尴尬道:“快穿上,穿上。” 白玉身上的烫伤,还真是段焱华所为。 原来他被撤销常委职务后,便将所有的怒火发泄在白玉的身上。 他折磨她,蹂躏她,将抽了一半的烟头,冷酷地摁在她身上。 他不顾她的痛苦、哀嚎,一边使劲烫她,一边恶狠狠地说道:“你这个女人,老子得不到,就要毁掉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眼睛里射出来一束凶狠的光,让她不寒而栗。 他很担心,自己被撤了常委职务之后,她会离他而去。毕竟,现在他只剩下一个洪山镇书记的身份,在茅山县浩若烟海的官场里,他已经变得微不足道。 许一山听完她的哭诉,心头火气道:“你呀,你忘记自己是什么身份了吗?你怎么能让他这样欺侮你。” 他怒其不争,狠狠训斥着她。 白玉安静地听他训斥着自己,非但不生气,脸上反而露出一丝羞涩的微笑。 许一山无可奈何,叹道:“算了。我不说了。不过,请你认清某些人的嘴脸。这种令人发指的事都做得出来,他就是禽兽。不管怎么样,你从此以后,必须远离他。” 白玉轻轻嗯了一声,缓缓说道:“一山,你说得对。这都是我咎由自取,我贱,不怪任何人。” “不。”许一山拦住她说道:“我理解你,你一个女人,确实没办法抗拒一个男人的疯狂。” 白玉静静地凝视着他,轻轻叹口气道:“要是我家的男人能有你一半的男子气,我又何尝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白玉身上的伤,彻底震碎了许一山的三观。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道貌岸然的段焱华会下得了如此恶毒的手。 他想,如果不要顾忌白玉,他恨不得立即赶去洪山镇,将段焱华提到洪河里去喂王八。 敷了药的白玉神态显得轻松了许多。她不时去看看手腕上药,惊叹着问:“你们家的药,是什么神药啊?” 许一山没回答她。他现在想的是,如何让白玉摆脱段焱华的控制。 “你要不要从这里搬出去?”许一山试探着问。 白玉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道:“我能搬去哪里?” “租房也可以啊。”许一山替她想办法,猛然想起自己当年住的单身宿舍,便干脆果断道:“你收拾收拾一下,这两天就从这里搬出去。住的地方,我来给你想办法。” 白玉抿嘴一笑道:“你这样做,别人会不会觉得你又在金屋藏娇了呀?” 许一山一愣,咬着牙说道:“顾不得那么多了。你就听我一次,好吗?” 正文 第713章 武装押运 许一山过去住的单身宿舍,是水利局为解决他这样的局职工的福利。 水利局有一座老办公楼,水利局搬到新办公楼上班后,将老办公楼改造成了局里的单身宿舍。 许一山住在单身宿舍时,全局就只有两个人住在宿舍里。 另一个两年前买了新房搬出去后,老办公楼单身宿舍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一到晚上,寂静无声,鬼都能吓出尿。 现在许一山与陈晓琪结婚后,单身宿舍那边就空无一人了。 许一山找到水利局长,提出想借单身宿舍时,局长像看外星人一样的看着他。 “许局,你别开这个玩笑。你要单身宿舍干嘛啊?” “真不是开玩笑。”许一山认真道:“我有个朋友,现在还没买房。没地方住,想借局里的风水宝地过度一下。” “不是你住?” “不是。” “男的女的?” “女的。” 水利局长咦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丝不易琢磨的笑容出来,“年轻漂亮的吧?” 许一山老实答道:“还真是。” 局长又笑了,意味深长地看了他几眼,道:“借你房子可以。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不管出什么事,你都不能说是我借给你的房子的。” 许一山爽快答道:“没问题。” 水利局长便安排人拿来钥匙,递给许一山道:“许局,别玩出火来。后院起火,可是天大的事。” 许一山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也不解释,拿了钥匙就走。 他现在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让白玉从段焱华的房子里搬出来,远离段焱华这个恶魔。 可是,在他将钥匙拿给白玉的时候,白玉却坚决拒绝了。 白玉道:“我不能影响到你。我若是住进去单身宿舍,别人知道了会怎么看待你?一山,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许一山急道:“你舍不得离开他?” “不是,我只是不想连累你。” “我身正不怕影斜啊。”许一山解释道:“而且,我会选一个合适的时间告诉陈晓琪,不会让她误会的啊。” 无论许一山怎么劝说,白玉始终固执地摇头。 许一山无可奈何,只能任由她去。 这件烦心事的还没过去,陈太平打来电话,问他油茶苗什么时候到白沙镇。 许一山想起对陈太平的承诺,三日之约,眼看着就要到了,便一咬牙道:“明早就到。” 话说出去了,如果油茶苗没准时到达白沙镇,他的威信将一扫而光。 黄晓峰还在燕京没回来,等他回来再处理显然等不及了。 许一山在挂了陈太平的电话后,叫上老董,直奔武三盛的苗圃基地。 武三盛还在担忧出事,他典型的书呆子气质,宁愿不赚钱,也不愿冒风险。 黄晓峰警告过他,如果他敢将油茶苗无偿送去茅山县栽种,不但他拿不到一分钱,而且还可能出现人身安全方面的事。 这种赤裸裸的威胁让武三盛不敢生出任何侥幸心理。毕竟,他知道黄晓峰的父亲就是茅山县的一把手——黄山书记。 武三盛最担心的事是种苗还没到茅山县,就会出现人仰车翻的事故。黄晓峰已经暗示过他,他不能不多心。 许一山请来蔡艳去说服她老公,还是被武三盛拒绝。 眼看着时态胶着了,许一山心急如焚。 猛地,一个念头浮上他的脑海。 他拍了大腿一下,站起身道:“武教授,我现在给你保证,出任何事故,由我许一山承担完全责任。我就不相信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世界,会被丑陋的乌云遮住。” 他提出来一个想法,这个想法让包括武三盛在内的人都觉得匪夷所思。 许一山要请唐欢来苗圃基地搞一个全程直播。从起苗,到运输,再到种苗全部栽下去,一刻不停将改造良种油茶的事展现在无数观看直播的人面前。 至于路上的安全,更无须担心。他会请谢先进来个武装押运,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触这个霉头。 许一山的计划,惊呆了武三盛。就连老董,都不禁拍案叫绝。 终于,武三盛动了心。 起苗是项很繁重的工作,好在武三盛并不缺人手。夜里十点,第一车种苗已经完整装车。 唐欢是搭谢先进的车一道来的。 谢先进在得知这次任务后,哭笑不得道:“许局,你这花样玩得好。我交警队来了三个人,就只为给你武装押运一车树苗子。这些树苗子就那么珍贵吗?” 许一山不想解释给他听,何况,有些事不是三两句能解释得清楚的。 夜里十点半,准时启程。 许一山随车前往白沙镇,他要亲眼看看,黄晓峰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让他意外的是,一路上畅通无阻,根本就没出现任何异样。 车到白沙镇,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许一山跳下车,拿出手机打给陈太平,大吼一声道:“陈镇长,出来接客!” 在许一山的要求下,谢先进的人马一夜不歇,一直巡视在通往苗圃的路上。 武三盛的苗圃也加派了人手,连夜起苗装车,争取在天亮之前,将所有种苗全部安全运送到白沙镇。 许一山坐镇白沙镇,陈太平与何许陪着他,一夜到了天明。 看着堆在白沙镇政府门口如山一样的种苗,许一山暗暗舒了一口气。 只要种苗到了,其他的事都是小事。 陈太平也没食言,天一亮,便看到各村的村支书开着拖拉机来领种苗。 陈太平站在许一山的身边,看着眼前忙碌而欢腾的场面,感叹道:“许局,看来我是小看你了。不过,你这种拼命三郎的作风要改改啊。你不改,我们跟着你受罪。” 许一山满怀歉意道:“陈镇长,辛苦你了。等你的白沙镇变成一片绿洲的时候,就相当于你们白沙镇办了一家银行了。” 陈太平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想,有你这种工作态度,这个日子会很快到来。” 何许过来请许一山去吃早餐,为表示对许一山的感谢,他安排镇食堂特地杀了一只老鸭,用压力锅煲了,用来做米粉的基汤。 许一山也不客气,一口气吃了满满一碗米粉。 还没抹嘴,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喧哗。 白沙镇党政办秘书神色紧张走到何许身边,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了几句话,便见何许脸上的神色变了。 许一山狐疑地问:“出什么事了?” 何许脸色凝重道:“市林业局和县林业局找麻烦来了。” 正文 第714章 市里来抓人 市林业局不但来了一名副局长,还带了几个森林公安。 许一山一看架势,心里便感不妙。赶紧迎上前去,试探他们来白沙镇的目的。 果然,副局长一开口便问:“谁是负责人?” 县林业局的副局长便将何许请了过来介绍道:“这位是白沙镇的书记何许同志。” 市局副局长看了何许一眼,冷冷道:“何许同志,我们接到举报,白沙镇大规模砍伐森林,严重破坏森林资源,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失。经调查,你们没办理任何砍伐手续。属于犯罪行为。” 何许一听,急得满脸通红,张口结舌不知要怎么辩解了。 许一山赶紧解释道:“白沙镇没砍伐森林吧,只是改种油茶林。” 副局长扫他一眼问:“你是谁?” 许一山自我介绍道:“我叫许一山,负责茅山县的招商工作。” 副局长哦了一声,意味深长问:“你一个招商的同志,管这些事干嘛?请退道一边去,我们要执行公务。” 许一山听得心里很不舒服,随口道:“你们执行公务,我们配合。但乱作为的话,我们会抵制。” 副局长见许一山说话一点也不客气,反而有股咄咄逼人的味道。也就不再与他口舌,而是对带来的森林公安道:“先将何许同志带回去调查吧。” 几个公安人员顿时将何许团团围住,似乎他只要一反抗,他们便会出手一样。 副局长命人将镇政府堆着的茶树苗全部封存起来,等待调查结果出来之后才可动。 许一山吓了一跳,赶紧解释道:“这些树苗不及时栽种下去,会枯死的啊。封存树苗没必要了吧?” 副局长冷笑道:“怎么没必要?这些都是证据。你难道没看到整个白沙镇已经没有一个完整的山了?实话告诉你,这一路过来,看得我可是触目惊心啊。这种大规模破坏林业资源的行为,恐怕历史上少有。” 林业局的人一来就要抓人,而且似乎不容人解释。 许一山将县林业局的副局长何志成拉到一边问:“何局,这是什么意思?” 何志成苦笑道:“具体什么原因我到现在也没搞清楚。今天早上突然接到市局的通知,要求我陪他们来白沙镇配合执法。说接到举报,白沙镇在大规模破坏林业资源。” 许一山无心去管背后是谁在举报,他对市林业局的举动感到很不解。 首先,白沙镇并没出现市局的人所说的大规模破坏森林资源的说法。白沙镇从去年到今年,确实将全镇的大小山头都来了个彻底翻身。 过去漫山遍野的油茶树被一棵棵挖出来当柴烧,原本不成形的山地,经过改造后变成了整齐的梯田。 其二,改造从去年就开始了。要举报,也该在年前就举报了,不要等到即将种种苗的时候再来兴师问罪。 不可否认,山上绿色植被被彻底翻新过后,裸露出来的泥巴确实像一块块难看的疮疤。但是,只要良种油茶苗种下去,不出两年,漫山遍野不又是绿油油的一片了吗? 他心里浮起一个念头,这个举报来得很诡异。 事实上他也忽视了一个细节,就是没要求白沙镇去县林业局报备改造的事。 这一小疏忽如今被人抓在手里,成了把柄。 市林业局副局长莫森林今年四十刚出头,主管林业系统的违法稽查和砍伐审批工作。 前些年林业系统突然强硬了许多,不但行政架构齐全,而且还添了一支执法队伍——森林公安。这对破坏森林资源是个强有力的打击机关。 全国那么多系统,能配备独立执法机构的除了铁路系统,也就只有林业系统了。 现在哪怕是砍一棵树,只要没办砍伐手续,就属违法。 倘若所砍之树被列为名贵保护对象,其行为必构成犯罪。 为一棵树,坐十年牢的,已经不是新鲜现象。 许一山深知莫森林来者不善,不能与之硬碰。 但是,不能让莫森林将人带走,更不能让莫森林将油茶苗封存。 陈太平闻讯赶来,一眼看到何许书记身边围着几个公安,顿时愣住,大声质问:“你们干嘛?” 他自报家门道:“我是陈太平,白沙镇镇长。你们有什么事,都冲我来。白沙镇油茶林改造是我一手安排布置的,与何书记无关。” 莫森林冷冷提醒他道:“陈镇长是吧?你要对自己的话负责任。” “我负责任。”陈太平大声说道:“你们要抓抓我。” 说着,他将一双手主动伸出来,视死如归地冷笑道:“来,你们给我上铐子吧,我跟你们走。” 陈太平突然发难,让莫森林迟疑了起来。 许一山趁机说道:“莫局,这里面是不是有误会?白沙镇这次改造的是经济林。与破坏森林资源的罪名挂不上钩吧?” 莫森林道:“挂不挂钩,一切等我们调查清楚后再说。” 许一山指着堆成小山的茶树苗道:“行,我们都配合你们调查。但是有一点请莫局考虑,能不能不封存树苗?”他指着各村赶来拉树苗的拖拉机和人说道:“如果你封存树苗,造成的损失可能会很大。这个责任最后还得有人来承担。” 莫森林一愣,随即冷笑起来,“许局长,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不。”许一山笑着道:“我是在提醒你。” “我在执行公务,不需要你的提醒。谢谢你。”莫森林嘴上客气,脸色的神色却告诉人,他已经没有忍耐心了。 在莫森林的授意下,森林公安拿了安全带,将种苗全部围了起来,并在旁边树了一块牌子——封存树苗,严禁挪动。 他正准备带人走的时候,许一山拦住了他们。 莫森林冷冷道:“怎么?你想抗拒执法?” 许一山摇摇头,笑道:“莫局,你先别急着走。这件事我觉得你处理得有些草率了。你不能将种苗封存起来。” “我就封存了,怎么了?”莫森林骄傲地说道:“许局,请你让开。我提醒你一句,抗拒执法,后果很严重。” 许一山收起了微笑,眉头一皱道:“莫局,你真不考虑了?” “有什么好考虑的啊?”莫森林显然动了怒,声音大了许多,“许一山同志,你知道你现在的行为代表着什么吗?我警告你,立即让开。” 许一山也来了气,道:“我偏就不让了。你们本事大,把我们都抓去算了。” 听到许一山的话,何许站了出来,大声道:“就是啊,你们市里的森林公安跑来我白沙镇想抓人就抓人,是欺侮老子没人,还是你想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他回过头冲党政办秘书吼道:“立即通知镇派出所,全副武装赶过来。” 正文 第715章 举报的真相 白沙镇派出所与衡岳市林业局森林公安发生对恃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相关领导耳朵里。 镇派出所所长的手机开始疯狂响起来,茅山县政法委书记,茅山县公安局长的电话,接二连三地打进来,命令他立即撤走人马。 派出所长进退两难,急得满头大汗。 何许下了命令后,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了。双方如果僵持下去,对谁都不利啊。 派出所隶属县公安局管辖,理当听县局指挥。 所长迟疑地问:“何书记,要不要撤?” 何许也陷入了迷茫当中,这种地方势力与上级公然对抗的后果,确实非常严重。弄不好,自己就会栽个大跟头。 许一山即使站出来道:“所长,上面再来电话,你都往我身上推。” 何许苦笑道:“这样不好吧?要不,我们先退一步,让他们走?” “不行。人不能带走,种苗不能封存,这是底线。”许一山态度坚决道:“你们先等一下,我马上给彭县长汇报。” 彭毕已经接到了白沙镇发生地方与上级对抗的消息,正考虑要如何收场,许一山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许一山详细汇报了一下白沙镇目前正在发生的事,口气坚决说道:“彭县长,这里面肯定有误会。白沙镇没办理砍伐证是事实。但是,白沙镇砍伐的也不是林业资源,而是改造经济林。这两者之间有绝对的不一样。他们这样做,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彭毕半天没说话,过了好一会道:“许一山啊,你说背后有人捣鬼,这个捣鬼的人是谁?你找出来啊。” 这下还真问住了许一山。 “这样,我个人意见,你还是按市里的要求配合。”彭毕沉吟道:“我相信,是黑的,说不成白的。是白的,别人想抹黑也没那么容易。” 许一山苦笑道:“彭县长,话不能这样说啊。关键是我们不能打消基层干部的工作积极性,更不能让种苗遭受损失。” “你想怎么办?” “请彭县长亲自出面协调一下,第一,市里不能带人走。第二,确保种苗迅速栽种下去。” 彭毕那边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然后,传来彭毕的声音:“我看这事,还是请示一下黄书记。” 彭毕没说是他去请示,还是让许一山去请示,在说完这句话后,挂了电话。 许一山愣住了,彭毕居然拿不出一个态度来。这让他有些失望。 犹豫片刻,他还是给黄书记打了一个电话。 黄山书记二话没说,就一句话,配合上级! 镇派出所长在强大的压力下屈服了,他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许一山安慰陈太平道:“陈镇长,先委屈你一下,配合调查就配合调查吧。”又转过头对莫森林道:“莫局,我不希望大家闹得不愉快。我们在这里斗,老百姓都看在眼里。这样,陈镇长跟你们回去。种苗的事,请你高抬贵手,撤销封存命令。” 莫森林犹豫了起来。 许一山看他心动,赶紧补了一句:“种苗种下去,也算是对破坏林业资源的补救措施是不是?” 莫森林终于狠下心来道:“行,就按你的意见办。但是,后果我不负责。” “我负责。”许一山笑嘻嘻道:“上级追查下来,我一个人承担全部责任。” 莫森林将陈太平带走了,看着他们的背影,许一山心里百感交集。 等他们人一走,许一山立即让何许书记将种苗分发下去,现在天大的事,都没有比将种苗种下去的事大。 这件事造成的直接后果是,茅山县县长彭毕亲自去市林业局赔礼道歉。 市林业局明确表态,茅山县招商局局长许一山必须作出深刻检查。市林业局将继续追究白沙镇破坏林业资源的责任。 整整三天,许一山没离开白沙镇一步。 直到所有种苗全部栽种下去,武三盛的技术团队正式进驻白沙镇后,许一山才暗暗舒了一口气,准备跟着彭毕去市里接受批评。 地方政府公然对抗上级的事件进一步在发酵。所有矛头指向逐渐清晰起来。 陈太平作为白沙镇行政领导,目无法纪,在未办理任何手续的情况下,带领全镇群众将所有山头上的老油茶树全部挖掉,已经严重触犯了相关法律。 但陈太平在配合调查时已经承认,白沙镇改造油茶林的主意,来自招商局的许一山。 许一山一直在想,究竟是谁在背后举报白沙镇破坏林业资源的事? 直到老丈人陈勇的提醒,他才幡然醒悟过来。 有人举报白沙镇,意在陈太平。陈太平是谁的人?当然是陈勇的人。陈太平过去是陈勇手下的一员,被视为秘书帮成员之一。 对方拿陈太平开刀,意在陈勇。 那么,谁对陈勇有刻骨之仇呢?婿翁一分析,一个人便浮出了水面。 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段焱华。 段焱华一直认为是陈勇抢走了他的常委位子,他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拿不住你陈勇,还不能拿你的人?陈太平作为陈勇最胜任的贴身人物,就进入了段焱华的视线。即便不能怎么样陈勇,恶心也要恶心到你。 陈勇的分析让许一山心服口服,除此以外,他想不出谁还会在这时候举报白沙镇。 但陈勇又再次提醒他,段焱华不是单枪匹马在战斗,他背后一定还有人支持。 许一山脱口而出道:“黄晓峰。” 陈勇没肯定也没否定,只是轻轻叹口气道:“你呀,以后办事多一个心眼。你记住,断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 许一山将这些事串起来一想,真相便逐渐清晰起来。 黄晓峰一直没放手良种油茶苗的生意,因为这是一笔利润丰厚且没任何风险的生意。眼看着五颜六色的票子就要落进口袋了,半路上杀出一个许一山来,让他空手而归。 这件事换谁,心里都不舒服。 黄晓峰明知靠硬来的办法,许一山不会吃他那一套。 他一方面恼怒许一山断他财路,另一方面又恨武三盛背信弃义。 在他看来,唯有让许一山和武三盛血本无归,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但是,要怎么名正言顺让许一山的计划不能得逞呢?他便想到了白沙镇。 种苗的矛盾都是因白沙镇而起。那么,解决矛盾的关键点还在白沙镇。 白沙镇没有办理任何手续就敢将一座座山剃成光头。这事拿到林业系统,会被视为惊天大案。 可是,他又不方便出面举报。于是想到了段焱华。 段焱华正在想着要怎么给陈勇上点眼药,身在燕京的黄晓峰将电话打到他手机上,两人一拍即合。于是,就出现了段焱华连夜赶赴衡岳市林业局,举报白沙镇破坏林业资源。 摸清楚了事情原委之后,许一山心情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陈勇叹道:“太平现在在他们手上,日子肯定不好过。” 正文 第717章 重要的一步棋 许一山从市林业局出来,双手空空。 他甚至想见陈太平一面的要求都被严词拒绝。 许一山暗示过莫森林,白沙镇愿意接受市局的经济处罚。只要能换取镇长陈太平的自由。 他的暗示不知是莫森林没听懂,还是故意装作没听懂。莫森林自始至终都没对他的暗示有过任何兴趣。 他反复强调,一切待省局意见再作最后的处理。 许一山知道,再不动用胡进这一步棋,问题可能没法解决了。 市委大楼虽然没市政府那么气派,但市委大楼透露出来的一股威严气势,却是政府大楼营造不出来的。 胡进新搬了办公室。他没沿用富嘉义的办公室,而是在楼层和方向上都选了一个与富嘉义不同的地方。 很快,秘书便来通知他,胡书记在办公室等他。 许一山一脚跨进胡进办公室,便被胡进办公室的装修吸引住了。 他去过富嘉义办公室。富嘉义办公室装修得富丽堂皇,被人戏称像夜总会老板的办公室。富嘉义办公室最鲜明的特色是旁边配置了豪华卧室。 据说,在富嘉义未出事之前,从来没有任何一个男性敢涉足他的卧室。 富嘉义办公室的卧室,是市委大楼最高机密。 富嘉义出事后,组织部门在他的卧室里找出来不少东西。有些东西至今都还是机密,据说,连办案人员看了都脸红心跳。 而胡进的办公室,是不设卧室的。 许一山打量一番后,啧啧赞叹道:“老胡,你这里是真舒服。不像我,还要靠借私人的地方办公。” 胡进笑呵呵道:“老许,你少来这套,说,找我有什么事?” 许一山爽快道:“没事。老胡,现在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 胡进笑眯眯道:“你少给我扣帽子。不过,现在还真没时间与你废话。”他抬腕看一下表,“再过半小时,我还有一个会。” 许一山哼了一声,“放心,不耽搁你开会。” 他端起秘书送来的茶,慢条斯理喝了一口,眼睛四处张望,却不急于开口。 他心里有数,只要他不开口,胡进必定会催问他。两个人彼此都深懂对方,大学期间结下来的深厚友谊,让他们彼此都将对方视为最知心的朋友。 真正的朋友不在乎权位高低,贫穷富贵。 胡进终于受不住了,主动要求道:“老许,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来到目的。看看吧。” 他扔给许一山一叠材料,似笑非笑道:“被人背后捅了刀子,难受了吧。” 许一山接过材料一看,顿时又惊又喜。 材料是市林业局送上来的,请示市委关于茅山县严重破坏林业资源立案侦查的报告。在报告的末尾,许一山看到一行字,“建议向省林业厅请示。” 他合上材料,试探着问:“书记大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怎么处理?”胡进笑了起来,道:“老许,其实我早就料到,这件事与你有关。所以,我把材料压下来,就是在等你上门来。” “等我?” “对。等到就是你。”胡进感叹道:“现在敢这么大手笔不计后果去挖山种树的,茅山县除了你许一山,我想,再没人有这样的气魄。” 许一山好奇地问:“凭什么就只有我会做,别人不会做?” 胡进笑道:“老许啊,你难道不知道吗?现在做得越多,错误越多。何况,开山造林这样的事,短期看不到效果,谁愿意把精力都放在这些事上啊?也只有你许一山,心里想的与别人不同。所以,我就断定,这件事一定与你有关。” 许一山嘿嘿地笑了起来,小声道:“老胡,你这次还真猜对了。这事就是我干的。现在出问题了,我来搬你这支救兵了。” 胡进笑而不答,等许一山主动坦白。 许一山看了看时间道:“可能要多耽搁几分钟,会不会影响你开会?” “说吧,没事。”胡进笑眯眯道。 许一山于是将引进严华投资办厂,改造油茶林生态的事,一股脑说了出来。 胡进一直没插话,安静地听着他说话。 许一山说到最后,突然说道:“其实,这件事与你也有关系。” 胡进吃了一惊,问道:“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 许一山笑道:“你还记得那次我去燕京,在你们家四合院里请人吃茶油炒鸡的事吧?那次吃鸡的人,就是现在投资茅山油脂基地的人的人。” 胡进楞了一会,叹口气道:“老许,你真是深藏不露啊。说吧,想怎么解决这事?” 许一山看着胡进的眼睛,犹豫着没直接说出来。 过去,大家是同学,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谁也不用顾忌谁的脸面,想怎么说就可以怎么说,只要说得高兴,娘偷人都敢说得出口。 现在于往昔不一样了。胡进已经是堂堂的市委书记,正厅级高级干部。而且未来前途一片光明,一句话说不好,可能就会引起误会。 但凡位子越高,对下面的人说话的态度越好。 尽管胡进一副礼贤下士的态度,许一山还是感觉出来,两个人之间的差距造就的隔阂在逐渐扩大。 “我想,能不能先将当事人陈太平镇长放了。”许一山试探着说道:“就算白沙镇严重违纪违法,也不该由他个人代大家受过,是不是?” “这个陈太平是主要负责人吧?” 许一山点了点头道:“是。他是镇长。这么大的一件事,没有镇长挑头,老百姓不会有信任度。” “你还很清楚老百姓的心思的嘛。”胡进似笑非笑道:“你让我指示放人,我是不是就有了干涉司法自由的嫌疑?” “你可是衡岳市最高领导,你说一句话,他们林业局还敢不听?” 胡进苦笑道:“老许,你是这样的一个态度,我可就要批评你了。我职务再高,也得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依法行政吧?我怎么能做干涉司法自由的事出来呢?” 许一山闻言,心里有些不高兴。 正如他说的那样,现在他胡进在衡岳市打个屁,别人都说是香的,谁敢逆他的意见而为? 就像莫森林吓许一山一样的,他们林业局已经形成决议请示省厅意见,但没有胡进同意,他们敢将材料往省厅送吗? 胡进口口声声不能干涉司法自由,他是不想帮,还是想借此来一次唱一台戏? 许一山干脆挑明了说道:“我现在就需要胡大书记亲自出面,不说干涉,你只要打个招呼就行。” “你想要我打什么招呼?” 许一山想了想道:“算了。招呼也不要你打了。但是,有一点你必须答应我,那就是必要的时候,我会打你的旗号。” 正文 第718章 孤注一掷 许一山再次回到市林业局的时候,径直去敲响了莫森林的门。 莫森林抬起头惊异地看着他,满脸疑惑不解,语气显得很不耐烦,“你又来干什么?” 许一山面无表情说道:“我来要人。” “要什么人?” “陈太平镇长。” “不是告诉你了吗,他涉嫌破坏林业资源,正在接受相关调查。” “不,你们动用公安,限制了陈太平的人身自由。这不是调查,这是司法强制措施。”许一山严肃道:“你们这样做,很不合适。” 面对许一山的质问,莫森林似乎有些恼羞成怒。 他冲门外喊:“来人。” 门外应声进来一个秘书模样的人,莫森林不客气地指着许一山道:“谁让他进来的?你们干什么吃的?把人请走。” 秘书一脸为难,走到许一山身边轻声道:“请出去,不要打扰领导办公。” 许一山那会听他的,眉头一皱道:“莫局,我们心平气和讨论一下,不耍威风,好么?” 莫森林被这句话刺激得猛地起身,他声音提高了许多,叱责道:“谁与你讨论?你够格吗?” 许一山不生气,脸上反而浮上来一层笑容,淡淡说道:“难道与你说话,还需要身份配得上你的官职?莫局,现在什么时代?你不要忘记你做领导的责任。” 莫森林气急败坏地吼,“把他叉出去。什么玩意,哪里都想撒野。” 秘书犹豫不决,大家都是文明人,动起手来,谁的面子都不好看。 而且看许一山的外形,不会是动手那么轻易可以就能让他屈服的人。 “有话好好说。”秘书劝慰着许一山,低声解释道:“要不,请先去会议室等等。领导有空了,就来接见你。” 许一山微笑道:“不行。我现在就想与莫局谈谈。我不相信,他能不辨黑白,将一个替群众办事的人,当做违法违纪的人抓起来。这天底下还有王法吗?” 许一山越说越离谱,把矛盾全部集中在莫森林身上。大意是莫森林乱作为。 莫森林终于忍受不住,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吼道:“叫森林公安来。这人不听劝告,冲击扰乱机关办公秩序,必须严惩。” 许一山再也控制不住怒火了,跟着吼了一声,“你敢。” 这一声似乎镇住了莫森林,他愣了好一会,眼光尴尬地飘移不定。 “莫局,我现在奉劝你,赶紧把人让我带走。否则,出任何事,你都要负全责。”许一山说最后一句话时,牙齿是咬着说的,脸上的神色肯定很恐怖,以至于莫森林半天没接他的话。 秘书进退两难,匆匆出去了。 没一会,身后跟着两个穿制服的人进来。站在许一山身后,摆出一副随时都准备动手的架势。 许一山轻蔑地看了他们一眼,说道:“莫森林局长,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是奉市委胡书记的指示过来找你要人的。我给你五分钟时间。五分钟之内,我见不到陈太平镇长,你自己去给胡书记解释。” 许一山说完后,昂首挺胸从莫森林办公室出来。转去他早上坐冷板凳的会议室,安心等候。 他给出五分钟的时间,就是故意给莫森林施加压力。 他抬出胡进来压他,他清楚知道,在胡进面前,莫森林卑微得就像一粒漂浮的尘埃。 他只是林业局一个副局长。 坐在会议室里,许一山脑海里浮现一句“拉虎皮做大旗”的话,不觉嘴角浮起一丝怪异的表情。 胡进不愿直接干预陈太平被抓一事,说明他办事非常老成慎重。 就如他说的那样,虽然他开口了,没人敢逆他意思抗拒。但是,确实会给人留下行政干预司法的把柄。 当领导的人,在乎的是细节。一点一滴言传身教,至少不能让底下的人诟病。 胡进没拒绝许一山临走时说的话,这样就给他自己留下了退路。不管许一山闹了多大的事来,他再出来收拾残局,就可以顺理成章给许一山说话了。 果然,在许一山离开办公室后,莫森林开始犹豫了起来。 许一山有恃无恐地闯进他的办公室,已经让他很吃惊了。 他一直在想,是谁给了他有恃无恐的勇气的? 直到许一山说出是胡进指示他来的,他才明白过来。心里想,这人与胡书记是什么关系? 可是,以他莫森林的身份,根本不敢直接给胡书记打电话询问。 他怀疑许一山故意抬出胡进压他,可是又不敢确定真伪。万一真是呢? 他恼怒许一山态度的蛮横,心里想,这小子好大的口气,什么五分钟时间,难道他有本事掀翻林业局的天不成? 莫森林心里有一个不敢告人的秘密。那就是他与段焱华的关系。 他们过去在党校一起接受培训学习。哪一期的学员当中,除了段焱华还在基层奋斗之外,其他同学现在都是身居要职的大员。 段焱华虽然身处基层,却是手握重权的人物。假以时日,段焱华最有可能是他们那帮同学当中最有出息的人之一。 段焱华找上门来举报白沙镇破坏林业资源的事,一度让莫森林以为耳朵听错了。 他提醒过段焱华,“老段,白沙镇可是茅山县的下属镇。你......” 段焱华咬着牙道:“老莫,你放心大胆去办就是了。这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书记大公子黄晓峰的意思。” 莫森林认识黄晓峰,他每次去燕京的时候,接待他的都是黄晓峰。 人家黄晓峰在接待他的时候,够朋友,给面子,他不能在他需要自己的时候畏手畏脚。于是,莫森林立即组织了人手,赶赴茅山县白沙镇执法。 莫森林不会想到,段焱华利用了他。将他推在了惊涛骇浪面前,迎接滔天巨浪的冲击。 黄晓峰授意他去举报白沙镇,是处于个人经济利益受损。而他,却借这样的一个机会,要狠狠打击陈勇。他要让陈勇感觉到痛,谁让他敢抢属于他的常委位子。 这本来就是一个互相利用的局,谁都能从中捞到自己想要的好处。 但是,他们都低估了许一山。 许一山在闯莫森林办公室的时候就已经想好,这件事如果不闹起来,就会被莫森林门角落里阉狗——想叫都没机会。 他需要制造出来一个大动静,引起更多人的注意。孤注一掷,有时候就能绝处逢生。 只有当大家的目光都注视到这件事上来之后,才会让这件事暴露在阳光底下。 他相信莫森林不会对他的话置之不理。 果然,在他去会议室不到两分钟,莫森林匆匆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 正文 第719章 峰回路转 许一山心里在想,万一莫森林不吃这一套,跑了,他该怎么办? 正在想着如何应付出现这种场面时,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领头一个满面红光的老头,腆着大肚子进来了。他身后鱼贯而入一群人,很快就将站满了半个会议室。 许一山一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老头笑眯眯地问:“小同志,你是茅山来的?听说你在大闹我林业局啊。” 许一山摇着头道:“不对,老同志。你可以看得见,我一个人安静坐在会议室里,有闹吗?” 老头笑得更可爱了,将许一山从头到脚打量一番,道:“小同志,我认识你嘛。” 许一山从会议室进来那么多人就感觉有些不对劲。跟随老头进来的人,没一个人敢说话,似乎都十分尊敬领头的老头。 他心里立即有个念头冒起来,难道此人市林业局局长? 果然,莫森林闪身出来,介绍道:“许一山同志,这位是我们董局长。董一鸣同志,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对董局汇报。” 许一山心里一动,看来他对莫森林说过的话,起到了效果。 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说道:“好,既然董局您亲自过问了,我也不啰嗦。我就一个要求,把你们森林公安带来的陈太平镇长放了,我要带他回去。” 董一鸣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神态,反问着许一山道:“小同志,这样合适吗?我可听说,茅山县严重破坏了林业资源。如果我们不管,是我们不作为啊。” 许一山面对半屋子的人围观,面不改色心不跳,缓缓道:“我认为,贵局误会了我们。白沙镇并没破坏林业资源,而是对旧有的林业资源加以改造,升华,挖掘更多经济效益。” “是吗?”董一鸣惊讶地回转过头去看莫森林,“莫局,看来情况不是材料上说的那样啊?” 莫森林慌乱解释道:“董局,白沙镇确实存在严重问题。他们没有任何审批就动手砍伐损毁林业,这是法律不可容忍的事。而且,他们涉案的面积太大,接近万亩啊。” 董一鸣哦了一声,挥挥手道:“大家没事都回去上班,我与茅山来的同志聊聊。” 等人散去,董一鸣才招呼许一山坐下。 董一鸣再次打量了许一山一番,脸上浮起一丝笑容道:“其实,小许同志的名字,我是早就听说过的。两年前,你去燕京跑项目要钱,这件事可引起过很大的震动。” 许一山讪讪笑道:“我当时也是年少不知事,胡来的。” “不。”董一鸣认真说道:“这说明你是个敢干大事的人。” 许一山突然对董一鸣的名字发生了兴趣。董一鸣,董一兵,一字之差,难道他们之间有联系? 他试探地问:“董局,您老家是我们茅山的吗?” 董一鸣摇了摇头道:“老家不是茅山的,但与茅山有亲戚关系。” 许一山突然来了兴趣,兴致勃勃问:“董局,你认识一个叫董一兵的人吗?原来是茅山县水利局的,现在是茅山县招商局的副局长。” 董一鸣微笑道:“一兵啊,我叔伯兄弟嘛。” 许一山大喜过望,赶紧起身去与董一鸣握手,连声道:“我就说嘛,一看您,就像看到了一兵老兄。你们堂兄弟长得很像。看来你们董家基因强大啊。” 董一鸣闻言,不禁一乐,笑道:“你这亲戚关系拉得挺及时的啊。看来,我不帮你,道理上都说不过去了。” 莫森林带人去茅山执法,并没请示局长董一鸣。 也就是说,董一鸣对茅山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直到莫森林在局会议上汇报这件事,并强烈要求将案情汇报去省厅,才让局长董一鸣认真起来。 林业局在拥有了司法权之后,权力空前大了许多。 专门配备的森林警察,成了一支强有力的执法队伍。他们在打击偷盗野生动物、非法砍伐森林树木、以及保护森林资源等方面发挥了主动积极的作用。 但是,权力一大,欲望就会跟着膨胀。 作为局里负责稽查的莫森林副局长来说,现在他比过去要威风许多。手里有枪,心里踏实。 在许一山详细将白沙镇发生的事汇报给董一鸣听了后,董一鸣陷入了沉思,久久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他主动问许一山:“小许,听说,胡书记对这件事有具体指示?” 许一山不想瞒他,摇摇头道:“具体指示没有。” “胡书记什么态度都没有?” 许一山笑了,他知道董一鸣想知道胡进的态度。胡进的态度至关重要,作为局长的董一鸣,哪能分不清轻重。 “要说态度嘛,多少有一点。”许一山故意拖长音调说道:“胡书记就是觉得你们抓了陈太平镇长不妥。不管怎么样,陈太平镇长也是一级政府的负责人。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去了就将人抓走,这让老百姓心里会怎么想?寒了群众的心,可是一时半刻补救不回来的。” 董一鸣解释道:“抓这个字用得不妥哦。我听莫局说,他是请人回来配合调查。白沙镇闹出这么大的事,又有人举报,我们作为上级机关不可能不闻不问吧。” 许一山道:“抓也好,请也好,都得有个说法吧。陈太平镇长主持一个镇的行政事务,如今他人在你们这里,白沙镇就会群龙无首,这样很不利于社会稳定啊。” 董一鸣沉思一会道:“小许,既然胡书记有指示,当事人你可以带回去。但是,必须随时接受我们的调查,你能不能做到?” “肯定能啊。”许一山心中暗喜。 只要陈太平无事出来,回到白山镇之后,这件事基本就能告一段落。 毕竟,现在白沙镇已经种下了几十万棵良种油茶苗,这在衡岳市的历史上,还没出现过这样大规模的种植。 而且,良种油茶苗栽种下去后,傻子都能想明白,这将是一座巨大的绿色银行。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白沙镇改造油茶林,开创了衡岳市林业史上一个奇迹。这也将是衡岳林业系统的一个骄傲,一个随时拿得出手的政绩。 “另外,三天之内,我会亲自去白沙镇看看,欢不欢迎?” “肯定欢迎啊。”许一山满心欢喜道:“请都请不到董局啊,我相信,不单是我,整个白沙镇的干部群众,都会像我一样,衷心欢迎董局前往白沙镇视察。” 许一山不会想到,董一鸣视察白沙镇,会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正文 第720章 车到山前必有路 许一山单枪匹马闯市林业局,并且带回了陈太平,在茅山县干部队伍中引起了轰动。 过去,县里单位在市局面前,永远都是小弟的份。市局任何指示与意见,县里都只有听的份,哪能有不同意见?更不可能出现像许一山这样,虎口救人。 老董笑嘻嘻对许一山说道:“老许,你不错嘛,能让我堂哥佩服,了不起。” 他竖起一根大拇指赞道:“你不知道我这个堂哥,是我们家族里最牛的人之一。你知道原来的富嘉义书记吧,别人看见他腿肚子都会发抖,我们家堂哥见到他,招呼都不打的。” 许一山不相信地哼道:“少吹牛。他敢不鸟人,能坐得上局长位子?” “他凭的是本事,好吧。”老董辩解道:“我家堂哥,可是正儿八经的清华高材生。他如果会做人,又岂止是一个小小的市局局长?” 许一山埋怨道:“老董,你少唧唧歪歪了。你有个堂哥在当局长你都不说,害得我差点与他们干起来。你记住,欠我一个道歉啊。” 老董无奈道:“我这个堂哥,在工作上是六亲不认的。就算我去找他,他可能不但不会帮忙,还会训斥我一顿。我又不欠他的,凭什么让他训我?” “而且,我知道你老许出马,一个顶三。没有你老许办不成的事啊。所以,我就没说了。” 许一山瞪了他一眼,抬头看了看墙壁上挂着的日历,说道:“年也过完了,该干活了。老董,我不与你废话。今年你的任务很重。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要求云雾山旅游区今年必须开门纳客。” 老董白他一眼道:“亏你不是县长书记。县里不给我一分钱,我能生得出钱来啊?旅游区那一项投入不需要大量资金。钱呢?这个事你另请高明,我不会去的了。” “高明个屁。”许一山笑骂了一句,压低声道:“招商局有几个人能胜任的啊?老董,说白了,我们都是外来的媳妇。不过,我们要变成当家的婆婆。这就需要我们付出,不计成本的付出。我们只有干出来一番事业,才能让别人刮目相看不是?” 老董叹道:“我们的任务是招商引资。事实上我们的工作任务是完成了,具体落实是别人的事了。你是吃饱了没事干,非要把这些事压在自己身上。” 许一山嘿嘿地笑,不理会老董的抱怨。 事实确实如老董抱怨的那样,他们招商局的职责就是将项目拉进来,资金落实后就可以撒手不管的。 但许一山这人办事认死理,给人娶了媳妇,还要包给人生孩子。 云雾山旅游度假村引进来颜八后,只需要将颜八和项目交给旅游局局长杨柳就行了。但他不这样做,而是派了老董全程跟踪,督促项目上马建设,介入项目规划。 至于油脂基地项目,那是许一山心里最重要的一个项目。他一刻都不敢放松对项目的跟踪。他未雨绸缪在白沙镇布局改造良种油茶林计划,都是在为将来的油脂基地打基础。 他甚至有个从没给任何人透露的想法,哪就是即便孙武临时打退堂鼓,他也不会让项目流产。 一想起孙武,他的心不由猛跳了几下,随口问道:“孙总回国了没有?” 老董摇头道:“昨天还在听王若普抱怨,孙武公司现在好像成了他王若普的公司一样。老板不在,总经理袁珊瑚也不在。那么大的一一摊子事,现在都是王若普在应付。” 许一山笑道:“只要资金充足,其他都不是事。老孙回来,我得让他支付一笔我们招商局的辛苦费。” 老董小声道:“老许,有件事我想还是与你通个气,我听到一些小道消息,孙武可能不会回国了。” 许一山惊异道:“怎么可能?他可有一笔大资金投在我们茅山。” “这些资金相对于国外的遗产,那就是九牛一毛啊。”老董叹道:“据说,反对他回来投资的人,就是他叔叔严华。” 许一山还是不相信。想当初在燕京认识严华后,严华最大的愿望就是有生之年能在祖上老家投资一个项目。 而且,严华投资茅山县,可是经过系统调研过的。 他们做事不像我们国内某些领导,脑袋一拍就能下决定。 他们投资前,必然会考虑所有的因素。甚至连战争这种遥不可及的因素都会考虑进去。 尽管后来严华以年老体衰为借口不直接参与投资茅山县的油脂基地项目,但孙武的投资,过去可都是得到过他的支持的。 如今,突然传出严华反对投资,孙武因牵涉遗产问题而不能归国的消息,确实让许一山内心暗暗担忧起来。 老董说的,也正是他最担忧的一件事。 许一山小心说道:“老董,小道消息都是谣言。你可不能信谣传谣。” “不是我信谣,更不是我传谣。”老董心事重重说道:“有些谣言,其实就是预言。我们可以不信,但不可不防。我就问你一句,万一真出现了这种事,你要怎么办?” 许一山笑了笑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想那么多干嘛,累。” 下午下班回到家里,屁股还没坐稳,就接到老丈人陈勇的电话,让他过去家里吃饭。 许一山不想去,娘来他家之后,每天坐立不安,整日嘀咕着要回许家村去。 陈晓琪为此抱怨过他,一天到晚在外疯跑,怎么就不能抽点时间做做娘的思想工作,让她安心在县城住下来。 许一山本来打算晚上趁着吃饭的时间,好好与娘聊一聊,彻底打消她回许家村的念头。 可是陈勇的电话来了,他又不能拒绝,只好顺口问了一句,“爸,晓琪要不要一起过去?” 陈勇在电话里说得很干脆,“晓琪带着孩子,不方便,就不要来了。你自己来就行。” 许一山赶去陈勇家,一进门便见到了坐在沙发上的陈太平。 陈太平从市林业局回来后,还没去白沙镇上班,留在县城家里休息。 这是许一山的主意。这次陈太平吃了一点苦,毕竟,身陷囹圄的人,待遇再好,在别人眼里也是阶下囚的身份。 陈太平看见许一山进来,赶紧起身,客气地喊了一声,“许局,来了啊。” 许一山不明白陈太平在陈勇家干嘛,愣愣地问:“陈镇长,你有事吗?” 陈太平使劲点头道:“我知道是谁在背后举报了。” 正文 第721章 不共戴天 陈太平十分肯定举报人是段焱华。因为,在接受审查这几天里,有人悄悄透露给他,举报人就是茅山县的段焱华。 “狗日的。”陈太平咬着牙恨恨地骂,“真想不到,他是这样的一个小人。” 骂毕,又自言自语道:“我与他又没过节,他为什么要害我?” 陈勇安慰他道:“太平,你受苦了。不过,从此以后,白沙镇老百姓会记得你,茅山县人民也会记得你。你干的事,是为他们利益着想的好事。大家都知道你受了委屈。” 陈勇的话,似乎勾起了陈太平的回忆。 他突然潸然泪下道:“我现在终于明白,老百姓落到他们手里,会有多么的绝望。” 陈太平说,那几天他几乎没睡着,他心里难受啊。一心为群众办实事,却落得个破坏林业资源的下场,他心不甘。 审查他的人暗示他,由于白沙镇涉案土地面积特别巨大,后果会非常严重。 他们旁敲侧击,希望陈太平说出来是谁在背后指使他。 按他们的逻辑,陈太平是不可能有这么手笔的,一下将整个白沙镇的荒山野岭都挖了一个遍。 他们深信陈太平的背后有人指点,策划,甚至用几乎挑明的口气暗示他,只要他说出来背后是谁在策划,他就能保得自己无事。 陈太平说,他从头至尾都没说出来白沙镇改造油茶林的背景。他坚持是个人所为,与白沙镇政府,或者党委书记何许没任何关系。 那时候他心里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省厅追查下来,一切后果他都会担起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许一山会独闯市林业局,并且无惊无险地将他带了回来。 他记得林业公安在将他放出来的时候说过一句话,“那个许一山究竟是个什么人?董局都给他三分面子。” 这时候他才知道,他是许一山救出来。 他抱怨说道:“我被他们弄去关起来,县委政府没一个人出面,我太失望了。” 陈勇训斥他道:“你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你真有事,谁出面说情都没用。你要没事,别人想栽赃你也栽赃不了。你要相信组织,组织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陈太平心里不服,嘴上却再没说什么。 如果说,在仕途圈子里人人都有站队的说法,那么陈太平就归结于陈勇的山头。 陈勇过去不是县委常委,按理说没有形成自己山头圈子的能力。但是,他是茅山资历最厚的一个人。他的资历甚至超过黄山。 当年黄山还在基层乡镇任职的时候,他已经是茅山县委大院的干部了。 资历老,人脉广。这是陈勇最大的优势。 因此尽管他不在县领导班子之内,但他的影响力,却是很多常委都不可具有的巨大。 陈太平起初又在陈勇手底下当秘书,两人又都是一个陈姓出来的。按族谱算,陈勇辈分大他一辈。如此以来,他就自然而然地将自己归属于陈勇的阵营。 陈勇开口教育陈太平,陈太平尽管心里不服,嘴上却再没表达出来。 他回来后,陈勇请他来家里坐坐,借机给他接风洗尘,或者是给他压惊。 陈太平说出举报人之后,陈勇和许一山都没感到意外。 在他肯定举报者身份之后,许一山和陈勇都没表现出吃惊的模样。 陈太平便感到有些奇怪,狐疑地问:“你们都知道是他?” 陈勇道:“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没事,这已经是个很好的结果。” 陈太平便看着许一山感激地笑,叹道:“要是没有一山兄弟,我这个瘪怕是吃定了。” 许一山赶紧道:“陈镇长,你想多了。刚才爸已经说过了,组织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陈太平哼哼出声,道:“从现在起,我与段焱华不共戴天。” 吃完饭回去家里,陈晓琪正在给儿子喂奶。 看到他满身酒气回来,挥挥手不让他靠近母子,无比嫌弃道:“你今晚与小山睡,不许进我房间。” 许一山涎着脸笑,低声道:“我不与小山睡,我要与你睡。” 陈晓琪瞪他一眼,“你敢。” 许一山便去洗澡,换了一副出来后,发现陈晓琪已经将门反锁。 正想喊门,听到背后传来弟弟许小山的压抑的笑声,便转过头瞪了他一眼叱道:“你小子不睡觉,躲在这里干嘛?” 许小山得意道:“进不去了吧?嫂子说了,以后你要晚上十点以后回,就不许进门了。” 许一山不屑道:“你个小屁孩知道什么?快滚回去睡觉,明天还要上学。” 许小山道:“大哥,我今天听嫂子说,我姐就要回来了。” “秀什么时候回?” 许小山想了想说道:“听嫂子说,就这几天吧。嫂子在找人给姐找地方住呢。娘说了,等姐回来了,她就回去老家乡下。” 许一山嗯了一声,叮嘱弟弟回房间睡觉,他要想办法喊开陈晓琪的门。 许小山凑过来道:“大哥,我有个办法,包你进去嫂子房间。” 许一山觉得好笑,他一个小屁孩能有什么好办法?正想拒绝,许小山却凑到他耳边说道:“大哥,我房间的阳台与嫂子房间的阳台只隔着一扇窗户。你从我这边爬过去就好了啊。” 许一山大喜过望,看着弟弟笑了起来道:“你小子读书不行,歪点子不少。” 他果然从阳台上悄无声息爬了过去。 陈晓琪没防着他会从阳台爬过来,一眼看到站在面前的许一山,吓了一大跳,惊呼出声。 许一山担心她的叫声会惊动已经睡下的娘,赶紧伸手去捂她的嘴巴。 没防着陈晓琪突然张口就咬住了他的手,得意地看着他,含糊不清道:“许一山,你信不信我咬下你一块肉来。” 许一山连忙求饶,伸手搂住陈晓琪的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道:“老婆,我是太想你了。” 陈晓琪心有余悸问:“你从阳台上爬过来,就不怕掉下去?” 许一山伸展着双臂得意道:“你也不想想你老公有多么的强壮。” 陈晓琪呸了一声,“许一山,你要是掉下去摔死摔残,我立马带着儿子与你离婚。” 两个人闹了一阵,许一山俯下身去看已经熟睡的儿子。 在许一山顽强的坚持下,陈勇最终还是放弃了给外孙冠名的权力。儿子叫许凡,不叫陈凡。这是他坚持得来的结果。 他轻轻喊道:“许凡许凡,看看谁回来了啊?叫爹嘛。” 陈晓琪笑骂道:“你个死人,儿子才多大,就想他叫你了。” 她将鼻子凑到许一山面前,使劲嗅了嗅,没感觉到一丝酒味后,才指着沙发对许一山说道:“进来房间也不许上床。你睡沙发。” 许一山没再坚持了。只要与妻儿在一个房间,能听到他们均匀的呼吸声,他就会感到无比的心安与幸福。 躺在沙发上,他心里开始盘算,市林业局董一鸣局长来白沙镇视察,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正文 第722章 领导视察 得知市林业局局长董一鸣要来白沙镇视察,何许表现得很紧张。 倒是陈太平,无所谓地说道:“他爱来来,我们不要管他。” 何许想法与他完全不一样,董一鸣局长下来白沙镇,在何许看来,透着一股浓浓的新老帐一起算的味道。 通常情况下,市一级的局长是很少会下基层视察调研的。他们需要了解基层动态,往往是要求下面业务局去汇报就行。 最多的活动,就是本系统内往来交流,很难得与地方政府打交道。 陈太平心里一道坎没过去。而且自从有惊无险过后,胆子大了许多。他在心里已经感觉到,不管遇到多难的事,有许一山出马,基本都能搞掂。 何许一方面将董一鸣局长要来白沙镇的消息汇报给县委,请求县委指示。另一方面,他催着陈太平给许一山打电话,不管怎么样,许一山必须要配合他们镇政府一起接待领导。 茅山县派了一名管农业的副县长去白沙镇,代表茅山县欢迎市林业局领导下来白沙镇指导工作。 谁心里都没个底,不知道市局局长亲自下来意欲何为。 白沙镇改造林业资源是事实,这是不可回避的一个问题。市林业局为此大动干戈来白沙镇抓人,要求一个人站出来承担损毁林业资源的责任也是事实。 如何把坏事变成好事,这就成了难题。 总之,所有人心里都一个感觉,大事不妙,凶多吉少。 茅山县主管农业的副县长姓林,全县的农、林、牧、副、渔都归他管。 林副县长是个老牌干部,干满这一届就该退休了。他这一辈子都在与农业打交道,深知农村、农业和农民的苦处。 过去,茅山县定位为农业县的时候,他的工作还能得到重视。 在段焱华进入常委后,力主打破茅山农业县的格局。要将茅山县带进一个新经济社会形态当中去。 段焱华的理念始终如一,就是坚持将茅山县变为衡岳市的宜居后花园。为此,他主张将全县所有有价值的土地全部出让。 段焱华的想法很现实,出让土地,县里可以获取巨额土地出让金。 财政有钱,县里就能改善其他方面的条件,补足工业短板。 总而言之,段焱华的发展理念就是全面发展第三产业。 段焱华的执政理念在一定时期内果然取得了不俗的成绩。比如洪山镇的发展,就因此而遥遥领先其他乡镇。 但段焱华忽视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那就是茅山县不只是一个洪山镇。除了洪山镇拥有一些造城的条件外,诸如古山镇、白沙镇,甚至阳泉镇和三塘镇等,都没有可能成为宜居后花园。 更何况,茅山县下辖24个乡镇,每个乡镇的地理位置和经济基础,决定段焱华的第三产业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真想实现,根本不可能。 但是,段焱华的强势,让其他人都不愿与他发生正面冲突。 比如副县长林全胜,他连常委都不是,即便有想法,也无法与段焱华主导的政策抗衡。 林副县长对白沙镇改造油茶林的事早就知道了。他对白沙镇改造油茶林的工作非常赞同。只是苦于手头没钱,要不,他会拨付资金以资鼓励。 林副县长在县委扩大会议上说过,白沙镇改造经济林的做法,应该在全县得到推广。 但是,他的意见被段焱华否决。段焱华坚持认为,茅山县不走出老旧的农业县思想套子,永远都不会得到新的发展。 如今,段焱华常委职务被撤,新县长彭毕的思路与他截然相反。 于是,许一山以工业带动农业,旅游辅助发展的思路逐渐清晰并得到了重视。 说白了,茅山现在走的路,就是许一山的整体思路。 许一山这次没有忘记将老董一道请去了白沙镇。 在得知老董与市林业局局长董一鸣是叔伯兄弟时,许一山心里就有了一个歪点子,他要利用他们兄弟的情谊,淡化市林业局对白沙镇的重视。 在董一鸣局长要来白沙镇视察的这天清晨,许一山一大早就叫了老董,两个人赶往白沙镇去等候。 早上八点多,副县长林全胜到达白沙镇。 何许显然一夜没睡,疲惫的脸上很明显能看到两个黑眼圈。 趁着领导没到,林副县长将大家召集起来,准备沟通一下接待的思路,别到时候忙中出错。 简短会议结束后,形成一个决议。 接待主要由林副县长负责,白沙镇党委书记何许配合林副县长随时解答领导的疑问。 镇长陈太平尽量不出现在接待上,以免引起某些人不适。 至于许一山,林副县长让他尽量少说话,只需要跟着视察的队伍走路就行了。 许一山没有异议,但在散会后,他悄悄吩咐陈太平,赶紧将油茶技术小组的武三盛他们组织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白沙镇良种油茶苗种下去之后,技术管理工作由种苗提供者——武三盛教授全面负责。 武三盛为此将铺盖都搬来了白沙镇。他要在油茶林全部成活后才会离开。 十点左右,市林业局的车在县林业局的引导下,进入了白沙镇镇政府。 林副县长早就迎候在镇政府的院子里,看到董局长下车,他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双手紧握董局长的手,热情说道:“欢迎市领导前来指导检查工作。” 不得不承认林副县长的话说得很有艺术性。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似乎就将性质定了性。 领导是来指导工作的,不是来找麻烦的。 董局长打着哈哈,大笑道:“林县长不必客气,什么指导工作啊,我是来挑刺的。”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尴尬起来。 董局长却全然不顾别人异样的神色,径直问:“许一山同志在吗?” 听到董局长叫自己名字,许一山也没敢上前去打招呼。 林副县长反应很快,他转过头责怪许一山道:“一山同志,没听见领导叫你啊?快请市局领导进会议室休息。” 董一鸣局长摆摆手道:“休息就免了吧。” 林副县长赶紧道:“主要是想给董局长汇报一下工作。” 董一鸣局长摇摇头道:“汇报就言重了啊。老林啊,说实话,我是来学习的。我想看看,究竟是谁有那么大能量,将万亩山地变了一个模样啊。” 林副县长微笑道:“这是我们县里的决策,我们需要突破过去的瓶颈,找一条新农业的路子出来。” 董一鸣颔首,目光落在许一山身上,似笑非笑道:“怎么?现在带我去实地看看?” 许一山还没表态,林副县长拦住他道:“董局,我们要不要先坐下聊?” 正文 第723章 意外惊喜 在董局长的坚持下,市林业局一帮人最终没按林副县长的要求,先去会议室少坐,聊聊天,理顺一下市局领导来白沙镇的真实意图。 许一山在前带路,林副县长陪同董一鸣局长紧随其后。 后面,再鱼贯跟着一群人。 许一山带他们去的是白沙镇最大的一座山,叫白沙岭。 之所以叫白沙岭而不叫白沙峰,是因为白沙岭体型巨大,山脚延绵一周至少有十里路那么长。且山无峰。是武三盛教授最钟情的一座最适合种油茶树的山。 这座山过去只有少量的油茶林。整座山都是低矮的灌木丛,茂密得连只猫都钻不进去。 陈太平为此费了不少心血,光是七八台挖机,就在这座山上连续作业了一个星期。将过去的灌木丛连同油茶林全部铲掉了。整座山都整成了标准的梯田模式。 远远看去,显得巍峨壮观。 站在山头,触眼四周都是整整齐齐的油茶新苗,随着春风摆动着它们柔嫩的新枝。 茶树苗纵横交错,连绵不绝,处处都让人感受到旺盛的生命力。 一路走来,董一鸣局长感觉到有些吃力,他解开衣扣,迎风敞开,深深地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心旷神怡地赞叹道:“很不错嘛,漂亮。” 林副县长赶紧介绍道:“这座山原来叫白沙岭。是白沙镇最大的一座山了。根据我们测试土壤成分得知,这里的土质最适合油茶树的生长。” 董局长连连颔首道:“嗯,是不错,种植这一块,确实需要因地制宜。” 林副县长微笑道:“过去这里都是灌木丛。不成材啊。经过改造后,这里就将成为经济林了。” 董局长微笑道:“我也知道这里过去林业不成规模。” 他蹲下去身子,仔细打量着油茶树幼苗,就像欣赏一个绝世佳人一样,半天没有动静。 所有人都屏声静气,耳朵里只听到微风拂过的声音。 董一鸣局长在观察好一阵之后才站起身。 他极目四眺,四周山上都如他脚下一样,栽满了充满希望的良种油茶苗。 这片土地并无举报者所言,水土流失严重,林业资源被摧毁殆尽的景况。 相反,这里四周都充满了蓬勃的生机。而且从梯田整理的形态来看,今后也能完全适应现代农业机械的需要。 董局长将大家都叫到身边来,他神色凝重地问:“这个主意是谁出的?” 林副县长面露尴尬,没直接回答。 何许赶紧说道:“这都是许一山同志计划的。改造计划都是按照他的要求进行的。” 董局长哦了一声,招招手叫许一山走进他,突然问:“苗子是种下去了,你有什么办法保证让这些苗子都能成活?如果苗子活不下来,那就是形式主义了啊。” 许一山小声道:“我们有专业的管理团队。负责人是教授级别的。” 他一边说,一边举目四望,看到武三盛站在人圈之外,赶紧招手喊道:“武教授,专业的问题,需要你专业人才来回答。” 没料到董一鸣局长知道武三盛的名字。他主动伸手去武三盛握,高兴道:“没想到在这里碰到武专家啊,三生有幸嘛。” 武三盛在整个中部省还是有名气的,他领头研制出来的新品种,有几个已经得到了全面推广。 正如许一山说的那样,专业问题,专家才能解释清楚。 武三盛详细讲解了油茶苗的管理问题,信心满满道:“领导,有我武三盛在,我就能保证这里每一棵油茶苗都能茁壮成长。” “好!”董一鸣局长高兴不已,拍拍武三盛肩膀,语重心长道:“武专家,这里就都拜托你了。” 局面明朗起来了。董局长的这句话,至少表明他对白沙镇的油茶林改造寄予了希望。 但谁也没想到,更大的惊喜还在后头。 在白沙镇镇政府会议室里,董一鸣局长郑重表态,为支持白沙镇积极改造林业资源的事,衡岳市林业局决定拨出专款,支援白沙镇改造计划。 董局长严肃说道:“林业资源是人类赖以生存的基础。任何破坏和损毁林业资源的人,都必须严厉打击。国家这些年非常重视林业保护,不但成立了执法队伍,还在政策上给予了大力支持。” 当他将支援白沙镇的资金数字一说出来后,所有人都惊呆了。 “一千万。”董一鸣局长郑重说道:“市林业局决定给予你们一千万的资金扶持。但是,你们必须给我保证,一年后,我要看到满山的油茶树,青山绿水的画面。” 何许激动得满脸通红,结结巴巴道:“白沙镇向......向领.....领导保证,如果一年后,我们......我们白沙镇没......没有达到......领导期望,我本人......引.....引咎辞职。” 会议室里响起热烈的掌声。 谁都没料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局。 许一山坐在一边暗想,自己终究还是小鸡肚肠了一点。他原本以为董一鸣来白沙镇不说是兴师问罪,至少也会处处挑刺。 然而随着董一鸣局长宣布支持白沙镇一千万的扶持资金后,白沙镇改造油茶林的计划完美收官。 董一鸣局长婉拒了白沙镇留饭的邀请,带着人匆匆离开了。 林全胜副县长还没从惊愕中醒悟过来。 来之前,黄山书记和彭毕县长都找他谈过话,要求他尽全力保护好本县的干部。对白沙镇改造油茶林的事,要坚决撇清关系。 黄山书记甚至暗示他,改造油茶林是为了配合未来的油脂基地的原材料供应。如果市局揪住破坏林业资源的问题不放,可以将矛盾引到企业行为上去。 换句话说,即便有涉嫌破坏林业资源的违法问题,责任也该由企业去承担。 茅山林业资源遭破坏的事件,已经引起了市委的高度注意。 稍有差池,势必会牵涉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来。 黄山书记的态度让林副县长心里有了一道底线。尽管他很不赞同黄山书记的意见,但他却不敢擅自越过底线。 可是,董局长的视察却是以一个惊喜收尾,这让他也迫不及待想赶回去给领导汇报。 董局长走了,林副县长也跟着走了。 县林业局上次陪着市林业局的莫局来白沙镇,在市局要带走陈太平时,他们一句话都没敢说,因此而让白沙镇心里有一股很大的怨气。 林业局长主动与何许告辞时,提了一个问题,市林业局的这笔扶持款,必须经由县林业局拨付。 他强调,这是林业扶持资金,就该归县林业局管理。 正文 第724章 分钱的风波 市林业局拨款千万支持白沙镇林业改造的消息,潮水一样涌上茅山这片布满礁石的海滩。 羡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怀恨者有之,感慨者有之。 千万巨款,于谁都是莫大的诱惑。白沙镇为之整个镇都沸腾起来,仿佛看到满天都是红红绿绿的票子在飞舞。 镇党委书记何许心里很不安,县林业局走时说过的话,就像一枚尖利的钉子一样钉在他的心坎上。 县林业局态度坚决,市林业局拨款必须归县林业局管理。理由是本系统拨款,得由本系统支配。 何许心里明白,如果拨款经过县林业局这一道手,必定瘦身无数。 雁过拔毛不光是指某一个人,很多时候,八毛的往往是层层级级的单位。 陈太平更是愤愤不平,白沙镇自己争取来的扶持资金,凭什么让县林业局插一竿子进来? 虽说县林业局在级别上与白沙镇并无两样。但林业局占着县一级直属机关的名义,似乎要比白沙镇高半个级别。 县林业局插这一竿子,惹得白沙镇大骂县林业局不要脸。 拨款还没下来,茅山县已经吵翻了天。 官司直接打到书记和县长面前,要求县里给个说法,这笔拨款究竟该归谁负责处理。 黄山书记和了一堆稀泥,大意是双方各退一步,拨款二一添作五。反正拨款都要用在林业改造建设上,谁也不能挪作他用。 何许首先反对,坚持认为林业局是眼红他们。市局拨款给白沙镇,一是扶持,二是表彰。与他林业局一毛钱关系没有。 何许甚至生气道:“别说林业局主动帮我们。他们这些人当初恨不得把我白沙镇一锅端了。现在有钱了,就赶着要分一杯羹,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县林业局不急不躁,稳稳说道:“款子是我们林业系统往下拨的,就该我们负责管理,以免款项不能全部花在林业改造上,出现跑漏现象。” 双方争执不下,黄山书记也不好偏袒任何一方。和了稀泥也没人愿意听,于是有了怒气,将他们都推到彭毕县长哪里,让他们先去争去。 彭毕一句话,让他们都住了嘴。 彭毕道:“上级拨款,都是拨在县财政账户上。这个道理还要我多说?” 双方便都哑了火。是啊,钱在县里,给谁不给谁,都得看县长彭毕的脸色。无论是白沙镇还是林业局,都别想着一千万会顺利进入他们的账户。 控制按钮原来都不在自己手上,等他们明白过来,觉得吵来吵去都是白吵了。 陈太平心里窝着火,认为这笔钱是他坐了几天牢换来的,理该归白沙镇。他在得知何许没争取到控制权后,怒气冲冲找到彭毕门上,扬言县里不把这笔款划给白沙镇,他就不走了。 陈太平的行为终于惹怒了彭毕,彭毕在狠狠批评他一顿后,让他去找许一山。 这让陈太平很不解。许一山又不是县领导,也不是白沙镇的干部。他一个招商局的人,难道还想控制这笔钱? 彭毕提醒他道:“老陈,你想没想过,这笔钱是谁争取来的?没有许一山,天上有钱掉到你白沙镇啊?当然,许一山是没权力分配这笔钱,但吃水不忘挖井人,你难道不需要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陈太平如梦初醒,急忙忙的去找许一山。 许一山听了陈太平转述的话后,苦笑着道:“陈镇长,你没觉得彭县长在忽悠你啊?你问我有上面意见和看法,我的意见和看法有用吗?依我看,你想要这笔款都归白沙镇,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戴帽拨款。” 陈太平还是有些不明白,许一山只好提醒他道:“带帽拨款都是专款专用,事后会有审计程序的。这就是说,无论谁拿了这笔钱,最后都得有个花钱的去处。如果出现账款不符的情况,但是认识要负法律责任的。” 陈太平便不吱声,谁心里都明白。上面拨款下来,虽说有指定的使用范围,但想一分一毫都按规矩办事,却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千万巨资,对白沙镇来说,不知能办多少事。陈太平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将这笔款项全部花在良种油茶林的改造之上。 许一山出的主意难倒了陈太平。他不知道怎么样才可以让市林业局将资金带帽拨下来。 就在陈太平挖空心思还在想着如何要让市林业局的扶持款全部归到白沙镇的时候,董一鸣局长在回去之后,雷厉风行的三个工作日就将扶持款打进了茅山县财政专户里了。 市林业局第一时间通知了白沙镇,希望他们在改造林业的事业中越做越好。市林业局已经决定,将白沙镇的改造项目树为典型。明年的这个时候,市局要在白沙镇开一场现场会,鼓励和发动全市都积极参与到恢复生态环境的大业中来。 何许和陈太平兴冲冲地跑来县里要钱,却被告知,县里还没开会研究,此款暂时不动。 另一方面,白沙镇得知县林业局正在向县里打报告,请求拨款改善县林业系统的办公条件,其中,购买公务用车的费用就在百万之巨。 县林业局的理由很充分,全县24个乡镇,每个乡镇都有一个林业站。过去因为交通条件限制,很多涉及林业资源的违法犯罪活动得不到及时打击。 他们希望趁着市里的支持,给每个林业站配备一台皮卡车。 林业局的这个报告在几年前就有了,苦于县里财政拿不出这么多钱,报告被县里一直压着没给答复。 现在有钱了,县里不可能还拖着不批。 县林业局还有一份报告,就是将全县的林业改造计划全部有业务部门负责。地方政府只需要配合就行。 这份报告的吃相更难看,言外之意,市局拨下来的专款,全部给林业局吃进去。与白沙镇没一毛钱关系。 陈太平听得急火攻心,要带着白沙镇的干部去把县林业局砸了。 本来一件好事,却因为分钱的事而闹得脸红脖子粗。其他乡镇得知县里来了一笔巨款,也在想着办法从中想夹一块肉吃。 招商局的老董都蠢蠢欲动起来。钱是他堂哥拨下来的,招商局又没钱,既然大家都想吃肉,怎么可能少得了招商局这一口? 老董把想法给许一山一说,气得许一山恨不得踹他一脚。 许一山道:“老董,我们是负责从外面拉钱进来的,怎么好意思在自己锅里抢食吃?招商局没钱,我们可以自己想办法。但伸手向上面要钱,这就丢了招商局的脸了。” 老董道:“我又没乱要。县里承诺给我们招商局引资的提成款,他们该付了嘛。” 许一山一咬牙道:“就算要,也不是这个时候。” 正文 第725章 一个坏消息 由于大家眼睛都盯着市林业局拨下来的一笔钱,彭毕不得已下了决心,封存拨款,任何单位及个人不得以任何理由动用这笔款子。 这种情况至少暴露出来一个问题,茅山县现在是有多么的缺钱。 许一山目睹全县各单位觊觎拨款景观,心里愈发生出沉重感。 茅山县是亏了底子的县。 过去许多年来,茅山一直被列为贫困帮扶地区。黄山书记上台后,不到两年时间就将这顶帽子摘了。 摘了帽的茅山县在很多时候很多地方不再享受政策帮扶。原本蔸里就没几个铜钱,偏偏要学大户谢绝帮扶政策。这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黄山此举被茅山县干部在背后视为打肿脸充胖子。 财政贫困,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工资上。茅山县这些年来,政策性的工资增长只停留在账面上,并没真金白银落入大家手里。 如果不是许一山引进杜志明的镀烙企业,茅山县欠的教师工资已经累积了半年之久。再不解决,势必形成惊雷。 老董幸灾乐祸地笑,道:“这下好了,县里把这笔拨款自己吞了,谁也拿不到一毛钱。亏得林业局挖空心思,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许一山换换叹道:“老董,你也不要看别人笑话。如果大家都有钱,还会眼巴巴盼着上面拨款吗?所以,我们应该要想清楚,茅山缺钱,原因很多。我们也有责任。” 老董不屑道:“我们有什么责任?他们没钱,我们也没钱啊。” “我们是找钱的单位。大家缺钱,就是我们没找到钱。所以责任在我们。” 老董惊异地盯着他看,缓缓摇头道:“老许,你有这个想法很危险。到时候大家都把责任推往招商局头上来,没钱是因为招商局工作不力,你能担得起这个责任?拿有将屎盆子往自己扣的人啊?” 许一山解释道:“我的意思你理解错了。我是想,我们应该加大招商引资力度,只有让外面的资金进来茅山县,县里的局面才会迅速打开。” 许一山这边正与老董商议着新年的招商引资目标和任务,突然有一个消息死灰重燃了起来。 长宁县县委书记谢飞接受调查之后,尽管组织已经给出了结论。但一直没让他再回长宁县去官复原职。 如此算下来,长宁县已经缺了书记达半年之久。 虽说长宁县并没有因为缺了一个书记而出现社会不稳,但空缺一个书记职位那么久也不正常。 衡岳市已经有小道消息流露出来,长宁县新书记的人选,已经上了常委会领导的办公桌上。 谁将成为长宁县的新书记,各种猜测都有。 但有两个人最是热门。 一是茅山县现任书记黄山。黄山同志在茅山已经连续任期两届,按照组织规定,是不再适宜继续留在茅山任职了。 而且,黄山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他属于本土干部出身。这在现在的组织规定很忌讳。 组织规定,正处级担任正职的领导干部,原则上不能在本地任职,必须异地任用。 黄山上任茅山县县委书记时,就已经与组织规定发生了冲突。但是,那时候有燕京方面的指示,组织部门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即便有燕京方面的指示,黄山在担任两届后,怎么说也该异地任用了。 第二个热门人选是茅山县县长彭毕。 彭毕是从长宁县过来的。对长宁县各方面情况都很了解,让彭毕回去长宁县执掌大局,会少走很多弯路。 据说,市委常委会上,形成两派意见。 一派力荐黄山出任。一派坚推彭毕。 由于意见不统一,到目前为止,市里还没正式作出决定,究竟安排谁去长宁县任职。 不过有一点必须肯定,那就是谢飞确定不再担任长宁县书记。黄山和彭毕两人当中,必须有一个去长宁县。 若是黄山去,属于平调,算不得什么新闻。 但若是彭毕去,那就是一个不小的新闻了。毕竟彭毕才来茅山一年不到,他就从县长跃升为书记,这种速度确实有点惊人。 于是有人怀疑,彭毕背后一定有人。这个人是谁,没人知道。 因为小道消息最后往往会变成现实,茅山县干部中逐渐出现了一股浮躁的情绪。 无论谁离开茅山县,茅山都将空出来一个重要的位子。 老董找到许一山,开门见山说道:“老许,现在可是个好机会,你要想着往上走走。” 许一山狐疑地问:“往哪走?” 老董笑道:“这次茅山要伤筋动骨,你就不想着往上走走?至少,副县长也可以嘛。” 许一山尴尬道:“老董,这玩笑可开不得。别人听到,还以为我有野心。” “没有野心的领导,不是一个好领导。”老董笑嘻嘻道:“我可听说,你的名字进入提拔之列。” 老董认为,以许一山本身的能力和市委胡书记这一层关系,许一山提拔做个副县长,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 许一山自己想都没敢去想,经过老董提醒之后,不觉心动了起来。 他倒不是想当官,而是他已经强烈地感觉到,职务越高,实现梦想越容易。 他发现现在他每动一下,身边便会被流言蜚语包围。 比如白沙镇油茶林良种改造一件事,就将林业局全部得罪完了。 现在市林业局几乎不与县林业局打交道了,直接转向与白沙镇联系工作。这就让县林业局感觉自己坐了冷板凳。 而造成这一局面的,他们认定非许一山莫属。 白沙镇因祸得福,还获得了市林业局千万拨款支持。这愈发让包括在彭毕在内的茅山领导班子感觉到这个许一山太张扬了。 现在问县长是谁,可能很多人摇头表示不知道。 但问许一山是谁,大多数人都会羡慕地说,就是那个娶了最美县花,炸了洪山桥的那个人。 名气越大,麻烦越多。许一山已经感觉后背后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 他能坐稳招商局长这个位子就不错了,哪还敢去想坐副县长的交椅? 县里人事变动在即,大家都没心思干活。都在等着谜底被揭开的一天。 王若普满头大汗闯进来,先倒了一杯水灌下去,紧张兮兮道:“两位领导都在最好了,有个很不好的消息,两位领导要不要听?” 老董说道:“老王,你别急,慢慢说,出了什么事?” 王若普一直在油脂基地跟踪项目进展,协助油脂基地项目对接县里各部门关系。 “孙老板不回来了。”王若普叹口气道:“看来,项目要烂尾了。” 许一山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小声问:“你哪里来的消息?” 正文 第726章 出国被拒 孙武不打算回来了,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 王若普肯定他的消息来源是准确的,他惶恐地问许一山:“许局,要不要暂停项目建设?” 许一山想了想道:“项目工程一天都不能停。现在最主要的是,知道这个消息的人有多少?” 王若普想了想说道:“应该除我们几个外,就只有袁总知道了。” 许一山当即要求,绝对控制消息不外流。他立即去找袁珊瑚搞清楚情况。 袁珊瑚趁着春节在外面旅游一圈回来后,整个人显得消瘦了不少。 许一山打量她一番后笑道:“越来越漂亮了啊,袁总。” 袁珊瑚抿嘴笑道:“许局,你就爱说笑话。” 许一山认真道:“还真不是开玩笑。袁总现在的这个模样,就是典型的职场丽人啊。来,说说,旅途有过艳遇没?” 袁珊瑚红了脸,嗔怪道:“许局玩笑开大了啊。哪有什么艳遇啊,就是辛苦。不过,我感觉,一个人一生不去西藏和新疆走一走,这一生就是白活了。” 她兴致勃勃地讲述起旅途上的见闻,沉浸在新疆的辽阔和西藏的古老中,久久不能出来。 许一山安静地听她说话,不时颔首微笑。 袁珊瑚突然住了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迟疑道:“许局,你来不是专门来听我讲这些的吧?” 许一山微笑道:“就是就是。听说你回来了,我迫不及待就想过来看望你。” “是吗?”袁珊瑚脸上浮起一层红晕,低声道:“遗憾的是我一个人在外旅游,很多时候还是感觉太孤单了。要是......” 她看了许一山一眼,没说下去了。 许一山叹道:“等我那天有时间,我也去外面走一圈。说句不怕袁总笑话的话,我这一生除了燕京,还真没去过其他地方。” 袁珊瑚埋怨道:“你口口声声叫什么袁总袁总的,我怎么觉得难听死了呀。你还是直接叫我名字吧,我听得心里舒服。” 许一山正色道:“哪怎么行?堂堂袁总,我要是叫你珊瑚或者小袁,都不太对嘛。” 袁珊瑚再次抿嘴一笑道:“对了,忘记告诉你一件事了。我已经从孙总这里辞职了。以后就不是袁总了。” 许一山吃惊地问:“为什么辞职?做的不开心吗?” 袁珊瑚摇摇头道:“也不是不开心。而是孙总他自己都没打算回来了,我还当什么总经理啊?” 许一山这才小声问:“你听谁说的,老孙不回来了?他在茅山投了那么多钱,甩手不要了?” 袁珊瑚深深看他一眼道:“有个事你可能不清楚。孙总如果坚持留在茅山,他就要放弃国外的财产继承权。相比较茅山投资的钱,只是九牛一毛啊。” “他总该有个理由啊。”许一山心虚地说道:“是他着急主动放弃,还是其他原因迫使他放弃?我们总该要个真相。” 袁珊瑚沉吟道:“应该是严华的原因吧。” 许一山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袁珊瑚担忧地问:“你有没想过,如果孙总确定放弃了这边投资,你要怎么办啊?” 许一山站起身,笑了笑道:“凉拌。” 袁珊瑚喊住他,犹豫片刻后,低声道:“我想回去搞养殖,你支持吗?” “当然支持。”许一山爽快道:“但不是现在。” 从袁珊瑚那里离开后,许一山脑海里一直盘旋着一个问题,倘若孙武果真坚决放弃茅山项目,他要怎么办? 油脂基地项目如果烂尾,他在茅山将无立足之地。 他非常清楚,第一个站出来发难的必然是段焱华。 毕竟,为了这个项目,茅山县可谓是开了历史的绿灯。 从立项到审批,从征地到开工建设,尽管这一路有许多困难。但茅山县在这个问题上还是给予了大力支持。 段焱华还是常委的时候,几次质疑项目建设对环保的影响。他甚至不给彭毕面子,坚决不给项目发放环评报告。 段焱华反对油脂基地项目,最主要的理由是他不希望茅山被资本捆绑。 他坚定地认为,油脂基地项目就是来割茅山人民的韭菜的。今后整个茅山县都将成为油脂基地项目的打工人。 除了一个段焱华,茅山还有一个人对油脂基地还有成见。 这人就是彭毕。 彭毕当初为了达到让严华去长宁县投资的目的,不惜造假了一座严氏旧居来取悦严华。 这件事是彭毕内心深处最隐蔽的痛,也将成为他从政路上的一个笑话。 项目烂尾,彭毕的风向肯定会第一个转变。 倒是书记黄山,一门心思希望项目早日成功。 可是孙武不回来,他许一山就会无计可施。 他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山不过来,我过去。 他决定飞一趟马来西亚,做最后一次努力。 如果计划不成功,他第一件事就是辞去招商局长的职务,去云雾山与唐欢他们一起去做直播事业。 许一山要出国的要求遭到了拒绝。 彭毕将他叫去办公室,面色沉重地问他:“许一山,你知道孙武欠了银行多少钱吗?” 许一山吃了一惊,狐疑地问:“他不是有钱吗?怎么会欠银行的钱?” 彭毕冷笑道:“这个孙武,别的没学到,空手套白狼这一招倒学会了。” 许一山迷茫地问:“他真欠银行钱?” 彭毕苦笑道:“还不是一点点。”他伸出三根手指头晃了晃:“三个亿。” 许一山吓得差点跳起来。 孙武上次回来时,几次暗示过许一山,他现在是个身价上百亿的人。 为证明他的话真实性,孙武在油脂基地项目立项之后,一次性就给了茅山县一个亿的土地出让金。 彭毕说,问题就出在这一块。孙武拿了土地证找银行要求贷款,是茅山县做了无限连带责任担保之后,银行才借给了他三个亿的资金。 彭毕叹口气道:“我也被孙武害了。” 许一山试探着道:“彭县长,孙武他不仁,我们就不要跟他讲义气。我想去马来西亚,追回这笔钱。” 彭毕摇摇头道:“算了。你知道外面现在是怎么说你的吗?” 许一山茫然摇头。 彭毕一字一顿道:“现在有人说,你与孙武是一起的,合伙骗了银行。你说,这时候放你出国,是不是放虎归山?” 许一山没忍住,大吼一声道:“这是放狗屁。” 彭毕眉头皱了皱,摆摆手道:“你先不要激动。这件事会有一个调查过程。等调查结果出来后,你再骂街吧。” 许一山颓丧至极,大声说道:“我身正不怕影斜,调查就调查。” “你有这个态度很好。”彭毕笑了笑道:“一山同志,希望你能经得起考验。” 正文 第727章 四面楚歌 茅山官场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大家似乎都在有意识回避与许一山接触。 老董气愤不已地骂,“这些人都是小人,没一个好东西。听风就是雨,我不相信你许一山能干出那样的事来。” 老董嘴里说的那事,是指孙武伙同许一山骗取银行贷款。 目前,外面到处传得沸沸扬扬,活灵活现。大意是孙武放长线钓大鱼,骗了银行贷款后跑了。许一山与他同伙,在东窗事发之际,意欲出逃,被彭县长英明拦下了。 孙武以小博大,用一个亿骗了三个亿潜逃,情节非常恶劣,后果特别严重。 老董在愤愤不平骂了一顿后,试探着问许一山,“老许,外面风言风语,你就不打算反驳?回击?” 许一山苦笑道:“怎么反驳?怎么回击?难道我说没有,别人就相信了?” 老董想了想道:“也是,现在你说什么,别人都觉得你是在狡辩。” 许一山便笑了,问老董道:“你相信我吗?” 老董一愣,居然没直接回答。 他的犹豫,让许一山心里有些失望。看来老董也只是嘴上替他抱不平,心里也在怀疑他。 老董出主意道:“为了证明你的清白,我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必须要孙武站出来说话。” 许一山苦笑道:“可是现在县里不让我去找他啊。算了,听天由命吧,我不相信他们能将白的说成黑的。” 老董深深看他一眼,摇摇头道:“老许,你别太自信了。真有需要,他们还真能将白的说成黑的。” 其实,老董不出主意,许一山自己心里也有底。 现在唯一能解释清楚的人就是孙武。只要孙武一天不回来,他就得背负一个伙同他人骗取银行贷款的罪名。 虽说孙武在银行贷款这件事许一山一无所知。他甚至都不知道孙武在银行贷过款。但是,项目是他引进来的,孙武过去又反复强调过,他只相信许一山,其他人他都不相信。 严格来说,即便孙武在银行贷了款,也与许一山没任何瓜葛。 许一山不知道谣言从哪来的,怎么就将自己与孙武贷款扯上了关系? 在许一山看来,流言蜚语他不怕。他始终坚信身正不怕影斜的道理。但是,他最担心的就是孙武项目烂尾,那样将对茅山造城极坏影响。至少,白沙镇的老百姓会认为改造良种油茶没有了美好的希望。 如何让孙武回来,成了当务之急。 在袁珊瑚哪里许一山听到一个消息,孙武之所以没及时回来,主要是牵涉到严华。 严华富可敌国这是事实。作为华人,他现在是马来西亚的华人领袖。 严华祖辈都是以粮油为业。他祖上曾经留下过家训,做生意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的就是涉及到人的衣食住行。特别是食。有句古话说得好,民以食为天。 严华的家业究竟有多大,没几个人能说得清。 作为严华的近亲血脉侄儿,孙武是严华心里的一个痛。 特别是严华在听了孙武改姓的这段历史,潸然泪下之际,表态说严家在海外的资产,有一半要归属于孙武。他们吃的苦太多了,他要替先人补偿孙武。 事实上严华也真做到了。他在将孙武带回马拉西亚后,请律师准备了相关文件,文件中明确了孙武拥有他全部财产的一半。 这一半就是个天文数字。也就是说,孙武一夜之间,从一个落魄的无业人士,变成了腰缠亿万的富豪。 但是,严华有一个附带条件,那就是孙武要想得到这笔财富,必须得将姓氏改回去,而且还得等他死后才能将财产的一半划归他名下。 严华一直认为孙武不是个生意人。他的性格和脾气,不宜做一个会尔虞我诈的生意人。他只想孙武一家安静地守在他身边。 严华说,他希望借着孙武能让他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他不需要孙武做任何事,因为他留给孙武的财富,足够他后代三五辈享用不尽。 许一山对严华对这种态度改变感到很意外。毕竟,当初认识严华时,严华还是个雄心勃勃想在国内发展他的粮油事业的。 严华说过,国内是一个巨大的市场。全世界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可与国内市场比。抓住国内市场,就等于扼住了全世界的市场咽喉。 年前,孙武一家全部去了马来西亚与严华团聚。 这是严华最大的愿望,他迫切想将孙武一家归拢在自己身边。 许一山感受到了人生最大的一次烦恼。茅山现在到处都在暗中流传他与孙武串通骗取贷款的事,可是县里又不给他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 按彭毕的话说,让他出国去找孙武,等同于放虎归山。他很直接地说,他不相信许一山还会回来。 彭毕的态度让许一山极度失望,缺少彭毕的支持,他还真没法出去。 陈晓琪看着丈夫一天到晚愁眉不展,气得骂许一山道:“你自己不振作起来证明自己,这不正中了别人的圈套啊?许一山,我相信你的为人,你绝不可能会是外面谣言说的那样。” 许一山苦笑道:“你凭什么那么相信我?” 陈晓琪咬着唇想了想说道:“你是我老公,我是你老婆。如果连我都不相信你了,谁还会相信你?哪怕你真做了对不起我们母子的事,许一山,你记住,我还是你老婆。” 许一山试探问:“你不会离开我?” 陈晓琪一愣,伸手揪住许一山的耳朵道:“原来你早就想将我和儿子扫地出门了啊。” 夫妻两的打闹,暂时舒缓了许一山沉重的心情。 这段时间的压力太大,他几乎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尽管县里并没对他采取任何措施,但他心里还是非常清楚,那是因为目前针对他的证据不足。 一旦证据充分了,等待他的将是不可想象的漫长调查和审判。 陈晓琪的态度让许一山充满了信心。他内心深处的自卑在传出不利于他的谣言之后,疯狂滋生出来。说实话,他很害怕陈晓琪离开自己。 如何自证清白,孙武是唯一的关键人物。 目前的景况是他不允许离开茅山半步,随时要等候接受相关部门的调查。 许一山陷入了无边的苦闷中,他感觉四周就像一堵厚厚的墙,挤压得他呼吸不畅,仿佛要窒息一般。 他不想让陈晓琪感受到自己的苦闷,因此他笑嘻嘻地宽慰她道:“老婆,你老公是打不死的小强。” 陈晓琪眼含热泪使劲点头,她轻轻说了一句,“我等你。” 看着娇柔的妻子与可爱的儿子,许一山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他必须行动起来,变被动为主动。将泼在身上的脏水要洗个干干净净。 正文 第728章 担保人 情况变得越来越严峻了。 尽管许一山要求孙武不回国的消息不能泄露出去,但是,最终还是泄露出去了。 第一个反应就是油脂基地项目全面停工。 王若普气得口吐血。无论他怎么解释,承建商就是不肯相信他说的话。他们担心拿不到钱,唯一的办法就是停工止损。 油脂基地局面似乎失控了。 袁珊瑚辞职后,孙武一方就出现了群龙无首的局面。县里彭毕下令暂时查封孙武公司账号,这就让孙武公司财务处于瘫痪状态。 一部分进度到了,需要拿进度款的施工企业在拿不到钱后,集体去了县政府找领导解决问题。 彭毕一个电话将许一山叫了去,指着满满一屋子的施工单位要债的人说道:“你看你干的好事。现在你想办法吧,把他们都打发走。” 许一山小声道:“彭县长,这事不由我处理吧?” 彭毕扫了他一眼道:“怎么不由你处理?项目是你引进来的,你不处理,谁给你擦屁股?” 许一山试探着解释道:“我听说,孙武公司账面上不是没钱。他的资金足够支撑整个项目基建做完。县里查封孙武公司账号,于情于理好像说不过去。” 这句话显然激怒了彭毕,他瞪了他一眼道:“你知道什么叫止损吗?许一山,如果账面上的资金都被掏空了,损失该由谁负责?” 许一山心里也来了气。他声音不觉高了许多,道:“彭县长,你现在口口声声说孙武不会回来了,他骗取了银行贷款卷款潜逃了。你要对这些话负责。” 彭毕可能没料到许一山在这时候还敢硬气,便轻蔑道:“我当然负责。” “不,你不负责。”许一山冷笑一声道:“你反复强调孙武从银行贷款的事。做企业的人,谁不在银行贷款?而且据我所知,孙武距离还款还有足足八个月时间。人家银行都没急,你急什么?” 他仍然觉得不解气,似乎有一种不吐不快的感觉,“我怀疑,是有人故意在混淆视听。” 许一山一口气将心里憋了很久的话吐了出来,浑身感觉像是搬开了一块压在身上的巨石一样,轻松了许多。 “许一山,你什么意思?”彭毕恼羞成怒地质问。 “我没其他意思。”许一山微笑道:“我就希望县里不要被谣言蒙蔽,失去正确分辨能力。” 彭毕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突然压低声对许一山说道:“你不要以为抓住了别人的把柄,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许一山本来从没想将这件事与其他任何事联系起来,听到彭毕这样警告自己,突然心里一动道:“彭县长,你还真别说,有个成语叫鱼死网破。我敢肯定,我绝对不是网里的一条鱼。” 彭毕沉吟不语了。 彭毕这是不打自招。 在许一山看来,彭毕私生活不检点,并不影响他对他的尊敬。 许一山认为,人活着都会有七情六欲。特别是男人,没有一个男人会失去对欲望的追求。 他与杨柳的私情,并没让许一山感觉到他道德败坏。在得知彭毕的实际情况后,反而对他产生了同情的心态。 彭毕妻子是他过去老领导的女儿。 彭毕还跟随老领导做秘书时,被老领导的女儿看中了。 老领导女儿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症,造成一双腿走路不平衡。 这些都还不算,厉害的还在后头。据说老领导女儿是天下最大的一个醋坛子,她曾经闯进彭毕的办公室,将正在给丈夫汇报工作的一名女干部踩在地上打,指责人家勾引她丈夫。 而事实上,汇报的女干部已经是个接近五十岁的老年妇女了。 老领导女儿不允许彭毕与任何异性接触,哪怕是正儿八经的汇报工作,她也要求必须有三个人在场。 俗话说,越是有压迫的地方,越有反抗。压迫得越厉害,反抗得越剧烈。 家有悍妻,是彭毕生活最真实的写照。 彭毕与杨柳走到一起,就是家有悍妻逼迫出来的产物。 许一山和彭毕都深知,领导干部在私生活上是有严格要求的。 没人举报,领导的私生活被认为是风流。若是有人举报,私生活将成为致命的毛病。 许一山从来就没将彭毕的私生活当做是一件武器。他认为但凡是拿别人的私生活来要挟人的,都是心理阴暗的卑劣小人。 他没将彭毕的私生活当做一回事,彭毕却耿耿于怀。 彭毕始终认为,这是他留在许一山手里的把柄。许一山就是一颗定时炸弹。 要想排除危险,最好的办法就是引爆这颗炸弹。当然,前提是不伤自身。 彭毕在沉默好一会问道:“许一山,你到底想怎么样?” “放我出去,我要去找孙武。” “不行。”彭毕断然拒绝,“因为没有证据表明你出去后还会回来。” “你以为我要潜逃?”许一山冷笑道:“彭县长,你看人的眼光有误啊。” 彭毕却不做声了,他似乎在权衡利弊。 “我要对全县人民负责。”彭毕叹口气道:“许一山啊,我知道你不是谣言传的那种人。但是现在的情形对你很不利。有人明确要拉你下来,而且,我感觉这股势力很大很强,你斗不过人家。” “所以,彭县长你跟着人落井下石?”许一山轻蔑地哼了一声道:“就算我被人拉下来了,对你而言,未必就是好事。你大可放心,我许一山不是卑鄙小人。” 彭毕的脸上露出一丝愧色。 许一山的话,完全击中了他的心坎。 他确实是抱着落井下石的心态的。他想借人之手,将许一山打进十八层地狱。只要断了他许一山的前程,即便许一山想要挟他,那也是自取其辱。 毕竟,到时候没人会相信他许一山说的任何一句话。 他就像被大人拆穿了谎言的小孩子一样,眼光甚至不敢与许一山对视了。 “你真想出去也行。”彭毕似乎妥协了,“你必须找人担保。” “担保?”许一山哭笑不得,叹道:“我真出去不回来,岂不是害了为我担保的人?” “对。”彭毕说道:“这个担保人必须是公务员,最好是领导干部身份。我想,你许一山不会为了自己去害别人。” 许一山想了想道:“行。” 彭毕伸出三根手指,“担保人必须要三个以上。” “行。” 彭毕点点头道:“你什么时候有担保人了,办完担保手续后,我就让你出去。” 正文 第729章 全家担保 许一山为找担保人愁坏了。 他不知道该向谁开口。此时此刻,怕是最亲近自己的老董在听说要为他担保,可能都会摇头拒绝。 因此,没敢向老董开口。 彭毕提出需要担保人才放他出国的说法,看似简单,真正做起来,却非常难。 现在谣言满天飞,谁敢拿自己的前途去赌许一山会回来?倘若姓许的一走了之了,为他担保的不仅仅是失去名誉地位,而且会将自己的前途全部毁在他手里。 陈晓琪见丈夫闷闷不乐,知道他有心事。 聪明的她在套出许一山的心里话后,果断提出自己给他担保。她想了想道:“你不是需要三个担保人吗?我、我爸和我妈,正好三个。而且我们的级别都不算低吧,够得上档次了吧。” 许一山摇摇头道:“不行。你们是近亲属,不在担保之列。” 陈晓琪气愤道:“这是什么规矩?近亲属就不能担保了?你别急,我明天亲自去找彭县长。” 陈晓琪的产假已经到期,从燕京回来后,她被安排去了团县委工作,一直没去报到。 前两天她在休完最后一天产假后,恋恋不舍丢下孩子去上班了。 县团委的工作本来就很轻松,基本没什么具体的事要做。 但县团委的位置却很重要,它的主要职责是培养新生梯队的干部。大多从县团委出来的干部,最后都能走到一定的高峰。 因为工作清闲,陈晓琪倒不觉得辛苦。 作为党务系统中的一个机关,县团委与她当年供职的妇联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相比较而言,县团委比妇联更清闲。 许一山不想让妻子去找彭毕说理。 一来,他清楚陈晓琪是个火爆脾气,天不怕地不怕的,惹急了她,天王老子她都敢拉下马来。万一她与彭毕三句话不对头,闹出事来不好收场。 二来,陈晓琪也知道彭毕与杨柳的事。他担心陈晓琪一急,把这件事拿出来威胁彭毕,反而会让彭毕心生怀疑,认为这是他把事情透露给陈晓琪的,是个言而无信的人。 他拦住陈晓琪道:“这事我自己想办法处理。你不用去找他。” 陈晓琪捂着嘴吃吃地笑,打趣着他道:“你怕什么?难道他还能吃了我?” 许一山看一眼娇俏的老婆,开着玩笑道:“还真说不定。某人在这方面很有一套。” 陈晓琪脱口而出道:“我又不是杨柳。” 说完,脸一下红了起来,扭捏不已道:“你还真在乎我呀。” “必须的。”许一山一把搂住陈晓琪纤柔的小腰,埋藏在心底的欲望突然膨胀起来。 这段时间被这些事缠绕得他没任何心思与妻子缠绵,似乎将她冷落了好久一样。 陈晓琪在生过孩子以后,人就像脱壳重生一样,愈发娇艳美丽了。 如果说,她过去是一朵散发幽香的花,那么现在的她,就是一颗熟得甜蜜的水蜜桃。看一眼都能令人心动神摇。 女人的美丽,就像被浇灌了水一样的麦子,绿油油的满天涯一片秀色。 许一山贪婪地抚摸着她,嘴里喃喃道:“老婆,我饿了。” 陈晓琪羞涩不已地指着门道:“你就不怕娘他们听到呀。” 许一山嘿嘿地笑,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放心吧,娘早就带着儿子睡了。” 一番缠绵过后,两人都大汗淋漓。 这是他们结婚以来第一次配合得那么默契,那么流畅。他们把身心全部投了进去,尽情地享受着人生最美丽的愉悦。 陈晓琪幸福地娇喘着,搂着许一山的一条胳膊呢喃,“老公......” 许一山低头看着她晕红的面庞,逗着她道:“吃饱没?没吃饱再喂你吃一次。” 陈晓琪连忙求饶,羞涩不已地笑,将脸埋进他的胸口,不敢动弹。 他们就这样安静地搂着,没多久,陈晓琪便进入了梦乡。 许一山轻轻将她放在身边,将被子盖好她,起身下床去了客厅。 陈晓琪提出她一家替许一山担保,确实感动了他。 这个天上掉馅饼样掉在他怀里的女人,曾经让他怀疑过人生。 说真心话,许一山从来就没敢想这辈子还能娶到陈晓琪这样的老婆。不光是她本身的美丽,让他有些裹足不前的自卑。更重要的是她的出身,与农门出身的许一山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陈晓琪是茅山县出了名的冷艳与高傲的姑娘,没有几个人能进入她的眼睛,更别说进入她的心里。 她有时像一堆熊熊燃烧的大火,有时,又像一块千年寒冰。 许一山从开始接触她到现在,一路走来他几乎觉得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 他有时候会想,如果这真是一场梦,他希望这场梦不要那么快就醒过来。 如果说他们在一起是两情相悦的结果,倒不如说这是一场阴差阳错的相逢。 许一山心里非常清楚,彭毕是不会答应让陈晓琪一家为自己担保的。 这是一个非常敏感的问题,估计谁都不愿意去沾染。 说白了,现在给他许一山担保,就是一个高危的事。 夜色朦胧,万籁俱寂。 天空挂着一弯新月,清冷的月辉遍洒大地,给万物涂上一层银灰色的月光。 许一山站在窗前,凝视着脚底下的这座城市。 城市已经入睡,夜空中仿佛能听见花开的声音。 这是一片让许一山热爱的土地。他在决定报考茅山公务员的时候就暗下过决心。他一定要让这片土地焕发出勃勃生机,他要让这片土地成为人生的丰碑。 这几天不断有各种消息传来。黄晓峰已经处理完驻京办的事,准备回茅山了。 段焱华这段时间一直在市里活动,据说他还要去省城。 老董将这一切都归纳起来后得出结论,接下来许一山要面对的情况会更加复杂。 让许一山意外的是,有消息透露,有人对驻京办的审计结果很不满。矛头直指陈勇,大意是陈勇出具了虚假的审计报告,包庇了黄晓峰。 传得更神乎其神的是陈勇以审计报告换取了茅山县常委职务的说法,有鼻子有眼,不由人生出许多的联想。 开年第一炮,许一山赢得了市林业局董一鸣局长的赞赏,市林业局拨款一千万给茅山县白沙镇,正是这一千万,引发了后面诸多的故事出来。 一股暗流在茅山县悄然涌动,谁将成为被这股暗流掀翻的船,没人说得清。 许一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找到孙武,不管他回不回来茅山,他都好有一个应对的计划。 当然,他的清白,能证明的也只有孙武。 正文 第730章 弃段保许 黄晓峰处置燕京驻京办资产凯旋归来,俨然成了英雄一样,被县里点名表扬。 据说,此次资产处置很复杂,如果不是黄晓峰在主持,可能会造成巨大损失。 驻京办资产处置后,茅山县财政入了一笔帐,现金达八百万之多。 老董端着茶杯慢悠悠走进许一山的办公室,一屁股坐下说道:“这世道真他娘的混账。一个多亿的投入,换来八百万,还成了英雄。这让人还有地方出气吗?” 许一山微笑道:“老董,你说话要注意场合和影响。你要考虑清楚,你现在不是一个普通干部,你是招商局副局长,你就不怕这话传出去被人误解?” 老董气哼哼道:“谁愿意怎么想,我拦不住。我就说了实话而已。你以为底下这些干部心里都服吗?” 许一山随口道:“不服又怎么样?人家确实是有功劳的啊。换了别人去,未必能有现在的结果。” 老董嗤之以鼻道:“许一山同志,如果我告诉你,原本价值三千万的资产最后变成八百万成交,你会怎么想?” 许一山不相信地摇头,“你别胡说,谁有这么大的胆。” “你没有,你敢说别人没有?”老董不屑地说道:“老许,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心里只装着老百姓啊。” 许一山不置可否地笑,老董的话让他心里有点羞愧。 说真心话,他还没做到心里只装着老百姓而不考虑自己。 突然,老董问他:“听说,你要出国需要人担保?” 许一山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头。 “找到担保人没有?” 许一山摇头。 “你就没考虑过我替你担保?是我不够格,还是你没把我当兄弟看?” “都不是。”许一山笑着道:“我是怕连累你。你就不怕我出去了不回来?” “不怕啊。”老董认真说道:“你许一山是什么人我还不了解吗?别说你会回来,我还相信你会把孙武这个狗日的弄回来。” “一个干部出国,还需要人担保,这真是天下奇闻。”老董不满道:“不过,既然人家开出了条件,我们就得满足他。要不,别人还以为你真有什么事一样的。老许,担保这个事,我算一个。” 许一山心里有些感动,他连忙道谢道:“老董,这事我还是要考虑一下,不急。” “不急?”老董嘲讽地看着他道:“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现在比谁都急。当然,你不是急于想洗刷自己,证明自己清白。你是急油脂基地项目吧。” 许一山默不作声。老董的话,确实说到了他心坎上。 “担保的事,我算一个。白沙镇的何许和陈太平,他们也得算进来。”老董诡异一笑道:“你帮了他们那么大的忙,他们要懂得感恩。” 许一山摇头婉拒,“老董,你自己要替我担保,我接受,也感谢。但是你让何书记和陈镇长来给我担保,就没这个必要了。不要难为别人。” “这事你不要管了,我来处理。”老董大包大揽,端着茶杯慢悠悠离去。 下午,欧阳辉进来了,他主动提出给许一山担保。 许一山还没来得及将他打发走,王若普闻讯也来了,他也愿意给许一山担保。 一时间,许一山要出国,需要人担保的消息,迅速传遍了茅山县城。 黄山书记让人叫了许一山过去他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稳,便听到黄山书记说道:“一山,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弄得一团糟了啊。” 许一山便赶紧将想法汇报出来。他想去一趟马来西亚找孙武,彻底弄清楚他放弃茅山项目的原因。 黄山不问这些,径直问他:“如果说,没有了外资这一条途径,油脂基地项目还能不能搞起来?” 许一山声音洪亮答道:“能。” 黄山便笑,道:“既然没有张屠夫我们也不会吃混毛猪,何必还要千里迢迢去求他。” 许一山摇摇头道:“不,我必须找到他。我不能背着一个合伙欺骗银行贷款的嫌疑。” “我相信你不会干这样的事。”黄山道:“一山啊,闲言碎语肯定是有的嘛。干工作就不要怕别人说闲话。你是什么样的人,组织会给你一个公道的。” 许一山听出来话外之音,黄山不赞成他出国去找孙武。 他沉默了,心里在盘算着要怎么争取。 黄山突然说道:“一山啊,你与晓峰共事还愉快吧?” “很好。”许一山小声说道:“黄晓峰同志是个非常负责任的领导。我们招商局在他的带领下,今年准备上一个新台阶。” 黄山面带微笑,“你们合作得好,我就放心了。今后啊,有什么事,还需要你们共同一起去面对啊。一山,我与你岳父陈勇同志在一起工作了三十年,能像我们这样,工作一辈子能互相体谅的,生活中不多嘛。希望你们以后也能像父辈一样,携手共进。” 许一山被黄山这一通话说得迷糊起来,他这话里有话啊。 果然,黄山在沉吟片刻之后说出来了一个秘密。 “市委组织部已经找我谈过话了。我的工作可能可能会出现变动。”他缓缓叹口气道:“我实在是不愿意放弃茅山的工作啊。可是工作需要,我只能听组织的。” 许一山干脆说了出来,“黄书记,你要调走吗?” 黄山笑了笑道:“很难说嘛。这事你不要与别人说,自己知道就行了。不过,在离开茅山之前,我想动动你的位子。” 许一山紧张地问:“黄书记你想怎么安排我?” “进入县委来,还是主管招商引资工作。” 许一山又紧张又兴奋,赶紧说道:“我怕黄书记会失望啊。说实话啊,小打小闹我还能对付,您真让我干大事,我怕不堪重用。” 黄山笑而不语,过一会道:“这件事你先不要声张,等过了县委决议以后再说。” 从黄山这里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许一山内心开始惶恐起来。 黄山舍弃段焱华,将许一山提拔起来,这里面会不会有故事呢? 与黄山的谈话过后,至少有一件事能明确下来了。那就是传闻已久的茅山县将调任新书记去长宁县已经成为了事实。 从黄山的话里能感觉到,组织最终还是选定了他。 黄山意欲在调任之前,将许一山安排进入县委帮子,其意义不言而喻,他希望在今后的日子里,许一山能成为他儿子黄晓峰一个阵营的人。 黄山此举,不谓不高明。至少,没有人敢质疑他是在提拔亲信。 但是,许一山内心还是坚定着一个信念。 那就是他必须去马拉西亚,必须找回孙武。 正文 第731章 一把手担保 彭毕居然否决了董一兵为许一山担保的资格。 彭毕此举,让许一山大惑不解。他气急败坏地问:“彭县长,你不是说,担保人只要是公务员,而且还是干部就行吗?这两个条件,董一兵都满足了啊?” 彭毕摇摇头道:“没错,条件是满足了。但是,董一兵还是不能为你担保。因为他是招商局的干部,与你存在利益冲突。” 许一山狐疑地问:“我与他有什么利益冲突?” 彭毕不置可否地笑,摆摆手道:“你自己去想。” 话说到此,许一山终于明白了过来。彭毕压根就没打算让他出国。也就是说,不管他怎么做,彭毕都会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予以推脱,让他出国去寻找孙武的愿望不能实行。 彭毕为何那么在乎他去找孙武?原因不外乎两个。 一个是孙武投资的油脂基地项目前身是严华的投资意愿。当初彭毕为了拿到严华的投资项目而造了假,最后被许一山揭穿而未能达到目的。 这是彭毕内心深处的耻辱。由此,他不想再看到油脂基地项目还能重生。 第二个原因自由彭毕自己明白,那就是利用舆论迫使许一山放弃目前的一切。最好是将他逼出茅山政治圈子之外。 彭毕最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出事。正如黄山与许一山说过的一样,市委不但找过黄山谈了话,也找过他谈话。 市里领导的意见很明确,希望他在关键时刻能挑担子。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他不能不明白,那就是要提拔他的意思啊。 除此以外,彭毕还有一个不愿与人说的秘密。 那就是许一山在茅山的影响力,已经盖过了他堂堂的一个县长。 许一山虽然踏进仕途的时间不长,却在茅山掀起了一股滔天巨浪。 从洪山镇发洪水他力排众议毅然炸桥起,就注定了这个人不是一个听话的人。许一山上京拉援助,引进外资项目,打造旅游渡假村,改造经济林。每一个动作,都能让人感到兴奋,似乎能看见前面的曙光。 特别是他在列席县常委会议时,他当着全县领导的面,侃侃而谈茅山未来的发展计划。 他的五个圆圈的蓝图,让所有与会者不觉眼前一亮,耳目一新。 虽说彭毕在当时并没就许一山的茅山发展计划提出任何质疑,但那时候他已经知道,这个叫许一山的年轻人,将会成为一个最强劲的对手。 从那时候起,彭毕心里就种下了一个愿望,不能让他再野蛮生长了。 前不久流传出来的许一山涉嫌与孙武合伙骗取银行贷款的谣言传出来之后,他敏感地感觉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他要利用这个机会让许一山沾满脏水,最后名正言顺地拿下他。 当然,他并没有想置许一山于死地。但是,他不希望许一山出现在茅山县的政治舞台上。 许一山在明白彭毕的最终想法后,心里不觉涌上来一股绝望。 彭毕不让他走,他就没办法离开。 即便他掌握了彭毕的私生活把柄,他认为这时候拿出来要挟他,更会让事情变得不可收拾。 就在他徘徊无计之时,一个改变彭毕决定的关键人物悄然而至到了茅山县。 市委胡进书记要亲自给许一山担保。 彭毕在得知胡书记要亲自担保时,尴尬不已地苦笑道:“胡书记,这点小事,那还需要您亲自过问?” 胡进似笑非笑道:“这可不是小事。徐一山同志既然被怀疑与人串通骗取银行贷款,他的行为明显就构成了犯罪。为确保我们的司法制度不冤枉一个好人的原则,我们允许自己的同志申辩,充分给予他辩护的权利。” “彭县长,我理解你的苦衷。你担心发生意外,有情可原。为让你放心让徐一山同志自证清白,我愿意给许一山担保。你觉得我够不够格?” 彭毕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他没想到这件事会惊动到胡进。 以他对许一山的了解,许一山是可能找到胡进门上去的。 难道这个许一山走投无路了,拿出胡进这张牌打了出来? 彭毕看人还是看得很准的,惊动胡进的人还真不是许一山,而是许一山背后的女人陈晓琪。 就连胡进都没想到,他会突然接到陈晓琪的电话。 陈晓琪在电话里把许一山这段时间遇到的困境一一告诉给了胡进,最后说了一句,“他都快被人逼疯了。” 胡进在电话里问:“小琪啊,老许这么扛不住压力吗?” 陈晓琪冷笑道:“你来试试。” 胡进哈哈大笑,挂了电话后,轻车简从从市里来到了茅山县,径直去见了彭毕。 于是,就出现开头一幕,市委书记胡进要给许一山担保。 彭毕被突然出现的胡进彻底打乱了计划,市委书记亲自过问并担保了,他还能有什么借口阻止许一山出国? “胡书记,既然您亲自来了,我还有什么顾虑呢?许一山同志随时都可以走。” 胡进笑了笑道:“他能走去哪里?这么说吧,他许一山身上真有事,天涯海角无他藏身之地。” 胡进匆匆而来,匆匆离去,甚至都没与许一山见一面。 他的到来,让彭毕内心变得复杂了起来。 既然市委书记亲自来担保了,他只能让许一山出去找人。 但他不想给许一山留下一个他故意为难他的印象。 许一山去到他办公室时,胡进已经离开了一个小时。 彭毕盯着许一山看了很久,看得许一山心里有些发毛。 “一山啊,胡书记那么忙,你怎么还去惊动他?你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与我沟通嘛,不要动不动就去打扰领导。”彭毕埋怨道:“你看看,为了你的事,胡书记亲自来了一趟茅山。我心里有愧啊。” 许一山吃惊地问:“老胡什么时候来了?” “刚走不久。” “他来干嘛?”许一山疑惑地问。 “你不知道?”彭毕也吃惊了,随即笑笑道:“算了,知不知道都是一样的结果。我请你来,就是想告诉你,以后有什么事,你尽量与我说,不要随意去打扰领导。还有,从现在起,你随时可以去干你想干的事。” 许一山惊喜地问:“彭县长,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可以去马来西亚了?” 彭毕颔首道:“但是,我要提醒你一句,有些事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的事。强扭的瓜不甜嘛。如果人家真不愿意回来了,这件事就到此结束吧。当然,责任不在你。” 许一山咬着牙说道:“彭县长你放心,孙武就是烧成了灰,我也会将他的灰带回来。” 正文 第732章 百万房款 从彭毕哪里得到他可以去马来西亚的消息之后,许一山内心欣喜若狂。 他开始准备出国的文件。因为需要签证,而且他走的是商务签证,因此手续需要一段时间办理。 他没心思去追究胡进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个情况的,在他看来,只要达到目的,其他都不再重要。 许一山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不轻易让孙武放弃在茅山的投资项目。至于谣言所传他合伙骗取贷款的事,他根本就没放在心里。 陈晓琪看他满脸堆笑回来,打趣他道:“捡到钱了?笑得那么开心。” 许一山笑呵呵道:“老婆,古人说,吉人自有天相,我今天算是体会到了。你知道吗?老胡今天来茅山了,在彭县长面前给我担了保,我可以去找孙武了。” 陈晓琪抿着嘴巴笑,轻声道:“你这个同学还真是性情中人啊。为了这么点破事,他亲自跑来一趟,就不怕别人背后说他闲话。” “他怕什么?”许一山不屑说道:“老胡可不是一般人。估计省里领导对他都得礼让三分。” 陈晓琪讥讽他道:“许一山啊,你有这么一个有本事的同学,今后你的前途会一片光明啊。” 许一山摇着头道:“他是他,我是我。我许一山敢保证,在这件事上,绝对不会卑躬屈膝。” 陈晓琪却不想与他耍嘴皮子了,拖着他就要出门。 许一山惊疑地问:“去哪?” 陈晓琪白他一眼道:“你呀,就只顾着自己是不?秀回来三天了,你管过她吗?” 许一山一愣,心里不觉生出愧意。 茅山驻京办资产处置完毕后,最后的留守人员许秀跟着工作组一道回了茅山。 一年前,许秀因为得到廖老的赏识而成为他的特别助理。茅山的黄山当即特批许秀选拔成为茅山的公务员。 在这一点上,许一山是持有不同意见的。他反对县里将许秀安排为公务员。尽管许秀是自己的亲妹妹,但他认为县里这样安排,破坏了人事组织规定。 他心里知道妹妹为自己付出了很多。如果不是他拒绝继承爹许赤脚的衣钵,许秀就不会放弃学业跟在爹身边。 许秀不放弃学业,成就未必会比他差。以他对妹妹成绩的了解,许秀要考上一所一本大学根本不在话下。 他内心里始终觉得亏欠了妹妹许秀很多,他甚至想过,今后一定要找个机会补偿她。 陈晓琪带许一山去看房子,她准备给许秀单独买一套。 许一山惊叹道:“老婆,你出钱给秀买?你是真有钱。” 陈晓琪白他一眼道:“难道你还想让秀跟我们挤在一起啊?她是大姑娘了,不方便了。” 陈晓琪说得很实在。目前他们住的这套房子自从接来了娘和小山后,已经显得很拥挤了。小山读书,需要一个独立空间。许一山便将书房腾出来给弟弟住。 娘晚上带儿子许凡,也需要一个单独的房间。加上他们自己住一间。一套三居室就满满当当了,再住进来一个人,就只能在客厅打地铺了。 家里一下多那么多人,陈晓琪非但没觉得不习惯,反而很高兴。 或许她从小就一个人长大,爸妈又因为工作常常不能及时回家。因此陈晓琪的独立性比一般女孩子要强很多。 习惯一个人冷清的她,非常渴盼家里热闹。 许一山一家的到来,让陈晓琪内心的孤寂一扫而光。 可是眼前确实没办法了,家里实在住不下,只能另外买一套房子。 许一山从来都没想过买房的。不是他不想拥有自己的房子,而是他口袋里的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 眼下住的房子还是丈母娘曾臻送给他的,让他自己掏钱买房,很难。 许一山道:“我是真没钱买。” “没说要花你的钱啊。”陈晓琪不满道:“都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本姑娘嫁给你,穿的是自己的衣,吃的是自己的饭。你什么时候才养得起老婆孩子啊。” 许一山笑嘻嘻道:“你们家有钱,不要我养。等老子那天发财了再养你们娘俩。” 陈晓琪呸了一声道:“我可不希望你发财。你发财就不会是什么好事。” 许秀回来后,临时住在一个朋友家。 她的工作还在等待县里安排。虽说陈晓琪想将她带在身边,安排进县团委。但是事情没有那么容易办,需要组织人事确认后才能正式报到。 等工作安排的许秀就天天与朋友一起逛街,每天下午会去嫂子家陪着娘说几句话。 许一山找到许秀时,她正与几个女孩子坐在家里喝酒。 看到大哥大嫂来了,许秀赶紧起身,拉着陈晓琪的手撒娇道:“嫂子,你带我哥来干嘛呀?” 她已经有了醉意,脸色微红,醉态朦胧。 许秀本身就是个长相清秀的姑娘,在燕京熏陶过一年半载后,身上的土气似乎荡然无存,浑身上下流露出大都市女该的洒脱与不羁。 陈晓琪笑着拍了一下许秀的头,低声道:“走,我们去看房子。” 许秀惊异地问:“看什么房子?” “给你买房子啊。”陈晓琪微笑道:“你老住别人家不好吧?你得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她担心许秀拒绝,赶紧提醒她道:“秀,买房之的钱嫂子给你出,你不要担心啊。” 谁料许秀轻轻笑道:“嫂子,买房之的钱我有啊,不要用你的。” 许一山和陈晓琪都吃了一惊。她去燕京才多久?而且,她的工资都是由茅山县财政支付的,不存在廖老需要付她工资的说法。 许秀虽然是公务员身份,工资却不高,也就三千块左右。 这点钱别说买房,一个女孩子手脚稍微大方一点,这点钱甚至不够买化妆品。 许一山首先反应过来,赶紧将妹妹叫到一边,低声问:“你哪来的钱?” 许秀笑而不答,只是一句话,“我有钱,买房的钱足够了。” 许一山和陈晓琪面面相觑,他们想不通许秀的钱从哪来。 可是看许秀的样子,又不像是在撒谎。 许一山心里快速转了几个弯,猛地一个念头浮上来,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他不顾陈晓琪在,拖着妹妹从屋里出来。 “秀,你告诉哥,你的钱从哪里来的?你知道在茅山买一套房要多少钱吗?” “知道啊,不就四五十万吗?加上装修的钱,不到百万。” 许一山苦笑,妹妹的口气也太大了,难道是受了燕京人还吹牛的影响? “哥,我是真有钱啊。”许秀从身上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大哥看,笑嘻嘻道:“这里面有一百万,真的,我查过了,就是一百万。” 许一山眉头一皱,试探着问:“秀,你告诉我,这一百万是从哪里来的?” 正文 第733章 他是许秀的男朋友? 许秀对大哥的话并没在意,而是轻飘飘道:“你管我。” 妹妹的不以为然让许一山顿时来了气,他的声音不觉提高了许多,厉声道:“当然我管你。” 许一山的声音引得许秀的朋友都往他们这边看过来,陈晓琪见状,赶紧朝许一山使眼色,然后陪着笑脸对许秀朋友们解释说:“没事没事,你们继续喝。” 她半拥半抱着,将许秀从屋里带了出来,小声问:“秀,你说,你这钱哪里来的?” 在陈晓琪面前,许秀表现得很乖。 她看一眼大哥,将嘴贴在陈晓琪耳边轻声道:“是黄主任给的。他说是奖励我留守驻京办的奖金。” 陈晓琪吓了一跳,失声叫起来:“秀啊,你看谁可以拿国家一百万奖励人的啊?他黄晓峰这不是在害你吗?” 看到嫂子惊慌失措的模样,许秀有些心虚了,嗫嚅道:“又不是我问他要的,他主动给我的。” 陈晓琪哭笑不得道:“傻姑娘,他主动给你,你就收了?你也不问问这钱的来历啊。” 许秀勾下去头,默不作声。 许一山一把夺过去银行卡,咬着牙骂道:“秀,你吃猪油蒙了心了吧。什么钱你都敢要。现在你不要管了,这事我来处理。” 无需多想,黄晓峰给许秀一百万,背后一定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许一山没想将面子撕破,约了黄晓峰在外面见面。 黄晓峰从燕京回来后,一直没去局里上班。 他因为成功处置驻京办资产有功,县里准备将他安排去更重要的位子。 据说,已经过了一次会。正准备公示。如果公示期间无人提出异议,黄晓峰将成为茅山县政府的县长助理。 许一山也没多话,直接将银行卡拿出来,放在黄晓峰面前说道:“这卡你收回去,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黄晓峰没去拿卡,甚至看都没看一眼,漫不经心说道:“这卡怎么到你手上来了?” 许一山提醒他道:“许秀是我妹妹。” 黄晓峰笑了笑,“我知道她是你妹妹。不过,有个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许秀也是我女朋友。” 许一山最担心的事出现了,他当即跳起来叱道:“你放屁。” 黄晓峰却不动声色,摆摆手道:“注意注意,我们都是文明人,不说粗话。许秀成年了吧?她有完全的民事责任能力了吧?她与谁谈恋爱,都是她的自由吧?” 一连串的质问差点堵住了许一山的嘴,他楞了好一会才气急败坏地吼道:“黄晓峰,你不要痴人说梦了。我警告你,离我秀远一点。” 他一边说着,一边举起拳头晃了晃,似乎在警告他,不要忘记两颗门牙是怎么掉的。 他的举动还真让黄晓峰有些忌惮一样,他不由自主捂住嘴巴,讪讪笑道:“我不与你计较,你是大哥。” 许一山气得恨不得朝他脸上擂一拳,狠狠反击他道:“谁是你大哥?别跟我扯这个。” 黄晓峰便不再出声,任由许一山责骂,他只是保持着淡淡的微笑,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许一山急得要跳,黄晓峰不出声,他就没法找到他的破绽。抓不住破绽,他就没法攻击他。 眼看着黄晓峰打定主意不再出声了,许一山只好将情绪稳定下来,换了一副商量的口吻道:“你放过我家秀吧。她年轻,不懂事。” 黄晓峰这才慢悠悠开口说道:“大哥,不是我说你,你这样就不对了。你怎么能干涉妹妹的感情呢?许秀年轻,我愿意保护她。她不懂事,我愿意包容她的一切。” 许一山无法可说了,心里涌起来一股巨大的悲哀。 他后悔自己对妹妹关心太少了,以至于她被黄晓峰欺骗,与他谈起了狗屁恋爱。 也许,在别人眼里,能成为县委书记的儿媳妇是莫大的荣耀。多少姑娘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嫁入领导的家门。 他突然想起爹许赤脚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如果女儿今后遇人不淑,不如自己用罐子煮了吃了。 过去,有爹在看着,许一山完全可以不用花心思去照顾兄弟妹妹。 现在爹许赤脚成了神龙见尾不见首的人,他似乎对凡尘失去了兴趣,那还会来关心儿女们的未来。 既然爹许赤脚无暇照顾他们,那么责任自然而然就落在他许一山的肩上了啊。 他要是没照顾好弟弟妹妹,哪有脸面对许家的列祖列宗。 许一山知道再说下去也没意思了。现在首要的问题,就是让许秀明白一个道理,她与黄晓峰谈恋爱就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陈晓琪却对这个结果一点都没感到惊异。 陈晓琪说,当初她一气之下去了燕京给柳媚当经纪人的人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那时候的黄晓峰,一门心思想要追柳媚。他打着老乡的旗号,处处对柳媚嘘寒问暖。这还不算,严格来说,柳媚能取得今天的成功,与他黄晓峰还是存在一定关系。 身在燕京的黄晓峰深知娱乐圈的规则,一个人要想红,单靠个人的能力远远不够,必须要有广泛的社会资源。 黄晓峰手里,恰恰就握着这样的资源。 柳媚踏入娱乐圈后,公司要想知道她的发展前景,势必会安排她这样的新秀参加一些高端场所的演唱活动。 只要是柳媚参加的活动,黄晓峰必定到场。 每次制造狂热追捧场面的人,必定是黄晓峰。 陈晓琪笑嘻嘻道:“你知道吗,黄晓峰一次性订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支玫瑰花送给演唱嘉宾柳媚,在燕京一度引起轰动。光是送这花,就用了四个人去抬。” 许一山瞪了老婆一眼,酸溜溜道:“你心动了吧?” “对呀,我心动了。”陈晓琪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使劲一扯道:“我要动了心,还有你许一山今天什么事啊?” 许一山忍住痛,狐疑地问:“他又怎么与秀扯上了?” 陈晓琪叹口气道:“要说人精明,柳媚是真精明。” 原来,在黄晓峰的不断追捧下,柳媚迅速成了焦点人物。加上她本身优秀,于是很快就在一片荆棘的娱乐圈杀出了一条血路。 成了名的柳媚开始疏远黄晓峰。 到后来,干脆直接拒绝见他。 “他啊,在柳媚身上,算是彻底的赔了夫人又折兵。”陈晓琪幸灾乐祸笑道:“许一山,你该满意了吧。” 许一山试探着问:“这么说来,他黄晓峰是个花花公子?我可听说,他为了你,一直没娶。” “放屁!”陈晓琪居然也骂了粗话,质问许一山道:“许一山,你老实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正文 第734章 私情败露 陈晓琪看起来很生气。她柳眉倒竖,面带寒霜,胸脯一起一伏,恨不得将许一山碎尸万段的样子。 许一山心虚,陪着笑脸道:“老婆你别生气,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你自己老婆还要听别人说?许一山,你做人真差劲。” 许一山梗着脖子道:“这不正证明你的魅力大吗?有人愿意为你打一辈子光棍,这是我的荣耀啊。” “荣耀你的头。”陈晓琪扑过来,一手薅住许一山的头发,逼问着他道:“你今天不说清楚,我与你没完。” 许一山刚才只是随口说的话,并没放在心上。 以他的理解,如果陈晓琪与黄晓峰之间真存在什么故事,正如她说的那样,还会有今天的许一山吗? 说得好听一点,黄晓峰从小就对陈晓琪一相情愿,属于典型的单相思。说得不好听,黄晓峰在陈晓琪眼里就是一堆牛屎。 或许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原因。他们非但没有美好的青梅竹马,反而从小陈晓琪对他就是各种嫌弃。 也就是说,陈晓琪感情的天平,从来就没想过要往黄晓峰这头倾斜一点。 据说,当初黄晓峰离开茅山县去做驻京办主任,与陈晓琪伤透他的心不无关系。 两个人纠缠了一会,陈晓琪没了力气,软瘫在许一山的怀里,气喘吁吁道:“许一山,我知道你心里还埋着一个鬼。我陈晓琪是什么人,别人不清楚,你许一山敢说不清楚?” 许一山在她亲了一口道:“老婆,废话不说了,你还没告诉我,黄晓峰是怎么缠上秀的?” 陈晓琪想了想道:“这应该是发生在我回来之后的事了。具体怎么回事,到什么程度了,我们都不知道。所以,你记住,现在绝对不能声张。等我问了秀后再说。” 两个人尽管没将话说明,但心里都是同一个意思。那就是许秀与黄晓峰有没有在一起。 陈晓琪要给小姑子许秀买房的事传了出去。很多人在羡慕许秀遇到一个好嫂子的同时,悄悄议论着许秀的男朋友是黄晓峰的小道消息。 老董气愤地找到许一山,指着他的鼻子骂道:“老许,我真没看出来,原来你也是个趋炎附势的东西。你把妹妹嫁给黄晓峰,那不就是将她推进火坑吗?” 许一山故意淡淡说道:“秀又不是小孩子,我做家长的,总不能干涉她的婚姻自由吧?” 老董狠狠瞪他一眼道:“你是不是觉得陈晓琪家这根高枝还不够,你还要攀更高更粗的枝?” 面对老董的质疑,许一山完全没有解释的欲望。 他现在只想着等出国手续办下来,等他将孙武的事摆平了之后,才能腾出时间和精力来处理许秀与黄晓峰的事。 让许秀嫁给黄晓峰是肯定不现实的。即便许秀坚持,许一山心想也必须将她的想法扭转过来。 在孙武和许秀两个问题上,孙武这边的分量明显重了一半。 老董还在骂骂咧咧,他非常恼怒许一山一心想攀高枝的态度。在他看来,许秀跟了黄晓峰,就是自投罗网,这辈子别想幸福。 许一山等老董不说话了,才慢悠悠问:“你的旅游度假村都搞好了?” 老董一愣道:“没啊。” “没搞好,你有空在这里学老妇女嚼舌根子?”许一山生气道:“老董,你一个大男人,对这些八卦好像很感兴趣啊。谁告诉你秀跟他在谈恋爱?” 老董支吾着说不出来了,低声道:“外面都是这样在传。” “你没脑子啊?”许一山不客气地教训他道:“别听风就是雨,要知道用脑子想问题。我们家就一农民之家,会去攀他家高枝吗?” 老董嘿嘿笑,道:“我也是急。老许,我跟你说,秀是你妹子,也是我妹子。我可不愿意她被人欺侮。你这当亲哥的不上,我这个大哥会替她遮风挡雨。” 在许一山的追问下,老董说出来这段时间云雾山旅游渡假村遇到的困境了。 第一个困境就是沟通不畅。 投资者颜八坚持要在云雾山森林里修建度假小别墅。 老董坚持许一山的意见,建筑物只能在云雾山村现有的基础上改建或者修复,绝对不允许因为修建小别墅而损毁森林原貌。 颜八一气之下,拒绝继续投入,将项目凉在一边,开始观风色了。 老董在项目上没事,就回来局里,恰好听到一些关于许秀与黄晓峰的传说,于是怒气冲冲来找许一山的麻烦了。 “看来,这个颜八还是要你出面。他吃你这一套,不吃我的。”老董笑嘻嘻说道:“颜八这家伙,看人下菜。在你面前,他乖得向孙子。在老子面前,他充大爷。” 许一山笑道:“哪有这样的事。不过,旅游度假村的事还得抓紧。别让热度过了。” 老董嗯了一声,答应第二天便去云雾山。 老董前脚刚走,罗舟便来了。 罗舟的到来,让许一山心里不觉一沉。 他们纪委的人,出现在任何单位都不是好事。 许一山想起前段时间社会上流传的他与孙武骗贷一事,心里不免有些发虚。 如果罗舟是来找麻烦的,他出国去找孙武的事必定会耽搁。 他倒不怕有人将脏水往他身上泼。因为他心里有底,这件事不管怎么查,都不可能会查出来他参与了这件事。 只是这么一查,时间就没个准了。 罗舟的心情显然不大好,他一屁股坐在许一山的面前,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许一山,沉吟了好一会才低声说道:“许局,你知道我今天来找你,是什么事吗?” 许一山故作轻松道:“还真不知道。是不是想请我喝酒?” 罗舟摇摇头道:“不是。我是想问问你,你知道我家杨柳的事吗?” “杨柳?她什么事?”许一山吃惊地问。 “你真不知道?” 许一山迷惑地摇头,一头雾水地问:“究竟什么事?你不要打哑谜了,好不好?” 罗舟不做声了,过了好一会才突然说道:“我要与她离婚。” 许一山吃了一惊,“为什么?” “你真不知道?”罗舟怀疑地看着他,哼了一声,“许局,听说,你是最早知道某人与我家杨柳的破事的。” 许一山故意笑嘻嘻道:“别胡思乱想,杨局现在太忙,没时间照顾你,所以你就胡思乱想了吧?” 罗舟摇了摇头,“我有证据。” 他拿出手机,小声说道:“我有他们的聊天记录,还有视频,他们想抵赖都抵赖不了。” 许一山不想看罗舟要给他看的证据,连连摆手道:“你肯定是误会了。” 正文 第735章 守株待兔 罗舟主动来找许一山,将自己发现老婆杨柳与县长彭毕的关系暧昧的事透露给他,让许一山不觉警觉起来。 许一山暗想,自己既不是领导,又不是纪委,更不是组织部门的人。罗舟把这些男人最羞于启齿的事告诉给自己,意欲何为? 男女之间的私情,是最八卦的事,谁也说不清谁对谁错。 何况这里面牵涉到茅山最重要的人物之一,许一山哪敢随意表态。 唯一的办法,就是婉拒罗舟执意要将所谓的证据出示给他看的意图。 许一山心里清楚,一旦看到了罗舟出示的证据,他是选择闭嘴,还是拍案而起?似乎哪一种选择都不是最佳选择。 罗舟见许一山没有表露出浓厚的兴趣,颇感失望。坐了一会后,起身离开。 许一山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心里不免升起一股同情的念头。 一个男人不能保护自己的妻女,是最失败与绝望的人生。 他一边同情着罗舟的遭遇,一边在焦急着自己麻纱事。 妹妹许秀与黄晓峰的破事,必须快刀斩乱麻处理掉。他担心妹妹被黄晓峰蛊惑,受他哄骗。从黄晓峰出手就送妹妹一百万来看,黄晓峰背后肯定隐藏着巨大的隐情。 最有可能就是驻京办处置资产里面藏有猫腻。 三千多万的资产最后只拿回来八百万元,中间有着两千多万的差价。这差价去了哪里? 许一山预感到驻京办资产处置的一个巨大的漩涡,妹妹许秀有可能卷入其中去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四月底。 这是一个鲜花盛开的季节,大自然所有的生命都在蓬勃地生长。 古老得茅山县城,掩映在一片碧绿当中。空气清新得让人有种心旷神怡之感,阳光和煦得就像婴儿肥胖的小手一样。 许一山在月末的最后一天,终于拿到了出国的所有手续。 他没来得及与老董告别,只匆匆交待妻子陈晓琪注意妹妹许秀的动向,言外之意是盯紧妹妹,不让她出现任何意外后,一个人飞往了马来西亚。 前面来过一次马来西亚,所以这次算得上熟门熟路,没费一点周折就找到了严华本部所在地。 马来西亚通用语言是英语,这让许一山与人沟通就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大学期间就拿到了英语六级的许一山,能迅速理解和消化对方任何一个人说话的真实意思的表达。 等他休整好精神后,登门去拜访严华时,却在门口遭到了拒绝。 严华住的是一片庄园式的院子,占地面积足有几十亩。 从大门到房屋,至少有一千米的距离。 门口的守卫无论许一山怎么解释,他都装作听不懂一样,拒绝许一山进入庄园里去。 打孙武电话,一直处于未接通状态。打严华电话,都不是他本人接的,接电话的人在问清他的身份后,会很抱歉地挂了他的电话。 人进不去,就没法找到孙武。 许一山将心一横,决定守在庄园门口,来一个守株待兔。 于是,在遥远的马来西亚一座漂亮的庄园门口,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来自中国大陆的一位年轻人,每天像一尊雕塑一样,拱卫在严华的庄园门口,打量着每一个进出庄园的人。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三天。 三天过去,许一山连孙武的影子都没见到,更别说严华了。 与门口的守卫混了三天,许一山居然与他们混熟了。 得知许一山来自东方大陆,守卫不无羡慕说,那是一个伟大漂亮的国家,是他们很多人向往的美丽国度。守卫叹息,他这辈子可能没机会去中国了。他毫不隐瞒说,他身上还有着四分之一的中国血统。 许一山听他这样介绍自己,便笑起来,拍拍他肩膀说道:“我们欢迎你回去看看,什么时候去都行。” 守卫激动得嘴唇都哆嗦起来,连声感谢后,给许一山透露出来一个信息。 原来庄园老板严华得知许一山已经来了马来西亚,他将出行改成了从后门出入。 守卫也认识孙武,并且对孙武一家都认识。 孙武一家年前来马来西亚陪严华过年,就住在这片偌大的庄园里。 从守卫的嘴里,许一山得知严华是马来西亚最大的粮油商人。他的威望很高,社会关系很广。据守卫说,马来西亚总理每年都会来庄园度假,与严华老板是称兄道弟的关系。 现在的情况是,不但严华知道许一山来了,孙武也知道他来了。 许一山的到来,让严华如临大敌。 他下了一道死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触许一山,绝对不允许许一山与孙武碰面。 守卫甚至知道孙武投资油脂基地的事,他告诉许一山,老板严华曾经说过,他在油脂基地顺利投产后,会从守卫他们这批人当中,选拔一批人去油脂基地担任管理人员。 严华的这个许诺,让包括守卫在内的人一直心心念念,向往和期盼这一天的到来。 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严华老板突然对投资东方大国失去了兴趣。他不但再不提及此事,而且要求孙武放弃已经投资的项目,回到他身边来。 守卫在聊天中得知许一山来的目的后,担忧道:“许先生,我感觉这事有点难。老板的性格我了解,他决定了的事,很难改变。” 许一山淡淡一笑道:“没事,他们不投资,我不会逼他们。我找他们,只是想了解一下原因。” 守卫劝他道:“算了算了,知道原因照样解决不了问题,还不如不了解。” 许一山笑了笑道:“不见到他们本人,我是肯定不会离开的。” 终于,在守株待兔的第六天,许一山看见庄园里奔跑出来两道身影。 跑近了,许一山才看清居然是华华和孙枚。 华华直接冲进他的怀里,搂着许一山的脖子咯咯笑个不停。 孙枚到底是姑娘,有些羞涩地喊了一声“干爹”。 孙枚说,她妈让他们来接干爹进去。 许一山突然感到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 两个孩子一左一右,牵着许一山的手跨进了戒备森严的严家庄园。 台阶上,春花嫂子笑吟吟地迎接住他,吩咐孙枚去爷爷那边请孙武回来。 许一山这才知道,春花嫂子不顾严华的命令,私自决定让他进来了庄园里。 “他干爹,辛苦你了。”春花嫂子压抑不住见到家乡人的激动,小声说道:“你天天守在门口,我们都知道。我若是再不请你进来,我就猪狗不如了。” 许一山连忙道:“嫂子言重了。” 春花嫂子苦笑了一下,淡淡说道:“不管孙武是怎么想的,反正我决定了,我带着孩子跟你一道回国。” 正文 第736章 放弃继承 严华在一天之后,终于接见了许一山。 春花嫂子不顾严华的严令,私自让许一山进入庄园,让严华非常生气。 但是,春花嫂子一句话让他妥协下来。 春花嫂子说:“叔,我们一家可以什么都不要。我们要回国。” 春花嫂子宁愿放弃所有的一切,继续回到洪山镇去卖炸油条,过她清苦的生活。 她的态度让严华很愤怒,严华警告她,“春花,你想清楚。你们要走,我不拦。但是,你们将什么都得不到。” 春花嫂子淡淡说道:“叔,感谢您对我们的关心。我们本来就什么都没有。我说实话,在您这里,我们一家可以过上天堂一样的好日子。但是,我们的心就像没着没落一样的。所以我想,这样的好日子可能是我们家没福消受呢。” 严华恼怒地问孙武,“你怎么想的?” 孙武看一眼妻子,又看一眼严华,讪讪道:“我听她的。” 严华哼了一声,挥挥手让他们离开,说了一句,“你们自己决定的,我不勉强。” 严华的意思很明朗,孙武一家只要离开马来西亚,他将什么都没有,甚至他连严华这条亲人关系都不复存在。 至于孙武在茅山县投资的事,他会安排于艳过去做善后处理。 总之一句话,他决定撤资。 孙武在将严华的想法告诉给许一山后,抱歉说道:“老弟,以后我就不是什么孙老板了,我又得回到解放前了。” 许一山笑了笑道:“对不起,老孙。既然严总的态度是这样,我建议你不要放弃。茅山项目,我会想办法处理好。” 孙武摇摇头道:“我还是听你嫂子的。脚踩在自己的土地上,心里踏实。” 许一山有些为难了,这个结局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如果孙武真的放弃严华财产的继承权,他将无法撬动油脂基地项目的建设。这对茅山招商引资工作而言,将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和损失。 但孙武夫妻似乎去意已决。 许一山心有不甘地叹息道:“严总怎么突然会有这样大的改变呢?” 孙武还没出声,春花嫂子先开口了。 “还不是那个叫于艳的姑娘啊。” 许一山好奇地问:“怎么与她有关了?” 春花嫂子看一眼孙武,欲言又止。 孙武接过去话说道:“于艳是我叔的干女儿。你知道吗?我叔没子女的,认了她做干女儿。” 许一山大吃了一惊,他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严华一直想要找到老家,为什么他想在家乡投资了。 过去,他对这个事一点都不知情。他暗自责备自己,怎么能大意到不去关心严华的家庭背景呢? “严总没结婚?” 孙武摇了摇头,“婚肯定结过,但真不知道我叔他为什么没有子女。” 许一山沉默不出声了。 孙武道:“这个于艳,她父亲与我叔是莫逆之交。听说,她父亲的死,与我叔有很大关系。她父亲是救我叔而死的。” 许一山哦了一声。 春花嫂子不耐烦道:“孙武,你别扯那么多了。直接说吧,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许一山狐疑地看着他们,春花嫂子快人快语道:“这么说吧,他叔要将于艳嫁给孙武。” 许一山一乐,笑了出来。打趣道:“老孙,艳福不浅啊。” 孙武哼了一声,反唇相讥道:“你笑我?你问问你嫂子,这个于艳到底是怎么想的?” 春花嫂子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表情,低声道:“其实,是这个于艳看上了你。” 许一山愣住了,讪讪道:“怎么可能?” 春花嫂子笑嘻嘻道:“他孙武哪有这样的艳福啊。人家才看不起他这个人。” “这个于艳觉得你娶她是没希望的,于是便想打孙武的主意。在他们这里,一个男人是可以娶两个老婆的。”春花嫂子笑道:“可是我给他孙武两个胆,他敢吗?” 孙武不屑道:“我有什么不敢的?只是我一个猪婆子都没糠给她吃,再来一个猪婆子,岂不是要我命。” 春花嫂子踢了他一脚道:“你试试看。” 许一山似乎明白了一些,严华要撤资,症结在于艳身上。 严华接见许一山的时候,于艳也在场。 严华开门见山道:“我们今天见面,是缘分。我希望这份缘分永远保持在。” 许一山笑笑道:“我也是。” 严华将脸转向孙武,沉声道:“你想好了?” 孙武犹豫片刻,使劲点头道:“我想好了。” 严华便叹息,摇着头道:“许老弟,我是真没想到,你的魅力会有那么强大。你知道孙武这一次放弃是多少财产吗?” 许一山嘿嘿笑道:“严总,其实很多时候,财富不代表幸福。” 严华的接见很快结束。他当着许一山的面,取消了孙武继承他财产的权利。 许一山感觉很对不起孙武,他这一趟过来,让孙武从亿万富翁变成了穷光蛋,这可不是他的初衷啊。 整个接见期间,于艳一句话都没说。 直到严华起身离开了,她才喊住许一山道:“许先生,过几天我会去一趟你们茅山,处理投资的善后事宜,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许一山摇了摇头道:“不会的。投资自愿,撤资自由。于小姐请放心,我们会全力配合你的。” “那就好。”于艳笑了笑,“只是我孙武大哥,以后可能就要麻烦你了。” “放心吧。我们是兄弟。”许一山突然豪情大发道:“有我许一山一口吃的,就绝不会饿到他们。” 于艳不置可否地笑,起身离开。 尘埃落定,孙武一家跟着许一山一道回国。但现在他的身份就是一个普通的人,再不是严华的财产继承人之一。 临回国前,许一山问起孙武在银行贷款的事。 孙武道:“是有这么一回事。我拿土地抵押担保的,有问题吗?” “你的土地只有一个亿的价值。但你贷了三个亿的款。” “没错啊。”孙武笑嘻嘻道:“这不怪我,只怪他们太黑。我本身只需要贷款一个亿,可是他们非要我贷款三个亿。还说钱又不咬手,多贷一些放在身上,有备无患啊。” “钱呢?” “不都在银行吗?”孙武惊异道:“这笔钱从一开始就没进到公司账户上来。他们银行的人说,什么时候需要,随时提款就可以了。” 许一山无奈道:“你就不会算一笔账,这钱拿着没用,利息却每天在翻。这个损失谁来承担责任。” 孙武愣了一下道:“我管不着了。反正钱我没拿,公司现在也不是我的了。” 孙武说得轻描淡写,许一山却感觉到有一股危机在扑面而来。 正文 第737章 检讨 许一山从马来西亚带回孙武一家人,在茅山县引起了轰动。 他前后去了十天,就在这十天里,茅山县发生了不少大事。政局震荡,人员更迭,令人目不暇接。 黄山书记正式调往长宁县,茅山县书记出现空缺。社会上传言,彭毕将接任黄山之手,成为茅山县新任书记。 孙武一家归来,打破了他骗贷的谣言,从而也间接洗清了许一山合伙骗贷的传闻。 回来的路上,许一山反复告诫孙武,绝对不能泄露出去他是赤手空拳回来的事实。 孙武起初还不愿意,说他不愿意打肿脸充胖子。事实上他回来确实一无所有了,手里没有戏班子,他怎么能唱出戏出来。 许一山问他,“你说你赤手空拳一无所有,谁知道?” 孙武想想道:“也是。”但转念一想,觉得不对,便对许一山说:“可是我没钱了,项目没法往前推进,日子一长,还不是被人发现。” 许一山提醒他:“你在银行不是还有一笔贷款吗?这时候刚好派上用场了啊。” 一语点醒梦中人,孙武感激不已地笑道:“许老弟,我要有你这样的脑瓜子,当年段焱华就不敢这样欺侮老子了。” 孙武回来第三天,彭毕安排人过来探听虚实。 在孙武骗贷这件事上,彭毕一直充当着先行者。他第一个质疑孙武的贷款的目的,又是第一个将消息传播出去的人。而且在许一山要去找孙武的时候,他一直设置障碍不让许一山成行。 如果不是胡进在关键时刻干预一下,孙武回不来,许一山的嫌疑也洗不掉。背负骗贷嫌疑的许一山就会成为他砧板上的一块肉。 许一山早就料到了彭毕这一手。因此在孙武回国之后,让他第一时间去找银行修复关系,拿出来一部分钱恢复公司的正常运作。 银行的人都是嫌贫爱富的,知道孙武背后有个亿万富翁的堂叔。何况土地质押在他们手里,因此不怕孙武赖账。 有了钱的孙武,很快就稳定了局面。 等彭毕派来的人来公司探听虚实时,孙武的公司已经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彭毕没在孙武哪里得到异样的消息,干脆将许一山叫去他的办公室问他。 许一山去之前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他感觉彭毕揪着油脂基地项目不放,一定有其他打算。 果然,见面没说三句话,彭毕便抛出来一个诱饵。 “一山啊,我听说孙武这次回来就去银行要钱。他是不是手里没钱了?” 许一山笑了笑道:“他有不有钱,我还真不知道。不过,只要项目顺利进行,我想我们就没必要去过问他的资金状况,你说是不是?” 彭毕颔首道:“道理是这么一个道理。但是我们作为政府,要对群众负责。现在各地出现很多烂尾的事,最后都是政府出面买单。说实话啊,我们茅山现在没条件折腾啊。” 许一山认真点头,一副无比认真聆听的姿态,“彭县长说得对。我们有必要关注企业发展状态,确保不会出现社会不稳定现象。” “油脂基地项目开工了?” “恢复了。”许一山道:“孙武这次去马来西亚是牵涉到他们家庭内部的一些事,与油脂基地项目没多大关系。前段时间社会上流传的一些小道消息,都是不负责任的谣言。” 他没明确说出这些事是他彭毕弄出来的,但是言语之间却暴露出来他的不满。 彭毕在简单问了一些事后,突然话峰一转道:“有件事,我想与你说说。看看你什么时候能抽个空,陪我一起去一趟胡书记哪里。我要当面向胡书记作检讨。” 许一山惊异地问:“彭县长,你什么事需要作检讨?” 彭毕淡淡一笑道:“在你要求出国的这个问题上,我犯了主观错误,对你造成了伤害。胡书记他老人家亲自过来给你担保,这可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事啊。这说明一个问题,我对自己的同志信任度不够啊,远没达到胡书记的高瞻远瞩。所以,我必须去检讨。” 许一山嘿地一笑,“彭县长,依我看,检讨就算了。你本没错,换了我,可能也会这样做嘛。” 许一山的话让彭毕听起来很舒服,很受用。他感叹道:“黄书记荣调长宁县之后,我们茅山群龙无首了啊。不知道胡书记有什么打算,我们茅山现在正处在高速发展期,没有一个人出来掌舵肯定不合适啊。” 彭毕的话,终于露出了他的意图。 虽说社会上一直在流传彭毕接任黄山的手,可是干打雷不见下雨。 长宁县出现过长达半年时间无书记的局面,难道在茅山要再次上演? 彭毕的用意再明显不过,他想借用给胡进检讨的机会,探听一下市里对茅山人事布局的意见。 许一山想起自己回来后,也一直没给胡进打过电话,于是说道:“要不,明天我们就去市里,不是去检讨,而是我们要找市里要点钱回来。” 彭毕一愣,笑道:“许一山,我发现你现在钻到钱眼里去了。碰到谁,都是伸手要钱。搞得我茅山就像个叫花子一样的。” “不过,你这种一心为茅山发展的思想要赞扬。别人还真没有一个人愿意像你这样,拉下面子四处要钱。” 许一山解释道:“领导,我负责全县的招商引资工作。什么叫招商,什么叫引资啊,说穿了就一句话,拉钱进来。有了钱,我们茅山想干什么都不要考虑很多。” 彭毕连连点头,表扬他道:“一山同志,我个人认为你的能力不能局限在招商局,你应该去更重要的位子工作。” 彭毕这是明显着在给他伸出橄榄枝了。 许一山嘿嘿笑道:“领导你别抬举我。我知道自己是条什么虫,只能钻什么样的木。你真让我去重要岗位,会害了大家。” 彭毕不置可否地笑。 茅山县没有书记,他就是实际上的一把手。 作为茅山县委第一副书记的他,在书记缺任的情况下,他就是名正言顺的茅山话事人。 可是对于仕途中的人来说,即便他现在能行使书记的权力。比如召集常委会,比如对县里任何事务作出最后的决定等等。但是,缺少组织任命,他就只能是临时代理。 彭毕急于需要组织的肯定。 胡进就是能肯定他的人。 从县长到书记,看似一步之遥,其实却隔着一座山的距离。 这次市里的决定下得很快,在组织部门找黄山谈话过后不到半个月,组织调令就下来了。 以至于黄山的离任是匆匆的,上任也是匆匆的。 黄山离开茅山县,给茅山官场带来了一股暗流。 正文 第738章 联名举荐 彭毕出任茅山县委书记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干部中有人开始私下联系,准备联名上书市委,请求衡岳市委书记尽快明确任命。最勤快的人,当属段焱华。 许一山陪同彭毕去见胡进,在胡进隔壁的会议室等了足足两个小时,才获得胡进给他们半个小时的时间。 两个小时让许一山坐立不安,几次起身要走。都被彭毕拦下。 彭毕显得很沉静,他劝许一山道:“领导都忙,你要学会有耐心。” 许一山不满道:“这个谱太大了,找他办事一个人等两小时,十个人还不要等一天?” 彭毕笑而不语,一直耐心地等到秘书进来,告诉他们胡书记有半个小时的空,让他们有事尽快汇报,不要耽搁胡书记下午要接待省里来的检查团。 彭毕在前,许一山随后,进到胡进办公室,果然看到他埋头在审批着文件。 彭毕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胡书记。” 胡进抬起头,看到他和许一山站在面前,赶紧摆手道:“老许,快请彭县长坐。” 许一山一愣,心想,来你办公室,怎么叫我请人坐?好像我不是客人一样的,有意思吗? 彭毕只坐了半个屁股,这样他的身子就必须侧过来,恰好与胡进形成一个60度的角。 此角度是最佳角度,充分体现了领导的威严与下属的谦卑。 胡进放下手里的笔,将背仰靠在座椅背上,他不去看彭毕,而是转向许一山,似笑非笑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也以为你叛逃不回了呢。” 许一山哼了一声,“我为什么要叛逃啊?说话不负责任吧。” 胡进便笑,道:“不是我怀疑你,而是有人怀疑你啊。” 他这样一说,彭毕便红了脸,讪讪的笑。 胡进开了几句玩笑后,才转向彭毕道:“彭县长,我们同学开玩笑惯了,你别介意啊。” 彭毕赶紧道:“不敢不敢。我有时候也与一山同志开开玩笑的。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嘛。” 彭毕说完之后,赶紧将来意说了。大意是他过去对许一山出国要求他提供担保人,并不是故意为难许一山,而是情势所迫,他要对茅山县的每一位干部负责之类的话。 他特别指出,他现在认识到了错误,不能对自己的同志没有信心,请胡书记批评。 胡进听完后,淡淡一笑道:“彭县长,你没做错。你这是坚持原则,不是什么信任与不信任的事。这说明彭县长你办事很稳重,很好。” 听到胡书记表扬自己,彭毕脸上的尴尬神色消退了许多。 他沉吟一会后道:“胡书记,我还有个请求,请市委尽快给我们茅山安排一位书记来。说实话啊,我们茅山现在书记空缺,大家都有群龙无首的感觉啊。” 胡进哦了一声,点点头道:“是要安排了。这个事我们市委常委已经上了一次会,可能还需要等几天。” 彭毕试探着问:“胡书记准备安排哪位同志来我们茅山?” 胡进反过来问他:“彭县长希望市里安排谁去?” 彭毕故作镇静说道:“安排谁来,我都举双手赞成,并且坚决拥护和配合市委的决定。但是,我希望市里安排一位熟悉我们茅山的同志过来,那样我们就能很快配合上手,将工作推向一个新台阶。” 胡进嗯了一声,突然问许一山道:“老许,你觉得谁去你们茅山合适?” 许一山吓了一跳,双手乱摇道:“这是你们领导的事,你别问我。问我也不知道。” 许一山的话,让彭毕略显失望。 他看到彭毕失望的脸色,赶紧心领神会道:“不过,我有个建议,来我们茅山的领导,一定要熟悉茅山的情况。从目前来看,最熟悉茅山情况的应该就是彭县长了。” 胡进又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眼光看着彭毕道:“彭县长,看来你的呼声很高嘛。我这里有一封联名举荐信,是你们茅山一部分干部联名的。他们都举荐彭县长嘛。” 许一山意外不已,他怎么不知道县里还有人写联名信给市里? 他不知道,怎么老董也不知道? 老董可是茅山通,大事小事都瞒不住他。这次连老董都瞒过了,说明写信的这帮人做事很隐秘啊。 “你们县里有位干部叫段焱华的吧?” 彭毕赶紧答道:“他是我们洪山镇的党委书记。” “洪山镇啊?”胡进似笑非笑地问许一山,“老许,那不是你当副镇长的镇吗?” 许一山讪讪道:“过去是。现在不是。我现在去了招商局了。” “我知道啊。”胡进笑眯眯道:“这封举荐信就是段焱华同志为首的,联名了茅山三十一名干部,强烈要求市委任命彭毕同志出任茅山县委书记。” 彭毕的脸腾地红了,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许一山不知道彭毕到底知不知道段焱华弄的这封联名举荐信,从他神色看来,他应该多少知道一些风声。 他不得不佩服段焱华的高明,此时他带头给市委写举荐信,意思明摆着在哪里。 “干部们的意见,市委会考虑的。”胡进说完这句话后,看了看表,抱歉道:“两位,对不起了啊,省里来了一个检查团,我得去接待了,不能陪二位了。” 彭毕赶紧起身道:“耽误首长时间了,我们马上走。” “不忙嘛。”胡进招呼他道:“中午,让老许陪你在食堂吃完饭再回去吧。” 彭毕还想推辞,许一山却接过去话说道:“行啊,你有事你去忙。彭县长是我领导,理该我来照顾。” 在许一山的坚持下,彭毕还是留下来中午去食堂就餐。 胡进的秘书安排好了他们的就餐,还特地拿了一支酒给许一山,说是胡书记亲自交待的,一定要让许一山同志喝一杯。 省里来了检查团,市委大小领导都过去林荫假日酒店接待陪同了。 因此,市委食堂就显得很冷清,寥寥几个人,三三两两散落在食堂的每一个角落。 市委食堂与县委食堂有很大的不同,装修完全是按照大酒店的标准进行的。就连服务人员,也是清一色的漂亮姑娘。 市委食堂也是自助餐,菜品繁多,色香味俱全,一看就知道出自大厨之手。 许一山拿了盘子,一路扫过去,遇到喜欢的菜,一个也不放过。 接连往来几趟,将桌子上堆得几乎就成了一座小山。 彭毕批评他道:“一山啊,吃多少拿多少,别浪费。” 许一山笑道:“我们吃市委食堂,就是吃大户。我可不想给他们省,吃不进去,塞都塞进去肚子里。” 许一山拿那么多菜,引得其他在食堂就餐的干部们捂嘴偷笑。 许一山却视若不见,大喇喇地招呼着彭毕,“领导,开动。” 正文 第739章 他们不在一条战线上 彭毕试探胡进,无功而返。 茅山县书记宝座究竟谁来坐,一时成了未解之谜。 各路消息再次风起云涌。有说从本县提拔的,有说顺位晋升的,还有一种版本,就是空降。 空降这些年很流行,大意是从省里或者更高地方往下安排人事。比如胡进,就属于空降队伍中的一员。 空降的好处,在于当权者与本地关系处于陌生状态。这种状态最大的好处就是能杜绝很多丑恶的现象不至于发生。 毕竟互相不知根底,没人敢冒险去试探空降下来的官员。 空降也是茅山流传得最广的一种说法,说是上面有心要整肃茅山官场。 彭毕因为没得到准确的信息,因而显得郁郁寡欢。 许一山无所谓,在他看来,谁来茅山县当一把手都一样。只要领导一心为了群众的广大利益,他便会无条件支持与拥护。 茅山县在黄山书记离任之后,似乎恢复了正常。 云雾山旅游渡假村进入二期开发。本期主要是完善旅游设施。比如建立观景台、修建游客住宿中心、建设游客服务中心之类的配套设施。 县旅游局局长杨柳带着一批人去外地考察学习,准备借鉴别人的先进经验。 乡村旅游计划前几年就火了起来,一直方兴未艾。 其实出现这样的景观也不足为奇。在大规模的城市化政策下,但凡有一点能力的人都举家迁进城市,宁愿在城市做一个城市贫民,也不愿固守在乡村。 当然,热衷于乡村旅游的人,并不是从乡村迁出去的一批人。而是一批久居城市,自认为比乡下人高一等级的城市假小资。 在农村人蜂拥涌入城市的时候,他们反其道而行之,呼朋引伴去往乡村寻找原始的乡村生活,以期表现他们作为城市人的优越感。 云雾山有着得天独厚的森林资源,将云雾山开发成为旅游度假区,有别于普通而简单的乡村旅游项目。 颜八显然看到了潜在的商机,他倾尽所有投资云雾山渡假村项目,就是看中了云雾山确实是一座宝库,有着许多取之不尽的财富。 虽然老董说,颜八不吃他那一套,只吃许一山这一套。但是颜八是个很会察言观色来事的人。 他在确定许一山不允许他进入原始森林深处开发的态度后,主动提出来花巨资改造云雾山村。 颜八请人将云雾山村做了一个整体规划,大意是拆建与修补同时进行。 并且他有一个更大的计划,准备在云雾山顶修建一座“云雾娘娘庙”。 颜八有此想法,来源于云雾山的一个美丽传说。 传说云雾山本来就是天上的神仙变化而成。这位神仙是个漂亮娆娆的姑娘,偶尔下凡遇到一个樵夫,两人两情相悦,便生了爱意。 过去,神仙岂能与凡人相恋? 于是,玉帝大怒,派了雷神电母,将樵夫劈死。 神仙姑娘此时已经身体有喜,害怕玉帝追杀母子,便降下凡尘,以山洞为家,以雨露为食,时刻提防着别人来害他们母子。 可是她们怎能躲得过神仙,神仙都是一眼能看九万里的仙家啊。 在得知她们母子藏身在山洞之后,派了一位布云的仙来抓她们母子回天庭。 该仙家在亲眼目睹了神仙姑娘的凄苦之后,良心发现,不愿将她们母子捉回天庭去。 可是他要交差啊。于是一念成魔,一念成佛,将自己化作云雾山,想保护神仙姑娘母子。 布云仙家涅槃时,将手里的法宝布云幡盖在头顶。这样即便玉帝眼光再毒,也无法穿透他的布云幡找到神仙姑娘母子。 这块布云幡,后来就变化成云雾山顶的那块巨石。 巨石中间的一道凹槽,永远都盈满一洼水。 颜八被神仙姑娘的爱情执着所感动,便提出要在山顶建一座云雾娘娘庙。 许一山明白颜八的意思,他建庙的计划,并非是纪念云雾娘娘,而是想利用这座庙的香火来赚钱。 颜八的想法得到了不少人赞同,其中茅山县宗教事务局最为兴奋。 他们给颜八出了一个主意,建起来的云雾娘娘庙以僧尼为主持。也就是说,以后的娘娘庙里,不留和尚,只收尼姑。 许一山对颜八的这个主意持支持态度。 毕竟,旅游者来云雾山,光欣赏自然风光肯定会觉得美中不足。如果再添上一道人文景观,等于是神来之笔。 云雾山的开发进行得如火如荼。油脂基地项目这边也在紧锣密鼓地建设。 目前,茅山的整个局面都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大好景象。 此时,谁来坐茅山书记的宝座,都等于是捡了一个大便宜。政绩摆在面前,不由你不服。 就在大家都在等待书记是谁的谜底揭开之际,许一山的办公室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段焱华是第一次来搬家后的招商局。作为前任局长,他的到来引起了全局轰动。 大家都围着段焱华嘘寒问暖。即便他现在只剩下一个镇委书记的身份,在招商局这群他的老部下看来,段只是暂时的蛰伏。 段焱华的能力大家都有目共睹。过去,茅山县黄山书记第一,只有常委身份的段焱华被所有人在心里暗自认定为老二。 这位被所有茅山人都认为最有前途的干部,如今没有了常委身份,却并没因此而让别人觉得他失了败。 几乎所有的茅山干部都一致认为,段焱华会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段焱华来招商局没别的事,还是老事,要求招商局的干部们在联名举荐信上签字。 他送的第一封举荐信似乎没起到多大的作用,衡岳市委迟迟没将茅山书记的椅子塞到彭毕的屁股底下。 他现在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希望全县所有干部全部联名。 这样,上级就不可能不考虑底下的声音。 段焱华为彭毕上位不辞辛劳的奔波,让许一山一度产生了幻觉。 过去,段焱华与彭毕不在一条战线上啊。 彭毕调来茅山,本该是段焱华的敌人。因为没有彭毕的到来,他段焱华可以顺位晋升上去,至少也是一名副县长啊。 彭毕不但打破了他的副县长之梦,而且还让他的常委身份丢了。按理说,他与彭毕是水火不相容的两个人,为何段焱华现在为了彭毕上位,而不惜亲自赤膊上阵为他奔走呼号? 许一山觉得这里面疑点太多,可是一时又想不清楚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段焱华没与老部下们过多寒暄,而是径直来找许一山了。 正文 第740章 婉拒签名 段焱华进门便将一张纸铺开在许一山面前,二话不说让许一山签名。 他一边摸出一盒印泥,显然要让许一山在签过名后,再在名字上按上手印。 许一山装傻,愣愣看着眼前的纸问道:“段书记,这是干嘛?” 段焱华面无表情道:“签上你的名,盖上你的手印。这是给市委准备的联名举荐信。” “举荐谁?”许一山小心问。 “举荐彭县长担任我们茅山书记啊。”段焱华淡淡说道,反问了一句:“你不愿意?” 许一山笑了笑道:“没有啊。我就是想,黄书记才离开茅山县,段书记你怎么那么急啊?” 段焱华哼了一声,没说话。 许一山故意补了一句:“黄书记这次走得很匆忙啊。” 段焱华眉头一皱道:“他早就该走了,赖在茅山几十年,茅山都快长毛了。” 许一山一听,这话不对啊。你段焱华身为黄山书记的干儿子,曾经是黄山书记的重点培养对象,不至于翻脸有那么快吧? 段焱华似乎怕许一山听不明白,咬着牙道:“我不怕你把话传给他。他在茅山这些年,专横独断,一派家长作风。底下干部被他压迫得敢怒不敢言。而且他好大喜功,徇私舞弊。他调离茅山县,是茅山县的福气啊。” 许一山迟疑道:“话不能这样说吧?黄书记在任时,还是做过很多贡献的。至少,茅山贫困县的帽子就在黄书记亲手摘掉的啊。” 段焱华冷笑着道:“别提摘帽这事好吧。你知道因为摘帽,茅山多吃了多少苦吗?他是为了自己出政绩,不顾老百姓死活,强行摘帽的好不。” 许一山听得有些不好意思。段焱华翻脸真的比翻书还快。 要知道他段焱华当时在黄山书记的提携关照下,县长谢飞在他面前都不敢喘大气。 如今黄山书记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将黄山骂得一文不值。 许一山暗示他道:“段书记,黄书记还是你的干爹吧?” 段焱华脸上神色一变,恼羞成怒起来,他轻轻拍了一下桌子道:“许一山,你愿意签名你就签,不愿意签,没人勉强你。有些话不可乱说,什么干爹干妈的?我们只有同志关系,没有山头派别一说。” 许一山连忙笑道:“段书记别生气,我没说不签啊。” 段焱华满意点头道:“这就对了嘛,态度很重要。彭县长晋升为茅山书记后,一定会对茅山发展有一个重要的促进作用。所以,我们要争取,一定要让我们的呼声让上面的领导听到。” 段焱华催促许一山快签名。他还有事,不能耽搁太久。 这次段焱华下了血本,决定全县一百多个局委办和乡镇全部走一遍,他要让上面领导知道,彭毕出任茅山书记,是众望所归的事。全县全体干部签名举荐,不可谓不惊天动地。 许一山开玩笑道:“段书记,不如搞一把万民伞,大家都把名字签上去,敲锣打鼓送到市委去。那样的影响力会更大。” 段焱华楞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过来,许一山不想在举荐信上签名。 他一把抓起许一山面前的举荐信签名表,冷冷说道:“许一山许局,你以后别怪我老段没关照你啊。是你自己不想签名的,不可怨我。” 许一山尴尬笑道:“我哪敢怨段书记。” 段焱华亲自去各单位征求联名举荐彭毕,确实令人瞠目结舌。 先不说过去他是多么高傲的一个人,除了书记黄山,全县再没一个人能进入他的眼底。就拿他与黄山、彭毕的关系来参照,他这么急于表现自己,似乎也说不过去啊。 黄山书记前脚刚走,难道茶就凉了? 要知道现在茅山干部队伍中的主导力量,可都是黄山书记一手提拔起来的。他们不至于也会像段焱华一样,翻脸比翻书还快吧? 一个原本是政治对手的人,如今却成为他不遗余力想推他上位的人,这画风变得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许一山如果不是在胡进哪里见过举荐信,或许他会痛快签上自己的名字。 反正签这个名,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原因很简单,签上这个名,万一彭毕真的如愿当了书记,他不至于落在别人后面。即便彭毕不能如愿,法不责众的道理也能让他轻松过关。 这就是栽花与种刺的哲学道理。 彭毕顺位晋升为书记,在别人看来已经没有悬念。但在许一山看来,似乎有太多变数。 首先,从胡进当着他们的面拿出茅山县的举荐信来看,就证明胡进很反感这一套的做法。他不相信彭毕没感觉出来胡进的态度。 其次,衡岳市这两年官场人事变动很大,不少单位都有领导位子空缺。 但是,市里却没任何培养和补充的意思。最鲜明的特征是,市委党校在解散上次的干部培训班后,再没举办任何一届类似的培训学习班。 段焱华一而再,再而三地为彭毕组织举荐信,目的昭然若揭。他在彭毕最需要人帮的时候,挺胸而出,以引起彭毕的注意。 若是彭毕晋升成功,他段焱华就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出于人之常情,彭毕坐上书记宝座后,不可能不关照他段焱华。至少,会找个机会让他重新进入常委序列。 其实,以段艳华为人处世的风格,他不会干出这般令人恶心反感的事出来。 由此可以看出,段焱华这是在做最后的赌博。 眼见着许一山一直拖延着不想签名,段焱华还是看出来了他的心思。 他拿了举荐信,头也不回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许一山没有跟出去,他知道段焱华不会放弃招商局其他人。 果然,没过多久,欧阳辉急冲冲进来,低声汇报道:“老段在喊人签名。” 许一山似笑非笑道:“没事,他想叫谁签都可以。老欧,你想签,也可以签啊。” 欧阳辉讪讪道:“我不签。谁当了书记,我都只是招商局的办公室主任,不可能因为我签了一个名,人家就提拔我当了局长。” 许一山逗着他道:“这很难说啊。现在是关键时刻,谁站队站对了,谁就占了先机。” 欧阳辉红着脸道:“许局,你签我就签。你不签,他们拿着刀子逼我也不签。” 许一山哈哈大笑,心里想,段焱华的这一出戏,究竟要演到什么时候才收场。 正文 第741章 拍到了马蹄子上 段焱华征求联名举荐彭毕的事,很快被叫停。 叫停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彭毕自已。 彭毕为此紧急召开了县委常委会,在会上严厉批评了段焱华。要求全县各单位立即停止签署联名信,并提出以后谁再提此事,一律严肃处理。 彭毕声情并茂道:“各位,我们一定要相信组织。我希望大家将精力都投入到发展茅山各项事业当中去,不要想着个人得失,不要斤斤计较。我相信,只要大家齐心协力,茅山的明天一定更美好。” 许一山列席了本次常委扩大会。 会议快结束时,彭毕提议请许一山谈谈本年度的招商引资计划。 许一山听到彭毕点他的名,感到很吃惊。 这个会又不是讨论县经济发展的会。即便是,也轮不到他作主要发言啊。 茅山县有八个副县长,各自管着自己的一片。 许一山所在的招商局上面还有一位主管副县长。许一山履职招商局至今,与副县长只打过两三次交道。 主管副县长贺长生体弱多病。平常就很少来上班。大部份的时间都在养病。 许一山记得第一次给贺副县长汇报工作时,还是在县医院的高级病房里。 当时贺县长还开玩笑说,茅山县将经济发展让他负责,是找错了人。 茅山的经济就像他的身体一样,半死不活。 但是,贺副县长有个优点。哪就是无论县里开什么样的会,他都会风雨无阻必到。 在所有人都将目光来看他的时候,许一山便去看贺副县长,小声道:“领导,这汇报也应该是贺县长。我哪有资格在各位领导面前发言。” 贺县长摆摆手说:“一山,你不要谦虚了。大家都知道我就是挂个牌子占着位子。具体的事,还是你在做。” 会议室里传出一片笑声。 许一山只好讪讪说道:“我们招商局今年的主要任务就是跟踪服务好已经进驻的企业,没有其他计划。” 彭毕眉头微皱道:“这不行,我们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必须做到百花齐放。这样,你回去后,组织全局干部开个会,拿出一个方案来报给我。” 彭毕宣布散会,率先走出会议室。 许一山走在最后,心里在盘算着要给彭毕拿出一个什么样的方案出来。 招商引资现在就是烂大街的活。不但官方在做,民间也在做。大家都渴望从天而降一个项目,一个投资。因为任何项目的落地,都将在短期内促进地方经济的快速增长。 许一山在会上说的是实话。招商局确实没有新的招商引资方案。 他认为,服务好已经进驻的企业,让企业快速建成投产比任何新引进的资金都要实在。 特别是孙武的油脂基地项目,几乎牵涉了整个县的发展方向。 油脂基地建成投产后,需要大量的原材料。这些原材料的供应势必促进茅山油茶事业的蓬勃发展。全县所有适宜种植油茶林的土地,全部可以改种油茶林。 基地所产油脂,又将带动全县的物流产业。 也就是说,一个油脂基地的项目,就能让茅山看到一个美好的未来。 当然,如果有机会,最好再引进来一个油脂企业的下游企业。毕竟,油脂基地生产过后的废料,是化工企业最佳原材料。 段焱华从他身边经过,站住脚道:“许一山,你今天满意了吧?” 许一山愕然地看着他,狐疑地问:“段书记,我满意什么?” “出风头了啊。”段焱华似笑非笑道:“全县那么多干部在,彭县长不叫别人,单叫你许一山发言,这个待遇可是最高的啊。领导对你青眼有加嘛。” 许一山嘿嘿一笑道:“段书记,我可不敢要这个待遇。” 段焱华哼了一声,骂了一句:“娘的,拍到马蹄子上了。” 许一山知道他是在责怪彭毕。他好心好意费尽心思为彭毕晋升书记摇旗呐喊,彭毕却一点都不领情。居然大张旗鼓开常委扩大会,让他丢尽了脸面。 想到这里,他不禁可怜起段焱华来。 开完会回到局里,正想吩咐欧阳辉通知下去,全局第二天开个会,突然,黄晓峰闯了进来。 黄晓峰进门便质问他:“姓许的,是不是你在背后捣鬼?” 许一山狐疑地反问:“我倒什么鬼了?” “老爷子调走,是不是你找人搞的?” 许一山哭笑不得道:“你想多了。我即使有这份心,也无这份力。黄书记德高望重,是茅山人民尊敬爱戴的好领导。也是我最敬仰的领导。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黄晓峰哼了一声道:“别说的比唱的好听。县里成立专案组,重新审计驻京办的工作,听说就是你的主意。” 许一山心里一动,黄晓峰怎么哪么紧张对驻京办的审计?难道之前公布的审计结果有水份? 如果是,老丈人陈勇就有脱不了的干系。 他试探着说道:“你从哪听到这些小道消息的?县里不是审计结束并公布了审计结果了吗?谁在炒冷饭吃啊?” 看到许一山一脸无辜的神色,黄晓峰迟疑了起来。 他自言自语道:“难道某些人想趁老爷子不在茅山,想来一场秋后算帐?” 他眼睛里露出一丝凶狠的光芒来,警告许一山道:“别以为老爷子离开了茅山,茅山就成了你的天下。走着瞧吧。想老子没好日子过,我让所有人都与好日子绝缘。” 许一山不置可否地笑。乡下有句话,咬人的狗不叫。叫的狗不咬人。它只是虚张声势而己。 黄晓峰越是表现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越能证明他心里虚,没底。 黄晓峰闹了一顿,没收到效果,正准备离开,恰好碰到欧阳辉从外面进来。 他盯着欧阳辉看了好一会,看得欧阳辉额头上不自觉地沁出来一层汗珠。 “欧阳辉,听说你在后面捣我的鬼?” 欧阳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紧张地问:“小黄书记,我都不明白您在说什么捣鬼不捣鬼的。” “装,你们继续给我装。”黄晓峰咬着牙道:“别以为你们有一个彭毕,就可以一手遮天。” 许一山知道黄晓峰话里的意思,这不就是在抱怨他因为父亲调任别处而被人开始算帐吗? “谁在背后算计老子,老子一定让他付出惨重代价。” 事情一下变得复杂诡异了起来。 许一山心里突然冒出一种不详的预感来。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一场更大的风波正在悄然形成。 他不怕风波,但他怕风波太大会影响整个茅山目前的稳定基础。 他的预感没错,一个巨大的巨浪正在悄然形成。 正文 第742章 粮库牛老大 衡岳市委一直没安排人过来茅山县担任书记,这就让猜测愈发多了起来。 只要谜底一天不被揭开,各种消息便会满天飞。 彭毕似乎对这件事不再上心了,他将主要精力全都放在了工作上。 就如他刚来茅山履职一样,彭毕第二次要将全县24个乡镇再跑一遍。 许一山对彭毕的这个计划一点兴趣都没有了。彭毕第一次雄心勃勃也将全县跑了一个遍,结果除了在云雾山发表一通感言之外,其他乡镇并没因为他的到来而有丝毫改变。 一年时间的接触,许一山感觉彭毕是个语言大于行动的人。 当领导的人,在语言表达能力上一定要盖过别人。这是御人之道,不能御人,便会御已。 彭毕这次不是一个单枪匹马去各乡镇跑了,而是带了一大帮人,其中就包括许一山的招商局在内。 他明确指示,招商局不能缺席。 第一站,去的是茅山县四大名镇之一的三塘镇。 三塘镇这地名古来有之。因为处在过去的官道之上,是当时官道上最重要的驿站之一。古时一塘为十里。三塘,顾名思义就是三十里。 这种计算方式是因为这条官道是从衡岳市起始的,从这条官道出发,最远能走到西边的边疆。 因为三塘镇地理位置的优越,交通发达,因此中部省和国家都在此设立了粮库。 三塘镇也因此而出名,一度差点被国家粮库的名称取代了三塘镇的名字。 粮库不由地方管,茅山县委县政府都无权对他们发号施令。 粮库主任的级别很高,与市委胡进几乎相当。 尽管三塘镇镇委书记白天先一天亲自去了粮库拜访主任牛万宝,希望牛主任能参加县长彭毕在三塘镇的座谈会,但对方给出的答复是到时候再看。 彭毕到三塘镇时,白天将一众人迎进会议室,赶紧给牛万宝打电话。 牛万宝没让白天失望,带着办公室主任来了镇政府。 牛万宝虽说是央企领导,行政级别也高,但他还得与地方搞好关系。 比如白天,只是一个镇书记,牛万宝也不得不重视他的感受。 毕竟在地方还有许多事需要地方政府帮忙。 这里有一个故事,说的是牛万宝刚来履职时发生的。当时牛万宝的车子压死了一只鸡,现场也没人看到。牛万宝便侥幸起来,让司机开车离开。 谁知前脚刚离开,后脚就跟来了一个老妇人,提着死鸡要找麻烦。 门卫欺她是个老妇人,不但不让她进去,反而出口辱骂她。 老妇人不甘示弱,反唇相讥。而且毒恶的语言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门卫气急,顺手推了她一把。 老妇人仰面跌倒,一时没了声息。 这下惹了众怒,未几何时,粮库大门囗便聚集了数百人,要求给个说法。 牛万宝哪时心高气傲,心想几个泥腿子还能翻了天去? 于是命令严防死守,任何冲击粮库行为,都视为犯罪。 手下人闻言,顿时唯恐天下不乱。双方由口角逐渐上升为动手。 到最后,双方都动了械具。粮库这边越战越人少,而老百姓越来越多。 群众冲进粮库内部,逢人便打。追得粮库职工抱头鼠窜。就连牛万宝也未能幸免,即使藏身桌子底下,还是被人揪了出来,质问他为何草菅人命。 事情闹大了,形成了群体性事件。此时牛万宝想息事宁人,已经做不到了。 报警来了人,也只是让他先安排人送老妇人去医院看病,其他的事,派出所表示爱莫能助。 后来有人提醒牛万宝,让他去请当地政府出面。牛万宝才抱着试一试的心情找到了白天。 白天一出面,一切迎刃而解。 粮库承担老妇人医药费用,并赔偿一只鸡的钱。事情就算了了。 老百姓当时不服,还想将事情闹大,白天脸一沉,眼一瞪,再没人敢出声。 事后,牛万宝不得不哀叹:县官不如现管。 有了那次教训,牛万宝不得不审视与地方政府的关系。从此,三塘镇需要他粮库做什么,只要不违背原则,他都会想尽一切办法满足。 白天将牛万宝介绍给彭毕,彭毕起身客气与他握手。 彭毕此来,是有目的为之。 茅山县本无工业企业,像粮库这样的央企也绝无仅有。 他一直有个念头,既然县里有个央企,总不能不沾一点光。否则,身边放着这么一个巨无霸财神爷不管而拿着棍子去外面讨米,道理上说不过去。 但是,他一直没想好要从哪下手。 会谈进行一个多小时后,牛万宝突然提出来,今年是粮库陈粮清仓的时期,他问彭毕,县里有什么想法没有。 陈粮清仓是个大工程,需要将贮存五年以上的粮食全部清理掉,换上一批新粮继续贮备。 据牛万宝说,此次需要清仓的粮食数目特别巨大,达十万吨之多。 彭毕还没表态,许一山先开囗问了:“牛总,过去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牛万宝笑了笑说:“办法很多。前提是国家财产不能有损失。” 许一山跟着笑道:“损失国有财产,就是犯罪。肯定不能有损失。我就想问问牛总,陈粮价格与新粮有多大的差别?” 牛万宝淡淡一笑,问道:“这位我还不知道……” 许一山不等白天介绍,主动介绍自己道:“牛总,我叫许一山,是县里负责招商引资工作的。” 牛万宝点了点头,哦了一声,道:“许同志,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啊?” 许一山赶紧揺头:“没有啊,我就随囗问问。” 座谈会开了两个小时,大家握手言欢。 中午,白天在三塘镇最大最好的酒楼订了包厢,请县里领导和牛万宝他们共进午餐。 趁着大家都在闲聊,许一山悄悄从包厢出来,打了一个电话给袁珊瑚,让她立即赶到三塘镇来。 又打了一个电话给阳泉镇的镇长刘天明,让他请戴红旗书记一道赶过来。 打完电话,他回去包厢,瞅准一个空对牛万宝说:“牛总,你们今年的陈粮处理,我想全部包下。” 牛万宝吃了一惊,问道:“你全要?” 许一山认真点头,陪着笑脸道:“但是在价格上,还请牛总多考虑考虑。” 牛万宝很快反应过来。粮库每年都有清仓任务,这事很麻烦,遇到黑心商家,恨不得粮库白送他们。 可是每年的清仓任务又必须完成。他为这事常常愁得茶饭不思。 现在有人一开囗全要,这将省去他多大的麻烦? 但是,牛万宝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你能告诉我,你要这么多陈粮干嘛吗?” 正文 第743章 空手套白狼 袁珊瑚和戴红旗赶到三塘镇时,饭局己近尾声。 戴红旗听说县长彭毕在,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三塘镇白天得知戴红旗来了,感到十分讶异,问身边的人,“你们谁请了戴书记来?” 没人回他的话,都面面相虚。 许一山主动站出来解释:“我请来的,我有点事想找戴书记。” 彭毕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许一山正要出门去迎接戴红旗,听到彭毕说道:“红旗来了,就请他进来。” 戴红旗听说彭毕让他进去,三步并作两步进门,热情与大家打招呼。 戴红旗所在的阳泉镇,与三塘镇并列为茅山四大名镇。 阳泉镇以农业闻名,是茅山名符其实的粮仓。且全镇水道纵横,渔业丰富,正符合鱼米之仓的美誉。 曾经有人说,茅山四大名镇,是茅山四大金刚,四镇当家人,在全县都是举足轻重之人物。 黄山时代,四镇当家人都是他的心腹之臣。一镇不安,四镇哗然。 彭毕当然知道这些,因此他也很客气,请戴红旗坐了,吩咐再上几个菜。 戴红旗婉言谢绝。 他到这时还没完全想明白,镇长刘天明急匆匆拉他来三塘镇的原因。 刘天明请他时,只说了招商局的许一山局长相请。至于请他来做什么,刘天明没有说清楚。 戴红旗也没多问。许一山名声在外,现在茅山的人都明白一个道理,跟着许一山跑,不吃亏。 彭毕上午在三塘镇视察,下午要去另外一个镇。 中饭过后,他没让大家休息,马不停蹄准备赶往下一站。 许一山借囗中午喝得有点多,找彭毕请假,下午不陪大家去别的镇了。 彭毕没勉强他,让许一山好好休息一下。酒醒过后直接回县里,不用等他。 彭毕一走,许一山便将袁珊瑚叫了过来,当即在酒楼的包厢里见面。 戴红旗、刘天明都不认识袁珊瑚,看到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进来,还以为是许一山的相好,都笑而不语。 许一山介绍袁珊瑚道:“这位是袁珊瑚,想必二位听说过茅山万头猪场吧?” 刘天明瞪大眼道:“她就是万头猪场的老板?我只知道老板姓袁,还是个女的,没想到这么年轻漂亮。” 袁珊瑚红了脸,轻声道:“两位领导好。” 戴红旗如坠五里云雾里,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机械地笑笑,没作声。 许一山道:“三位,我长话短说了。有一个信息很重要。粮库今年清仓有十万吨贮备粮,这是一个好契机。” 戴红旗狐疑地问:“许局,粮库年年都有清仓,没听说是个什么契机啊。” 许一山笑笑道:“我想,我们阳泉镇把这批陈粮都吃下。我了解过了,这批粮食不仅仅只有稻谷,还有大量玉米、小麦等等。” 戴红旗吃了一惊,“许局,你没开玩笑吧?我阳泉可不缺粮。” “以后会缺的。”许一山认真道:“真的,戴书记。” 戴红旗忍不住笑了,大声说道:“说我阳泉缺其他东西我相信,阳泉缺粮,那是真不懂我阳泉。” 许一山笑而不语,一旁的刘天明迟疑问:“许局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实话说,就算我阳泉想吃,胃囗也没那么大啊。十万吨,这数字可不少。” 戴红旗颇有些失望,“许局,你那么急把我们叫来,就为这事?” 许一山认真点头,缓缓说道:“这可不是小事。这事若搞成了,阳泉镇可能要改写历史。” 一句话说得没人敢吱声了。大家都不知道许一山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袁珊瑚脑壳转得快,她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许局的意思,是不是想在阳泉办一个饲料厂?” 此话一出,顿时惊醒了戴刘二人。 许一山投以赞许的目光,道:“这只是其中一个环节。重点是阳泉为何不发展成为一个养殖大镇?” 戴红旗猛地一拍自己脑袋,失声叫起来,“哎呀,是啊,我怎么没往这方面去想?” 说着,将头扭向刘天明问道:“天明,你不是一直在说要大力发展养殖业吗?” 许一山适时推出袁珊瑚来,笑眯眯道:“专家我都给你们请来了。” 绕了一个圈子,终于让他们三个明白了请他们来三塘镇的目的,许一山不觉在心里松了囗气。 许一山计划在阳泉镇建一座饲料厂,利用三塘镇粮库每年淘汰下来的陈粮加工成饲料,满足全镇养殖户的需求。 多余的饲料可以销往其他地方。这是一举几得的大好事。 阳泉镇立即着手改造养殖生态环境,建造万头猪场,将镇内水域全面清理,配养各类珍贵食用鱼类。 许一山的目标是在三年内将阳泉镇打造成为衡岳地区最大的牲猪水产养殖大镇。五年内占领中部省市场,十年内所产牲猪和水产,要成为全国普通老百姓餐桌上的一道菜。 戴红旗听完许一山的描述后,显得异常兴奋。但很快又颓丧起来,当务之急去哪弄钱来买下这十万吨的陈粮。又有什么办法解决饲料厂的办厂资金和设备? 许一山猜到了戴红旗的担扰,他鼓励戴红旗道:“戴书记,你只需想办法把这批粮食拿下,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商量好了之后,事不宜迟。四个人直接赶往粮库去找牛万宝。 牛万宝看到许一山找上门来,惊异地问:“动作哪么快?” 许一山嘿嘿一笑道:“我怕慢了,牛总被别人忽悠了去。” 牛万宝大笑,道:“小许局长,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办事效率最快的人。你爽快我也爽快,我给你二十天时间,你带资金来接手这批粮食,价格在原基础上下浮三个点,满意了吧。” 许一山认真回他,“满意。非常满意。牛总开了口,我还有什么话说啊。不过,价格再下浮两个点。” “不行。”牛万宝断然拒绝,“五个点,我交不了差。” 许一山没去争辩,提出了一个建议,“牛总,这批粮食我们接手后,不需要你付任何物流费。单这笔钱,就是一笔大数目。” 牛万宝不做声了。 他似乎在心里盘算着得失。过一会他盯着许一山的眼晴一字一顿说道:“小许局长,我只给二十天,多一天都不行。如果你在规定的时间内没有将粮食转运走,合同作废,而且你必须赔偿我的损失。” 正文 第744章 水到渠成 阳泉镇最出名的是阳泉水库。 阳泉水库当年与无修水库齐名。 水库边曾有阳泉镇办的农机厂,由于经营不善,十几年前己经倒闭。 厂子倒了,厂房尤在。只剩衰草连天,一派凄凉。 许一山当年歁探茅山水利时,多次到过阳泉水库,对这一片一点都不陌生。 在他起了念头要在阳泉镇办饲料厂时,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一片厂房。 厂房虽然历久未修,但只要稍加改造,就能投入使用。 厂房解决了,设备就成了大问题。 饲料厂科技含量不复杂,机械化程度要求也不高。但要想配制出好饲料,配方很重要。 袁珊瑚充分发挥了她的专业特长,自告奋勇承担起配方研制重任。 如此一来,饲料厂似乎呼之欲出。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支付粮库的粮款。 许一山己经试探过牛万宝,赊账的可能性不存在。 与央企做生意不要谈钱。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缺钱。 但是他们管理制度很严,杜绝个人人情关系。一进一出,要经过层层审核把关。即便牛万宝贵为一把手,也不可能置制度不顾大开方便之门。 许一山算了一笔帐,单是支付粮款就接近一个多亿。这对一个基层乡镇而言,就是天文数字。 戴红旗想来想去,就是将阳泉镇全体干部按斤卖,也无法凑到这么多钱。 戴红旗想打退堂鼓,找到许一山说道:“许局,这事太大了,要不算了吧。” 许一山安慰他道:“戴书记你先不用急。反正离20天还有一半时间。大家坐下来想想办法,我就不相信活人会被尿憋死。” 他给戴书记出了一个主意,把饲料厂细分成股份。愿意入股的欢迎,不愿意的不勉强。 戴红旗问:“若是股份制,它究竟属于谁?” 许一山笑笑道:“当然属于股民。谁出资最多,谁就是控股老板。” 戴红旗苦笑道:“要是个人出资控股,岂不成了私营企业?与我镇政府好像不匹配啊。” 许一山知道三两句肯定解释不清,干脆不解释。只说了一句话“鱼在你塘里,想养想捕还不由你?” 戴红旗似乎心领神会,急匆匆赶回去动员全镇干部入股。 再说彭毕这边的检查,他预计一天跑两个乡镇,半个月不到就跑完了全县。 由于彭毕晋升的消息喧嚣尘上,因此他现在每去任何一个乡镇,得到的都是最隆重的礼遇。 许一山跟着他跑了几个镇后,兴趣全无了。 彭毕此次下基层检查,却没一个具体的内容。他仿佛只是去与乡镇领导打个招呼一样。既没对任何乡镇提出指导性意见,也没任何表扬与批评。 就好像浮在水面的浮萍一样,走马观花,随波逐流。 许一山找了个借口,从检查团退了出来,专心致志想要促成饲料厂落地。 眼看着与牛万宝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而阳泉哪边还没任何消息,许一山不觉有些心慌起来。 就在他决定亲自去跑一趟三塘粮库,请牛万宝把时间往后延几天时,戴红旗的电话打来了。 “许局,好消息,事成了。” 许一山又惊又喜,赶紧问:“凑到钱了?” 戴红旗哈哈大笑,道:“还是要感谢你给我们介绍的袁美女。” 许一山不解,问道:“小袁?” “对啊。”戴红旗掩饰不住兴奋道:“袁美女不但人漂亮,事也办得漂亮。人才啊人才。” 许一山没细问袁珊瑚是怎么办的,催着戴红旗赶紧将陈粮转运去阳泉镇。 阳泉镇有粮库,只是多年不收粮,荒废在那。现在只须捡下房漏即可派上用场。 戴红旗表示立马就去办,迟疑一下又说道:“只是现在有了厂,没一点设备,单靠一双手,是不是太原始了?” 许一山想想道:“也是。戴书记,这个事我来办,争取尽快到位。” 话说了出去,就得想办法解决。 原材料有了,厂房有了,配方有袁珊瑚,无须担心,缺的就是工艺流程。 戴红旗担心的没错,单靠一双手的原始劳动不是办法,必须上一套饲料生产流水线。 许一山将身边所有关系都想了一遍,没找到一个与饲料生产相关的人。 正在苦思冥想之际,老董从云雾山回来,看到他愁眉不展地坐在办公室里,好奇地问:“你不跟着领导去视察风光,一个人躲在屋里想什么?” 许一山苦笑道:“我哪有心情陪他们走马观花。” 老董便笑,压低声道:“这话你也敢说?你这话传到领导耳朵里,就是不敬啊。到时侯彭县长变成彭书记,你想抱大腿怕都没机会了。” 许一山对老董的话向来深信不疑。听他这样暗示,不觉警觉起来,试探着问他:“又有什么内部消息了?” 老董摇摇头道:“这次倒没有什么消息。你的这个书记同学囗风很紧,别人也无法猜到他的真实想法。” 许一山笑了起来,由衷赞叹道:“他这种性格才是当年的老胡作风。” 聊了几句,老董得知许一山在为饲料厂流水线发愁,当即乐了。 “这事找我,举手之劳。”老董大包大揽道:“这算什么难事。” 他当即掏出电话打给别人,当着许一山的面叽叽咕咕聊了好一会后道:“搞定,七成新的一套设备,要价十万元。” 许一山吃惊道:“哪么贵,怕是买不起。” 老董为难道:“一分钱不花。可能有点难。人家是真金白银买回来的,总不能让人血本无归。” 许一山犹豫着没出声,让他掏钱出来买设备,他一时还真没办法。 看许一山满脸愁容不发一语,老董安慰他道:“老许,看不出这世间真有你解决不了的事?不过,有我,你就天下无敌了。” 原来老董有个亲戚,严格来说,是他老婆娘家的亲戚。 此人过去曾与人合伙办过一家饲料加工企业,后来没有经营下去,抛在一边无人管。 听老董说要借他的设备,此人二话没说答应了。 他提醒老董,若是转让这套设备,老董得拿出诚意来,付给他十万块钱转让费。 许一山双手一摊道:“要钱没有。老董,你好事做到底,先欠着行不行?实在不行,你问他愿不愿意拿他的设备入股?” 老董又跑去打电话,聊了好一会才回来,满脸兴奋道:“老许,你这主意好,对方答应入股了。就是想知道怎么个入股法。” “简单。”许一山打了一个响指道:“你转告他,请他立即来阳泉镇面谈。” 机器设备搞定,一座生产饲料的工厂便呼之欲出。 许一山让老董暂时不要去云雾山,先帮忙将饲料厂机器设备问题落实再说。 正文 第745章 内部矛盾 阳泉镇大车队连续不断从粮库转运陈粮的事,惹起了三塘镇的注意。 白天带人将车队堵住,逼着戴红旗露面解释。 戴红旗无奈,只好出面与白天交涉。 白天看着摆成一条长龙的车队,心有不甘道:“老戴,你做人不地道啊,偷吃都偷到我家门口来了,招呼也不打一声,没意思了啊。” 带红旗陪着笑脸道:“老白,你别冤枉我。我知道你们对这些陈粮没兴趣,我阳泉镇缺吃少穿的,想沾点便宜,又不损害你的利益。” 白天气呼呼道:“谁说不损害?这些粮食在我三塘镇睡了那么多年,你一声不响就全部拉走了,你说损不损害?” 戴红旗一本正经道:“你又不要。粮库又必须清理,人家也不能扔了吧,早晚还是别人买走了。” 白天心里想的是阳泉镇突然对这批粮食感兴趣,花巨资将这批粮食买下,里面肯定藏着秘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阳泉镇在眼皮子底下这么大的动作,而自己却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老戴,你实话告诉我,你要这批粮干嘛用?你们阳泉镇可是茅山的鱼米之乡,全县缺粮,你们也不会缺粮。” 戴红旗哼哼唧唧,始终不愿将许一山说出来。 白天见戴红旗不肯说,恼羞成怒道:“老戴,你不说,你就别怪我与你撕破脸皮。你想走,没那么容易。” 戴红旗没法,只好说出来,这都是许一山的主意。 白天一愣,自言自语嘀咕:“他在玩什么花样?” 戴红旗心想,既然已经说出来是许一山的主意了,干脆也就不想藏着掖着了。于是将许一山让阳泉镇办饲料厂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白天越听,脸色变得越难看。 没等戴红旗说完,他将手一挥道:“老戴,你们走吧,我去找这个许一山说理去。” 白天嘴上说找许一山说理,其实他并没去找许一山,而是直接把阳泉镇从三塘镇运粮的事汇报给了县长彭毕。并给许一山戴了一顶“挖人墙脚”的帽子。 彭毕带团在乡镇视察检查工作,接到白天的电话后,气不打一处来,恼怒道:“这个许一山,太无组织纪律了。” 晚上回到县里,彭毕不顾路途辛苦,让人找了许一山去他办公室,他要当面了解情况。 彭毕未找他之前,戴红旗已经事先通报给了许一山。讲了白天带人堵住运粮车队的事。 戴红旗不无担忧道:“许局,我看老白气得鼻子都歪了,这老东西可能会背后使坏,你得注意点啊。” 许一山笑笑安慰他:“没事,老戴。白书记生气,我们就多说几句好话。只要粮食全部安全到达阳泉镇,白书记想翻天也来不及了。” 戴红旗哈哈大笑,道:“许局,我们现在可是坐在一条船上了,你可不能先上岸。” 彭毕见到许一山时便沉下脸去,问他道:“你在搞什么鬼?现在弄得两个镇领导不团结,你想怎么样啊?” 面对彭毕咄咄逼问,许一山低垂下去头,一言不发。 “少给我装死。”彭毕拍了一下办公桌道:“你今天不说清楚,我不会罢休的。说说吧,你让阳泉镇从三塘镇把十万吨陈粮都转运走,你拿这些陈粮准备干什么?” 许一山知道抗拒不说肯定是没用的,但直接说出来想法,又有摆功炫耀的意思。 不管怎么样,彭毕是茅山县长。在缺少书记的今天,他就是最高行政领导。 茅山县任何风吹草动,他都必须先知道。 虽说他怂恿阳泉镇办饲料厂的出发点是好的,但事先没与领导汇报,就属于擅自做主。这在官场是犯了大忌。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就是,你许一山把自己摆在了什么位置?你心里还有组织,还有领导吗? 很快,他便有了主意。于是,他陪着笑脸低声说道:“彭县长,你还记不记得我给你汇报过,想将阳泉镇发展成为养殖基地的事?” 彭毕一愣,他似乎在努力回忆,许一山究竟有没有与他说过这样的话。 许一山见他这副模样,灵机一动道:“你还指示过,让我们放开手脚去做。出了事,县里兜底。” 彭毕眉头一皱道:“有吗?还县里兜底,许一山,你这如意算盘打得好嘛。” 许一山嘿嘿地笑,他已经知道,阳泉镇用一天一夜的时间,已经将十万吨陈粮全部转移到了阳泉镇的粮仓里。造成了木已成舟的事实。 现在三塘镇想出幺蛾子也没办法。就是彭毕,也没法阻止了。 “说吧,你打算拿这批粮食干嘛?” 许一山金一地问:“戴书记没给你汇报?” 彭毕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哼了一声道:“这个戴红旗,眼里还有县委县政府吗?办这么大的事,瞒得铁桶一样的,他这是不想干了嘛。” 许一山跟着他骂道:“就是,这个老戴,怎么能这样做事?我不是让他给彭县长你汇报,争取你的指示吗?这样看来,老戴确实要狠狠批评。” 彭毕叹口气道:“废话不多说了,你还是说说,你要干什么吧。” 许一山装作很认真地想了想道:“我看阳泉镇有个地方适合办饲料厂。阳泉镇过去就是养殖大镇,但是一直缺少统一规划和统筹,弄得有点乱。这次粮库刚好要处理一批陈粮,要是做成饲料,就能发挥陈粮的最大价值。所以......” 彭毕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自言自语道:“你们从哪弄来那么多钱买粮的?” 许一山笑道:“机会,一切都是机会。” “机会?什么机会?”彭毕狐疑地问。 许一山笑了笑道:“彭县长,一两句话说不清楚。要不,明天我就陪你去一趟阳泉镇,实地考察后再说?” 彭毕低头看了看办公桌上的日程,嗯了一声道:“行,明天刚好是去阳泉镇。你告诉戴红旗一声,让他把屁股洗好,等着挨板子吧。” 回到家里,陈晓琪已经睡下。 这段时间儿子许凡有点夜哭,娘整晚整晚抱着孩子在屋里打转转。 许一山心痛娘,从娘怀里接过去儿子,逗着他说道:“你小子再折腾,就把你扔垃圾桶里去。” 话音未落,听到屋里传来陈晓琪的声音,“你敢!儿子折腾,你比儿子更折腾。要扔,也是先扔你。” 随即,卧室门打开,陈晓琪披着衣服俏生生站在门口。 许一山赶紧催她道:“好,扔我,扔我,你快回去睡觉。” 陈晓琪嘴一撇道:“睡不着,你陪我出去走走。” 正文 第746章 与女人无道理可讲 夜晚的茅山县城,没有了白天的喧嚣。街道显得宁静祥和。 晚风轻拂,隐约能闻到花香。 季节已经入夏,温度变得高了许多。 许一山与陈晓琪并排走在街边的林荫道上,两人谁也没说话。 突然,陈晓琪先开口,骂道:“你哑巴了啊,一句话不说,你想憋死我是不?” 许一山小声提醒她,“老婆,这可是在大街上,你骂街啊?” “大街怎么了?我骂自己老公还不行啊?” 许一山笑道:“当然可以骂。不过,我没得罪你啊。再说,你注意自己身份,你可是县团委副书记。” 陈晓琪嘴一撇道:“县团委副书记又怎么了?我还是你许一山的老婆呢。” “是,是,老婆。”许一山陪着笑脸道。 他心里在想,陈晓琪突然拉他出来散步,必定有话对他说。想他们从认识到结婚,还从没这样悠闲在一起散过步。 过去,是陈晓琪不愿与他散步。现在是他没时间陪她散步。 “你知道吗?杨柳要与罗舟离婚。”陈晓琪突然说道。 许一山闻言,蓦地明白过来。陈晓琪拉他出来走走,是不想让这些话给娘听到。 “好好的,他们为什么要离婚?” 陈晓琪白他一眼道:“许一山,你少在我面前装傻。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许一山老实答道:“我真不知道。” 陈晓琪叹口气,“这个杨柳,鬼迷了心窍。她难道不知道那是一条不归路吗?就算她离了婚,他会为她离婚吗?你们男人,真有几个为爱情牺牲一切的啊。” 许一山认真道:“老婆,你还别说,我就是其中一个。为了爱情,我什么都什么舍弃,真的。” 陈晓琪扭转脸看他一眼,嘴角一撇,冷笑道:“鬼信你。” 许一山嘿嘿地笑,“你信不信我不管,反正我自己信。” 陈晓琪笑骂道:“你这就是不要脸的说辞,明白吗?” 许一山叹了口气,“老婆,你与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啊?我又帮不上谁的忙。他们不爱了,分手很正常。没必要为这事想太多。” “你是不懂杨柳。她这个人喜欢走极端。我担心万一出事,伤害的还是杨柳啊。” “难道罗舟就不会受伤害?” “你们男人,好了伤疤就忘了痛。”陈晓琪不屑道:“你看有几个男人为情而死的?倒是我们女人,好多为情丢了生命的。” 街上滑过去一辆小车,车灯忽闪忽闪的,宛如儿子许凡眨巴着的眼睛。 “我想请他们两个来家里吃顿饭。”陈晓琪轻轻叹口气道:“我不希望看到他们分开。” “好啊。”许一山立即表示赞同,“老婆,你说什么时候吧。” “就这个星期吧。”陈晓琪突然似笑非笑地对他说道:“听说你身边有个叫袁珊瑚的姑娘,你一起叫来吃顿饭,让我认识认识吧。” 许一山心里顿时涌起来一丝怪异的感觉。陈晓琪突然提起袁珊瑚来,难道她听到了什么不好的风声? 他装作无所谓的说:“叫她干嘛?” “你只管叫来,其他的不用你管。”陈晓琪态度坚决说道:“许一山,你要请不来人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许一山心里突然莫名其妙地打起鼓来,他实在是想不明白陈晓琪心里的意图是什么。 他自思与袁珊瑚两人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更谈不上感情一说。 袁珊瑚漂亮大方不假,但许一山知道她是个很有野心的姑娘。 但凡有野心的姑娘,都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感情上面。 许一山知道,在女人面前千万不要讲道理,特别是自己老婆面前,讲道理是天下最愚蠢做法。 第二天一早,许一山就赶去县政府,等着陪彭毕一道去阳泉镇。 到了阳泉,许一山才知道这是彭毕本轮检查工作的最后一站。全县24个乡镇一二把手,齐聚阳泉镇,彭毕要在阳泉开一个本轮检查工作的总结会。 阳泉镇突然之间就热闹起来,24个乡镇最少来两个人,单是乡镇干部,就超过了五十多个。加上各局委办的人,阳泉镇政府陡然之间就挤满了干部。 镇政府大院容不下那么多车,阳泉派出所安排干警负责交通管制。 许一山坐的是县政府的中巴。 这台车是彭毕下乡检查的专用车辆,除许一山和彭毕外,县政府办主任也在这台车上。 一路上,许一山故意躲在车后排坐,彭毕也没让他过去。因此,路上他们很少说话。 戴红旗和刘天明忙着接待兄弟乡镇的领导,看到彭毕的车来了,他们扔下其他干部,脚步如飞迎了过来。 彭毕要在阳泉镇开总结大会,是临时通知阳泉镇的。 因此,戴红旗有些手忙脚乱。 一群人簇拥着彭县长去镇政府礼堂。许一山悄悄下车,跟在他们身后。 没走几步,肩膀上被猛地拍了一掌。许一山转过头,就看到白天一张笑嘻嘻的笑脸,几乎将眼睛都挤成了一条缝。 “许老大,借一步说话。”白天低声道:“给不给面子?” 许一山连忙说道:“敢不给白书记面子。白书记,有什么指示尽管吩咐。” 白天收起了笑容,压低声道:“兄弟,你怎么能挖我墙脚啊?你让老戴把粮库的陈粮都拉来了阳泉,我面子往哪放?” 许一山嘿嘿笑道:“白书记,你可别冤枉我。这事你问老戴啊。” 白天哼了一声道:“我问个屁。老戴交代了,都是你的主意。你还想抵赖不成。” 许一山虚晃一枪道:“有话等下我们再说,现在彭县长要开会了,我们不能误了会。” 白天脸上又堆起了笑容,将许一山拽到一边道:“你别忽悠我。我也不追究你挖我墙脚的事了。我就问你,你有没有想过给我三塘镇来个什么项目?” 许一山为难道:“白书记,我哪有那本事啊。” 白天板着手指头说道:“来来,我数给你听。洪山镇你搞了了云雾山旅游度假村吧?白沙镇你搞了一个良种油茶改造基地吧?现在你在阳泉又搞了一个饲料厂,你不可能厚此薄彼,我们三塘镇可没得罪你。” 许一山苦笑道:“白书记,你三塘镇人杰地灵的,在你白书记的领导之下,各项工作都走在全县前面,你是全县乡镇学习的榜样啊。” 白天不屑地哼了一声,“你别忽悠我,反正,你不给我三塘镇来点什么变化,这个挖墙脚的事,我与你没完。” 许一山刚想回答,突然听到礼堂喇叭里传出来一个声音,“许一山同志在哪?” 许一山不顾白天的纠缠,撒开腿就跑,一边回应着大喊:“我在这,在这。” 正文 第747章 示众 进了礼堂,许一山不得不暗自佩服戴红旗的速度。 尽管是临时通知在阳泉开总结会,阳泉的准备工作还是做得像模像样。 至少,主席台上的横幅就能看出来。连夜赶制的横幅因为是匆忙挂上去,因而没挂整齐,显得有些歪斜。 县领导都在主席台上就坐,彭毕正襟危坐在主席台中央。 通过广播叫许一山的是县政府主任,看到匆忙跑过来的许一山,政府办主任告诉他,彭县长让他上主席台就坐。 许一山看一眼主席台,没敢上去。推脱道:“主任,领导坐的地方,我就不去了。我坐下面挺好的。” 主任脸色一沉道:“这是彭县长指示的,你不听?” 许一山解释道:“上面都是县领导,我去坐,名不正言不顺啊。我还是坐下面,麻烦主任给县长解释一下,好不好。” 主任一溜小跑去了,在彭毕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众目睽睽之下,彭毕朝许一山招招手道:“一山同志,我还请不动你了啊?” 许一山无奈,只能尴尬地笑着,一步一步上到主席台。 礼堂是老式礼堂,有一个舞台。主席台就设在舞台之下。 坐在上面看下面,顿然间有一股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感觉。 总结会由政府办主任主持,他在开了一个场之后,就请了县长彭毕作主旨发言。 许一山坐在彭毕身后的一排座位上,左边是副县长贺长生,右边是县委的宣传部长。 再一路过去,依次是常委带路,后面跟着县委和政府两边的县级领导。 许一山是唯一的一个局长,与下面坐着的各乡镇一二把手都属于一个级别。 彭毕环顾一眼底下坐着的干部们,开口说道:“今天,全县各乡镇的负责人都到齐了,你们是全茅山县七十万人民的主心骨。今天的会议很重要,请大家回去后,互相传达,各自发现自己的不足。开展一次批评与自我批评的活动,一定要消化吸收本次会议的内容。” 底下鸦雀无声,大家都仰着头看着彭毕说话。 许一山有些坐立不安,屁股底下就像坐着针毡一样的难受。 副县长贺长生悄悄在他手臂上轻轻拍了拍,示意他安静。 彭毕在讲了一顿开场白之后,突然说道:“今天我还要给各位介绍一名干部,许一山同志,县招商局局长。请一山同志起身,让大家都认识认识。” 许一山尴尬不已,只好缓慢起身。 他离开位子,站在主席台上弯腰鞠躬。底下便响起热烈的掌声。 许一山见掌声不止,又赶紧双手抱拳致意。 掌声更热烈了,伴随着何许的喊声,“许局,好样的。” 掌声经久不息,许一山却诚惶诚恐。 他不明白彭毕此时将他推出来,究竟是想让他出风头,还是故意让他站出来示众。 他偷偷去看彭毕的脸,发现他的脸上居然没一丝笑容,一颗心不觉咯噔一跳。 彭毕双手往下压压,示意停止鼓掌。 掌声渐歇。彭毕清清嗓子,眼光越过干部头顶,看向礼堂后面站着的看热闹的人,开口说话了。 “各位,茅山是一盘大棋,大家都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棋局想赢,就得全局互相配合协调。这就好比我们茅山目前的状况。我们每走一步,都需要大家齐心协力,团结一致。只有把力量拧成一股绳,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所以,我们要坚决反对个人英雄主义。任何不顾全局,喜功冒进的行为,都是我们要杜绝的行为。” 彭毕话峰一下转了,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这番话里的含义是什么。 “目前,县里就出现了一些个人英雄主义的苗头。这是很危险的苗头。这样么说吧,成功了,荣誉是他个人的,失败了,这屁股还得县里来擦。请问在座的各位,你们愿不愿意为一个人的个人英雄主义买单?” 议论声顿起。 许一山不敢抬头,他感觉底下似乎有几十双眼光如利剑一样地刺向了他。 彭毕虽然没点他的名,但用词遣句,那一句不是针对他许一山来的。他用了一顶“个人英雄主义”的帽子,就将许一山严严实实盖死了。 “今天,我有言在先,各位回去后,尽可发挥你们的聪明才智,但是,必须要落实汇报制度。谁心里没组织纪律这根弦,组织就会将他抛弃。” 彭毕的话越来越严厉,以至于参会的人都将头勾了下去,没一个人敢与他对视了。 大家似乎也从彭毕的话里品出来了意思。这分明就是针对许一山来的,他在这个时候将许一山往泥里踩,是因为胜券在握,还是别有企图? 他全面否定了许一山的工作成绩。什么油脂基地,什么旅游度假区,什么良种油茶林改造,这不都是他许一山个人英雄主义的表现吗? 彭毕后面还讲了很多,许一山却一句也听不进去了。 他开始后悔今天跟着来开这个会。他心里也清楚,彭毕不能拿他怎么样,他要投鼠忌器,但是,他可以削弱他许一山在别人心目中的形象。 彭毕的棋局理论终于说完了。意思就是大家都是棋子,他是操纵棋局的人。茅山的每一颗棋子,都必须服从博弈者的意愿去冲锋陷阵,否则,淘汰出局。 会议开了两个多小时终于结束。 许一山如释重负般轻轻舒了一口气。 这个举动被旁边的副县长贺长生注意到了,他没说话,只是在许一山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贺长生是个不缺任何会的领导,会议结束后就要回去。据说是他的身体吃不消,要赶回去医院看医生。 许一山想跟他一起走,却被贺长生阻拦道:“小许,你不要急着走嘛。彭县长的活动还没结束,你这样离开了,就是没组织纪律嘛。” 阳泉镇为今天的会议准备了午宴,按彭毕的要求,在午宴未开始之前,大家可以自由交流活动。 看着贺县长跑了,许一山心里七上八下,此刻他感觉不管身处何处,都被几十双眼睛在注视一样,浑身不自在和尴尬。 刘天明悄悄走到他身边,低声道:“彭县长这是什么意思?” 许一山苦笑着摇头。他不知道此时要给刘天明怎么解释。 “我管不了他那么多了,我们阳泉镇就按许局你的计划来。”刘天明咬着牙说道:“他想找麻烦就让他找去。” 许一山叹口气道:“刘镇长,你不要激动,等等看吧。” “你能等,我可等不了。老百姓更等不了。”刘天明叹息着说道:“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一条发展的途径,还没开始走路,就要被堵死,我不会妥协的。” 正文 第748章 新书记是她? 许一山在阳泉镇被彭毕示众,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陈晓琪愤怒不已,要去找彭毕理论。 她的理由很简单,丈夫许一山干的这几件事,都是通过常委会决定的,怎么到了现在成了许一山个人英雄主义的罪状? 况且,这每一件事,都是为了茅山的发展。没有一件事是为了他许一山个人利益。 陈晓琪哼道:“过去都说黄书记一手遮天,茅山在他的领导下十几年没有起色。现在换了他彭毕来,看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我要向上面反应,必须给你一个清白。” 许一山看着激动不已的妻子,不禁乐了。 他提醒着陈晓琪道:“他在会上又没点我的名,谁敢说他就是在说我的?” 陈晓琪长叹一声道:“许一山,你什么时候能硬气一回啊。跟着你,我后背都要被人戳穿了。是啊,他是没点你的名,但他说的这些事,不就是明摆着在说你吗?” 许一山嘿嘿一笑道:“我该硬的时候,一定硬。老婆,你应该知道的嘛。” 陈晓琪脸上一红,骂道:“你呀,这时候还老没正经,不想与你说话了,滚。” 为许一山抱不平的不仅仅是他老婆陈晓琪。会后,何许、陈太平、戴红旗他们都先后给他打来了电话安慰他。 陈太平的态度更是坚决,他毫不掩饰道:“许局,某人是看你的能力超过了他,他没面子,所以故意打压你。你放心,你背后还有我们给你撑腰,怕他个毛线。” 许一山笑道:“陈镇长,你想多了。我没怕过谁。以后这话不要再说了,影响团结。” “团结个屁。”陈太平愤愤不平道:“他现在以为茅山就是他的天下了,太自不量力啊。” 戴红旗别的话没说,就是担心饲料厂还能不能办下去。 为办饲料厂,他在镇会议上说干了口水,鼓励全镇干部入股。如果饲料厂夭折了,他没法与干部们交代。 一场总结会,让戴红旗畏手畏脚起来。厂房、流水线、生产工艺流程、原材料,万事俱备,他却不敢开工了。 三塘镇的白天幸灾乐祸,庆幸自己没坐上这条船。否则,买陈粮的一个多亿资金,就将让他前途尽毁。 事后,许一山发现了一个异样。阳泉镇开总结会的时候,段焱华也在场。但是从头至尾他都没听到段焱华的任何声音。 这可很不寻常。要知道过去县里开任何会,段焱华都是中心人物。 他既没就云雾山旅游度假区的建设发表任何看法和建议,也没在背后谈论许一山的个人英雄主义。 他就像隐身了一样,似乎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了。 茅山县的工作似乎一下陷入了停顿,大家都在等彭毕的指示。 彭毕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每天上班下班,没有任何新的迹象。 周琴就在这时候突然给许一山打了电话,让他去一趟市里,她有重要的事与他说。 许一山本想婉拒,但听到周琴在电话说话的口气,知道她是真有什么事要与他说,于是便找了一个时间,一个人去了市里。 周琴这次是在她的办公室里接见他的。 一段时间不见,周琴似乎恢复得很好,容光焕发,光彩照人。 她没有按她父亲周鹤的意图离开政坛,而是在恢复工作之后,第一时间进入了自己的角色。 “许一山,知道我找你干什么吗?”周琴笑吟吟地看着他问。 许一山摇了摇头道:“还真不知道。” “我们马上就要成为同事了。”周琴笑眯眯道:“惊喜吧?意外吧?” 许一山狐疑地看着她,想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这么说吧,我拟调任茅山县工作。意外吧?” 许一山还真意外了,赶紧说道:“欢迎欢迎。” “你都不知道我调去茅山干嘛,你就欢迎了,虚伪了哈。” 许一山认真道:“不管你去茅山干嘛,我都欢迎啊。” 周琴嗯了一声,声音突然变得柔和了许多,“我今天请你来,就是想提前与你说一声,以后我在茅山的工作,你可要帮我。” 许一山大喇喇道:“放心,只要我能帮得上的,开口便是。” 许一山心里想,周琴遭受富嘉义案件的影响后,上级部门可能认为她继续留在团市委书记的位子上不合适了,有必要将她放到基层去锻炼。 无论周琴去茅山县那个部门,这都将是茅山官场的一道新的风景。 “我听说,这两年你在茅山弄的动静有点大啊。”周琴微笑着道:“引进了外资,开发了旅游渡假村项目,还大规模改造了油茶林。你能告诉我,是什么让你做到这一切的?” 许一山想了想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想,通过这些事,让老百姓早点富裕起来。” 周琴颔首道:“我听说,县里有不少不同的声音?” 许一山讪讪笑着没回答。 周琴道:“你的出发点都是对的啊,怎么还有人反对呢?我可听说,你是个个人英雄主义的头子。” 许一山尴尬地笑了笑,道:“别人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他试探着问:“你去我们茅山,是去团委,还是妇联?” 周琴莞尔一笑道:“你就不能想得更高一些?” “更高?”许一山在心里想,她周琴出身团派系统,还能高到哪里去?但他还是继续猜了一下,“政府?还是县委?” “县委。”周琴淡淡问道:“不欢迎?” “没有啊。”许一山狐疑地问:“县委各部门不缺人啊。” “你们不是缺了一个书记吗?” 许一山惊得差点跳起来,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周琴会调任茅山担任县委书记。 她那么年轻,又一直在团委系统工作,严重缺乏地方执政经验啊。 “没想到吧?”周琴浅浅一笑道:“今天我先给你通一个音。这件事你暂时不要说出去,一切等组织安排,明白吗?” 许一山脑袋里一片浆糊,心里暗想,胡进是怎么搞的?那么多人不安排,怎么安排一个女的去茅山当书记? 周琴一去,全县那么多男人以后都得围着她转,他们会服气? 特别是彭毕,他能答应? “这个事已经过了市委常委会,定下来了。”周琴道:“以后,你可要帮我。” 许一山愈发尴尬了,他不知道要怎么表达内心的想法了。 “我今天请你吃饭,你不会拒绝吧?”周琴问他道。 见许一山不说话,她又补了一句:“当然,你可以拒绝。” 许一山笑了笑道:“领导请吃饭,我为什么要拒绝啊?说吧,去哪吃?” 正文 第749章 撮合 从市里回来,许一山没将周琴要出任茅山县委书记的话透露给任何人。 陈晓琪约了杨柳,晚上来家里聚聚。吩咐许一山去请罗舟来,不要告诉他杨柳在。 罗舟爽快答应了许一山的邀请,约好晚上在许一山家喝一杯。 罗舟先到,进门便问许一山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许一山笑笑,告诉他家里没人生日,仅仅只是想与他坐坐喝杯酒。 两个人正说着话,门铃响起来。 许一山知道是杨柳来了,赶紧起身去开门。 果然,门口站着杨柳,手里提着几罐奶粉,看到许一山后,扬了扬手里的奶粉说:“这些都是我托人从国外买回来的。” 许一山嘿嘿笑道:“我家晓琪提倡母乳喂养,不喝奶粉。” 杨柳便笑,道:“你就不怕她身材走样啊。听我的,小孩子多喝奶粉,有益健康。” 她一边将手里的奶粉递给许一山,一边准备弯腰换鞋进屋。 猛一眼看到屋里的罗舟,转身便要走。 许一山赶紧追过去,在电梯口拦住她,小声道:“杨局,别走啊。” 杨柳苦笑道:“我明白你们夫妻的意思了。算了,别费心机了,我们已经不可能和好了。” 他们两人已经陷入冷战状态达一个月之久。杨柳早就从家里搬了出去,形成事实上的分居。 许一山劝她道:“来都来了,你现在就走,我没面子,你也显得心虚。其实,夫妻间有误会再正常不过了。别为了一时之气,断了一生幸福。” 杨柳扑哧笑了出来,她压低声道:“你也别安慰我。我和他之间是不是误会,你心里也有数。是我对不起他,我没脸见他。” 许一山认真道:“杨柳,你听我一句,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先跟我回去再说。” 陈晓琪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菜。 许家娘很知趣地匆匆扒几口饭,带着孙子进了房间没再出来。 饭桌上就剩下他们四个。许一山与罗舟喝白酒,陈晓琪与杨柳喝红酒。 陈晓琪充分发挥她在妇联工作的特长,气氛掌握得恰如其份。 她提议道:“你们两男的别自顾着喝,也该照顾我们女人的感受。罗舟,我罚你陪我喝一杯。” 罗舟讪讪道:“没问题啊,你想喝多少我都陪你喝。” 陈晓琪道:“许一山,你陪杨柳喝。今天我们女同胞如果没尽兴,你们都别想跑。” 本来四个人坐了四个方位,陈晓琪将位子转移到罗舟身边坐下,指挥着杨柳去许一山身边坐。 这样,四个人就面对面,四目相对了。 杨柳与罗舟都在躲闪着对方的目光,神情显得尴尬而局促。 陈晓琪却装作没看到,抿嘴一笑道:“罗舟,你是男人,就不会主动点啊?男人有个性是好事,但一个好男人的基本素质是学会哄老婆。你看看你,都不敢看自已老婆。” 罗舟涨红了脸,尴尬说:“今天只喝酒,不谈其他的。” 陈晓琪笑咪咪道:“是啊,只喝酒。” 说着,朝许一山眨巴着眼睛,似乎在暗示他说话。 许一山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在他心里,他一直认为,不爱了,就放手。 罗舟与杨柳闹矛盾是早晚的事。作为一个男人,他深深同情罗舟的遭遇。 有时候他想,若是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会怎么面对? 想来想去,始终想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不过有一点他敢肯定,那就是他一定会手刃对方男人。 男人胸怀再宽广,有两种仇必报不可。那就是杀父之仇与夺妻之恨。 若是这两点都无法做到,那真是枉为了男人这个名头。 许一山估计罗舟早就察觉到了妻子的异常,只是一直没有证据而没爆发。又或者他故意装糊涂,等杨柳回心转意。 促使罗舟不得不正面面对的是杨柳出车祸一事。 杨柳从长宁县回来将车开进水塘,而罗舟清楚,他家与杨柳家在长宁县都没亲戚。 文明人吵架,最喜欢采用冷暴力。那就是互相谁也不理谁。 这种冷战比热热闹闹吵一架更令人难受。杨柳在这时候主动从家里搬了出去。 陈晓琪态度干脆道:“大家都别绕弯子了,罗舟,我就问你一句,你们还能不能和好?” 罗舟不语,低垂着头,浅浅叹息。 陈晓琪又转向杨柳问:“你是什么态度?” 杨柳也与罗舟一样,低着头不说话。 陈晓琪急道:“你们都不说话,到底想怎么样嘛?依我的,你们和好如初吧。” 罗舟开了口,低声道:“晓琪书记,这事就不烦你操心了。你觉得镜子掉地上摔碎了,还能照出一个完整的人来?” 陈晓琪认真道:“怎么不可以?还可以照出更多人啊。” 罗舟苦笑:“我这人最不愿意阻挠别人平步青云,去享受荣华富贵了。所以,我放手。” 罗舟话音刚落,便看到杨柳扑簌簌地往下掉眼泪。 杨柳一哭,陈晓琪跟着流了泪。 屋里顿时被伤感弥漫,每个人的心情都变得沉重了许多。 罗舟表情冷淡,拿了酒,自己倒了一满杯,仰着脖子喝了下去。 他将酒杯重重往桌子上一墩,起身道:“你们聊,我先走一步。” 许一山拦住他道:“你那么急做什么啊,罗舟,你先坐下,有话可以慢慢说嘛。” 罗舟看一眼杨柳,苦笑道:“还有什么好聊的啊?我罗舟没本事,守不住自己老婆,都怪我自己。杨柳,希望你以后幸福。真的,我祝福你。” 杨柳哭得更厉害了,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狠狠瞪着罗舟道:“姓罗的,你别以为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你自己想想,为什么会有今天?” 罗舟似笑非笑道:“是我没本事,好吧,不怨你。” “你就没资格怨我。”杨柳脱口而出:“你自己问问自己,你有几天在家?你在家又能干什么?” 一句话堵得罗舟面红耳赤,神色慌张起来。 许一山不明就里,开玩笑道:“罗舟,你在外面金屋藏娇了吧?” 杨柳哼了一声,“他有那本事就好了。” 罗舟终于忍受不住嘲讽了,摔门而去。 许一山和陈晓琪面面相觑,没明白他们之间对话暗语的具体含义。 等罗舟走了,杨柳干脆释放出来,她红着眼圈道:“有句话说出来我都丢脸,你们知道吗?罗舟他是个废人。” “废人?”许一山惊呼出声,“他好好地,怎么是个废人?” 话一出口,感觉大腿一麻,杨柳在桌子底下已经掐住了他的大腿肉,脸上却丝毫没露异样的表情。 陈晓琪似乎明白了过来,脸色微红道:“还有这事啊。” 正文 第750章 她在暧昧? 罗舟走了,杨柳也要告辞。 陈晓琪让许一山去送她,叮嘱他一定要把杨柳送到她家楼下。 许一山心里埋怨,茅山城就巴掌大,杨柳一个人回去就行,为何非要他亲自送。 杨柳起初也婉拒许一山送。但陈晓琪坚持要丈夫护送她回家。说这段时间社会治安有些不好,单身女人最好不要单独在外面。 陈晓琪自己留在家里收拾东西。今晚的撮合没成功,反而让她知道了罗舟的秘密。不觉心生恻隐之心。想他罗舟仪表堂堂,居然是个不能人事的男人,不免同情起他来。 又想起自己丈夫许一山,永远都像吃不饱一样。只要两人单独相处,他必如恶狼一样扑向自己。 陈晓琪原本对这事冷淡,有时甚至厌恶。在与许一山同床共枕之后,仿佛火山爆发一般,将她心底的欲望点起熊熊大火。 她又替杨柳抱屈,年轻貌美肤白多情的杨柳,靠什么支撑了她五年的婚姻光景。 男女结婚,繁衍后代,责无责贷。陈晓琪后来才知道,原来男女生活是哪么美妙。 许一山送了杨柳下楼后,从电梯出来就一前一后的走。 杨柳走得很慢,还要回过头来等他。 许一山是故意在后面拖延着,不想与她并排走。 杨柳站住脚道:“许局,你这样可能连蚂蚁都踩不死,亏得晓琪吹牛说,你壮如牛,我怎么能信呢。” 许一山知道,女人在一起的时候,也会像男人在一起时一个道理。 不过,她们谈论的对象会是男人,与男人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过去,陈晓琪与杨柳并称茅山双姝。只是杨柳结婚早,逐渐淡出了人们视野而己。 由于两个关系好,走得近。大有男人之间的惺惺相惜之情,因此她们在一起时,无话不谈。 即便如此,陈晓琪还是第一次听说罗舟没有男人雄风的说辞。 在杨柳的催促下,许一山快走了几步,与她并排而行。 杨柳扭过头看他一眼,抿嘴一笑:“知道我刚才为啥掐你吗?” 许一山苦笑:“你们这些女的都是神经病。”他抱怨道:“也不想别人有多痛。” 杨柳笑出声来:“你还知道怕痛啊?傻男人,明知故问,该掐。” 许一山嘀咕道:“肯定青了。” 杨柳哼了一声:“不会吧?要不,我看看,帮你吹吹。” 话一出囗,感觉意思有些不对,不禁先红了脸,赶紧快走几步,捂着嘴偷笑。 许一山也品咂出来了意思,不由心神一荡,多看了前面的杨柳几眼。 杨柳与罗舟分居后,独自搬到一套两居室住了下来。 房子在小区里,环境幽雅,管理严格。没有业主卡,大门都没法进。 许一山将她送到门囗,准备转身返回,杨柳却喊住他,邀请他进去坐坐。 许一山婉拒道:“很晚了,我还得回去给晓琪帮忙。” 杨柳不屑道:“你能帮她什么忙啊?要不,我给晓琪打电话,告诉她你在我里?” 许一山连忙拦住她,犹豫一下道:“行,参观参观你家也好。” 杨柳的家收拾得非常干净,从屋里布局就能看出她是个非常讲究的人。 许一山一进屋,便感到一股温馨感扑面而来,不禁赞道:“好漂亮啊。” 杨柳逗他道:“你是说人,还是说家?” 许一山一楞,“都漂亮。” 杨柳请他坐了,自己去卧室里换了一套衣服出来。 许一山抬头一看,不禁心慌意乱。她穿的是一套睡裙,显然将束缚自己的衣服都脱了,以至于许一山似乎能看到两座山峰在随着她身体晃荡。 杨柳却毫不在意,她扭头问许一山:“咖啡还是茶?” 许一山慌乱道:“都不用了,我该走了。” 杨柳却用背堵住了门,挑衅地看着他:“想走?没哪么容易了。” 许一山一惊,问她:“杨局,你干嘛?” 杨柳浅浅一笑:“我这里有鬼吗?屁股没坐热你就喊走,什么意思嘛。” 许一山无奈道:“我得回去啊。” 杨柳哼道:“没让你不回。我就想你多坐一会,说说话。” 许一山木然问:“说什么啊?” “你想说什么都可以啊。”杨柳眼珠一转,调皮道:“要不,让我检查一下掐你的伤,到底严不严重。” 许一山慌忙拒绝。她掐的地方接近敏感点了,他怎么敢当着她的面示人。 “痛吧?”杨柳柔声问。 “没事了。”许一山讪笑着说道:“我皮厚。” 杨柳没坚持要查看了,她随囗问了一句:“听说,你怀疑过晓琪?” 许一山使劲揺头,矢口否认。 “你别骗我。”杨柳莞尔一笑:“晓琪当时闹哪么大动静,你不会不知道一点风声吧?” 许一山装傻充楞问:“什么风声?” “社会上传的晓琪与魏浩的事啊。”杨柳脱口而出:“当时可是满城风雨。” 许一山面露尴尬,与杨柳独处一室己经让他浑身不自在了。她又聊这些他不愿碰触的往事,愈发的让他局促不安起来。 “其实,我与他在哪次车祸后就断了。”杨柳幽幽说道:“你相信吗?” “相信。” “我觉得,与他在一起,我就像他泄欲的机器。” 许一山哦了一声,不知要怎么回答她。 “其实,那时候大家都在背后笑你,更多人讥讽陈晓琪没眼光,怎么找了你做丈夫。现在回过头一看,才发现她才是真正的人生赢家。” 许一山嘿嘿笑道:“我相信他们会这样。” 杨柳幽幽叹口气道:“我啊,在那次车祸后醒悟了过来。人生嘛,都是逢场作戏。” 许一山正色道:“话不能这样说。人生最重要的是实现价值。” 杨柳浅笑,“实现价值是你们男人的事。我们女人,能有一个肩膀倚靠,这辈子就知足了。” 她说得无限神伤,让许一山心里生出一丝怜悯。 原来许多光鲜的背后隐藏着只有自己才可体会的悲伤。 即便如杨柳,老天爷给了她一副美丽的身躯,一张明媚的脸庞,一个令无数人羡慕的前途,以及爱她的男人。可是在她的内心深处,还是觉得孤苦无依。 陈晓琪的电话终于打了过来。 许一山借机告辞,匆匆离去。 在回去的路上他脑海里一直盘旋着杨柳穿睡衣的情景,不觉血脉沸腾起来,恨不得一脚跨进家门。 正文 第751章 三十如狼 陈晓琪没问他为何去了那么久,只是催着他赶快洗漱上床休息。 床上,陈晓琪一袭薄衫,几乎掩盖不住她浑身散发出来的春光。 她半倚床头,两条洁白的大腿交叠着搭着,微微敞开的睡衣领口,露出两个半圆球。 许一山只看一眼,便觉得脚底板下呼地往脑门上涌上来了一股热血。他三两下扒了自己的衣裤,赤条条地站在她的面前,兴奋不已地说道:“老婆,我来啦。” 陈晓琪羞得满面通红,她捂着自己的眼睛,娇羞叱道:“许一山,你还要不要脸?” 许一山挨着她躺下,伸手将她的身子板转过来,肌肤相接,鼻子里便闻到一缕幽幽侵入心脾的暗香。 她的身体便软了,没有再挣扎。 两人四目凝视,眼睛里荡漾着渴盼。 突然,听到敲门声响,娘在门外咳嗽一声,小声喊道:“晓琪,孩子饿了。” 陈晓琪慌忙整理衣衫,随手扯过被子,将许一山身体盖住,她下床去开门。 半个小时后,她才回来。 而许一山已经沉沉入了梦乡。 他醒来的时候,看到陈晓琪趴在他胸口,头发几乎都湿透了。 见他醒来,她羞涩不已地从他身上滑下来,拉过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 许一山没出声,伸出胳膊,将她的头揽在臂弯里。 刚才睡梦里发生的一切,让他羞于启齿。 他居然梦到了白玉、杨柳,也梦到了袁珊瑚、周琴。他甚至都不敢想的杜鹃和廖小雅,都出现在他的梦境里。 她们在梦里与他纠缠,让他疯狂,让他欲罢不已。 而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羞如含羞草的陈晓琪。 他不敢把梦说给陈晓琪听。这在过去,可从来未曾有过这样的梦啊。 他突然想起一句话: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难道在他的潜意识里,漂浮着对她们的渴望? 他转过头去看陈晓琪时,她已经进入了香甜的梦中。睡梦中的她,嘴角微微上扬,荡漾着满足的微笑。 他静静地看着她,柔和的灯光下,她的肤色呈现象牙般的白。她还像过去一样貌美如花,这让许一山的心微微颤抖起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原来眼前的她,还会如此疯狂。 身体如释重负过后,他反而没了睡意。 他努力将盘桓在脑海中的她们驱逐出去,他现在需要一个清醒的脑袋,来考虑即将到来的几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周琴将履职茅山县。 周琴履职茅山县将超出所有人的预料。 至少,在与周琴谈话之前,他从来没有将周琴列入履职茅山书记的人选。 他相信,没有人会将周琴列入进人选当中来。 周琴因为富嘉义案而被组织审查。虽说事实证明,她与富嘉义没有任何直接意义上的联系,但既然牵涉进去了,通常的情况下,她的政治前途应该也走到了尽头。 谁会想到她最后成了一匹黑马呢? 周琴找他去谈话,意思很明显。她来茅山工作,需要有人帮。而这个人,就是许一山。 她已经明确表达了想法,她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换了县委办主任。 她甚至已经考虑了全盘,许一山接任陈勇之手成为县委办主任,陈勇卸任安排为县委巡视员。 许一山对周琴的安排表示了反对,他直言自己愿意留在招商局,因为他手头上几件事都还没得到具体落实。即便落实了,也还没见到成果。 但周琴的态度很坚决,容不得他反对。 他不敢去想,陈勇在得知是他抢了他的县委主任后,会如何的暴跳如雷。 毕竟,县委办主任是实实在在的掌权者,而巡视员,只挂着一个名头,与权力再无瓜葛。 但凡掌权者,都视权力为生命。权力一旦丧失,内心便会崩塌。 屈指算来,陈勇在县委办主任的位子上已经坐了十年之久。尽管前面没进入常委序列,但他的影响力却不亚于任何一位常委。 从许一山由普通科员提拔成副镇长就能看出来,茅山县除了他有这样的能耐,谁还能做到这个地步? 许一山不知道周琴来茅山履职是好还是坏,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周琴一来,他将卷入更多的漩涡当中去。 茅山现在除了他知道周琴来,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市里对茅山这次书记的任用很慎重,也很保密。 在组织部门没正式宣布之前,谁都不知道茅山县将迎来历史上第一名女书记。 一缕晨光从窗帘的罅隙中穿透过来。窗外居然传来鸟鸣。 这一夜,他的胳膊一直枕着陈晓琪的头,此刻,有些酸痛了。 他轻轻的想抽出手臂来,尽管动作无比轻柔,还是惊醒了她。 陈晓琪睁开惺忪的睡眼,嫣然一笑问:“你一夜没睡?” 许一山嗯了一声,伸手撩开遮住她额头上的黑发,轻轻道:“老婆,你还睡一会吧,天色还早着呢。” 陈晓琪却不肯睡了,她钻进来许一山这边的被子,张开双臂环抱着他,将脸贴在他的胸口,似乎在聆听他的心跳。 许一山逗她道:“怎么,还饿着?” 她居然嗯了一声。 “三十如狼?”他揶揄着她。 陈晓琪抬起头,嗔怪道:“我有三十了吗?” “没有啊。”许一山笑嘻嘻道:“我老婆永远十八岁。” 陈晓琪满意地笑,突然问:“你说,罗舟什么也干不了,杨柳居然与他维持了七年的婚姻,她是靠什么信念支撑着的啊?” 许一山笑道:“爱情的力量啊。” 陈晓琪哼了一声,“他们都那样了,还有爱情吗?你以为爱情就是风花雪月啊?” 许一山问她道:“你是怎么理解爱情的?” 陈晓琪笑了笑道:“就像我现在这样,能随时抱着自己想要的男人,就是爱情。” 她轻轻掐了他一把,说了一句让许一山心惊肉跳的话。 “你告诉我,昨晚杨柳掐你的时候,你怎么不叫?” 许一山慌乱道:“她掐我了吗?” 陈晓琪咬着他的胸口道:“你以为我没看见啊?我只是不想点破而已。你说,杨柳是不是想勾引你?” “你希望她这样吗?” 陈晓琪摇了摇头,叹息着道:“她啊,表面光鲜,心里比谁都苦。我相信你啊,但是,从今天开始,你出门之前,必须把家庭作业交了。” 晨光愈来愈强,明亮的光线慢慢铺满了他们的床。 正文 第752章 约谈的后果 彭毕的动作越来越频繁,在大张旗鼓全县巡查一遍之后,他开始约谈各乡镇负责人。 新任县长助理黄晓峰意气风发。约谈计划由他负责,每天谁来接受约谈,均在他的控制之下。 第一个接受约谈的对象不出意料是白沙镇。 镇党委书记何许和镇长陈太平提前一天来了县里。 晚上,两人约许一山吃饭,没叫其他任何人。 何许忧心忡忡道:“我感觉这次约谈是找麻烦。搞不好,我的这个书记帽子保不住了。” 陈太平不屑哼道:“老何,你想多了。他一个人,怕是还不能决定你我的命运。” 何许正色道:“老陈,你就是瞎乐观。现在茅山的权力都掌握在他一个人手上,谁上谁下,还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你没见到黄晓峰打电话的口气啊,他娘的,完全没把我们基层放在眼里嘛。” 陈太平笑嘻嘻道:“他不就仗着老子的一点余威在得意吗?依我看,他现在的日子未必就比你我好过。你难道不记得了,他老子与现任一直尿不到一个壶里。” “此一时彼一时。人家能屈能伸,会委曲求全。这点,你我能比?”何许叹道:“黄书记离开茅山,是茅山的重大损失啊。” 陈太平不服道:“谁都不可能永远占着茅坑不拉屎吧。黄书记在茅山确实很平稳,但茅山这些年来有发展吗?” 何许看着许一山试探着问:“许局,你觉得上面什么时候会安排新书记到任?” 许一山摇摇头道:“你这问题,还真难倒了我。我又不是县委领导,也不是市委干部,我和你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啊。” 何许便叹息,“上面再不安排新书记来,茅山可能会乱了。” 近段时间有个传言,彭毕准备对全县人事来一次大调整。 彭毕检查全部乡镇工作就是一个预兆。 现阶段茅山24个乡镇的一把手,都是黄山时代他亲手提拔起来的干部。 记得彭毕初来茅山时,也有一个全县巡查的举动。但那次巡查半路夭折了,原因在于他连去了几个乡镇,几个乡镇的一把手都借故不在乡镇,让彭毕一连吃了几个闭门羹。 后来得知,是黄山书记在背后指示,无重要情况,无须将彭县长巡查当成重要工作内容。 这话再明白不过了,于是出现他去巡查的乡镇,一把手都选择避而不见。 有人说,黄山十年,已经将茅山干部队伍治理得铁桶一样,水泼不进,针扎不进。 可是,这铁桶一般的围城,在黄山离任之后,瞬间土崩瓦解。 从黄晓峰出任县长助理一职就能看出来端倪,黄晓峰主动示弱了。 如果按山头划分,何许是黄山山头的,陈太平虽然出身县委办,却不属于真正的黄山系。县委办是黄山的手下没错,但县委办的核心人物是陈勇。 也就是说,陈勇才是陈太平的老板,而非黄山。 至于许一山,至今都没人能将他划分到谁的阵营。他似乎自成一派,既不与政府系混为一谈,也不与党务派挤眉弄眼。 彭毕第一个约谈白沙镇,是因为白沙镇改造油茶林这件事,自始至终都没正式向县政府作过汇报。 过去,彭毕似乎睁只眼闭只眼,也不过问白沙镇改造这件事。这次视察检查之后,当场在白沙镇就提出许多疑问,需要白沙镇政府给他一个合理解释。 这就是何许忧心忡忡的原因,他总觉得彭毕这次第一个约谈他们,是不怀好意。 彭毕出手很果断,也不留任何余地。 市林业局的拨款,在县林业局和白山镇争夺不下的情况下,彭毕一句话就将一千万摆在了县财政账上,至今没人动得了一分。 他这招釜底抽薪,让白沙镇和林业局都只能哑口吃黄连。 彭毕态度很明确,等他们两家单位争明白了,再来找他要钱。 白沙镇和林业局幡然醒悟,即便争明白了,可能也拿不到这笔拨款。 何许就是为了这笔钱,在彭毕的办公室里拍了桌子。 何许拍桌子的时候,背后还有黄山撑腰。现在黄山调走了,他感觉自己的腰杆子瞬间就断了。 陈太平早就对彭毕不抱任何希望。 当初市林业局将他以破坏林业资源的名义带走调查,彭毕居然没有任何动作,甚至都没与市林业局说过一句好话。 按陈太平的话来说,彭毕就是想坐山观虎斗,他坐收渔人之利。 事实上他确实做到了,一千万拨款,最后在他哪里落袋为安。 因为心情不好,一顿饭三个人都吃的郁郁寡欢,不知道明天会以一个什么样的结局收场。 许一山绝对不希望白沙镇人事出现任何变故。 他非常清楚,白沙镇人事变动,预示着良种油茶林的改造将半途而废。 谁心里都明白,白沙镇一旦换了人,必定执行的是另一套方案。没有一个领导愿意继承前任遗留下来的任何东西,因为,即便出了成绩,也不归现任所有。 三个人很快喝干了两瓶白酒。 基层干部善喝,这是惯例。因为他们陪酒的时候太多,不会喝的,天长日久也锻炼出来了一副铜肠铁胃。 陈太平提议再喝一瓶,喝醉拉倒。 何许没反对,于是又让服务员上了一瓶酒。 三瓶酒就要喝光时,陈太平提议大家举杯碰一下。 他笑眯眯说道:“喝了这场酒,我们三个还有不有下场酒喝,鬼都不知道。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等下我请两位去泡个脚。” 何许立即拒绝,他道:“泡个屁脚。老陈,你有个毛病得改,要知道什么是非常时期。我们泡脚,要是被人举报了,又多加了一条罪名——生活作风糜烂。” 陈太平不满道:“我拿自己钱泡脚,管别人鸟事。” 何许咦了一声,斜着眼看着他道:“亏你还是领导干部,这点觉悟都没有。在别人哪里泡脚是享受生活,到我们头上,泡脚就是贪图享受了。” 许一山看他们两人强作欢颜的笑,心里也有丝愧疚感冒出来。 白沙镇改造油茶林全是他的主意,如今他们两个却要被牵连进来。如果他不给白沙镇出主意,他们怎么又会落到今天这种萎靡的程度。 “陈镇长,脚就不要泡了。我们听何书记的。大家养足精神,接受明天的约谈吧。” 他说过之后,感觉应该给他们传递一点信心,便笑着道:“有一点两位要放心,那就是谁都不可以随便改变白沙镇的格局。” 何许和陈太平似乎都从他的话里听出来了那么一点意思。 何许苦笑道:“许局,有你这句话,我心安多了。” 正文 第754章 精明胜过鬼的银行 孙武贷款出现问题,信息来源于彭毕。 银行本不在彭毕的约谈范围之内。毕竟银行不属于行政单位,更何况银行的特殊性,银行任职的领导不由地方政府控制。 彭毕之所以将银行列入约谈名单,在于他坚定认为,只要属地在茅山境内,茅山皆有监管责任。 孙武贷款涉及三家银行,分别为建设银行、工商银行和农业银行。 其中建设银行最多,达2个亿。 彭毕在与银行领导会谈时,得知油脂基地第一笔贷款将要到期。而贷款单位——油脂基地项目却丝毫没有还款的迹象。 银行方面已经与贷款方接触过了。从有限的信息看,到期还款的可能性很少。他们已经启动了内部预警机制,希望茅山县政府在必要的时候出手行政干预。 彭毕不露声色,将消息透露给黄晓峰。吩咐他必要的时候采取所有措施,严防出现欠贷恶劣行为。 许一山没吱声,黄晓峰将消息再透露给他,含义不言而喻。 一段时间之内,许一山被卷入合伙骗取银行贷款的漩涡里。孙武回国,让谣言不攻自破。虽说他已经用行动证明了自己与孙武贷款毫无瓜葛,但听得贷款要出事,还是让他忧心忡忡起来。 孙武继承严华财产一波三折,到最后,还是两手空空回了茅山县来。 严华再三暗示过孙武,若是他坚持不留在他身边,孙武将失去继承财产的权利。 孙武一家随许一山回国时,严华没露面,自然也没让孙武带走一分钱。 油脂基地项目在孙武回国后再次启动,所需资金全部来自先前已经办理好的贷款。 因为贷款数目巨大,一时之间,谁也感觉不出来项目会出现资金问题。 许一山作为项目引进的主要负责人,项目出现任何问题,他都具有连带责任。 黄晓峰的约谈内容主要围绕在孙武贷款的问题上,对招商局的工作并没有提出任何建议。 不知是他担任了县长助理的原因还是其他原因,黄晓峰显得比过去内敛了许多。 他甚至偶尔会叫一声“大哥”,让许一山听得就好像牙齿磨砂子一样的难受。 许一山在黄晓峰再次叫他“大哥”的时候,立即拦住他道:“黄助理,你别乱叫。谁是你大哥?” 黄晓峰不介意,含笑道:“大哥,我跟秀一样叫的,你就是大哥。我们不要把工作带进私人感情里,希望大哥能支持我们。” 许一山忽地起身,冷冷道:“黄助理,对不起。我们高攀不上你家,请放过许秀。” 黄晓峰急忙解释道:“大哥,我们是真心相爱的,你难道忍心拆散我们?再说,这也不是什么高攀不高攀啊?你当初娶陈晓琪,算不算高攀呢?” 许一山一愣,鼻孔里冷哼出声,“黄晓峰,你别在我面前装。我明确告诉你,秀还小,她暂时不考虑个人问题。” 黄晓峰小声道:“我可以等。” “你等什么?谁让你等了?”许一山拂袖要走,警告黄晓峰道:“你如果敢继续纠缠秀,黄晓峰,你一嘴的牙,我会一颗一颗全部敲掉。” 现在的许一山心乱如麻,彭毕这一系列的动作,似乎都是针对他来的。 他难道在担心许一山会对他构成不利的威胁吗? 从黄晓峰那里出来后,许一山直奔孙武的公司。 回国后,两人接触得并不多。在许一山的授意下,孙武没敢把放弃财产继承的事说出来。 许一山让他先启动项目建设,反正银行贷款足以支撑项目的一切行为。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完成项目建设,这样即使出现资金短缺的情况,也还有个回旋的余地。 孙武办公室里坐着两个人,许一山一看看到他们的穿着打扮,就知道他们是银行的人。 果然一介绍,两人都是建设银行的。一个副行长,一个信贷主任。 副行长的姓,就如他的职业一样,姓钱。全名钱多宇。 钱多宇大约四十岁不到,肚子很大,如孕妇一样,坐在沙发上,呼吸有些喘。 另一个信贷主任,叫铁林。熟悉他的人,都叫他铁鸡公。 铁林一脸精明相,一双眼睛一直在骨溜溜的乱转。他的身材保养得比钱多宇要好很多,尽管他也有三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却像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 银行的人,都精明胜过鬼。在他们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雪中送炭的事,他们最喜欢干的事就是锦上添花。 建设银行一口气贷给孙武2个亿,在于他们不但将孙武手里的土地全部抵押过去,而且他们做了详细的背景调查,知道孙武是一个隐形的巨富。 但是,他们不知道孙武会与严华发生意见上的分歧。从而让他这个富翁一夜之间回到了解放前。 钱多宇与铁林都认识许一山。他们其实就是一本活的百科全书,地方谁家有钱,谁家欠债,他们了若指掌。 大家握手寒暄过后,钱多宇也不避讳许一山在,催问孙武是否准备好了第一笔即将到期的贷款还款计划。 孙武没作声,低着头看手机,似乎能从手机里挖出一座宝藏来。 铁林补了一句,“孙总,我们银行就是这样,好借好还,再借不难。你们第一笔到期贷款不多,只有五千万。” 孙武终于抬起头,笑了笑道:“时间还没到,你们天天上门催,到底什么意思?是怕我不还你们钱吗?” 铁林讪讪笑,解释道:“孙总别生气,这是我们银行的规矩,提前与客户沟通好,以免出现意外。” 孙武哼了一声道:“贷款2亿,到目前为止,我只动用不到一个亿的资金,还有一个多亿留在你们银行,你还怕我赖账?” 铁林咧开嘴笑,道:“孙总,那是我们的钱。” 孙武跟着笑道:“你们贷给了我,就是我的钱,怎么还是你的钱?” 一句话堵得铁林说不出话来,只好嘀咕着道:“孙总你肯定误会了。” 孙武有没有误会铁林,许一山不知道。但许一山能感觉出来,孙武玩金融确实差了一点火候。 原来他计划着,即便严华真的断绝对孙武财产继承权的分配。孙武手里握着银行三个亿的贷款,照样能将项目玩得滴溜溜的飞转。 他给孙武出了一个主意,就是资金来回腾挪的计划。 因为贷款期不一样,这样就更利于操作了。 银行是只要客户到期能本息一起还了,其他的事他才不管。而且很乐意再次贷款给客户,毕竟,利息才是银行生存的唯一途径。 比如这次建设银行的贷款到期了五千万,他完全可以将工商银行或者农业银行那边的贷款拆借五千万过来填补这个窟窿。 等还上了后,再继续办一下手续,又将钱借出去。 孙武对许一山的这条妙计赞不绝口,这也是他鼓足勇气,信心满怀继续启动油脂基地项目的原因。 正文 第755章 她站到前台来了 只有许一山心里清楚,油脂基地要想顺利发展下去,严华那边绝对不可忽视。 先不说严华在资金方面的巨大能量,油脂基地项目建成以后,面对的可不是唐欢她们那样小打小闹的直播观众,而是整个世界的市场。 严华恰恰是市场的绝对操控者。 缺少严华的市场,油脂基地几乎看不到多少希望。 何况,油脂基地并非以炼油为主业。真正的目的是想将油脂基地打造成为高端油脂的集散地,建成一个国内最为巨大的油脂市场物流基地。 许一山曾经与严华憧憬过,到那是,全球人的餐桌上所使用的食用油,都将来自茅山的油脂基地。 而严华一旦放弃茅山油脂基地,过去所有美好的愿景都将成为泡影。 孙武是个性格耿直的汉子,之前很少与银行这帮人打交道。他不懂得曲折迂回,只知道勇往直前。 许一山因为他的性格,特意将袁珊瑚安排在他身边协助他。 事实上,孙武确实非常倚重袁珊瑚。袁珊瑚在公司时,几乎所有的事都是袁珊瑚决断。 现在袁珊瑚不在公司了,孙武就感觉缺了灵魂一样,茫然的不知道要如何应对身边的大小事务。 除袁珊瑚外,许一山还将王若普安排跟踪项目进展。王若普稳重,又有一定的资源人脉,能帮孙武处理不少事情。但是,许一山不想让王若普过多介入项目的核心机密。 送走钱多宇他们后,孙武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委顿在椅子上,双眼空洞地看着许一山道:“老弟,接下来怎么办?” 许一山笑笑道:“不就是一笔到期贷款吗?这点小事,你急成这样,老孙,你让我失望了啊。” 孙武嘿嘿地笑,埋怨道:“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大将之才,是你硬把我往上面推。这下好了,就要玩完了啊。” 许一山眉头一皱道:“老孙,我最不喜欢你现在的这个状态,破罐子破摔一样的。” 孙武双手一摊道:“我有办法吗?你是不知道,你原来跟我说的办法失灵了。现在另外两家银行不肯给我放贷了。” 许一山惊异地问:“你不是办了贷款手续了吗?” “是啊。”孙武无奈说道:“你刚才没听到铁公鸡说啊,那是他们的钱,办了手续,他们也有权不给钱。” 许一山气得笑了起来,骂了一句,“这不是耍流氓无赖嘛。” 孙武摇摇头叹道:“就算是,我们也惹不起啊。” 他一边抱怨银行,一边埋怨许一山没将袁珊瑚留下来。弄得他现在所有的事,都必须事必躬亲,穷于奔命,且没落得个最好的结果。 许一山被他一提醒,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这一看,不禁乐了。 孙武自从披上了外商的名头后,对自己的外表刻意讲究了起来。 过去从没穿过西服的他,后来一直西装革履,皮鞋有专人打理,随时光可鉴人。 而现在,他的领带歪斜着,头发也有些蓬乱,目光呆滞,脸色呈现一个病态人的焦黄。他身上外商的光彩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就像一个落魄的推销员形象。 “老弟,我再这样下去,会死。”孙武苦笑道:“你看银行这帮人,每天天一亮就要来我这里坐一坐,烦死了人。” 许一山安慰他道:“他们也是工作需要,理解理解他们。” “有时候我真想撒手不管了。”孙武颓丧道:“如果早知道有这样难,我当个屁老板啊我。” 许一山试探着问他:“你就没想找个人替你排忧解难?” “找谁啊?”孙武无奈说道:“本来袁珊瑚是个最好的帮手,现在她都不管了,我还去哪请人?再说,随便请个人,我敢放心吗?” “不,有一个非常合适的人,你想过没有?” “谁?”孙武警惕地问。 “远在天边,近在身边。”许一山笑笑道:“她的能力,可能不亚于袁珊瑚。” 孙武还没想透,搔着脑勺自言自语道:“我身边有谁啊?我怎么就没发现?你又在忽悠我吧。” 许一山摇摇头,“老孙,你记不记得公司的法人代表是谁?” “我老婆啊。”孙武狐疑地问:“这有问题吗?” “既然是法人代表,为什么不让她参与到公司的发展里来呢?”许一山引导着说道:“老孙,你承不承认,春花嫂子是个经商的天才?” 孙武一愣,陷入了沉思。 过了好一会,他喟然长叹道:“我已经陷了进来,不想她跟着陷进来。如果我们都走不出,孩子跟着我们就完了。” 许一山摇头道:“你少看了春花嫂子。” 许一山的眼光没看错,在孙武穷困潦倒的时候,他一家全靠春花嫂子独力支撑。 老街的油条摊,新街的夜宵摊,无不体现春花嫂子对经商的天才魅力。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那就是春花嫂子可能是唯一能改变严华决定的人。 油脂基地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让严华改变主意。 孙武迟疑半天问:“她行吗?她就是个家庭主妇啊。” 许一山笑笑道:“老孙,到时候你可能最终还是要靠春花嫂子吃饭啊。” 春花嫂子在听说要她出来主持大局的事,吓了一跳,坚决拒绝道:“这些大事哪是我们女人干得来的?” 许一山笑眯眯道:“嫂子,你想让老孙活得轻松一点,你就该站出来。” 春花嫂子惶恐道:“我站出来干嘛呀,我可什么都不懂。” 许一山想了想道:“第一,请春花嫂子去一趟马来西亚。” 春花嫂子惊疑地问:“我去干嘛?人家都不要我们了,扫地出门了,我还去,厚着脸皮求人啊?” 许一山道:“该求人的时候,还是要求的。何况,我敢保证,只要你回去,严总肯定欢迎。” 春花嫂子将信将疑,小声道:“我就算去了,见到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啊。” “不用你说,他会主动问你。你只要如实将这边的情况告诉他就行了。” “我去?”她还在犹豫。 “你必须去。”许一山给他打气,“如果嫂子你觉得一个人不方便,我给你介绍一个人,她陪你一起去。” 春花嫂子想了好久,才定下心来道:“我试试吧。” 茅山油脂基地项目方发生了重大改变,孙武退到幕后,春花嫂子站到前台来了。 许一山知道,一场大戏悄然拉开了序幕。 正文 第756章 天上又掉了一块馅饼 随着彭毕约谈工作接近尾声,茅山政坛跟着发生了微妙变化。 有几个乡镇一把手被调离,换上了新的领导。同时传出消息,阳泉镇陈太平镇长位子不保。 陈太平心急火燎把电话打到许一山手机上,满怀歉意道:“许局,看来我顶不住了,对不起啊。” 许一山与他约定七天之期。可这七天似乎没有任何动静。周琴履职茅山的事在这七天并没发生。 彭毕釜底抽薪的计划眼看就要实现。 星期天一大早,许一山便接到县委办电话,让他上午九点到县委会议室开会。 接到电话的许一山心情异常沉重。他预感一场暴风雨就要到来。 陈晓琪看着不高兴,劝他道:“身体不舒服就不去参加会议了,我们请假。县里现在乱来,休息日开什么会嘛。” 许一山苦笑道:“不去可能不好。不管发生什么事,我还是去。” 到了县委,发现己经来了不少人。大家都在窃窃私语。有面色沉重的,也有满面春风的。 许一山留心一听,知道是市委组织部今天陪同新任县委书记到职。 周琴终于要来,许一山暗暗松了囗气。 县长彭毕一直没露面,助理黄晓峰进进出出,招呼大家进大会议室就坐。 县委的会,应该由县委办出面组织。奇怪的是县委办这边也没一个人露面。 许一山听旁边的人说,市领导早就到了,此刻应该在与常委们见面。 九点过去,没见领导出来。 十点过去,还是不见动静。 大家开始坐不住了,纷纷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许一山没参与议论,他双臂环抱,闭目假寐。 十点一刻,终于有了动静。 县组织部长领头,客气地带着一群人进来会议室。 许一山一抬头,便看到了走在中间的周琴。 她穿着一套得体的黑色职业女装小西服,里面的白衬衫衣领翻卷在外面。 她步履轻盈,面带微笑,合身的小西服衬得她精神饱满。 跟在她身后的彭毕双眉紧锁,似乎很不高兴。 领导落座,县组织部长主持会议,通报市委组织部来茅目的。 接下来,就是市委组织部领导讲话。 市委组织部来了一名常务副部长,由此可见市委对茅山这次新书记到任的重视。 副部长先介绍了周琴的情况,然后宣读组织任命书。 经衡岳市委常委会决定,任命周琴同志担任中共茅山县委书记。 会议室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许一山跟着鼓掌,心里莫名其妙的涌起一阵激动。 市委组织部领导简短地讲了一段话。大意是希望茅山县委县政府团结一致,齐心协力发展。 讲完话后,市组织部来人开始离场。 周琴起身相送,彭毕紧随其后。几分钟后,他们再次返了回来。 茅山新书记居然是个女同志,而且是一个漂亮的女人。这让在座的干部们又兴奋又惊奇。 茅山历史上还未出现一把手是女人的先例。如果不是组织规定,茅山常委当中都不会有女性出现。 一个这么年轻漂亮的姑娘想领导茅山县,不是哪么容易的事。包括许一山在内,无不对周琴出任茅山书记担忧。 然而,很快就让所有人刮目相看了。 周琴回来后,立即宣布了一条规定:从现在开始,封存所有干部人事档案,暂停人事调动、处理、以及所有选拔任免。 第二,原县委办主任陈勇同志调任县委巡视员。许一山担任县委办主任,兼茅山招商局局长。 会议室一阵骚动,这两个决定让所有人都感到无比意外。 周琴的目光扫视了一遍,问道:“许一山同志到了没有?” 许一山还没从惊愕中醒悟过来。他不是己经明确拒绝了周琴的想法了吗?怎么她不顾他的意志,在会上突然宣布了? 旁边的干部赶紧提醒他,“许局,书记点你的名了。” 许一山木然起身,答了一句:“到。” 会议室响起善意的笑声。 许一山茫然四顾,心神不定。 担任县委办主任,预示着他一脚跨进了常委大门。从现在起,他己经名列县委领导序列。 天上又掉了一块馅饼! 周琴的会很短,在宣布决定之后,散了会。 许一山跟着周琴进了办公室。进门便道:“周书记,我没同意到县委办来啊。” 周琴淡淡一笑,“组织任命,不一定非要征得当事人同意。” “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周琴深深看了他一眼道:“许一山,你想实现自己的抱负,就只有不断往上前进。” 许一山语塞,现在己经骑虎难下,他想辞去这飞来的帽子己经不可能。除非他离开体制,否则,必须随着体制巨大的车轮转。 “其他的都不用说了,准备好履职吧。”周琴用不容置疑的囗吻告诉他:“许主任,茅山人民今后幸福与否,就看你的了。” 让许一山更加措手不及的是,周琴当场给了他一封举报信。 信里举报茅山人社局存在严重的违法犯罪行为,要求许一山查证落实。 许一山为难道:“这不是我该干的事啊,县里有纪委和监委呀。” 周琴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但我现在只相信你一个人。而且,你是去牵头,不是去负责具体工作。” 周琴履职茅山,显示茅山县新书记人选尘埃落定。 在这场期待的戏中,最失望的莫过于彭毕。 他处心积虑的算计,最终花落他人家。 没人会想到这块馅饼又掉在了许一山的头上,就连陈晓琪都感到异常意外。 她开玩笑说:“许一山,听说新书记是个美女,她不会对你有想法吧?” 许一山哭笑不得道:“老婆,你的脑洞真的不同凡响,亏你敢想。” 陈晓琪嘴巴一撇道:“我是女的,我知道女人的心思。许一山,女人一旦疯狂起来,整个世界都不在眼里。” 许一山取笑她,“知道为什么说你们女人是老虎吗?我现在算知道了。” 陈晓琪捂着嘴笑,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从明天起,你的家庭作业加倍了,至少做两遍。” 许一山闻言,腿都要软了。连忙求饶道:“老婆,你是准备把我废了呀。” 陈晓琪乐不可支,“对。不过,你不做家庭作业也可以,我找人替你做,你别怨我。” 许一山苦不堪言道:“老子的家庭作业别人怎么可替代?老婆,我们开始做作业吧。” 正文 第757章 想多了 许一山亲自将春花嫂子送上飞往马来西亚的飞机,叮嘱她一定要想办法让项目活下来。 银行是这样,你越有钱,他越捧你。追在你的屁股后哭喊着要借钱给你花。从不问你借钱要怎么还。 一旦你的资金链出现问题,他们会第一个站出来找你还钱。他们的嗅觉之敏,举世罕见。 若是发现你己无偿还能力,第一个起诉你,然后财产保全的也是他们。 哪时候,断无友谊一说,翻脸无情。 世上所有银行,都只做富人生意。没有一家银行会对穷人施舍善心。 孙武在传出继承国外几十亿美金消息之后,茅山县的几家银行行长天天亲自守在他家门囗。 一段时间,孙武身边围得最多的人,都是头上顶着银行领导光环的人。 谁心里都清楚,抓住了孙武一个,胜过十几个全茅山。 现在爆出孙武缺钱的消息,银行的人便第一个登门。尽管距离还贷还有一段时间,但他们己经强烈表达了让孙武提前还贷的愿望。 建设银行上门后,工行与农行,似乎闻到了异样的气味,于是他们选择果断与孙武割裂。从而断了孙武东墙西墙的念头。 换句话说,油脂基地项目己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健时刻。 许一山送春花嫂子远赴马来西亚,己经是最后一步棋。 孙武忧心仲仲,他盘算着尽早与油脂基地项目剥离。 他算了一笔帐,如果现在从项目中抽身,他只是失去了严华送他的钱,落得个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如果不放弃项目,预示着不但花光了严华送的钱,他还要背负一身的债。 他对妻子远赴马来西亚并不抱妄想。因为他在决定跟许一山回国时,叔父严华己经警告过他,只要他脚离开马来西亚的土地,他与孙武便再无叔侄关系。 坐在车里,他和许一山看着一架飞机腾空而起,在头顶盘旋一周后,渐飞渐远。 他们不敢确定这架飞机是不是飞往马来西亚的,但他们心里此刻都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一路平安。 “回吧。”孙武看着飞机只剩一个小黑点后,转过头对许一山说:“老弟,你觉得这次把握有多大?” 许一山想了想道:“应该不会有问题。老孙,在嫂子哪边没正式消息之前,项目工地必须一如既往开工建设。一天都不能耽搁,明白吗?” 孙武苦笑道:“你得让我有能力支撑得下。实不相瞒,再过半个月,又到了结算工程款的日子了。我现在是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 许一山安慰他道:“你不要急,过了这段时间,一切都会好起来。” 他这样安慰孙武,并非只是安慰,而是他现在确定可以让孙武不至于哪么快趴下。 周琴履职茅山就是一个征兆。 就连许一山都没想到,周琴纤弱的身躯里会蕴藏哪么巨大的力量。 她一道命令过后,茅山人事工作便陷入了全面停顿。即便彭毕想动一个小人物,也被周琴冷冷回绝了他的要求。 作为新上任的县委办主任,许一山在与陈勇办理工作交接时,不知有多尴尬。 反而是陈勇,并没因为离开深耕十几年的县委办感到惋惜与不舍。他显得云淡风轻,表示以后会有大把时间去贻弄外孙许凡了。 许一山满怀歉意地对陈勇说:“爸,您是老领导,我胜任不了这个位子。” 陈勇纠正他道:“叫巡视员。在单位,没有亲情。” 许一山红了脸,低声嗯了一声。 陈勇为了让许一山尽快上手工作,将县委办的几员得力干将都介绍给了女婿许一山。 他半公开半私下说:“你们都知道,许主任是我女婿。他主持县委办工作与我主持完全一样。希望各位大力支持一山的工作。” 县委办的人纷纷表态,一定紧跟许主任的步伐,将县委办工作做好做扎实。 陈勇升为县委巡视员,行政级别与周琴一样了,都属于正处。但陈勇工作年限长,这次一升,就到了副厅。 级别上去了,手里却再无具体实权。尽管他表面上显得云淡风轻,但许一山还是感到他心里埋着一股深深的失落感。 一上午不到,工作交接结束。许一山正式走马上任茅山县委办主任一职。 中午,周琴让许一山将中餐拿到她的办公室来,特意嘱咐许一山与她一道共进午餐。 周琴没用新办公室,沿用了黄山书记的老办公室,只是将办公桌椅换了,办公室后面休息室的床换了。 作为市团委书记出身的周琴,官场规则比谁都明白。 她一出手就封存全县人事调动工作,彻底断了彭毕突击提拔的计划。 彭毕抢在新书记到任之前,大规模全县巡视,巡视结束之后,马不停蹄又开展约谈。这样做有两大好处。 一是他连轴转的勤奋,给人一种勤政的印象。 二来,他需要通过这么一个大动作,掌握谁敌谁友。 周琴一出手,便让人感觉不一样。至少,她没给县长彭毕丝毫面子。 许一山不想陪周琴在办公室吃饭。他感到不解,县委食堂配有专门的书记、县长就餐包厢。且包厢里的设施和服务,都比三星级宾馆还要强。 食堂工作人员送餐上来时,许一山让她们直接送到书记办公室去,他借故没去。 按许一山的要求,食堂只送了一个人的餐。 周琴便将他叫了去,指着茶几上的餐问许一山:“这是你的还是我的?” 许一山连忙解释,“当然是周书记你的。我去食堂吃。” 周琴眉头一皱,“你是没听清,还是故意的?” 许一山回答得很干脆,“听清了,我是故意的。” “为什么?”周琴吃惊地看着他,“看着我,你吃不下饭?” 许一山尴尬道:“周书记,我觉得哪样不合适。” “不合适?哪里不合适了?”周琴显然有了脾气,“我想利用吃饭这点时间与你交流一下工作内容,你想哪去了?” 这一声喝问,犹如当头一棒,许一山顿时愣住了。 周琴看他惊慌失措的模样,似乎有些开心,又有些于心不忍,便将语气放柔和道:“许一山同志,相对于别人,你我现在都是新兵。我们尽可能多抽一点时间在一起,共商大计。” 许一山红了脸道:“周书记,是我理解错了你的意思,我现在就让人送一份餐上来。” “算了。”周琴浅浅一笑道:“我们两个一起吃吧,反正我吃不了哪么多。” 正文 第758章 树敌 周琴的提议,许一山不敢再拒绝。 可是餐食只有一份,餐具也只有一套。两个人总不至于共用一套餐具吧。 许一山犹豫一下,提出自己去找餐具再进来。 周琴摆摆手道:“不用哪么麻烦了。你先吃,我看完这份报告再吃。” 这下许一山为难了,他先吃,剩下残剩饭让她吃?这不可能啊。 可是她表示先看报告,让他先吃的。他若不吃,她看完报告后吃什么? 许一山鼓足勇气道:“周书记,还是你先。” 周琴看他一眼,笑他道:“许一山,你现在这点勇气都没有了吗?还记得你在党校门口教训老黑的事吗?” 许一山讪讪道:“此一时彼一时。哪时候我又不认识老黑。他想仗势欺人,我肯定不鸟他。现在不一样,你是我领导。” 周琴抿嘴一笑,“领导也是人。一样有喜怒哀乐,一样有七情六欲。” 周琴说完,低头去看文件,再没出声。 许一山犹豫好一阵,才将餐食一分为二,一声不响吃了起来。 他快吃完时,周琴过来了。 她一看许一山吃得差不多了,便在他对面坐下来,看了他一眼道:“人社局的事,进行得怎么样?” 许一山放下筷子,小声汇报,“情况有点复杂,可能一下很难出结论。” 周琴随手拿起许一山的筷子,夹了一根菜放进嘴里,嚼了嚼道:“这件事必须追究到底。不要怕阻力、困难。必要的时候,可以先对重点当事人采取措施。” 茅山人社局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单位,该局架构大,一个局长,六个副局长。由原劳动局、人事局和社会保障局合并而成。 局长封由检,原社保局局长。其堂兄正是常务副县长封县长。 人社局这几年怨声载道。最大的垢病在于县低保享受上。 老百姓骂,该享受的没有享受。不该享受的却堂而皇之全家吃低保。 许一山知道的洪山镇黄大春就没享受到低保待遇。而己经入狱的洪荒,却是低保对象。 黄大春因伤致残,全身瘫痪。多次申请未果。许一山曾为此事问过村支书黄大勇。 黄大勇给出的答案是县里不批。原因说不清。 许一山后来留心了一下,发现光是洪山镇在低保问题上就存在很大问题。 周琴一连吃了几口菜,放下筷子道:“这个案子你负主责,不查个水落石出,绝不收兵。” 她毫不避讳用许一山的筷子,让许一山又尴尬又意外。 他们相对而坐,她坐沙发,许一山坐椅子。 她穿着一步短裙,坐下时,双膝很自然并拢在一起。 许一山只要抬头,眼光就像有把勾子一样,勾着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往她双膝中间看。 他努力想控制住自已,内心却无法自拔。 周琴却浑然不觉一样,起身回到办公桌前,略一迟疑,“我要休息一会,你先出去吧。” 许一山迫不及待起身出门,他感觉每多呆一秒,都倍受煎熬。 县委办的人都是陈勇旧部。他接替陈勇让大家都没违和感。 周琴将调查人社局的重担压在他肩上,他不能没有作为。 可是他也知道,茅山县的干部关系盘根错节,随便动一动,就很容易触发全局。 尽管人社局问题众多,但想轻易拿下一个人,不是那么简单的。 若是自身有缺陷,往往会引火烧身。 特别是涉及到常务副县长身上,问题更显严重。 要想拿下人社局这帮蛀虫,必须从根子上找问题,连根拔起方可杜绝后患。 稍有不慎,势必会让他们订立攻守同盟,卷土重来。 正面接触封由检,打草惊蛇必定反弹。 许一山思来想去,决定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 主要办法是先剪除封由检身边的枝桠,待他只剩光溜溜的一个树干后,不由他不就范。 办案许一山不是专业,虽有想法,还是觉得无从下手。 专业的事,就该专业的人来做。 许一山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罗舟。 罗舟是老纪检。从参加工作开始,就一直奋斗在纪检一线。 许一山与他接触过两次。深深了解罗舟的为人。他正直、善良,且专业水准很高。一般心理素质差的干部,在他手底往往不超过两个回合就得缴械投降。 茅山县曾私下流行过一句话,宁与阎王扳手腕,不与纪委开玩笑。 现在的干部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纪委请喝茶。 许一山把想法与罗舟一说,罗舟头摇得像拔浪鼓一样。 “许主任,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根本帮不了。”罗舟直言相告,“我劝你也不要动,免得成为全民公敌。” 许一山听到“全民公敌”四字,不免笑了起来。 “罗舟,我是在为群众伸张正义,怎么还成了全民公敌?” 罗舟迟疑片刻问他道:“你觉得人社局有问题,哪么我问你,能拿到低保的人都是些什么人?” 许一山道:“国家出台低保政策,是保护一些身体有缺陷,家庭经济特别困难的人群。而我们茅山很奇特,开小车,住别墅大院的人全家吃低保,反而是真正的困难户吃不到。” 罗舟苦笑道:“你说的情况我又何曾不知道?但是你发现没有,每一个低保户的背后都站着一个一官半职的人。你没听说过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句话吗?我们茅山可是把这句话发挥到了极致。” 许一山陷入了沉思。 罗舟说的是事实,茅山能吃到低保的人,基本都是关系户。 谁家没三个穷亲戚呢?既然政策有,打个擦边球很正常。 于是,有了先例后,大家蜂拥而上,而把真正的低保户弃在一边,无人关心照顾。 许一山试探问:“原来谢县长在位时,有没有这个现象?” 罗舟没正面回答他,而是淡淡一笑道:“人生癌也不是生下来就有的,而是后天各种因素混杂在一起,人的自身免疫能力遭到破坏后才有的病。” 许一山算是听明白了。 罗舟的意思,查人社局低保问题,得罪的不是某一个人,而是整个茅山官场。 如果所有人串联起来抵制,查人社局就是一个笑话。 许一山心情郁闷起来,心想,周琴一来就要树敌,而且一县的干部都有可能是她的对立面。以后她在茅山的工作怎么开展? 他觉得有必要找个时机与周琴深入谈谈,至少在现阶段不能操之过急。 罗舟婉拒许一山的邀请,其主要理由居然是纪委没有这方面的指示。 如此一来,查人社局案子的工作还没开始便陷入了僵局。 正文 第759章 投石问路 封由检突然找上许一山的门,一进门便打着哈哈道:“许主任,我是封由检。” 许一山过去没与他打过交道,他并不熟悉封由检。 可是封由检俨然一副自来熟的架势,许一山也不好将他往门外推。 他显然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过来许一山这里探听虚实的。因此一开口,封由检便表示特地过来给许一山汇报工作的。 许一山笑道:“封局,你搞错方向了吧。你要汇报工作,应该是给彭县长汇报,你找我干嘛?” 封由检笑眯眯道:“没错。我听说许主任要查我。不如主动汇报,算得上的主动交代问题吧。” 封由检话说得谦虚,但语气似乎含有明显的嘲讽。 没等许一山开口,他便唱起苦来,说他的工作可能是全面最难做的工作。希望县领导考虑他年事已高,换个轻松点的工作干干,把余热发挥极致。 封由检今年刚满五十岁,只比他堂兄封副县长小一岁。 在官场上,五十岁的年龄属于青壮年,正是鲲鹏展翅的大好时机。封由检此时提出这样的话,分明是以退为进,看看许一山的反应。 果然,许一山安慰他道:“封局,你千万别这样说。茅山县正是需要像封局这样年富力强,又有丰富工作经验的人来领路牵头啊。” 封由检嘿嘿一笑,叹口气道:“其实不是我想撂挑子,也不是我怕吃苦。我辛辛苦苦工作,换来的却是领导的猜疑和不信任。这工作干起来也没意思,你说是不?” 许一山道:“封局,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说出来与兄弟一起探讨啊。工作有困难,领导和群众不理解,这都是很正常的事。” 封由检看看四周无人,突然将脸凑到许一山跟前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在牵头查我。不过,许主任,有一个事实我想提醒你。我们茅山七十万人民,难道真的被一个女流之辈牵着鼻子跑么?” 许一山一愣,心里想,封由检什么意思? “都说铁打的官场,流水的领导。”封由检还是保持着笑眯眯的生态说道:“人家来我们茅山镀金,镀完金后,拍拍屁股走人,你和我,最终还得在这块混。如果我们把人都得罪完了,以后还能混得下吗?” 许一山一听就来气,但他没流露出来反感的情绪。 “许主任,你我都是茅山人,难道我们还不想茅山老百姓过得更好?说句不怕得罪你的话,你我这辈子,呆在茅山混的几率比较大。大家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说开了去,不是亲戚,便是邻居,是不是?” 许一山觉得他说得在理,不觉点了点头。 封由检沉吟片刻,盯着许一山道:“我知道你在查什么,这么说吧,你查我,就是查全茅山的干部。你以为我想干这些事,难道我不知道这是违纪违法的事啊?可是我有办法吗?我不给人办,人就会办我。大家都在一个锅里舞饭勺,谁不知道谁几斤几两啊。” 他一副委屈的样子,连连叹气道:“我今天是掏心窝子与你说的话,我也不反对县委调查。不过,我还得提醒你,你动都不是我,而是整个茅山的干部队伍。” 封由检在他这里坐了一个多小时。 这一个多小时里,他几乎没歇气,一口气说了很多话。 许一山在他的话里总结出来几条,第一,许一山是被人利用当作枪使了,希望他能看清事实。 第二,茅山人社局存在的问题,牵涉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茅山官场。 说白了,封由检认为许一山查人社局,就是以一个人的力量,对抗整个茅山广场。 封由检说了那么多,不无威胁之意。 他临走时,笑眯眯问许一山:“许主任,听说你们家还在乡下,按照政策规定,你们家是可以享受低保政策的。要不,我安排人办一下?” 许一山连忙摇头道:“谢谢封局,我家虽在乡下,但还不至于要吃低保。” 封由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低保政策是惠民政策,只要是中国人,谁都有资格和权利去享受。再说,这笔钱,你不拿,别人也会拿了。低保金虽然不多,多少也是一笔收入不是。难道许主任还怕钱会咬你的手吗?” 许一山最终还是谢绝了封由检的美意。在他看来,自己家虽然出身农村,却远没沦落到要靠国家救济过日子的地步。 许家虽然不是富人家,但因为许赤脚有一门手艺,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手艺。以许赤脚的中药水平,养活一家人还是不成问题。 事实上许赤脚的家庭经济条件,确实要超过许家村绝大多数的人家。 而且他认为,如果自己答应了封由检的好意,他就沦为了与他们同流合污的境地。 让许一山惊讶的是,周琴来茅山履职还不到半个月,但她在茅山干部心目中的形象,似乎不是很好。 封由检更是直接,明说了周琴来茅山就是来镀金的。他暗示许一山,周琴早晚要离开茅山,而他许一山未必能离开茅山。 如果他现在对人社局穷追猛打,那么他就是人社局的敌人。 对待敌人,唯有消灭之。 封由检意思再明确不过,一个字——拖。 既然周琴只是来镀金的,她在茅山的时间就不会太长。只有把她拖得离开了茅山县,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封由检说的这番话,看似很在理。但许一山心里却只有念头,就是破口大骂他。 他强行忍住了心里的愤怒,装作俯首帖耳的样子,恭敬送走封由检。 封由检的这招投石问路,彻底暴露出县委要从人社局下手的意图。 这两年茅山官场震荡得很厉害。先是谢飞县长调往外县,接下来黄山也去了外县。新来到县长彭毕和书记周琴,看起来都不是善茬。 彭毕来茅山,先是大张旗鼓的仿佛要将茅山的底子都挖出来。他大刀阔斧地改革,不畏强权地争斗,最终换来的是上级对他工作不十分满意,否则怎么派了一个女流之辈坐在他头上拉屎撒尿? 作为男人,今后要屈居在一女流之辈之下,任谁,心里都会不舒服。 封由检表达了他严重的不满。按他的意思,茅山难道真无男人了吗? 正文 第760章 四面楚歌 封由检投石问路过后,茅山官场有一股暗流在悄悄涌动。 老董找到许一山,不绕半点圈子,让他直接放弃追查人社局的案子。 许一山不解,问他道:“老董,你现在也怕事了吗?或者你在这件事上也有份?” 老董赌咒发誓,“老许,你少看我老董了吧?我可以说,全茅山没有几个人可以像我和我爸一样,我们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为任何亲戚办过一件事。” 许一山笑他道:“哪你们在亲戚的心里,岂不是六亲不认的人?” 老董笑了笑,没有反驳。 他分析,人社局案子里,不说全县干部都牵涉了进去,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干部或多或少都有干系。 他明确指出,这与他过去与段焱华和黄晓峰之间的交锋完全不同。段焱华和黄晓峰毕竟只是个人,而且他们在大家的心目中,并非可以一手遮天。 现在他要动的是一个集体,这些人团结起来,力量不可小觑。 许一山为难道:“这又不是我的主意,是县委周书记要求的。我不追究,周书记会怎么看我?” 老董笑嘻嘻道:“你在乎一个女人对你的看法?” 许一山恼怒道:“老董,我发现你现在说话都不经过大脑了啊。周书记是什么人?单是一个女人吗?人家是茅山县委书记,是领导。” 老董不以为然笑道:“我难道不知道她是领导啊?这个周书记也确实是个人物。听说富嘉义出事的时候,牵连到了她头上。谁知道她不但平安落地,还得到了重用。看来,人家的关系不是你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许一山和老董心里都明白,县委书记是省管干部,必须是省委任命下来的。衡岳市委只有协助考察的职责。如果说周琴在中部省没有人,她不可能那么快就得到重用。 而老董的看法更接近事实真相,他的看法与封由检居然如此的相似,都认为周琴来茅山任职,只是过来镀金,增加一项基层工作履历的,并非会真心实意留在茅山。 因此,老董得出结论,周琴书记迟早要走,最快三年,最迟也不会超过一届。 她走了后,茅山还是茅山。那时候你许一山没有周琴给你罩着,岂不会成为千夫所指的人。以后不要说在茅山,怕是衡岳市任何一个县都将没你许一山的立足之地。 许一山听他说话的口气与封由检出奇的一致,差点就以为老董是封由检派来的说客了。 他试探着问老董:“哪你说,我该怎么办?” 老董迟疑片刻道:“这件事还得靠你自己,要想大家都相安无事,首先你要打消周书记的念头。如果她不放手,你也不好过。” 迄今为止,许一山已经是遇到第三起劝阻他介入人社局案子了。 第一个反对他的人是罗舟。罗舟以上面领导没有立案为由,拒绝了许一山的要求。 第二个就是封由检自己,他明目张胆地暗示、警告、甚至威胁许一山,让他放弃追查人社局的事。 第三个就是老董了。 老董出面来说这件事,让许一山感到还是很意外的。 在许一山的心目中,老董的形象还是很高大的。他过去甘愿默默无闻守在水利局里当一个小小的办公室科员,是表示他不愿与别人同流合污。 当然,许一山也清楚,老董虽然干预平常,却是个不怕事的人。而且他心里有一种正义的勇气,这也是许一山一直与他保持着良好友谊的原因之一。 也就是说,他许一山与老董,在很多事情上都能坚守原则,不会向丑恶势力屈服。 可是,老董在这一刻明显屈服了,妥协了。他强烈要求许一山不要莽撞地去挑起人社局的事,他毫不避讳地说道:“老许,有句话我得明说,你要不放手,可能别人没事,你先有事了。” 许一山无所谓道:“我能有什么事?我可最不怕威胁的,老董,你应该懂我。” 老董冷笑道:“这与你过去所有经历过的事都不一样,你要知道,你这是在与半个茅山的官场在作对。就凭着你与新来的周书记两个人,你觉得你有胜算吗?” 许一山陷入了苦闷当中。 他知道老董是为了他好,老董不希望他出任何事。尽管两个人不是同父母所生,但现在他已经感觉到,自己与老董的感情已经超过亲兄弟的血脉之情。 正如老董说的,他在许一山身上看到了希望。 老董说这句话的时候,许一山还只是水利局的一名小科员。 许一山每次从野外勘查回来,老董都会为他接风洗尘。在酒桌上,老董曾经说过,全茅山像许一山这样拼命工作的人,可能找不出第二个。 他开玩笑说,许一山就是一头被束缚了翅膀的鹰,也是一匹被捆住了腿的千里马。他相信许一山早晚有一天会出头。 是的,许一山确实出头了,却是以成为陈晓琪的丈夫、陈勇的女婿而出的头。 如果天上不掉馅饼砸在他身上,他可能至今还只是水利局一个默默无闻的人。 老董似乎动了情,他劝慰着许一山道:“你听我一次,好吗。一山啊,你把精力都放在招商引资这件事上来吧。做这事,你不但不会得罪任何人,还会赢得大家的尊重。” 老董说,目前茅山的几个项目似乎都前景不明。 云雾山旅游度假村的二期开发还是筹划中,一直没开展具体的工作。 颜八这次态度很坚决,他放弃了在原始森林中建造旅游度假小别墅的计划后,坚持要求在云雾山顶先期建设云雾娘娘大庙。而将民宿的开发计划无限期往后推了。 这与许一山的计划明显相悖。许一山的计划是先开发民宿,完善旅游度假的基础条件,让每一个来云雾山观光旅游的客人,不至于为了吃饭睡觉发愁。 他算了一笔帐,客人在云雾山上多呆一晚,云雾山就能多出几百块的收入。许一山将此称作“晚间经济”。 老董建议,他许一山有必要与颜八聊一聊了,现在不聊,再过一段时间,颜八走火入魔了,就很难将他扭转过来了。 老董说的第二件事就是油脂基地项目的事。这是许一山最关心的一个项目。 春花嫂子去了几天了,没见着有动静。而银行的贷款在这个月底就将到期。银行方面已经传出话来,孙武在贷款到期不能清偿贷款时,他们会立即申请法院查封基地所有东西并执行财产保全措施。 老董还透露,白沙镇的油茶林基地这段时间没有出现大问题,但有消息传出来,白沙镇也在这个月底准备与武三盛的专家团队解除合同关系。 最揪心的一个消息是,阳泉镇已经明确了态度,饲料加工厂计划取消,袁珊瑚对十万吨陈粮负责消化。而且规定她必须在半个月之内腾空阳泉镇的粮仓库房。 许一山抬起头道:“老董,你帮我先约颜八,明天上午,我去云雾山。” 正文 第761章 出了个好主意 云雾山出山公路打通后,整个云雾山焕发出来了一个新的蓬勃生命。 从通路那天开始,已经有人进山来访幽探奇。 有外人进山,必定就会有商机。 村里开始出现有村民要求改造自家房屋的要求。 老支书对所有申请改造要求一律拒绝。他明确说,要等许一山来了后再决定。 老支书告诉村民,许一山在云雾山要下一盘很大的棋,他担心村民私自改造会破坏许一山的整体规划。 于是,云雾山就出现了一个现象,无论客人来自哪里,当天都必须下山去找住宿的地方。云雾山明确拒绝任何人留宿山上的要求。 因为云雾山属于原始森林的范畴,山里潜藏的危险非常多。老支书便安排了村里的壮劳力,守护进山的每一条路,不让一个客人擅自闯入山里。 颜八将指挥部就设在村里的老祠堂里,哪里过去就是许一山住的地方。 许一山上山时,老支书早带着唐欢他们等在村口。 老支书将许一山直接迎进老祠堂,颜八就等在祠堂里。 颜八这段时间脾气很暴躁,动不动就摔东西骂人。就连欧阳玉来看望他,他也没给她好脸色。 颜八一门心思要在云雾山顶建庙,他反复表态说,只要让他建庙,其他的他都可以按照要求来。 但是,老董一直拦着他。老董说,许一山还没答应他在云雾山顶建庙。 许一山一来,颜八便气呼呼问:“我自己投资,难道还要受你们的管束吗?” 许一山微笑道:“不是管束,我们也不会管束你。颜总,做什么事,都得有个程序。我先透个底给你吧,在云雾山顶建庙的可能性很少。因为缺乏历史支持,建庙的正当理由不存在。” 许一山不是吓他,他问过县宗教事务局的人。人家给出的答复是,在云雾山顶建庙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因为,没有历史依据。 事实上颜八没弄懂政策,以为有钱就可以像投资房地产一样的建庙。 建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工程。首先得有历史依据,也就是说,如果云雾山顶过去有庙,后来被毁了,可以以恢复历史的名义重建。 如果什么都没有,仅仅靠着一个传说,也难得到宗教与政府的支持。 老董一脸懵逼地问:“不是你说的要加大人文景观的投入吗?建一座庙,就是建一个聚宝盆啊。” 许一山苦笑道:“颜总,有很多事不能操之过急,要循序渐进。现在路通了,进山的客人多了,你要把眼光和精力放在为游客服务上去。比如,你可以改造村里的房子,或者新建部分民宿啊。当然,有个更好的建议,不知道颜总有没有兴趣?” 颜八叹口气道:“我已经被你骗来修了路,我的全部身家现在都与云雾山联系在一起了,我不听你的,还能有屁办法。” 大家便笑,气氛一下轻松了许多。 许一山提出来的建议,让所有人感到意外又惊奇。 他让颜八与云雾山村联合成立一家旅游服务公司,村民入股,参与经营管理,年底分红。 颜八狐疑道:“他们拿什么入股?” 许一山指着门外高矮不一的房子和辽阔的山野道:“这些都是他们的资本。” 颜八道:“县里不是与我成立了旅游开发公司了吗?怎么再成立一个?” 许一山笑笑道:“县里是开发公司,你们是服务公司。两者并不矛盾啊。” 颜八似乎有些醒悟过来,他搔搔后脑勺道:“你干脆直接一点说,我这人不喜欢绕弯子。” 许一山便认真道:“县里公司,今后只负责管理。以后门票收入,都归县里收入。云雾山村规划在景区之内,而且县里没有任何动迁云雾村的打算。以后游客进山在景区内的消费,都归你们旅游服务公司所有。这下该明白了吧?” 颜八似乎想明白了,他小声问:“你说话作不作数?别到时候我们搞起来了,你们眼红,一脚把我们踢开。” 许一山摇摇头道:“你想得太没意思了。县里开发云雾山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改善群众的经济收入吗?县里还会眼红群众收入高了?” 颜八若有所悟道:“你说的我信。现在我该怎么办?” 许一山叫过老支书和唐欢道:“你们与颜总具体商量一下,以最快的速度拿出一个合股计划方案出来,我等你们消息。” 老支书满口答复,笑眯眯推出来唐欢道:“这些事都交给欢就行了。她年轻,见多识广。云雾山今后有欢带领,我相信群众的日子会一天过得比一天好。” 许一山笑着问唐欢,“欢,你有信心吗?” 唐欢红了脸,她犹豫片刻,坚定回答:“有。” 许一山三言两语就让颜八放弃了建庙的念头,也让颜八看到了希望。 在许一山的计划里,云雾山村的村民从此都将成为旅游服务公司的员工。颜八作为企业法人,公司老板,他负责统一管理公司员工,并承担员工的工资福利。 颜八现在要做的事,一方面筹备新公司,一方面筹划整村的改造方案。 老董小声问许一山,“老许,你这样搞,县里会同意不?” 许一山笑笑道:“走一步看一步吧。目前,这可能是最好的办法了。” “我觉得第一个不答应的人就是杨局。” “哪个杨局?” 老董笑了笑道:“杨柳啊。” 话音未落,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老董,你又在背后说我什么坏话啊?” 两人回头一看,便看到满脸含笑,俏脸生春的杨柳,站在身后看着他们。 原来杨柳得知许一山今天上了云雾山,她一刻也没耽搁就跟了过来。 “许大主任,你现在是真的大忙人了啊。”杨柳揶揄着许一山道:“现在想找你,比找书记还难啊。” 杨柳来了,领导在一起有话要说,老董知趣地退开。 村里已经修好了一条羊肠小道直通云雾山顶,杨柳看着小路道:“走走?” 许一山迟疑一下,爽快答应,“行,走走。” 他们沿着小道,开始登山。 过去,村里是没有一条像样的路直通山顶的。村民们深惧云雾山的一种剧毒五步蛇。记者张曼差点就在云雾山命丧蛇口了。 一想起张曼,许一山心里莫名其妙地跳了一下。 从村里爬到山顶,大约有七八里的路程。许一山担心娇柔的杨柳能不能一口气爬到山顶上去。 果然,没走多远,杨柳便气喘吁吁,香汗淋淋了。 许一山问她:“要不要回去?” 杨柳抬头看一眼山顶,将牙一咬道:“不,我今天要上到山顶去。” 就连许一山都没想到,他们会在山顶碰撞出火花来。 正文 第762章 防火防盗防闺蜜 入夏后的云雾山,满目苍翠,云雾缭绕。 一路跋涉,两个身上都浸湿了汗。站在山顶,微风渐拂,身上的毛孔攸地收缩,便有凉意袭了上来。 山顶无人,四周廖廓。 耳朵里除了山风声,便是偶尔从头顶掠过的鸟鸣。 杨柳看着缭绕的云雾,脱口而出:“要是与自己爱的人在此相伴一生,真是神仙眷侣。” 许一山摇头道:“哪都是你想象出来的。人只要踏入红尘,一生便被俗念左右了。哪有人甘心会孤独寂寞啊。” 杨柳嫣然一笑,“许一山,我问你,哪天你回去后,陈晓琪找你麻烦没有?” 许一山愕然问:“好好的,她找我麻烦干嘛?” 杨柳不语,抿嘴而笑。 “许一山,你说,会有人跟我们上山来吗?” 许一山道:“这说不准。反正,云雾山村的人都很少上山顶来。” 杨柳哦了一声,四处张望道:“这要有一口井就好了。” “你渴了?” 杨柳点点头,舔了一下嘴唇,嗯了一声。 许一山笑道:“口渴好办,我带你去喝水。” 他来过山顶,知道山顶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叫做飞来石。 飞来石上,有一拳头大小的泉眼,终年不涸,也不外溢。 云雾山村曾有人试过,用尽各种办法从泉眼舀水。无论怎么舀,只要一停,泉眼里水便恢复如初,不漫不溢,也不见半丝少了。 上飞来石只有一个办法,非年轻力壮者,上不了此岩石。 上石之人须双手攀住石沿,借助手臂之力,将身体引体向上。然后四肢并用,方可上去。 只见许一山三两步走到石边,双手抓住石沿一角,轻轻一纵,人便上去。 杨柳站在石下,仰着脸问他,“我怎么上啊?” 许一山这才想起,以杨柳之力,想上石来断无可能。 “你拉我。”杨柳喊,伸出她的手来。 许一山低头一看,不觉呯然心跳。 原来他居高临下,杨柳胸前风光便一览无遗。 杨柳皮肤与陈晓琪不相上下,都如刚从牛奶里拎出来的一般。 她哪突兀的两座山峰,恍如眼前的云雾山一样,深远幽静,藏着无尽神秘。 “快拉我呀。”杨柳挥舞着手臂,仿佛在挥舞一面绚丽的旗。 许一山将身体趴在石上,拉住她的手。 他轻轻一拉,杨柳便如一叶羽毛一样飘了上来。 她似乎站立不稳,整个身子扑地压住了他。 这一下猝不及防,两个便紧紧贴在了一起,杨柳胸前软绵绵的一堆,恰好挤压在他宽厚的胸上。 两人似乎都楞住了,谁也没动。 四目凝视过后,杨柳羞涩一笑,伸手搂住了许一山的头。 许一山慌乱挣脱,低声道:“我带你喝水。” 飞来石上泉眼之水,清冽甘甜。水入口后,化作一条银线,飞速灌穿五脏六腑。 杨柳一连喝了好几口水,回过头对许一山道:“真好喝。” 天高云淡,风轻人迷。两个没再说话,极目四眺,却觉胸中再无浊气。 突然,天上飘来一团乌云,盖住了热烈的太阳。 许一山顿感不妙,知道一场大雨即将到来。 “要下雨了。”他提醒她道:“我们得赶紧下山。” 杨柳看看天,笑了起来,“大惊小怪啊,这天气会有雨?” 她不肯下石,反而坐了下来,双手抱膝,遥望层层叠叠的远山,一动不动。 许一山催她道:“下去吧,晚了可能会淋雨。” 杨柳浅浅一笑,“现在走,一路上还得淋雨。” 许一山无奈,只好陪她留下来。 天空中先是飘过几点雨滴,未几,豆大的雨点铺天盖地砸了下来。 许一山没再犹豫,拉着她就要跳下去。 杨柳挣扎道:“许一山,你想摔死我呀?” 许一山这才回过神来。他先跳下石头,往底下一站,呼喊着杨柳踩着他的肩膀下来。 杨柳依言,将一双脚踩在许一山肩上,扶着石壁下来了。 许一山二话不说,拉着她就钻进石下的洞窟。 即便如此,两人身上早已湿透。 洞里光线不好,杨柳紧挨他而站,彼此仿佛能听见对方心跳。 雨水淋湿她的衣服,将衣服紧紧贴在她身上。她的身形轮廓便凸现出来,仿佛全身不着一缕,玲珑突现。 她似乎有点冷,身体微微颤抖。 许一山关心问:“冷吗?” 杨柳嗯了一声,双臂环抱在胸前,不敢去看他。 许一山没多想,伸手将她揽过来。 杨柳红了脸,却掩饰不住激动,偷眼看一下许一山,便伸开双手,将自己身体贴了上去。 许一山没敢动,但身体有了反应。 他想躲避,却又舍不得。 杨柳抿嘴一笑,贴着他耳朵轻声说道:“你别动,我来。” 她顺着他的身体滑了下去。 许一山只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响,全身便颤抖不己。 杨柳仰起脸,如花的笑脸上娇羞不己,她慢慢起身,褪下了裤子。 风雨很快过去,天气又开始放晴。 站在云雾山顶,许一山感觉生命得到了一次涅槃。 杨柳咬着他耳朵道:“怕了?后悔了?” 许一山尴尬摇头。 “我是不是个放荡的女人?”杨柳问,满脸期待。 “不是啊。”许一山喉咙发涩,低声说道:“是我的错,对不起。” 杨柳莞尔一笑,“谁说是你的错啊?我们都没错。其实,你哪次救我的时候我就想好了。我一定要做你的女人。” 许一山讪讪道:“以身相许吗?” “对啊,你嫌弃我吗?” 许一山使劲摇头。他只要一想起刚才在岩洞里的一切,便会心动神摇。 杨柳给了他一个全新的感受。他还不知道原来男女之间可以欲死欲仙。 虽说陈晓琪己经不像过去哪样遮掩了,但她现在硬性规定的每天两次家庭作业还是让他疲于应付。 陈晓琪规定,睡前必须做作业。 笫二天早上起床前,再做一次。 如此频繁,即便金刚不坏之躯也会招架不住啊。 “我以为你真被晓琪废了呢。”杨柳掩着嘴笑,“你以后每天要多交一次作业了,怕不怕啊?” 许一山羞愧难当,无言以对。 “陈晓琪这一招真厉害。”杨柳笑嘻嘻道:“许一山,你现在与周书记天天混在一堆,不会生出想法吧?” 她替他整理着有些凌乱的头发,认真说道:“都说防火防盗防闺蜜,陈晓琪要是知道了我们的事,你怕不怕?” 许一山老实承认:“怕。” 杨柳一楞,脸上浮现一片失望之色。 突然,听到有人在叫“许主任,杨局长”,他们循声看去,便见唐勇兄弟带着一帮人上山来寻找他们了。 看到许一山两人安然无恙,唐勇放下心来,赶紧领着两人下山。 下山的路上,唐勇告诉他,镇委书记段焱华上山来了。 正文 第763章 仗义每多屠狗辈 云雾山村作为洪山镇下辖的自然村,镇委书记段焱华自上任开始,来云雾山村的次数屈指可数。 有人说,云雾山村是段焱华最恼火的一个村。他曾在愤怒时囗不择言骂村民是刁民。 这与段焱华推行的城镇化和异地搬迁有关。 段焱华来洪山伊始,便大力推行城镇化政策。他坚定地认为,只有把农民变为了居民,经济才会上得去。 由此,他大刀阔斧,不遗余力,要将洪山镇建成比美县城的大镇。 事实上,在他强力行政的指挥下,洪山镇规模确实扩大了一倍多。 许多村民掏干家底,甚至四处借贷在镇上买房买地,短短三年,镇上常居人囗便突破十万。 云雾山村是洪山镇唯一条件最艰苦的村子。段焱华一心要将山里的村民搬到山外来。 他让洪山镇与地产开发商黄大岭联合建设安居楼。代价是洪山镇以土地置换黄大岭的安居楼,简称安居工程。 段焱华第一次上云雾山村时,信心满满给村民描绘异地搬迁的大好前景。他许诺,云雾山村村民只要配合政府搬迁,安居楼可以免费送给村民。 他以为村民会为此感恩戴德,欢欣鼓舞。没料到村民态度冰冷,毫不犹豫拒绝了他的好意。 段焱华吃惊之余,换了一副强硬态度。他警告村民,搬也得搬,不搬也得搬。他拿出国家政策唬人,谁不搬,政府将强行搬。 不管他如何软硬兼施,云雾山村民就像吃了称砣一样不动心。 第一次上山动员,段焱华杀羽而归。 他第二次上云雾山时,安居楼己经建好了。他带了钥匙上山,声明谁答应搬迁,即刻可以从他手里领到新房钥匙。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全村没有一个人主动上去钥匙。 段焱华一怒之下,当即断了云雾山的电。 从此以后,他再没上山来。他甚至有意识迴避云雾山几个字。在他的政治生涯中,云雾山成了他最大的败笔。 许一山一行人回到村里时,段焱华正在给老支书发脾气。 段焱华认为,云雾山作为洪山镇的一部份,所有资源都归镇有。 他这次上山来,是来全盘接收云雾山的旅游资源的。 他规定,从现在开始,云雾山一切商业行为都必须在镇政府的领导之下。 换一句通俗的话讲,洪山镇政府将控制云雾山的全部收入。 老支书不解,问他道:“段书记,镇里没给我们一分钱投入。我们靠给游客做饭吃,当向导,将家里最好的房间让给游客住,赚的这点钱你还要收走?没道理啊。” 段焱华冷笑,“老唐,你是老党员。你应该知道什么叫服从。你说,云雾山是谁的?” “当然是国家的。” “既然你知道是国家的,谁可以拿国家资源去填满私人口袋?” 老支书解释道:“段书记,问题是我们村民没拿国家的啊。” 段焱华点明道:“游客来云雾山做什么?不就是冲着云雾山的风光来的吗?怎么说你们不是利用国家资源发个人的财?” 云雾山村民将段焱华围在中间。镇领导来了,他们都想知道领导的想法。 唐老鸭急得双脚乱跳。他养的云雾山黑嘴鸭如今成了云雾山的一道招牌。 但凡进山来的客人,都会慕名要吃一道云雾山茶油黑嘴鸭的菜。 一只鸭子一百元。只要来客,唐老鸭都会抓一只黑嘴鸭送到马嫂子家。 马嫂子是全村第一个给游客提供吃饭的人。她厨艺高超,又加上所有食材都来自云雾山大山里,绿色、环保,营养价值高,美味。 唐老鸭送鸭子给马嫂子加工,他一只只收五十块,剩余的全给马嫂子。 两个人接触日渐紧密,感情似乎也找到了突破囗。 段焱华一来,宣布的决定直接断了唐老鸭的财路,更让他失去了接近马嫂子的机会,这还了得! 唐老鸭第一个站出来反对说:“段书记,你这不是在我们口袋里抢钱吗?” 段焱华面带寒霜训斥他,“你注意态度,说的什么话?” 唐老鸭不惧他,冷笑道:“什么话?水墨淡话。” 段焱华吓他道:“就你这态度,我就可以抓你。” “抓我?”唐老鸭狂笑起来,不屑道:“你吓白菜鬼咧。有本事,你来抓我啊。” 唐老鸭的话显然激怒了他。 他往后一挥手吼道:“派出所的同志上,抓了他。” 段焱华明显恼羞成怒了。 唐老丝毫不拒,反而往段焱华跟前一凑,骂道:“你这种干部,就是蚂蟥,专喝我们老百姓的血。大家都过来,把这种狗日的赶出我们云雾山。” 他平常在村里名声不好,属于老少都嫌弃的鬼见愁一类的人。 但今天,他却有着一呼百应的能力了。 马嫂子第一个站了出来。 云雾山老少爷们争先恐后往前涌,不知谁喊了一声,“打他狗日的”,话音未落,便见拳头如雨点一般往段焱华身上打去。 这一幕恰好被许一山撞见了。 他不顾一切挤进人群,将段焱华护在身后,振臂高呼,“都给我住手。” 即便如此,等大家停下手,段焱华己经是鼻青脸肿,狼狈不堪了。 段焱华挨了打,一声不响上了车。 毛小平紧追过去,被段焱华吼了一声,“想看我打死没有吧?” 他呯地关了车门,命令司机下山。 毛小平走到许一山面前,陪着笑脸道:“许主任,我得带人走。要不,没法交差。” 许一山扫一眼人群,没作声。 他现在不好表态。因为不管谁被带走,估计都没好果子吃。 打人本无好事,何况被打的还是镇委书记。 以段焱华睚眦必报的性格,人被带去派出所,至少得脱一层皮。 可是不让带人走,又显得他护犊心切。 老支书显然看出来了,他走到毛小平面前说:“我动了手,带我走。” 老支书年事己高,随便一个手指头就能戳倒的人,怎么可能会动手? 大家也都知道,刚才老支书一直在护着段焱华,无奈人太多,慌乱之中拦了这个,拦不住哪个。 唐老鸭这时主动站出来道:“你们要抓抓我。这事是我挑起的,第一个动手的也是我。所有责任,与他们无关,我一个人担了。” 马嫂子拦住他道:“你充什么英雄?要抓,都抓了去。我看他们派出所能关多少人。” 马嫂子的话显然感动了唐老鸭。 唐老鸭将一双手递到毛小平跟前道:“大家都不用说了。就抓我去。” 毛小平掏出手铐,铐住唐老鸭道:“走吧。” 看着唐老鸭被押上车,许一年没作任何阻拦,心里浮出一句话,仗义每多屠狗辈。 毛小平带人一走,马嫂子便捂着脸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正文 第764章 恶人先告状 段焱华在云雾山挨了众殴,一气之下,把状告到彭毕和周琴面前。 一个大男人,在领导面前像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孩子样,哭得稀里哗啦。 段焱华告状,不是告云雾山村民殴打干部,而是直接将矛头对准许一山。 按段焱华的说法,是许一山在背后唆使、怂恿、和指挥村民围殴他。 彭毕气得摔了杯子,当即表示必须严惩当事人。 可许一山他奈何不了。人家现在是县委办主任,是周琴书记跟前的人,只能找周书记要个说法。 周琴盯着许一山看了好一会,生气道:“许一山,你怎么能这样做?动手打人,就是流氓地痞行为。” 许一山辩解道:“我没参与,我只是拉了架。” 周琴哼道:“是吗?可人家肯定说,都是你指使的。” 许一山心里来气,嘀咕道:“早知道他恶人先告状,我当时就不该去拦。这些人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心人。” 周琴扑哧笑了起来,她无可奈何说道:“老段混到这种地步,也是无人能及了。不过,这件事你还是得给他一个说法。毕竟,权威这一块的阵地不能丢。” 许一山试探问:“把当事人抓起来判几年?” 周琴一楞,小声问:“严重了吧?干群关系不能搞得太僵。不利于今后工作的开展。” 她让许一山买点礼品,代表县委去看望慰问段焱华。 许一山没反对。段焱华在云雾山遭人围殴,将他这些年积累起来威望瞬间粉碎得荡然无存。在许一山看来,段的遭遇确定值得同情。 段焱华被打后,一直没去镇里上班。 许一山提着一大兜慰问品去他家,才知道他不在家,而去医院住院了。 听到段焱华住院了,许一山心里不由咯噔一响。 果然,医院的诊断结果是他出现了脑震荡,且断了一根肋骨。 他这是要将云雾山村民置于死地。 许一山在找了医生后,确定消息属实。 许一山想见到他本人,但段焱华拒绝了探视。 现在的情况是段焱华因功受伤,打人者唐老鸭己被刑拘。其中流传影响最大的事,许一山唆使了群众。 见不到段焱华,许一山并不急。 他知道这次闹出来的事影响很大,段焱华作为受害者,得到了广大干部的同情。 一时之间,茅山的上空弥漫了一股兔死狐悲的悲凉情绪。 彭毕满腔怒火,安排县公安局去了云雾山村,一夜之间,抓了七八个人。 老支书心急如焚,天刚亮,他便出现在许一山办公室门口。 云雾山村现在人心惶惶,鸡飞狗跳。这次被抓的人中,马嫂子未能幸免。 老支书等到许一山来上班了,进门腿一软就要下跪求人。 许一山赶紧扶起他,安慰他道:“您先不要急,这件事县里很重视,会有一个处理结果的。” 老支书老泪纵横道:“小许,我们村的人动手打人肯定不对。但县里不能把他们全都抓走。我云雾山村己经没剩下几个劳力了,要是出了事,我一村的人都会遭殃啊。” 老支书态度很明确。打人了,他代表一村人给段书记道歉。打伤了段书记,所有医药费全由云雾山村承担。 他有一个条件,哪就是县里把抓来的人全部放回家去。 许一山不敢答复老支书。只能好言好语劝他先回去。 他告诉老支书,自己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许一山有口难言,外面传云雾山围殴段焱华是他许一山挟私愤报复的说法喧嚣尘上,沸沸扬扬。 传言说,如果没有许一山的指使和撑腰,给他们一百个胆,也不敢对段焱华动手。 传言有鼻子有眼,说得陈晓琪都信了。 晚上许一山回到家 里,陈晓琪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后,担心地问:“外面说都是你指使策划组织的,你怎么不解释?” 许一山苦笑道:“解释有用吗?” 陈晓琪摇头道:“还真没用。现在大家都在说,老百姓动手打干部,这股歪风邪气不压住,人人自危。” 许一山认真道:“他们怎么不想想,老百姓又没疯,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动手打干部呢?依我看,问题还是出在我们这些干部身上。如果我们每一个干部都将群众当作自己亲人,还会出现这种现象吗?” “我们的老百姓都是最善良的老百姓。只要他们还有一囗饭吃,一件衣穿,不把他们逼上绝路,他们就不会做出任何过激的事来。” 陈晓琪认真看着他,等他把话一说完,便竖起大拇指赞道:“你说得真好。” 得到老婆夸奖,许一山不禁喜不自胜。 “我觉得,这件事双方都有过错。” “对。”陈晓琪赞叹道:“许一山,我应该对你刮目相看。” 家里,许家娘原本过完年就回家的想法,被孙子许凡的出生彻底打乱。 陈晓琪产假过后,需回单位上班。 而陈勇夫妇二人又都在任上,根本不可能抽出时间来照顾外孙。 于是,照顾孙子的重担就落在了许家娘一个人身上。 许秀回来后,见大哥家实在是拥挤,便在外租了房子单住。 陈晓琪将婆婆送来的儿子抱着喂了奶后,早早催着许一山上了床。 她换了一件非常性感的睡衣展示给许一山看。睡衣里隐隐约约的,身体玲珑曲线一览无遗。 若是往常,许一山必定扑了上去。 而今天,他显然提不起任何兴趣,只扫了一眼,便垂下眼睑。 陈晓琪逗他道:“你今天是不是想缺交家庭作业?” 许一山求饶道:“老婆,我今天还真想缺一次作业。” 陈晓琪大度一笑,脱了睡衣躺在他身边问道:“累了吧。你记得欠交一次就行。我不逼你,免得你在心里骂我是淫娃荡妇。” 她的话很有感染力,许一山侧眼看到她如玉的肌肤裸露在眼前,不觉动了心。 “没欠了啊。”许一山擦了一把汗,气喘吁吁地说。 陈晓琪捂着嘴偷笑,赞叹道:“老公,你真是让女人感到很幸福的大汉子。” 她眼珠一转,“我还是要看紧你。你身边的诱惑太多了。” 许一山没接她的话,心里漫上来一丝愧疚之情。 话题很快又回到段焱华被打这件事上。 陈晓琪担忧道:“老公,这事你必须慎重。现在外面对你的议论很多,我担心有人会想办法害你。” 许一山安慰她,“放心吧,我行得端,坐得正。” 陈晓琪嗯了一声,一只手搭在许一山的身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许一山却怎么也睡不着。云雾山村还有九个人关在县看守所里,从目前壮况看,凶多吉少。 段焱华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可是他到现在还没想出一个救他们的办法。 正文 第765章 第一次常务会议 周琴上任的第二个星期,茅山县召开她上任后的第一次常务会。 许一山因任县委办主任,名正名顺进入常委班子。 上午九点差五分,许一山进入会议室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会议室里空无一人。 按常规,常委们都会提前几分钟到会。最后一个到的,只能是书记。 他以为走错了会议室。抬头确认门牌,没错。 他又以为记错了日子,赶紧拿了会议通知来看。 时间、地点都没错。 问题出在哪? 正当他疑惑不己时,看到人武部长匆匆来了。 人武部长位列常委,这是规矩。但人武部非普通行政机关,除征兵外,几乎不与地方发生其他联系。 “许主任,我没迟到吧?”人武部长笑咪咪与许一山打着招呼。 他探头望会议室一看,惊愕地问:“会议取消了?怎么没见一个人?” 许一山敷衍道:“时间没到吧。” 他进去会议室,选了陈勇平常坐的位子坐了下来。 常委会虽然只有十一个同志有资格参加,但是座次却很有讲究,不可乱。 一般情况是书记居中,左边县长,右边专职副书记。 左右分开后,依次是组织部长、政协主席、纪委书记、宣传部长、常务副县长、统战部长。 人武部一般排在最后。 有时,会议桌会安排几个空位,邀请一些干部列席。 刚坐稳,周琴进来了。 她扫视一眼会议室,没出声。坐下去之后抬头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钟,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许一山悄悄看了一下时间,时针恰好指向九点。 会议室外响起脚步声,未几,门推开,专职副书记进来。 他也看了一下时钟,自言自语庆幸,“刚好,不差一秒。” 随即弯腰向周琴一笑,赶紧坐了下来。 九点过三分,组织部长到位。五分,宣传部长到位。 九点一刻,彭毕出现在会议室门囗。 他一进门便打着哈哈道歉,“刚才来了几位投资商,耽误大家时间了。” 彭毕一到,其他常委很快到齐。 周琴宣布开会。 她没提大家迟到的事,转头问彭毕,“彭县长,今年县里计划落实了多少?” 彭毕毫不思索回答,“全年经济计划己完成一半,保持目前态势下去,有望超额完成任务。” 周琴哦了一声,随口道:“民生问题有困难吗?” 彭毕为难道:“困难肯定是有的。县里财政刚有起色,预计未来两年之内,包括教师工资,公务员加薪以及社会救助等问题,都能得到妥善解决。” 周琴又哦了一声。 她开会不讲需要会上讨论的问题,而是问彭毕一些不痛不痒的事,己经让与会同志感到很意外了。 大家心里都在想,今天的会议主题是什么? 正在大家疑惑之际,周琴突然拿出来一封信。 许一山一眼看到她手里的信,心不禁咯噔响了一下。 这封信不正是她拿给自己,让他去查的人社局问题举报信吗? 她将信扬了扬,缓缓说道:“同志们,这是我来茅山之前,上级领导亲自交给我的一封信。今天大家都在,我当着各位的面,说说信里的内容吧。” 没人吱声,也没人知道信里的具体内容。 “这封信上级很重视,要求县里必须就信里内容作出答复。我先通报给大家吧。这是封举报信,举报县人社局存在严重的违法乱纪问题,我已将信复印了,举报人情况我己做了技术处理。你们不必要知道举报人是谁。现在我把复印件发给大家,请各位谈谈看法。” 复印件由会议工作人员很快发了下来。 许一山早对信里的内容了若指掌。 他有些羞愧,信在他手里很长一段时间了,他却选择性的遗忘了。 许一山没有穷追猛打查下去,原因很多。 在封由检都以为许一山打了退堂鼓的时候,没人知道许一山只所以拖着不办,是因为他非常清楚,在证据不能形成链条的时候,贸然出手只会杀敌一百,自损三千。 他没将想法汇报给周琴,他想不到周琴会在第一场常委会上抛出来这么一颗炸弹。 会议室的气氛陡然凝重了起来。 彭毕首先发言。 “周书记,各位常委,刚才我认真看了一遍信里的内容,只能用胆大包大,肆意妄为,触目惊心,人神共愤来形容。” 他表情严肃,说话掷地有声,“我个人建议,必须一查到底。” 很快,他话峰一转道:“现在写匿名信,捏造事实的人也很多。有些人对社会不满,特别对干部不满。所以,不排除这是有人故意抹黑,挟私报复的可能。在追查之前,我们应该先对举报人的情况做个了解。” 周琴微笑道:“彭县长,我再次申明一点,为确保举报人的安全,在案情未取得明朗进展之前,暂不公开举报人信息,请大家谅解。” 常委们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许一山一言不发,心里想,让子弹多飞一会。 谁心里都明白,此时发表意见,最不合适。 许一山留意了一下常务副县长封树山的神情。发现他就像屁股之上长了一颗毒瘤一样,坐立不安。 彭毕的意思,重点不在举报内容上,而在举报人是谁身上。 偏偏周琴很婉转地拒绝了他想知道举报人是谁的要求。 看了信的常委们都不作声。从信内容来看,在座的或多或少会牵涉进去。 反倒是彭毕,一点瓜葛也不会有。 毕竟他从外县调来,他在茅山一无亲戚,二无朋友。 封树山主动站出来道:“周书记,我支持你。” 他作为被举报者封由检的堂兄表态,充分体现他大公无私和大义灭亲的积极态度。 “茅山县人社局出问题很正常。”封树山道:“我相信这是社会最常见的现象。” “在座的各位,我相信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封树山态度诚恳道:“我们的同志,在工作中出现问题,是可以原谅的。我们的方针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工作中犯了错误,不能一棍子打死。要给同志们改过自新的机会。你们说是不是?” 没人吱声。 “周书记今天指出了这个问题,我们就要加以重视。”封树山最后总结说道:“我建议,充分给予他们先自查自纠的机会。如果情况特别严重,可以追究相关人员的法律责任。我的发言完了。” 大家面面相觑,封树山这是说了什么话?这不是分明在给当事人开脱吗? 分析他说话的内容,先扬后抑。一开口便义正词严,表明态度与立场。话峰紧跟着一转,原来出了事都是有原因的,都是可以挽救的。 再没人发言了。 周琴突然看着许一山道:“许主任,你说说你的意见吧。” 正文 第766章 让子弹飞一会儿 周琴一下将许一山推到前台来,让他无可退避。 一屋的人都在看他,等着他发表对此事的看法。 许一山犹豫一下,脸上浮上一层微笑来。他扫视一眼他们,慢慢说道:“我赞同封副县长的意见。” 此语一出,满座哗然。 周琴吃惊地看着他,眉头微皱问:“许主任,这是你真实的意见?” 许一山认真点头,笑了笑道:“封副县长说得对,应该给同志们自查自纠的机会。所以,我支持他的意见。” 周琴默不作声了,她心里此刻翻腾着一股巨浪。 认识许一山纯属偶然,在市委党校门口的一幕,至今深深刻在她的心里。 刚开始她以为许一山是个从乡下小县城出来的人,面对老黑的呵斥,表现的是一股无知无畏的心态。在联欢会上,她感觉这个叫许一山的年轻人的与众不同。 女人的第一印象常常影响她一生。在后来的接触中,她越来越感觉到许一山不同寻常。 他身上没有一丝混迹官场的油滑,处处闪耀着他质朴的认真和执着。他是那么真实,又是那么单纯,就像茂密森林中的一股清流,清高而纯洁。 一度,让周琴产生错觉,他这样的人,能在复杂的官场中混得下去吗? 她喜欢他的嫉恶如仇的人生态度,喜欢他身上流露出来的纯洁气息,更喜欢他努力想掩盖,却怎么也掩盖不了的男人那种小小的坏。 履职茅山,也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的结果。 她原本以为受富嘉义的牵连,自己的政治前途正式终结了。她已经在考虑父亲周鹤给出的建议,出国移民到国外去,远离这一片充满尔虞我诈的地方。 就在她的思想即将松动的时候,中部省委突然找上了她。 一番谈话过后,她得知省委准备将她安排去茅山任职,二话不说当即答应了。 省委给出的意见是,茅山县一直刚劲过余,柔性不足。这几年茅山的表现不尽人意,全省经济排名中,茅山县常常处于垫底的角色。 省委需要一名女同志去执掌茅山县,利用女性天生的柔和,去中和,去化解矛盾。 他们最终选上周琴,让她重新看到了奋斗的希望。 举报信就是省委领导交给她的。领导语重心长说道:“小周,基层工作很复杂很累,希望你排除干扰,还老百姓一个公道。” 这是省委交给她的任务,她不能让省委失望。 可是许一山说的话,让她的心渐渐凉了起来。 她想,原来他也是一个趋利避害的人。她的心里漫上来一丝失望。 许一山接着道:“不过,自查自纠必须得有时间限制。我建议,给相关人员和单位半个月的时间自查自纠。在自查自纠期间没有发现问题,或者故意隐匿真实情况的,县委有必要将问题上升到另一个高度。” 没人知道许一山此刻心里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要想突破人社局这张密不透风的巨网,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内部攻破。 只要自查自纠查出来问题,就是继续深入调查的卡口。 他非常有把握,既然县里给了人社局一个机会。他们绝对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但是,他更相信他们不会蠢笨得将所有真相都公开。他们一定会隐藏一些见不得人的事,会将一些无伤大雅的问题抛出来。 会议到此,几乎陷入了僵局。 周琴轻轻咳嗽一声,说道:“我同意许主任的观念。时间就给半个月,多一天都不行。” 她环顾四周一眼,宣布散会。 第一次常委会就开成这样?常委们互相对视一眼,无可奈何起身。 周琴将许一山叫进办公室,劈面质问他,“你什么意思?” 许一山一楞,很快便反应过来。他笑笑道:“周书记,有个电影叫让子弹飞一会儿,你看过吗?” 周琴狐疑地看着他,没作声。 许一山解释道:“现在事情已经公开了,势必会引起混乱。越混乱,越有利于暴露一些人的问题。如果我们贸然撞进去,非但找不到真相,还有可能落入别人的圈套里。” “你想想啊,这里面肯定存在一些不公的现象。对外,他们是铁板一块。对内,他们未必就能做到一碗水端平了。我建议,县委立即出台一个政策,但凡是在本次自查自纠当中有立功表现的,县里可以承诺既往不咎,有特别立功表现的,还要给与一定的奖励。” 周琴似乎明白了过来,她笑了笑道:“你是想让他们自相残杀?” 许一山笑而不语。 周琴叹道:“你们这些男人,心思比鬼还精。一个电影,你们就能看出来这么多门道,厉害嘛。” 许一山嘿嘿地笑,道:“其实我看那电影,印象最深的不是这些。” “你印象最深的是哪里?” 许一山笑了起来,他逗着周琴说道:“电影里有个场景,我估计只要是男人,都恨不得倒过去多看几遍。” 周琴一愣,随即红了脸,低声叱道:“许一山,你胆子够大啊。” 许一山一笑了之。他说的是实话,电影里惊鸿一瞥的那个镜头,不知道会给多少男人留下春梦的痕迹。 周琴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刚才在会上我没提段焱华的事,你对他与群众发生冲突有什么看法?” 许一山道:“这就好比是两家人吵架一样,气不过说不过,解决问题的办法当然就是动手。” “粗暴。”周琴责怪他道:“听说,是你指使村民动手的啊。” 许一山冷笑道:“你觉得呢?” 周琴哼了一声,“不要我觉得,而是你觉得,这件事发生了,不能没有一个说法。党政干部挨打,这在过去可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我们一方面要为人民服务,另一方面,我们必须树立起自己的权威。打人这件事,我看还是要追究责任。” 许一山道:“我赞成周书记的意见,追究相关人员责任。现在的问题是杀,还是判,全凭书记你一句话了。” 周琴愕然地看着他,“许一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好像我一句话能断人生死一样的。有什么事,不是有法院吗?” “法院听谁的?” 两人目光相接,都没出声了。 周琴叹口气道:“我知道你的心思,想保护群众。可是,如果我不追究打人者的责任,会寒了其他干部的心啊。以后他们干工作就会没有主动性、积极性了啊。” 许一山问:“周书记,你准备怎么处理?” 周琴想了想道:“这件事不算很大,尽量将影响范围缩小吧。对段焱华同志,县里给予鼓励表扬,适当予以一定的经济奖励。对打人者也不能轻松放过,具体要怎么样,还是你来负责吧。” 正文 第767章 他会谅解吗 茅山县各系统都掀起了一股自查自纠的热潮。 这让周琴有些始料不及,全县各系统自发的自查自纠,只会让问题淡化,让人社局的事混在其中,轻易躲过。 她将担心与许一山说了。但许一山却不以为意,他早就猜到各系统自查自纠的原因,并非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而是制造出来无数小小的问题,将大问题掩盖在其中。 人社局的自查自纠有半个月,在他们自己没查出问题来之前,许一山觉得没必要将重点摆在人社局身上。 他现在最紧要的事,就是想办法,如何将关在看守所的就个人弄出来。 周琴对这件事的态度不明朗,她似乎下不了决心。 就好像她自己说过的一样,为了不伤害广大干部的感情,她必须要给段焱华一个交代。 云雾山村因为出了打干部的事,县里一怒之下关了村里的所有活动场所,包括游客必看的古法榨油坊。 洪山镇安排了派出所和城管队员守在山上,驱赶每一个慕名而来的游客。这样做起到了很大效果,几天时间,就将云雾山隔离成了一座小孤岛一样。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不允许出来。 老支书与驻守在山上的干部交涉,要求他们不要驱赶游客,遭到干部的冷嘲热讽。大意是云雾山村的人吃了豹子胆,领导都敢打,太没法律意识,需要给他们上一课。 从他们的话里,老支书听出来了一个意思,要想得到段焱华的谅解,唯一的一个办法就是云雾山整村搬迁到他早就为他们准备好的安置房去。 话传到许一山耳朵里,他终于弄清楚了段焱华的真实目的。 段焱华始终咬着不肯谅解,就是想着云雾村的人答应,全村人下山,搬进安置房,放弃在云雾山的一切。 老支书眼里含着泪花道:“要不,我们答应他算了。人在哪里不是活啊。何况,镇里给我们安排的安置房我去看了,还是很不错的,至少每家每户都有一栋两层的小洋楼。” 许一山哦了一声。老支书说的安置房,许一山去过。 那是黄大岭公司无偿建造的,坐落在距离洪山镇有五公里之远的洪河边。先不说那片土地不适宜种任何庄稼,就是安置房,在许一山看来,也是严重的豆腐渣工程。 由于云雾山村民抗拒段焱华的整体搬迁计划,这片安置房因此就一直空着没人住。 刚开始还有人打理,到后来就荒废在哪了。现在杂草都快封住了每一条进家的门了。 “老支书,你觉得答应了段书记的要求,他就会饶了唐老鸭他们?” 老支书想了想道:“应该会。我听镇上的干部说,段书记这块心病不除,他肯定不会罢休。” 段焱华以土地换取黄大岭无偿援建安置房,他在洪山镇大举推行的城镇化政策,这为其中最重要的一环。 尽管洪山镇在他的强力推行下,整座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云雾山村搬迁计划最终没能执行到位,成了他城镇化政策的最大一记败笔。 找到对方所需,才好对症下药。 许一山在确认老支书透露出来的消息是准确无误的之后,他决定再一次上门找段焱华当面过招。 这次段焱华没有拒绝见他了。 他已经从医院回来,在家里修养。 许一山去的时候,他正靠在床头,手里捏着一份文件,在认真阅读。 段焱华的妻子是位很贤惠的女人,看她穿着打扮,就能看出来这个女人很实在。她的样子很清爽,相貌也很普通,与白玉相比,她显然没有白玉那么漂亮,那么精致。 看到许一山来了,她热情接待了他,笑容满面喊了一声“许主任”,便转过头冲屋里喊,“老段,许主任来看你来了。” 许一山不等段焱华下床,几步跨进屋里,扶住正欲下床的段焱华道:“段书记,你别动,好好休息。” 段焱华长叹一声道:“我也想休息啊。可是镇里现在党政我一个人抓。前些天又伤了头,脑壳里糊涂着呢。” 许一山认真道:“工作事小,身体事大。县委周书记非常关心你的身体,已经过问了好几次。我这两天也在忙一点事,所以未能及时来看望你,请原谅啊。” 他没说段焱华伤后第二天便去了医院看望他。因为段焱华拒绝见他,两人心里都有数。为了避免尴尬,干脆不说。 段焱华苦笑一下,“谢谢周书记的关心。许主任,也谢谢你来看我。” 许一山一脸严肃道:“段书记,我今天来,还有个事想与你说说。这样是周书记的意思,县里希望尽快圆满解决这个事。我来征求一下段书记你的意见。” 段焱华沉吟不出声。 过了好一会,他抬起头看着许一山说道:“要说这次云雾山发生的事,我个人认为,主要责任还在我身上。作为一名领导干部,我被群众围殴,这是我没做对,没做好。我这几天反复想了很多,云雾山村的事,不是单纯的某一件事引发矛盾的。这是我平常对他们关心太少。所以,被村民围着打,说实话,我没觉得委屈。” 许一山心里一动,段焱华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要主动放弃了? “我认为,打人者,必须受到法律严惩。对于给你造成的身体和精神上的伤害,他们必须赔偿全部损失。”许一山说得斩钉截铁,义正词严,“这还了得,他们眼里还有领导吗?还有王法吗?不刹住这股歪风邪气,今后全县的工作怎么搞得下去。” 许一山说完后,解释道:“这也是周书记的意见。” 他处处故意说都是周书记的意见、想法,他知道只有这样,段焱华才会接受。 如果说是他许一山的想法、建议,段焱华必定会反感。 毕竟,许一山曾经是他的部下。如今人家不但上升到了县委办主任的位子,还拥有了人人都羡慕的常委身份。 说他段焱华没有失落感,肯定不现实。 从常理来看,他非但有失落感,还有很强的屈辱感。 但是,他必须得接受这个现实。在体制之内,有着严格的尊卑规矩。 段焱华再次表达了对周琴书记的感谢,他冲门外的妻子喊,“来客人了,怎么不泡茶进来?” 许一山连忙说道:“茶就不喝了。以后有机会我再来请教段书记。” 段焱华摇摇头道:“谈不上请教,你是县领导啊。” 许一山认真说道:“不,段书记你是茅山的老干部了,你对县里的情况比谁都清楚。我啊,是被赶鸭子上架,其实何德何能当这个县委办主任啊。” 段焱华笑笑,“你也不用谦虚。这是历史使命。” 他下了床,走到客厅后,回头对许一山说道:“我觉得,云雾山村整体搬迁下山,有利于县里搞好旅游开发。” 正文 第768章 探监 段焱华始终不松口谅解唐老鸭他们,这让许一山很为难。 现在想让他们出来,并不是不行。周琴一句话,县公安局不敢将人关着。就算他许一山出面要求放人,县公安局也不会推辞。 许一山知道,放人容易,平衡就很难了。如果段焱华没有同意,他就将人释放出来,段焱华会怎么想? 段焱华的意思果真与老支书说的一样,要想云雾山村的人出来,条件就是整体搬迁。 虽然老支书已经表态,云雾山村的人愿意搬出云雾山,换取唐老鸭几个人的自由。但许一山却没同意,他想得更远,一旦云雾山村从山里搬了出来,云雾山就失去了旅游价值。 因为,云雾山村那种原始质朴的生活方式,是现在许多人向往的生活。 没有了云雾山村人,一切都将失去意义。即便可以让演员冒充云雾山村人,但没有真正原生态的根子,再有才华的演员,也演不出生活沉淀在骨子里的自由。 显然,段焱华也感觉出来了。他想达到目的,最佳人选就是许一山。 只有许一山,才可以说服云雾山村的人放弃家园,搬去他们陌生的地方生活。 双方试探了好一会,最终没能得到各自想要的结果。 从段焱华家出来之后,许一山直奔县看守所去。 现在他要看一个人,几乎不会再有任何阻力。 果然,电话打到孟梁手机上后,孟梁还先他一步到达看守所,等在所里迎接他。 在许一山提出想见见打段焱华的当事人唐老鸭之后,孟梁迟疑了一下,赶紧吩咐所长去提人。 唐老鸭进来的时候,居然戴着手铐脚镣。 许一山眉头皱了起来,转头问孟梁,“他的问题很严重吗?要戴这么严重的戒具?” 孟梁便问所长,“你这么搞的?打个架你给人上重刑犯的戒具,小题大做了吧?” 所长抱歉地解释,“两位领导,这是上面交代下来的,我也没办法啊。” 许一山没好气地问了一句:“上面谁啊?” 所长支支吾吾答不上来了。他示意干警去取了唐老鸭戴着的手铐脚镣,讪讪笑道:“都是担心他出事,戴了戒具,基本可保安全无忧。” 隔着铁栅栏,唐老鸭抬头看见了许一山。 他惊喜不已,高声喊了一句,“许领导,我是唐老鸭,你是来找我的吗?” 许一山尴尬道:“老唐,你别激动。我问你,你在这里还好吧?” 唐老鸭咧开嘴笑,“坐牢,还能好啊?” 许一山解释道:“严格来说,你这不算坐牢啊。现在对你采取的是刑事拘留,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坐牢。” 唐老鸭笑嘻嘻道:“坐牢我不怕。老子反正光棍一条。只要村里其他人没事,我多坐几天也没事。就是我的鸭子,不知道马嫂子管没管。” 许一山闻言,心里一动,他不想告诉他,马嫂子在第二天就被抓了进来。 他安慰唐老鸭道:“放心吧,你的鸭子一只都不会少。” 唐老鸭高兴不已,他招招手,压低声音说:“领导,你知道我在这里碰到了谁吗?” 许一山好奇地问:“老唐,你碰到谁了?” 他们两人之间隔着一道铁栅栏,距离至少有两米多远。说话的声音必须大了一定程度才可听清。 孟梁和所长一直跟在一起,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 唐老鸭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他欲言又止,似乎不想说出来。 许一山鼓励他道:“老唐,你想说什么都可以说,我只要能帮到你的,一定会尽力去帮你。” 唐老鸭嘿嘿笑起来,继续压低声道:“领导,不是你帮我,是我帮你。我碰到的这个人,知道你很多事。他神通广大着呢,在里面餐餐都能吃到肉,还能抽到烟。” 所长闻言,脸色变了。 他呵斥着唐老鸭道:“你胡说什么?再胡说八道,小心关你小号。” 唐老鸭果真吓住了,眨巴着眼睛不敢吱声了。 许一山淡淡一笑道:“你不用紧张,他说的这些事,大家心里都有数。这事不奇怪,你们监管大队又不是很有钱的部门。在法律允许的层面创点收,完全可以理解嘛。” 孟梁打着哈哈,尴尬道:“听清楚了没?许主任虽然可以理解我们的难处,但我们也不能乱来。以后,要加强监管条件,严肃监管纪律。” 他借口还有事,暗示着所长与他一道离开了会见室。 人一走,许一山便示意唐老鸭过来,试探着问他:“你说碰到了一个人,是个什么人?” 唐老鸭嘿嘿笑道:“这人好有名气的,没想到他也坐了牢。” 许一山心里一跳,脱口而出道:“洪荒?” 唐老鸭赶紧点头,神秘兮兮道:“他关进来快一年了,还没起诉开庭。他说,是不是忘记他了,要把他关死?” 许一山没回答唐老鸭的话,心里却在想,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洪荒的案子悬而未诀? 他果断结束了会见。 孟梁将他迎进办公室,问他还想见谁? 许一山想了想道:“还有个女的,具体叫什么我不清楚。平常都叫她马嫂子。” 孟梁脸色一变,低声说:“我知道是谁了。这女的性子非常烈,来的当天就打伤了两个人。” 许一山苦笑着问:“后果不严重吧?” 孟梁道:“后果倒是没后果。只是她现在见到谁都骂。” 许一山哦了一声,“我见见她吧。” 茅山县看守所是个老所,男女分开关押,中间隔了一道三米高的高墙。 要见女犯,必须去女监哪边。 女监看守还是以男警力为主,女警只起到一个辅助作用。 这次孟梁没让他去会见室见人了,而是安排看守直接将马嫂子带到办公室来。 马嫂子怎么也没想到是许一山来了。一眼看到他,眼泪便扑簌簌往下掉,哽咽着道:“许领导,我冤枉啊。” 许一山看她满脸憔悴,嘴唇苍白,头发凌乱,心里不免有些难受。 马嫂子丈夫死后,一个人孤独留在云雾山村。丈夫死时,他们结婚还不到一个月。 她是个丰腴的女人,容貌秀丽。因为没生孩子,身材保持得如同少女一样的纤细。 她本来可以在丈夫死后嫁人离开云雾山的,但是她没这样做,对登门作媒的人,破口便骂。 她泼辣的性格让人望而却步,日子一长,再没人敢在她面前提起让她嫁人的话题。 马嫂子与唐欢感情好,也是唐欢目前直播团队的主力干将。 许一山想起孟梁刚才说过的话,试探着问她,“马嫂子,听说你一来就打伤了人?” 马嫂子脸一红道:“她们该打。谁让她们干出不是人干的事?女人的脸,都被她们丢光了。” 许一山好奇地问:“她们都干了什么事让你愤怒啊?” 她闭嘴不语了,神态却变得扭捏起来。 许一山愈发好奇,催着她问:“你怎么不说了?” 正文 第769章 女监 许一山没有想到,自己会在马嫂子面前闹了一个大红脸。 马嫂子说的事,让许一山感到太匪夷所思。 她似乎还没从痛苦回忆里走出来。颤抖着声音道:“我真没想到,世上还有哪种放荡不要脸的女人。” 她进来的第一天,就被同监的几个女的欺侮了一天。 起初,她还忍着没做声,也没反抗。 直到夜晚来临,她才正式爆发起来。 同监一女的,比马嫂子至少少五岁。身上很多事,据同监人透露,小命很难保。 她喜欢马嫂子,点名让马嫂子住在她旁边。 本来,像马嫂子这种刚入狱的人,一般都是睡在最偏处,更多的时候是睡在厕所旁边。脑袋上方便是厕所,有人拉屎撒尿,声音清晰可闻。 能跟牢头睡最好的位子,这是殊荣。马嫂子当时还感激不尽,心里想,等她那天上路时,一定给她说几句安慰的话。 半夜时分,马嫂子只感觉自己被窝里伸进来一只手。她吓了一跳,没敢声张。 睁开眼一看,发现正是点她名陪睡的女人。 哪女人先是在她胸前摸索了一遍,突然就捻住了马嫂子的奶头。 马嫂子浑身筛糠似的颤抖,她不知道同为女人,她为何会作出这样的事来。 女人肆无忌惮地捏、揉、捻,羞得马嫂子满脸通红,强忍着不敢吱声。 她以为女人关在里面太久了,心态有变化也能理解。便使劲咬着牙,装作享受的样子配合着她。 谁料她的手慢慢从她胸前往下,在肚子上停留了好一会,便直奔马嫂子下面。 马嫂子猛地感觉到,自己就像被一根突兀的尖锐木棍捅破的冰面一样,心里稀里哗啦的响成一片。 她呼地坐了起来,质问她,“你干什么?” 女人意犹未尽一样,居然将手放进嘴里舔了舔,笑嘻嘻道,“你叫什么叫,再叫老娘弄死你。” 这句话点燃了马嫂子的怒火。刚才被她侵犯,她还能忍受,理解她变态的行为。现在她居然开口要弄死自己,她没法控制住自己了,当即扑倒女人,噼里啪啦一顿乱揍。 女人发起狠来,样子极及可怖。纵然这里关着的都非善类,但没有一个人敢出头来拉她。 哪女人虽然年轻,可是手脚都被戒具束缚着,行动不便。又加上在里面呆的久了,肚子里的油水基本被刮净,哪还有力气与马嫂子动手。 马嫂子是刚进去的人,膘肥体壮,身上力气不是那女人能比的。 于是,三下五除二,被马嫂子揍得鬼哭狼嚎。 旁边的人反应过来,有个女人过来想帮她,被马嫂子一把薅住头发,死命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打闹声引来了看守。看守二话不说,将马嫂子关了小号。 许一山听得心惊肉跳,尴尬不已。 马嫂子说完,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许一山没安慰她,任由她哭。 哭了一会,马嫂子擦掉眼泪,人变得安静起来。 “许领导,谢谢你来看我。”她哽咽道:“我在这里没事。你放心。” 许一山叹口气,缓缓说道:“马嫂子,你再坚持几天,我会想办法解决这件事的。” 马嫂子浅浅一笑道:“我相信你会帮我们。你是我们云雾山的亲人,除了你,没人会帮我们了。有个事我想托你照顾一下。唐老鸭也被抓进来了,他在云雾山水库尾头还养着八百多只黑嘴鸭,要人照看。你能不能找个人帮他照看一下。” 许一山满口答应,“你放心,这点事我一定会做好。” 离开看守所,许一山心情变得异常沉重。 孟梁上了他的车,一路沉默不语。 快到县城时,孟梁才小声说道:“许主任,你放心,云雾山来的几个人,我会想办法尽量给他们照顾。” 许一山连忙道谢,告诉孟梁道:“这几个人都是因为误会被关进来。他们本身都是好的,相信他们很快就能得到释放。” 现在问题的焦点集中在云雾山村搬迁上,从段焱华的态度看,只要云雾山村答应全体搬迁下山,他就立马谅解。 老支书已经作出决定,全村搬到镇里为他们准备好的安置房去,换取村里九个人的自由。 但许一山心里却不想让他们搬下山。 陈晓琪听完许一山的话后,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这还不容易吗?人搬下山来住,工作还在山上,不就一切都解决了。” 许一山如梦初醒,陈晓琪这主意太好了。白天,云雾山的人依旧在山上活动,过着他们平常的日子,一到晚上,他们就可以回到安置房这边休息睡觉。 这既让段焱华的目的达到了,也让云雾山村人改善了生活环境。 毕竟住在山下,交通、教育等各方面条件都比在山上要好很多。 躺在床上,许一山说起了马嫂子在里面的遭遇。 陈晓琪就像听天方夜谭的故事一样,瞪着一双眼惊叹,“那里面真吓人啊,真恐怖啊。” 许一山道:“人最怕的就是失去自由。人一旦失去自由,什么恶毒的想法都会生出来啊。” 陈晓琪偷偷地笑,揶揄他道:“你还记得我们刚接触的第一天吗?你不就被抓了进去啊。” 许一山嘿嘿笑道:“哪不一样,哪是在派出所,不是看守所。” 陈晓琪轻轻叹口气,“当时,别人跟我说,你被抓了时,我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呢。” 提起往事,感慨良多。 许一山轻抚她的头发,笑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全茅山还有谁敢来抓我?” “乌鸦嘴。”陈晓琪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嗔怪道:“许一山,你一天到晚就不能说几句好话呀。” 夫妻夜话,这是天下夫妻每晚的必备功课。 县团委副书记陈晓琪正式上班后,身上美丽气质再一次焕发出来青春活力。 许一山看着怀里的娇妻,不由心动起来,主动提出来交家庭作业。 陈晓琪捂着嘴巴偷笑,柔声道:“今天免了你的作业了。你一天到晚那么辛苦,我再逼你交作业,会不会把你的身体累垮呀?” 许一山笑嘻嘻道:“老婆,你小看我们男人了。真正的男人,需要你们女人的温柔。男人是把凿,再坚硬的石头也能雕凿出来最美丽的花朵。” 他凝视着她美丽的躯体,咽了一口唾沫,“老婆,我怎么就没法控制住对你的欲望呢?” 陈晓琪红了脸道:“等你没欲望的时候,我们也就走到头了。” 窗外的月光倾斜进来房间,如银的月光下,女人愈发像水一样的柔软。 许一山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便伸手去解她的衣服。 正文 第770章 协调会 在征得周琴的同意下,许一山决定以县委办的名义,主持协调段焱华与云雾山村产生的矛盾。 他一方面让办公室通知云雾山村派代表来县里,自己亲自给段焱华打了电话,又特意安排县公安局派人参加。 一切准备就绪。 第二天清早,云雾山村派了老支书、唐欢和唐敢三个代表来了。 许一山得知他们还没吃早餐,赶紧吩咐人去街上给他们买了早餐来。但是他们三个都没动筷子,显得心事重重。 县公安局来了一名副局长,看到许一山后抱怨道:“许主任,这点破事还要县里出面协调处理,杀鸡用了牛刀了啊。” 许一山批评他道:“话不能这样说,现在的干群关系本来就不好。小矛盾可能激发大事故。县里重视这件事,就是防范于未然,不可掉以轻心。” 本来约好了上午九点开始,可是等到十点了,才见到段焱华姗姗来迟。 老支书他们三个看到段焱华来了,赶紧起身,惶恐喊了一声,“段书记。” 段焱华面无表情点头,径直走到会议桌前坐下。 许一山主持协调会,一开始就狠狠批评了云雾山村的行为,表示县里已经非常重视基层法律意识的培养,决定要在未来一段时间开展一次法律培训的教育活动。 批评过后,他开始赞扬段焱华。许一山没想到,自己赞扬人原来会有那么多的溢美之词。就连段焱华都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了,本来铁青的脸,泛上来一层红晕。 许一山指出,云雾山村的行为是严重的错误,云雾山村党支部要为此作出深刻检查,要诚恳向段焱华同志赔礼道歉,争取取得段焱华同志的谅解。并要求云雾山一次性赔偿段焱华医疗等各种费用两万块。 老支书一直垂着头,羞愧难当。 许一山说完后,问了一句:“你们还有什么意见没有?” 老支书赶紧摇头,表示完全服从县里决定。 许一山去看段焱华,段焱华又恢复了他面无表情的样子。 云雾山群众围殴段焱华,将他原来树立起来的光辉高大形象弄得支离破碎。现在全县至少有一半的人知道了这回事。彻底将段焱华的威信毁了个一干二净。 黄山时代的段焱华,风光无限。谁都认为,他将接替黄山书记成为茅山县未来的书记。 他自己也一直在朝这个方向努力,以至于很多人早就在心里将他认作了书记。 然而,段焱华的美好愿望在陈勇担任常委,他下了常委职务后得到了改变。在段焱华心里,他认为造成目前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而是黄山自己。 黄山将他丢弃,换取黄晓峰驻京办财务审计的报告。这是一桩交易,他段焱华成了这桩交易的牺牲品。 他猛然发现,原来所有的“干爹干妈”都是靠不住的,在危难之际,干爹干妈们心里牵挂的还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段焱华与黄山之间的决裂,没有人感觉出来。 随着黄山的调走,段焱华原来的光环已经不再,他需要重新寻找一棵大树。而能让大树认可的办法,就是继续实施他的城镇化梦想。 只有大手笔,大动作,才能引起上面的注意。这是段焱华从政之后总结出来的一条为官之道。 他赶在这时候将云雾山整体搬迁计划旧话重提。是因为他已经敏锐地发现,新任的书记与县长彭毕之间,存在别人看不到的矛盾。 让段焱华作出这样判断的,就在于书记周琴主持的第一次常务会。 他完全不相信彭毕是因为接待客人而迟到会议,而且迟到的不是他彭毕一个人,而是大多数的常委。这不是偶然想象,而是刻意为之的事。 在他担任常委的时候,黄山书记开的每一次常委会,从来没有一个常委敢迟到。 而这次刻意的迟到,就是以县长彭毕为代表的常委们,公开表达对周琴的不满。 尽管他已经不是常委了,但县委发生了什么事,他还是能轻易了解到全部。 他再一次作出选择,紧跟彭毕。 他作出这样的决定是有根据的,周琴一女流之辈,仕途走得再远,总有尽头。而彭毕不一样,彭毕作为政治新星,前途不可限量。 虽说这次彭毕未能如愿坐上书记宝座,但不等于他就没有了机会。而且周琴任职茅山县,怎么看都像是临时凑数来的,上面领导不可能将几十万人的县交给一个年满不到三十的姑娘手里。 许一山客气道:“段书记,你谈谈意见吧。” 段焱华咳嗽一声,开始发言。 “好。”他说了一个字的开场白,“既然许主任让我谈谈意见,我就说几句。首先,我要向云雾山村的群众道歉。我个人工作作风可能粗暴了,没考虑到群众的切身利益,犯了主观主义思想。在处理与群众关系的时候,没有想到我们是为人民服务的公仆。” “云雾山村发生的事,我至今想起来,心都很痛。我们干部与群众应该是鱼与水的关系。可是我却把我们之间的关系搞得水火不相容一样。为此,我诚恳向云雾山群众道歉。” 他站起身来,向老支书他们深深鞠了一躬。 段焱华的举动,出乎了所有人意料。老支书慌得手足无措,涨红了脸嘀咕道:“段书记,使不得使不得。” 段焱华回到座位上,话峰一转道:“其实,是我没把精神说透。国家这几年为了人民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可算是呕心沥血了。城镇化道路不但是解决老百姓生活环境的问题,更是我们国家未来的一个方向。在这方面,我们工作没做到位,没做扎实。以至于让群众误解,不配合。这是这件事的主要原因。” 段焱华口才一直很好,一开口就能滔滔不绝,且条理分明,思路敏捷。 他还有个过人之处,就是对数字特别敏感。 若是他的发言里需要列举数字,他都能张口就来,而且绝对准确。 这也是很多人看好他未来有一个好前途的原因之一。 真正的领导,是不需要实际动手的。他只需要贡献思想。 而段焱华恰恰做到了这一点。可以说,全茅山干部当中,还没有一个人的口才胜过他段焱华。 许一山还没来得及开口,老支书已经迫不及待表态,“段书记,我们村已经表决同意了,全村整体搬迁去安置房。” 老支书显然听出来了段焱华话里的含义。 段焱华微微颔首道:“好,你们有这个觉悟,我很欣慰。别的话都不要说了,也不要提什么赔偿不赔偿了。难道我段焱华有脸面要老百姓的赔偿?我同意谅解。” 许一山试探着问:“段书记,我今天请了县局领导在。你既然答应谅解,我就放人了啊?” “放吧!”段焱华叹口气道:“关着他们,我也于心不忍啊。” 正文 第771章 陪女领导出差 协调会开得很成功,段焱华主动提出谅解村民。 许一山抓住机会,立即要求县局通知看守所放人。 他亲自带着老支书他们一起赶去看守所接人,却没想到,唐老鸭拒绝出来。 唐老鸭拒绝的原因是听说云雾山村是拿整村搬迁下山的代价换取他们的自由后,坚决不肯出来,表示这都是他一个人造成的后果,他不能让全村老少为他的冲动买单。 许一山哭笑不得,亲自进去找他,教育他道:“唐老鸭,你以为这里是你家啊,想不走就能不走?” 唐老鸭嘿嘿地笑,“许领导,我知道我们云雾山人的心,他们宁愿死,都不想离开山上的啊。你是不知道,我们祖辈都在云雾山生老病死,这地儿,我们舍不得,离不开。” 许一山劝他道:“老唐,政府让大家搬迁下山,也是为你们考虑。山下什么都比山上方便啊。” 唐老鸭哼了一声,“我们不稀罕方便。” 眼见劝说无效,许一山心里灵机一动,转身出来。 云雾山村九个人已经出来了八个,就剩下唐老鸭耍赖不肯出来。 许一山叫过马嫂子,低声道:“马嫂子,你去。你去了,老唐就听话了。这个死老唐,以为这里还能赖着不走呢。” 马嫂子脸一红,还是跟着他进去了。 许一山让马嫂子单独与唐老鸭呆在一个房间里,没过几分钟,房门打开,唐老鸭满脸是笑跟着马嫂子走了出来。 回到县城,许一山请他们吃了一顿饭,便送他们回村。 下午,他将协调结果汇报给周琴听。周琴嗯了一声道:“不错,干群矛盾只能化解,不能激发。” 许一山刚想走,周琴喊住他道:“你去准备一下,晚上随我一起去一趟省里开会。” 县委办主任随书记出差,只是惯例。许一山没多想,回去办公室,交代了一下工作。然后转身下楼,去陈晓琪办公室告诉她一声。 陈晓琪的团委就在县委办公楼四楼。团委架构大,人却不多。 团委副书记陈晓琪有自己单独的办公室。因为团委的工作相对清闲,比妇联还要清闲,因此陈晓琪除了看书,基本没什么工作要做。 他们夫妻虽然在同一栋楼办公,但许一山是第一次去陈晓琪办公室。 陈晓琪是个对政治没有任何抱负的女人,因此她很适合这门工作。 看到许一山进来,她非常惊讶地问:“你怎么来了?” 许一山反手关上门,凑到她身边逗着她道:“老婆,我来交作业,提前交。” 陈晓琪羞得满脸通红,骂了一句,“死许一山,你还要脸不?这是办公室啊。” 许一山不管不顾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道:“办公室怎么了?刺激啊。” 陈晓琪将他一把推开,笑骂道:“没正经的,说吧,有什么事?” 许一山便把晚上要随周琴去省城出差的事告诉了她。 陈晓琪半天没作声,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几个人去?” 许一山一愣,周琴并没告诉他几个人去。他只好信口答道:“三四个人吧。” “还吧?”陈晓琪哼了一声,“你去出差,与我说什么啊?工作需要嘛。” 许一山道:“我不告诉你,还能告诉谁。老婆,缺交的家庭作业,等我回来补交啊。” 说着,伸手便想去去摸她。 陈晓琪躲闪着道:“你给我滚开。老实交代,是不是与别的女人在一起,你也这样不老实?” “不敢。”许一山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有些发虚。他现在根本不敢去想杨柳,只要一想起她,心头就像有个小铃铛一样在乱响。 她最终还是没拒绝得了许一山,任由他在背后搂住自己,将一双手伸进她的衣服里,让她娇喘吁吁,浑身软瘫。 夜幕降临时分,周琴来了电话,告诉他准备出发。 下班后他就没回家,一直等在办公室里。 陈晓琪有一个做县委办主任的父亲,知道县委办主任的事。在许一山接手主任这天起,她就给许一山准备了一个行李箱,里面装着出差需要的一切用品。 周琴让他直接下地下车库,许一山拖着行李箱赶到书记车边时,发现车里只坐着周琴一个人。 “司机呢?”他疑惑不解地问。 周琴没回他的话,让他上了司机的位,道:“司机今天身体不舒服,我让他在家休息,你当一回司机吧。” 许一山吃惊道:“我技术可能没那么好,领导安全重要。不行,我得找个司机来开车。” 他不顾周琴阻拦,掏出手机便要打电话给交警大队。 交警大队开车技术高的人才一大把,县委书记临时要一个司机,交警大队不敢怠慢的。 电话还没拨通,听到车里传来周琴的声音,“许一山,你干什么?挂了。” 周琴显然生了气,眉头紧皱。 许一山吓得赶紧挂了电话,放好行李后,坐在驾驶位上小声问道:“周书记,我们出发?” “走吧。” 坐在后排的周琴淡淡回了他一声,闭目假寐起来。 许一山凝神静气,精神高度集中起来。车里坐在茅山县最高级别的领导,他不能掉以轻心啊。 从茅山到省城,全程高速也要四个多小时。 许一山一边开着车,一边在想,周琴书记去省里开什么会?怎么办公室都没接到通知? 按理说,上面有会议通知,第一个知道的应该就是他县委办公室。可是他没听到办公室任何一位同志汇报,说省里有会议啊。 车上高速之后,周琴突然让许一山在路边找个地方停下来。 高速上设有专门的停车带,许一山走了几百米后,看到前面的停车带,便将车开过去停下来。 他没敢问停车做什么。高速上停车,不外乎两种情况,一种是车出状况,另一种就是人有三急的事。 他还在揣摩万一是周琴内急了,她要专门解决的事。周琴已经下了车,示意他将前车门打开。 车门一开,周琴便坐了进来。 许一山紧张道:“周书记,你应该坐后面。后面才是领导位子。” 周琴嫣然一笑,“胡说八道,没有什么规定的吧?我坐副驾驶,是陪你说话解闷,免得你打瞌睡,把车开到沟里去。” 许一山嘿嘿地笑,道:“周书记,我这点精力还是有的,开几个小时的车,不会困。” 周琴却没搭理他了,目视前方道:“开车吧。” 正文 第772章 喂你一颗糖 一路上,周琴果真一直没闲着,不是给许一山递水,就是给他讲笑话。 偶尔剥一颗糖,非要亲手塞到许一山的嘴里才罢休。 许一山不敢分心走神,全神贯注开着车。对周琴递上来的东西,只能被动张口接住。 此刻的周琴,完全没了冷艳,而像一个热情的邻家小姑娘,嘻嘻哈哈,逗着许一山开口说话。 晚上的高速路上,大货车特别多。 许一山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大货车,提醒周琴系好安全带。 周琴白他一眼,“许一山,我系安全带还要你关心啊?你看看,系得标准不?” 许一山侧过脸看她一眼,不禁有些脸红心跳。 她将安全带故意深深勒紧,让她的胸显得愈发的挺拔。 许一山没敢多看,连忙说道:“周书记,你在车上,我有如履薄冰的感觉。一点闪失,想后悔都来不及啊。” 周琴抿嘴而笑,“哪你就乖乖开车,不要拒绝我给你喂东西。” 说着,剥了一颗糖递到他嘴边,“张嘴,吃糖可提高注意力。” 许一山为难道:“周书记,我已经吃了三颗糖了。” “糖吃多不碍事。”周琴认真说道:“吃了糖,你就会有甜蜜的感觉啊。” 走了差不多一半的路程,许一山突然觉得她的话少了许多。转头去看,才发现她已经歪在座椅上睡了过去。 他没叫醒她,将车速放慢了一些。 第一次在党校门口与老黑斗狠,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车里坐着一个貌若天仙的女人。 后来的学习阶段,两人接触也不多。如果不是她在联欢晚会上翩翩起舞惊艳到了他,他与她可能也就是一擦肩而过,最多见面颔首致意的交情。 周琴貌美,位高,一般的男人都只能仰望。 在许一山得知她的父亲是衡岳市首富周鹤之后,他愈发生出了远观的心态。 不是他不喜欢美丽的女人,而是那时候的他,心里满满都是陈晓琪的音容笑貌。 富嘉义突然被抓,迅速波及到了她的身上。在许多人背后都在暗传她与富嘉义之间存在说不清楚的关系时,他在心里断然判断,她不可能是富嘉义的女人。 因为在她身上,他能感觉出来一股别的女人很难拥有的凛然正气。 事实证明她是清白的,她委屈地接受组织的调查,没有抱怨过一句。这正好说明她的内心强大得令人恐惧。 传说,女人都是水做的骨头。而她,骨头却像是珍珠串在了一起。 谁都没想到她会履职茅山县担任书记,她的这次工作调整让无数人惊掉了下巴。人人都在猜她背后究竟站着一个什么样的高人,能让她刚历经波折之后,迅速成为炙手可热的人物。 县委书记是个很敏感的位子,属于省管干部。衡岳市委对下面的县委书记的任命,只有配合省委组织部考察的权力。 也就是说,周琴出任茅山县委书记与胡进无关。 许一山一边开车,脑子却一刻都没停。他现在学会了分析人,毕竟一入仕途门,半点不由人。身在仕途上,首要为识人。 当官不仅仅是掌握权力,更多是懂得人的心理。 身在官场,不知道识人辨人,将会处处碰壁。 这是陈勇在退下县委办主任的时候,郑重其事说给他听的一句话。陈勇说,官场就是一个巨大的复杂社会,比真正的社会要更残酷。 因为在这个巨大的机器世界里,人人都想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爬。即便与世无争、淡泊极致的人,照样会被卷入到这股看不见的洪流中。 毕竟,不清醒的人,很快将被历史淘汰。 他现在感觉自己也变了,变得很渴望权力。 当然,他渴望的权力是想用来更多为老百姓办事。比如这次云雾山村群众与段焱华之间的矛盾,若是他不主动四处协调,估计乡亲们没那么容易出来。 他提醒自己,渴望权力是一个很不好的欲望。但是他阻挡不了这股欲望。因为他一旦失去权力,他就失去了为老百姓说话的机会,更没有为他们办实事的圈子。 周琴来茅山,他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失望。他总感觉周琴的到来,会让茅山震荡不安。 彭毕在约谈完全县的各级干部之后,似乎形成了一个自己的圈子。从周琴召开的第一次常委会他就敏感地感觉到了,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就要拉开帷幕。 远远的,他看到前方的天空出现一片橘红。他知道,省城快到了。 周琴恰好醒了过来,她抱歉地笑笑,低声道:“对不起啊,不小心就睡着了。” 许一山微笑道:“周书记,你这是累的。以后干工作,不要太拼命了。你拼命,我们就得跟着你拼命啊。” 周琴抿嘴一笑,轻轻说道:“你是不知道茅山现在的问题有多严重。如果你知道了,你还会睡得着吗?许一山,现在的茅山,你是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许一山连忙说道:“周书记,你千万不要这样说。能成为你信任的同志,我倍感荣幸。但是,茅山还有许多富有正义感的同志,他们每时每刻都在为改变茅山而努力。” 周琴莞尔一笑,似乎认同了他的说法。 许一山心里知道周琴不是在危言耸听,茅山确实存在很多问题。 可是,那个县不存在问题呢? 而且他有个强烈的感觉,那就是在官场里,没有一成不变的同盟关系。在利益面前,人人都会理智地选择最适合自己的圈子。 茅山县在黄山书记手里经过了十多年。这些年茅山有不少变化,但问题也凸显得更厉害。最主要的就是干群之间的矛盾,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发生在云雾山村的一幕,或许就是一根导火索。 周琴能看到这一点,不由许一山暗自佩服。 可是在他心里,他始终认为让周琴这样一个娇柔的女人来面对残酷无情的权力争斗,显得太残酷。 周琴就应该过着小资女人的生活,她只需要每天约上三五几个闺蜜,享受红酒与牛排,或者捧一本书,坐在阳光明媚的树下安静地阅读。 女人进入政治圈,就会将身上所有属于女人的柔媚一扫而光。 她看了一下表,自言自语道:“哎呀,十二点了啊。我们路上走了快五小时了。” 平常从茅山到省城,全程高速有四个小时就差不多了。不是许一山车技不好,速度没上来。而是他看到周琴睡着了以后,故意放慢了车速。 许一山问:“周书记,去省委招待所还是......” 周琴想也没想道:“不去宾馆了,我指挥你,按照我说的路走。” 正文 第773章 别墅过夜 周琴带他去的地方,是她家在省城的一栋联排别墅。 这是中部省城最大的一片别墅区,能住进来的人,非富即贵。 许一山曾经在报纸上看过这片别墅小区的广告,知道随便一栋楼,价格就在千万以上。 那时候他还与老董开玩笑说,他这一辈子不吃不喝一百年,也买不了这样一栋别墅。他感叹人生就是让人骂娘的,大家都在一个世界里,为何别人一栋楼就能让他奋斗两辈子。而他,却只能蜗居在水利局老办公楼改造出来的单身宿舍里。 老董说,等你当了大官,你就会发现,一栋别墅算什么?一根毛而已。 在周琴的指挥下,许一山直接将车开进了地下车库。 下车后的周琴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转过头对许一山说道:“我们上去吧。” 许一山连忙推辞道:“周书记,我还是去外面找个宾馆住,明天一早我来接你。” 周琴眉头一皱,“许一山,你怕我吃了你呀?你一个大男人,不会怕我这个小女人吧?啰嗦,上楼。” 车库有电梯上去,许一山只好去拿了行李,随她进了电梯。 上去房间,许一山才发现,整座别墅空无一人。 周琴解释道:“这是我爸买的,他过去经常来省里办事,住宾馆不方便,于是干脆买了这栋楼。他现在很少来,我也很少来。这里有个保姆照看。今天我让她回去休息了。” 许一山心里想,听她的语气,她似乎早就想好了来别墅过夜的啊。 “饿了吧?”她问,“我去给你准备点东西吃。吃完后早点休息,明天我们要去见一位重要的领导。” 许一山差点就问出口了,“你不是来开会的吗?怎么变成见领导了呢?” 别墅不算很大,毕竟是联排。但楼高四层,最底下的是客厅和厨房餐厅,外加一间保姆房。 二楼是客房。 三楼是她父亲周鹤的房间。 四楼是周琴的闺房。 周琴简单介绍一遍后,转身进了电梯,上去她自己的闺房。 许一山顿时懵了,她不是说弄点东西吃吗?怎么扔下他一个人上楼去了? 刚才来的路上,许一山注意观察了一下,这一片没有任何餐饮饭店。要想吃东西,必须出去别墅区。 而出去别墅区几乎相当于一段旅程。他发现最近的能吃上东西的地方,与这里至少隔了三里路。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电梯铃声一响,周琴从里面出来了。 许一山顿觉眼前一亮,居然不敢去细看。 她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下来,显得清爽无比。 天下女人,最令男人动心的服装不是美丽的华服,而是简单的居家服饰。 周琴就是一身居家小女人的服饰出现在他面前。 看到许一山在盯着自己看,周琴先红了脸。她似乎想躲避他的目光,浅浅一笑后进了厨房。 不用想都知道,保姆在离开之前,已经准备好了吃的在厨房。 周琴托着两个精致的碗招呼他道:“过来吃点东西吧。” 许一山早就饿了。开了五个多小时的车,晚餐吃点那点东西早化作精气神跑了。 桌子上,两个白色镶着金边的碗,盖着漂亮的盖子。 周琴笑吟吟道:“你今晚辛苦了,喝点汤补补身体啊。” 许一山心里想,一碗汤哪能让自己的饥饿感消失啊?对于他而言,没有任何的养生之道,一切都以吃饱为标准。 陈晓琪为此还讥讽过他,说他到底是农民出身,一辈子最怕的就是饿。 “坐下吧。”周琴招呼他,自己款款坐下。 许一山迟疑着揭开盖子,一股浓郁的香气便扑鼻而来。 “这汤炖了十多个小时了。”周琴介绍道:“外面可喝不到。是我们家华姨的独门绝技,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许一山看一眼汤,汤里什么都没有,就是一碗汤。 但氤氲出来的香气,却像一只小手一样,死死牵住人的嗅觉,令人无法拒绝。 对面的周琴用一根漂亮的银勺在汤里搅了几下,空气里的香味便愈发浓烈了。 她浅浅抿了一口,催促他道:“呆坐着干嘛呀,喝完好休息啊。” 许一山只好学周琴的样,先拿勺子搅了几下,舀了一汤匙送进嘴里。 顿时,味蕾如爆炸的烟花一样,五彩斑斓。 周琴没再说话,安静地喝着汤。 当着周琴的面,许一山没好意思表现出他狼吞虎咽的饕餮模样。而且他感觉这汤的味道美极了,自己从来就没喝过这么美味的汤。 他还在细细浅尝辄止,周琴已经喝完了,她将碗往面前一推,站起身道:“等下你自己去二楼客房休息。我先上楼去了。” 这一觉许一山睡得无比的舒服,松软的大床让他彻底放松了自己。 等他睁开眼时,屋外的一缕阳光正好打在床对面的墙上,就像一面圆圆的小镜子一样,透过这个光斑,仿佛能看清身上每一个毛孔。 许一山想起今天还有事,赶紧起床洗漱后下楼。 客厅里站着一位女人,她剪着齐耳短发,面容姣好,笑吟吟地看着楼梯上下来的许一山,招呼了一声:“先生起来啦。” 许一山一愣,他对这个称呼感到很别扭。 “小姐在等你吃早餐。”她招呼着许一山,引着他往餐厅走。 又是先生又是小姐的,许一山突然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周琴已经换了一身正装出来,正坐在餐桌边看报纸。 看见许一山来了,她微微一笑道:“华姨,上早点吧。” 许一山听她招呼她叫华姨,知道她是周琴家的保姆,便压低声说道:“周书记,你在家都叫小姐吗?” 周琴淡淡一笑,没吱声。 早点上来了,精致无比。 许一山一边吃着早点,一边在心里感叹,这才是真正的生活。一切显得那么随意,又处处流露出高贵。尽管他对华姨称呼自己为“先生”有些不适应,但内心深处还是感受到了尊贵的意思。 华姨站在一边伺候着他们吃早餐,眼光不时瞟一眼许一山,抿嘴微笑。 许一山被她瞟得有些不自在,便小心说道:“华姨,你去忙吧,我们吃完早餐就要出去。” 华姨连忙说道:“先生,你还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叫我。” “不用啊。”许一山客气地笑,“华姨,我说真心话吧,我不习惯被人看着吃东西。” 华姨一愣,笑容更深了。 周琴哼道:“你还蛮多名堂的啊。华姨早就知道你了,只不过今天见着活的了。” “知道我?”许一山吃了一惊,“华姨怎么知道我的啊?” “你知道华姨是哪里人吗?” 正文 第774章 打草惊蛇 华姨居然是白沙镇人。 许一山在白沙镇改造良种油茶林的事,早就被人传开了。华姨听老家人说,这个叫许一山的年轻人很有魄力,办事很果断、干脆。 后来得知自家小姐去了茅山县当书记,华姨还向她推荐过许一山。殊不知他们早就是熟人。 早餐过后,周琴与许一山开车去了省政府。 因为是地方上的车牌,车辆不许进去省府大院。周琴打了一个电话后,里面匆匆出来一个年轻人,带着他们进去了。 许一山这算是第一次正式踏进省府大院。在门口,他就被庄严巍峨的省府大门震惊到了。 大地方就是大地方,门口随便一根柱子,都显得高大威严,透着凛然不可侵犯之意。 周琴在前,与年轻人并排而行。他紧随其后,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来往之人,无论男女,见面都是微微一笑,礼貌至极。 许一山不由在内心感叹,比起茅山县,甚或是衡岳市,省府就是不一样。 进了办公楼,电梯上到9楼停下,年轻人带他们出来,轻声说道:“周书记,陆副省长在办公室等你。” 许一山闻言,惊得差点出声。 陆副省长他当然知道是谁。在中部省,陆副省长可谓家喻户晓之人。 传说,陆副省长还是一名市长的时候,就敢于只身进京,将当时中部省权倾一方主管政法的副书记拖下了马。那时候,全省人们送他一个外号——陆青天。 陆副省长大号陆天明,已满六十岁,是以为精神矍铄,精力充沛的老人。 不过,从他的外貌看,根本看不出来他已年过花甲,仿佛还是个壮心不已的中年人。 周琴进门,轻轻喊了一声“陆叔叔”,便双手下垂,乖巧地看着陆天明笑。 陆天明抬头,招呼道:“小琴,哦,小周书记,来了啊。快坐。” 秘书送茶进来,一句话没说退了出去。 周琴在会客沙发上坐下,许一山跟着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不少距离。 陆副省长起身过来,端详了一会许一山问道:“这位小伙子就是许一山?” 许一山闻言大惊,怎么副省长都知道自己的名字?顿时惶恐起来,不知福祸。 他的表现被陆副省长尽收眼底,他慈祥一笑道:“小许同志,不要紧张。在我这,就像在家一样自由。” 陆副省长话虽这样说,许一山可不敢造次。 堂堂副省长,已经是权力核心人物了。他一个小小的县委办主任,岂可在他面前造次。 “一年前,我就知道你了。”陆副省长笑眯眯道:“小许同志,不错嘛。一个副镇长,能撬动燕京直接将电话打下来,全中部省,怕也只有你许一山一个人嘛。” 许一山心里一片慌乱,他一时分辨不出首长这是在夸他,还是在讥讽他。 不过,他知道当时胡进的几个电话,确实让中部省和衡岳市都震动了。事后,黄山书记还专程陪着富嘉义来省里作过汇报。 许一山怎么也没想到那件事的影响会这么大,以至于眼前的陆副省长一见面就能说出他的底细来。 “听说你现在是茅山县委办主任了?”陆副省长和蔼地问,“不错啊,小伙子,积极上进,我们就需要像你这样的年轻干部啊。” 许一山小声说道:“感谢领导培养。我个人觉得很多地方不足,正在努力学习。” 陆副省长哈哈一笑,“培养有什么用?一根朽木,就是给他刷上金粉,还是一根朽木。一块美玉,哪怕埋在土中,依旧不减它的光华啊。” 许一山心里想,陆副省长是不是搞错了对象?他是陪周琴来见首长的,他应该与周琴谈话啊,怎么老把话题围绕在他身上转? 猛地,他想起刚才周琴进来的时候,没叫“陆副省长”,甚至都没称呼一声领导首长,而是直呼“陆叔叔”,这很不寻常啊。毕竟在省府大院里,即便是亲父子,见面也不能以父子相称,而要用官名。 这就是规矩! 陆副省长很快将谈话的对象转移到了周琴身上,这让许一山悄悄舒了一口气。 “小琴啊,去茅山快三个月了吧?有什么心得啊?”陆副省长关心地问。 周琴撒娇道:“陆叔叔,你就不该把我放在茅山县嘛。我一个小女子,哪有本事去领导一个县啊,你逼死我了。” 陆副省长又是哈哈大笑,“小琴啊,虎父无犬女,我相信你的能力。目前的困难是肯定存在的,你要有耐心。这样也是省委考虑为什么要安排一位女同志去茅山的原因。你们茅山,积习难改啊。安排一个男同志去,硬碰硬,可能会造成两败俱伤的结局。你明白吗?” 周琴气呼呼地说道:“哼,有些人看我不顺眼,不服气,我又不是不知道。第一次开常委会,他们故意迟到,不就是想让我难堪吗?” “这些都不算什么事啊。”陆副省长叹气道:“小琴,以后的工作,你会遇到更多各种各样的问题。我今天送给你一句话,遇事不要慌,多与小许商量。” 陆副省长居然一下将许一山的位子抬得那么高,连周琴都倍感意外了,小声问:“与他商量?” 陆副省长肯定点头道:“虽然我没与小许打过交道,但是我听过不少关于他的一些事。人口烁金这句话你听过吧?一个人说他好,他不一定好。但一百个一千个老百姓说他不错,就该引起我们的重视了。” 他当着许一山的面,旁若无人地谈论起许一山,让许一山愈发惶恐不安。 “茅山人社局的事,查得怎么样了?”陆副省长突然问。 许一山明白,来省城的真正内容出来了。 周琴看一眼许一山道:“许主任,你汇报给首长听吧。” 许一山正襟危坐,满面严肃,态度一下变得不卑不亢起来,“报告首长,茅山人社局的问题,目前正在自查自纠。” “为什么不直接查下去,还让他们自查自纠?” 许一山认真说道:“通过自查自纠,能更快更多地暴露出来存在的问题,让追查工作事半功倍。” 陆副省长沉思一会,颔首道:“嗯,办法不错。自查自纠这一招用得很恰当,起到打草惊蛇的效果。这是谁的主意?” 周琴赶紧说道:“就是他许一山的主意。” 陆副省长赞许地看了许一山一眼,声音变的凝重起来,“你们两个都记着,这件事牵涉的范围很广。有可能成为全国最大的一桩涉保案。省里非常重视这件事。两天前,程书记还亲自过问了。希望你们把工作做扎实,一定要挖出这些蛀虫出来,还社会一个公平,还群众一个公道。” 周琴迟疑道:“首长,可能我们......” 陆天明摆摆手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小琴啊,经省委研究决定,向茅山派出一个独立工作组。但是你们要记住,你们才是主力,工作组只是配合你们。” 他叫了秘书进来,让他安排工作组负责人过来与茅山来的同志见面。 正文 第775章 投缘 陆天明透露出来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茅山县人社局案子目前受到的阻力很大。 省里有部分领导同志反对大规模审查。他们的意见是地方工作过于复杂,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地方自我消化。上级部门避免强力介入,以免引起连锁反应,造成社会混乱。 他没说反对人具体是谁,但流露出反对的人,位子不一般。 “这是一场斗争。”陆天明副省长总结道:“谁在一心为广大的人民谋福利,谁在借这个机会中饱囊,茅山社保案,将是一道分水岭。你们,任务艰巨啊!” 许一山听得热血沸腾,他几乎想喊出口来,“首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省里派驻茅山工作组的负责人是个看起来比许一山还年轻的小伙子,他是省纪委三处的,专门负责贪污、渎职案的调查工作。 他叫贵宁,燕京大学高材生。目前任省纪委三处调查科二科科长。 三个年轻人在一起,平均年龄不到三十岁,却要挑战陆副省长嘴里说的全国最大一桩社保案,三个人谁心里都没底了。 因为茅山常委会上已经决定,给予茅山人社局十五天的自查自纠时间。如果工作组现在进去,可能会让相关人员有抵触情绪。 三人商议,等自查自纠结束,工作组才正式宣布进驻茅山县。 中部省一行,周琴等于是拿了一柄尚方宝剑回来。 她得意地在许一山面前炫耀道:“许一山,有首长支持,你现在还怕不怕?” 许一山答道:“我本来就没怕过谁。” 周琴一愣,轻声嘀咕了一句:“无知者无畏。” 回去又是几个小时的车程。他们来得匆匆,回也匆匆。 从别墅离开时,华姨满心欢喜叮嘱许一山,有空去别墅玩,多点心思帮她照顾小姐。 许一山虽然尴尬,却满口答复。心里想,周琴贵为茅山书记,还需要他照顾吗?她想要什么,甚至都不用暗示,便会有人主动投其所好。 周琴主动提出她开一段路,让许一山休息。 许一山想推辞,但看到她不像是说客气话,便把驾驶位让给了她。 陈晓琪不让他坐后面去,要求他坐副驾驶陪她一路说话。 许一山心里在想,说什么呢?聊工作,她是领导,他只有听指挥的份。聊私人感情,似乎又有些不妥,毕竟男女有别。 车上高速,两人都放松了许多。 周琴突然说道:“华姨对你的印象太好了。” 许一山淡淡一笑,“没想到她是白沙镇的人。真是老乡见老乡,就是不见两眼泪汪汪。” 周琴抿嘴一笑,“你知道吗?我是华姨带大的。她于我,就像母亲一般的感情。” 许一山好奇地问,“周书记,华姨是你们家保姆,她与你的感情再深,也不会超过你对你母亲的感情吧?” 周琴浅浅一笑,“我妈在我一岁不到的时候就死了。” 许一山吓了一跳,没敢再问。但凡涉及到个人隐私的问题,人不能有好奇之心。 周琴却主动说道:“我说个故事给你听吧。” 周琴之父周鹤,过去也只是一个寻常普通人。他的发家史,颇有传奇色彩。 周鹤原来是衡岳市自行车厂的一名技术员,闲暇之余就在家门口摆了一个修理自行车的小摊子。 由于他的手艺高超,技术又好。他的生意往往要比专业修理摊的生意还好。 那时候的周鹤已经结了婚,妻子也是自行车厂的会计。是一个温柔端庄的女人,最喜欢没事的时候搬张椅子看丈夫给人修车。 丈夫手艺好,妻子又漂亮,他们的修车摊前常常围满了修车的人。 按理说,一个是技术员,一个是会计,两个人的职业都比一般人要好,收入也不见得比别人差,周鹤完全不需要摆摊来补贴家用。 但周鹤是个很上进的男人,他不抽烟,不喝酒,也不玩牌。那时候已经兴起了跳舞,衡岳城里大小舞厅常常人满为患,一张票比一包烟还贵。 在身边男女都往舞厅里钻的时候,周鹤却在每天下班之后,与妻子守在家门口的修车摊前过着平静的日子。 不要小看小小的修车摊,几年下来,他们居然悄悄积累了一笔不少的存款。 机会总会垂青奋进的人。有一天,修车摊前来了一位气质不凡的中年人。 他的车胎被扎了,漏气,没法走了。看到周鹤的修车摊,他推着车子过来补胎。 周鹤热情地迎接住他,将车胎拆下来一看,傻了眼。 一条陈旧的自行车车胎,居然补了不下十几个窟窿,已经再没法补了。 周鹤便建议他换条车胎。 中年人爽快答应,“换,就是你要快一点,我还要赶时间。” 周鹤道:“师傅你别急,急也急不来。换胎不复杂,你坐坐就好。” 等换好了车胎,男人才发觉自己居然没带钱,顿时尴尬起来。 周鹤看他尴尬的神色,已经猜到了他的难处。便挥挥手道:“师傅你不要急,你赶时间就先去,等有空了你再送钱过来。” 男人好奇问:“你认识我?” 周鹤笑道:“不认识。” “不认识你不怕我跑了?” 周鹤笑得更开心了,道:“不就一条车胎吗?跑了就跑了啊。我还能赔得起。” 男人没说话,推着车就走。 过了两天,男人再次出现在修车摊前。这次他换了一辆自行车,也不是车胎漏气,而是车轮钢圈变了形。 等周鹤将变形的钢圈都整好后,男人抱歉说:“小师傅,不好意思,这次又忘记带钱了。” 周鹤大度地挥挥手道:“没事,师傅你尽管骑走。我又没损失什么,只是费了一点小力而已。” 一来二去,两人便成了朋友。 中年男人隔三差五过来修车摊坐,有时候来补胎,有时候什么也不做,就过来闲聊几句。 他每次来,周鹤都会吩咐妻子去屋里泡两杯好茶。没生意的时候,两个人便坐在修车摊前天南海北的聊天。 中年男人知道了周鹤是自行车厂的技术员,周鹤也知道了中年男人是市政府的一名干部。 两人性格很投缘,聊来聊去,感情便升了温。 一天,中年男人带了一瓶酒来,还带了几样卤菜,非要拉着周鹤喝几杯。 结果,两人喝着喝着就成了结拜兄弟。周鹤年少,是为弟。中年男人年长,是为兄。 既然都结拜了,彼此底细也该交代清楚。 周鹤这才知道,中年男人姓富,叫富嘉义。是市政府办公厅的一名秘书。 从此以后,两人来往更密切,直到有一天,富嘉义突然从他的视野里消失,此后一年多的时间再没露面。 正文 第776章 频临奔溃的女人 富嘉义再次出现在周鹤面前时,周鹤还是周鹤,但富嘉义已经不是过去的富嘉义。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富嘉义的人生得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从一个秘书摇身变成了衡岳市的一名领导,而且是手握重权的领导。 而这一切,周鹤却一点也不知情。 富嘉义在修车摊前坐了一下午,临走的时候突然说道:“周老弟,你能不能叫到一帮泥水匠来干活?” 周鹤嘿嘿一笑道:“大哥,我自己肯定不会,但叫几个人还是有办法。” 他在自行车厂工作不少年。厂里有不少职工是乡下来的,他们在老家都有一些亲戚会泥水活。 听到周鹤叫得到人,富嘉义高兴道:“老弟,车我们不修了。大哥给个事给你去做。做好了,赚的钱肯定比你修一年的车还要多。” 周鹤本来就是个心思灵泛的人,听说有钱赚,而且还不少,当即来了兴趣。 富嘉义给他的第一个事,就是给市政府砌一道围墙,外加加盖一座食堂。 工程量不大,收益却很可观。 周鹤找的人,就是从白沙镇来的。为首的人叫猛子,是个泥水手艺精通的人。 等到工程结束,周鹤算了一笔账,顿时吓了一跳。赚的钱居然比他参加工作以来,所有工资总和还要多很多。 赚了钱的周鹤提了烟酒去感谢大哥富嘉义,却差点被富嘉义赶出门来。 富嘉义生气道:“老弟,大哥要是图你的感谢,工程就去不会交给你来做了。你现在也该知道了,这是个最好的时代,你要把眼光放远点,千万不要抱着小富即安的心态。” 在富嘉义的安排下,周鹤开始接手衡岳市第一个商品楼工程。 那时候已经接近福利分房的最后时间,很多人还不知道沿袭了几十年的福利分房在一夜之间便会消失。 周鹤还在担心建好房卖给谁的时候,富嘉义指点他,不出两年,你的房子就会成为有钱人的抢手货。 那一年,周鹤用全部积蓄,买下了衡岳市第一块商品用地。通过大哥富嘉义的关系,从银行贷款建了一栋衡岳市第一栋商品楼。 房子建好后,并没人买,急得周鹤满嘴都是燎泡,恨不得一跃跳进湘水河死了算了。 恰好那一年,周琴呱呱落地。 周琴的出生,让父亲周鹤重现焕发了勇气。 结果到当年年底的时候,他的房子一夜之间被人占了,许多人因为一时找不到地方交钱,干脆把家人先叫到房子里占着。 周鹤赶到商品楼时,所有房子从地到天,没剩下一间。 一群人跟在他身后,求着他收钱。 从那天起,周鹤便奠立衡岳房产第一人的称号。 原因在于前一天,衡岳市正式出台商品房交易以及取消所有福利分房的政策。 也是从那天开始,周鹤便暗暗立下了正式进军房地产的念头。等到别人发现商品房巨大利润空间的时候,周鹤已经成了衡岳市最大的房地产商。他在地产界的地位,再无人可以撼动。 “人啊,一辈子有所得,就必有所失。”周琴眼眶突然含泪。 她将车缓缓停靠在停车带上,转过头对许一山说道:“休息一下吧。” 许一山刚好尿急,便小声道:“周书记,你在车上别动,我下去一下。” 周琴明白他的意思,红着脸道:“去车尾。” 解除了负担的许一山一身轻松,他回到车上试探着问周琴:“周书记要不要下去?我刚才发现有个地方很隐秘,很方便。” 周琴嗯了一声,下了车。 等她回来,许一山提议让他来开车。周琴也没拒绝,两人便换了位子。 再次上路,周琴的心情显得很沉重。 许一山逗着她道:“周书记,你的故事还没讲完吧?” 周琴看他一眼,脸上浮上来一丝悲伤。 “男人只要把心思全部放在事业上,这个男人注定不会太幸福。”周琴突然说出这样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来。 她继续后面的故事。 周鹤在获得了第一桶金之后,整个人都近乎疯狂起来。 他可以连续几天几夜不睡,不是在建筑工地上,就是在去建筑工地的路上。以至于他全然忘记了家里的娇妻幼女。 他让猛子的妹妹华月来家里照顾妻女,当时的华月,刚满十五岁。 十五岁的小姑娘,自己还是个孩子,哪懂得照顾别人啊? 直到有天她看到周琴的妈妈摔倒在地,头磕在桌子角上,流了一大滩血之后,才吓得赶紧把电话打给自己哥哥猛子。 等到周鹤和猛子赶回家,将周琴妈妈送到医院,检查过后,一道晴空霹雳,将周鹤彻底击溃。 周琴妈妈患了乳腺癌,而且是晚期,已无救治希望。 周鹤在医院嚎啕大哭,愿意倾尽家产挽救妻子一命。 无奈,老天爷不发慈悲心。周琴妈妈在她还只有一岁半的时候,撒手尘寰。 许一山听得很揪心,眼眶不由湿润。 而身边的周琴,哭得已经像个泪人儿。 他只好将车再次停在停车带上,小声安慰她道:“周书记,人生悲欢离合,在所难免。” 周琴猛地扑进他的怀里,不管不顾地撕心裂肺哭起来。 一个一岁半就失去母爱的小女孩,她心里不知沉积了多少对母亲的思念。尽管她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是物质永远也无法取代内心的情感。 她压抑了那么多年,她不知道找谁倾诉。 她内心的情感就好像她面前突然垮了堤一样,二十多年的思念如奔腾的洪水,倾泄而下,掀起惊涛骇浪,滚滚向前。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他的肉里,泪水很快将他胸前的衣服打湿。 车外,路上的汽车一辆接一辆呼啸而过,巨大的声音令人心惊胆颤。 许一山没动,任由她趴在怀里痛哭。 他迟疑了一下,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她道:“周书记,哭过心里就会舒坦很多。” 周琴停住了哭,猛地张口咬住了他胸前的肉。 他痛得差点失声叫出来。但他还是忍住了,一声不吭。 她松开了口,坐了回去,将散乱的头发整理好以后,恢复了平静,淡淡说了一句:“走吧。” 许一山哭笑不得,刚才她还是个频临奔溃的小女人,而现在,她又是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领导姿态。 她甚至都没看他一眼,目视前方,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平静如水的陷入了沉思状态。 许一山悄悄摸了一把被她咬过的地方,很痛。 她掐过的地方,似乎已经沁出来血痕。 “别让她看到了。”她突然说道:“因为你无法解释。” 正文 第777章 你没必要心虚 尽管许一山小心翼翼地遮掩,还是被陈晓琪发现了他身上的伤痕。 “出个差,你是去打仗了?弄得伤痕累累的。”陈晓琪盯着他胸前的牙痕端详,自言自语道:“看这嘴型,应该不是男人咬的吧?” 许一山无比尴尬,掩饰道:“难道还是女人咬的?” 陈晓琪便笑,笑声里不怀好意,她将嘴对着牙痕比划了一下,抬起头问道:“是她?” “谁呀?”许一山内心慌乱,支支吾吾道:“别胡思乱想,你老公可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心虚了吧?”陈晓琪放开他,斜眼看了看他道:“你没必要心虚啊。” 许一山嘴硬道:“我心虚什么啊,陈晓琪,你别不可理喻好不好。我要休息了。” 嘴上这么说,其实他内心慌得一塌糊涂。他多想给她解释清楚,可是他知道,越解释越不清楚。这牙痕太敏感了,换作谁,都不会相信他此刻苍白地解释。 她一声不响地下了床,穿好衣服,出了门。 等许一山回过神来,老婆陈晓琪已经不在家里了。 他赶紧给她打电话,发现电话关机。 陈晓琪肯定是生气了。许一山这个念头一浮上来,便再也坐不住,打开门便往外走。 盛夏的夜晚街头,男人们光着膀子坐在街边喝啤酒。女人们短衣短裙,摇着扇子闲话。 一路过去,认识他的人都客气与他打着招呼。 许一山无心与他们客套,眼睛四处张望,企图发现陈晓琪的影子。 陈晓琪不喜欢在外闲逛,她身上也没其他女人喜欢逛街的天性。即便与闺蜜杨柳在一起,两个人也多是选一个幽静之所,静静的说几句心里话。 她会去哪里? 许一山满心焦躁,他不担心陈晓琪会出事。毕竟她一个接受高等教育,且身份不低的女人,不会傻到作出过激的糊涂事来。 他担心的是陈晓琪误会他,他胸口留下的牙痕足以让一个女人浮想联翩。 路上遇到许秀,许秀看到大哥魂不守舍的样子,一下就猜到了大哥与嫂子肯定发生了矛盾。 许秀刚才遇到过嫂子陈晓琪,两个人还站着说了几句话。 但许秀没发现嫂子有任何异样,许秀随口问嫂子去哪,陈晓琪告诉她去找一个老朋友。 起初,许秀对嫂子的话并没在意,直到看到大哥急匆匆的身影迎面而来,她才预感到发生了什么事。 许一山不想解释给妹妹许秀听,在他心里,妹妹始终还是个小女孩。 许秀安慰大哥说道:“哥,放心吧,嫂子可能是真有事。你呀,一刻不见着我嫂子,魂就跑了呀。” 许一山黑着脸叱道:“你小孩子懂个屁啊,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晃悠干嘛?快回家去。” 许秀嘴一撇道:“你和嫂子这个时候不也在外面晃悠啊,就知道说别人,不说自己。” 许一山恼怒地瞪了妹妹一眼,挥手让她快回去。 等许秀走了几步,他又喊住她,迟疑了一下问道:“你没与他再来往了吧?” 许秀狐疑地问:“谁啊?” 许一山眉头一皱道:“秀,你要听话。大哥宁愿你嫁给一头猪,都不能与他好。明白吗?” 许秀红了脸,低声说道:“哥,你不要乱想。我有自己的把握。” 这句话让许一山听得心里愈发没底。什么叫自己有把握?难道她还在与黄晓峰交往? 我似乎忘记了要去找陈晓琪了,拉了妹妹的手,将她拽到一棵树下,装作气势汹汹的样子逼问她,“你老实告诉哥,你与他断了没?” 许秀垂着头不语,只是吃吃地笑。 许一山心里来了火,声音不觉大了许多,“秀,你怎么就那么不听话呢?” 许秀这才轻描淡写地说道:“哥,你以为我是个傻子啊。我与他本来就什么都没有,何来断不断的说法呀?我就好奇,你为什么那么反感他,是不是他曾经追过我嫂子,所以你心里有道坎过不去?” 还真别说,许秀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在许一山的内心深处,最不愿意提及的就是陈晓琪的过去。虽说他能肯定陈晓琪与他在一起的时候是个女儿身,但他绝不容许自己的女人曾经把爱让别人分享过。 无论是魏浩,还是黄晓峰,甚至是黄大岭。关于他们之间的传说,曾经沸沸扬扬整个茅山县城。 陈晓琪的流言蜚语在她与许一山正式走到一起后,突然间就销声匿迹了。这就中了谣言不攻自破的规律。 但是,他还是不喜欢别人提陈晓琪的过去。 许秀的话,让他差点暴跳如雷。他恶狠狠地瞪着妹妹训斥道:“你敢背着我继续与某人来往,我会打断你一条腿的。” 许秀逗着哥道:“你犯法。” “犯法就去犯法,犯法也要打断你的腿。”许一山说完,转过身大踏步往前走了。 陈晓琪说是去找老朋友,她老朋友是谁? 许一山清楚她在茅山的朋友并不多,女性除了闺蜜杨柳之外,很少还听到有其他人。 异性就更少了,至少许一山到目前为止,还没听说过妻子有异性朋友。 那么,她是去找杨柳了吗? 杨柳与罗舟分居后,一直独自一个人住。如果她去找杨柳,他反而能放下心来。 他想给杨柳打电话问问,按了几个数字后又果断放弃。 心中所念,脚步便不由自主地往杨柳家的方向走去。 等他反应过来,已经快到杨柳楼下了。 他没再往前走了,不管陈晓琪在不在杨柳家,他觉得此刻都不能出现在杨柳的家门口。 可是没见着陈晓琪的影子,他心里又放心不下。 他打电话回去,得知陈晓琪还没回家。 他感到茫然了,不知要去哪里了。 他身后不到一百米远的地方是茅山街心公园,公园不大,里面有不少供人休息的座椅。 他便转过身来,径直去了街心花园,找了一条长凳坐了下来。 街心花园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个人。实话说,这里并不是一个休闲的好地方。当初县里建这个街心公园,就因为这里有一棵上千年的银杏树。 银杏树的树冠直径将近百米,如华盖,如巨伞,它静默在街头,走进它,仿佛能聆听到千年前的风雨声。 当时有人提议将银杏树迁往茅山公园移栽,请了专家来看,被告知这棵树不能动,一动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后来县里便在这里建了一个街心花园,将茅山大道绕开了。 许一山来过几次大银杏树下,每一次的感觉都不同。 他想,人活不过百年,而这棵树,见证了无数生命的到来与离去,它会不会像人一样,已经具有了思想。 突然,手机响起。 低头一看,电话是丈母娘曾臻打来的,他顿时心里一沉。 正文 第778章 赌气回娘家 许一山最不愿看到的结果,就是陈晓琪赌气回娘家。 陈勇为了女儿,在医院打了许一山一耳光后,彻底撕裂了他们之间本不牢固的翁婿之情。 许一山知道,自己并非陈勇夫妇心目中的乘龙快婿。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他们几乎是被迫接受的。 在陈勇心中,女儿陈晓琪各方面都是优秀的,而许一山,除了学历略高之外,其他并无过人之处。相反,他觉得许一山性格莽撞,心无敬畏。这对深谙官场规则的陈勇来说,这等性格与品质乃官场大忌。 他们接受许一山,是因为女儿陈晓琪。 陈晓琪在与许一山登记结婚后,似乎认定了他。这让陈勇夫妇又是欢喜又是忧。 女儿的婚姻至少让他们不再背负别人在背后的指指点点。 女儿有归宿,让他们悬着的一颗心安然落地。 但他们从来就不敢去细想,这桩婚姻能走多远。 新书记周琴似乎对许一山有着极度好感。她提出让他出任县委巡视员,建议许一山接手他的县委办主任的时候,他当场表达了强烈的不满。 然而,周琴的坚持出乎了他的意料。她居然以此为要挟,如果陈勇不答复她的意见,她拒绝与茅山干部见面宣布她的任命。 市委组织部急得火上墙,副部长亲自将他请到一边做工作。言语之间,透露出接他手的又非别人,而是他女婿。严格来说,这肥水没有流到外人田。 或许是因为这句貌似开玩笑的话,陈勇最终表态服从组织决定。 但是,他心里有了一个想法,他坚定认为是女婿许一山抢了他的县委办主任位子。 曾臻的语气很好,小声问许一山,“一山,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许一山赶紧道:“妈,没什么事。晓琪她回家了吗?我这就去接她。” 曾臻道:“今天你就不要过来了。晓琪心里有气,让她消消气再说。” 许一山哦了一声,心里的石头落地。 陈晓琪回了娘家,让他松了一口气。 回到家里,娘居然不知道他刚才出去了,抱着他儿子许凡问陈晓琪在哪?她的孙儿饿了,要喂奶了。 陈晓琪在哺乳儿子的问题上一直坚持母乳喂养。即便杨柳暗示过她,母乳喂养可能会导致她的身材走样变形。但陈晓琪却充耳不闻。 许一山掩饰着说:“娘,晓琪临时出去办事了,今晚可能回不来。” 娘惊异地问:“这半夜三更的,办什么事啊?她的单位不是很闲吗?” 许一山苦笑道:“娘啊,单位上的事很复杂。闲也是相对的啊。要不,让孩子喝奶粉吧。” 娘没说话了,抱了孩子出去,一边哄着孙儿道:“小东西,喝奶粉吧,喝奶粉长得快,长得高。” 娘回她自己房间,许一山关了门,试着再给陈晓琪打了个电话,还是关机。 他将手机往一边一扔,双手枕在脑后,仰躺在床上看天花板出神。 这是他们结婚以来第一次吵架。虽说没发展到唇枪舌战,甚或动手的地步。但陈晓琪一声不响回了娘家,还是让许一山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陈晓琪平时很在意回娘家这件事。她在举办婚礼后,刻意少回娘家。 她曾与许一山说过,嫁鸡随鸡,她嫁了他许一山,她的家从此不再在娘家,夫家是她最后的归宿,哪怕夫家穷得叮当响。 她婚前婚后判若两人。婚前的她,生活精致,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婚后却变得像街头上的大妈,常常会为一块钱而与卖菜大妈争得耳红面赤。 许一山曾笑话她,再过三五年,她陈晓琪就与街头大妈毫无二致了。 突然,他的手机震动起来。 许一山有个习惯,在家时手机都会调成震动状态。 周琴在电话里问他,“你在家?” “嗯。” “她呢?” “哦。” “她来找我了。” 许一山吓了一跳,紧张问:“说了什么?” 周琴在电话里笑,道:“她没上来,在楼下徘徊了很长一段时间。我知道她是来找我的。” 许一山如释重负般舒口气,解释道:“未必就是去找你的啊。” 周琴口气肯定,“我知道她是来找我的。凭我们女人第六感,我肯定。” 许一山又哦了一声。 “你让她看到了吧?” “嗯。” “对不起啊。”周琴轻轻说道:“我不该咬你。” 许一山没吱声。心里想像着陈晓琪在她住所前徘徊的情景,不由心痛。 “明天开会,研究人社局的事,希望你能挑头。” 周琴说完,挂了电话。 隔壁传来儿子许凡的啼哭声。 这小子喝惯了母乳,奶粉一口不都喝。 他听到娘的脚步声,一刻也没停过。他知道娘一定是抱着儿子在屋里转圈圈。 他终于躺不住了,起身去隔壁房间抱了儿子,开门出去。 娘追了上来,递给他一件衣服,示意他包着孩子。 许一山咧开嘴笑,道:“娘,这什么天气,不怕热晕了孩子?” 娘叹口气道:“你懂什么?小儿无六月。去了诚心给晓琪道歉。你呀,不想想,我们什么家什啊,人家能嫁你,要烧高香啊。” 许一山嘿嘿笑道:“娘,我是不是应该把她供起来?” 娘瞪他一眼,“就是供,你也不吃亏。” 曾臻开门看见许一山,惊得半天没出声。 她急忙从许一山怀里接过去孩子,抱怨道:“你看看你们做的什么事,让我孙子跟着遭罪,真不应该啊。” 陈勇闻声出来,看一眼许一山,眉头便皱了起来。 许一山赶紧叫了一声“爸”,陪着笑脸解释:“这小子不喝奶粉。” 曾臻无奈摇头,回头冲屋里喊:“晓琪,快出来,你儿子来了。” 屋里没动静。 曾臻便向许一山呶了一下嘴,示意他进去。 陈晓琪背对门躺在床上。许一山一进门便看到她的肩膀在微微抖动。 他定了定神,硬着头皮挨床边坐下,轻轻喊了一声“老婆。” 曾臻抱着孩子知趣退了回去,顺手带上了门。 许一山轻轻将她扳过来,便看到一张满是泪痕的脸。 陈晓琪使劲闭着眼不看他,泪水无声淌过她的脸庞,此情此景,让许一山心痛不己。 他将她搂在怀里,伸出舌头去舔她满脸的泪水。 陈晓琪躲闪着,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让许一山如释重负,心情云开雾散。 他凑到她耳边轻声说:“老婆,我还没交家庭作业,我不想欠交啊。” 陈晓琪睁开眼,狠狠瞪了他一眼道:“回家。” 正文 第779章 副局跳楼 茅山县专题研究县人社局的会议刚结束,便传来人社局副局长章春潮跳楼的消息。 章春潮,人社局第一副局长。原社保局局长。今年刚满五十五岁。 许一山赶到现场时,人已被送走。 人社局长封由检大发雷霆,当着许一山的面责难县委,如不是县委相逼太甚,章副局长怎么可能跳楼自杀? 许一山等他发完脾气,随囗问了一句,“他跳楼的原因你知道?” 封由检一愣,张口结舌半天,才尴尬道:“你们县委不是开会要查他吗?” 许一山步步相逼问:“你这话听谁说的?” 封由检说不出来了,他四处张望,讪讪道:“难道不是?” 许一山逼问他消息来源不无道理。这次专题会属机密级会议。周琴在会上反复强调过,绝对不能外泄会议内容。 会议形成的会议纪要也被打上了“机密”字样,只限常委级的审阅。 当然,封由检直言是县委相逼造成的后果也不是空穴来风。毕竟,专题会上确实将章春潮列为了突破囗。 人社局自查自纠工作基本结束。目前查出来问题有八个之多,纠正问题己有六个。剩下两个问题正在纠正当中。 这样的结果别说周琴不信,许一山也完全不信。至少,他在人社局递交的自查自纠报告中,就没发现洪山镇低保发放的问题。 自查自纠报告中将责任几乎都归究在章春潮身上。因此,章春潮第一时间进入了专题会的视野。 可是还没等到展开调查,当事人已经跳了楼。 得知章春潮还在医院抢救,许一山撇下封由检他们,直奔县医院。 章春潮从五楼往下跳,在三楼时掉在一块伸出来的遮阳棚上,复又弹起,掉入二楼雨棚上。 经此缓冲几次,他身体的受伤程度得到缓解。也就是说,未当场毙命! 县医院急救室门囗围了一大群人。当中一个气质优雅的中年妇女在嘤嘤啼哭。 她身边站着一个容貌姣美的女孩子,看年龄大约在十八九岁之间。她没哭,但眼里含满了泪,让人一见便生出我见犹怜之感。 许一山一来,众人便主动让开一条路。 中年妇女扑过来,一把抓住许一山的手喊道:“许主任,你要给我家老章做主啊,他是被冤枉的啊。” 许一山安慰她道:“你是家属是吧?现在什么都不要说,救人要紧。” 县委办主任来了,医院院长当然要陪同。 许一山问院长,“情况怎么样?” 院长迟疑片刻,低声道:“还未脱离生命危险。” 许一山毫不迟疑宣布,尽一切力量救人,必须将人从死亡边缘拉回来。 围观人多,许一山便请院长单独安排一个房间,他要坐镇县医院指挥救人。 章春潮副局长爱人付丽,县一中副校长。站她身边的女孩是他们的女儿,叫章小雯。去年考进了大学。 从章春潮家庭分析,这应该是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 章春潮属于年轻有为的一类人,三十岁时己经是县社保局副局长。三十五岁时己升为局长。 后来机构改革,社保局与人事局等局合并,人事局局长封由检任新局局长,章春潮为第一副局长。 章春潮之妻付丽,多次被评为“优秀教育工作者”的称号,在茅山教育界享有一定的声望。 女儿章小雯,从小学业优秀,十八岁考入211重点大学就读。 章春潮夫妻恩爱,曾被县妇联授予“模范家庭”荣誉。 从各方面看,章春潮都没有自杀的理由。 因为许一山在,人社局也安排了人守在医院。 付丽泪水一直没干过,她神情木然,目光呆滞,嘴里念念有词,“老章啊老章,你连死都不怕,还怕人泼脏水么?” 许一山感觉她话里有话,可是当着人社局人的面又不好细问。 他心里非常明确,这不是一桩简单的跳楼自杀事件。背后一定隐藏了巨大的秘密。 晚上九点,抢救室的门终于打开。 院长带了医生进来汇报,许一山这才得知患者生命体征不是很稳定,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危险。 许一山一颗心悬了起来。章春潮一死,人社局的案子将陷入死局。 人死了,什么都可以往他身上装。这叫死无对证。 如此一想,许一山不觉汗毛倒竖。 他愈来愈感觉到章春潮跳楼自杀是一桩阴谋。 他是遭人所逼?还是畏罪自杀?抑或…… 许一山不敢去细想了。 他走到一边,给周琴打了一个电话,说出了自己的担心。建议安排县公安局二十四小时派专人守护。 周琴当即同意他的建议,叮嘱他在县局人未到之前,不可离开医院。 人社局派来的人都走了,医院就剩下许一山与付丽母女守在重症监护室外。 章春潮的伤势很严重,他折断的肋骨刺穿了一叶肺。由于高处摔下,他有严重的内出血症状。 付丽几次让许一山先回去,都被许一山婉拒。 直到县公安局来了两名干警,许一山交待他们必须24小时守在门口,除医务人员之外,任何人不得接触章春潮之后,他才起身回去。 从医院出来走了一段路,许一山总感觉身后有人跟踪自己。 转身去找,又没看见人。 于是留了一个心眼。他加快脚步,在拐过一面墙之后停下来了,躲在一棵树后观察。 没一会,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急匆匆过来,她显然没发现藏身树后的许一山,正茫然四处张望,许一山便悄悄走到她身后,喊了一声,“章小雯。” 她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几步。直至看清是许一山,才惊慌一笑。 “你跟踪我啊?”许一山问。 章小雯慌乱摇头,矢口否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凭什么说我跟踪你?” 许一山便笑,道:“有道理。你先走吧。” 章小雯却不肯走了,迟疑一下问道:“我们可不可以找个地方说话?” 许一山本想拒绝,但看到她渴盼的眼神,心里一动,便答应了她。 “街心花园银杏树下,可以不?” “当然可以。”章小雯满心欢喜说道:“只要没人打扰,哪里都行。” 正文 第780章 神秘的箱子 章小雯是章春潮一天前叫回家的,说有非常重要的事与女儿说。 章小雯也没多想,反正学校就在省城,来去也方便。于是就请了假回来。 章春潮也没与女儿说什么,只交给她一个贴了封条的箱子。叮嘱她在关健的时候拿出来交给一个人。 章小雯问他交给谁,起初他没说。后来用笔写了一个名字,“许一山”。 章春潮的举动让女儿起了疑心,可无论章小雯怎么问,他始终不愿多说。 章小雯正想把父亲反常的举动与母亲付丽说,就发生了父亲章春潮跳楼的事出来。 许一山小心问:“还有谁知道箱子的事?” 章小雯揺了摇头,茫然不己。 许一山问:“你妈知道吗?” 她坚定摇头。 许一山便没再说话,心里想,章春潮交给女儿的箱子里到底装着什么?他为何不与妻子说,而让女儿拿着? 而且,他为何让女儿在关健时候把箱子交给自己? 箱子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他沉吟一会,试探道:“你现在可以把箱子交给我吗?” 章小雯想了想,坚定摇头道:“我感觉现在还不是我爸说的关健时候。” 许一山问她:“你觉得什么时候才是关健时候?” 章小雯茫然摇头,“我也不知道。但肯定不是现在。我有一个想法,我感觉我爸不是自己跳楼的。” 许一山吃了一惊,“你有根据吗?” 她还是揺头,喃喃道:“我爸是哪么热爱生活的人,他不可能会去自杀。” “你的意思是……?” 许一山试探地问。眼前的章小雯还只是一个小姑娘,如果不知道她己经是个大学生了,许一山根本不会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真的。”章小雯急红了脸说道:“我爸曾经说过,生活很美好,生命很珍贵。他哪么积极向上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想不开?” 许一山没想将人社局的案子说给她听。她毕竟还小,生活中很多复杂的事她都没经历过。而且,他不希望让年轻的她去承受生命之重。 他本来对章春潮突然跳楼感到意外,听章小雯这么一说,愈发觉得蹊跷了。 可是,目前没有任何证据支持章春潮是被胁迫跳的楼,反而让他听到另一种声音,章春潮是畏罪自杀。 常务副县长封树山要求召开紧急会议,他认为县委凭着一封举报信就大张旗鼓调查自己的同志,这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在牵着鼻子走。 他在会上担扰地说,人社局章春潮跳楼事件己造成人心惶惶的局面。这很不利于全县的发展。 他要求县里立即停止对任何人的追查。待局面稳定下来再择机调查。 封树山的建议得到很大反应,县长彭毕第一个表态支持封副县长的意见。 周琴没表态,她有意无意往许一山这边看了一眼。 许一山心领神会,他站出来坚决反对封树山的意见。 许一山诚恳道:“各位常委,茅山如果没问题,我们不怕查。如果有问题,我们不查就是不作为。而且现在信息渠道通畅,我们不敢保证群众不向上级领导部门反应。” 封树山冷冷问:“许主任的意思是现在闹得还不够大?你是想让茅山在全市、全省、甚至全国出名?” “我提醒一下许主任,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许一山忍住怒火反问他,“封副县长是想家丑不可外扬?” 封树山没直接回他的话。他唱苦道:“这件事出来之后,现在干部队伍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大家都无心工作了。” 许一山寸土不让道:“心里没鬼,何必自危?我认为,我们必须将躲在干部队伍中的害群之马揪出来。否则,老百姓会服我们吗?” 紧急常委会上,许一山舌战众常委,包括彭毕在内的几个支持封树山意见的常委,被他驳得哑囗无言。 其实,许一山内心是极其复杂的。 他清晰记得与封树山同赴燕京的情形。作为常委,常务副县长的封树山,哪时候似乎满肚子对段焱华的不满。 封树山始终认为,仅仅只是常委的段焱华仗着书记黄山的撑腰,不将常委会其他人放在眼里。当时的茅山政局,完全被黄山他们掌控,这是违背组织原则的极大错误。 那时候,封树山留给许一山的印象是个浑身充满正义的领导。 然而,在黄山书记调走后不久,封树山就急切表达了他对茅山情况的掌握。 是什么让他变得如此之快,许一山百思不得其解。 会议很快形成了对立局面。 以封树山为首,彭毕作为后盾反对调查人社局问题的几个人,与许一山为首,坚决要将问题追究到底的一帮人形成了尖锐的对立矛盾。 周琴适时站出来表态,为缓合矛盾,决定不将事态扩大化。但己经进行的工作,还是继续做下去。 她趁机宣布了一个决定,由县委办牵头,纪委监委、公安、检察,以及县政府办,组成一个联合调查组,专门针对群众举报的问题进行调查。 县委办主任许一山任组长,负责调查组全面工作。 散会。 周琴的决定来得很突然,事先连许一山都不知道。 等到封树山他们想反对的时候,她己经宣布散会。 这样,谁进入调查组就成了重中之重。 周琴只点了参加联合调查组的单位,除许一山外,没落实到其他单位具体的人身上去。 因此,在参加联合调查组的单位将具体名单报上来时,许一山在一排名单中只认识罗舟一个人。 调查组成立了,就该开展工作了。 第一个进入调查组视线的,还是章春潮。 章春潮躺在重症监护室没动静。人没死,也没醒来。 许一山和罗舟去医院看望他,被挡在了监护室之外。 章春潮跳楼己过去三天,人仍然处于重度晕迷状态。 县医院提出转院。他们不得不承认,以他们的设备和技术,己经没有办法让章春潮醒来了。 许一山请示周琴后,决定将章春潮转入衡岳市附一医院去。 衡岳附一医院是家三甲医院,在衡岳市排名第一。 但凡附一医院宣布放弃治疗的病人,一般都活不过半年。 由于病人处在危重边缘,转院过程中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导致最坏的结果。调查组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就连付丽,也表示反对转院治疗。 首战遇阻,许一山陷入了进退两难境地。 正文 第781章 密访白莲别墅 章春潮是否转院,在调查组内部形成了两种不同的意见。 政府办和公安方面,坚持要转院治疗。而纪委监委却坚决反对。他们认为,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转院只会加速病人章春潮的死亡。 章春潮活着一天,调查活动还存有希望。一旦他辞世,所有线索将嘎然而止,很不利于下步展开调查。 政府办的人坚持,虽然章春潮还活着,但情况与死人无异。不如冒险试一试,或许会发生奇迹。 许一山征求付丽的意见。付丽已经急得六神无主,哪还有意见。 就在大家都举棋不定的时候,章春潮女儿章小雯主动找到许一山,提出来她希望父亲转院治疗。 许一山提醒她道:“问题是现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保证转院途中不出现意外。” 章小雯轻轻叹口气道:“我爸是个很坚强的人。他现在这个样子,肯定是他自己最不愿意见到的样子。如果我爸是清醒的,他一定会要求转院。” 许一山想了想道:“这还得看你妈妈的意见。” 章小雯摇摇头道:“不用了,就按我的意见来吧。我妈那边,我负责去做工作。” 许一山终于下了决心。正如县政府办的意见一样,他内心深处也企盼能出现奇迹。 衡岳市附一医院派了最好的急救人员,带了最先进的仪器设备来负责章春潮的转院。 一大早,许一山与罗舟就等在医院门口,等着附一医院的急救车过来。 罗舟突然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出现意外了,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许一山深深看他一眼,“罗舟,章春潮留在县医院,早晚也会走完他生命历程。你没听县医院说,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吗?不转院,最好的情况可能就是章春潮一口气不咽,植物人一样。” “那也总比咽了气好。” 许一山叹口气道:“我不赞成你的这种思想,没有质量的活,不如尊严的死。” 上午十点,附一医院的急救车终于来了。 医生在检查完章春潮的情况后,开始动手将他搬上车。 急救车坐不下那么多人,许一山和罗舟只能开车尾随。 罗舟一路上很少说话。许一山也没主动找话题与他聊。 自从与杨柳在云雾山顶亲密接触过之后,许一山心里总抱着对他有一丝愧疚。他庆幸自己在紧急关头刹住了车,否则,他又比彭毕高尚了多少? 罗舟的婚姻一直在艰难地维持。两人尽管分居,但没有一个人主动提出离婚。 许一山有时会为罗舟感到悲哀。一个男人,失去了雄风,就等于失去了一半的生命。他想自己若是像罗舟这样,他还不知道自己有不有勇气活下去。 罗舟身体具体存在什么原因他不是很清楚,只是听陈晓琪偶尔透露出来一点信息,罗舟没有尽人事的能力。 许一山还曾经问过,既然罗舟身体是这样,杨柳为何不早点离开他? 陈晓琪吃惊地看着他,问了一个令他很难答的问题,“难道人生男欢女爱比爱情更重要吗?” 许一山想告诉老婆陈晓琪,至少在他的世界里,男欢女爱是爱情的基础。没有男欢女爱,何谈爱情? 陈晓琪说,罗舟很爱杨柳。为了杨柳,他可以牺牲自己的生命。这也是杨柳始终都下不了决心离开罗舟的原因。 突然,罗舟问了一句,“你不觉得章春潮跳楼很蹊跷吗?” 许一山笑了笑道:“蹊跷在哪?” 罗舟沉吟一会道:“你没听说,他是畏罪自杀?” “如果道听途说都可以相信,还需要我么成立调查组做什么?”许一山反问他道:“罗舟,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罗舟没有思索,脱口而出道:“我听说,章春潮这人不太合群。” “不合群?” “对,不合群。”罗舟笑笑,“可能是他自视清高了吧。反正他在人社局,虽名列第一副局长,却是最没实权的局长之一。” “最有实权的又是谁?” 罗舟迟疑一下,轻声道:“当然是封由检局长了。” 许一山哦了一声,意味深长道:“这个封局长还是很有一套的。” 罗舟笑了笑,“人家有个常务副县长的堂哥,没有一套能坐上这个位子?你要有兴趣,我带你去看一动全茅山最豪华、最漂亮的别墅,想不想去?” 许一山心里一动,试探问:“局座的?” 罗舟不语,只是微笑。 许一山好奇心顿起,心里想,罗舟不可能无缘无故带他去看什么别墅。他说这话,肯定有深意。 于是,他表现得兴致勃勃道:“看看去,现在就去。” “不去附一了?” “暂时不用急着去。”许一山解释道:“我们去与不去,意义都不大。又帮不上什么忙。我也不妨实说,陪着章春潮转院,就是给人传递一个重视他的印象。并没其他。” 罗舟淡淡一笑,“你的心思我早就看出来了。” 在罗舟的指挥下,许一山掉转去衡岳市的车头,直奔茅山。 茅山28座水库28条河流,每一座水库都是一个风景绝佳的好去处。只是因为交通和宣传的原因,这28座水库除了无修水库和阳泉水库略有名气外,其他水库都是躲在深闺人未识。 罗舟说的别墅,就坐落在白莲水库旁边。 白莲水库在白莲镇内。蜿蜒达十几里路。水库与三个乡镇相连。 远远看去,碧波荡漾的水库岸边,一栋白色的巨大建筑物掩映在绿树丛中。 沿着水库岸边,新修了一条柏油马路,直达建筑物门前。 “这是专用路。”罗舟指着路告诉许一山,“今天我们运气好,平常这条路可不允许随便走车的。” “路还不能走?”许一山惊奇地问:“谁有那么大权力?难道这条路也属于私人的东西?” 罗舟笑笑,叮嘱许一山道:“等下我们就不要下车了,看一看就过去吧。” 许一山道:“水库边不是不能建这些房屋的吗?这别墅的主人到底是谁?” 罗舟还是不语,只是盯着别墅看,由远而近。 许一山放慢车速,打量起这栋别墅来。 如果说周琴父亲周鹤的别墅已经是豪宅了,那么眼前的这栋别墅简直可以用宫殿来形容。 别墅主体是一栋五层楼,单是墙体材料与门窗设计,就看出来价值不菲。 主体建筑两边,是附属房。高的两层,余下的基本都是平房。 房屋四周,有假山,有凉亭。四周种植的树,都是名贵的大树。 整座别墅几乎将一座山都占了,显得巍峨大气,气度不凡。 许一山暗暗算了一笔账,单是绿化就得花将近一个亿。如果算上所有费用,这座别墅至少需要三亿左右才能拿得下。 茅山还有这样的一个有钱人?许一山陷入了沉思。 正文 第782章 四大家族 罗舟说出别墅主人名字的时候,惊得许一山差点把车开掉进了水库。 “没错,这就是封由检局长的别墅,叫白莲别墅。但外面的人称它为茅山首墅。” 许一山啼咕道:“他怎么有哪么多钱?” 罗舟淡淡一笑,“贫穷限制了你的想像了吧?在茅山县,封由检可能是最有钱的人之一,也是关系最硬,资源最广的人。” 许一山不屑道:“他不就一局长吗?” 罗舟深深看他一眼,“有些人可不能少看。人家封局虽然就只是一局长,可哪位领导不给他面子?” 两人正说着话,看见前面路中间站着两个年青人,似乎要拦住他们的车。 许一山与罗舟对视一眼,缓缓将车停下。 其中一个年青人过来敲车窗。许一山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 “谁允许你们进来的?”他哚哚逼人的质问,几乎要将玻璃打碎。 许一山连忙解释,说自己误打误撞进来了,没有人同意。 年青人盯着许一山看了好几眼,训斥他道:“没见着私人领地,非请勿入的牌子?” 许一山还真没见着这样一块牌子,好奇地问了一声,“这水库怎么成了私人领地?” 年青人瞪着眼问他,“你走不走?不走就别走了。” 说着,作势要来抢车钥匙。 许一山连忙陪着笑脸,开了车快速离开。 罗舟似笑非笑问:“许主任,有何感触?” 许一山知道他是在试探自己,反问他道:“你呢?” 见罗舟不语,他笑了笑道:“我们茅山不穷嘛,有钱人还是大把。” 他心里在想,你罗舟身为纪检干部,难道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别墅主人是封由检,封由检夫妻二人都是公职人员,一个儿子在国外留学,他家哪来的钱建价值过亿的豪宅? 他觉得封由检智商堪忧,难道他不知道这样露富会引来祸端? “这别墅真是封由检局长的?”许一山问,他还是不敢相信封由检真的会狂妄到如此地步。 “你觉得呢?”罗舟不从正面回答,他眼晴看着窗外,慢慢说道:“都说茅山有四大家族,黄家为首,封家居二。” “还有两家呢?” 罗舟转过脸后,看了他一眼道:“许主任,你不知道陈家也在其中?” 许一山心里一跳,罗舟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陈晓琪家也位于四大家族之一? 看许一山满脸疑惑的样子,罗舟没继续往下说了。四大家族以黄山家居首,封家为二,陈家位列其中,还有一家他没说出来,正是他的顶头上司朱铭家族。 许一山有心想问,套个底细出来。但看到罗舟没有往下说的意思,他只能果断断了念头。 他心里还是想不通,陈勇一家居然位列四大家族之一,可陈勇并没表现出他很有钱的样子。就连陈晓琪,也没有富家千金的派头。 罗舟透露出四大家族的说法,意思就是全茅山都掌控在这四大家族之下。 他将疑问藏在心里,想着等有机会,一定去试探一下陈晓琪。 从白莲别墅回来,他们还是去了一趟附一医院。 在医院他们得到一个意外的消息。经附一专家教授会诊之后,得出章春潮尚有醒过来的机会。 这消息无异于天大的好消息。只要章春潮醒了,就能掌握到他跳楼的全部原因。然后顺藤摸瓜下去,不愁人社局的谜底解不开。 付丽喜极而泣,丈夫能醒,就有活下来的希望。只要人在,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惊喜的事呢。 许一山亲自找了主治医生,得到肯定回答,病人完全有机会醒过来。 章春潮在医院接受治疗,调查组不能闲着。许一山在事发后的第五天,去了人社局了解情况。 封由检满脸堆笑迎接住他,热情请他去会议室,表态全局服从许主任调查,想找谁调查,局里都全力配合。 许一山第一个点名的人叫华平,此人是人社保办公室副主任,主要工作是对接局领导章春潮。也就是说,章春潮的任何事都瞒不住他。 封由检听说他要找华平,面露难色道:“许主任,真不巧,小华这几天身体不好,没来上班。” 许一山哦了一声,没有表现出来异样形色。他似乎早就料到了结局一样,在找华平未果的情况下,他提出要求与负责低保工作的负责人谈谈。 封由检又是无可奈何地说:“又不巧,这位同志家里出了点事,请了假不在。” 许一山明白了过来,他现在找谁都会没结果。封由检根本就不想让他接触人社局任何人。 既然找谁都不在,许一山干脆放弃了从外围入手的想法。他要正面接触封由检。 “封局,你有空吗?”他试探着问。 封由检显然猜透了他的心思,迟疑一下说道:“本来今天安排了很多事,但许主任既然有兴趣,其他的事都可以往后推一推。我接受许主任的调查。” 许一山连忙道:“封局言重了。谈不上什么调查。我们就随便聊聊。” “好啊。”封由检回答得非常爽快,“许主任你想聊什么?” 从他的话里,就能感受到他的戒备之心。 许一山知道,不痛不痒的话题对他而言,完全起不到作用。像这种老谋深算的人,一出手就要下猛药。 “封局,听说你的白莲别墅很有特色。” 封由检一惊,脸上却泰然处之。 “有机会想去白莲别墅看看。”许一山笑道:“封局不会拒绝吧?” 封由检神色尴尬,试探问:“许主任,不知你喜欢什么。” 许一山大笑,“男人,酒色财气,谁可拒绝。” 封由检心领神会一样,压低声道:“许主任,要不,本周六去?” 许一山点头,“好,劳你费心了。这段时间累死了,就想找个地方放松放松。若封局麻烦,再说。” 封由检连声道:“不麻烦。许主任有雅兴,我必须陪到底嘛。” 许一山不置可否地笑。 他知道这样的笑,才会让封由检心里没底。 罗舟说的四大家族,他必须搞清楚里面的玄妙。匹夫之勇,只会折戟沉沙。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与封由检谈话出来,他接到袁珊瑚电话。 袁珊瑚约他一起吃晚饭,不见不散。 他打电话告诉陈晓琪,晚上可能要回来晚一些。陈晓琪没说其他,就说了一句,“今晚要交家庭作业。” 正文 第783章 落寞的袁珊瑚 袁珊瑚的饲料厂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阳泉镇原本计划将水库边废弃的厂房用作饲料厂,但被县里紧急叫停。给出的理由是厂房距离水库太近,对生态环境和水源具有严重威胁。 戴红旗爱莫能助,毕竟阳泉镇在县委县政府领导之下,他不能与县里决定公然对抗。 陈粮不能及时转化为饲料,危机就一步步逼近了。袁珊瑚急得喉咙冒烟,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彭毕视察完茅山全县后,在阳泉镇来了个现场办公。他严厉指出,任何经济的发展不能以牺牲环境为代价,因此,叫停阳泉饲料厂是他作出的第一个决定。 饲料厂的建立,是对阳泉今后发展养殖业的首要保证。在许一山的计划里,阳泉要全面发展养殖业,首先在饲料上尽量能做到自给自足。 恰好三塘镇国家粮库的储备粮要更新换代,这是难得一遇的最佳契机。于是,他便生出了先办饲料厂,后推广养殖的设想。 饲料厂受阻不能及时上线生产,买回来的陈粮和机器无一派上用场。这让斥巨资买粮买设备的袁珊瑚急得六神无主。 戴红旗来县里争取了几次,甚至将阳泉镇未来发展的宏图都与彭毕汇报了,但还是被彭毕坚决拒绝。 彭毕要求,不是他阻止阳泉镇的发展。而是阳泉镇不能牺牲环境为代价。若是另择地建厂,他举双手赞成。 择地建厂谈何容易!袁珊瑚被这一道难关堵得寸步难行。 袁珊瑚喝干杯子里最后一口酒,挥手叫服务员过来买单。 许一山抢着要买,被袁珊瑚拦住,淡淡一笑道:“买完这个单,我的全部家当就只剩下不到三百块了。许主任,接下来,你就会看到我躺在粮食堆上饿死。” 许一山没争着去买单了,袁珊瑚的话震动到了他。 他相信她没有说假话。毕竟,十万吨陈粮是她找来的资金买来的。 袁珊瑚还只是一个女孩子,她放弃在城市享受小资的生活跑来乡下创业,精神可嘉。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热爱养殖的袁珊瑚在创业的路上碰得头破血流。 她的万头养猪场本来已经有了起色,刚好步入盈利的边缘,却被茅山县以环保的名义将猪场夷为平地。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天大的损失,是灭顶之灾。 但她顽强地坚持了下来,在许一山的安排下,进入孙武公司担任副总经理。 孙武给她的待遇非常高,她却不甘于现状,心里的养殖梦一直在熊熊燃烧。她辞去孙武公司的职务,让人觉得很可惜。唯有许一山明白,袁珊瑚的志向,不是一般人能够理解得了的。 “这件事我想办法与彭县长沟通一下再说。”许一山安慰她道:“阳泉饲料厂不能停下来。这关系着一个镇的未来发展方向。” 袁珊瑚苦笑,没吱声。 他心里在盘算,戴红旗肯定靠不住。他年龄已高,不想多事。在戴红旗的人生信条里,不做事就会没事。再过几年,他将安全退下来。 戴红旗是肯定不会与县长彭毕对着干的。那么,阳泉的希望,就在镇长刘天明身上了。 刘天明到底是年轻人,年轻人都想干出来一番事业。刘天明便是如此。 阳泉镇将目标定在养殖业上,刘天明起到了不少作用。至少,他在许一山提出全镇发展养殖业的时候,两个人属于英雄所见略同。 吃完饭两人分手时,许一山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袁珊瑚背影,心里暗暗想,绝对不能让她再失望。 陈晓琪闻着他身上的酒味,眉头一皱道:“又与谁喝去了?” 许一山不敢说是袁珊瑚。他相信再大度的女人,都不希望自己的老公与别的女人单独呆在一起喝酒聊天。 “老董。”他陪着笑脸道:“老董这几天心情不好,所以想借酒浇愁。” 陈晓琪居然相信了,她埋怨道:“这个老董,酒量没多少,倒是很贪杯。总有一天会喝死他。”她迟疑了一下,压低声道:“你有没有听说,老董与段焱华拍了桌子,两人差点动手了。” 许一山一惊,却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问:“他们怎么了?” 陈晓琪瞪他一眼道:“还不都怨你。你不是答应段焱华将云雾山村整体搬迁下山吗?人是搬了,但云雾山村的人坚持不让洪山镇去拆掉他们在山上的房子。” 许一山哦了一声,心里在嘀咕,段焱华要拆房,这消息怎么没人告诉自己? “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陈晓琪断言道:“你们喝酒,老董都没给你说?” 许一山赶紧说道:“说了。这是小事。再说,洪山镇要拆房,与招商局没关系啊。老董出面阻拦,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陈晓琪道:“我听说老董不让拆房,是想保护山上的原生态生活环境,有利于云雾山旅游度假区今后的发展。说实话,我在这一点上也支持老董。如果把云雾山上的老房子都拆了,云雾山还有什么值得别人去旅游的啊?这些旅游的人,不就是图个新鲜,猎个奇吗。” 许一山看着陈晓琪半天没说话,等她说完了,才嘿嘿一笑道:“我发现我老婆的眼光很独到。你说的没错,原生态生活环境将是云雾山一个重要的卖点。别人花钱想造的景点,段书记怎么能一拆了之。” 许一山去了娘房间,逗了一会儿子许凡,便洗漱后上了床。 陈晓琪已经躺在床上等他,看他进门来,示意他关上门。 屋里流淌着柔和的灯光。陈晓琪对灯光很讲究,太亮不行,刺眼。太暗不行,显得压抑。 灯光下,陈晓琪一袭薄衣,身材毕露。白皙修长的大腿交叠搭在一起。她脸上敷了面膜,只露出两只眼睛,看着许一山摆摆手道:“你身上有酒气,你睡地上。” 说着,她扔下去一个枕头,一床空调被。 许一山讨好地笑,小声说道:“老婆,地上凉啊,会感冒。” 陈晓琪哼了一声道:“许一山,你现在学会骗我了啊。你不睡地上,难道我睡地上?老实交代,今晚与谁喝酒了?” 许一山得意地笑,道:“老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老公我是千杯不醉有特异功能的人,不管与谁喝,别人还能喝得过我?” 陈晓琪鄙夷地一撇嘴,“你不就是自带解酒酶吗?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 许一山弯腰捡起枕头被子,俯下身去,在陈晓琪耳边低声说道:“老婆,我已经几天没做家庭作业了。我是个好学生,我不能缺家庭作业。” 陈晓琪顿时红了脸,扑哧一声笑出来,骂道:“看你这副猴急的样子,你去找某人交作业啊。” 正文 第784章 封家美女 周六,是与封由检约定去白莲别墅的日子。 上次与罗舟在别墅外走马观花了一番,激起了许一山深入其中一探究竟的念头。 封由检打来电话,说有人开车在他家楼底下等他。 许一山往楼底下一看,果真看到一辆黑色的小车等在楼底下。 陈晓琪不满道:“周六休息,你还出去?” 许一山连忙说道:“有个朋友找我有点事,我下午就回来。” “还要去一天?”陈晓琪愈发不满了,嘀咕道:“我发现你当了这个主任以后,忙得就像个陀螺了。我爸原来当主任时,周六周天至少还在家。” 许一山笑嘻嘻道:“我这是子承父业,没办法,能力不如爹,就只能多干了。” 陈晓琪还是深明大义的女人,叮嘱他在外面少喝酒,多吃菜。身体是自己的,工作永远干不完。 楼下车里,一个戴着墨镜的年轻人看到他下来了,赶紧下车给他开车门,小声说道:“许主任,老板在等你。” 许一山看他一眼,就认出来是哪天在路上拦他车的人。他装作不认识,微微颔首上了车。 他的车开得很快,一路上喜欢按喇叭。这样就显得特别招摇。 许一山提醒他道:“不用那么赶,小心开车,注意安全。” 年轻人咧嘴一笑,“许主任放心,茅山地界,我老板畅通无阻。就算出了事,也该他们自认倒霉。” 许一山没吱声,心里却生出厌恶感来。 这种狗仗人势的做派,他最看不起。 路上走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看到白莲水库的大坝。 远远看去,水库大坝犹如一道天堑,大坝上绿草覆盖,中间几个巨大的白色字——白莲水库。从坝底往上走,是一条蜿蜒的柏油马路,沿着库边,蜿蜒往里。 白莲水库名为白莲,却看不到一片荷叶,一朵莲花。 水库以地名而来。白莲水库的名称,来源于此地就是白莲镇。 白莲镇从古至今,都没白莲。名称由来已久,据说至少有几百年历史。 传说当年堪舆大师杨救贫路过此地,夜宿一溪边,半夜看到溪中灿烂盛开一朵白莲。莲花中有一童子,盘腿而坐,垂钓于溪中。 钓竿无钩,却能钓上金丝鲤鱼。金丝鲤鱼遍体金黄,于夜色中闪闪发亮。 至鸡鸣,白莲隐去,小儿金丝鲤鱼皆不见。 杨救贫心里明白,此地有风水,不出龙种便出凤凰。 天明,见一拾粪老头于晨光里走来,于是前去攀谈。得此溪名为鲤鱼溪。皆因溪中常见金黄鲤鱼游弋,却从没见着有人能捕获。 杨救贫便点化他,得此地,后代非富即贵。 老头闻言,心中欣喜至极。待救贫先生走后,自己在溪边挖了一坑,足有一人之深。 老头唤来儿子,叮嘱其儿。他死后,只需掩土,不可入棺。 说完,纵身往坑里一跃。说也奇怪,人入坑底,但见溪水迅猛灌入,瞬间便没其顶。 儿子大哭,还未回过神来,土坑以然自动堆起一堆土来,土包顶上,盛开一朵白莲。 老者姓封,老者葬身之处,从此便每天长出一朵白莲。至暮即败。 封由检神色庄重讲完这段典故后,叹口气道:“许主任,算起来,我是老者的第四十代子孙了。” 许一山赞道:“原来白莲水库还有这么令人感动的故事。由此可见,无论何朝何代,做父母的为了后代,都愿意牺牲自己的生命啊。” 封由检大笑,道:“所以说,人生在世,都是上天注定,祖宗庇荫。” 白莲别墅来了不少人,漂亮女人更不在少数。 封由检亲自作陪,领着许一山四处参观。 一路过去,许一山不由在心里赞叹,如此奢华景象,平生还是第一次见到。看来人生富贵,莫过于此。 别墅三楼,有一块露天阳台,封由检邀请许一山去阳台喝茶。 阳台上一把巨伞,伞下一娇俏少妇负手而立,笑靥如花,款款道:“欢迎领导。” 封由检介绍道:“许主任,这可是我封家大小姐,封敏,海龟啊。” 许一山客气招呼道:“封小姐请坐,打扰了,不好意思啊。” 封敏浅浅一笑,“我叔能请到领导过来,已经是莫大荣幸了。许主任千万不要客气。再说,小姐这个称呼有歧义哦。” 许一山尴尬笑了笑,眼前叫封敏的女人容貌艳丽,伶牙俐齿的,显然不好对付。 “我很喜欢中国传统文化。在国外学了茶道。我知道中国才是茶祖宗,所以,学得不一定像,还请许主任不要见笑。” 她纤手皓腕,眉目流转,一颦一笑,无不风情横飞。 从她话里许一山已经知道她是封由检的晚辈,只是不知道她的背景究竟有多神秘。看她谈笑之间,举止自然,说话遣词造句,分寸恰好。 水已沸,茶已入壶。只见她轻舒长臂,注入入壶,婉转一笑道:“不是所有的茶,都适合最沸的开水。泡茶就如人生,得慢慢泡。” 她看一眼许一山,莞尔一笑,“也与你们男人泡女人一样,心急,喝不了热茶。” 洗茶一遍,静至三分钟,她缓缓将热水注进壶里,嘴角浮起一抹笑容道:“许主任,听说你的夫人是最美县花,真希望能亲眼目睹夫人一面,我们姐妹一茶畅聊人生。” 封由检借故离开,阳台上就只剩下许一山与她。 夏日的太阳很毒,即便别墅依水而建,还是挡不住酷热蔓延。 她似乎有些热,很随意地解开薄衫。顿时,她胸前的波涛便汹涌出来。半个胸露在吊带之外,皮肤如冬季初雪,充溢着一股野性的美,肆无忌惮地侵略着许一山的眼睛。 许一山试探地问:“封小姐是封局......” 封敏面露不悦道:“许主任真是贵人多忘事。我刚才说了,我对小姐这个词有想法。” 许一山便笑道:“要不,我叫你封大美女?” 封敏抿嘴一笑,“在许夫人面前,我何敢言美啊。我可听说,夫人有沉鱼落雁美姿。我只不过是残花败柳而已哪能配称大美女。” 许一山道:“封大美女可不能这样说。就以你的美丽,基本可以傲视全茅山了。” 封敏捂着嘴巴笑,将一杯泡好的茶递到他面前,小声说道:“在你爱人面前,说实话我只有自惭形秽。我早就听说许主任的大名了,遗憾的是没机会与君畅聊人生啊。” 许一山嘿嘿一笑道:“去他妈的人生。我这个人,没见过多少世面,还请大美女不要怪我唐突。” “岂敢。”封敏认真道:“能与许主任坐在一起喝茶,我已经感觉到了无比幸福和激动了。” 许一山被他说得脸有些发烫,低声道:“感谢美女看得起我。” 正文 第785章 别墅遇美人 午间的风,扑在身上热辣辣的,浑身的毛孔似乎都打开了。 坐在阳台伞下,水库一览无遗。 浩淼的水面上,荡漾着一叶扁舟。舟上一人,戴着白草帽,一动不动。他手里伸出一根钓杆,烈日下,静止成一幅风景。 封敏看他在看钓鱼人,心里一动道:“许哥,想不想去钓鱼?” 许一山摇头,他心里清楚,自己最大的一个缺点就是坐不住,缺乏耐性。当年读书时如果耐心能好一些,自己也不至于考个水利学院。 以他的理解能力,考个更好的大学完全有可能。 见许一山拒绝,封敏似乎有些失望。她喃喃道:“听说白莲水库有一种大头鱼,是鱼类中的珍品。这鱼最大的功效就是能滋阴壮阳。我原来在家吃过。这出去了几年后,回来想吃却吃不到了。” 许一山道:“要吃鱼还不简单,用钓钓,用网捕,都能抓到吧。” 封敏摇头道:“真有哪么容易,就不会是珍品了。”她指着小舟上的人说道:“从昨天到现在,他己经钓了一天一夜了。” 她捂着嘴笑起来,“看来,他完成不了任务,怨不得我了。” 许一山的好奇心又起,试探着问:“钓鱼的是谁?他要完成什么任务?” 封敏想了想后,轻声道:“他叫秦明基,国外一经济研究所的。这次与我一道回国来的。” 许一山一听名字,感觉在哪听过。仔细一想,不觉惊讶起来。 原来前段时间许一山偶然看到过一本书,是论国内县域经济的学术著作。他当即对书中的观点拍案叫绝。 因为,他发现作者的理念与自己几乎如出一辙。 为此,他特别留意了一下作者,就叫秦明基。 他还特意问了度娘,发现秦明基并非国人,而是美籍华裔。 一个外国人,居然能把握住国内县域经济发展方向,提出来的方案切实可行,想想不觉汗颜,又觉可怖。 “他来我们这里做什么研究吗?”许一山试探着问。 封敏红了脸,低声道:“他是追……” 许一山顿时醒悟过来。秦明基是追求她,从国外一路追到茅山来了。 他心里又是一动,问她道:“封美女以后不打算出国去了?” 封敏摇头,神情伤感,“不走了。以后我就留在茅山了。”她笑了起来,“我今后就是你的臣民了啊,许哥可要照顾我。” 她对许一山的称呼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从原来尊敬的许主任变成了亲近的许哥,不留意还真感觉不了。 许一山道:“能不能请请他先上来?我想与他聊一聊。” 封敏笑道:“我叫他上来,他未必愿意上来。我与他打赌了,如果他能从水库里钓上一条大头鱼来,我就答应他。” 许一山笑嘻嘻道:“这事还不简单?你想吃鱼,我满足你便是。但是,你现在要是请秦博士上岸来,我徒手抓一条大头鱼给你。” “真的假的?”封敏似笑非笑道:“许哥若是能徒手从水库里抓一条鱼上来,你所有要求我都敢答应你。” “好!”许一山来了兴致。坐在太阳底下备受煎熬,不如下到水里爽一把。 下水抓鱼对他而言,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想当初跟异人学得的龟息功,还只在洪山镇大水时露过一手。那时候别人都以为他游泳功夫了得,谁知道他身具异能呢。 果然,小舟中的秦明基怎么也不肯回到岸上来。 封敏苦笑道:“没办法,他这人就是一根筋。凡是一根筋的人都很可怕。这也是我一直犹豫着要不要答应他的原因。” 听说许一山要下水,封由检冒了出来,提醒他说,水库地形复杂,怕有危险。 许一山笑笑道:“放心,淹不死我。” 封敏自告奋勇要跟着许一山下水库游泳。她的游泳技术不错,真有危险,兴许能派上用场。 白莲别墅一下涌出来不少人,跟在许一山身后,一起朝水库走去。 走到水边,发现居然有一码头。封由检赶紧介绍说,当初修建白莲水库时,有人提议在水库里建一小码头,便于船停靠。 码头下面,居然铺着一层细沙。 白莲水库属于风干岩地质结构,不可能会有这样的细沙。一问,才知道是从河边运来的,堆成了一片几亩地面积大小的沙滩。 许一山心想,这得要多少河沙才能铺出这么一片沙滩来?看来,罗舟所言,花费三亿造的别墅,所言不虚。 封敏换了一身泳装出来,当即将大家的眼光都吸引了过去。 她的身材之妙,几欲令人喷血。波涛起伏的胸,修长健硕的大腿,已经被泳装勾勒得饱满的臀部,无不透露出她是一朵开得正艳的桃花。 她的泳装很合身,紧紧贴在她身上。以至于她身体的每一部分,都显得纤毫毕露。 许一山没敢多看,非礼勿视,他提醒自己。 站在码头上,他极目似眺。 白莲别墅恰好在水库中段。此处水面浩淼,水面犹如一面镜子,倒映着岸上的绿树,构成一幅绝美的山水图画。 他也换上了泳裤,脱了上衣之后,他健硕的胸膛便一览无遗展现在众人面前。 许一山的身体条件非常好,四肢匀称发达,一双大腿就能给人传递一种勇猛的力量。 陈晓琪在第一次亲眼看到他的身体后,几乎迷醉了自己。陈晓琪开玩笑说,与其说她爱他,不是爱他的灵魂,而是爱他的身体。 女人一辈子的男人,能拥有这样的一副体魄,强过他腰缠万贯。 两人并排站在码头上,身后是一群看热闹的人。 封由检似笑非笑,他再次提醒许一山道:“许局,你真要下水啊?” “当然。”许一山不动声色地回他。 他现在不是真正想游泳,也不是想讨得封敏的欢心。他是注意点在于水库中间扁舟上的人——秦明基身上。 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在挖空心思想要怎么接触他,留住他。 他侧过脸看了一眼满面微笑的封敏,低声道:“我先下,没事你再跳。” 封敏笑了笑道:“你担心我吗?” 许一山确实有点担心她。毕竟一个女人,又不熟知水底下的情况,万一出了事呢? 没等他继续劝她,封敏已经一个鱼跃,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只见不远处水面“噗”的一声,她已经入水。 这般跳水动作,干脆、利落、漂亮。几乎媲美专业跳水运动员。许一山不由在心里暗自惊叹。 身后响起一片掌声,不少人都热烈表示要下水游泳。 许一山深吸一口气,将身一跃,人便腾空而起。 正文 第786章 露一手神功 许一山这一跃,足以惊艳。 但见入水处波光荡漾,涟渏渐远。未几,复归平静。 掌声尖叫声顿起,人人都在惊慕。谁也料不到许一山有这么漂亮的水上功夫。 很快,掌声没有了,尖叫声也没有了。十几双眼晴惊恐地水面,现场似乎凝固。 水面恢复平静之后,再没见人露出头来。 大家心里浮起一个念头-出事了。 距岸至少三十米开外,封敏终于露出水面。而许一山,一直未见踪影。 几分钟过去,没有动静。十分钟过去,水面不惊。 水里的封敏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许一山。 岸上的封由检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许一山葬身水库,也就一事故,与他毫无关系。 若是如此,压在他身上的巨石瞬间搬空。 他冷冷地看着水库,心里想,没想到结果来得如此之快。难道是老天爷在帮自己? 他没忍住,嘿嘿笑了起来。 邀请许一山来白莲别墅,他是费尽了心思的。在封由检的人生世界里,他永远坚信没有不偷腥的猫。 你许一山有美妻是不错,但天下男人,谁的心里不有一个家花没有野花香的梦想? 就算你许一山不爱美色,能坐怀不乱。可你能禁受黄白之物的诱惑吗? 男人可以不爱美女,但没有不爱钱的。 特别像许一山这种出身乡下,没真正尝过金钱的致命诱惑的人,面对眼花瞭乱的金钱,有几个能把持住自己的贪欲之心? 他必须将他许一山拉上自己的船。也只有让他上了自己的船,他才可以高枕无忧。 为保险起见,他不得不双管齐下。金钱与美女,只要他对任何一样感兴趣,他许一山就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封敏的突然归国,让封由检又多了一胜算。因为他感觉,在美丽与智慧并存的封敏面前,没有一个男人能轻松躲过。 他的计划近乎完美。他完全相信许一山在今天将成为他的战友。 其实,封由检内心是恐惧的。他知道人社局这颗雷只要引爆,他必定粉身碎骨。 在得知新来的书记周琴要查社保案时,他就明白不能坐以待毙。 当然,他没将周琴放在眼里。一个女流之辈,他有的是办法让她知难而退。 但周琴用了许一山,这就由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他花了心思作了许一山的背景调查。在许一山未成为陈勇女婿之前,他根本不会将他放在眼里。他相信自己只要轻轻一捻手指头,就能让许一山灰飞烟灭。 陈勇让他有投鼠忌器之嫌。但这不是根本。根本是他感觉许一山这小子完全不知天高地厚,无知无畏。 洪山镇他公然对抗段焱华,要知道当时的段焱华可是县长谢飞都要让三分的人。 他掌掴茅山第一权力人黄山大公子黄晓峰,三颗牙齿被打落他却无惊无忧。 这个许一山背后到底有一股什么样的神秘力量能让他有恃无恐?在了解到现任衡岳市委书记胡进与他是同学后,封由检彻底明白了过来。 这小子不就是仗着胡进这层关系吗? 水库水面仍然只有封敏一个人,许一山依旧没有动静。 他悄悄舒口气,回头对手下人喊:“快开船去打捞人。” 码头边停靠几条小船。这都是预备给来别墅玩的客人备下的钓舟。 有人手忙脚乱去划船,呼喊声此起彼伏。 封由检摸出一支烟来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后扔在脚边蹍碎。他心里快乐地想,许一山,天堂有路你不去,地狱无门你自撞来,怨不得老子啊。 所有人都一致认为,许一山遇到意外,淹死在白莲水库了。 就连封敏都惊慌起来,她几次潜入水里寻找许一山,结果都是无功而返。 她心里难受,不顾一切喊了起来。 “许主任,许一山,许哥。”她不停地喊着,喊声带着哭音。 她不知道亲叔封由检居然将自己当成诱饵。封由检告诉她,今天要见的人叫许一山。如果她搞不定许一山,他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在与侄女封敏说这事时,声泪俱下,惊恐莫名。 面对叔叔的哭诉,她怎能忍心拒绝?何况,她一家人不都全靠着叔叔才有的今天吗?她出国留学,毕业后留在国外工作生活,不都全靠叔叔资助吗? 她抱着感恩的心态,才答应见许一山一面。 她不会想到,自己在第一眼看到许一山时,一颗心会跳得那么厉害。她记得自己上一次心跳得像今天一样的时候,是她遇上了自己这辈子第一个男人。 水面热闹起来,封由检亲自指挥人打捞人。 就在乱糟糟的时候,封敏突然感觉身边有人,一转头,就看到了一脸轻松的许一山。 她愣了一下,随即尖叫起来。 尖叫声引来了大家的眼光,看到许一山平安无事,所有人都惊呆了。 封敏首先回过神来,她不管不顾地伸手抓住他,双腿一下就盘在他的腰间,死死地夹住,大哭起来道:“你吓死我啦。” 从许一山一跃入水,到他露出水面,时间己经整整过去了半个小时。 换作谁,在水下一口气呆半小时,早就成了一具浮尸了。 他太让人意外了,这不是神仙吗? 封敏夹在许一山腰上的腿怎么也不松开,仿佛她只要松开,他就会在她眼前消失一样。 她完全没去想这样的姿势有多尴尬,如果不是淹盖在水下,这一幕能让所有人面红心跳。 许一山低声提醒她,“封美女,快松开腿。” 她反而夹得更紧,以至于两人肌肤紧贴在一起。他们的身体碰撞着,不由都红了脸。 不得不说封敏的水性不亚于许一山,懂水的人,在水里就如平地。 尽管两人的身体紧紧缠绕在一起,但丝毫没有要沉下去的可能。 她激动不己,从背后贴上他的身体,似乎想将自已挤压进他的身体里去。 她又渴望包容他,一只手不由自主往下伸去。 “我想请你放过他。” “不可以。” “只要你答应,你想要什么我都可满足你。” “不可能。”许一山伸手去辦她的手。 “我现在就可给你。”她轻轻的笑,声音低得仅两人可闻,“多刺激呀。” 许一山心神一荡,但还是很快收敛了心神。 不可否认,水里的她太迷人,他不知道自已还能坚持多久。 “封小姐,以后你就知道我许一山是什么人了。”许一山笑了笑道:“我答应你的大头鱼,我今天必须给你抓来。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把博士推荐介绍给我。” 他轻轻挣脱她的缠绕,挥挥手道:“你上岸去等着我吧。” 正文 第787章 各有打算 许一山在白莲别墅收获了经济学博士秦明基,这让他大喜过望,如获至宝。 在与秦明基认真聊过后,他敏锐地发现,此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他甚至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得明基者得天下。 秦明基显然对许一山很有兴趣,两人相谈甚欢,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遗憾的是,秦明基的心思全在封敏身上。除此以外,外界任何东西似乎都挑不起他的兴趣。 这一切,封由检感觉了出来。 他立即取消了原计划,既不用美色勾引许一山上船,也不用金钱利益迫他就范。 因为他坚定认为,美色与金钱,对许一山似乎都起不到作用。 是人就有弱点。许一山的弱点就在于要想什么办法将秦明基留下来,留在茅山。 在白莲别墅一天,许一山不得不惊叹白莲别墅的奢华与壮观。 他做也想不到,在茅山这样穷苦的半山区县,居然隐藏着白莲别墅这样的超豪华建筑。其占地之大,建筑的精美,装修之豪华,完全超出了许一山的想象。 现在已经可以确定,别墅的主人就是封由检。 封由检平常不会出现在别墅。只有节假日或者接待重要贵宾,他才会出现在别墅群里。 白莲别墅由几个人看守照管,四五个类似保安的角色,一个花工,四个保姆,两个分别精通南北菜系的厨师。 保安承担接人的任务,但凡有客人要来,都是保安开车去接人。 比如许一山,就是保安从县城接来的。 别墅周围两公里之内,闲杂人员不得出现。 这是一片宁静的独立行宫。在这座金碧辉煌的别墅里,不知勾兑了多少祸国殃民的勾当。 许一山决定正式请秦明基吃一顿饭。 他将秦明基的情况汇报给了周琴,引起了周琴的兴趣,表示希望参加许一山组织的饭局。 果然不出许一山所料,秦明基携着封敏一道出席他的宴会。 宴会是以招商局的名义组织的。在许一山看来,招商局的职责不能仅仅局限在招商引资上,招商局必须举杯引领全县经济结构的方向。 茅山县经济改革小组在黄山离任后,自动瓦解了。县里现在急需一个相当于智囊团的机构。秦明基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周琴既然参加了,彭毕就不能忽视。 许一山亲自去了一趟彭毕办公室,把自己的想法与彭毕说了一遍。 彭毕显得很高兴,赞扬他道:“许主任,你这件事办得好,我要代表全县人民感谢你。不过,有句话我得先提醒你,现在打着经济学家幌子的人不在少数,你可要认真甄别,别出了乱子。” 许一山连忙说道:“彭县长请放心。这个秦明基我是作过背景调查的,有真才实学。若是他愿意留在我们茅山助一臂之力,我相信我们会少走很多弯路。” 晚上,饭局在茅山宾馆最大的宴会厅举行。 书记县长同时出席的招待晚宴,规格之高,在茅山算独一份。 秦明基穿着很随便,倒是封敏,盛装出席,光彩照人。 许一山作为东道主,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欢迎词。 在座次上,他刻意将秦明基安排在周琴和彭毕的中间。这样愈发将秦明基的地位凸显出来,充分表达茅山县对他秦明基的重视。 秦明基血统的华人,却出生在异国。 他这是第一次来国内,对国内很多东西感到陌生。特别像宴会这样的座次排列,让他感到无限荣光,却掩饰不住内心的惶恐。 从宴会开始,话题就一直围绕着茅山经济发展蓝图在进行。 秦明基果然发挥出他作为经济专业博士的专长,侃侃而谈茅山未来的发展方向。 许一山坐在一边陪着他,不时颔首致意。 周琴按照许一山事先汇报的想法,言语间流露出希望秦明基留在茅山的想法。 秦明基当然不傻,他很快就明白了周琴的意思。他看着封敏笑道:“我当然愿意留下来。不过,我作不了主嘛,小敏去哪,我去哪。” 许一山插话道:“秦博士,你留下来,封敏女士当然也留下来,是不是?” 他讨好地去看封敏,笑呵呵道:“封女士,你是从我们茅山出去的,现在学了一身本事回来,是不是要考虑为家乡的发展建设做一点贡献啊?” 封敏笑了笑道:“我留不留,决定权不在我啊。各位领导,我们封家有个规矩,什么都得听长辈的。这不是迷信啊,这是规矩。” 许一山道:“行啊,我相信你们封家的老一辈,也希望我们茅山发展得越来越好吧。” 封敏摇头道:“这还得看我叔的意见。” 封敏的叔叔,自然是封由检无疑。 许一山本来打算邀请封由检一道出席今天的饭局,但他心里似乎有个声音在提醒他,不能与他同席。道不同不相为谋啊。 许一山自告奋勇道:“这件事好办,我找封局去谈。我相信,封局不会不支持县里的想法。” 他没有料到,在他提出茅山决定聘请秦明基和封敏担任茅山县经济发展顾问的想法后,遭到了封由检的强烈反对。 封由检感叹道:“许主任,你是不知道我们要培养一个人才出来有多难。这么说吧,分明是我们封家举劝家族之力培养出来的,她好不容易在国外扎下根,你们现在想把她留在茅山,我们的心血岂不是白费了?” 许一山劝他,“封局,你的这个说法我不赞同。人才就应该发挥她的优势。只有实现自己价值的地方,才是人才最好的归宿。封敏留在茅山,会让我们茅山有一个新的好发展,于她自己,与茅山,都是双赢的结果。” 封由检摇着头道:“我还是没想通。封敏留茅山,就是断了她的前程。我们作为家长,不能让孩子的前程毁在自己手里。” 谈了一下午,封由检始终不松口。 现在的局面就是封敏留在茅山,秦明基必然跟着留在茅山。封敏走,什么也留不住秦明基。 许一山心里烦躁至极,他明白封由检的心思,他在等自己的一句话。 他不能怨封敏,更不能怨秦明基。 就如封由检说的那样,封敏能把自己读到国外去,并在国外落地生根,这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最美好结果。如果让她兜兜转转又回到茅山来,别说她自己不愿意,就是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局。 留住封敏,就能留住秦明基。 有秦明基在,他就能借助秦明基实现自己对茅山的抱负。 他知道封由检心里在想什么,他无非是想借助秦明基这个人,化解他目前所面临的危机。 他想,能妥协吗? 正文 第788章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周琴一句话点醒了许一山——缓兵之计。 再次接触封由检时,许一山暗示他,县里准备解散调查组,要求全县干部团结一心,齐心协力将茅山工作推上一个新台阶。 封由检将信将疑,似笑非笑道:“许主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一山叹气道:“周书记决定,过去的事,要翻一个篇,既往不咎了。从现在起,只要全心全意为老百姓办事,都是人民的好干部。” 封由检还在犹疑,许一山干脆挑明了说道:“封局,过去有一些关于对你不利的流言蜚语,周书记决定不再深入了。明白了吧。” 封由检哈哈大笑道:“其实,我是支持继续深入下去的,这样就能揪出藏在我们干部队伍中的一些蛀虫。不过,县里有这样的决定,我当然也要全力支持与配合。我觉得啊,如果大家把精力都放在你死我活的斗争上了,确实耽误了发展的机遇。” 许一山与封由检谈话过后不到两天,秦明基主动找上门来,答应进入茅山县特地为他量身定制的经济发展智囊团。 当然,封敏理所当然成为他的助理。 许一山给秦明基半年时间调研。半年之后,他需要秦明基发力。 决定作出后,他悄悄去了一趟市附一医院看望章春潮。 章春潮已经苏醒过来。不知是摔坏了脑袋,还是他故意不说话。从他醒来那天开始,就没听到他说过一句话。 他从六楼跳下,居然捡回一条命。这不能说不是奇迹。 许一山特地问了章春潮的主治医生,得知只要章春潮配合治疗,身体还有望得到康复。 现在的情况是章春潮似乎不太愿意配合治疗,据付丽悄悄透露给许一山的消息,章春潮心里负担特别重,一心只想求死。 他单独住在一个病房,许一山进去时,章春潮正歪着头看着对面墙上挂着的电视机,电视上正在播放一部风光片,美丽的风景配以深入骨髓的音乐,令人萌发出去旅游的冲动。 付丽看到他进来,赶紧起身打了一个招呼。又弯下腰去,伏在章春潮耳边轻声说道:“春潮,许主任是来看你了。” 章春潮面无表情,甚至都懒得往许一山这边看一眼。 他正在输液,吊瓶里的液体缓慢地一滴一滴往下掉。 许一山示意付丽回避一下,他需要一个单独的空间与章春潮聊一聊。 “章局,我是许一山。”他搬张凳子靠在床边坐下,伸手将章春潮露在被子外的一条手臂轻轻掖进被子里。 章春潮眼珠子滚动了一下,没出声。 沉默片刻,许一山道:“我今天来,是以私人的名义过来看望你。不为别的,就为了你对我的信任。我谢谢你。” 章春潮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还是没出声。 “我听章小雯说,你曾经提到过我。”许一山苦笑了一下,“章局,有句古话,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知道你委屈了。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个话的时候,只要你活着,就一定能看到拨云见日的一天,你相信我吗?” 章春潮眼睛眨巴了几下,眼角掉下来一颗泪。 许一山一见,知道他的话有了效果。 他从床头扯了纸巾,轻轻替他拭去眼角的泪,真诚说道:“这世界,永远都是邪不压正。你要相信公道自在人心。” 章春潮终于没控制自己,呜咽起来。 “我知道你。”他嘴角抽动几下,艰难吐出一句话来,“虽然我们没有打过交道,但我知道,要想让茅山有一个青天白日,非你许一山莫属。” 许一山连忙道:“章局过奖了。” 章春潮缓缓摇了一下头,“这不是夸奖你,而是寄希望于你。茅山这棵树从根底子已经烂完了,不是谁都可以让这棵大树起死回生的啊。” “你认为我能?”许一山好奇地问,内心深处生出一丝欣慰来。 章春潮点了点头,慢慢说道:“既然你今天来了,我也不用藏着掖着了。我跳楼,绝对不是畏罪自杀。但我不跳楼,我与我的家人面临的危险会更大。有人想我死啊。” 他目光无神,喃喃道:“我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他们可以把所有的脏水都往我身上泼。我的死,能换来我一家人的平安,我又何惧死呢。” 许一山微笑道:“章局,你有这个思想,我要批评你啊。是啊,你死了,换来家人平安了。但是你想过没有,你死了,那么多老百姓还得继续忍受某些人的欺压,盘剥,你就算死,能死得心安?” “可是我不死,早晚也会被他们弄死。”章春潮苦笑了一下,“能与他们斗的人,没有啊。他们的力量太强大了,强大得你不敢去想象啊。” 许一山冷笑道:“再强大的力量,在正义面前也将不堪一击。章局,你必须得有勇气活下来,你活下来就是对他们的压力。我相信,早晚有一天,我要让某些人自绝于人民面前。” 章春潮咧开嘴笑了。 他似乎很兴奋,挣扎着想要扯掉手腕上的针头。 许一山拦着他道:“章局,你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养好病。你只有用强健的体魄和意志,才能将对手打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章春潮使劲点头,眼角又湿润,轻声道:“看来我没看错人。” 与章春潮聊了半个多小时,许一山发现他的精神越来越疲惫,便果断结束谈话。 临走时,他安慰章春潮道:“老章,我等你康复归来。” 说了这句话后,觉得还没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便举起一个拳头晃了晃,喊了一声,“加油,奥利给。” 这句话彻底将章春潮的心扉打开了。他凝视着许一山,嘴角动了动道:“加油,奥利给。” 付丽送他下楼,站在附一医院的一棵大树下,许一山抬头看了一眼高大巍峨的住院大楼,低声道:“付老师,请多多注意,记住,一定要让老章平安归来。” 付丽眼含泪花,感激道:“许主任,我听你的。” 章小雯已经回去学校读书,医院照顾章春潮的重担就全落在付丽一个人身上。 茅山人社局案调查组在解散之后,原来在医院看护章春潮的人马全都撤了回去。 许一山沉吟一会后说道:“付老师,你一个人照顾老章太辛苦,我想安排人来帮你,你觉得呢?” 付丽想了想道:“感谢许主任。我认为没必要。我发现,现在老章对任何陌生人都很敏感。他不愿意接触外人。” 许一山哦了一声,心里想,失去保护的章春潮会不会发生意外? 正文 第790章 谁是接盘侠 从阳泉镇回来的路上,许一山的心情久久难以平复。 戴红旗要将袁珊瑚扫地出门,这分明是打了他的脸。袁珊瑚是他引过去阳泉镇的,她花了那么多钱买下三塘粮库的十万吨陈粮,如果不及时处理,这将成为袁珊瑚的噩梦。 如今,戴红旗怎么也不愿袁珊瑚将饲料茶建在阳泉镇。而且还逼着袁珊瑚将十万吨粮食运走。 他走的时候,看到袁珊瑚无助的眼光,心莫名其妙地痛了起来。 戴红旗不愿将自己的前程赌在袁珊瑚身上,彭毕的暗示,已经让他铁了心。 许一山愤怒地想,你戴红旗千算万算,你就没算到老子如今也是常委了。你戴红旗想坐上茅山发改局局长的椅子,做梦去吧。 十万吨陈粮运离阳泉镇不是难事。难的是找不到一个适合存放的地方。 许一山首先想到的是粮库牛万宝。 牛万宝掌管的三塘粮库,规模之大,超乎寻常人的想象。 他想,能不能找牛万宝借个地方暂时存放? 电话打到牛万宝手机上,牛万宝在得知许一山的意思后,婉拒道:“许兄弟,你是知道的,我们粮库存放的都是储备粮,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哪有多余的地方啊。” 许一山道:“牛总,就存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后我保证全数拉走。” 牛万宝回答得很干脆,“一天都不行,许兄弟,我这里是真没地方。” 在牛万宝哪里碰了壁之后,许一山心并没死。他知道牛万宝这是故意在推脱。以粮库的实力,别说十万吨,一百万吨,甚至一千万吨,他也有办法解决。 就在他打算亲自去找牛万宝的时候,突然来了两个电话,让他又惊又喜。 第一个电话是春花嫂子打来的,她告诉许一山,三天之后,她将陪着严华从马来西亚来茅山。 许一山小心问了一句,“情况如何?” 春花嫂子回了他一句,“一切顺利。” 挂了她的电话没多久,一个让许一山信奉的电话打了进来。 “许主任,我是白天。” 许一山一愣,“白书记啊,有事吗?” 白天在电话里笑,笑过之后骂了一句,“老戴那个傻鸟做了天底下最蠢的事。许主任,其他话都不说了,我有个请求,三塘镇要建饲料厂,你帮不帮我?” 许一山高兴道:“好啊。” 白天笑嘻嘻道:“许主任,我当这个接盘侠,你高兴不?” 许一山笑道:“白书记,什么接盘侠啊,你可以不接嘛。” 白天说道:“老戴那边的事我都知道了。我现在请求许主任把袁珊瑚小姐引荐给我。我们三塘镇尽全力支持她办厂。而且我这里有条件,厂房车库什么的都是现成的。只要她愿意,我们可以立即签合同。” 许一山沉吟不语。白天在这个时候给他打来这样的电话,他就好像在黑夜里看到一线光明一样。白天愿意在三塘镇建饲料厂,一切疑难问题不都迎刃而解了吗? 但他没立即答复他,他有必要考虑,白天这时候冒出来,是不是有其他原因。 白天似乎猜透了许一山的心思,他打着哈哈说道:“许主任,请你放心。我不是老戴,他就一傻鸟,被人一哄,都不知道自己娘姓什么了。这里面东西我都知道,你就放心交给我吧。” 许一山还是没忍住,打开天窗说了亮话,“白书记,有件事你必须正视,那就是彭县长未必会同意。” 白天笑嘻嘻道:“许主任,我知道轻重。一句话,你放我这里来,一切责任我承担。” 许一山心里顿时云开雾散,他高兴道:“白书记,这要辛苦你了。” “没事。许主任,我办事,你放心。我这就安排专人与袁珊瑚小姐对接,马上将设备拉到我三塘镇来。三天时间,我要调试机器。一个星期之内,必须投产。” 许一山哦了一声,挂电话之前说了一句,“白书记,谢谢你。” 白天虽然也是镇党委书记,但他的日子比戴红旗要好过许多。 三塘镇因为地理位置的特殊,属于交通要道,因此经济发展比阳泉镇要好上无数倍。 在整个茅山县,唯一敢与洪山镇叫板的镇,就是三塘镇。 有人说,如果单从自身条件出发,洪山镇远不是三塘镇的对手。 洪山镇之所以能在全县独占鳌头,关键在于镇党委书记是段焱华。 段焱华作为县委常委,在政策上很明显倾斜于洪山镇。即便如此,洪山镇最具代表的产业,是段焱华坚持的城镇化道路,房地产经济。 而三塘镇因为有国家粮食储备库在,城镇居民规模要超过洪山镇一倍还多。 他打电话交代了一下袁珊瑚,要求他配合白天将设备和陈粮全部从阳泉镇迁走。 他人还没回到县里,刘天明的电话便追了过来。 刘天明急匆匆道:“许主任,是你安排三塘镇的人来拉设备的吗?” 许一山干脆承认道:“是我。刘镇长,你们阳泉镇现在是铁板一块,针扎不进,谁泼不进。企业想进驻,你们都要拒之门外啊。” 刘天明的声音明显带着哭音,“许主任,你这样做,是准备要抛弃我们阳泉镇了吗?” 许一山道:“不敢。刘镇长,你们有戴书记啊。” 刘天明咬着牙道:“戴红旗会成为我们全阳泉镇人民的敌人。许主任,我请求,暂缓进行,可以吗?” 许一山态度坚决道:“你见过开弓还有回头箭的吗?刘镇长,希望你们好自为之。” 他果断挂了电话。 说实话,刘天明留给他的印象还是挺好的。他记得,刘天明是所有乡镇干部当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主动找到他在招商局的办公室,请求他给阳泉镇出谋划策的镇长。 而且刘天明年轻,他在刘天明的身上似乎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但他也知道,刘天明在阳泉镇,属于干部当中弱势群体的一类人。阳泉党委书记戴红旗胆小怕事,这么些年来,领导着阳泉镇原地踏步。按刘天明的话说,他们阳泉镇是捧着金饭碗在讨饭。 阳泉镇是不是刘天明说的那样,许一山不敢肯定。但一点他相信,阳泉镇只要因地制宜,其发展的速度与经济规模,不会亚于洪山镇与三塘镇。 挂了电话,刚好车进县委大院。 他停好车,一身疲惫从车里出来,突然便看到杜志明一脸焦急在东张西望。 杜志明显然看到了他,一溜小跑过来,低声说道:“许老大,麻烦来了。” 正文 第791章 言而无信 杜志明紧张兮兮,藏头露尾的模样让许一山忍不住笑了起来。 杜志明却不笑,凑到他跟前低声道:“谢天谢地,你总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要打寻人启事广告了,急死我了。” 许一山这才问他:“杜总,到底出了什么事?把你紧张得好像天要塌下来一样。” 杜志明压低声道:“你还记得屈主任吗?她来了。” 许一山心里一顿,少阳市的屈玲来茅山了? 因为这个杜志明,茅山与少阳市生了矛盾。当时为了夺一个杜志明,双方上演了一场不亚于警匪片的大戏。虽说事后双方都谅解了对方,但是有个前提,许一山要兑现自己的承诺。 此事过后,许一山确实忘记了这件事。起初他觉得当时做承诺,对方谅解,都只是脸面上的官司,不会较真。因此事后他没在意承诺这件事。 眼看着时间都快过去大半年了,屈玲突然来茅山,不是为了承诺这件事吧? “人呢?”他问,眼光四处看。 “周书记请过去了。”杜志明小声说道:“你得注意,看来她这次来者不善。” 许一山嘿嘿笑道:“杜总,你担心多余了。这是茅山,屈秘书长还能把我怎么样啊。走,我们去见她。” 杜志明犹豫着不敢去,许一山给他打气道:“杜总,你这么大老板,还怕一个女人啊?放心,天塌下来,我给你顶着的。” 好说歹说,终于说动杜志明,跟着他一起去周琴办公室。 周琴陪着屈玲坐在沙发上说话,看见许一山敲门进来了,她起身笑道:“屈秘书长,他来了,有怨抱怨,有仇报仇,我不管。” 许一山陪着笑脸打了一个招呼,拉着杜志明一起坐下。 屈玲脸色很不好看,她看一眼杜志明,就把眼光盯在许一山身上,道:“许大主任,贵人多忘事是吧?我等你大半年了啊,人不见水不流,是不是选择性遗忘了?” 许一山连忙说道:“屈秘书长,绝对没有忘记。都怪我,一忙起来就不记得了。今天你来得好,我代表茅山人名欢迎你。” 屈玲沉着脸道:“少来这套。我刚才与周书记聊了一会,许主任,你升官了嘛,恭喜恭喜。” 许一山尴尬道:“为人民服务。” “说吧,今天你准备给我一个什么样的交代。”屈玲开始表现出一副咄咄逼人的姿态了。 许一山原来承诺,等杜志明的镀烙工厂在茅山稳定下来之后,他会让杜志明的分厂开到少阳市经济开发区去。本来这个方案是经过杜志明确认的,谁知事情会出现异常。 许一山当初承诺让杜志明将分厂设往少阳市,是考虑到杜志明的产业对环境的影响和破坏很大。 茅山开发区因为杜志明的到来而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他的工厂几乎将整个开发区都占了。杜志明已经彻底将他的产业全部转移了过来。 作为全球排名靠前的镀烙工厂,杜志明的企业在镀烙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他的产业就是一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杜志明的工厂按现有规模算,每年给茅山缴纳的利税几乎可以改变茅山财政收入的百分点。但他的企业确实存在很大的环境安全隐患。他被迫从沿海地区将产业转移来茅山,并非他给当地的创造的经济价值低,而是沿海地区已经不欢迎他这种对环境影响很大的产业。 许一山当时就是抱着这么一个想法,杜志明的总部留在茅山,坟场可以开到其他地方去。 可是杜志明却不想走了,他占着茅山开发区悠闲自得。因为无论是人工成本,还是生产环境,他都感觉就像是到了桃花源一样。 许一山转头去看杜志明,问道:“杜总,你的分厂计划还没出来吗?” 杜志明不语,讪讪地笑。 许一山催问急了,他才嘿嘿笑道:“各位领导,我汇报一下思想,目前我公司还没有在外设立分厂的计划。” 屈玲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她的声音高了不少,“杜总,你是在耍我们吧?” 杜志明慌乱解释,“屈领导,我绝对没这个意思。” “哪你是什么意思?”屈玲步步紧逼,目光变得又冷又狠。 “这个......”杜志明迟疑片刻,唱起苦来道:“领导,现在的大环境不好。我们现在一个厂都吃不饱,哪还敢开第二个厂啊。要不,等经济环境宽松一点后,我一定去少阳市投资。” 屈玲冷笑道:“经济环境不好?你这是欺骗谁呢?杜总,我来之前,可是有人对你的产业情况作了调查的。你目前手头国内订单已经排到年底了吧?海外还有一批大订单,你是准备转手给别人吧?” 杜志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尴尬道:“屈秘书长,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要不掌握你的情况,我敢上你的门。”屈玲语气放缓和了下来,“杜总,投不投资是你的决定。一个人做人,必须要言而有信吧。” 她有意无意往许一山这边看,这就让许一山感觉到脸上像有一只虫子在爬一样。 屈玲来茅山,明显带着责难的准备而来。因此,她说话夹枪带棒的,根本不给人面子。 这也不怪她生气。 当初杜志明去少阳市考察投资,人家少阳市一把手都亲自接见了他。并且承诺,只要他杜志明去,所有政策都向他倾斜。 杜志明也答应得好好的,并与人家签署了投资意向书。 如果不是许一山从中突然杀出来,杜志明的镀烙工厂可能早就悄无声息搬去了少阳市。 无论是屈玲还是许一山,都深知杜志明的镀烙产业是一个大户。这种虽然对环境有影响,但利税惊人的产业,于经济欠发达的茅山县和少阳市,都不亚于是开了一家银行。 牺牲环境换取经济发展,是目前不少地区迫不得已的事。 茅山县与少阳市,都想在这个关键点突破。 杜志明被许一山抢回茅山县后,再没与少阳市联系。他投资的事也变得遥遥无期了。 屈玲在这时候上门来,意义不言而喻。 她表面上是在提醒杜志明,其实许一山心里清楚,屈玲是在讥讽自己说话不算数。 周琴适时站出来打圆场。 她提议,先吃饭喝酒,再谈其他事。 屈玲笑了笑道:“这饭我怕吃不下,酒也喝不下啊。” 周琴笑道:“屈秘书长,多大一点事啊。这样,我安排许一山同志负责这件事。他既然有承诺,就必须兑现承诺。我们茅山不会因为一个企业而撕破脸面。” 她转过头看了看许一山道:“一山同志,不管困难多大,当着屈秘书长的面,你表个态,这件事你准备怎么解决?” 正文 第792章 迂回进攻 周琴的话,让许一山哭笑不得,进退两难。 他心想,哪有这样当领导的?怎么能当着外人的面,逼自己人表态呢? 但看周琴的样子,显然不像是开玩笑的。于是硬着头皮道:“我服从组织安排。屈秘书长,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我给你答复。” 屈玲却不领他的情,笑了笑道:“别一个星期了,许主任,你现在说句话不难吧?” 许一山讪讪笑道:“不是难不难的问题。我想与杜总沟通一下,仅此而已。” 屈玲摆摆手道:“好啊,你们就当着我们的面沟通。看看能沟通出来一个什么结果。” 这下愈发让许一山和杜志明为难起来。屈玲的强势由此可见一斑。 眼看着敷衍不过了,许一山只好表态,“屈秘书长,你尽管放心,我许一山说出去的话,一定会兑现。” 周琴代表茅山县委县政府招待屈玲一行人,彭毕参加了晚宴。 晚宴结束后,许一山才知道屈玲来茅山,并非是为了杜志明投资一事。她的主要目的是主动来茅山洽谈茅山与少阳市结成友好城市的协议。 屈玲居然是这个目的,让许一山百思不得其解。 少阳市是个地级市,与衡岳市平起平坐,再怎么样,也该与衡岳市结成友好城市啊,怎么屈尊来与茅山结成友好城市? 茅山只是一个县,而且还是一个经济相对落后的县。 这不由许一山浮想联翩了,屈玲的真实意图在哪? 接待完毕,许一山独自一人回家。 推开门,便看到妹妹许秀在。 许秀看到哥哥回来了,高兴地起身去接哥哥的包,得意洋洋说道:“大哥,我有房子了。” 许一山闻言吓了一跳,眉头一皱问道:“你哪来的房子?” 许秀笑道:“你管我哪里来的,反正不是偷的,不是抢的。我想好了,等过段时间房子装修好之后,我就把娘和小山都接去我那里住。” 许一山哼道:“胡闹。你一个女儿,养什么父母兄弟啊。有我在,还轮不到你。” 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在想,妹妹许秀的房子哪里来的? 茅山县经济虽然不怎么发达,房价却与衡岳市不相上下。 稍微有点规模的小区房,一套房子弄下来,至少得七八十万。许一山自己还住着老婆家的房子,原因是他目前根本没实力买房啊。 他对自己家的经济实力也清楚,饿不死,发不了财。 当然,其实以他爹许赤脚的实力,发财就是弹指间的事。可是爹许赤脚不但对发财毫无兴趣,连恋家的兴趣都没有了。 那么,房子是黄晓峰的? 这个念头一出,许一山的心立马揪紧。 “秀,你还在与他来往?”他忍住怒气问。 “没有啊。”许秀断然否决,“谁与他在来往了啊。我这套房子,是县里奖给我的好不好。” “县里奖励你?”许一山愈发疑惑了。他对自家妹妹还不知道吗?她对茅山县作出了什么贡献,县里会奖励她一套房子? 而且像奖励房子那么大的事,会不过常委会? 如果过了常委会,他又怎么可能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他愈发感到蹊跷起来,“县里凭什么奖励你一套房子?”许一山完全不相信许秀的话,因为他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反正是县里奖励我的。”许秀噘着嘴说道:“大哥,你是不是心里不舒服啊。” 许一山哼道:“我有什么不舒服的。秀,你实话告诉哥,房子是怎么来的?” 许秀去看陈晓琪,欲言又止。 陈晓琪微微一笑,“秀,你哥是当家人,你有什么事,应该给哥说。” 许秀这才极不情愿说出来,房子是县人社局奖励给她的。目的是表示感谢她在驻京办留守时的贡献。 许一山哭笑不得,许秀留守驻京办,与他人社局有毛关系啊。封由检这种拙劣的手段,特太显得他没有智慧了吧? 许秀刚回来时,黄晓峰给了她一百万。也是借用这个借口。 看来,这些人把主意都打到许秀身上去了。 “房子你不能要。”许一山断然说道:“明天你就给我退回去。” “我不。”许秀哼道:“哥,你是不是故意的,上次人家奖励我钱,你让我退回去,我没说话。这次奖励我房子,你又让我退回去,我坚决不答应。” “你敢!”许一山怒目圆睁道:“秀,你没地方住,可以搬来跟哥一起住。房子你绝对不能要。你敢要,我打断你的腿。” 许秀哇地哭起来,将脸凑到许一山跟前嚷道:“你打呀,打呀、爹不在家,你就知道欺侮我们。” 许秀这一闹,屋里便热闹起来。 陈晓琪赶紧拉开兄妹两人,劝道:“都坐下来说,什么事不能商量啊,三句话不对头就吵起来,你们都忘记自己是干部了吗?这样传出去,脸都丢尽啊。” 许秀还在哇哇大哭,一边道:“反正我要房子。你让我退,你就给我买。” 许一山哪有钱给妹妹买房子,看着妹妹哭得梨花带雨,心里不免有些愧疚。 妹妹许秀为他牺牲了不少,抛开当年读书的事,许秀跟陈晓琪去燕京后,本来也有一个很好的发展前途,但为了他,许秀毅然放弃自己喜爱的设计爱好,去廖老家做了一个保姆。 虽说许秀解决了编制问题,成了茅山县唯一一个未通过正式招考而进入公务员队伍的人,但因此而留下了把柄让人诟病。 他当然明白,人社局奖励许秀房子,目的昭然若揭。 这不是明摆着要封他许一山的口吗? 看来,封由检对人社局的案子并没认为过去了,老奸巨猾的他,选择了迂回进攻。 许家缺房,这是硬伤。封由检将目光瞄准了许秀,足见他用心良苦。 他没掉以轻心,他还在防着自己。许一山心里想,如何让封由检断了这份歪心思,他一时没有了主意。 兄妹俩闹得不欢而散。许秀高高兴兴而来,哭哭啼啼回去,让陈晓琪心生不忍,一回到卧室便抱怨他道:“许一山,秀是我们妹妹,你态度就不能好一点?” 许一山的气还没消,他恼怒道:“就因为她是我妹妹,所以我才没动手。” 陈晓琪似笑非笑道:“哎呀,你还想动手啊?许一山,你一身力气就是来对付家里人的啊?你信不信,你会众叛亲离。” “叛就叛,离就离。”许一山咬着牙说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许秀被人拖下水。” 陈晓琪好奇问:“你什么意思?” 许一山反问她,“你认为人社局奖励许秀房子正常吗?” 正文 第793章 兄妹反目 许一山和陈晓琪都清楚,人社局封由检送房子给许秀意味着什么。 陈晓琪毕竟是女人,心肠柔软。她劝许一山道:“秀现在是大人了,你以后说话要注意一点她的感受。她现在正是爱面子的时期。” 许一山不屑道:“还由得她了?在我们家,我现在就是家长。她敢做出糊涂事出来,我就得管。骂她是小事,惹毛了我,直接上手教训。 ” 陈晓琪白了他一眼,哼道:“暴君。不想理你了。” 一夜无话,到天明,许一山打电话给封由检,让他来一趟办公室。 封由检很快就到了,一进门便满脸堆笑打招呼,“许主任,有何指示?” 许一山摆摆手道:“指示没有。封局,先请坐,有个事我想问问你。” 封由检很聪明,当即挑破道:“许主任,你是说我们人社局奖励许秀同志房子的事?这个很简单啊,许秀同志从燕京回来,一直靠租房子住。再怎么样,她也是我们的同志是不?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居无定所吧?我们人社局是干什么的?不就是为群众排忧解难的吗?所以,局里一商议,决定以奖励的形式,送一套住房给许秀同志。” 他解释完毕之后,意犹未尽的补充了一句,“许主任,我可没其他任何想法。就是想帮许秀解决生活困难。” 许一山沉吟道:“封局,全县比许秀困难的群众多很多吧?” 封由检嘿嘿地笑,“你说得没错。确实有不少困难户。不过,我们也在想办法落实政策啊。只是有个时间过程不是。再说,县里的经济也不是很好,不可能面面俱到。” 许一山不想戳破他,只好婉言谢绝他,“封局,许秀的问题,我是她大哥,我会想办法解决她的困难。你们送的房子,还请你收回去。” 封由检惊呼道:“哪怎么行?送出去的东西,哪还可以要回来。再说,这是我们局党委的意见,又不是我一个人擅自做主的。我同意了,其他同志未必会同意啊。” 许一山笑道:“封局的意思,许秀非要拿这套房子了?不拿还不行了?” 封由检没说话,脸上浮着一层似笑非笑的神色。样子显得有些尴尬。 许一山最后说道:“你们若是不愿意收回去,我就将这套房子送给纪委。你看着办吧。” 封由检一愣,脸上的神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他提醒许一山,“许主任,许秀是你亲妹妹啊。” “我还不知道她是我亲妹妹吗?正因为她是我亲妹妹,我才不允许她无功受禄。还有,听封局口气,你们人社局很富裕嘛。真有那么多钱,为何不多深入到社会底层上去,把爱和关怀送到需要的人手里啊。” 封由检眼光一转,小声问道:“许主任,你能具体指示一下吗?” 许一山摇摇头道:“我说了,我没有什么指示。封局你在人社局位子上已经坐了快十年了吧?茅山县的情况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嘛。我在洪山镇的时候,听说过一个叫黄大春的人。这个人身体残疾了,生活基本失去自理能力了,但是,听说他连低保的资格都没有?” 封由检脸上又变得尴尬起来,他生气不已地骂道:“我手下养着一群饭桶。许主任,等我回去调查,若是情况属实,我一定会改正过来。你放心就是。” 许一山心里涌过一丝难受。他知道,自己这句话,将对黄大春一家是天大的帮助。 若是他不找机会暗示他,黄大春的事可能永远都没人提起。 他同时也知道,封由检会把送许秀的房子收回去。 果然,下班后没有应酬,他早早回了家。 屁股还没坐稳,许秀便闯了进来。 “许一山,你是什么意思?”许秀满脸通红质问着大哥。 这在过去可是从来没有出现的景象。许家三兄妹,向来以许一山为骄傲。无论是许秀,还是小弟许小山,任何时候提起大哥许一山,他们都感到无比的自豪。 许一山在家里的地位是仅次于爹许赤脚的。在他们兄妹当中,还从来没出现过直呼他名字的时候。 陈晓琪看到许秀怒气冲冲,赶紧拦住她道:“秀,你怎么啦?有话慢慢说啊。” 许秀眼泪啪嗒往下掉,指着大哥道:“他让人家把我的房子收回去了。我的面子被他丢光了。” 陈晓琪笑了起来,搂着许秀的肩膀劝道:“傻姑娘,不就一套房子吗?你哥不让你要,肯定有他的道理啊。再说,只要你不嫌弃,嫂子送你一套房子好不好?” “我不要。”许秀冷冷道:“你们家的房子,凭什么送给我。我现在就要许一山一句话,我还是他妹妹不?” 许一山坐着没说话,任由妹妹发脾气。 陈晓琪拿眼光示意丈夫,见许一山不为所动,开口催他道:“许一山,你是个死人啊?没见着秀在生气啊。你解释给妹妹听嘛,为什么不能收人家的房子啊。” 许一山淡淡说了一句,“有什么好解释的。不解释,没解释。” 许秀气得抬手就将桌子上的一个花瓶扫到了地上,啪的一声摔得粉碎。 许一山还是没作声。他知道给妹妹解释不清。反正就一条,房子不能收。 而且在他心里还埋着一个更大的想法。许秀进入公务员队伍,完全是黄山书记在任时搞出来的,违背了国家公务员选拔政策。 他早就有个设想,让许秀主动退出公务员队伍,变回她的普通老百姓身份。 陈晓琪充分表现出她作为大嫂的担当,她搂着许秀的肩膀一直不松手,小声劝慰她,“秀,你哥不糊涂,你要相信你哥。” “我相信他?”许秀冷哼一声,“许一山,既然你不说话,等于你默认了。从此以后,你我再无相干。再见。” 她挣脱陈晓琪的手,开门跑了出去。 陈晓琪想追,走了几步站住脚,回过头对许一山说道:“许一山,你还坐着干嘛?快去追秀啊。” 许一山摇摇头,“让她去吧,她想通了,自然就回来了。” 许家娘躲在屋里偷偷抹泪,儿子与女儿吵架,她还是第一次见。 过去,许家三孩子是许家村村民眼里最乖的三个孩子。无论是大儿子许一山,还是女儿许秀,都是全村人眼里别人家的好孩子。 他们兄妹互敬互爱,一直被人羡慕,怎么为了一套房子,兄妹就反目了呢? 许一山内心何尝不是很痛苦啊。妹妹为他牺牲了前途,他本来就感觉欠妹妹太多,一直想找机会弥补她。可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走上歧路啊。 人社局送她房子,难道是天上掉馅饼啊?这送房子的背后,隐藏着什么罪恶,她能知道吗? 他无心吃饭,开门走了出去。 正文 第794章 半夜拆迁 屋外,热浪逼人,这让他的心情变得愈发焦躁。 薄薄暮色下,来往行人神色匆匆。这些为了生计奔波了一天的人们,此刻都在急忙赶回家去,享受家庭片刻的温馨时光。 他漫无目的,信步前行,不一会,便到了街心公园。 街心公园是个很尴尬的存在。但凡见到过公园里那株千年银杏树的人,无不感叹生命的伟大,自己存在的渺小。 这棵千年大树默默注视着芸芸众生,寒来暑往,生老病死,在它面前都只不过是过眼云烟。 由于公园很小,除了一棵银杏树,基本没有其他任何东西。政府考虑到群众休闲娱乐,在街心公园设置了一些水泥凳子。 正因为小,所以人们很少来光顾。 许一山拐进街心公园,仰头看着几乎髙耸入云的大树,心里突然就变得清净起来。 银杏树上,挂着几条红色的布条,静静地垂着,一动不动。 这些红布条是一些迷信千年银杏已经通灵的人挂上去的。他们祈求千年银杏圆了他们的梦想。 许一山记得自己那年高考之前也跟着同学来过这里。 当同学双手合十,闭眼虔诚祷告时,他还在心里讥讽他们的愚昧。 当然,他没表现出鹤立鸡群的不同,他也学着他们闭眼祷告。后来,他在考试过程中遇到一道从未见过的难题时,心里默念起树神保佑,居然灵光一闪,解出来了题。 据说,街心公园的银杏树很灵验。特别是求子的愿望,很容易实现。 想到此,他不由想起杨柳和罗舟来。他们结婚之后一直没有孩子,为何不来银杏树下许个愿呢? 街心公园一如既往静悄悄,这块占地太小的公园,就连广场舞大妈都很嫌弃。她们宁愿在行人来往的大街边翩翩起舞,也不愿来这里享受宁静。 关于广场舞的大妈们,许一山后来总结了一下经验。为什么她们偏偏喜欢选择人多的地方聚集跳舞,原来她们都在渴望别人的眼光,特别是男人的眼光。 尽管广场舞并不能起到强身健体的作用,但这些春心不老的老女人,还是乐此不疲。 许一山沿着小径绕着小公园走了一圈,发现除他之外,公园里确信再无一个人。 他找了一条水泥椅子坐下,望着远处闪烁的霓虹灯,心如止水。 他想找个人喝酒,思来想去,却发现除了老董外,他似乎再找不到一个可以陪他喝酒的人。 妹妹许秀愤然的态度让他心里很难过。这个乖巧温顺的妹妹在利益面前居然忘记了亲情。他不怪她,在许一山的心里,妹妹弟弟永远都是孩子。作为兄长的他,永远都是他们的保护神,是一片包容万象的大海,不但能接纳弟弟妹妹们带来的泥沙,也能包容他们带来的狂风巨浪。 今夜无风,热浪袭人。 街上飞驰而过的汽车,卷起漫天灰尘,将这座小城笼罩在浑浊的空气里。 大城有大城的豪迈,小城有小城的优雅。在他脚下的这座小城,曾经是他梦想的地方。如今他不但成为了这座小城的主人,在某个层面来说,他甚至能主宰这座小城的命运。 陈晓琪打来电话,关心地问他在哪。 他告诉妻子,没想去哪,随便走走。 陈晓琪便笑话他,这个时候人家都躲在家里他吹空调,只有他傻不拉几的在外面闲逛。 坐了一会,他感觉有凉风拂面,心情便慢慢平静下来。 对于妹妹许秀的未来,他一直下不了决心。在听说妹妹身份变为公务员时,他欣喜若狂过。后来冷静下来之后,他觉得妹妹这个公务员的身份来得太诡异。 他一直想,能不能让妹妹心甘情愿离开这片复杂的森林。因为他能断定,妹妹许秀不适应在这片丛林中生活。她单纯的思想会被复杂的社会裹挟着跌跌撞撞。 在他心里,他只希望妹妹许秀安静平和地过她单纯的日子,他不想让外界的浊流玷污她纯洁的思想。 人社局封由检送房的这一招不谓不毒,至少,他已经成功地让许一山兄妹为此反目了。 老董的电话过来了,问他在哪。 他没说自己在街心公园散心,反问他在哪。 老董道:“你不用问我在哪,你告诉我你在哪,我过去找你。” “找我干嘛?”他淡淡地问,“有事?” “当然有,而且十万火急。”老董大声说道:“搞不好,今晚要死人。” 招商局的工作现在基本由老董在负责,自从许一山担任县委办主任之后,他几乎抽不出身去管理招商局。 县委办的工作太多太复杂,许一山身入其间后,才深刻体会到老丈人陈勇的不容易。 听老董的口气,显然有事发生。许一山不敢怠慢,赶紧说了地点,让老董过来。 老董是开车过来的,看到站在街边的许一山,他放下车窗喊他上车。 上了车后,许一山问他:“去哪?” “云雾山。” 许一山一愣,“这个时候去云雾山?老董,你搞什么鬼?” “我没搞鬼,是有人在搞鬼。”老董叹口气道:“今晚有重大事件发生,你许一山不去压阵,估计没人压得住。”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许一山疑惑地问。 “洪山镇今晚要组织百人上云雾山拆房子。”老董苦笑道:“这个段焱华,是与云雾山较上劲了。也不知云雾山村的房子到底触动了他哪根神经,他非要全部拆除。” 许一山心里一动,段焱华与云雾山村民发生矛盾后,他受伤住院,云雾山村民被抓。是他协调双方关系,才让段焱华答应不追究云雾山唐老鸭他们的刑事责任,但段焱华提出让云雾山村整体搬迁的要求,云雾山不但答应了,而且也做到了啊。 “不拆不行?”他问老董,“你这消息是哪里来的?” “你不用管。反正消息千真万确。”老董面无表情说道:“这次洪山镇看来是下了决心了,参加云雾山村强行拆除的人上百,挖机都有三四台。” 许一山哦了一声,心里顿时不爽。段焱华当初只说云雾山村搬迁下山就不再追究了,为何还非要将他们的房子拆除? 云雾山村老百姓十几代人都生活在山上。让他们下山已经很不容易了,如今要拆了他们祖辈留下的房子,他们会答应? “云雾山全村老少现在都上了山。”老董忧心忡忡道:“这就是麻烦。肯定会动手啊。如果动起手来,后果不堪设想。” “彭县长知道这事吗?”许一山问。 “我不清楚他知不知道。”老董道:“至少,你不知道吧。” 正文 第796章 人社案背后的秘密 云雾山的一场临时会议,决定了洪山镇正式介入云雾山旅游度假区的开发。 段焱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他倒腾来,倒腾去的目的,不就是想在云雾山旅游度假区分一杯羹吗? 彭毕当场决定,县里出台一份文件,正式明确云雾山旅游度假区的股份由四方构成。以县旅游局为主体,洪山镇镇政府、云雾山村,以及投资商颜八,共同组成茅山云雾山旅游度假开发有限公司。 云雾山的利益争夺战终于落下帷幕。 回去的路上,老董显得愤愤不平。他直言道:“老许,我们费尽心血,到头来什么都没捞到。我不服。” 许一山笑眯眯问他:“老董,你是不是也想分一杯羹?” 老董哼道:“他段焱华一分钱不出,到头来还成了大股东。没有我们招商局,云雾山至今还不是一片穷乡僻壤啊。段焱华这个人,太会投机了。” 许一山提醒他道:“老董,你不要忘记了,云雾山坐落在谁的地头。” 老董叹口气道:“现在他们四家联合到一堆了,就没我们招商局什么事了。老许,我要求退出云雾山项目。” “行。”许一山爽快答应他,“不过,有个更重要的任务需要你去完成。” “啥任务?” 许一山便将春花嫂子在三天之后要陪严华来茅山的消息透露给他。在许一山的心里,油脂基地项目比任何一个项目都要重要。 他看到了一个远景,油脂基地项目将是茅山走向国际的一个重要出口。 老董似乎有些不愿意,“这个项目不一直是王若普在跟吗?我插一脚进去,王若普会怎么想?” “你是副局长,他是吗?” “王若普这人有点难缠。”老董直言道:“说实话,我真不想与他打交道。” 许一山大笑,“老董,我还是那句话,你是局长。” “副的。” “等你把这个项目搞成了,我保证你扶正。” 老董嘿嘿地笑起来,“老许,搞得我好像很喜欢当官似的。如果不是你,老子才不愿意来当这个副局长。是跟你说,当了这个副局长,我的寿命都要短五年。” 回到县城,已经是凌晨两点多。 第二天上午,他去周琴办公室汇报了严华要来茅山的事。周琴当即指示,务必做好接待工作,一定要想办法留住人,留住心。 油脂基地目前的尴尬局面,周琴是知道的。许一山没有隐瞒任何东西,把油脂基地存在的问题和盘托出告诉过她。 周琴要求他必须亲自去机场迎接,当晚,由她出面设宴接待,为严华接风洗尘。 安排好工作之后,周琴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没休息好吧?要不,下午你不要来上班了,在家好好休息休息。” 许一山微笑道:“没事,我杠得住。” 周琴摇了摇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许一山,谢谢你。” 她的感谢是由衷的。在得知许一山昨夜连夜赶去云雾山处理群体性事件后,她不但没抱怨许一山没向她请示,反而在心里冒出来一个念头,这才是男人该干的事! 作为掌管一县的最高领导,周琴其实对地方工作一窍不通。 她参加工作之后就一直在团委系统,从团委普通干部跃升为团市委副书记。这个看似高大上的职务,在真正的工作当中其实就是一个花瓶角色的存在。 她曾经要求下基层锻炼,但都被上级果断拒绝。 直到省里的陆天明副省长亲口告诉她,团委是专门培养后备干部的摇篮后,她又兴奋激动,又担忧自己今后能不能适应工作。 在省委决定将她放到茅山县锻炼时,她只提了一个要求,许一山必须出任她的县委办主任。 而这一切,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知道吗? 许一山没让她失望,她越来越感觉到他是个非常有主见的人。而且,这个男人的忍耐心很强。在她看来,一个能抵抗得住诱惑的男人,才是值得真正托付的男人。 这个男人虚怀若谷,尽管他是个嫉恶若仇的人,却能将愤怒压在心底不爆发出来。人社局一案,充分表现出他举重若轻的成熟。 他又是那么天真,他怎么能想到,人社局一案的真实目的呢? 从陆天明副省长将举报信交给她的时候,她就知道,茅山县的组织人事将会有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人社局案,最直接牵出来的人就是常务副县长封树山。 封树山下台,取代他的非他许一山莫属啊。 可是,她能把这个秘密告诉他吗?不能,她还需要进一步考察他,如果让他坐在了常务副县长的位子上,对广大的茅山人民来说,究竟是福是祸,她还不敢武断下结论。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放开手脚去干。她将成为他背后最强有力的支持。 许一山听周琴书记说下午让他放假在家休息,心里很高兴。他要趁着这点时间去找妹妹许秀,他要跟妹妹解释清楚,为什么不能接受人社局奖励的房子。 快下班的时候,他主动给许秀打电话,让妹妹陪他吃中饭。 许秀冷冷说道:“不去,你叫你老婆陪,我没空。” 许一山笑道:“小东西,少给大哥耍小孩子脾气。你嫂子中午在食堂吃。” “你不会在食堂吃啊,为什么非要我陪。” “我们很久没在一起吃过饭了。” “许大主任,我不是说过了了,我们断绝兄妹关系了。我现在与你没任何关系,我凭什么要陪你吃饭?” “你来不来?”许一山来了脾气,“秀,你敢不来,大哥打死你。” 许秀噗地挂了电话。 他知道妹妹会来,于是先在茅山酒店订了一个包厢,把地址发给了许秀。 下班后,他悄悄从办公室溜出来,马不停蹄直奔酒店。 到了酒店门口,才猛然想起茅山酒店不是黄大岭的产业吗?黄大岭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他人在哪? 这个黄大岭还是很有一套的,尽管人不在,他的酒店经营得却风生水起。 黄家在黄山书记调离茅山后,显得低调了许多。 即便是黄晓峰,与过去相比也变得像另外一个人。从招商局离开后,黄晓峰荣任彭毕的县长助理,但很少看到他抛头露面。 这两兄弟,一政一商,配合得天衣无缝。 他不得不佩服黄山书记的安排,无论时代如何变迁,他黄家都将立于不败之地啊。进有攻,退有守。 他刚点完菜,许秀便急哄哄地推开了门。 “许大主任,你找我有什么指示?” “没指示,请你吃饭。” “谁吃你的饭?不吃。有事说事,没事我走了。”许秀摇晃着手里的一串钥匙,“我可没时间陪你磨牙。” “坐。” “不坐。” 许一山眉头一皱,声音突然大得吓人:“老实坐下。” 正文 第798章 明察暗访 洪河防洪堤,就像一条巨龙卧在水边,远看气势磅礴,近观景像万千。 段焱华为修此堤,的确花了不少心血。这条不亚于大城市沿河景观带的河堤,曾经是段焱华最拿得出手的政绩之一。 水文观测站过去一直存在。翻修河堤时顺带将此修茸了一新。 许一山推开观测站的门,看见小邝正赤着上身,身边一台落地风扇,呼呼地吹着热风。 段焱华曾立下过规矩,水文观测站24小时不能离人。离人即算离岗,离岗就是砸自己饭碗。 因此,无论寒来,还是暑往。洪山水文观测站的灯永远都是亮着的,永远都有一个人在守护着沉默孤独的洪河。 小邝看到门囗的许一山,惊喜交加,赶紧迎上来喊了一声“老大”。 许一山笑道:“热吧?热就喝一口冰啤。” 小邝看一眼他手里的吃食,舔了舔嘴唇为难道:“老大,我这是上班时间呢。” 许一山道:“我知道呀,喝点冰啤又不影响你工作。这么热的天,观测站又没装空调,喝点冰啤降降温没事。” 他打量了一下观测站,这是间约摸四五平方左右的小房子,悬空在洪河水面上空。一根小儿臂粗的标尺,从水底一直贯通到房子里。 观测站的日常工作就是纪录每天河水的升降,根据需要,及时通知上游相关水库调整开闸关闸时间和水流量规模。 如今上游无修水库己成废墟,缺少了水库拦洪泄闸的洪河,水量比过去有了明显的减少。 小邝说,现在只要下雨,洪河水就暴涨。而只要一段时间不下雨,整条洪河几乎有断流的倾像。 在许一山的劝说下,小邝还是拿了一支酒对着瓶子吹,就着许一山带来的猪头肉。 喝了几囗,小邝嘿嘿地笑起来,小声道:“老大,你说,我这个工作还要不要?” 许一山吃了一惊问:“怎么突然提这样的问题?” 小邝低声道:“唐欢想让我辞职。她现在的直播需要人手。她想我去帮她。” 许一山沉吟道:“我个人的看法是,上班直播两不误。你辞了工作,今后想回来可能有点难。现在有个事业编很不容易。虽说工资不高,待遇也普通。但胜在稳啊,旱涝保收。若是辞了,风险肯定大。至少,以后不可能高枕无忧。” 小邝想了想,小声说:“不瞒老大你,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我觉得我还年轻,不怕摔。大不了从头重来。” 许一山点点头,“你有这个想法是对的。年轻人确实要敢想敢干。但是,我希望你与家长沟通好再作决定。” 小邝道:“老大,我现在一天都忍不住了。你是不知道某人有多变态。他现在一天到晚就像个催命鬼一样的盯着大家。动不动就发脾气骂人。镇里不知有多少人被他骂哭了。我们看到他,都像看到阎王一样的,要多苦有多苦。” 按小邝的说法,段焱华在撤销掉县常委职务后,整个人都像变了一样。 他现在看什么都不顺眼,再好的一件事,他都要从鸡蛋里挑出骨头来。 有接近他的人透露,段焱华现在最恨的人就是黄山。这个曾经被他称为“干爹”的人,为了亲生儿子,毫不留情拿他的前途换取自己儿子的平安。 这主要牵涉到的是茅山驻京办的财务审计。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茅山倾半县之力打造的驻京办,换来的结果是人财两空。 驻京办本身是个畸形的存在。作为县级机关,上面是明令不允许设立驻京办的。但茅山县偷梁换柱设的驻京办,大家也睁只眼闭只眼。 许一山听了小邝说了一大堆话后,批评他道:“这些事你管他哪么多干嘛?做好你自己就行。” 两个人干了四瓶啤酒,许一山起身告辞。 他还要去一趟黄大春家,亲眼去看看人社局政策落实得怎么样了。 黄大勇听说许一山来了,放下手里的事赶回到村里。 村里人都知道许一山曾经在镇里当过副镇长,而且他们对这个年轻的干部非常有好感。 在乡亲们眼里,许一山身上没有其他干部那股盛气凌人,高人一等的傲慢。他就像邻家男孩一样,笑眯眯的和蔼可亲。 大家对镇里集资修桥的事还记忆犹新,当初的许一山虽然带着人下乡来催缴集资款,却是全镇干部当中态度最温和的一个。 许一山的温和态度,一度让镇里干部对他颇有微词。在全镇集资款收缴汇报会上,段焱华当着全镇干部的面,狠狠批了许一山一顿。 他至今还记得,段焱华说过这么一句话,今天你不强硬,明天他们就会骑上你的头拉屎撒尿。 许一山对段焱华的说法很不赞同。作为出身农村的他,深知老百姓手里每一分钱来之不易。他们恨不得将一分钱掰成两分钱花。他们手里的每一分钱,都浸透了他们的血汗。 黄大春躺在床上,他的气色很不错。 看到许一山来了,他挣扎着想要起身。 黄大勇在许一山到黄大春家不到十分钟就赶了过来,他一进门就嚷:“许大救星在哪?我要给他磕个头。” 黄大勇是老村支书,村支书的位子就像焊在他的屁股上一样,无可撼动。 许一山问他:“老黄,你给我磕什么头?” 黄大勇指着床上的黄大春道:“没有你打招呼,今天他一家能吃到低保?许干部,你是不晓得,前几天民政局来了人,与镇里民政干部亲自登门慰问了大春。他们说了,是你安排他们过来的。他们对过去是工作疏忽表达了歉意。一次性补了大春家两万块钱。” “补什么钱?” “低保金啊。”黄大勇一本正经地说道:“县里补了一万,镇里也补了一万。这不,我前几天就打算过来慰问大春了,一直没抽开身。今天听说你来了,我就赶了过来。” 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黄大春说道:“大春,你要好好感谢许干部,是他亲自过问你的低保金情况。现在好了,县里镇里村里都知道这回事了。你以后可以高枕无忧好好的活着了。” 黄大勇代表他所在的村,拿了五千块出来补偿黄大春。 许一山看他像演戏一样,心里不由发笑。 黄大勇其实哪能到今天才知道黄大春的情况。作为村支书,村民家庭情况他还是能掌握得清楚。 黄大春因为高位截瘫,基本算得上是一个废人了。 如果不出意外,他在几年后将心怀悲哀,走完他短暂而苦难的一生。 县里批准谁有资格吃低保,他黄大勇还能翻了天不服? 同样,县里人社局的人,谁心里还不清楚谁有资格吃低保,谁没资格吗? 这些名单不都是村支书报上去的吗? 因此,黄大勇的演技在许一山的眼里就变得拙劣起来。 正文 第800章 担保 黄大勇怎么也想不通,许一山会让他带着村民去小平原种田。 洪山村的村民,大部分在洪山镇搞了自己的小营生。大家最大的愿望,就是赚够了钱,在镇上买一块原本属于自己村集体的土地,建一栋房,成为准居民。 全村男劳力一千多人,脑瓜子活泛,都想着当老板发财。身上有一技的人,都凭着手艺吃饭。谁也不愿意面朝黄土背朝天去种田。 年老的还好说,年轻一代的,即便家里没余粮,也没人去寻思找土地要吃要喝。 黄大勇为难道:“许领导,我也只对你是为我们好。可是你现在让我找人种田,这比杀我还难。我说实话,我现在根本就找不到人来种田。” 许一山笑眯眯问他:“为什么找不到人来,他们每人家里都有土地,难道就任由土地荒废?” “荒废又没人管。”黄大勇露出农民的狡黠笑容,“不但没人管,农田补贴照样能拿,谁还会花心思去赔钱赚吆喝啊。” 黄大勇说出来了当前农村存在的最实际的情况。自从国家在免除了农业税之后,农民等于是把锁在脖子上几千年的税赋枷锁卸下来了。 种田不但不用交税了,而且国家还实行农田补贴。这本来是鼓励农民种田的政策,却被一些人钻了空子。农民现在不但不种田了,反而还能从国家每年拿到一笔不菲的补贴,这样的好事,在几千年的时代洪流中还从未出现过啊。 许一山出身农村,当然懂得这些情况。 不过,爹许赤脚从来没荒废国家里的田。许一山记得爹说过,家里有粮,心里不慌。 尽管许赤脚对种田一点也不熟练,本人也很少下田干农活。但他坚持不将自家的田荒废,哪怕是高价请人代劳,明知是赔钱,他也不愿意将土地荒废长满杂草。 许家村的老人也说过,国家免除农民的农业税,这可是空前绝后的,旷古烁今之举。老人们感激国家重视农民。要知道,从古至今,农民是一个国家最朴实的基石啊。 许一山见黄大勇的心思还没转过弯来,便对他说道:“老黄,如果我让你既吃到几十块钱一斤的大米,又让你有几十块钱一斤的米卖,你种不种?” “种。”黄大勇脱口而出道:“有这样的好事,谁不种谁是傻瓜蛋。” 说过后,黄大勇咧开嘴笑,“许领导,你别忽悠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提醒领导,那么贵的大米,可不是哪里都能种出来的。我听说,这与土地、气候、温度有很大的关系。如果每个地方都能种出那样的大米来,他们五常大米也就出不了名了。” 许一山道:“人家五常是个地名没错。五常能出五常大米,我们洪山为何就不能种出比五常大米还要好的洪山大米呢?” “能吗?”黄大勇小心翼翼地问。 “别人能做到的,我们洪山为何做不到?” 黄大勇嘿嘿地笑,“许领导,你不是科学家。科学家才敢说这样的话。” 许一山知道黄大勇的担忧没错。要想种出好米来,光有热情确实不够。这里确实牵涉到黄大勇说的那几个硬件条件。 比如庄稼的光照时长,土壤所含微量元素成分,以及气候温度的高低等。缺一不可。 但所有的事情,怕就怕在认不认真这个份上。 自从认识武三盛专家之后,许一山敏锐地感觉到,武三盛身上还有无限潜力可挖。 虽说武三盛的专长在林业种植上,但林业与农业也就一张纸之隔。只要捅破这层纸,没有实现不了的梦想。 黄大勇婉拒了许一山指点的迷津。 就在这时,黄大春年迈的老父亲主动说道:“许领导,支书,要不,这个事我来试试。” 他是一名老农,一辈子与土地打交道。 他也是洪山村现在为数不多的靠土地生活的老人。 他的背都已经佝偻得如一座沉重的大山了,他的年龄和身体,已经完全不适应再在农田里耕作了。 可是,农民天生就是与土地打交道的人,只要有一口气在,他们便会一刻都不停歇的在土地上忙活。 听到老人的话,黄大勇乐不可支道:“你就算了,现在国家也给你们家落实政策,吃上低保了。你就不要来凑热闹了。” 黄大春的爹说道:“支书,按辈分,我是你叔。你觉得叔在给你开玩笑啊?” 黄大勇连忙解释道:“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你老了,干不动农活了。你就干脆在家里照顾我大春兄弟吧。目前的低保金能保证你们一家必要的生活开支啊。” 黄大春支起半个身子道:“大勇哥,要不,你让我爹试试?” 黄大勇踌躇了好一会,叹口气道:“怎么试啊,我是农民出身,我还不知道干农活最重要的是需要劳力啊。现在叔你的身体还能干农活吗?哪一件农活不需要力气啊。” 本来过来看热闹的几个老农民一商量,都主动站出来要试试。 黄大勇笑道:“你们几个老家伙,都来凑什么热闹啊?” 许一山拦住他道:“老黄,你怎么能阻止大家的积极性呢?” 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咬牙道:“你们既然都想种田,我不阻止。而且,你们要种,我就把小平原的土地都交给你们去弄。但有一个条件,你们拿什么来保证?” 黄大春的爹说道:“支书,我拿我家的低保作保证。如果种不出来,你就取消我家的低保。” 黄大勇连忙摇头道:“哪怎么行,做这样的事,不是要我断子绝孙吗?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我肯定不会做。你们也别多想。我的意思就是,田都是分给每家每户了。他们不种,宁愿荒废也不愿让给别人种啊。所以我想,既然几位老人家想种,我得拿个东西说话啊,让大家都把田交给你们。” 许一山笑了笑道:“黄支书的话有道理。这样吧,我来担保。如果三年之内,小平原没种出可卖几十块钱一斤的大米出来,一切损失我来承担。” 黄大勇嘿嘿地笑,他不敢断定许一山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但是他敢断定,小平原怎么可能种出能卖几十块钱一斤的大米出来呢。 黄大春的爹说道:“大勇侄儿,农田补贴这笔钱还是归各家所有。你出面把田都归拢过来交给我就可以了。” 黄大勇想了想道:“行,就这样办。谁家不愿意配合,我让他把这些年吃的补贴全都吐出来。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村里除了给你们田,其他都不管啊。而且,三年之内,你们没弄出名堂来,田要还给人家。还有,遇到征收这样的事,你们必须无条件配合,就是青苗费的补贴,也归原田主所有。” 黄大春的爹认真道:“支书,就按你说的做。我老头子愿意。” 正文 第801章 大闹县委办 武三盛在听了许一山关于在小平原试种优质稻米的设想后,连忙摇头道:“许主任,你这是给我出难题了,隔行如隔山,我一个研究林业的,怎么会懂得种植稻米啊。” 许一山笑眯眯道:“武专家,我知道这些难不倒你。你一个专家,还会怕这些小问题?当然,县里会考虑给你们安排专项研究资金。确保你们专家无后顾之忧。” 武三盛最终答应介入这个课题,他提出邀请省植物研究所的农业专家参加。 许一山二话没说,爽快答应,而且要求他请得越多越好。 有了武三盛垫底,许一山才将这件事原原本本汇报给书记周琴。 周琴听完后,将许一山看了半天,问他道:“你脑袋里到底还有多少奇思妙想的,都说出来听听啊。” 许一山道:“周书记,这不是奇思妙想。” 周琴嗯了一声,点头道:“小平原试种优质稻米的构想是好的,能不能得到满意的结果还很难说。说吧,你需要我给你什么支持。” “给钱。”许一山说得非常干脆,“周书记,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要一笔钱支持这个计划。” “要多少?”周琴也不含糊,“县财政可不富,你不要狮子大开口。” “三十万。”许一山想了想后说道:“十万块预备给专家去五常地区考察研究,十万块买种子,余下十万块备用。” “够不够?” 许一山笑了,小声道:“要多了,你也不给。” 让许一山没想到的是,周琴答应的三十万项目计划资金,彭毕却不肯拨款。 县财政是县长一支笔审批。彭毕不给钱,周琴也拿他没办法。 通常情况,县长不会故意给书记难堪。书记承诺的话,县长都会想办法满足。 但彭毕就是坚持,县里拿不出三十万给许一山去搞什么优质稻米试种计划。 许一山好话说尽,彭毕就是一口咬定没钱。他列举县里这两年来的财政收入,黄山谢飞拍屁股走人时,留给他的一个烂摊子。 按彭毕的话讲,茅山财政就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尴尬局面。去年才将拖欠的教师工资全额发放下去,哪里还有余钱给他搞优质稻培育计划。 许一山提醒他,油脂基地项目买土地有一笔上亿的收入,杜志明工厂搬来工业园区每年交给县里的利税也在百万以上,不至于拿不出三十万块钱来吧? 彭毕沉着脸说道:“要不,你来坐我这个位子。许主任,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许一山心里明白,县财政不是拿不出三十万块钱,而是彭毕不想拿。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知道再等下去也没结果。 三十万确实不多,但县里不给。他还真没办法。 可是他又不想将结果告诉周琴,毕竟一个书记说的话,被县长狙击,这样传出去会被人认为他们班子不团结。 彭毕似乎考虑到不愿将关系搞僵,在许一山要走的时候,他主动给许一山提了一个办法,让他去找常务副县长封树山想想办法。 许一山掉头就去找封树山。 两个人过去就熟悉,在一个班子后,关系更进一步。 封树山位居茅山常务副县长,在许一山看来,多少有些勉强。 不是说他的资历不够,而是封树山在茅山这么多年来,还真没有几件说得过去的政绩。 因为人社局的案子,让许一山与封树山之间有了一定的隔阂。封树山认为,人社局案子都是许一山一手搞出来的事,是故意给他难堪的。 毕竟,人社局局长封由检是他的堂弟,也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 尽管他自己认为,他是崇尚“内举不避亲”的原则提拔了封由检,但他心里还是非常明白,自己的这个堂弟在人社局的位子上干出来的事,绝对不能拿到阳光下去暴晒。 虽说人社局案子已经偃旗息鼓了,但他还是能感觉到,这只是黎明前的黑暗。这个许一山不会轻易罢手。 封树山常务副县长在听完许一山的话后,当即表态这笔钱由他来想办法解决。 许一山听到这个表态,心里特别高兴激动,他当即说道:“等洪山大米出来,第一个送封县长您尝鲜。” 封树山提了一个方案,既然这是涉及到民生问题的课题,最好让相关单位介入。 比如说,人社局......。 许一山顿时明白过来,封树山的意思,让人社局参与到优质稻米试种计划里去,所需资金由人社局出面承担解决。 这不能说不是一个好主意,毕竟人社局是县里的职能部门。虽然说与种田八竿子打不不到一块,但是他们能出资金支持,这可是相得益彰的好事。 封树山话里有话,“许主任,人社局过去的工作可能存在一些瑕疵,说实话,这都是我们县里自己的事,家丑不可外扬。我觉得,让他们争取戴罪立功,你意下如何?” 许一山笑道:“这是好事。封县长您指示得对。” 下午,封由检便来了许一山办公室。 他得知情况后,主动带了单位财务过来,要求现场转账给许一山。 许一山满心欢喜,但拒绝了他转账的要求。他笑道:“封局长,你转账给我私人有什么道理啊?这笔钱你先拿着,有需要的时候,还请你广开方便之门。” 资金落实,万事俱备。 就在许一山打电话通知黄大勇按计划安排下去的时候,黄大勇吞吞吐吐地说:“许主任,可能这个计划不能做下去了。” 许一山吃了一惊道:“出了什么问题?” 黄大勇小声道:“镇里干涉了,不允许把小平原的田交给黄老头他们去种。” “镇里?段书记吗?”许一山试探着问。 黄大勇没敢说出来是谁在阻扰。他敷衍几句便挂了电话。 快下班的时候,他的办公室迎来了怒气冲冲的段焱华。 段焱华进门便质问他,“许一山,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你背着我在洪山镇玩什么花招?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我们谁都别想好。” 许一山故作镇静问:“段书记,什么事让你发这么大的火?” “少装傻。”段焱华冷笑道:“如果你认为我段焱华不配担任洪山镇的书记,你可以公开提出撤换我啊。你这种背着我搞鬼的小动作,光彩吗?” 段焱华大闹县委办办公室,吸引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许一山见门口有人探头探脑,提醒段焱华说道:“段书记,你先坐,有话慢慢说。” 说着,他过去关了门,准备坐下来与段焱华解释清楚。 段焱华却不领他的情,大声嚷道:“关什么门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打开门说,让大家都来评评理吧。” 正文 第802章 偏袒 周琴对段焱华大闹县委办非常生气,她让人将许一山和段焱华都叫去办公室,粉脸上罩着一层怒色,“你们把县委当成什么地方了?” 段焱华却一点不在意,怒气未消道:“周书记,你评评理,有这样做事的吗?许一山他背着洪山镇政府,鼓动拉拢洪山村的人,搞优质稻米试种,事先一点招呼都不打,这还将我们洪山镇放在眼里吗?如果说,洪山镇政府不是一级政府,我没话说。” 段焱华的话不无道理,在这一点上,许一山确实做得有点不地道。 周琴没立即表态,而是打着圆场,“老段,有理不在声高。有话可以慢慢说嘛,你在县委这样大吵大闹,成何体统?” 段焱华冷冷地哼了一声,“这么说,周书记是准备要偏袒人了?” 周琴气得脸红了,秀眉紧皱。 段焱华在茅山算是老资格干部。这位曾经身居县委常委的人,在被撤销常委后内心的怒气一直压着没爆发出来。许一山在洪山村的事,恰好成了他的引爆点。 他似乎孤注一掷,破釜沉舟,全然不在意书记周琴脸上的不悦与许一山的尴尬。 段焱华得理不饶人,他咄咄逼人问:“县里是不是觉得洪山镇政府多余了?如果是,撤了镇政府的建制嘛,改为县委直属领导。你们这样做,让我们基层以后怎么工作?” 周琴沉吟道:“老段,可不可以心平气和讨论问题?” 段焱华叹口气,“周书记,我不是不可以心平气和说话。而是我心里有点想不通啊。许一山同志就是因为是常委,就可以越过我们基层政府,直接发号施令吗?” 周琴笑了笑道:“老段,你拿个意见出来,这事怎么解决?” “我要有解决办法,就不会来领导面前反应情况了。” 许一山终于没忍住,“你这是反应情况吗?你这是想拆了县委啊。” “随便你怎么说。”段焱华冷冷说道:“你现在是常委,是领导,鼻子大,压着嘴。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不能。你也别给我戴帽子,说什么拆县委,我段焱华在茅山县工作了大半辈子,不是你一句话就能嫁祸上身的。” 双方的情绪都很激动,就差动手了。 许一山先冷静,为自己的鲁莽给段焱华道歉。 段焱华也不谦让,理所当然接受道歉,不忘提醒许一山,神仙下凡问土地,到了他洪山镇,还是他段焱华说了算。 许一山的行为,被有人指责为喧宾夺主。他的声望顿时间几乎降到冰点。 段焱华一时间被人视为不畏强权的英雄,其中戴红旗就表示,他与段焱华是一样的,甚至比段焱华更高抵制过许一山的喧宾夺主。 倒是三塘镇的白天,主动打电话给许一山,大骂段焱华得了便宜还卖乖。明明许主任给他指明了一条阳光大道,他却好心当做驴肝肺等等。 许一山的耳边,一时间被各种声音塞满。 陈晓琪抱怨他多管闲事,作为县委办主任,只要为书记做好服务就行,没必要去管下面基层的破事。 段焱华大闹县委办的结果是小平原试种优质稻米的项目,由洪山镇全面接管。 洪山镇安排农技站的人负责,将黄大春父亲排挤在外。只聘用他负责田间管理工作。 此事告一段落。 春花嫂子约定回国的日子转眼就到。 周琴让许一山带着县里最好的公务中巴车去省城机场接人。 一大早,孙武就西装革履出现在许一山面前。他也去机场接老婆。 孙武的车,目前是全茅山最好的车。平常很少用,基本停下他办公室的楼下。 孙武自己开玩笑说,他是个贱体,他只要坐上他的车,便会浑身不自在,就像有一千条虫在身上爬一样。孙武出门,不是坐摩的的,就是租别人的车。 这次因为要去省城接严华和春花嫂子,他不得已才将自己的车开出来。 可是孙武却不坐自己的车,非要跟许一山上县委的中巴。 老董作为招商局常务副局长,一同前往省城机场。 严华此次来茅山,是福是祸,谁心里都没底。 春花嫂子能说动他再次来茅山,至少比想象中的情况要乐观。 银行这段时间催得紧,他们已经捂紧了钱袋子,不肯再掏一分钱给孙武。尽管孙武抵押的土地价值远远超过贷款数目。但银行方面给出的答案是先还贷,再借钱。 孙武在银行的怂恿下,办的都是短期拆借贷款,最长时间为半年。半年一到,就是还贷。 这就难住了孙武。海外资金严华已经明确表态,不会再进来内地。这样孙武的资金链就彻底断绝了。没有严华的输血,油脂基地项目注定成功不了。 上了车的孙武非要与许一山挤在一张座位上,他让自己的车跟在后面,心事重重问许一山,“你说说看,这次老头子是不是来逼我跟他走?” “难说。”许一山吓他道:“严总身体不好,那么远能来茅山,说明他对你还是很关心,很重视。老人家一辈子膝下无儿无女,有你这样一支血脉在,他怎么可能轻易放弃不认。” “可是他哪马来西亚的生活,我是真没办法适应。吃不同,穿不同。这些都在其次,最重要的一点是,我在他哪里,永远都有一种做客的心态。” 许一山哈哈大笑,“这就对了,你的根就在茅山,你去哪都是客人。唯有在茅山,就是在家。” 孙武嘿嘿地笑,突然转移话题问道:“听说,姓段的跑去你办公室拍了桌子?” 许一山嗯了一声反问:“你在那听说的?” 孙武神秘一笑,“老弟,现在茅山的事,还有几个能瞒得住哥哥我。我给你说,知道我实际情况的也只有你,别人谁知道我的底细?就连一贯嫌贫爱富的银行,他们现在都不敢得罪我。” “姓段的太嚣张了,拍桌子就等于打脸,你能忍得下这口气?” 许一山淡淡一笑,“多大点事。他想拍,尽管拍就是。就是把桌子拍塌了也没关系啊。只要他自己不手痛,我无所谓。” “唉!”孙武长长叹口气,“难道这就是别人说的你涵养好,素质高?被人欺辱到脑头上了,你也不吭一声?要不,我帮你去出这口气。现在姓段的在我面前,他也嚣张不起来。” 孙武说的确实事实,自从孙武与严华确定了亲属关系后,段焱华就一直处于非常尴尬的境地。 他曾尝试给孙武解释过去的误会,却拉不下脸面。可与孙武直接做对,他又开始感觉有些力不从心。毕竟,他现在连常委都不是,怎么能对抗号称外资老板的孙武呢。 他若敢胡来,茅山县委不会答应,衡岳市委也不会饶了他。 “算了,这事我自己能处理好。你就不要操心了。”许一山婉拒孙武的仗义相助。在他看来,自己与段焱华之间产生的矛盾与误会,顶多就算内部矛盾。如果孙武插一竿子进来,性质就全变了。 正文 第803章 未雨绸缪 下午三点多,从马来西亚飞来的国际航班徐徐降落在中部省国际机场。 接机口边,孙武手里捧着两束花,紧张等待老婆和严华的出现。 许一山站在他身后,平静地注视着从接机口出来的每一个人。 十几分钟后,春花嫂子终于露面。 她与于艳一左一右,搀扶着严华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孙武紧张地回头看了看许一山,低声道:“来了来了。” 许一山含着笑道:“还不快去,等菜上桌啊。” 孙武便丢下许一山,快步迎了上去。 严华看也没看孙武一眼,似乎生他的气还未消。但他看到许一山之后,眼光里流露出来一丝惊喜,与许一山颔首致意后,伸出手来与许一山热烈握在一起。 “小老弟,辛苦你来接我。”严华笑呵呵道:“真没想到你会亲自来接我啊。” 许一山连忙道:“应该的啊。您是我们茅山最尊贵的客人。我必须来接您回家。” 他说这样的话,多少有些煽情的意思。 其实,严华对老家并没任何印象。在他未踏上茅山土地之前,老家于他,只是祖上流传下来的一个简单白描印象。 他出生就不在国内,祖辈遥远的故乡只活在只言片语中。严家祖先一直没忘记故乡在哪,他们口口相传,凭着第一代先人的记忆,描绘着梦中的故乡图景。 海外华人当中,像他这样的人,绝大多数对祖辈的故乡没有太多感情。 严华与其他海外华人不一样。祖辈下来,严家一直坚持一个原则,绝不与外族通婚。因此严家几代人传下来,血脉依旧是纯正的华人血统。 在严家保存得最为完整的半部族谱上,第一代出去的严氏先人,在族谱上留下过一句话:子孙出息,当荣归故里。所拥家财,半数予族人。 时代变迁,一晃过去将近一世纪。 远在马来西亚的严氏族人,拼尽一生的努力,终有所成。而留在国内的另一半兄弟,却几乎家破人亡。 如果不是接到燕京农产品博览会的邀请,严华这一辈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看看。 如果他不回来,也就没机会在燕京认识许一山。 如果不是许一山的一道茶油炒鸡,也不会勾起他回乡看看的愿望。 所有的这一切,似乎看起来都是巧合。可是人生当中,有几件事不是巧合的呢? 他们没在省城停留,直接从机场回茅山。 孙武与老婆去坐了自己的车。严华和于艳一起上了许一山专程开来接他们的豪华中巴车。 没走多远,严华突然问:“小兄弟,听说你升官了?” 许一山客气笑道:“严总,这算不得什什么官。就是换了一个岗位工作而已。我现在的岗位能更多更方便为百姓办事。” “不错嘛。”严华赞扬着他,“年轻人,就该积极上进。你不像孙武,那小子有勇无谋,注定不会是个靠智慧吃饭的人。所以啊,我对投资茅山的项目,担忧颇多。” 许一山一听,就知道他是在试探。 严华第一次回茅山,感觉很不好。主要原因在于彭毕弄了个假的严氏故居骗他。 加上海外很多人传说,国内的人都想着骗他们在国外的人的钱。因此他在以后就警惕了许多。 “我还听说,彭县长来了茅山当县长?” “对啊。”许一山解释道:“这也是工作需要。我们国家在用人这一方面,都讲究人尽其能。彭县长是个很有开脱精神的官员。我相信茅山在他的带领下,会迅速走上一条光明大道。” 严华笑而不语,过一会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做人嘛,真诚才最重要。” 或许是旅途辛苦,说了一会话,严华便表现出疲倦的神色。 许一山赶紧让司机放慢车速,力求稳,让严华小憩一会。 他自己也趁机假寐,积聚精神准备晚上欢迎严华的接风宴。 茅山油脂基地项目的真实情况,许一山已经详细给周琴汇报过。周琴为此还叮嘱过他,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将真实情况透露给其他人知晓。 刚合上眼,感觉衣服被人抻动,睁眼一看,正是笑意盈盈的于艳。 许一山指了指阖眼而眠的严华,示意她不要出声。 于艳抿嘴一笑,悄悄起身来他身边坐下。 她拉过许一山的手,在他手心里写下一个字“字我”。 许一山不明其意,愣愣看着她。 于艳又在他手心写下第二个字“你”。 许一山愈发疑惑。只觉于艳手指在掌心中划来划去,痒得难受。便想抽回去,却被于艳轻轻握住,挣脱不得。 车进茅山地界,于艳才起身回到自己座位。 恰好严华醒来,眼光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车子徐徐驶进茅山县委大院。周琴带着四大家领导齐齐站在县委大楼台阶上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 简单寒暄几句,周琴便将客人引入早就准备好的会议室。 分宾主坐下后,周琴代表县委县政府致了热情洋溢的欢迎词。 座谈时间控制在半小时之内。等严华发表了感谢词之后,大家一齐起身,踏进县委食堂。 四大家领导陪严华,许一山作为常委之一,列席主桌。 彭毕自始至终很少说话,甚至都不愿意与严华眼神交流。 严华大概也没想到茅山的现任书记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他原本有些冷漠的态度,逐渐变得温和了起来。 话题还是围绕油脂基地项目展开。严华已经得知,茅山县的白沙镇已经全镇改种了良种油茶林。这将是油脂基地未来原材料最坚强有力的保证。 如果将茅山全境都普种油茶林,再加上临近周边县市的油茶,茅山油脂基地今后的生产将不会出现原材料短缺的窘境。 周琴在讲述茅山对油脂基地的扶持态度和办法时,既没有慷慨激昂,也不失大方得体。 严华突然说道:“各位,我来之前,是做过功课的。我现在有两个要求,希望领导们支持。” 周琴含笑问:“严先生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只要我们能满足的,一定让您满意。” 严华便笑,报出一个人名来,“你们县里有个姑娘叫唐欢的,我想请她来我的公司担任营销总监。还有,云雾山商标,我要收购。” 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似乎不知道这个叫唐欢的姑娘是何方神圣。他们甚至都没听到过这样的一个名字。 在座的只有许一山心里就清楚。他不得不佩服严华是精明,唐欢作为他许一山手里最后的一颗棋子,还是被严华察觉到了。 没错,许一山在油脂基地项目上是有退路的。如果严华确定不再投资油脂基地项目。唐欢将成为这个项目的不二人选。 而且,他让唐欢他们早就注册的云雾山牌茶油,走的也是一条未雨绸缪的路。 换句话说,没有严华的外资介入,茅山县的茶油发展计划不会停滞不前。 这是许一山预备的后手,除他以外,再无人知晓他的心思。 正文 第804章 三十亿美金的诱惑 严华笑呵呵道:“其实,我还想要个人。不过,我知道你们不会给我。” 他突然看向许一山,诚恳道:“如果许先生愿意加盟油脂基地项目,今天我就能与贵县达成战略合作伙伴关系。” 他伸出三根手指头晃了晃,“三十亿美金投资。” 三十亿美金!谁听了不怦然心动?就连许一山,也惊得半天没回过神来。 三十亿美金是个啥概念?许一山迅速在心里盘算了一遍。就是再造一个茅山县城也足够了啊。 严华缓缓说道:“这三十亿,我准备在湘水河建一座码头,再建一座货运机场,陆地上打造东南亚最大的物流基地。我要让茅山成为全球东方魔油之都。” 茶油被视为东方魔油,与境外的橄榄油同享盛名。 然而,橄榄油虽好,还是没茶油神奇。有科学文献证明,茶油对人体健康,起到橄榄油不能具备的加强和巩固人体免疫力的神效。 其实,生活在乡下,从小接触过茶油的人都会有一个印象。茶油除了食用,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特效,它有镇痛消炎的作用,比市场上任何一款药品都要好。 最显著的一个功效是,若是人磕碰到了,红肿之处只要涂抹一些茶油,很快便会消於去痛。 严华说这些话时,孙武显然有些坐不住了。 从机场到县里,严华刻意不与孙武进行任何形式的交流,似乎将他当空气一样,视若不见。这让孙武心里空荡荡的找不到底。 在听严华一要唐欢,二想许一山时,他终于坐不住了。 他主动起身,端了酒杯走到严华身边,低声喊了一声,“叔。” 严华淡淡哦了一声,眉头微皱问,“有事?” 孙武连忙说道:“没事,我想敬叔一杯酒。” 严华毫不客气,“你敬我干什么?自己家的人,敬什么敬?你要敬酒,就去敬在座的各位领导。武啊,我们严家以后还要仰仗各位领导的支持啊。” 一句话,道破了他的心思。原来他刻意冷落孙武都是故意的。 孙武满心欢喜,于是从周琴开始,一路敬下来。 敬到许一山跟前时,他已经有了醉意,眼神有些漂浮地看着他笑,低声道:“老弟,帮哥一把,来公司吧。” 他这句话说得很轻,但在座的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只要你来,公司一半是你的。”孙武许诺道:“我孙武说话算数。”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许一山,等着他表态。 现在一个巨大的诱惑摆在他面前。他只要答应,马上就将摇身一变成为身家过亿的老板。 许一山正式体会到了一张巨大的馅饼真从天上掉下来,不偏不倚砸在他的头上。 喧哗声停住了,似乎能听到人的心跳声。 就连周琴,神色都变得有些不自然。 在众人的眼光中,许一山缓缓站起身,端着酒杯轻轻与孙武一碰,淡淡一笑道:“对不起,孙总。感谢严先生和孙总的厚爱。我许一山让你们失望了。因为,我的心里装的不是一个油脂基地,而是万千茅山人民。” 空气似乎凝固。 许一山这不是明摆着将这张馅饼踢开了吗? 在亿万富翁与县委办主任两者之间,相信更多的人会选择成为亿万富翁。 十几秒钟后,突然响起掌声。 周琴带头鼓掌。 其他人在反应过来之后,跟着鼓掌。刹那间,食堂被掌声淹没。 孙武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他没料到许一山会痛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绝他的邀请。要知道,他给出的承诺可是震古烁今的承诺。只要他许一山一句话,他的命运就将改变啊。 金钱对任何人来说,都具有不可抗拒的诱惑力。 难道他许一山...... 严华倒没失望,似乎还有些惊喜。 在他看来,一个能抵抗诱惑的男人,才是真正信得过,值得托付的男人。 从许一山的态度和话语中,他能感受到许一山说的都是发自内心的真心话,绝对不是在装给别人看。 没人知道严华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在孙武妻子春花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心里就知道,他绕不过心里那道刻骨铭心的亲情关。 然而,在与孙武的接触中,他明显感觉到孙武不是个生意人。 孙武的性格太耿直,憨厚,不适应在尔虞我诈的商场上厮杀。 当然,孙武的这个性格不是坏事,可是商场如战场啊,稍有不慎,就会全军覆灭。 他这次答应跟随春花回茅山,他的心里是没有一个准确答案的。 他一直在犹豫,茅山的这个项目还要不要继续。 他并不心痛已经投入进来的巨资。在他看来,及时止损就是胜利。关键是他老了,他一辈子辛苦拼杀在人世间,却没给自己留下一条根。这是他心里最难忍的痛。 孙武一家的出现,华华和孙枚的欢乐,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人世间最美好的日子。那种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成了他最快乐的源泉。 他想,只要孙武一家伴在他身边。他这辈子积累起来的财富,已经足够后三代,甚至更多代的幸福生活。 他没想到许一山会再次跑去马来西亚。他有点看不明白,为何孙武宁愿放弃继承他的家产,也要跟着这个许一山回国。 他一直在想,这个许一山身上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一个人放弃即将到手的绝对富豪生活? 直到春花第二次去他哪里,给他讲述了许一山的一些故事。他才猛然醒悟过来,原来一个人的人格魅力,要远远超过一个人对金钱的渴望。 他故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抛出来一个巨大的诱饵。只要许一山稍有迟疑,他便会断然作出决定。 他相信,一个对金钱心动的男人,都是恐怖的男人。 他甚至与春花达成了一个协议。如果许一山有半点意思介入油脂基地项目,春花必须劝说孙武带着孩子跟他回马来西亚。 他主动起身,走到许一山身边,朗声说道:“小许兄弟,你们准备准备吧,我决定与你们签署战略合作伙伴关系。” 这么说,三十亿美金即将进入茅山县? 许一山明显有些激动,他连忙去看周琴。 周琴含笑点头。 “好!严先生,明天下午,我们举行签字仪式。” 这一场接风宴,许一山第一次感觉到了醉意。 以至于在与周琴告别时,他冲动不已地拥住了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茅山因你而改变。谢谢你,周书记。” 周琴满脸通红,拥在他怀里,她又紧张,又激动,又兴奋,又惶恐害怕。 她多么希望他能多抱自己一点时间,她希望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不动。 但是,这个男人在说完这句话后,毫不犹豫松开了她,飘然而去了。 正文 第805章 闷声发大财 严华来茅,让许一山的声望再次空前高涨起来。 周琴决定,为更好达成战略合作伙伴关系,茅山与严华的签约时间往后推一个星期。 外商要在茅山投资三十亿美金,这消息就像重磅炸弹一样,声浪迅速席卷整个衡岳市。 胡进将电话打到许一山手机上,揶揄着他道:“老许,发财了也不说一声,闷声发大财啊?” 许一山赶紧解释,“发什么财啊,八字还没一撇。我可不敢高兴太早。再说,发了财,还能少了你的一份?老胡啊老胡,你眼红是不?” 胡进笑嘻嘻道:“不眼红都是假的。” 许一山趁机说道:“老胡,这外商可是去过你家四合院的。你还记得吗?” 胡进道:“哪有不记得之理。所以,我听说你发财了,所以打电话来恭喜你啊。老许,听说你拒绝了变为亿万富翁的好事。你告诉我,是什么让你作出这样决定的?” 胡进能有时间与他扯这些无聊的话,足见他是有准备的。 许一山心知肚明,知道胡进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干脆挑明了说,“老胡,要不,今晚我们两个聚聚,就我们两个,多一个都不行。” “没问题啊。”胡进爽快答道:“你来林荫酒店,我等你。” 县委办与政府办合署在一起,制定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协议书。这些文字工夫,许一山不太喜欢掺和。他去了一趟政府办主任办公室,请他多关注战略关系协议书的内容,自己开了车,直奔市里。 茅山县委要求,一定要让严华充分感到宾至如归的感觉。茅山大好河山,足够消化他几天时间。 许一山特意请了杨柳出马,亲自陪同严华在这几天里将茅山游一个遍。当然,重点在白沙镇。 杨柳接待办副主任出身,无论是有钱人,还是大官,她都能游刃有余。 严华第一次来,就是杨柳接待的。所以大家再次相逢,彼此也不陌生。 有杨柳接待,许一山几乎不用操心这几天严华会感到无聊。 胡进还在住在林荫假日酒店。市委在酒店有长租房,本来是专门用来接待重要客人的。但由于胡进家属不在衡岳市,而且家属也不可能来衡岳市。 因此,他的住所就没变动。没有搬进市委的常委楼。 胡进常住酒店能透露出来一点意思,那就是他在衡岳市的时间很难确定。说不定哪天他就因工作需要而离开。与其花巨资给他装修房间,不如让他常住酒店。 林荫假日酒店档次与规格都很高,市委在酒店占了一层楼。 这层楼闲杂人员不得进入,除了保洁人员,酒店保安都不得进入。 许一山刚进酒店大门,胡进的秘书就迎了上来。 他告诉许一山,胡书记正在接待客人,让他稍等一会。 许一山哦了一声,看到酒店大堂一角有个咖啡吧,便示意秘书,自己在咖啡吧这里等。让他有事先去忙。 秘书一走,他要了一杯咖啡,找了个小桌子坐下来,正准备拿出手机看看新闻。 突然眼前一闪,似乎有个熟悉的身影从面前过去。 他冲着背影轻轻喊了一声,“张记者。” 背影闻声转头,他便看到张曼一张明媚的笑脸。 “你怎么在这?”张曼惊喜地返身过来,看见许一山面前的咖啡杯,莞尔一笑,“许局长还挺有情调的啊。” 许一山纠正她道:“不,应该叫许主任。” 于是将自己担任茅山县县委办主任的事说了出来。张曼听得一愣一愣的,等许一山说完,不由感叹道:“你这种升官速度,真是坐了火箭啊。” 许一山有点尴尬,尽管他知道张曼并非是在取笑讽刺他,但张曼的感叹也不无道理。确实,从正式进入仕途,短短两年时间不到,他从副镇长就跃升成为县委办主任,而且顺利成章取得了常委身份。 通常,他要达到今天这样的级别,至少要在仕途混上七八年时间,而且还必须是政绩突出,上头有人赏识加提拔。 张曼看着他笑,“果真不同凡响啊。士别三日,刮目相看。许大主任,今天什么风把你刮来了?” 许一山没隐瞒来此目的,压低声告诉她,自己是来与胡书记见面的。 他知道瞒她也没意思,作为市日报首席记者,他们比一般人都要敏感许多。但凡来衡岳市的大小官员,他们都会有一个详细的背景调查,细致到赴任官员家里有几口人,职业分别是什么。 比如许一山与胡进是同学关系,相信张曼早就了若指掌。 果然,张曼似笑非笑,突然说了一句,“还是朝廷有人好做官啊。” 张曼来林荫酒店有采访任务。采访的对象不是市领导,而是来衡岳市的一个云轨建设考察团。 衡岳市的交通相对很发达,但是缺少地铁之类的代表城市形象的工程。 一座城市,如果没有地铁,首先会被人先入为主判定为不发达的小城市。小城与大城,面子上就不一样。大城市的人,即便身处社会最底层,哪怕穷得揭不开锅,在小城市的富人面前,也会滋生出来一股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城市建设地铁必须得到燕京方面的批准才可立项。富嘉义在任时,曾为此倾注了不少心血。甚至亲自跑去燕京游说,结果始终没拿到批复。 要说,衡岳市并非需要地铁来补充交通条件。目前的公交和走街串巷的摩的,已经能满足城市的运转。 但是,说到底,还是面子的问题。 衡岳市几年前就立下口号,五年内发展成为准二线城市。遗憾的是富嘉义的宏伟目标还未实现,他已经身陷囹圄。他发起的口号如今已经生了尘。 张曼兴致勃勃说道:“我们现在不从地下打主意了,改成天上想办法了。” 许一山笑道:“天上地下都是一个意思。其实我倒觉得,衡岳市远没达到需要发展地铁和云轨交通的地步。也不知这又是哪位领导拍脑袋决定的。” 张曼赶紧示意他小声,低声告诉他,“这是胡书记亲自抓的项目。你可别乱说话。” 许一山顿时皱了眉头,心想,胡进什么时候也学会了好大喜功这一套了? 地铁工程难,云轨未必就比地铁要容易。 云轨这东西,虽说免去了钻地打洞的浩大工程,但要想让一条云轨线路顺利通车,其工程量绝不比修建一条地铁要低。 而且因为云轨是在地面上建设,影响的面要比地下复杂一万倍。 他想不通胡进脑瓜子怎么热到这种地步了,居然想在衡岳市发展云轨交通。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恰好胡进秘书出来,告诉许一山胡书记在房间等他。 正文 第806章 兄弟起争端 胡进会见的客人,正是深海市一家汽车生产商的代表团。 深海市号称改革前沿,在举国之力的帮助扶持下,迅速发展成为位居全国第四的大城市。这家汽车公司就坐落在深海市,是一家规模相对大,背景雄厚的本土汽车厂。 据可靠消息,这家公司与燕京有紧密的联系。其生产出来的第一批新能源电动汽车,就被强制成为深海市的出租车。 造汽车是个暴力行业,又不需要投入太多研发。大多崇尚的是拿来主义。好在国人模仿和拼装能力特别强。东家一个发动机,西家弄个地盘悬挂系统,自己按照高大上的特点设计一个外壳,将买来的这些东西塞进外壳里,就成了自己的东西。 闲言少说,回到正题。 胡进看见许一山推门进来,主动起身,与许一山碰拳算作招呼。 “老许,你小子运气好嘛,引来那么大的一笔资金,我该怎么奖励你呢?”胡进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发了财就想躲我是不?” 许一山摇摇头,直言不讳道:“我躲你有意义吗?在你手底下当差,能躲过你?” “明白就好。”胡进笑眯眯道:“你这笔钱来的正及时,市里准备上马云轨项目,正愁资金有缺口,你这是雪中送炭来了。” 许一山一急,赶紧解释,“这笔钱你可不能打主意。人家投资方是有要求的,要在衡岳市这边建港口,修机场。你动了这笔钱,人家的事怎么办?” “没有我老胡点头,他的港口建在哪?机场修在哪?”胡进似笑非笑。 “再说,我又不白拿他的钱。云轨项目建成后,不但提升整个城市形象,也会对他们这些投资企业有很大的帮助不是?” “你叫我来,就是说这事?”许一山面露不悦,眉头紧锁。 胡进看他一脸愁苦的样子,不禁乐了。 “老许,你小子别在老子面前装一副灾难深重的样子。我们兄弟俩,谁几斤几两,心里都有数。我现在是市委书记,你得听我的。” “我没说不听啊。”许一山叹口气道:“但你总得给我每一个解释的机会吧?” “不用解释了。”胡进摆摆手道:“听说你们要与投资商签署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协议,为表示重视,市委决定放下身段,与投资商签署伙伴关系协议。” 许一山疑惑地看着他,胡进坐在市委,怎么对茅山的情况了若指掌? 看他一脸茫然,胡进主动解释,“老许,你又是一副什么嘴脸啊?我知道你们茅山的事不应该?难道你还想瞒着我不成?” 许一山嘀咕道:“谁想瞒着你的。我不过就是觉得,市里与严华签署合作协议,就没我们茅山什么事了啊。” “可以这么说吧。”胡进点点头道:“老许,你小子真是个人才。说吧,现在这个县委办主任还干得开心吧?” 许一山一听他话里有话,便小声问:“老胡,你说实话,我这个主任是不是你背后安排好的?” “你以为天上有掉啊。”胡进哈哈大笑,“老许,再怎么样,县委办主任也是进入常委序列的职位。你现在是茅山县级领导啊。” 许一山顿时尴尬起来。过去,他一直以为自己的这个县委办主任是周琴坚持的结果。没想到背后还是胡进在安排。 “你们茅山很复杂。”胡进下着结论,“黄山同志在茅山担任十一年两届多的书记职务,这是很异常的。与他搭班子的同志都反应,黄山这人刚愎自用,喜欢搞一言堂。我也不瞒你,几年前我就知道你在茅山水利局工作,你镇党委为什么一直没联系你吗?” 许一山茫然摇头。 “我若是联系你,必定会有人提拔你。到时,我就欠了人家一个人情。老许,你是知道我胡进的,我这辈子最不愿意就是欠人人情。” 胡进倒不是在自吹自擂。四年大学生涯,许一山对他的了解还是相当透彻的。当初在学校,胡进是唯一一个拒绝所有社团邀请,并不与任何其他同学来往,特立独行的一个人。 他在大学里,可能就只与许一山一个同学谈得来。 当时,同学当中流传出来他胡进自视清高,不合群的说法,甚至学生会的主席在很多公开场合批评他胡进没有组织纪律,他会在毕业工作推荐时保留对他的意见。 事实上,人家胡进连毕业照也没与大家合影。在所有人都在挖空心思寻找饭碗的时候,胡进已经悄然离校,从此消失在所有同学的视线里。 许一山若不是炸了洪桥,他也不会去燕京找胡进。 他相信胡进会给他想办法,不至于被段焱华逼到墙角不吭声。 “但是,我终究还是欠了你老许一个人情。”胡进笑道:“小雅姐经常给我打电话,问起你的情况。老许啊,我欠你的这个人情,怕是还不清了。” 许一山笑道:“谁让你还人情了?再说,你欠我人情了吗?” “怎么不欠?”胡进一本正经道:“那年你救了小紫爷爷和姐姐的命,听小雅姐说,当时你若不出手相救,她和爷爷就会掉进悬崖之下,早去天堂报到去了。” 许一山苦笑道:“陈年往事,不值一提。我都快不记得这件事了,你还记得。老胡,不应该啊。”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衡岳市吗?” 许一山茫然摇头。 他怎么能知道胡进来衡岳市的原因?胡进那么年轻,就独挡一面,可见上面对他非常重视。一个地级市的市委书记,全国也就几百个人。胡进能跻身其中,自然有他的道理。 “如果说,我来衡岳市,有一半的原因在你身上,你信吗?” 许一山果断摇头,“我不信。” “不信拉倒。”胡进哼了一声,“我实话告诉你,当时有两个地方让我挑,一个在北边,一个在南边。我没去北边而来南边,就是因为你。” 许一山觉得这样聊下去会聊得更尴尬,于是果断说道:“老胡,废话都不说了。我今天来,知道了你的心思。首先,我警告你,不许打我三十亿美金投资款的主意。第二,以后不要再为我铺什么路了。我受不起。” 胡进笑道:“我给你铺路,你也得有强劲的腿走啊。放心吧,我不打你投资款的主意,但有一个条件,你来我身边。市里准备成立云轨项目指挥部,你来当副部长,部长由我来亲自担任。你负责该项目的全面工作,敢不敢?” “不敢。”许一山断然回绝。 正文 第807章 道不同 许一山回答得十分干脆,反而让胡进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他才讪笑着道:“老许,这可比你的县委办主任大了不少。” 许一山跟着他笑,“老胡,你以为我贪权啊?” “男人嘛,谁心里没个权倾天下的野心?”胡进将他端详了好一会,“老许,你不像世外高人啊,难道权力对你而言,没有吸引力。” 许一山笑了笑道:“我什么虫,钻什么木,心里清楚。老胡,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不想让别人在背后说你提拔亲信。我知道你的志向不在衡岳市,我也不想因为我而耽误你的前程。” 胡进恼怒起来,“屁话蛮多的啊。我问你,你现在不换了地方,你怎么坐常务副县长的位子?” “什么常务副县长?”许一山警惕地问。 胡进没往下说了,而是摆摆手道:“就这么决定了,你来出任云轨项目负责人。争取早日开工。老许,这算我求你好不,你得让我在现在的这个任上,有个拿得出手的成绩啊。” 许一山迷惑了,胡进逼他担任云贵项目负责人,究竟是为他胡进的政绩,还是在为他许一山的前程在铺路? 从胡进的态度上看,云轨项目似乎势在必行。 胡进拿出一份云轨规划图来给他看。地图上两条云轨线,一条贯穿南北,一条横穿东西。 两条云轨线设站28座,全场55公里,共需投资350亿元。 胡进一边展示规划图,一边给许一山描绘衡岳市未来的城市轨道交通的美好蓝图。 “以后,市民出门就能坐上云轨,城东到城西,或者城南城北,全程下来不过半小时。大大缩短了市民出行时间,关键是缓解了城市交通压力。而且,你不觉得云轨在天上走,是一道美丽的风景吗?” 许一山耐心地听,脸上浮现一丝不可捉摸的微笑。 他内心不否认胡进的规划是很美妙的,两条云轨线横空出世,将成为全国第一座拥有云轨的城市。 可是,衡岳市真到了需要建设云轨来缓解交通压力吗? 在许一山的心里,有几个数据他记得非常清楚。 衡岳市下辖五县五区二市,全部人口接近八百万。其中,衡岳市区居民达到了三百万左右。城市前几年在富嘉义手上采取大规模扩容后,整个城市的规模比过去大了将近一倍。 城市规模上去了,人口却没明显增加。相反,每年从衡岳市流失出去的人口接近二十万。 这在许一山看来,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征兆。 一个城市留不住人,不是这座城市缺少温暖,而是这座城市让人们没有追求更高生活质量标准的动力。说白一点,就是这座城市让人们没法赚到钱,没法轻松活下去。人们需要寻找一个更能体现价值的地方。 云轨的建设,确实能让衡岳市城市形象上一个台阶。能更高体现一座城市的品味。 但是,城市形象和品味不是靠外表光鲜的政绩工程能诠释的啊,城市要想充满活力,就得有能让这股活力蓬勃生长的源泉。 这股源泉,无非就是工业、商业,以及发展成为经济中心。 衡岳市在中部省号称第二大城市,不仅仅是因为城市规模和人口,衡岳市在某一个历史时期,确实是整个中部省工业制造、高端技术的领头羊。 令人遗憾的是随着时代的变迁,衡岳市的历史地位慢慢变得无关紧要。最终在一场大规模的改制中,整个制造系统的链条轰然断裂。 许一山偶尔路过曾经风光无限的衡岳冶金厂时,心头都会涌上来一股惆怅。 想当初,衡岳地区的多少农家少年郎都在梦想成为这家工厂的工人啊。就连他许一山也不例外,他那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进这家厂当一个工人。 胡进还在滔滔不绝地描绘,许一山打断他的话说道:“老胡,我个人意见,云轨项目可以暂时缓一缓。你有没有想过,如何振兴衡岳市工业大城的雄风?” 胡进一愣,摇着头道:“老许,你想多了。工业制造已经不是一个城市的发展主流了。特别是衡岳市,积重难返啊。再说,过去的企业都已经改制完成,该走的都走了,该变的也变了。你这时候让我来振兴什么工业雄风,岂不是是在开玩笑吗?” 许一山认真说道:“我没开玩笑。我在想,如果衡岳市重新焕发出当年工业老大哥的雄风,比建什么云轨项目都要来得实在。” 胡进闻言,再没说话。 许一山也感觉到了,自己说话太冲了。不管怎么样,人家胡进现在是市委书记,是名副其实的一方大员。你许一山一个小小的县委办主任,有什么资格去指导领导的工作方向? “老胡......”他讪笑着解释,“我没别的意思......” 胡进摆摆手道:“算了,不说了。老许,你放心,我没怪你的意思。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我都没怪你的意思。你记住,不管任何时候,遇到什么事,我们都要彼此记着,我们是兄弟。” 这一句话差点让许一山热泪盈眶。 人家胡进是什么出身,他许一山又是什么出身?在他们两个相识之后,胡进可从没嫌弃过他许一山的出身。甚至他很在意自己的言行,生怕引起许一山的误会,让许一山感觉出他胡进在他面前有优越感的意思。 从他们认识的一开始,胡进就将自己与许一山摆在同一条水平线上。 那时候的许一山,还以为胡进只是燕京一户平民家庭的孩子。毕竟,但凡在燕京有一点名堂的人,都不会让孩子离开燕京读大学。 直到许一山那次去燕京胡进家里玩,在一脚踏进胡进家的四合院时,许一山就强烈地感觉到,胡进的出身不是一般人家。 许一山在小说和电影上见过,燕京四合院其实就是大杂院。通常都是几户十几户挤在一起生活的。而胡进家的四合院,显然就只住着他一家。 从院子里的布局就能看出来,这是一户低调的富贵人家。 后来见到了胡进的父母之后,他愈发敢肯定胡进来历不凡。 胡进父母是一对和蔼的老头老太,他们身上有一股令人仰视的不怒自威。尽管他们在许一山面前表现出慈爱的神情,但许一山还是明显地感觉到他们的不敢亲近的威严。 事后,许一山从没问起过胡进,他家父母是干什么的。 胡进也从未提起自己父母是干什么的。 他们只是心照不宣,努力维持着他们结下的深厚友谊。 “道不同,不相为谋。”胡进嘿嘿地干笑两声,“老许,有个人想见你,你见不见?” 正文 第809章 老同学梁国明 许一山一听到他自称梁国明,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梁国明与他同届,都是水利学院的同学。 但梁国明出身好,人又长得风流潇洒,进入学校的第二年,便成了学生会主席。 在许一山印象里,梁国明最看不起两种人。一种像他这样,出身农村的寒门子弟。另一种就是家里有钱的暴发户。 梁国明在很多时候说,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像他父辈一样,一定要成为手握重权的人。手里有权,不怕你钱多,分分钟钟能让你倾家荡产。 事实上梁国明确实按照自己的愿望在生活。他毕业后不久就进入了政府机关,具体干什么,许一山并不知道。 那时候许一山因为写得一手好毛笔字,有人便推荐他进学生会当宣传部长。毕竟,进入学生会也算得上是思想积极的人,在毕业后的工作上有一些好处。 就是这个梁国明,在得知许一山只是衡岳地区一个偏远乡下的农村学子时,断然拒绝了许一山的申请。 胡进为此还替许一山打过抱不平,与梁国明指着鼻子互骂了一顿,就差动手了。 梁国明在学校就是众星拱月一般的存在。他也从不隐瞒自己出身高干家庭的背景。当时的水利学院。梁国明是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很多女同学都挖空心思去接近他。 梁国明最鼎盛的时期,一个人拥有七八个女朋友。 胡进最看不惯他的嘴脸,有次他对许一山说过,这种人如果不收敛,最终会没有好下场。 遗憾的是胡进的话没说中,从眼前的梁国明举止以及他所乘坐的车来看,梁国明混得应该很不错。 许一山装作很热情地与他打招呼,“梁主席啊,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不见了。从学校毕业至今,已经过去十年。十年之间,不知发生了多少物是人非的故事。 梁国明笑呵呵地纠正他,“别叫我主席主席的,都是过去学生时代的事了。我现在只是一个小秘书而已。” 许一山看一眼他的车牌,微笑道:“国明,你这个小秘书,怕是我们县长书记都要让三分吧?” 梁国明哈哈大笑,“哪里哪里,我只是给领导服务的一个小人物。” 梁国明说,前段时间胡进去省里开会,两人碰上了。他从胡进哪里得知许一山现在在茅山县,目前是县委办主任。 “看来,我们这批同学从政的不在少数。”梁国明笑道:“一山啊,当初,你可是我们水利学院的才子啊。” 在梁国明的意识里,许一山能从政,确实超出了他的预料。 许一山一个农门出身的孩子,家里没权没钱,想进入仕途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水利学院培养的目标也不是从政的,基本都是水利专业的技术人才。 许一山能走上仕途,而且还成为了县委办主任,这让梁国明感到无比意外。 “我知道你在茅山后,几次想过来看你。”梁国明说道:“可是你也知道,我们这些为领导服务的人,时间都不是自己的。这不,如果不是陆省长去燕京开会,我都没时间过来。” “陆省长?陆天明副省长?”许一山惊异地问。 “对。我现在就是陆省长的秘书。”梁国明自负地微笑,眼光扫视一圈四周,狐疑地问:“你们今天搞什么活动吗?” 许一山解释道:“也不是什么活动。我们县里今天与一家外商签署一份战略投资合作伙伴关系文件。为表示尊重,安排了欢迎庆祝仪式。” 梁国明哦了一声,似乎在自言自语道:“这么说,今天小琴很忙啊。” “小琴?”话一出口,许一山猛然醒悟过来,“梁秘书你说的是周书记?” “对啊。”梁国明微微笑道:“小琴就是太逞强了。她一个女孩子,非要来当一个县委书记。她难道不知道就是一个男人坐在这个位子上都像坐在火山上啊。” 许一山心里一动,他是来找周琴的。 而且他一口一个“小琴”的叫着,显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很亲密。这让许一山一时不知道深浅了。 “你先忙,我去小琴办公室。”梁国明伸手与他握,认真说道:“兄弟,你是小琴的县委办主任,今后小琴还得多托付给你帮我照顾一下。她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县里当一把手,很难。” 许一山尴尬地笑,“梁秘书,你多虑了。周书记是我们茅山一把手,我们都是她手下的兵。只有她照顾我,我哪有资格去照顾她啊。” 梁国明没说话了,重重捏了捏许一山的手,径直往县委大楼走去。 许一山目送他的背影没入大楼深处,突然就听到孩子们的欢呼,“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眼前,鲜花缵动,人声鼎沸。孩子们挥舞着手里的鲜花,跳着整齐的步伐,欢迎贵宾车辆进入县委大院。 领头的是县公安局安排的警车,警灯闪烁,威风无比。 紧跟着就是严华乘坐的中巴车,压阵的是又是一辆警车。 许一山的任务就是将人迎接住,引领进入仪式会场。 他快步向前,在车门打开前,人已经站在了车门边。 车里,杨柳陪着严华,缓缓从车里下来。 人刚下车,便过来一男一女两个小学生,双手把手里的鲜花献了上去,行了一个标准的队礼,“欢迎严爷爷回家!” 严华似乎大受感动,他蹲下去身子,一手一个搂了孩子,在他们的小脸上各亲了一下,高兴说道:“谢谢你,孩子们。” 许一山也暗自高兴,看来组织迎接的事没做错。严华的笑容已经表明了一切,他显然很高兴得到这样的隆重欢迎。 “严先生,我们去会场?”许一山小声提醒严华。 严华笑眯眯看他一眼,高兴答应,“好,走。” 一行人簇拥着他前往会场。 今天的签字仪式放在政府这边,周琴主持仪式。签字却由县长彭毕签。 原本决定签字仪式放在县大礼堂举行,周琴提出尽量缩小影响面,才将仪式改在政府这边的大会议室。 许一山注意了严华的神色,发现他的气色非常好。 这七天里,杨柳一天也没闲着,陪着严华几乎跑遍了茅山的山山水水。 双方各自派了代表具体商议协议内容,严华那边由于艳负责,茅山这边由政府办主任负责。如果出现争议问题,各自向自己这边领导请示。 许一山作为协议审议负责人之一,一字一句,连标点符号都没放过,亲自敲定了最后的版本。 在这份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协议上,已经不再局限一个油脂基地项目。严华的投资方向,将从单一的油脂工业扩展到农业、运输和交通设施的投入上了。 按严华的话来说,他的余生将与茅山紧紧捆绑在一起了。 正文 第810章 奔溃的陈晓琪 协议签字结束,预示着茅山将迎来一个历史性的发展机遇。 彭毕在散会后,被各路媒体包围住了。他表情淡定,侃侃而谈。 许一山注意到,张曼没去彭毕哪里凑热闹,而是逮住了严华,笑容满面在采访他。 仪式结束之后,茅山要举行一场盛大的庆祝宴会。 许一山在看着周琴匆匆离开后,自己准备去食堂检查一下,以免到时出现意外。 他进了电梯,就在电梯门就要关上的一瞬间,突然伸进来一只手,喊道:“等等我。” 进来的是杨柳。她没说话,只是看着许一山笑。 许一山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谢谢你,这几天辛苦你了。” “真谢我还是假谢我?”杨柳歪着头问他。 “当然是真的。”许一山认真说道:“这几天老头子看来心情很好,今天的签字仪式也很顺利。功劳薄上,必须为你记上一笔。” 杨柳嘴一撇道:“我就免了吧。你自己做了那么多事,到头来好像与你无关一样。倒是某人,一分钱没做,现在倒成了英雄。” 许一山心里知道她在说谁,赶紧拦住她,“杨局,各人分工不同,领导有领导的事。不能混为一谈。” “难道你就不是领导了?” 许一山嘿嘿一笑,“我就算了,我不是什么领导。我就是个干活的。” 杨柳趁机走到他身边,悄悄伸出手来拉了他的手一下。 许一山像触电般的赶紧缩了回来,嘴巴动了动,示意她电梯里面有摄像头。 杨柳吓得伸手捂住嘴巴,小声问:“没人会看到吧?” 许一山笑了笑,“你再耍不小动作,就会没人看到。” 杨柳哼了一声,“你骗我。这个周末,你陪我去市里看一场电影,就算你是真心感谢我了。” 许一山为难道:“我不敢肯定有没有时间啊。如果有时间,我一定陪。” 刚好电梯下到一楼,门一开,门口站着陈晓琪。 杨柳先出声,“晓琪,你回办公室?” 陈晓琪看看许一山,又去看看杨柳,问了一句,“结束了?” 许一山嗯了一声,杨柳趁机先走了,留下许一山和陈晓琪站在电梯门口。 许一山问:“你刚去哪了?” “我回家了啊。”陈晓琪眼睛眨巴了几下,突然滚出来一串泪珠。 许一山吓了一跳,赶紧将老婆拉到电梯对面的楼梯间里问她,“你怎么啦?” “儿子。”陈晓琪忍不住哽咽出声,“出事了。” 许一山的心尖就像被刺了一刀,猛地颤栗起来。他颤抖着声音问,“老婆,你别哭,到底出什么事了?凡凡怎么了?” 陈晓琪扭头就走,许一山不敢怠慢,紧跟着她往外走。 许一山没有料到,一个小时之前,儿子许凡突然出现晕厥,许家娘在找不到他的时候,将电话打给了儿媳妇陈晓琪。 陈晓琪连车也没顾得上开,发足狂奔,平常走路要二十来分钟的一段路,被她五分钟就跑完了。 儿子送进医院后,一时还没检查出来晕厥的原因。陈晓琪便趁着这个时机赶回办公室,准备拿东西送儿子转院去市附一医院。 许一山一边听陈晓琪说话,一边加快步伐。 此刻,他感觉腿肚子都在发抖,痉挛。他不敢停下脚步,他知道只要停下脚步,他整个人便会瘫软下去。 县医院急救室外,许家娘急得六神无主,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许秀搀扶着娘,在小声安慰着她。 许一山一出现在她们面前,娘终于支持不住,身体软瘫了下去。 娘急火攻心晕了。 许一山一手抱起娘,大呼,“医生,快救人。” 院长闻讯赶来,连忙向许一山汇报,孩子经过检查,生命体征平稳,但人没醒过来。 许一山怒喝道:“人都没醒,说什么生命体征平稳?你们都是干什么的?连病因都查不出来?” 院长没敢解释,低声道:“许主任,急救车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安排了全院最好的医生路上护送孩子去市附一医院。” “那还等什么?出发啊。” 他留下许秀照顾娘,自己与陈晓琪挤上了急救车,风驰电骋往衡岳市里跑。 救护车一路叽叽哇哇地叫着往前赶,身边的陈晓琪面色苍白,紧紧握住丈夫的手。 从见到许一山那一刻起,她的精神就已经奔溃了。 不到一个小时,救护车冲进了市附一医院。 县医院早与市附一医院联系好了,他们的车一到,便有急救人员过来,直接将孩子送进了ICU病房。 许一山舒了一口气,孩子送到附一医院,风险算是排除了。 看着几乎是挂在自己身上的陈晓琪,许一山不由心痛起来,低声安慰她道:“放心吧,孩子到了这里,会没事的。” 没一会,护士推着孩子出来去检查,陈晓琪想扑过去,被许一山拦住。 很快,孩子又推了回来,进了ICU。 夫妻俩守在门口,一步都不敢离开。 一个小时后,出来一名医生,大声呼喊,“许凡的家属在不在?” 许一山挤上前去,声音不由发抖地问:“医生,我是许凡的爸爸。” 医生看他一眼,道:“患者情况很特殊,家属要有思想准备。” 陈晓琪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医生似乎显得有些厌烦,眉头皱了一下道:“我又没说孩子会有生命危险。只是他的病例很罕见,我们初步判定是神经性嗜睡症。什么时候醒来,谁也没把握。” 许一山小心问:“这么说,孩子一直就这样睡着不醒了?” 医生摇摇头道:“难说。我们先观察几天吧。” 许一山又惊又喜。孩子没生命危险,他心里松了一口气。但孩子如果永远沉睡不醒,那该怎么办呢? 突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县委办副主任在找他,说书记和县长到处在找他,问他在哪。 许一山恼怒说道:“麻烦你转告书记县长,我请假。” 副主任陪着笑脸道:“许主任,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书记要求你在宴会上致辞啊。” “致个屁!”许一山果断挂了电话,让电话另一端的副主任愣在当场凌乱不堪。 十几分钟后,许一山的电话再次响起。 这次是周琴亲自打来的。 “许主任,情况我已经知道了。你安心留在医院,我这边会给市委汇报。” 许一山拦住她道:“周书记,给市委汇报就免了。我的孩子生病,怎么可以惊动市委领导啊?就这样吧。” 尽管他阻止了周琴向市委汇报,但时间在过去十几分钟后,附一医院的院长亲自出现在ICU的门口了。 正文 第811章 母子连心 院长亲临,许一山又感动又惶恐。 院长在与他打过招呼后,亲自进入ICU去了解情况。半个小时后,院长出来,请了许一山夫妻二人去他办公室。 他反复表态,一定尽全部力量救治患者。从目前情况来看,患者生命危险不大,但彻底治疗可能是个缓慢的过程。 陈晓琪忧心如焚地问:“您的意思是孩子今后可能永远不会醒过来?” 院长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解释道:“患者的这类病例,在医学史上确实有出现过。但治愈率不太高。当然,我们不排除出现奇迹。” 陈晓琪闻言,彻底奔溃。 许一山的心也如刀绞,孩子才半岁不到,命运怎么就让他承受如此的生命之重呢?他多想将孩子的病一把抓到自己身上来。他宁愿经受最痛苦的病魔煎熬,也不愿孩子有一丁点儿痛苦。 院长犹豫片刻道:“请家属放心,市里有指示,不惜一切代价救治患者。我们会请全国相关专家过来会诊。现在的医疗技术还是能攻克很多医学疑难问题的。” 按院长的说法,目前儿子许凡的身体就像进入深度休眠状态。既不需要药物治疗,也不用采取其他医疗手段。现在唯一的做法,就是每天给患者补充体液。等找到合适的治疗方案之后,再实施治疗。 陈晓琪提出想看一眼孩子,但被院长婉拒了。 院长让他们都回去,不需要守在医院。如果患者出现症状,他们会第一时间与家属取得联系。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许一山获得了两条信息。 一是儿子许凡的病,已经惊动了衡岳市委。 第二,儿子生命无虞,但醒过来的几率很渺茫。 院长一句出现奇迹,彻底击穿了他的心理防线。可是当着陈晓琪的面,他不能表现出任何焦虑、害怕、担忧的神情。 他知道此刻自己再不坚强,陈晓琪的精神防线必将一溃千里。 尽管他清楚院长说的出现奇迹只是一句安慰的话,但他的心里还是在暗暗祈祷,祈求老天爷将奇迹降落在儿子许凡的身上。 陈晓琪径直往ICU病房方向走,许一山拉住她道:“你去也没用,人看不到。” 陈晓琪凄然一笑,“看不到没事啊,我就守在门口。”她努力想挤出一丝笑容,眼泪却止不住的流,她呜咽道:“我守在门口,与儿子的距离就近了。他会感受到的。” 许一山无可奈何地苦笑,安慰妻子道:“院长都说了,过几天邀请全国的专家过来会诊。你就放心吧。” 陈晓琪缓慢摇头,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 她仿佛突然之间就萎靡了下去,过去光彩照人的样子荡然无存。 儿子从天而降的怪病,正在一点一点吞噬她的精神防线。无可遏挡的母爱洪流滚滚而来,此刻,就是让她以自己的生命去换取儿子的生命,相信她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你去给我买一张椅子来。”陈晓琪吩咐着他。 许一山愕然问:“你要椅子干什么?” “你不用管,去买就是。”她扔下丈夫,头也不回往ICU病房走去。 许一山猛地明白过来,陈晓琪这是真的要守在病房外。 刚才他在病房外见到了一幕,小小的过道里挤满了患者的家属。他们或者在地上铺一张硬壳纸当床,或者搬一张椅子守在门口。 他们的亲人都在病房里,咫尺之遥,却如相隔千里。 尽管每个人的心里都知道,守在门外是徒劳的。但没有一个人愿意放弃陪伴在门外的机会。只要有亲人在病房里,门外必定有一张椅子或者一块硬壳纸属于其中的一个家属。 他犹豫片刻,还是转身从医院出来。 医院门口什么都有得卖,他挑选了一张躺椅,这样至少能让人坐久了可以躺一躺。 付了椅子的钱,店老板及时提醒他,晚上气温有点低,最好的买条毛毯。平常可以垫着椅子坐,若是天气变凉,还能盖。 他又毫不犹豫买了一床薄毛毯,背着上了楼。 陈晓琪让他先回去,医院有她在就行了。县里这段时间很忙,他不能耽误工作。 许一山苦笑道:“晓琪,还是你回去。我留下来陪儿子。至于工作,不要去想。大不了我不要了这份工作。” 陈晓琪摇摇头道:“我们两个留在这里也没多少作用。晚上肯定一步都不会离开这里的。你没听说过母子连心这句话吗?我感觉我能听到儿子的心跳,我感觉他在叫我。” 说着说着,陈晓琪的眼泪又开始扑簌簌往下掉。 她的眼泪一直没干过,她内心巨大的痛苦在撕裂着她脆弱的神经。此刻,他哪敢离开她半步。 一天过去,两人谁也没吃东西。 陈晓琪坐在椅子上,许一山找了一张硬壳纸垫在椅子边坐着。两个人的眼光一刻都没离开过病房的门。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橘黄色的灯光将夜空染得一片橙黄。 病房门口的人在逐渐散去,已经有家属在选地方打地铺过夜了。 许一山看一眼垂着头的妻子,心里一阵痛。 他们身边的矿泉水,连盖子都没打开过。 许一山轻轻说道:“我去买点东西来,你已经一天水米没进了。这对身体不好。” 陈晓琪低声道:“你去吃吧,我不饿。” 许一山劝说妻子道:“饭一定要吃,把身体搞坏了,对谁都不好。” 陈晓琪轻轻叹口气,“我说了,不饿。” 许一山还想劝她,突然听到电梯铃声一响,电梯门打开,陈勇和曾臻惶恐出现在他们面前。 曾臻脸色苍白,一眼看到女儿颓废的模样,眼泪便滚滚而出。 许一山赶紧起身,扶着陈晓琪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轻轻喊了一声,“爸,妈......”便不知要说什么了。 陈勇倒很稳重,他将许一山叫到一边,低声问:“情况怎么样?到底是什么病?” 许一山迟疑一下道:“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准确的说法,医院怀疑是神经性嗜睡症。” 陈勇懵了,狐疑地问:“这到底是个什么病?” 许一山解释道:“就是说病人一直处于深度睡眠状态,很难醒过来。” 陈勇脱口而出,“这不就是植物人吗?” 许一山道:“不是,这种病最典型的一个特征就是患者身体的所有功能都没失去作用。也就是说,人睡着,身体照样在长。” 陈勇彻底迷糊了,喃喃道:“还有这样奇怪的病啊。现在的医学难道对这样的病束手无策?” 许一山苦笑,没吱声。 那边,陈晓琪反倒很沉静,她在低声安慰妈妈曾臻。 电梯铃声又响了一下,这次出来的人,惊到了所有人。 正文 第812章 强人所难 谁都没想到,市委书记胡进会在此时出现在ICU的病房门口。 他看起来风尘仆仆,身边跟着几个人,一眼看到许一山便埋怨起来,“老许,怎么回事?我侄儿到底怎么了?” 市委书记露面了,医院不敢怠慢。很快,医院负责人跑来了。 “老朋呢?”他问医院负责人。 “朋院长下班了。”负责人解释说道:“胡书记,我已经通知了朋院长,他马上就会赶来了。” 胡进颔首道:“让他不要过来了。我等下就走。” 因为书记露面,过道里坐着躺着的人都起了身。谁也没敢说话,都静静地看着胡进。 许一山是没料到胡进会来医院的,他低声说道:“老胡,你那么忙,来干什么。” 胡进瞪他一眼道:“我侄儿的事,我能不来吗?老许,我命令你,不管花多大的代价,都一定要将侄儿的病彻底治好。” 许一山苦笑道:“我又不是医生。老胡,你命令我也没用啊。” 胡进便转头去看医院负责人,“你们三甲医院,办法是有的吧?” 医院负责人尴尬笑道:“胡书记,我们会尽一切努力的,请书记放心。” 胡进便对许一山说道:“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书记要单独与许一山说话,其他人知趣地退到了一边。 “老许,省里已经立项了云轨项目,现在就差燕京方面的批复了。你得尽快把这里的事处理一下,跑一趟燕京把批文办下来。” 许一山吃了一惊,“我?” “对,就是你。” “不是。”许一山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老胡,你搞错了吧?我没答应去云轨项目啊。” “组织决定的事,你能反对?而且我告诉你,反对无效。”他犹豫一下说道:“省里给你安排的人,是梁国明,你们已经见过面了吧?” 许一山点头道:“见过了。” “省里对云轨项目非常重视,决定由陆副省长亲自抓。现在陆副省长正在燕京开会,等着你们带项目报告过去。” 许一山急了,当即回绝道:“我不去。” 胡进却不搭理他了,他扔下许一山,去安慰陈晓琪去了。 医院院长气喘吁吁从电梯里出来,赶紧一溜小跑跑到胡进跟前解释,“胡书记,我不知道您会来......” 胡进眉头一皱道:“朋院长你不是回家休息了吗?我不是让你不要过来了吗?” 朋院长低声解释,“您来了,我怎么敢不来?胡书记,您有什么指示?” 胡进笑了笑道:“哪有那么多指示啊?我今天是作为患者家属的身份来的。我一个侄儿在你们医院接受治疗。我是来探望他的。” 朋院长赶紧汇报,“请胡书记放心。我已经与国内相关专家取得了联系,两天之内,我们将举行一场大会诊。” “好。”胡进表扬朋院长道:“对待每一个患者,你们医院都要像今天这样。医院是救死扶伤的战场。老百姓把生命交在你们手里,你们就必须保护好他们的生命。” 胡进前后呆了不到十五分钟便要离开。 陈勇夫妇去送他,见许一山站着没动,陈勇悄悄推了他一下,示意跟着胡进一起进电梯。 他的举动被胡进看到了,胡进便笑,道:“老许不送就不送吧,不过,明天上午十点的飞机,你可不能误机。” 胡进一走,陈勇便问他,“一山,刚才胡书记说明天上午十点的飞机,什么意思?” 许一山见四周人多,便迟疑着没说出来。 曾臻不满道:“这个时候你还要出差?再说,你是茅山县的干部,市里出差关你什么事?” 陈晓琪拦住她道:“妈,一山有一山的事。胡书记让他去,肯定有他的道理。你不要阻止他。” 曾臻哼道:“胡书记这样也太没意思了,明知人有事脱不开身,怎么还在这时候安排人去出差呢?” 陈勇还不知道许一山要去燕京出什么差,他将许一山叫到一个没人的角落轻声问,“究竟怎么回事?” 许一山便只好说出来,省里已经同意衡岳市修建云轨,市里需要他跑一趟燕京,去发改委把批文办下来。 陈勇若有所思道:“市里要建云轨,这倒是个新事物。云轨项目两年前就在谈了,但一直推进不了。看来,这位胡书记办事还是很有方法的。一山啊,既然胡书记那么看重你,你就放心大胆去,家里的事,有我,你妈和晓琪。” 许一山摇摇头道:“爸,我不能去。现在是最需要我的时候,我不能离开半步。” “你留在这里能干什么?”陈勇眉头皱了起来,“你是会看病,还是懂医学?男人事业为重,何况,有医院保障,有我们,你有什么放不下心的?听我的,不许耍性子。明天你必须按时启程。” 曾臻和陈晓琪在得知情况后,两人的态度表现不一。 陈晓琪支持丈夫去出差,唯一只有曾臻坚决反对。 陈晓琪在父母的劝说下,答应离开医院。但她坚决不肯回茅山去,一定要在医院旁边找一家宾馆住下。 安顿好她住下,曾臻决定留下来陪女儿,让陈勇与许一山回茅山。 去燕京出差,不能两手空空去,总该回家准备一点行李。 许一山还是没下决心去出差,他知道这一去,不是三两天就能办成事的。他可不敢把时间全花在这件事上。 陈晓琪小声道:“你回去,行李叫娘给你准备。凡凡这里,有我在,你不要担心。” 坐在陈勇的车上,他终于忍不住无声哭了。 说内心话,他此刻也如陈晓琪一样,半步都不想离开儿子。可是胡进那么不讲道理,强人所难,逼着他这时候远飞燕京,在家国利益之间,陈晓琪表现出来深明大义,第一时间坚决支持他出差,让他又感动又心酸。 陈勇一上车就开始假寐,直到快到茅山时,他才轻轻说了一句,“一山啊,现在县里市里都需要你。这时候你切不可骄傲自满。你要提防一些人,一些事,路走稳。” 许一山嗯了一声,小声说道:“爸,您放心。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路要一步一步的走,饭要一口一口的吃。”陈勇叹道:“不管是周书记还是胡书记,你心里得有数,不可厚此薄彼。衡岳市的云轨项目,争议很大,你一定不要有立场,明白吗?” 许一山又嗯了一声,“爸,家里的事,就拜托您了。” “放心去出差吧。”陈勇破天荒拍了拍他的肩膀,“也许,这次出差,是你的一次好机会。” 正文 第813章 出行待遇 上了飞机,许一山才知道梁国明并非衡岳市云轨项目的参与人,而仅仅是因为他是副省长陆天明的秘书,衡岳市请他协助许一山在燕京联系陆副省长。 刚坐下,梁国明便有些坐立不安,嘀咕道:“胡进这人小气啊,请人办事,就这待遇?” 许一山狐疑地问:“什么待遇了?” 梁国明指指前面,又指指座位,抱怨道:“商务舱都不给办一个,让我们挤经济舱。有意思吗?” 许一山这才明白过来,不禁咧嘴一笑,“梁秘书,你就满足吧。我今天还占了你的光呢,要不,我可能还要坐火车进京啊。” 梁国明没理会许一山的揶揄,眉头一皱,自言自语道:“这不行。这座位太窄,坐着浑身不舒服。我得升舱。” 没等许一山拦他,他已经叫了空姐过来。 恰好商务舱还有两张座椅,他当即将两个人的座位都升了舱。起身拿了行李招呼许一山,“走,我们换前边去。这笔钱,胡进得给我们报。” 许一山想婉拒,但梁国明却不由分说,拖了他就走。 商务舱都是有钱人和领导干部享受的,条件自然要好很多。 从中部省飞燕京,飞行时间要三个来小时。以许一山的想法,只要能省钱,站三个小时也就弹指一挥间的事。 梁国明果断升舱,证明他省城的干部就是比地方干部要豪气很多。想当初茅山常务副县长封树山与许一山一道进京时,两个人坐了经济舱还得感谢领导的关怀。 因为遇到雷暴天气,飞机一时起飞不了。 机舱里的空气变得越来越闷热,具体起飞时间无法确定。梁国明便唤来空姐,问她怎么样才可以有个准信? 空姐无奈告诉他,塔台没发出起飞指令,飞机就只能等,请他耐心等候。 空姐给他们送了茶水来,梁国明不要茶水,问空姐要了酒水。 许一山看他这一套操作如行云流水,不禁暗自佩服。这是见惯了世面的人,才能随心所欲。不像他,出门心里永远都记得以不麻烦他人为首要。 梁国明盯着空姐看了好一会,突然问许一山,“你说,是她们漂亮,还是周琴漂亮?” 许一山一愣,心里想,这梁国明也真是无聊,怎么这时候拿周琴与空姐来比漂亮?于是压低声提醒他,“梁秘书,这没可比性。我们不聊这个问题好不?” 梁国明便笑,纠正他道:“老许,你能不能不叫我梁秘书?我们老同学了,这样一叫,你不觉得生分,我还觉得尴尬呢。” 许一山笑道:“你是省领导,我能叫你老梁?” “你叫胡进叫老胡,就可以叫我老梁。”梁国明一本正经道:“叫我老梁,我就老了吗?” 大学期间,关系亲密的同学之间,都喜欢互称对方老某某。比如许一山,与他关系近的同学,一律叫他“老许”。当然,这个称呼里还有一个故事,那就是他们班当时组织看经典电影《牧马人》的时候,电影里一个镜头是老村长趴在门边问男主,“老许,你要老婆不要?” 当时,这句台词惹得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从此,许一山在所有同学的嘴里,一律被叫做“老许”。 许一山看着梁国明一脸期待的样子,于是喊了一声,“老梁。” 梁国明高兴答应。他对目前自己的处境感到很满意。按照惯例,再过一两年,他就能离开陆省长外放下去,在中部省所辖的某一个县担任县长,成为一方大员。 大领导身边的秘书,走的基本是同一条路。能力强,与领导关系亲近的,一律下到基层担任县级领导,历练几年后,回到省里另有任用。 他们与胡进不一样,胡进是典型的燕京空降干部。虽然走的都是历练的路,但以后的发展方向有很大的区别。 话题先从胡进身上聊起。 梁国明感慨道:“当初我家老爷子如果不坚持留在地方,现在我与他胡进应该也在同一条起跑线上。胡进命好,投胎投得好。他这辈子其实无须努力,顺水顺风就可以过好一辈子。不像你我,还得自己拼搏、努力、奋斗。” 许一山闻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心想你梁国明的胎难道投得不好?至少你父母都是省里干部。老子爹娘就一农民,爹最多算半个草药郎中。与你们比起来,岂不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了? 梁国明少年得志,家境非寻常人家可比。他从一出生就活在别人羡慕的目光里。事实上他也很享受这种被羡慕的目光,以至于他在学校的女朋友,如过江之鲫,三两天就换一个司空见惯。 梁国明不知从哪得知许一山不但结婚了,还生了孩子。不禁取笑他道:“老许,听说你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你们地方上的干部,都喜欢早生儿子早享福啊。” 许一山脸一红,小声回他,“你说得对。我们这辈子的前途,眼睛看得到头。不像老梁你们,前程无限,娶妻生子对你们来说,是耽误事业。而对我们而言,可就是最大的目标了。” “有机会一定要见见弟妹。”梁国明笑嘻嘻说道:“我听小琴说的,你老婆是最美县花,有沉鱼落雁之美啊。” 许一山苦笑道:“哪里哪里,俗脂庸粉,不值一提。” “你觉得周琴怎么样?”他突然问许一山,眼睛里满是期待神色。 许一山沉吟一番,“周书记啊,女中豪杰。” “我是问她人的外貌,你别跟我扯什么能力。” “当然是世间少有的大美人。”许一山由衷赞叹,“老梁,你是不知道啊,周书记一来我们茅山县,我们茅山都被她比了下去。” “你觉得我怎么样?” “你?......”许一山故意吃惊地去看他,“老梁,你当年那么多女朋友,就没从中挑一个结婚?” 梁国明神情尴尬笑道:“都不合适嘛。那时候年轻,不懂事,反正青春大把。” “一个都没要了?全抛弃了?” 梁国明愈发尴尬,赶紧拦住许一山,“老许,你这话我听得怎么很别扭啊,什么抛弃,大家觉得不合适,分手而已嘛。我跟你说,我可是有五年没谈过恋爱了,算是童男子了。” 许一山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打量着梁国明,伸出一根大拇指赞道:“好一个童男子,为你点赞,老梁。” “废话。”梁国明哭笑不得的骂了一句,试探着问:“你说,我追求周琴,你觉得有多大把握?” 许一山摇着头道:“老梁,你别难为我了。爱情这东西,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再说,你是省委干部,匹配嘛。” “真的?” “当然。” 梁国明脸上的笑容荡漾得就像开了一朵花一样,“老许,以后还得请你在小琴面前多美言几句啊。我们是老同学嘛。” 正文 第814章 意外消息 中部省驻京办坐落在一栋大厦里。这座大厦是中部省出资建设的,属于中部省的资产。 大厦底下三层是商场,四层是著名的老燕京羊肉火锅。 四层以上是宾馆。宾馆占了整整六层楼。 再往上,是写字楼。大小公司不下百家。 十八层才是驻京办办公室。驻京办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收拾得干净利落,一看就是个十分精明果断的人。 中部省领导来京出差,无一例外都在驻京办这边下榻。 陆副省长本次来京开会,就住在驻京办宾馆。 梁国明一到,服务员就带着他们去了房间。 梁国明正处级,享受单间待遇。许一山级别不够,按理说只能住双人间。但宾馆还是给他安排了一个单间。 进门之前,梁国明交代许一山,晚上驻京办奚美丽主任请吃饭。九点后,进陆省长房间汇报。 许一山看看时间,还早。便进房间洗了一个澡,拿了手机坐在椅子上给老婆陈晓琪打电话,问问儿子许凡的情况。 陈晓琪声音很轻,就像一根羽毛漂浮在半空一样。 “你到了?” “到了。”许一山说道:“晚上给领导汇报,明天陪领导去拜访相关部委。老婆,儿子情况怎么样了?” “老样子,人还在ICU。” “你呢?”许一山听到话筒里传来一片噪杂的声音,知道陈晓琪肯定又去病房门口守着了,不禁一阵心痛,小声道:“你去宾馆休息啊,你守在门口没用的啊。” 陈晓琪固执地说道:“我不。” 许一山便不再劝。他知道再劝也没有用。陈晓琪的性格有点固执,这是他必须正视的一个问题。 “秀在陪我。”陈晓琪说道:“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挂了电话,许一山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想起儿子还躺在ICU病房里生死未卜,他却跑来遥远的燕京为民奔命,他不知道这样做值不值得。 他现在恼火的就是胡进。这小子明知他现在焦头烂额脱不开身,却还安排他来燕京办事,难道衡岳市除了他许一山,就没人能办了吗? 他暗暗想,等这件事过去,他一定要找个时间与胡进打一架。 打架是他们之间解决矛盾的唯一办法。过去在学校,当两个人的意见相左达不成一致的时候,他们会选择去学校的拳击馆,戴上手套拼尽全力将对方打趴下。 谁赢,谁有决定权。 这次打架,不是矛盾。而是他需要发泄心里的怨气。 衡岳市云轨工程那么大的事,他至少要安排一个副市长来办这个差事啊。按理说,这种找人办批复的大事,需要他们市长书记亲自出马才对。 他胡进倒好,市里领导一个不动,偏偏安排他一个县里的小人物来跑,他究竟想干什么啊? 他感觉很疲惫,却没有睡意。就这样呆呆的坐着,直到梁国明来敲他的门。 中部省驻京办主任奚美丽是正厅级干部,另一个身份是中部省委办公厅副秘书长。 她今年刚满四十岁,已经在驻京办工作了十年。 按理说,梁国明这种级别的干部来京办事,轮不到她亲自接待。但因为梁国明是陆副省长的秘书,而陆副省长又是未来省长呼声最高的人选。因此,她主动放下身段,亲自接待他们。 菜很简单,也没酒。 梁国明在奚美丽面前倒很客气,一直谦虚地微笑,感谢奚主任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接待自己。 在梁国明将许一山介绍给她时,她明显楞了一下,问了一句:“小许是茅山的吧?” 许一山连忙回答,“是,奚主任,我现在茅山县委办。” 她哦了一声,眼光将许一山打量了一番,笑了笑道:“两年前,我就知道了你的名字。” 梁国明好奇地问:“奚主任怎么知道他的名字了?” 奚美丽笑而不答,招呼他们吃好喝好。 许一山心里有数。当年他炸虹桥之举,引起后来的一连串的连锁反应,上至中部省,下到茅山县,知道他许一山名字的人不在少数。 闲聊中,奚美丽突然问许一山,“你们茅山的黄晓峰,小许熟悉吗?” 许一山赶紧点头,“说不上熟悉,我们共事过一段时间。” 奚美丽哦了一声,淡淡说道:“茅山县在燕京设立驻京办的事,影响不小。听说你们现在已经撤销了驻京办了?” 许一山点了点头,“是的,县级单位不允许在京设立办事处,这是规定。我们县也不能例外啊。” 奚美丽笑了笑,淡淡问道:“你们在京资产都得到了合理处置?” “都处理了。”许一山放下筷子,“我吃饱了,谢谢奚主任款待。” 奚美丽意味深长一笑,并没多说什么。 一顿饭,草草结束。 奚美丽很忙,即便已经到了晚上,她还要迎来送往。 陆副省长来京开会,是某部委组织的一个区域性经济论坛会议。中部省作为全国大省,这些年的经济表现并不如人意。 这个会议有一个很好的走向,那就是参加这个会议的代表,不仅仅局限在政府层面,而是邀请了不少知名企业家参加。 企业家参会,目的显而易见。那就是各人在会议上互相选择投资项目和方向,加快促进地方经济建设。 衡岳市云轨项目,就是陆省长带来参会的重点项目。 谁心里都有数,修建云轨耗钱耗精神。这种新鲜的交通项目,目前在全国还没有一个城市全面铺开。 大一点的城市,不管需不需要,都选择了上马地铁项目。由是,经过将近十年的发展,但凡经济条件稍好一点的城市,都已经在建了地铁工程。 地铁是解决老百姓出行方便的重要交通工具。也是一个政府政绩的最完美体现。 比如中部省,尽管交通压力并非想象中的那么严重,但还是上马了地铁工程。到现在为止,已经通车了两条线,还有两条线在建。 按中部省的规划,地铁线要建到十条以上。从此,在中部省出行,地面有各种汽车,地下有奔腾的滚滚地铁洪流。 陆副省长希望在本次论坛会上寻找到投资商,虽说项目立项还没得到燕京方面的批复,但无论是陆副省长还是胡进,都认为拿到批复不是重点,重点是批复在手后,燕京方面就将有配套资金下拨。 这样的重点工程不是靠一级政府就能独立完成的,需要上上下下方方面面配合。 燕京批复项目下拨项目资金,省里跟着下拨配套资金,再加上地方政府自筹资金,三个方面结合起来,一般就不会再存在多大困难。 胡进没亲自来跑批复,他是以工作太忙抽不开身为由。 许一山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担心动静大了,最后没个结果不好交代,于是便安排许一山来试水。 晚饭过后没多久,传来陆副省长接见许一山的消息。 正文 第815章 吓出一身冷汗 陆副省长神情显得有些疲惫,他刚才与一帮企业家朋友结束了会谈。 会谈中,有两位企业家都表达了对云轨项目的兴趣。其中一家是以房地产开发出名的的公司。 陆副省长尽管看起来很疲惫,精神却很好。 他主动起身迎接住进门的许一山,打着哈哈道:“拼命三郎来了,辛苦了啊。” 许一山赶紧说道:“首长辛苦,我就跑跑腿,一点也不辛苦。” 他来之前,胡进交代过他,必须服从首长意见,想尽一切办法拿下批文。胡进甚至最后开了一句玩笑,“批文在手,天下我有。” 陆副省长却不问批文的事,而是问起了茅山人社局的案子。 “小许,听说你们暂停了人社局案子的调查?” 陆副省长说话的时候,脸上罩上来了一层严肃神色。这个案子是他接到举报后,要求茅山县彻查的一个案件。陆副省长甚至不惜越级给茅山配备了一个调查组。 陆副省长曾经说过,必须将这帮蛀虫彻底挖出来曝光。让所有人的引以为鉴。 他显然很不满意茅山县的做法,暂停调查,就是给了那帮蛀虫以喘息的机会,甚至可能让他们逃脱追查。 “说说,你们暂停调查,目的是什么?”陆副省长口气变得越来越严厉,似乎带有质问的语气了。 许一山心里有些慌乱,但还是硬着头皮解释,“首长,暂停调查是我的主意。主要是我觉得......” 话没说完,被陆副省长打断,“不要你觉得,而要让广大老百姓群众觉得。某些人胆大妄为,侵吞国家救助款,这是挖墙脚,害人害己的恶劣行径,必须斩断他们伸向人民的魔爪。停止调查,就是在纵容他们,包庇他们,有同流合污之嫌。” 许一山额头上沁出来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后背感觉有一股冷风在嗖嗖地吹。 他被陆副省长的声色俱厉吓出来了一身冷汗。 陆副省长一贯以工作认真,态度强硬,手段严厉出名。 在中部省,有群众背后称他为“陆青天”。他在中部省干了几件令人称道的事,其中以亲自替“冤屈妈妈”唐玲上庭辩护而出名。 那件事已经过去久远了,现在有人提起来,仍然会津津乐道。 那时候的陆副省长还是不是省长,只是一个喜欢仗义执言的普通干部。 冤屈妈妈唐玲的案件是一件影响深远的案件。唐玲之女唐小玲十二岁时,被当地一个小老板以带她唱KTV为名,在包房里灌醉她后,先后有五个人与之强行发生关系。 这五个人当中,除了小老板外,有当地的派出所长,副镇长,检察院的一名干部,还有一个是当时炙手可热的政府官员。 事发后,唐玲四处上访要求一个公道,却被这帮人以各种理由关押、殴打,甚至最后判刑入狱。 陆副省长当时只是省纪委的一名普通干部,闻言后拍案而起。 他主动找到还在服刑的唐玲。唐玲不相信还会有人站出来为她主持正义,当即双膝往他面前一跪,磕着响头喊,“青天老大人,我若冤屈得以声张,我一家愿意永生给您做牛做马。” 眼前情景,让陆副省长热泪盈眶,他当即许下诺言,就是将天捅一个窟窿,他也要还冤屈妈妈唐玲一个清白。 这件事前后历经两年。陆副省长以代理人的身份,全面详细地了解了整个案件的发生、走向和最后的结果。 在他的鼓励下,冤屈妈妈唐玲提起申诉。 又在他的斡旋之下,案件得以重新开庭审理。 当时,没有一个律师愿意担任唐玲的代理人。陆副省长迫于无奈,挺身而出,成了法定代理人。 庭上,当时大多数人并不知道陆副省长的真实身份。 陆副省长义愤填膺,在庭上大骂这群披着人皮的狼。他将两年以来收集到的各种证据摆在人们眼前,痛斥他们欺上瞒下,互相勾结,栽赃祸害的丑恶行径。 事件最终引起了中部省委的注意,严令彻底追查,还原真相。 再过一年后,涉世的几个人都受到了法律制裁。最高一个的刑期被判十三年。 从此以后,陆副省长的名气便开始流传在老百姓的口碑里。在他们心里,陆副省长是一个敢于为老百姓说话的好干部,是一个值得信赖和托付的人。 再以后,陆副省长慢慢走上重要领导岗位,成了今天的首长。 许一山知道,若是解释不清楚,必定引起首长误会。 于是,他便将在调查过程当中遇到海外博士秦明基的事说了出来。许一山没有隐瞒,茅山暂停追查,不等于以后不查。他们只是用了一条缓兵之计。 而且,打草惊蛇之后,茅山人社局已经收敛了行为。并且在暗中纠正过去的错误。比如,洪山村的黄大春,就是在这件事之后得到了合理补偿和进入了低保对象名录。 陆副省长倒有耐心听完了。他沉吟着问道:“这都是你的主意,还是周琴的想法?” 许一山老实回答,“大家一起商量的结果。” 陆副省长笑了笑道:“你这样说,就是法不责众的意思了。许一山,你老实给我说清楚,到底是谁的主意?” 许一山只好硬着头皮道:“是我。” 陆副省长脸一沉道:“你好大的胆子,放任他人违纪违法不查。” 许一山默不作声。他刚才已经把想法和盘托出来了,是福是祸,已经不由他了。 事实上这确实是他出的主意。在他看来,调查人社局的案子不复杂,复杂的是后面牵涉到的很多事。博士秦明基虽然在这个事上起到了一定放缓的作用。关键一点,他是想打草惊蛇后会让整个事件走向简单化。 人社局为了不让人找到证据,他们必须将原来违规办的事都悄悄纠正过来。 他们纠正过来了,不等于他们过去的事就不受法律追究了。 就在许一山惶恐不安的时候,陆副省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小子,有勇有谋啊。”陆副省长突然赞扬起他来了。 他转过头,对一边的梁国明说道:“国明啊,听说你们都是同学。你以后可要多向人家学习啊。” 梁国明脸上浮着一层尴尬的笑容,连声说道:“老板,我会向一山同志学习的。” 陆副省长总结道:“为官与为人是一个道理。一个人有匹夫之勇没用,光有谋略而缺少勇气也无用。只有谋略与勇气结合起来,才能干出一番无愧于天地的事出来啊。” 他平静地看着许一山,缓缓道:“明天,你跟我一道去发改委拜访,你们衡岳市的云轨项目,责任都在你一个人身上了。” 正文 第817章 燕京中部商会 许一山没料到奚美丽带他见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他们是中籍在京企业领导人,每个人旗下资产都不低于百亿以上。是中部省商界精英。他们在京有一个商会,今天,就是他们商会成立十周年庆典的日子。 他们商会名称叫“燕京中部商会”,入会有着严格的资格审核。资产低于一亿,连门槛都踩不到。资产少于五十亿,顶多就是个会员。 商会会长是从事重型机械制造业的,姓徐,全名徐斌。他已经过了花甲之年,但精神面貌却像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 许一山对徐斌的大名早就如雷贯耳了。徐斌创下的“长河”牌重型机械已经远销海内外,在全球整个重型机械行业里也是翘楚式的人物。 提起长河重工,无人不知。 许一山没料到能在这里遇见自己仰慕的人物,顿时内心激动不已。 奚美丽一到,气氛便到了高潮。 十周年庆典活动分为白天与晚上两场。 白天,是驻京中籍企业老总座谈会。晚上举行盛大晚宴。不仅是驻京办奚美丽主任参加,中部省陆副省长也将出席。 所谓说座谈,其实布置得像研讨会。 会场里设置了嘉宾主席台,几位特别重要的企业老总将列席在主席台上,纵论天下。当然,奚美丽主任是当仁不让的重要嘉宾。 台下,摆着至少上百个座位,是专门安排商会会员代表坐的。 许一山只能坐台下的座位。 座位上放有资料袋,许一山抽出来,便看到一张商会会员代表的名单。 按照习惯,他快速浏览一下名单上的公司老板备注,发现备注为茅山籍的,居然是零。不过,备注为衡岳市的倒有三个。 他不觉有些失望,心想偌大的茅山,怎么就没培育出来一个企业家呢?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他旁边的座位上来了一个年轻的姑娘。 姑娘矜持坐下,也将会议资料抽出来看了一遍,脸上浮现一丝淡淡的笑容。 许一山正襟危坐,没敢主动与人打招呼。他心里想,如果来个男的,他一定会主动与他客套一番。 坐了一会,突然身边的姑娘将头转了过来,肆无忌惮地打量了他一番后问:“这位先生,你是哪家公司的?” 许一山连忙道:“我不是公司的。” 姑娘疑惑起来,似笑非笑问:“你不是公司的,怎么来参加商会的十周年庆典?” 许一山听她口气有些咄咄逼人,心里便有些不爽。他看了她一眼道:“不是公司的,就不能参加吗?” 姑娘笑了笑,递给他一张名片,同时伸出来一只漂亮如嫩笋的手,示意与他握。 “交个朋友吧。”她说,态度落落大方。 许一山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与她相握,解释道:“对不起,我没名片。” “没事,扫一扫微信不就行了。”她含笑拿出来手机,“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许一山道:“我扫你吧。” 说着,将手机扫了姑娘的二维码,跳出来一个名字——人在燕京。 姑娘看了许一山的网名,不觉抿嘴一笑。原来许一山用的网名,还是当初在学校时用过的企鹅昵称,叫“家在茅山”。 “我姓任,叫任燕。”她浅浅一笑,“家在茅山,你大名叫什么?” “许一山。”许一山笑了笑道:“任小姐,认识你很高兴。” 任燕脸色一沉,“你不知道现在这个称谓已经变质了吗?你就叫我任燕吧。我听着悦耳。” 许一山赶紧改口,“任燕姑娘,认识你很高兴。” 两人再度握手,气氛一下变得无比融洽起来。 经过交谈,许一山得知任燕是燕京一家专门从事高端食品的公司代表。她老板目前在澳洲出差,一时赶不回来参加十周年庆典,便让任燕过来代替他出席了。 两个人正聊着,突然听到主持人宣布庆典开始。 奚美丽代表中部省委省政府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贺词。许一山听明白了,贺词的大意内容是中部省欢迎在座的中部籍企业家回乡投资。中部省感谢企业家们为家乡作出的贡献等等。 任燕似乎没认真听,嘀咕了一声,“我们也想回去投资啊,问题是环境、条件能满足我们吗?” 许一山得知任燕公司主营国外高端食材进口国内的生意,火爆得不行。公司从原来的一个小小肉档发展成为今天的大型食材公司,中间饱含的辛酸与苦难,一时之间难以说清。 奚美丽讲话时间不长,也就三五分钟结束了。 接下来,便是行业代表发言。 会场里的掌声此起彼伏。 许一山趁机小声问任燕,“你们都是从国外进口回来,没想着把国内的好东西出口出去赚钱?” 任燕楞了一下,笑了笑道:“我们也是想啊。问题是国内有什么能出口出去?人家国外对食品的管理比我们严多了,我们国内为了追求经济效益,养殖什么都喜欢用激素。国外是特别排斥激素的。” 许一山哦了一声,试探着问:“如果不用激素呢?” 任燕想了想道:“不用激素,基本只有亏没得赚。没有人会愿意这样干。” 许一山笑了笑,没做声。 他突然对任燕有了兴趣,想深入了解他们公司的生意究竟是这么做的。从任燕自豪的口吻里许一山得知,目前燕京高端餐厅所采用的各种高端食材,有一半来自她的公司。 任燕透露,他们每年的流水都会破百亿。但赚到手的钱,却屈指可数。 主席台上开始进入纵论天下的环节。台上坐着的几位嘉宾,每一个的身价都吓人。 这些在外拼搏的中部籍企业家,每一个人都有一个传奇的故事。生意场与战场都是一个道理,成王败寇。谁赚了钱,谁的社会地位就会水涨船高。 比如商会会长徐斌,不仅仅是中部省引以为傲的人物,就是在国际上的行业大会上,也有他的一席之地。 一个人不管心胸多么宽广,潜意识里都会有一个光宗耀祖的念头。 古话说,富贵不还乡,犹如衣锦夜行。 徐斌这些年回去中部省投资了不少产业,但是规模都不大。严格来说,他只是应景式的投资。 企业家们讨论得最热烈的一个话题,就是回乡投资的可行性。 许一山留意听他们的话,知道这些企业家还是都有回乡投资的意愿的。只是一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投资地方,因此投资这件事就永远浮在水面,沉不下去。 白天的会议开得热烈喜庆,大家都是来自中部省的人。尽管不少人已经成为了燕京人,但他们都深知自己的根还埋在中部省。 一个地方出来的人,彼此见到都会有他乡遇老乡的感慨。 商会的宗旨就是将这些人都联合起来,一个核心的目标就是有财大家发,有难一起顶。 许一山看着满座的踌躇满志的企业家们,心里萌发出来一个念头,如果邀请他们去茅山县或者衡岳市去投资,他们愿意去吗? 正文 第819章 替我打败他们 宴会并没有因为陆副省长的离开而变得冷落,反而比之前更热闹了许多。 奚美丽主任长期与这些企业家接触,彼此都很熟络。在陆副省长离开后,她就当仁不让成了宴会的焦点人物。 送走陆副省长,许一山没直接回到宴会厅去。 虽说他有解酒酶护体,但肚子里灌进去这么多水,一样会令人感到不适。 许一山现在最迫切的想法,就是去一趟洗手间。 放了水,再大战三百回合,谁怕谁? 等他从洗手间出来,猛然看到任燕靠在墙上看着他笑。 没等他反应过来,任燕一把拉起他,闪身进了楼梯间。 许一山狐疑不已,刚想开口,却被任燕抢先说了话,“许一山,你到底是什么人啊?领导都这么给你面子?你吓到我了,知道吗?” 许一山指指她手里的手机说道:“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叫家在茅山,所以我是茅山人。” “茅山在哪?”任燕好奇地问。 许一山解释给她听,茅山是中部省下的一个县,风景优美,人杰地灵。以盛产优质茶油闻名。是一个乡风淳朴,人们勤劳的半山区小县。 “你是县里干部?” 许一山嗯了一声,笑道:“我们县里干部在燕京连根毛都算不上。” 任燕的脸红了一下,嗔怪道:“说粗话。什么毛不毛啊。说真的,我真不知道茅山在哪里。听你说的,好像世外桃源一样的哦。” 许一山正色道:“我们县本来就是个世外桃源。” 任燕捂着嘴笑,关心问:“我刚才一直在注意你,你喝了那么多的酒,没醉?” 许一山似笑非笑反问她,“你看我醉了吗?” 任燕扑哧一笑,“我看啊,你今天就是来砸场子的。你没见到徐会长都怕你了啊。” 许一山道:“没有的事。徐会长是大老板,我们茅山欢迎他。” “不欢迎我?” “当然欢迎。你什么时候去,我都以最高规格接待你。” “说好了啊,不许赖皮。”任燕笑嘻嘻道:“许一山,你没醉,我却醉了呢。” 说着,身体像站不稳一样的,往许一山这边倒了过来。 许一山赶紧伸手去扶住她。任燕的身体温热软绵,浑身就像没有了骨头一样,几乎贴着他的身体。 她吐气如兰,醉眼惺忪,呢喃道:“你送我回家吧。” 许一山哪敢答应。奚主任还在宴席上,他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离开,奚主任会怎么看他? 今晚的宴会,就像让他做了一个梦一样的。陆副省长将他推荐给徐斌这群企业家,不能说没有深意。他离开前说的话,言犹在耳。 许一山一时想不明白,陆副省长临走前说的那句“衡岳市就看你的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不敢往深了想,毕竟领导的话,都有艺术性。 见许一山没有动静,任燕有些不高兴。 她撅起嘴道:“让你送我就那么难啊?你们男人应该有绅士风度的啊,不会扔下我这个醉了酒的女士不管吧?” 看任燕的神情,她显然也喝了不少。 但是从她说话的语气和条理看,她似乎并没她说的那样醉了。 “你不送我,就让我靠着你休息一会。”任燕半阖着眼,一只手臂去勾住了许一山的脖子。 这个姿势太暧昧了,许一山进退两难,想推开她,又担心她真站不稳摔倒。 防火门紧闭,楼道寂无一人。 许一山仿佛能听到自己猛烈的心跳声。 他是一个无比正常的男人,男人拥有的所有雄性力量此刻在他身体里急剧膨胀。 任燕的身体似乎在往下坠落,这不由他伸出一只手去托住她的臀部。 就这样一接触,两人都像被电击中了一样。 任燕收回手臂,深深看他一眼,推开门头也不回离开了。 许一山回到宴会厅时,宴会已经接近尾声。 奚美丽主任面色桃红,显然也喝了不少。 她看到许一山进来了,埋怨道:“小许啊,你去送首长送那么久啊。你知道吗?你不在,这些人都在欺侮我啊。” 她指着明显有醉态的徐斌他们说道:“来,替我打败他们。” 徐斌赶紧双手合拳告饶,“奚主任,我们认输,好吧。小许兄弟,来日方长,改日我们再聚,一醉方休啊。” 许一山连忙说道:“徐总,您想什么时候叫我,我就什么时候到。我看,奚主任也累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许一山的提议得到不少人响应。 奚美丽干脆起身,扫一眼徐斌他们道:“老徐,你现在知道了啊,我们队伍中是有人才的。以后你再敢欺侮我,我就请小许同志来给我报仇。散了吧。” 众人大笑,宴会结束。 回驻京办的路上,奚美丽的秘书不满地埋怨许一山,“你看看,领导的酒你就不会挡一下?你们这些地方上的人啊,素质真有待提高。” 许一山闻言,心里不满,“你怎么不站出来挡一下。她是你老板,又不是我老板。” 秘书回过头来,狠狠瞪着许一山,“你说什么话?奚主任是我们中部省的领导,就是你的领导。” 许一山冷笑道:“对不起,我一个县里小人物,不敢。” 秘书火气愈发大了。他没料到这个小县城出来的人敢顶他的嘴。 虽说他只是奚美丽主任的一个秘书。但是奚美丽主任可是中部省的副秘书长,中部省驻京办主任。中部省来的官员,无论级别高低,谁不对他客客气气啊。 晚宴上他不能入席宴会席,而是与司机们屈居吃便餐,已经让他窝了一肚子气。因为无论从社会地位、行政级别,还是他的人际关系,都比这个小县城来的人不知要高多少倍了。 可是,他仅仅凭着陆副省长一句话,就成了今晚宴会的焦点人物,即便陆副省长的风头,似乎都被他抢了去。 “你这个同志好自为之吧。”秘书气鼓鼓说道:“我今天也不想瞒你,我会给你们组织提建议的。” “随便。”许一山来了火。他最看不惯这种挟私报复的小人行径。 他还想继续说下去,猛然感觉自己的手被抓住了。 低头一看,果真是奚美丽的手。 她一上车便闭眼靠在座椅上。秘书和许一山都以为她已经酒醉入睡了。没想着她还醒着啊。 她捏了捏了许一山的手,显然是在暗示他不要与秘书争辩下去。 许一山没作声了,秘书也知趣住了嘴。 路灯打进车里,奚美丽的手一直抓着许一山的手没放开。 他几次想抽出来,又担心惊醒她。便只好任由她握着,反正车里光线暗看不清他们的手是握在一起的。 回到驻京办,奚主任回去休息,许一山也准备回房间。 走到门口,看见梁国明正站在门口等他。 正文 第820章 干部身份 梁国明第二天要回中部省去,问许一山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能不能同行一道。 许一山无奈告诉他,发改委那边还没动静,可能一时半刻还走不了。 梁国明问:“你空着手去的?” 许一山吃惊问:“什么意思?我带了资料去的啊。” “资料?”梁国明冷笑,“谁喜欢看你的资料啊。老许,你空着手去求人,亏你做得出来。” 许一山狐疑地问:“难道还要送......” 梁国明不禁苦笑,“天下都是一个道理,空口不搭空言。老许,亏你还混了几年了,这些道理你都不懂?现在的人,不怕他坐得有多高,就没有不想吃的。你等吧,等到海枯石烂看有不有消息下来。” 许一山心里暗暗叫苦,若真像梁国明这样说的那样,他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来的时候胡进已经交代了,不管遇到多大困难,都要想办法解决困难。总之一句话,云轨项目批复必须拿到手。 他想起发改委的陈晓宇不冷不热的态度,心里突然觉得空落落的没个底了。 陈晓宇只告诉他让他等,等到什么时候却只字未提。 “老许,该送的,绝对不能小气。”梁国明开导他,“你们市里这次搞的云轨项目,全国还没先例。听说过去有省市也想上马这个项目,结果都没批下来。你们想吃这个螃蟹,不下点血本,恐怕一事无成。” 许一山无奈道:“这很麻烦。首先,老胡没说送。再说,我拿什么去送?” “办法是想出来的嘛。”梁国明叹道:“你老许还会被这点小问题难倒?作为老同学,我该说的都说了。具体怎么操作,你自己看着办。” 梁国明在他房间聊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去。 陆副省长还要在京呆一段时间,梁国明回去负责处理陆副省长在省里的一些工作。 梁国明走后,许一山呆呆的坐着想了很久。 燕京的夏天,比茅山要热得多。白天气温可达三十几度,问题是没风。太阳光就像一叶小刀子一样,慢慢地刮肉一样的晒痛人。一天时间,就能将皮肤晒成非洲人一样的黑。 据说燕京的紫外线比别的地方都要强,因此晒黑人粗暴直接。 晚上温度也降不下去多少,总之就是热。屋外的任何东西都像被火烤过一般,即便到了后半夜,依旧烫手。 批文不到手,他就回不了衡岳市。 他发现,胡进对云轨项目特别上心,甚至抱有破釜沉舟的想法。 说内心话,他是不赞成衡岳市修建云轨项目的。在得知胡进要上马该项目后,他查过相关资料,得出一个结论。云轨项目目前的技术还不够完全成熟。而且因为云轨是在地面运行,铺设云轨轨道时势必牵涉到拆迁等诸多不可确定的因素。 从某个层面来说,修建云轨的代价比地铁还要高。 他把自己的想法说给胡进听过。但胡进充耳不闻,反而责怪许一山没有拥抱新技术新业态的胸怀。 现阶段看,陆副省长似乎对云轨项目也持支持态度。这就迫使着他必须想办法拿下批文。 喝了一肚子的酒,菜却没吃几口。此刻,他感觉有些饿。 恰好看到房间里放有方便面,便烧了水泡了一碗面吃下。洗了澡后上床。 一整天没与家里联系,他放心不下还在ICU的儿子许凡。 电话打过去,响了很久才有人接。 接电话都不是陈晓琪,而是妹妹许秀。 许秀下午进去病房探视了一下侄儿许凡,ICU每天都有半个小时的开放探视时间。 许一山急不可耐地问:“凡凡怎么样了?” 许秀半天没作声,这让他心急如焚,声音不觉提高了许多,“秀,有什么话你直接说啊。” 许秀哼了一声,“你吼什么吼?你有本事你去吼医生啊。” 许一山只好放缓声音,几乎是哀求着妹妹问:“凡凡到底怎么样啊?” 话筒里传来许秀的哽咽声,许一山的心不由一沉。 “医生说,情况不太乐观。”许秀鼓足勇气说了出来,“今天出现抽搐想象了。医生说,病情有可能恶化。” “恶化?”许一山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来之前他听院长说过,孩子的病虽然没查出来具体病因,只怀疑是罕见的神经嗜睡症。而且综合过去的病例,患此病不会危及生命,怎么可能出现恶化的情况? “嫂子被他们叫去了,说是专家会诊有了结果。”许秀问他道:“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许一山心情低落,哑着嗓子道:“我这边的事还没办好,具体时间不好确定。不过我会尽快赶回去。” 许秀小声道:“哥,你得尽快回来。我怕嫂子会奔溃。” 挂了电话,许一山坐立不安。 家里出这么大事,胡进还逼着自己来燕京办事。他突然觉得胡进太不近人情,为了自己的前途,根本不管他的死活。 想来想去,觉得还是给胡进打个电话靠谱。说不定胡进同意换个人来跟踪批文的事,让他提前回去也很难说啊。 胡进没等他把话说完,打断他道:“老许,家里这边的事,你不要操心。你又不是医生,在这里能帮到什么忙?孩子的病,你要相信医生,相信科学。” 许一山道:“我在,至少能让我家人安心。” “老许,你以为你是救心丸啊。”胡进笑道:“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想办法拿到批文。这对你对我,都至关重要。” 许一山想说,关老子什么事? 胡进接下来的话,让他的心不禁悬了起来。 省里拟在全省范围内来一次重大人事调整。在这次调整中,有人要下,有人要补充进去。 目前全省有三个县的班子不全。比如长宁县,至今缺一名县长。 县委这一级的干部身份相差悬殊很大。书记与县长都属于省管干部,市里对人事任命基本插不上手。最多就一个推荐权和接受委托权。 其他县委常委,有市管干部,也有县管干部。比如他许一山,目前就是县管干部。 胡进解释道:“身份这一关突破不了,局限性就很大。” 许一山明白胡进话里的意思,无非就是希望他拿到燕京批文后,他能名正言顺将许一山提拔到更重要的位子上去。至少,让他的县管干部身份转变为市管干部。 他不由想起梁国明的话,梁国明属于省管干部,而且是正儿八经的正处级。作为领导身边的秘书,他的仕途基本很明朗。只要领导愿意,他随时都可以到地方县担任县长。 从目前陆副省长不将他带在身边的迹象看,梁国明可能就是本次人事调整中下到地方政府担任一把手的人选之一。 “安心等待,事在人为。”胡进说完这句话,啪地挂了电话。 正文 第821章 半路杀出来程咬金 梁国明的提醒,让许一山心里有了一个疙瘩。 他不知道该不该按梁国明提醒的去做。若是陈晓宇真是那么个意思,那么送多少合适? 等了一天,没有动静。许一山便坐立不安起来。 他决定第二天去发改委探探风声,试试陈晓宇到底有不有梁国明说的那个意思。 结果人还没去,陈晓宇先打了电话过来,叫他去一个叫望江楼的饭店吃饭。 许一山一听这名字就感觉好笑。燕京缺水,哪来的江?没有江,叫什么望江楼? 既然人家来了电话,不去显然不合适。陈晓宇特意打电话给自己,喻意应该很明显。 按照约定,他赶去望江楼的时候,包厢里已经坐满了人。 陈晓宇看见他来了,招招手让他过去,将他介绍给其他人认识。互相介绍后,许一山才知道今晚请客的是另外一个省的人。 人家来的是一位副市长,也是来跑项目的。 许一山听到他所在市的名字,心里便有了一个底。对方市的经济比起衡岳市来,应该不在一个层次上。如果说衡岳市名列三线城市,那么他们的市,应该排在四线以下了。 但人家出手很阔气,许一山一到,对方便有一个秘书模样的人给他递上来一包名贵香烟,请客的地方望江楼原来在燕京也是叫得上名号的名店。 许一山不吸烟,婉言谢绝,客气地陪坐在一边,很少说话。 陈晓宇是中心,他谈笑风生,妙语如珠,引得一屋的人哈哈大笑。 副市长表现得十分谦卑,不是给陈晓宇端茶递水,店小二一样的伺候陈晓宇。 陈晓宇心安理得,谈笑间,豪气横生道:“苗市长,以后我如果去你们市挂职,还请苗市长给碗饭吃。” 苗市长连连摇头道:“陈处,你来我们市,至少也是市长。我们都是你手下啊。” 陈晓宇笑了笑道:“其实,我们这些在京的干部,都希望外放去基层锻炼。坐在燕京,不了解下面情况,处理起事情来,往往不尽人意啊。” 苗市长陪着笑脸道:“陈处,你们可是坐在心脏地带。我们下面都以你马首是瞻啊。” 苗市长这次来批的项目居然也云轨项目。从他的谈话里,许一山得知建设云轨的项目方也是深海市的同一批人。 这就让他感到奇怪了,一个项目在几个地方建不足为奇,奇怪的是同一批次的人,如果几个地方同时开工建设,他们的技术支持能应付得过来? 聊了一阵,苗市长也知道了许一山的身份,大家都是奔一个项目而来。陈晓宇已经有言在先,两个项目,最多只能批一个下来。批谁不批谁,他们互相看着办。 陈晓宇这是将皮球踢给了他们,让许一山与苗市长互相去争夺,他在一边看热闹。 许一山暗想,这苗市长是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啊。 苗市长首先表态,他们市已经为项目准备了两三年,各项工作都上了台阶。只等着燕京的批文一到,立马就能开工建设。 而且苗市长抛出来一个重磅炸弹。他们只需要批文政策,不需要相关的配套资金。 这对许一山而言,几乎就是杀手锏。 衡岳市上云轨项目,一方面是提升城市形象,另一方面也想借此拉动内需。 毕竟,云轨的投资在百亿级以上,这种大规模的基础设施投资,影响很深远。 胡进一心想上云轨项目,就是看中项目批复下来后,燕京会有一笔可观的配套资金下拨给衡岳市。 可是苗市长反复强调,他们不要钱,只要政策。 陈晓宇一直不动声色,既不说批文给苗市长,也没拒绝说批文给许一山。 苗市长干脆挑明了说:“小许,我看你们就不要与我们争了。你看看,你们市连个领导都不来,这是不重视项目嘛。我说得对不对,陈处?” 苗市长至少也是厅级干部,在陈晓宇面前表现出来的低三下气,让许一山看了心里很不舒服。 苗市长的招待极其丰盛,许一山看着满桌的山珍海味,心里想,这一桌至少也需要五位数字才能开得销。 花上万元请陈晓宇吃饭,目的就在于拿到项目。这在许一山看来是浪费,而在陈晓宇看来是格局。 格局不大,给人的印象就是猥琐。 许一山暗想,老子宁愿猥琐,也不能拿这么大的一笔钱请人吃饭。 陈晓宇在别人的饭局上故意请许一山过去,是在暗示,还是在挑衅? 许一山坐立不安,食不甘味。陈晓宇再三申明,两家只能批下来一家,具体落实在谁的头上,他不主观。可是从他的言语与态度上看,他明显是偏袒在苗市长这一边了。 项目被苗市长抢去,许一山倒有幸灾乐祸的念头。他要让胡进知道,不是他不努力,而是努力没用。谁让你胡进不亲自来跑项目,老子一个小小的县委办主任,怎能与人家堂堂副市长相比? 回去驻京办,奚主任恰好在家,问了他项目的进展情况。 许一山便将苗市长来京跑项目的事告诉给她。奚美丽想了想说道:“你不用太担心项目别人抢走。这个苗市长我知道,他们那地方的经济条件和城市规模,还不能满足云轨项目的条件。” 许一山小声道:“可人家苗市长说,只要政策,不要配套资金。” 奚美丽淡淡一笑,“你见过有钱人谁会说自己有钱?越是囊中羞涩的人,越想打肿脸充胖子。这世上凡是虚张声势的人,都是因为底气不足。” 她一边说,一边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 这一动作,脸上便呈现出一片痛苦的神色。不由长长抽了一口冷气。 许一山关切地问:“奚主任你怎么了?” 奚美丽苦笑一下,“扭到腰了。”她一边说,一边拿手去捶自己的腰眼。 许一山想说,自己懂一点按摩技巧。爹许赤脚从小就让他们兄妹在他身上按摩,每次给他按摩的时候,许赤脚都会把人身上的穴位一个一个教给他们认识,并告诉他们,每个穴位对应着身体什么地方。 许赤脚教导儿女,技多不压身,别小看这按摩的技术,关键时刻能救命,能养家糊口。 天长日久,许一山居然慢慢将人身上的穴位都认识了一个遍。但是,他的这点手艺从没在人前展现出来过。 眼见着奚美丽痛苦异常的样子,他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奚主任,要不,我帮你按摩一下,或许能缓解一下痛苦。” 奚美丽惊喜地瞪大了眼,“你会按摩?” 许一山笑了笑,“我爹是草药郎中,教过我们兄弟姊妹一点。不能说会,只能说懂一点点。” 奚美丽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道:“好,那就辛苦小许你了。” 正文 第822章 出手大方 奚美丽的办公室宽敞豪华,配她驻京办主任的身份,相得益彰。 办公室后是一间休息间,有床有椅,一应俱全。 她眼睛四处看了看,下了决心一样对许一山道:“我们去房间吧。” 她去锁了门,没看许一山一眼,径直进了休息室。 许一山迟疑了一下,奚主任锁门的举动,让他心里有些犹豫。不就是按个摩吗?怎么把门锁起来呢?难道她怕人看见? 念头一起,想起奚美丽终究是个女性,被人看见被男子的手在身上摸来摸去确实不是那么回事,心里便释然,自己心里无邪念,管那么多做什么。 许一山进去休息间的时候,奚美丽已经趴在床上了。 她的背部线条很优美,起起伏伏。特别是她的臀部,高高翘起来,很容易令人想入非非。 尽管她年龄已经不小,可是保养得却十分精致。快五十岁的人,身材却如三十来岁的少妇一样惹火。而且她的皮肤出奇的光滑,恍如一张被剃了毛的羊皮,弹性十足。 她上身里面是白色的丝质衬衫,下身套着职业女性最常见的一步短裙。 她往床上一趴,一双丰硕的腿便毫无遮挡地裸露在许一山的面前。 男女同处一室,尽管年龄上有不少的差别,可是容貌冲淡了年龄上的悬殊。加上奚美丽趴着的这样一个姿势,似乎显得有些暧昧,许一山不由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了。 “动手吧。”奚美丽招呼着他,语气显得很平淡。 许一山嗯了一声,将双手使劲搓了搓,仿佛搓出了火来。 奚美丽腰痛,这是女人常见的毛病。有的是身体受到外界的力造成扭伤,有的却是女人过去生产时留下的病根。 从奚美丽的口中,许一山得知她是外力造成的扭伤,显然气血瘀伤而致腰痛难忍。 隔着她的衣服,他将一双搓得滚烫的手,轻轻按压在她的腰眼上。 她动了动身子,不由自主地舒出一口气长气。 等了一两分钟,他才将一双手贴着她的腰眼,慢慢揉搓起来。 按摩需要用巧力,并非蛮力。 “好烫啊。舒服。”奚美丽轻轻说道,反转过手来,不动声色将衣服撩了起来,露出她洁白如玉的半截身体。 许一山不敢去看,手底下却感受到一股成熟女人的无边温柔慢慢袭来。 一阵按摩过后,奚美丽的脸色变得一片潮红,全身居然香汗淋淋。 等许一山轻声告诉她,妥了。她才慢慢翻转过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水平挺高的嘛。”奚美丽由衷赞叹,嫣然一笑道:“小许,就凭你这双手,在燕京就能打下一片天下啊。可惜你从政了,保健界少了一双妙手。” 许一山讪讪笑道:“我就半桶水的水平,我爹才是真正的高手。” 奚美丽惊异不己,“原来你是祖传家学啊,难怪与外面的一些按摩师大不一样。” 刚才为了按摩方便,奚美丽将外套脱了。按好了,她又得穿回来。 她没躲避许一山,拿了外套穿上。伸臂之际,许一山便看见她胸前波诪汹涌,猛然发现她的胸与寻常女人不同。 她大而饱满挺拔的胸,给人一种压迫的窒息感。 或许是她感觉到了许一山眼光的异样,她莞尔一笑叹道:“老了。” 许一山赶紧道:“奚主任您不老啊,正当年华呢。” 她的脸瞬间红了,低声叱责,“小小年纪,你调戏我呀。” 许一山没料到她会说出这种露骨的话来,顿时尴尬不己,进退维谷。 奚美丽扫他一眼,“怕了?” 许一山没敢作声。毕竟她是领导,而且是高级别领导。自己刚才的话,确实让人产生误会。 “走吧,去外面聊。”奚美丽收拾好了自己,她显然很满意许一山的按摩,不时扭动腰肢,似乎在验证许一山的按摩疗效。 “小许,谢谢你啊。”她再一次感谢许一山,“真没想到你还有这手绝技。” 丶 许一山心想,没其他什么事,他该告辞了。 正想开囗,突然听到奚美丽说道:“你们茅山原来有个叫黄晓峰的人,想必小许认识。” 许一山一楞,心里跳出一个念头,要不要汇报给她听? 念头只转了一下,便被他压了下去。心想她是省领导,与自己八杆子打不到一块,犯不着把所有的事都汇报给她听。 “不过,有件事我得提醒你。以后遇到这个黄晓峰,你尽量与他保持差不多的距离。” 许一山心里一动,“奚主任认识黄晓峰?” 奚美丽冷笑,“岂止认识。这人可能有问题。” 许一山不动声色,听奚美丽说起关于黄晓峰的一些往事。 当年各省市县驻京办大裁撤时,茅山县驻京办当仁不让在裁撤之列。 燕京那时下了死命令,省级以下均不得在京设立办事处。具体负责落实裁撤措施的由各省驻京办。 在一刀切的强硬规定下,各市县驻京办在一夜之间土崩瓦解。唯有茅山县顶着不撤,被查到后,燕京方面很生气,责成中部省严肃处理。 当时的奚美丽还不是驻京办主任,只是一个相当于副主任的干部。在处理裁撤茅山县驻京办时,她遵照上级指示,态度强硬。谁料才过一夜,主任便通知她,不要强硬裁撤。 再到后来,茅山驻京办改头换面成了一家土特产贸易公司。但公司从不做生意。过去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所有人心知肚明,却没有一个人主动去揭穿。于是,茅山驻京办便以另外一种形式存活了下来。 到奚美丽接手成为主任时,恰好是黄晓峰履新茅山驻京办的时候。 奚美丽当初没能将茅山驻京办裁撤下去,心里一直不舒服。当了主任后,旧话重提,约了黄晓峰面谈。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奚美丽第一眼看到黄晓峰时,第一印象是他很年轻,第二感觉是这年轻人很精明,甚至可以用滑头来形容。 果然,在谈话时,黄晓峰有意无意暗示她,茅山驻京办的存在并非是茅山县不服从组织决定,而是另有原因。 这个原因就在廖老身上。 廖老是国家功臣。廖老年轻时在茅山战斗过。茅山驻京办是联系廖老与茅山的唯一桥梁。 这时候,奚美丽才明白过来,当初省里为何突然叫停裁撤茅山驻京办的原因。 奚美丽似笑非笑看着许一山道:“你知道他后来告辞后,给我留下了什么吗?” 许一山摇头表示不知道。 “一张卡。”奚美丽缓缓说道:“卡里有十万块钱。” “他什么意思?”许一山狐疑地问。 “这还不简单吗?他想堵我的嘴。” “后来呢?” “后来你得去问黄晓峰。”奚美丽笑了笑道:“你们茅山出手还是挺大方的啊。” 正文 第823章 鸿门宴 奚美丽等于是说了半截话,具体意思让许一山去猜。 许一山心里有数,黄晓峰出手就送给许秀一百万,这里面绝对不是单纯表达对许秀的奖励。因为即便奖励,也该由茅山县奖励,怎么由他黄晓峰私人奖励她? 黄晓峰的这一百万,显然另有深意。最直接的意思就是堵住许秀的嘴。 茅山驻京办审计结果出来后,直接让段焱华下台,陈勇得到梦寐以求的常委身份。这里面的猫腻,谁心里没数呢? 许秀到底知道驻京办多少事,许一山心里没数。 在许一山眼里,妹妹许秀还只是一个孩子。关键一点是许秀思想单纯,天真。即便她作为留守人员最后回来茅山,但燕京的驻京办她能知道什么呢? 一连等了三天。许一山每天上班一样,准时出现在陈晓宇的办公室。但每次都被他告知,还需要时间等下去。领导都是日理万机的,不可能单独为衡岳市的项目开一个天窗。 许一山很不喜欢听陈晓宇这种托词。他甚至想当面质问他,难道衡岳市的云轨项目就不是万机中的一机? 自从听了陈晓宇说,目前上面只有一个项目的计划,田市长亲自在燕京活动,志在必得云轨项目。以他的人脉资源,许一山根本不是对手时,他内心的焦灼与日俱增。 尽管他内心深处反对在衡岳市建设云轨,但这是胡进的项目。胡进履职衡岳市,如果没有一点建树,他空降的意义就将成为零。 胡进也知道了一个叫苗市长的在燕京活动,他却似乎一点不在意。只时叮嘱许一山,没事多跑跑陈晓宇办公室,哪怕是去蹭杯茶喝,也必须保证每天要在陈晓宇面前晃悠一遍,以示他的存在。 许一山对胡进的这个要求哭笑不得,他不知道陈晓宇对他爱理不理的态度已经触到了他的底线。许一山还真按胡进的要求去做了,每天一晃悠,惹得陈晓宇有些心烦,让他不要每天跑过去。有消息了,他自动会通知他。 第四天的时候,许一山的手机接到了一个电话。 廖小雅约他见面吃饭。 来京四天,他没想过要与廖小雅姐妹联系。无论是廖小雅还是廖紫,他都觉得自己与她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廖紫的身份他隐约知道一点,因为茅山县纪委的人看到她的工作证之后,屁都没敢放一个。 至于廖小雅,究竟有什么身份,他还真不太清楚。 许一山赶过去时,房间里只有廖小雅一个人。 “来京也不说一声。”廖小雅责怪他道:“你是没把我当朋友吧?” 许一山连忙解释,意思没什么事,打扰她不太好。 廖小雅脸一沉道:“你如果把我当朋友,你不会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事。再说,你这次来,事情办得顺利吗?” 一句话触到许一山的痛处,他尴尬摇头苦笑。 廖小雅抿嘴一笑,“没办成就对了。如果燕京这边的事那么容易办,各部委的门槛怕是早踩破了。” 许一山长叹一声道:“老胡交给我这个差事,就是想逼死我。” 廖小雅似笑非笑问他,“你就这点心理素质?燕京办事,哪有顺水顺风的?不等上三五几个月,休想办成。而且,有时就算等上一年半载,未必能办成事。” 许一山苦笑道:“这么说来,我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了?” 廖小雅道:“你说呢?” 聊了一会,许一山还没见着一个人来,便狐疑地问:“就你我吃饭?” 廖小雅优雅地给他倒了半杯茶,“你还想几个人在一起吃?” 许一山心想,两个人坐一起吃饭有点无聊。何况对方还是个姑娘。 “放心吧,还有人过来。”廖小雅看他显得很无聊的样子,提醒他道:“等下你见到了人,不要感到意外就行了。” 许一山没将廖小雅的话放在心上。不管谁来,他都不会吃惊。他心里想。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廖紫进来了。 廖紫看见许一山,倍感亲切地喊了一声,“许哥。” 许一山赶紧纠正她,“你千万别这样叫我,喊我老许就行。” 廖紫快乐地笑,“老许是胡进叫的。他不让我这样叫你啊。说这是他与之间的私人称呼,别人不可以这样叫。” 许一山哼了一声,“你听他的?老胡就是不想让我安生,想方设法在折腾我。” 廖紫摇摇头道:“许哥,你肯定误会了他。他去衡岳市,人生地不熟,你以为他过得轻松啊?我听他说过,衡岳市情况很复杂,搞不好就会把自己卷进去。你说,他除了相信你,还能相信谁?” 廖紫分析得很详细。像胡进这样空降下去地方的干部,每年都不在少数。 有些人借此机会风生水起,有些人因为关系处理不到位,处处碰壁。即便身为地方一把手,还是寸步难行。 胡进是想干事的人,不愿意混混噩噩过日子。 当然,不做事就不会有事。这是很多身在官场的人总结出来的经验与人生哲理。像胡进这样空降下去的人,只要保证在空降期间不犯大错误,一般都能得到升迁。 不犯错误的最好办法,就是什么都不做。只需要将日子平安过下去,到期就能名正言顺得到提拔。 胡进去的地方衡岳市情况又有所不同,因为前任书记被查,很多问题都显得特别敏感。 按胡进的说法,他现在的处境就像孤家寡人一样。身边没有几个人相助,他纵然有飞天的本事,也没有飞天的机会。 这也是他一直想要许一山去他身边工作的原因。 “你们是老同学,彼此心意相通。”廖紫笑眯眯道:“说真的,许哥你如果去他身边工作,他简直就是如虎添翼。” 许一山道:“我不行。我现在只是个县委办主任,就已经焦头烂额了。去他身边,还不是找死。” 正说着,门一响,探进来一个头。 许一山一眼看去,差点失声惊叫起来。 来的人居然是陈晓宇。 陈晓宇满脸堆笑,进门就喊,“两位姐姐都在啊,我还以为走错了房间。” 廖紫笑道:“晓宇,你还要不要脸?你比我和姐姐大了那么多,还敢叫我们姐姐?” 陈晓宇笑道:“我这不是尊敬两位吗?难道我敢叫两位妹妹?” 廖紫摆摆手道:“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晓宇,今天请你来,是想给你介绍一位朋友。” 她转过头去看许一山,叫了一声,“许哥,你来认识一下晓宇。” 陈晓宇讪讪笑道:“我们两个熟悉,这几天基本每天见面。” 廖紫哼了一声,“既然天天见面,我许哥的事,你还准备拖多久?” 正文 第824章 廖家姐妹 陈晓宇是何等聪明之人,当即叫屈道:“两位美女冤枉我了啊。我哪敢拖啊。只是这件事实在是太大了,上面一直没给我们一个答复啊。” 廖紫满腹怨气问:“哪我问你,东兴的苗市长是怎么回事?我听说他找了不少人,是不是这个项目定在他们市里了?” 陈晓宇赶紧解释道:“没有的事。再说,我能做主把项目交给谁吗?” 廖紫不客气地说道:“晓宇,我知道你的能力,你少忽悠我。今天请你来,就是想知道,你什么时候给他一个准确的答复?你要理解,地方上的同志,他们的工作可不比我们轻松。” “我明白,明白。”陈晓宇点头如捣蒜。 他沉吟一会,小声说道:“这样吧,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我一定给一个准确的答复。” 廖紫爽快答应,“行,就一个星期。晓宇,看在我们老同学的份上,你这次要花点心思才对。” “放心吧。”陈晓宇陪着笑脸道:“有我在,不会出大问题。我的未来还在你们手里啊。” 许一山在一边听他们说话,心里不禁生出狐疑来。 廖紫与陈晓宇至少差了十来岁,他们怎么成了老同学?陈晓宇口口声声未来在她们手里,这句话的背景又有什么含义? 这个疑问直到陈晓宇离开,许一山才得知真相。 陈晓宇说他与廖紫是老同学,这话没错。他们确实做过一段时间的同学,但不是在大学,也不是在中小学,而是在党校。 陈晓宇通过党校培训学习后,准备要往上走一步。 而考察他的人,恰好是廖小雅。 这就不难解释廖小雅为何很少说话的原因。作为组织干部,他们都知道惜字如金的道理。 廖紫的身份更不用说,但凡有一官半职的人,命运都在她们手里抓着的。 到此时,许一山彻底明白了过来。廖家姐妹的身份都是非同小可的,一个组织部,一个纪委。都是直接关系到一个人前途命运的命脉所在。 陈晓宇借口有事,没与许一山和廖家姐妹一起用餐。 等她们出来,才知道陈晓宇走之前,已经将单买了。 三个人分手时,廖紫再一次诚恳对许一山说:“许哥,你好好考虑,要不要帮帮胡进。” 许一山认真点头道:“好的,这事我回去一定认真考虑。” 廖小雅一直很少说话,她的态度一如许一山第一次见到她时的冰冷。 吃饭这件事过去后不到两天,陈晓宇的电话便打到许一山的手机上来了,约他去办公室聊聊。 许一山一刻也不敢耽搁,挂了电话起身就往外跑。 陈晓宇在电话里没说云轨项目的事。但许一山猜到一定与云轨项目有关。 他现在是骑虎难下,家里儿子的病情让他忧心如焚。胡进又强硬要求他拿到结果再回去。 在他看来,不管是什么结果。只要有结果,他就能理直气壮回去。 胡进虽说是同学,但现在大家地位都变得不一样了,已经不像过去只是纯粹的同学感情。贵为市委书记的胡进,现在与他之间有一段很遥远的距离。 别看他们平时都称对方“老许”“老胡”的,真在在他们心里,还是存在着等级森严的概念。 人与人之间,没有永远的同盟,也没有永远的对手。 当利益一致时,再大仇恨的敌人也可变成同盟。同理,当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再坚实的盟友也会反目成仇。 廖紫的一番话,让他正面思考了这样一个问题。他与胡进,是结成永远的同盟,还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胡进空降衡岳市,已经超出了许一山无限的想象。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胡进会跑来衡岳市当一个代理市长。然而在胡进的屁股还没坐热的情况下,他突然飙升成了书记,这在许一山看来,多少有些诡异。 他当然愿意帮他,于情于理,他都认为帮胡进是理所当然的事。 胡进在衡岳市的日子究竟是不是像廖紫说的那么艰难,他没有把握。不过有一点他必须承认,那就是胡进在衡岳市的影响力,确实远低于已经倒台的富嘉义。 富嘉义深耕衡岳市十几年,角角落落都是他的影响力。 不能说富嘉义在衡岳市没做出过贡献,富嘉义时代,衡岳市城区面积比过去扩大了将近一倍,这是不争的事实。 有人曾形容富嘉义是四面出击。事实上,衡岳市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确实都是富嘉义在任时定下了的发展基调。 四个方向都被他一个人搞完了,胡进上任,就只能在发展方向上寻求突破。 不管胡进往那个方向发展,最后的功劳都将被记在富嘉义的功劳薄上。 胡进上云轨项目,其实是迫不得已的一个行为。 在胡进看来,你富嘉义架设了框架,我就给你补充血肉。云轨项目恰如一个巨人身上的血管一样,血管流畅,才能确保巨人有旺盛的生命力。 其实,许一山也听说过,衡岳市委对上云轨项目有着很大的争议。绝大多数人如许一山想的一样,以衡岳市目前的城市规模、经济条件,以及交通配套,完全不需要再上云轨项目为依据,反对上云轨项目。 胡进力排众议,坚持要上。一把手态度明朗,意见坚决,其他人自然不想与他对着干。但是,他们以各种借口推诿,没一个人主动承担起来京跑项目的任务。 许一山就在这时候被胡进强硬推了出来。甚至根本没来得及改变他的身份。以至于许一山至今还只是茅山县的县委办主任。并非衡岳市的干部。 现在的处境让许一山很难取舍了。支持胡进,与自己内心理念有冲突。不支持他,他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胡进孤掌难鸣? 陈晓宇带给他的果然是云轨项目的消息。 陈晓宇说,已经有消息出来,上面对发展云轨有想法。态度基本明朗,愿意支持地方尝试这种新型的城市轨道交通模式。 “但是......”陈晓宇话峰一转,“项目落地在哪,目前不明朗。” 许一山想起苗市长,认真说道:“陈处,我听说,东兴的经济规模只有我们衡岳市的一半,人口也只有我们一半左右。他们那地方连公交车都基本闲着,再建一条云轨,岂不是浪费。” 陈晓宇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连人家的底都清楚了?” 许一山笑了笑,“古时候打仗,有句话很重要,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他似乎很认真地想了这句话,突然说道:“一山同志,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项目能不能花落你家,就看你的造化了。” 正文 第825章 神秘能人 陈晓宇引见给许一山的人,奚美丽在听了他的名字后,居然大惊失色。 奚美丽不但知道他的名字,而且接触过他。此人非公职人员,据说能直达天听。他混迹在各种高端社交圈子,别人办不了的事,到了他手里,就能变戏法一样变出新花样来。 没人知道他具体的名字叫什么,江湖上都恭敬称他为“赵爷”。 赵爷的年龄至少在五十开外,常年穿着对襟杏色唐装。他剃着精致的板寸头,每一根头发都呈现怒张的姿态。 他手腕上永远都套着一串佛珠,洗澡也不脱下。手里转着两个核桃。核桃被他盘得油光水滑,听说世上仅有的两颗,价值不可用金钱数字衡量。 赵爷的脚上也永远是一双黑色布鞋,走起路来悄无声息,恍如一只猫。 赵爷具体有什么本事,没人说得清。不过,人家能办别人不能办的事,单此一项,足以秒杀无数口头英雄。 许一山在看到陈晓宇在赵爷面前的恭敬谦卑态度,就知道这个赵爷不是等闲之辈。 像陈晓宇这类人,职务不高,手里却握着重权。一般的省市领导,在他面前都只有陪着笑脸的份。他这种自命清高之辈,寻常人根本不入他的眼。 陈晓宇在赵爷面前唯唯诺诺的的形态,让许一山一度紧张起来。 赵爷却神态祥和,笑容可掬。在听了陈晓宇说的云轨项目之后,他的眼皮只是抬了抬,淡淡吐出一句话,“一个小项目,何许劳师动众。” 他居然不将云轨项目放在眼里。 许一山硬着头皮解释了云轨项目对衡岳市未来发展的重要性,特别强调衡岳市过去的历史地位。 当然这一切都是云轨项目计划书上的话,许一山拿来向赵爷解释,道理上说得过去。 赵爷很有耐心,一直不打断许一山的话。这就是涵养与素质,让人看不到他的底。 许一山终于将该说的话都说了,末了补充一句,“赵爷,这个项目对我们衡岳市至关重要,涉及到我们未来五十年的发展方向。还请赵爷帮忙。” 赵爷淡淡一笑,指着陈晓宇道:“小老弟,你求错了人吧?放着真神你不求,你求我一个闲云野鹤的老头子?” 许一山知道他是在试探自己,便无比真诚说道:“赵爷,我们衡岳市七百多万人口,都盼望着有一个美好的未来。您不帮我,我就走投无路了。” 赵爷笑了笑,没作声。 离开赵爷时,许一山依旧没能从赵爷嘴里得到想要的话。 陈晓宇不得不暗示他,“一山兄弟,现在是市场经济时代,任何事都有价格作底。庙堂与江湖,说到底都是一个样。不见得谁比谁要高尚。” 这句话说得已经很露骨,就差直接说出来,要想赵爷出手相帮,你许一山空着一双手肯定不行。 许一山这才下了狠心,主动找到奚美丽主任,希望从驻京办借点钱。 许一山借钱,而且数目不少。这让奚美丽觉得很奇怪。 衡岳市再穷,也不至于穷得一个官员出差还要靠借贷过日子。 奚美丽于是将许一山请了过去,开门见山问他遇到了什么难处,为什么一次性要借五十万块钱。 五十万对驻京办来说,不是什么大数字。但对个人而言,怎么也算是一笔巨款。 许一山心里明白,如果不将实情告诉给奚美丽,她肯定不会答应借钱。 于是,他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说出来了赵爷这个人。 奚美丽起初还能神色安详地听许一山解释,在听到“赵爷”名字时,她突然打断许一山的话,惊异地问:“你怎么认识他了?” 许一山又只好解释,这都是陈晓宇介绍他们认识的。 奚美丽沉吟一会道:“我明白你借钱的含义了。但是一山啊,我想提醒你的是,五十万在一些人眼里,可能连塞牙缝都不够啊。” 许一山苦笑道:“再多,我就拿不出来了。” 奚美丽又提醒他,“你先要想好。万一事情没办成,人家不会退你钱的哦。” 许一山想说,事情没办成,就得退钱。这是潜规则,也体现办事人的职业道德。如果收钱不办事,以后谁还敢找他? 奚美丽淡淡说道:“这就是赵爷的不同之处。你想好了,再开口借钱吧。” 许一山将心一横道:“我想清楚了,决心赌一把。” 果然,在许一山将卡双手捧着轻轻放在赵爷面前时,他眼皮都没抬一下,问:“多少?” 许一山赶紧伸出五根手指头晃了晃,小声道:“五十W。” 赵爷哦了一声,抬起头来看着许一山,似笑非笑道:“小老弟,你是想把我当叫花子在玩吧?” 许一山闻言,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这段时间他接触了不少人,三句话后必定会聊到项目审批问题上来。 有人开导他,跑项目是最复杂又最没效率的一件事,常常是费力不讨好。许多省市,安排有专门的人负责该项工作,他们甚至在背后给这件事取名叫“跑部钱进”。 地方报上来一百个项目,能有三五个项目得到批复就要谢天谢地了。据说,有个市在二十几年前就立下的项目,至今还在各部委的案头上转悠没得到实际性批复。 立项的最终目的就是弄钱。只要是国家批准的项目,都会有一笔不菲的配套资金跟着批复一起下去。 这对地方主官而言,再没有比立项更划算的事了。 立项被批准,政绩就不用担心了。而且来的这笔钱,足以缓解紧张的经济局面。 地方政府都很穷,过去实行的财政政策在改变后,地方政府吃香的,喝辣的的好日子就到了头。穷则思变啊,所以土地财政这些年愈演愈烈。不少地方甚至将土地财政当成了经济支柱。 比如茅山县的段焱华,过去一直鼓吹土地财政的好处。段焱华只是一个缩影,相对于浩瀚的全国,他只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一个小人物。 赵爷的话,让许一山惶恐不安。不过,这已经是他做得到的极限了。给赵爷铺垫好处,他还没与胡进通气。 赵爷突然伸出两根手指头,将卡快速捻起,看也没看一眼就扔进了他手边的一个箱子里,“小兄弟,这笔款子我先给你保管着。等事情办妥了,我再还给你。” 许一山小声说道:“赵爷,您随意。” 赵爷淡淡说了一句,“你先回地方去吧,这件事,我记住了。” 正文 第826章 转院 结识能人赵爷,让许一山的心稍微得到了一点安慰。 据说,赵爷办事很讲究,只要收了别人的好处,再难的事,他都能办得让人满意。 赵爷收了卡,等于上了保险。 当夜,许一山谁也没告诉,悄悄买了机票赶回来衡岳市。 附一医院的走廊上,挤满了病人家属。各种味道充溢其间。若是换了往常,陈晓琪是半刻也呆不住。 而此刻,她神情落寞地坐在躺椅上,旁若无人地沉思。 许一山悄悄过去,轻轻喊了一声,“晓琪。” 她闻声抬起头,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紧闭的嘴唇缓缓张开,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你回来啦!” 许一山蹲下去身子,伸出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小声道:“老婆,你辛苦了。” 陈晓琪缓缓摇头,眼光去看ICU的大门,呢喃道:“我不辛苦,儿子才辛苦。” 说着,脸上流下来两道清泪,无声哽咽。 许一山心痛不已,拿了纸巾递给她,“我们不哭,儿子会没事的。” 连他自己都感觉此刻的安慰话显得那么苍白。儿子许凡的病已经惊动了很多人,可是大家都束手无策,没人拿得出主意出来。 从儿子被送进ICU那天起,陈晓琪就一步都没离开过ICU。 虽然所有人都明白,她守在门口并不能起到任何作用。但是陈晓琪坚持守着不肯离开。她说,她觉得儿子能感受到她就在门外。她必须给儿子一种安全感。 屈指算来,她在这逼仄的过道里已经呆了快十天。 ICU每天都有患者进进出出。每当看到开门,她都会像装了弹簧一样的,迅速往门口挤过去。 可是,每次她都失望。她几乎听不到医生护士叫许凡家属的声音。 附一医院的院长还是遵守了诺言,他邀请了不少各方面的专家来给患者许凡会诊。遗憾的是会诊过后,没人能拿得出治疗方案。 许凡患的这种病,医学史上有记载。很明确说明,至今没有治愈的案例。 患者表现在前期深度睡眠,身体各功能依旧发挥其作用。除了人不醒,其他与常人无异。 但在后期,随着时间的推移,患者会出现免疫力低下,身体生物系统紊乱,最终导致患者无声无息死亡。 医院起初告诉许一山他们,说患者不存在生命危险,纯粹就是哄他们的话。 知道了患者最终会出现的结果,陈晓琪便变得提心吊胆起来。她在心里每时每刻都在暗暗祈祷,祈祷老天爷睁开眼,让儿子恢复健康。 许一山扶起妻子,轻声说道:“晓琪,我们出去透透气吧。” 陈晓琪惊慌拒绝,“等下医生找我怎么办?” 许一山无奈苦笑,妻子这种表现神经质的状态,令他不得不担忧。如果不强行介入让陈晓琪从这种状态里走出来,可能儿子没事,她先奔溃了。 “没有医生会找你的。”许一山安慰她,“再说我们都有电话,他们真找我们,看不见人会电话联系。” 陈晓琪闻言,赶紧摸出电话看了看。似乎担心电话关机或者信号不好。 在许一山的劝说下,她终于答应随他出来。 深夜的医院,变得很宁静。白天的喧嚣已经荡然无存。这个被无数人寄予生的希望的地方,就像一架巨大的绞肉机器。不但每天上演着生离死别,而且每天都会有一家或者几家人被掏尽家底。 站在住院部的门口,能看到前面门诊两个巨大鲜红的字,就像鲜血写就的一样,血淋淋的让人有触目惊心之感。 儿子许凡患病住院,许一山的家等于塌了半边。 ICU的费用非常昂贵,一天最少也得花费七八千块。陈勇夫妇已经交代过女儿,倾家荡产也得挽救外孙的生命。 陈晓琪无力地靠在许一山肩上,木然地看着门诊两个大字出神。 她过去是多么精致的一个女人,即便生孩子,也没让她精致的人生发生丝毫改变。可现在,她落寞的神情与乡下家里有患者的农妇无异,目光散乱无神,精神萎靡不振。 “饿吗?”许一山问。 陈晓琪摇了摇头,反问他,“你饿吗?我陪你去吃点东西吧。” 已是深夜,饭店都关了门。只有夜宵摊上还能吃到东西。 恰好医院对面的街边就有一家卖馄饨的小摊,陈晓琪牵着许一山,两人迈过去马路。 刚坐稳,街边便驶过来一辆黑色的小车,在街边缓缓停下。车窗放下去,便露出来一张许一山不想看到的脸。 魏浩从车里下来,主动与许一山打招呼,解释道:“刚才我去病房门口找,没找到你们。” 许一山冷冷说道:“找我们干嘛?” 魏浩微微地笑,眼光去看坐在一边的陈晓琪。 陈晓琪低垂着头,半眼也没去看他。 魏浩便道:“我这几天找了人,听说省城的仙雅医院有位老医生对孩子的病有治疗经验。我已经与老教授联系好了,只需要将孩子转院过去就可以了。” 许一山心里一跳,狐疑地问:“真的假的?” 魏浩尴尬道:“这个时候,你觉得我是开玩笑的吗?我想,事不宜迟,今晚就转院过去。” 许一山便去看陈晓琪。陈晓琪低头不语,似乎对魏浩的话充耳不闻。 魏浩急了,声音高了不少,“你们到底什么意思?是孩子命重要,还是我们之间的恩怨重要啊?” 许一山想了想道:“转院吧。” 陈晓琪也不表示反对,她机械般随他们一起回到医院。 令他们意外的是,ICU病房拒绝他们连夜转院。 值班医生态度坚决,没有院长的批准,患者许凡不能离开医院半步。 魏浩指着许一山和陈晓琪急忙解释道:“他们是孩子父母,有父母不替孩子着想的吗?” 值班医生冷冷哼了一声,“市委书记来都不行。我们要对患者负责。” 魏浩生了气,骂道:“你们又没办法治,非要将人扣在你们这里,这是谋财害命。” 医生也不让他,讥讽他道:“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你懂医学吗?不懂就不要在这里瞎咋呼,好像谁怕你一样的。” 他显然不知道此刻站在他面前大发脾气的人,是衡岳市最有权势的人物之一——市公安局副局长魏浩。 医生说完,丢下他们就要进去病房。 魏浩抢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双眼似乎要冒出火来,吼道:“今天你不让我们把孩子转院走,一切责任都由你承担。” 魏浩的吼声惊动了躺了一地的家属们。他们簇拥过来,七嘴八舌地指责医院只知道赚钱,不顾他人生命的做法。 有人趁机破口大骂,将淤积在心里的怨气要尽情倾泻出来。 正文 第827章 裂缝 魏浩情绪激动,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这让许一山心里很是疑惑。 他站在一边看着魏浩与人理论,心里暗想,儿子是自己儿子,与他魏浩有什么关系?他犯得着如此激动吗? 心念一动,不禁浑身颤抖一下,没敢继续往下去胡思乱想。 ICU的医生干脆装作听不到了,转身进去,关上门。 隔着这一道门,就是两个世界。魏浩尽管激动,却也不敢强行去破门而入。 他回过头冲许一山吼道:“你一句话不说,你就不关心你儿子的病?” 许一山眉头一皱,“你既然还知道是我儿子,你这么激动干嘛?” 魏浩这才一愣,讪讪笑了笑。“我这不是急吗?” 许一山哼了一声,没有与他继续说下去的欲望。恰好一位值班副院长闻讯赶来了,不由分说,将守在ICU门口的所有人全部赶走。 医院有医院的规矩,魏浩权势熏天,也不能明目张胆胡作非为。何况,这里躺着的一个人,都只剩下半条命。万一弄出大事故出来,相信他魏浩本事再大也不可能抹平。 站在楼下,魏浩无奈道:“医院不放人转院,我总不能去抢。”他咬着牙,看着远处狠狠说道:“不过,这笔账我给他们记下了。只要孩子有任何问题,我一个都不放过他们。” 他说完转身就走,连招呼也不打了。 看着他的背影,陈晓琪骂了一句:“神经病。这个人有病吧?” 许一山倒替他解围,“他是担心孩子的病,激动了一些,情有可原。” 陈晓琪脱口而出,“又不是他的孩子,他激动什么?” 话一出口,似乎感觉有些异味,赶紧刹住了口,看了许一山一眼道:“今晚肯定是不能守在这里了,你赶路也辛苦,回去休息吧。” 许一山哦了一声,心里翻腾着陈晓琪的这句话,陷入了沉思。 说实话,魏浩今晚的表现超乎寻常。单以他副局长的身份,他就不应该与值班医生发生正面冲突。 他在ICU门口表现出来的近乎失去理智的行为,不由人不多想。他究竟与孩子存在什么关系?否则,随便一个人,有谁会为了一个与己无关的人不顾一切自毁形象? 分开了一段时间,两人突然感到彼此有些陌生了。 陈晓琪还是租住在宾馆。她累得实在支持不住的时候,会来宾馆休息一会,睡上一会儿,醒了又赶紧去ICU门口守着。 这几天两人的电话没断联系,许一山只要有空,第一时间会打电话给她,问问孩子病情发展到怎么样了。 陈晓琪一步都没离开过医院,她爸妈隔一天会过来陪她。许秀也是隔一天就过来替换,让她会宾馆休息,她守在ICU门口。 儿子许凡的病,彻底打乱了两家人的生活。 回到房间,陈晓琪还像个木头一样的,呆呆的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许一山心痛她,轻轻过去搂住她的头,贴在自己胸前,柔声安慰她道:“老婆,你必须振作起来。人吃五谷杂粮,都会有病痛。现在医学那么发达,这点小病,你不用担心。” 陈晓琪凄然摇头,泪水又啪嗒往下掉。 “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这个病的危险。”陈晓琪抽泣着说道:“如果儿子出事了,我也不活了。” 许一山苦笑道:“哪有那么严重?你想多了。” 他嘴上说得轻描淡写,其实内心焦急万分。这次被胡进逼着去燕京跑项目,他内心的焦灼,有谁能够体会啊。 作为一个男人,又是一家之主。在这个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远走千里之外。这在别人看起来,他的行为是在逃避什么,其实只有他自己,才深刻体会到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难。 燕京的云轨项目能不能拿下来,他抱着乐观的态度。 毕竟有个赵爷答应出面了,相信这件事不会半途而废。 赵爷是什么人,没人说得清。反正像陈晓宇这样的人,见到赵爷的态度都是毕恭毕敬的。即便中部省驻京办主任奚美丽,在听到赵爷的名字时,似乎也吃惊不小。 她大概没想到,县城来的许一山,怎么很快就能搭上赵爷这根线。 赵爷给人的印象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他来无影去无踪,来去从不留下任何痕迹。但是有一点是大家公认的,那就是赵爷办事,滴水不漏。 许一山先去冲了澡,换了短衣短裤出来。 看见陈晓琪还上坐着不动,便过去将老婆抱起来,一直抱到洗手间的水龙头底下。 他往她头发上嗅了嗅,夸张地嚷道:“老婆,你头发都臭了啊。”说完,又往陈晓琪身上闻,摇摇头道:“不行啊,你身上都馊了。” 他不由分说动手要给她解衣服,一边安慰妻子道:“老婆,你洗得干干净净,满身香气,儿子最喜欢了。” 陈晓琪白他一眼,“是你喜欢吧?” “我当然喜欢。”许一山轻轻去抚摸她,被陈晓琪在手背上狠狠打了一巴掌,骂道:“许一山,你这时候还有这份闲心啊?” 许一山正色道:“难道说,死了屠夫,我们就不吃猪肉了?” 话一出口,感觉这个比喻实在是太过去欠缺意思了,便讪讪解释,“我的意思不是这个意思,是另外一个意思。” 另外是什么意思,他一时又解释不清楚。干脆从背后将她搂住,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老婆,我想交家庭作业。” 陈晓琪站着没动,任由他从背后将自己搂住。听到许一山说出这句话来,她缓缓摇头道:“对不起,我没心情。” “我有啊。”许一山急道。 陈晓琪没说话,挣脱他的搂抱,指着门口道:“你出去,我要洗澡了。” 许一山咧开嘴笑,一边忙着去脱自己的衣服,“老婆,我帮你。我们洗个鸳鸯浴吧。结婚这么久了,我们还从没这样浪漫过呢。” 陈晓琪有个习惯,她办事的时候,不允许许一山开灯。哪怕是床头的小灯,她也不容许开着。 而许一山,总想着在灯光下慢慢欣赏她漂亮的身体。可是陈晓琪却始终不给他这个机会。 也就是说,陈晓琪与他结婚以后,尽管连孩子都生了,许一山还从没真正见过她灯光下的身体。 陈晓琪突然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她不由分说将许一山从浴室里推了出来,啪的一声在里面反锁上了门。 许一山没料到她会如此冷淡。想起自从生了儿子后,陈晓琪就像一头永远都吃不饱的漂亮小母猪一样,除了生理期那几天,没有一个晚上不贪婪索取啊。 而今天,她又恢复了过去冷冰冰的态度,让他一下无所适从起来。 他隐约感觉到,他们夫妻之间出现了一道看不见的裂缝了。 正文 第828章 分道扬镳 一夜无话,转眼到了天明。 这一夜,两人连身体都没碰过。陈晓琪从浴室出来后,便裹了一条薄被,无声无息躺在一边睡了。 许一山并非是内心冲动想要做点什么,而是感觉心里有许多话想对她说。 天刚亮,他的手机便响了。 胡进在电话里大发雷霆,质问他为什么要偷偷跑回来?让他立即过去市委,他有话要问他。 许一山挨了一顿怒斥,心情也变得极度不好,回了一句,“对不起,我不去。” 胡进大吼,“老许,你敢。” 许一山冷哼一声,“我有什么不敢的?大不了,你胡进把我撸了啊。老子儿子现在还躺在ICU,我不能丢下她他不管。” 胡进耐心道:“老许,你要相信科学。那么多医生在给孩子找治疗方案。他们是专家,而你和我一样,对医学一窍不通啊。所以,你应该把精力放在需要你的地方,而不是做无用功啊。” 许一山心里一动,昨夜他偷偷跑回来,没告诉任何人,胡进又是怎么知道他回了衡岳市? “有什么话我没见面再说,好吧?”胡进主动放缓了语气,用近乎哀求的口吻在说话。 他们通电话,陈晓琪就站在一边,对他们说话的内容听得清清楚楚。 许一山刚挂了电话,陈晓琪便面无表情道:“你去吧。胡书记说得对,你留在医院也起不到作用。不能因为儿子的病,耽误你一辈子的前程。” 许一山摇着头,“不,我不去。我要陪你,陪儿子。” “我们不要你陪。”陈晓琪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微笑,这笑容在许一山看来,犹如一朵花在眼前灿烂的盛开。 许一山小声说道:“老婆,辛苦你了。” 陈晓琪笑笑,没作声。 正要出门,陈晓琪的手机响了起来。 电话是魏浩打过来的,他找了人,与院长已经说好了,即刻将许凡转往省城一家医院。他已经与对方联系好了,只待人一到,即刻会诊治疗。 陈晓琪没说话,转过头看许一山,似乎在征求他的意思。 许一山眉头紧皱,魏浩从昨夜开始到现在,阴魂不散一样的为儿子许凡转院的事跑前跑后。他的热情,被许一山视作怪异的举动。他为什么要这么热情? 许一山试探着问:“晓琪,附一医院不是邀请了专家来会诊过了吗?” 陈晓琪点点头道:“会诊没错,但他们都没拿出一个合适的治疗方案啊。凡凡现在是保守治疗,我怕。” “既然顶尖级的专家都来会诊过了,你觉得姓魏的能从天上请来神仙?” 陈晓琪警惕地瞪了他一眼,“许一山,你这话什么意思?” 许一山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就是觉得,魏浩的热情有点过了。这是我们的儿子,他反而显得比我们都急一样的。” 许一山把话说出来,是鼓足了勇气说的。 他觉得话憋在心里不说出来,会把自己憋成内伤。 他不是不相信陈晓琪,而是觉得魏浩这般献殷勤,让他心里像吞了苍蝇一样的难受。 聪明人,谁听不出这句话里的弦外之音? 果然,陈晓琪深深看了他一眼,一句话没说,开门走了。 医院门口,胡进派了车来在等着他。 他一露面,胡进的秘书便迎上来,告诉他胡书记推了所有的工作,在办公室等他过去。 看着前面陈晓琪的背影,他一咬牙,跟着胡进的秘书去了市委。 胡进对他偷偷跑回来大为光火,一见到他的面,便连珠炮一样地质问他,为什么要偷跑回来,万一燕京那边有事该怎么办?他能承担得起责任吗? 许一山任由他发火,等胡进把话说完了,他才缓缓问了一句,“你说完了?” 胡进余怒未消道:“我说完了,你说吧。” 许一山道:“我没话说啊。老胡,我有个建议,你看能接受不。” “说。” “我们先把其他的话都放在一边。我现在以我个人的名义建议,衡岳市暂停云轨项目的建设。” 胡进一愣,随即破口大骂起来,“老许,你在放屁吧?” 许一山不动声色道:“你想骂就骂,反正你是领导,想怎么骂就怎么骂。我就想说,云轨项目将会是一个巨大的陷阱。你爱信不信。” 胡进这次没骂了,而是冷笑着看着他,“你说来听听,怎么会是陷阱?” 许一山叹口气道:“我一时半刻也解释不清。但是有一点我敢肯定,我们衡岳市上马云轨项目,条件、时机都不成熟。最关键的一点,我打听到了,云轨的技术还不完善。” “你让我停下来?” 许一山无比坚定点头。 胡进沉吟一会,苦笑道:“你是在痴人做梦。云轨项目,势在必得。老许,你若还当我是兄弟,你就帮我一把。当然,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若是觉得帮我没意义,你说句话,我放你走。” 许一山这下进退两难了。从开始胡进提出云轨项目,他就一直抱着反对的态度。但胡进对他的反对置若罔闻。或许身处他现在的境地,才能体会到他的难处。 胡进要想在衡岳市突围出来,必须另辟蹊径啊。 云轨就是一条蹊径。 他明明知道根本劝不动胡进,但还是没放弃努力一把。 “燕京那边的事,你不用过去了。”胡进突然说道,“这两天,你把燕京的情况给接手你的同志交代一下吧。” 许一山心里一沉,胡进这是要踢开自己了啊。 “老胡......”他欲言又止。 “一山同志。”胡进突然改口,不叫他“老许”了,而直接改称“一山同志”,这一声称呼,就将两个人的距离拉开了。 “你还有什么需要说的吗?” 许一山摇了摇头,起身道:“没其他的事,我先退了。” 胡进摆摆手,头也没抬,一句话都没说,示意他离开。 胡进突然改变的态度,让许一山心里很难受。他显然将自己排除在外了。他让胡进太失望了。 其实,他没领会到胡进的话。胡进曾经说过,他是书记,出了任何事,都有他顶着。你许一山只是一个跑腿的人,有成绩,功劳薄上记一笔。有错误,怎么轮不到你许一山来承担。 走到门边,他站住脚,转过身来说道:“胡书记,有个事我要汇报一下。我送了一笔钱给赵爷了。因为当时时间来不及,没跟你请示了。” 胡进哦了一声,摆摆手道:“行,你交代给另外的同志吧。” 许一山哦了一声,见胡进确实没其他话要与他说了,便转身去开了门,失魂落魄一样地离开了衡岳市委。 他怎么也没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差点让他身陷囹圄。 正文 第829章 怎么是你 许一山不打招呼,私自回衡,这被胡进视为不负责任。 他更没想到,许一山会反对他上云轨项目。没人知道胡进心里的苦,难道他许一山也不知道? 衡岳市已经被前任富嘉义超前规划了三十年。只要胡进从城市发展角度出发,势必落入富嘉义的规划里。他仿佛被一张大网重重包围住了,要想突围,云轨是唯一突破口。 可是这个许一山,就是看不清他的想法。 是他愚笨,还是单纯?都不是。而是许一山那个固执的脑袋,在历经社会的洗礼后,依旧没开窍啊。 他不得不换下他许一山来,因为,他不能因为许一山而破坏他突围的计划。 换下许一山,胡进内心深处的感情是复杂的。这个被他视为兄弟的左右手,居然会与他分道扬镳。 同样,许一山心里的情感也很复杂。他确实没像胡进那样想那么多。 他认为胡进早晚会醒悟过来,云轨对衡岳市,弊大于利。 他忽视了一个核心的问题,在个人前途狂奔的道路上,没有他人利益。所有阻碍一个人狂奔的障碍都将被无情的清除。 胡进的核心利益就是以衡岳市为起点,他的人生目标非常清晰,那就是展翅高飞,最终在燕京取得属于他的一席之地。 许一山被告知放弃跑燕京批项目的任务,身体突然之间感觉轻松了一半。 这样,他就可以每天陪在老婆陈晓琪身边,为儿子许凡的病奔跑了。 他一刻也不敢停,直奔附一医院。 刚到医院门口,便看见魏浩站在车边与陈晓琪说话。 他们显然没发现许一山,魏浩神情激动,指手画脚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陈晓琪却面无表情,也不说话,目光看着不远处的一台救护车,手指在互相绞着,似乎内心在作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魏浩还是有办法的,他让院长亲自出来答应让许凡转院去省城。 许一山喊了一声,“晓琪,你在这干嘛?” 魏浩闻声转过头,看着许一山笑了笑,道:“小许,你快作决定,耽误一刻,都是对孩子的不负责任。” 许一山犹疑地问:“魏局,你能保证省城医院能治好凡凡的病?” 魏浩一愣,脸上露出一丝讪讪的笑容,低声嘀咕道:“小许啊,这世上只有铜匠铁匠,哪有包匠啊。” 他似乎言犹未尽,解释道:“据我了解,凡凡现在没有任何的治疗方案,这对他是很不公平的啊。毕竟,没有治疗方案就是放弃的意思。为什么不让孩子去尝试一下呢?或许,奇迹就在那等着啊。” 许一山想想也对,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让儿子许凡恢复健康。 在凡凡健康的前提下,任何事都可抛开。 他一咬牙道:“行,我答应给孩子转院。” 医院一直在等孩子父母意见。没有父母意见,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陈晓琪一直没松口答应转院,这样就让转院的事拖了下来,直到许一山的出现,事情才出现转机。 许凡被从ICU病房里推出来。 陈晓琪一声尖叫,整个人扑了上去。 许一山紧跟过去,眼光落在病床上的儿子身上,心猛地一缩,泪水便湿润了眼眶。 阳光打在儿子小小的脸上,他双眼紧闭,似乎熟睡着,完全感知不到身边有无数人在牵挂着他。 附一医院安排了经验丰富的急救医生随行,以确保在路上不会发生意外。 就在大家七手八脚将许凡往急救车上抬时,谁也没注意到,一个身影悄然往急救车这边飘然而来。 他一身长袍,头发蓬乱。用树杈子削成一个发髻,别住他黑白相间流泻的头发。 他脚上一双草鞋,走起路来却像脚没沾地一样,飘飘然就到了急救车旁边。 从他的装扮看,显然的流浪人员啊。 魏浩堵住他的路,喝了一声,“没长眼睛啊?往哪走?” 那人撩开遮住面庞的头发,嘻嘻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你是谁?”他说,眼光在魏浩身上滴溜溜转了几圈,“我看自己孙子也不行?” 许一山闻言大惊,转过头去,就看到爹许赤脚一张笑容满面的脸。 爹许赤脚突然出现在附一医院,这让许一山又惊又喜。 许赤脚出家之前,他交代过儿子,他会在无修庙修行。可是后来许一山去过几次,无修庙的遗址上除了一个小窝棚,再没见着爹许赤脚的身影。 而且从现场的痕迹看,小窝棚显示很久没住过人。 爹许赤脚去了哪里,他一无所知。不过,他对爹许赤脚的行踪并不担心。因为他坚定的相信,爹许赤脚不但是活着的,而是活得很舒心满意。 “爹。”许一山惊喜不已地奔过去,“怎么是你啊。” 许赤脚淡淡一笑,“怎么就不能是我?我孙子有了事,我这个做爷爷的能袖手不管?” 许一山赶紧将爹拉到一边,低声道:“爹,你别捣乱了啊。凡凡得到病很复杂,目前医学界都没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 陈晓琪也跟了过来,她将许赤脚打量了好久,才迟疑地叫了一声,“爹。” 许赤脚眉开眼笑,与儿子儿媳的愁眉百结形成鲜明对比。 许一山的话,被许赤脚冷哼一声拦住了。他笑嘻嘻地从身边摸出来一颗药丸,递给陈晓琪道:“你去,把这颗药丸给孩子喂下去。” 药丸掏出来之际,四周便被一阵迷香包围住了。 淡淡的清香似乎能穿脑透髓,空气里弥漫的淡香,让所有人都惊异不已。 陈晓琪为难道:“爹,这......” 许赤脚淡淡一笑,“你担心我害孩子?” 陈晓琪连忙解释道:“爹,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她没有说出来,儿子许凡发病后,连续十几天粒米未进了。每天只靠着输营养液维持生命,她哪有办法将药丸喂下去啊。 当然,她心里还有一个担忧,许赤脚的药丸管用吗?万一延误了孩子的病情,谁来担这个责任啊。 许赤脚见儿媳在犹豫不动,便对儿子许一山道:“你去,记住,必须喂下去。” 魏浩站出来挡在许一山面前道:“这什么东西?怎么能随便给孩子吃?出了事,谁负责?” 许一山本来还在犹豫,听到魏浩这么一说,顿时心里涌上来一股怒气。 他扫了他一眼道:“天塌下来,我许一山顶着。” 魏浩还想阻拦,被许一山狠狠瞪了一眼。他不由自主地退到了一边去。 他不顾任何人阻拦,径直上了救护车,他心里已经做好了打算,万一爹许赤脚的药没能起到预期的效果,转院即刻进行。 正文 第830章 意外不意外 在医生的帮助下,许一山将豆大的一颗药丸喂进了儿子许凡的嘴里。 说也奇怪,药丸入嘴即化了,只闻到一缕清香,若有若无,缥缈不见。 药丸入儿子嘴后,许一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连眨都不敢眨一下眼皮,定定地盯着儿子苍白的小脸,发现他脸上的苍白慢慢变得红润起来。 他惊喜不已,却不敢声张。而一旁的医生,早已瞠目结舌。 几分钟后,儿子的小腿小胳膊似乎动了几下。没等许一山确认是不是动了,突然,儿子张开嘴,哇的一声,洪亮的哭声穿透空气,传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耳朵里。 奇迹发生了! 担架上,儿子小手小胳膊乱蹬,他亮晶晶的眼睛睁开了,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嘴里的哭声却不停止,这如天外之音的哭声,让所有人都明白过来,奇迹就在眼前发生了。 陈晓琪疯了一样扑进车里,不顾一切将孩子抱了起来,贴在心窝哭道:“儿子儿子,妈在这里。” 许凡还真不哭了,他似乎闻到了妈妈的味道。哭声一停,便笑了起来。 他咯咯笑声感染了所有人,大家的眼眶都湿润了。要知道,在半个小时之前,许凡都被他们在内心深处被认定为无可救药之人。 没人敢相信奇迹真会发生,而且创造奇迹的人,是一个看起来就是个流浪汉的老人。 等许一山回过神来找爹,发现许赤脚已经飘然而去了,连个影子都看不到了。 他飘然而来,飘然而去,恍如神仙一样,不由许一山心生悲凉,朝着爹离开的方向,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陈晓琪抱着儿子也赶紧跟着跪下,他们不顾无数双各种各样的眼光在盯着,旁若无人地磕了三个响头。 世界上的事,很多无法用科学来解释清楚。 比如许凡的病,那么多专家权威,那么多精密仪器都束手无策,却被一个闲居山野的老头用一颗药丸破了局。 醒过来的许凡,丝毫看不出他有过沉睡十多天的痕迹。这让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许一山在给儿子彻底检查一遍身体,确定身体各项指标完全正常时,悄无声息带着老婆孩子回了茅山县。 没人知道许凡的如何突然醒过来的。许一山已经与陈晓琪打了招呼,切不可将爹许赤脚突然出现在附一出手相救自己孙子的事透露出去。 他知道,只要消息传出去,爹许赤脚从此就将失去最后一块净土。无数心怀各种目的的人,会将无修山上的每一棵树,每一根草都摸一遍,他们会想方设法找到藏匿在山野间的父亲许赤脚。 就连娘,许一山也没敢告诉她,是爹救了他儿子。 许凡苏醒,皆大欢喜。 陈勇夫妇迫不及待赶过来看望外孙。 笼罩在他们头上乌云一扫而光,陈晓琪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男人们的视角与女人永远不在一个角度。在两家人都在庆贺许凡平安归来的欢乐时刻,陈勇将许一山叫到了阳台上。 “项目批下来了?”陈勇问。 许一山摇了摇头。 “项目没拿下来,你怎么回来了?”陈勇有些焦急地问,“一山,市委胡书记可是对你寄予了厚望啊。” 许一山苦笑道:“让他失望了。事情到目前还不明朗。但是,我已经被告知放弃这件事了。” “胡书记生气了?” 许一山笑了笑道:“不是生气,是发怒。” 陈勇一愣,惶恐不安地搓手,“你怎么搞的?一山啊,人生的机会不多,机会这东西,稍纵即逝啊。我觉得,胡书记那么看重你,这就是机会。” “算了。”许一山淡淡说道:“机会已经离我而去了。爸,这可能就是命吧。” 陈勇长叹一声,没再说话。但他的神情流露出来,他对许一山感到失望了。 十几天没回县里,许一山突然觉得茅山城都快要陌生起来。 县委办的人早早等在办公室,积累了十多天的工作,需要他许一山逐一安排落实下去。 周琴也知道了许凡痊愈的消息,在许一山刚回办公室的时候,她居然过来县委办这边,祝贺许一山的日子获得里新生。 茅山县与严华签署了战略合作伙伴关系之后,他投资的重点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油脂基地项目第一次迎来了春天,基建速度超出了常人的想象,以平均每三天一层楼的速度在快速发展。 整个上午,许一山根本不能静下来办公。 杨柳来了,白玉也来了。老董从老街招商局过来后,就没打算回招商局去,一直守在许一山的办公室里,等着他下班之后,两人找个地方去畅饮一番。 下午上班后不到半小时,许一山的办公室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段焱华一脸严肃出现在许一山的面前。 “我是来接手你在燕京工作的。奉胡书记的命,你我交接之后,你就可以彻底抽出身来了。” 许一山大吃一惊,胡进安排段焱华来接手他在燕京的工作?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段焱华接手此项工作,预示着他已经进入衡岳市云轨项目。云轨项目是市属工程,级别超各县。而段焱华现在只是洪山镇第一个书记,连茅山常委都不是了。他如果跻身云轨项目,岂不是连跳了三四级? 他没动声色,淡淡问了一句,“胡书记安排你来的?” 段焱华似笑非笑道:“意外吧?” “不意外啊。”许一山笑了笑说:“工作需要嘛。胡书记是个不拘一格降人才的领导。我怎么会感到意外呢。” 燕京的工作其实很简单,就是跑发改委拿下批复。 许一山已经将相关材料尽数递交了上去,只需要等上面批复下来就行。 他要移交给段焱华的工作,无非就是几个重要人物的电话号码,联系方式。 发改委的陈晓宇,驻京办的奚美丽,以及陆副省长秘书梁国明,许一山毫无保留将他们地联系方式全部交给了段焱华。 但他没将商会会长徐斌他们地联系方式告诉他。因为他觉得,商会与云轨项目搭不上边。 特别是赵爷,他更没交出来。毕竟,赵爷身上有他送去的五十万。如何处理这五十万,成了他当前最棘手的事。 五十万这件事事先没与胡进汇报,他会认这笔账吗? 正文 第831章 他突然成了红人 胡进重用段焱华,许一山不是意外,而是愤怒。 他觉得胡进现在用人有点饥不择食了。虽然他在衡岳市根基不稳,但不至于将段焱华这种人提上位。 段焱华无论是行政级别还是社会地位,都无法匹配云轨项目。他这种好大喜功的人在胡进身边,胡进必将受到他的影响。 让许一山更茫然的是,段焱华是什么时候搭上胡进这列车的?他又是怎么搭上去的,看起来很诡异。 交接工作很快结束。段焱华似乎没有多停留一秒钟的意思,他在接过许一山递给他的相关人员联系名单后,嘴角露出一丝不易琢磨的笑容,飘然而出。 段焱华的精明,不由许一山暗自惊讶。 过去,众所周知,他是黄山的干儿子。黄山事业未来的接班人。一度,他以全县排名最后的常委身份,公开排挤和打压其他常委,维护黄山的权威。 这种铁打的关系却在黄山将他踢出茅山县常委之后土崩瓦解。 失去常委身份,表示他的政治前途灰暗了。谁料黄山后来又从茅山调走了,彻底断了他卷土重来的希望。 段焱华比谁都清楚,在茅山县没有黄山在背后支持他,他将寸步难行。 这些年他得罪的人太多了,可以说除了黄山以外,没有一个人能进入他的眼里。即便当年的县长谢飞,在他段焱华面前也从不敢高声大气说话。 黄山踢他出局,被他视为奇耻大辱。他恍然醒悟过来,在黄山眼里,亲疏始终有别。他认为自己是被黄山出卖了,拿他的前途去换了他儿子黄晓峰的平安落地。 段焱华不得不佩服陈勇的老奸巨猾,一个多年未进入常委序列的陈勇,最终迫使黄山就范,这种忍耐与心思慎密的做法,试问身边有几人能与之匹敌? 因为常委身份被撤销,段焱华不顾一切去质问过黄山。 黄山冷冷地回了他一句,“焱华,你年轻,只要我在位一天,你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退一步,海阔天空嘛。” 段焱华问:“那么多常委,你为何单单拿下我一个?” 黄山笑了笑,“因为你年轻。” 黄山没有隐瞒,他确实是拿段焱华的常委身份去换了他儿子黄晓峰的平安落地。这是黄山心里最不愿提起的隐痛。 在大家都虎视眈眈着驻京办财务审计结果时,黄山明白,一旦将审计真相公之于众,他根本没法保住儿子。 知子莫若父,儿子黄晓峰这些年在燕京干过什么,他作为父亲心里怎么可能没数? 陈勇来主持驻京办财务审计工作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陈勇可以说与他搭手工作了基本一辈子,彼此关系熟得就像亲兄弟一样。 虽说他一直没将陈勇放在常委的位子上,但他与陈勇有过约定,陈勇是唯一一个可以列席所有常委会的人。 他认为天下人都有可能出卖他,唯有陈勇不会。 遗憾是他这次真看走了眼。在陈勇拿到审计结果后,他们两人有过一段对话。 “老黄,你准备让晓峰去坐牢吧。” “有那么严重?” “可能更严重。”陈勇不动声色,“晓峰在驻京办的财务问题上,有将近五千万查不清楚。这些都不算什么大问题,可能有更大的问题,你我都被蒙在了鼓里。” 黄山神情沉静,一点也没慌乱的意思。 “说。”他目光不去看陈勇,他心里知道这是他们之间的较量开始了。从陈勇说第一句话,他就明白陈勇是有备而来。若换在过去,他根本不会说出这样的话,而是将事情摆平之后,汇报给他结果。 这次陈勇一开口就让他准备给黄晓峰坐牢,言下之意,他手握把柄,两人需要谈判。 “晓峰的问题,不仅仅是局限在经济层面上,可能涉及一些刑事问题。老黄啊,你可得有思想准备。” 陈勇步步紧逼,黄山的心理防线几乎奔溃。 两人是老战友,亦是老对手。 这两个都是在茅山成长起来的干部,彼此之间熟得不能再熟。就像黄山曾经说过的那样,他们只有结成同盟,才可以对抗来自外面的所有力量。 黄山曾经用了一个词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黄山态度强硬,适合在台前。陈勇心思细密,最宜幕后策划。 他们互相之间太熟悉对方了,以至于一个人开口说话,另一个人立马就能明白他的意思。 陈勇透露,黄晓峰可能涉及到了茅山县文物失窃一案。 黄山被陈勇泄露出来的信息彻底击溃了。 他一辈子生育两个儿子,这两个儿子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心血。大儿子黄晓峰尚能听话,读书成绩虽然不怎么好,混个大学文凭也就算了。有他在,不愁没有前途。 二儿子黄大岭是最让他伤脑筋的混账。这小子十八岁那年就闯下了弥天大祸。如果不是他跪在廖老面前求了三小时,这小子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小儿子黄大岭逢凶化吉之后,乖巧潜伏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复出从商,让他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在他看来,两儿一政一商,这是最好的结局了。只要他们安分守己,这辈子不但衣食无忧,而且还能活得滋润逍遥。 “你要什么?”他不想拐弯抹角了,陈勇的态度,就差没直接逼宫他了。 “进常委。”陈勇也不多话。 “好。我答应你。” 这句话过后,他们的联盟关系彻底瓦解了。 于是,就出现了段焱华突然卸职常委,陈勇荣升常委一幕出来。 在这场不露声色的斗争中,没有谁是赢家。 黄山保护了儿子,却被陈勇揪住了尾巴。陈勇虽然成了常委,手里拿住的黄晓峰把柄,又是一把双刃剑,动作力度、方位、出剑时间长短,都有可能会伤到自己。 至于段焱华,常委身份被拿下,正好厘清他与黄山并非传言中的干儿子身份。从某种程度证明他与黄山之间是清白的。 所有这一切,不身处其间,谁又能想得清里面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 如果说,原来的黄山、陈勇和段焱华是茅山县官场里坚不可摧的铁三角关系,那么,这个关系在驻京办财务审计过后,脆弱得就像一块玻璃。哗啦一声,碎了一地。 在这三个人中,陈勇被黄山视为背叛。段焱华视黄山抛弃了他。而在黄山眼里,他们两个都是可以牺牲自己的一切,来维护他黄家的威望与利益的。 段焱华突然变身胡进身边的红人,这让许一山不愿接受。 正文 第832章 领导有请 日子一晃,三个月转瞬即逝。 茅山县油脂基地已见规模。有严华坐镇,首先是不差钱。只要不差钱,任何事做起来,都像屁股后面生了风一样。 段焱华从许一山这里接手了跑项目的工作之后,人去了燕京,一直不见有动静。 段焱华不在洪山镇,洪山镇就如群龙无首一样,工作有些乱套。最典型的一个事,就是段焱华挖空心思钻进去的云雾山旅游项目,也因为他不在家而让镇里的人失去了方向。 一个镇连续三个月没有人主持工作,县委的周琴和县政府的彭毕,都先后表达了不满。 可是大家都知道,段焱华是市委胡书记安排进京办事的,他们不得不另想办法,以解决洪山镇无人领导的困局。 彭毕提议,让阳泉镇的戴红旗接替段焱华,但任洪山镇的党委书记。 戴红旗已近退休年龄,这一届过完,恰好退休。 大家明白彭毕的用意,戴红旗接替段焱华,最大第一个好处就是矛盾不会那么激烈。毕竟,两年之后,戴红旗就到龄退休了。因此不存在他觊觎段焱华洪山书记的职位一说。 没人清楚段焱华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状态。组织部没有任命他,人事关系也没有变化。段焱华的职务,依旧是茅山县洪山镇党委书记,并非衡岳市委干部。 市委胡进书记也从没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过段焱华的话题。这样段焱华的身份就很尴尬了,他到底是洪山镇的党委书记,还是衡岳市委云轨项目干部? 周琴压下了暂且对洪山镇人事变动的提议,她需要当面请示胡书记,拿到他的意见。 为表示重视,茅山县决定县委周琴书记带着县长彭毕和县委办主任许一山一同去市委。 许一山不想去,几个月没与胡进有联系。他不知道胡进现在心里在想什么事。万一那小子糊涂了,当着他们的面骂自己个狗血淋头,这面子还真过不去。 周琴却不给他机会,非逼着他同行。 衡岳市委一如既往的平静。庄严的办公大楼让人心生畏惧。 胡进的秘书看到许一山露了面,不禁眉开眼笑,将他拉到一边低声道:“你终于露面了啊。你知道老板心里很难过吗?你这人,真没意思啊,难道你想让老板在你面前低头啊?” 面对秘书的责怪,许一山没有辩解。他想不到胡进会心里难过,他不是骂自己是叛徒吗? 他坚持这三个月来不与胡进联系,并非不想联系,而是他不想留给胡进一个在强权面前低头的印象。 没错,胡进现在代表的就是强权。 县委书记和县长双双来汇报请示工作,秘书不敢怠慢,赶紧进去通报。 没多久,秘书出来,笑嘻嘻说道:“除许一山外,其他同志都可以进去。” 说完,他赶紧解释,“这是胡书记原话。” 许一山一听,顿时来了火。“不进就不进,见了我还怕吃不下饭呢。” 话音未落,听到一个声音响起,“老许,我就那么让你恶心吗?” 胡进似笑非笑地看着许一山,哼了一声道:“你恶心去吧。” 他转身进了屋里,让周琴忍不住抿着嘴巴笑了起来。 许一山被拦在门外,肚子里窝着一肚子气,他撒步就想走,却被秘书拦住了。 “许主任。你去哪?” 许一山冷笑道:“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出去透气,不行吗?” “不行。”秘书笑眯眯道:“我怕你跑了,等下老板问我要人,我去哪给他找人。” 许一山不满道:“你还想限制我人身自由啊?” 秘书不惧他的威胁,依旧笑眯眯道:“你别给我上岗上线。我现在的任务就是盯着你。不让你跑了。” 许一山哭笑不得。看来胡进对秘书另有交代。 半个小时后,周琴和彭毕一前一后从胡进办公室里出来了。 两个人表情迥异,周琴面带微笑,而彭毕的脸色是铁青的。 许一山不会知道,刚才在办公室里,胡进单刀直入问茅山县要人了。可是要的不是段焱华,而是许一山。 彭毕显然不想让许一山进入市委工作,他解释说,目前茅山的各项工作都在紧锣密鼓的开展。许一山又是各项工作的牵头人。如果让他放下茅山工作而进入市委,是得不偿失的一件事。而且对茅山是个非常重大的损失。 胡进却不听彭毕的解释,手一挥道:“我问你们要个人就那么难?” 彭毕道:“胡书记,我们茅山已经有人来市委这边工作了。茅山的情况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啊,走一个同志,我们的工作就会出现被动。再说,有些人能胜任这项工作吗?” 胡进没有想到,彭毕是话里有话。 如今的衡岳市,大家都清楚一把手胡进要上马云轨项目。云轨项目一旦敲定,负责该项目的责任人,必须是市委一级的领导。 无论是许一山还是段焱华,似乎都达不到市里今后要用人的级别。既然市里重大工程,怎么也该由县委县政府这一级的人晋升上去负责啊。 彭毕话里的意思,就是衡岳市既然要用人,就应该挑选他。 胡进似乎听出来了一些意思,他似笑非笑地问彭毕,“彭县长,你觉得我用谁比较合适?” 彭毕尴尬道:“胡书记您慧眼识珠,还需要我来胡说八道吗?” 胡进颔首,仿佛是在认可彭毕的话,他是在胡说八道一样。 “你们今天来了很好。”胡进笑了笑说道:“有个事,还得你们二位亲自出马。请两位去燕京把段焱华同志劝回来吧。办不好的事,就是把命丢了,还是办不好嘛。” 这句话差点让周琴笑了起来。段焱华不愿意回来,是因为他没办成事,赖在燕京不回来? “三个月了,黄花菜都凉了,算了吧。”胡进苦笑着说道:“焱华同志的事,请你们注意方式方法。这位同志思想有点脆弱了。他不该有这么重的思想包袱的嘛。” 屋里发生的一切,屋外的许一山一无所知。 书记县长出来了,许一山赶紧迎上去,问他们的结果。 周琴笑了笑道:“问题有些复杂。彭县长,我看这个事,还是由许一山去负责算了。” 许一山得知让自己去燕京劝段焱华回来,当即拒绝道:“我就是去讨米,也不去干这件事。” 正想发挥下去,秘书突然过来,请他移步过去,胡书记有请。 正文 第833章 出谋划策 办公室里,许一山与胡进隔桌而坐。 两人谁也不主动说话,甚至连看对方一眼的欲望都没有。 屋里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你牛!”胡进终于没忍住,“老许,你这个叛徒。” 许一山咧嘴一笑,“我叛了谁?你别乱扣帽子。” “还叛谁?叛我啊。”胡进往地下啐了一口,“明知我孤家寡人,不但不帮我,还学别人攻击我。你不是叛徒,谁是叛徒?” 胡进激动起来,站起了身,“算了,我不与你说这些没用的东西了。老许,你想洗清你叛徒的嫌疑,你就得给我办一件事。” “啥事?” 胡进不语,眼光盯着墙上挂着的一巨幅云轨交通示意图。 许一山顿时明白,当即拒绝道:“我办不了。” “办不了你还敢给人送钱?”胡进冷冷问道:“老许,你送钱的事,与谁商量了?” 许一山语塞,讪讪问:“你怎么知道的?” “你以为世上真有不透风的墙?”胡进面无表情道:“如果不是奚主任给我打电话,我还真不知道你小子胆子这么大。你敢背着我借钱给人送礼?单凭这一条,我就可以送你进去坐几年。” “你威胁我?”许一山知道他不会这么做。他若真想这样做,就不会跟他说了。 “威胁也好,提醒也好。总之一句话,你必须出来收这个尾。” 许一山一咬牙道:“老胡,我给你立个建议。如果你放弃云轨项目,我想要我这么帮你都行。你难道不知道衡岳市的历史地位是什么吗?” “什么历史地位?”胡进犹疑地问。 许一山笑了,小声说道:“四十年前,衡岳市可是全国重点工业城市啊。你若是重振衡岳工业城市雄风,比你修一条云轨更能名垂青史啊。” “你为什么老是反对我上云轨项目?” “因为,那是劳民伤财的一件事。”许一山这次很认真了,他拿了一张纸,从胡进的笔筒里挑出来一支铅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分析道:“老胡,我按照规划全程走了一遍云轨将要涉及的地方。我统计了一下,光是拆迁面积就将达百万平方以上。沿途无数建筑将受到影响。而且项目建成后,配套设施的建设又是一个巨大的工程。再有,项目运转后,维修维护将是一个天量的数目。” 他例举出云轨目前存在的技术漏洞问题,分析云轨对衡岳市造成的影响绝对不是好的积极的一方面,而是会被万千百姓骂娘的一个项目。 胡进被他的分析显然惊到了,他半天没出声。 许一山趁机说道:“老胡,我不瞒你。这次我在燕京接触到了一群人。他们是燕京中部商会的一些代表。你知道吗?这些人都是实业起家的人。其中一个叫徐斌的,你应该听过吧?” “徐斌?那个搞重型机械江山重工的老板?”胡进惊异地问:“你与他有联系?人家可是亿万富豪级的,我这种身份的人,未必可以随便见到他本人。” 许一山不屑道:“你见不到,不代表我见不到。我就想问你,如果我们把徐老板的江山重工引进我们衡岳市来,你觉得有不有可能?” 胡进想了想后,摇了摇头,“人家这种企业已经是全球型的大企业了,怎么还会看得起我们这种小地方?再说,多年前,江山重工与中部省另一家重型机械公司有宿怨。据说,江山重工当年是被逼走的,他们心里有怨气,还会回来?” 许一山笑了笑道:“开公司办企业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赚钱吗?如果我们让他能够赚到更多的钱,他还会因为当年的仇怨而拒绝发财?老胡,我相信只要你出马,用诚心去感动徐老板,他说不定真就来我们衡岳市投资了。” 他描绘了一幅美丽的画卷,江山重工进驻后,势必会引起群体效应。一些配套下游生产厂家一定跟着进来衡岳市。如果衡岳市划出一块地方,引导得当,不出五年衡岳市将成为举足轻重的工业集成化城市。 许一山不谓不精明,他特意提醒,只要胡进出马,这件事就有可为的噱头,让胡进一时无法拒绝。 “这件事以后再说。”胡进犹豫一下后说道:“我现在给你时间,马上去摆平哪五十万的事。否则,神仙都难救你。” 许一山为难道:“我去拿回来,云轨项目可能就会流产。” 胡进一咬牙道:“你不是要助我打造重工城市吗?流产就流产吧。” 许一山听到这里,才明白过来胡进是在真心为他好。 虽说他送出去五十万是为项目批复的事,但此等行为还是触及了相关法律法规。如果追究起来,他许一山吃不了兜着走。 问题是钱送出去了,他还能要得回来吗? 传说收钱的赵爷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万一惹恼了他,后果不堪设想啊。 许一山痛痛快快说出来的这番话,是他在这三个月里的所思所想。 他知道早晚有一天,他会与胡进有一次彻底的长谈。他的思维在这三个月里,跳出了茅山这个小圈子,而全盘考虑了衡岳市。 他想了很多,最终发现胡进唯一的突围方式,就是改变衡岳市目前的城市定位。 衡岳市这座老牌的工业化城市,如今逐渐被商业化和第三产业在慢慢侵蚀取代,如果不再抓住历史的机遇,未来几十年过去后,它将沦落为其他普通平凡的城市群中的一员。所有的历史光环都将慢慢失去它的光辉。 一座没有竞争力的城市,最终会被历史淘汰。 衡岳市正走在被淘汰的边缘。 尽管胡进没有明确表态,但许一山已经感觉到他心有所动了。 其实,他不是不理解胡进的处境。胡进说自己是孤家寡人也不无道理。毕竟他一个空降过来的官员,在衡岳市地方没有任何基础,谁敢把前途与命运押在他身上? 这些年像胡进这样空降下来的干部不在少数,他们在地方无非就是捞一个资历,很少真正有人会将心思与精力倾注在他们空降的那片土地上。 说得直白一点,时间一到,他们就拍拍屁股走人,至于是留下一地鸡毛,还是留下满地金银,全看造化。 没有一个空降下来的干部会把自己的命运与地方捆绑在一起,胡进遭遇的,就是这个尴尬。 富嘉义倒台,影响还在。而胡进却没有一支强有力的队伍去取代富嘉义留下来的摊子。 胡进目前遇到的最大难题,就是无论他决定做什么,身边的人既不支持,也不反对。就好像他是舞台上的一只孤独的小猴子一样,他表演的成败,不影响他们看表演的心情。 两个人聊到这里,算是真正摊牌了。 正文 第834章 可怜的段焱华 许一山一直没想明白,胡进为什么会选中段焱华替换下来他去跑燕京。 带着这个疑问,他在吃过饭后,没忍住问了出来。 胡进也不多言,直接给他扔了一个信封。他狐疑地打开一看,才明白胡进的用意。 可以说,段焱华是最早嗅出富嘉义要出事的人。在胡进还只是一个代理市长的时候,段焱华就摸到了胡进的门上。 某日,胡进回来林荫假日酒店休息,在住房门口看见一毕恭毕敬的中年男人似乎在等待着他。 于是,他停住脚,好奇地问了一声,“你是找我吗?” 胡进下来衡岳市履职,住址本来是保密的。他不明白这个人是如何找到他的下榻之处的。 那人赶紧回答道:“胡市长,我叫段焱华,是茅山县的常委,我来汇报工作。” 胡进微笑道:“汇报工作你该去办公室啊,怎么等在这里呢?” 段焱华淡淡一笑,“首长,有些问题,不方便在办公室汇报。” 段焱华的这句话勾起了胡进的好奇心,他居然还有话不方便在办公室说的?什么话不能在办公室说呢? 进了门,段焱华赶紧弯腰去拿了拖鞋给胡进换。这让胡进很不适应。 出于礼貌,胡进并没将段焱华请出门。 段焱华反应的问题,居然就是茅山社保局的问题。 这让胡进很为难,他初来乍到,很多人和事都不熟。段焱华一来就给他出了一个难题,他是查还是不查? 关键时刻,他灵机一动,试探着对段焱华说道:“段同志,你反应的问题,市委会有安排的吧?” 段焱华脸上露出一丝鄙夷的神情,他摇摇头道:“某人自身难保了。我敢肯定,不出半年,某人必将倒台。” 他是第一个说出来富嘉义要倒台的话的人,这让胡进不由对他刮目相看。 下来衡岳市之前,燕京方面有人与他谈过,中部省委也与他有过交代,中心思想就一条,团结同志,积极进取。 说实话,胡进心里都没有富嘉义要倒台的念头。 毕竟,燕京和中部省委,都没人暗示过衡岳市委会出事啊。 为了证明段焱华说的某人就是富嘉义,胡进还试探着问了一句,“你说的某人,具体有所指吗?” 段焱华笑而不答,他暗示胡进,他愿意成为胡进的马前卒。 胡进趁机说道:“段同志,我以后在衡岳市的工作,还请你多多帮助啊。” 段焱华无比严肃地说道:“首长,请您放心。我段焱华绝对做到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必胜。为首长服务,是我的光荣。” 他再一次提醒胡进,“首长,我叫段焱华,茅山县洪山镇党委书记、茅山县委常委。” 胡进含笑道:“我记住了,老段,段焱华嘛。” 有了那次接触,段焱华隔三差五就会往胡进哪里跑。直到他得知胡进与许一山是大学同学之后,他去的机会就逐渐少了起来,到后来慢慢绝迹不去了。 “一个常委,举报一个班子内的同志,由此可见,过去你们茅山的队伍不团结啊。”胡进感叹说道:“老许,你知道为什么后来段焱华被撤销常委职务,市里没有任何干涉的原因吗?” 许一山狐疑摇头。 “这人太爱表现了。”胡进苦笑道:“段焱华自认为自己胸有城府,其实,他是最容易让人看穿的人。他的表现,就像皇帝的新衣啊。” 段焱华领了胡进的命进京去,原以为三五天就能拿下的批复,结果三个月过去了,丝毫没有动静。 按奚美丽主任与胡进打电话说的,段焱华这段时间表现得无比焦虑,每天上蹿下跳地到处找人。他被发改委的陈晓宇拒之门外。陈晓宇警告过他,再去,就以骚扰他正常办公的名义报警处理了。 “他啊,是觉得没脸回来交代。”胡进叹口气道:“所以啊,我这次让你们周书记和彭县长一起去请他回来。” 许一山心里泛起一丝酸楚,他内心深处不由同情起段焱华的遭遇来了。 只有亲身经历过在燕京办事的人才会深有体会,什么叫侯门深似海。 有人说,这话不对。现在都什么时代了,怎么还会出现这种情况呢?说这话的人,都在坐在井底的青蛙,抬起头来只看到一片巴掌大的天。 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无论朝代怎么更迭,奴性思维永远得不到彻底根绝。 燕京这个代表着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的地方,绝非浪得虚名。 若是没有人引见,随便一道门都能将人拒之于千里之外。 段焱华在茅山能呼风唤雨,甚至在衡岳市都有他的影响力。但是到了燕京,他比不上一粒漂浮在阳光中的尘埃。 偌大的燕京城,没人会将他当作一回事。他就像一个双目失明的人一样,站在燕京的街头徘徊。 三个月过去,他的头发一把一把的脱落,可是云轨项目的批复,还是没有丝毫进展。 驻京办主任奚美丽在与他聊过之后,一个电话打到了胡进的手机上。 奚美丽直接要求,衡岳市要么换个人过来跑项目,要么撤销这个项目。 她毫不隐晦地说,她担心衡岳市派来跑项目的同志会精神奔溃出事。 为保险起见,她坚决要求衡岳市换人。 恰好这时,茅山县委周琴带着县长彭毕和许一山找上门来了。 “老段对你有成见。”胡进点破许一山道:“所以,这次去燕京请人,就没安排你去。我担心他会有抵触情绪。” 许一山问:“他回来后,是继续留在云轨项目,还是回洪山镇当他的书记?” 胡进笑了笑道:“你不是反对上马云轨项目吗?哪还有什么云轨项目?但是,老许,有一点你给我记住,衡岳市能不能重振工业大市雄风,就看你的了。” 许一山赶紧申辩,“老胡,我们丑话说在前头,我可没保证一定能实现。我只是想往这方面去努力。” 胡进道:“老许,你让我放弃了云轨,你就得负责。” 谈到此处,似乎一切云开雾散。 两人的心情都好了许多。胡进还想安排许一山来身边工作,给出的理由是你许一山不来,我怎么知道你是真心帮我还是假意帮我? 许一山坚辞不肯,他认真道:“老胡,我现在来你身边工作,必定被人认为你任人唯亲。我在县里,不影响工作啊。” 胡进沉吟一会道:“也行。不过,你这个县委办主任的身份不行,我得给你换一个新身份。” 正文 第835章 他疯了 茅山县还在为谁去燕京带段焱华回来商量时,燕京方面传来消息,段焱华因突发情绪不稳定,在街上砸了几辆小车而被怀疑患上精神分裂症送去了精神病医院。 中部省驻京办态度坚决,措辞严厉,要求茅山县在两天之内派人赶赴燕京处理这件事。 突然出现的局面,让周琴和彭毕面面相觑。大家一商量,决定还是让许一山出马。 段焱华砸坏的车,自然要照价赔偿。驻京办给出来的参考价值在六十万左右。毕竟,段焱华砸了一辆全球限量版的跑车。 茅山县哭笑不得,彭毕提议,这笔钱不应该由茅山县掏。言外之意,谁安排段焱华去的燕京,谁就该承担这笔损失。 许一山把县里的决定转告给胡进时,胡进气愤得摔了一个茶杯。 这样的结果谁都没料到。胡进自然也不会料到。段焱华的意志会那么脆弱,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想当年,段焱华在茅山县是个风云人物,是所有人心目当中的一颗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他的精神突然奔溃,显然与未能完成胡进交给他的任务有关。 许一山想,像段焱华这样的遭遇,换了谁,都有可能出现他的这种状况出来。 他在燕京活动了三个月,目的就一个,想尽一切办法拿到云轨项目的批复。然而,不知是他运气不好,还是他走的路不对。三个月的时间,段焱华在燕京就像一只热锅上蚂蚁,根本找不到求生的突破口。 压倒他最后的一根稻草,就是衡岳市方面要求他回来。这在段焱华看来,衡岳市已经对他失去了信心。 这是段焱华最不能接受的一个结果。他知道自己双手空空回去,从此将再无出头之日。 他顶着衡岳市的命令不回,期望最后一刻出现奇迹。然而奇迹没出现,他的精神出现了短暂性的狂躁,在他出门去发改委最后一次求陈晓宇的时候,停在驻京办门口的车,在他眼里成了一张张讥讽他的脸。 那一刻,他的理智被狂躁掩盖住了,他找了一根废弃的钢筋,将门口的几台车逐一砸了个面目全非。 这件事传出去太丢人,胡进下令,谁也不能泄露出去段焱华在京疯了的消息。 接人回家的重任安排由茅山县负责,胡进有意将衡岳市从这件事当中摘除出来。表明段焱华身体出现意外状况与衡岳市无关。 许一山虽然觉得胡进此举有些残忍,但也能理解。毕竟,胡进也需要一条退路。 茅山县以许一山为代表,悄悄带着段焱华的家属赶往燕京。 许一山这是第一次见到段焱华的家属。 段焱华的家属是个不喜说话的中年妇女,浑身上下打扮得很清爽。她剪着齐耳的短发,脸庞显得有些大,皮肤呈暗黑色。 她的身材也因为生了孩子而走了样,看不出一个女人该有的玲珑凸凹,而像一根圆木一样,头脚一般大小。 特别是她两个鼻孔,就像两口黒井一样,大而且深,甚至能看到鼻孔里长出来的鼻毛。 她似乎对段焱华突然发病的事一点都不吃惊。神情泰然,面无表情。仿佛段焱华与她是个不相关的人一样。 许一山已经知道她叫孟秋露,是茅山县城乡建设局的一名普通干部。 孟秋露的父亲原来是茅山县的一名县级领导,几年前身患癌症已经去世。 飞机起飞不久,孟秋露就睡着了。 许一山不敢惊动她。在他看来,孟秋露越是表现无所谓的形态,越要提高警惕。因为有些人很会控制自己的感情,只要找到一个倾泻的突破口,积压的情感一旦倾泻,便将泛滥成灾。 接段焱华回茅山是一项非常艰巨的任务,他不敢保证会不会出现意外。 周琴和彭毕深深领会了胡进的意思,不能将影响扩大。因此,就只有他陪着段焱华的家属赴京。 飞机在燕京机场上空盘旋着要降落的时候,孟秋露才醒过来。 她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并没惊动许一山。 这一路全程没交流。她一上飞机就睡了,让许一山想与她套近乎的机会都丧失了。 许一山的眼睛看着舷窗外掠过去的建筑物,耳朵里听到飞机轮子触地地发出来的轰隆声,心里在盘算,等下要怎么与孟秋露谈接段焱华回家的事。 突然,他听到孟秋露浅浅地叹息了一声。 “嫂子,你醒了啊。”许一山转过来头,陪着笑脸与她打招呼。 孟秋露嗯了一声,将盖在身上的毛毯小心折叠好,淡淡一笑道:“许主任,辛苦你了。” 许一山连忙说道:“嫂子,我不辛苦。是你辛苦了。” 孟秋露笑笑,道:“老段到底出了什么事?” 许一山闻言一惊,看来县里并没告诉她真实情况。 他迟疑着说道:“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太清楚。等下到了驻京办就明白了。” 孟秋露笑了笑道:“许主任,我感觉老段这次出的事不小吧。我知道他早晚会出事的。他这个人,太好强了,精神压力那么大,不出事才真奇怪。” 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许一山安慰她道:“嫂子,你放心。不管段书记出了什么事,他身后都有茅山县委县政府是他的坚强后盾。” 孟秋露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飞机已经在跑道上滑行,舷窗外的景物清晰可见。 机舱里开始热闹起来,有人迫不及待想要拿行李下机。 许一山坐着没动,心里却在想,孟秋露与白玉比起来,确实没白玉漂亮。 从某个方面来说,孟秋露的外表实在是谈不上漂亮,她太普通了,普通得甚至有点丑。 过去,他在县里很少听到段焱华的家庭情况,他只知道,段焱华当年从政,与他死去的岳父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说白了,他说靠着岳父一家才走上领导岗位的。 这一点倒不奇怪,不光是茅山,放眼全国,谁从政不是因为背后有人提携?即便他许一山,如果没有陈勇的提携,他能有今天? 飞机停稳,机舱里开始热闹起来。 许一山起身拿了行李,招呼孟秋露道:“嫂子,我们到了。” 孟秋露坐着没动,她木然地看着四周,突然问道:“许主任,你现在可以告诉我,老段究竟出了什么事了吧?” 许一山一愣,小声问:“县里没与你说?” 孟秋露摇了摇头,“他们就说让我跟你来一趟燕京接老段回家。其他的都没说。” 许一山哦了一声,“嫂子,没事的。段书记就是身体出了一点毛病,没多大的事。” “身体出问题,不在燕京治疗,还要回家去,难道茅山的医疗技术比燕京还好?” 许一山解释道:“段书记目前需要的是静养,并不是其他的原因。” 正文 第836章 兔死狐悲 奚美丽对段焱华的事很生气,她不顾孟秋露在,批评衡岳市工作作风简单粗暴,怎么随便安排一个精神出现异常的同志来京办事。 许一山解释道:“奚主任,这都是意外啊。段焱华同志在家还是好好的,并没有任何异常。” 奚美丽冷笑道:“你也不用解释。既然你们来了,就快速把问题解决。” 奚美丽给出两条建议,一是将损失全部赔偿清楚。二是将人尽快带离燕京。 赔钱好说,来之前,县里已经就这事达成了一致意见。不管损失多大,都由茅山县政府负责赔偿。 问题就在带人走。如果段焱华的病情没有得到缓解或者能控制,这一路上会很容易出现不可预料的危险。 许一山提议,赔偿的事,明天与损失方面谈,争取一步到位解决。但人还需要观察几天,确保路上不会发生意外,他才敢带人走。 奚美丽也没反对他的提议,只是皱着眉头摆摆手道:“你尽快处理好,别弄得一团糟。” 当天下午,驻京办安排人带着许一山和孟秋露直奔燕京第三精神病院看望在哪里的段焱华。 孟秋露在确定丈夫段焱华精神方面出了问题后,眼泪就一直没干过。 他们作为相伴在一起接近十年的夫妻,夫妻感情并不算太好。 段焱华没出事之前,他虽然保证每天晚上都能回家,但他几乎不与孟秋露同床而眠。按孟秋露的说法,段焱华一直在给别人营造一个家庭和睦的假象。 孟秋露坦言,她与段焱华本不该走到一起来的,更不可能结成夫妻的。 段焱华年轻时,聪明、帅气、有才,一度是茅山县无数女青年的梦中情人人选。 孟秋露那时也在心里暗暗喜欢他,但理智告诉她,段焱华不可能会选择她作妻子。毕竟,比起同龄中其他女孩子而言,她确实没有任何容貌上的优势。 她是个典型的其貌不扬的姑娘,与一帮姑娘站在一起,她常常会生出自惭形秽之感。 然而段焱华的爱情天平却偏偏倒在了她这一方。当段焱华捧着一束鲜花向她求婚的时候,她差点晕厥过去。幸福来得太突然,她不顾父亲的反对,义无反顾与段焱华结了婚。 婚后,夫妻两人甜蜜地生活了半年。半年之后,在她父亲的帮助下,段焱华踏上了从政之路。 他们感情出现裂缝是在她父亲患病之后不久,在医院确诊的当晚,段焱华便提出与她分床而睡。 在她父亲离世后,他们的夫妻关系已经名存实亡。 孟秋露说,从此以后,段焱华再没上过她的床。 她提出过离婚,但遭到段焱华的反对。 包括孟家人在内都说,当初段焱华看上她,不是看上她的人,而是看中了她父亲手里的权力。 事实上,段焱华通过孟秋露这块跳板,完成了他从政的心愿。 他坚持不离婚,就是要留给外界一个形象,他是个负责任的丈夫。 段焱华在京突然发病,她心里说不上是欢喜还是悲伤。不过有一点她敢肯定,从此,段焱华就将属于她一个人。 燕京第三精神病院在郊外,开车过去要走三个多小时。 临近傍晚,他们才到达医院。 医院已经给出了诊疗结论。段焱华患的是严重的间歇性精神病,发病初期有严重的暴力倾向。因此,医院目前对他采取的是限制他身体自由的治疗方案。 隔着玻璃门,许一山和孟秋露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段焱华,心里各种复杂的情绪翻腾不休。 孟秋露心痛得扶着玻璃蹲下去身子痛哭,她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躺在病床上孤独无依的男人,就是她曾经踌躇满志的丈夫。 医院方面给出建议,段焱华至少还要治疗一段时间才可以控制病情发展。 他现在处于全封闭治疗空间,无须家属陪伴。 看望完段焱华回到驻京办,已经是深夜。 许一山的心情一直不好。他知道段焱华发病的原因在于压力所致。 如果黄山没有撤销他的茅山县常委职务,如果他没有从巅峰状态跌落下来,相信他不会那么快出现这样的后果。 黄山离任茅山,来的周琴对他也无好感,让他感觉到四周都是一堵堵厚厚的墙,压迫得他喘不过气来。 新任县长彭毕处处刁难他,居然没将洪山镇列为全县的重点。各种迹象表明,他已经被逐渐排挤在圈子之外。 应该说,段焱华的厄运,在许一山赴任洪山镇副镇长的时候就开始了。 他急欲突围,急欲表现自己。因此,他慌不择路居然绕开无数障碍,想直接投奔到胡进的门下。 胡进对他的重用,让他欣喜若狂。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做出一番事业来给胡进看到,奠定他在胡进身边的基础。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燕京的情况是那么复杂。他在燕京三个月,一事无成,甚至连一条门缝都没找到。淤积在胸的怨气、怒气,以及说不清楚的愤怒纠结在一起,终于触发了他脆弱的神经。 他彻底疯了。 在许一山看来,段焱华是活活被逼疯的。他突然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不觉心灰意冷起来。 奚美丽居然没休息,还在等着他们回来。 在了解了情况后,奚美丽当即作出指示,不惜一切代价治疗段焱华同志的病。在段焱华接受治疗的这段时间,段焱华家属吃住全部安排在驻京办,往来医院都由驻京办负责配合。 孟秋露感激不已,连声道谢。 奚美丽让人带着孟秋露去休息,她的办公室里就只剩下她和许一山两个人。 “你上次回去,招呼都没打一个,你要怎么解释?” 许一山小声说道:“奚主任,我对不起你。你说吧,想怎么处理我,我绝无怨言。” “这不是处理不处理的事。你的工作关系我不用插手,问题是,你从我这里借了钱,一句话不说就跑了,你是准备赖我的帐吗?” 许一山陪着笑脸说道:“我绝对没这个意思。我也不敢啊。” 他将自己因为担心儿子的病而偷跑回衡,胡进一怒之下将他撇在一边的事说了一遍,诚恳道歉道:“领导,我也是没办法,所以今天来负荆请罪了。” “负荆请罪就免了。”奚美丽淡淡一笑道:“当然,我不怕你赖账,跑得了和尚,你还能跑得了庙。你许一山借钱是干什么我不是不清楚。你想赖账,胡进他能赖账吗?” 她缓缓起身,突然眉头一皱,轻轻喊了一声“哎哟”。 许一山赶紧问道:“领导的腰伤还没好吗?” 奚美丽痛苦地摇头,叹口气道:“老伤了,哪能那么容易好。” “要不,我再帮您按摩一下?” 奚美丽面露难色,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那就辛苦小许你了。” 正文 第837章 这不是儿戏 当晚,许一山将燕京情况分别向胡进和周琴作了汇报。 胡进听完后长叹一声,再没说其他话。 周琴却叮嘱他自己注意身体,等事情完全处理好了再回来。 在驻京办休息一天后,许一山去了一趟发改委。 陈晓宇看到他来了,赶紧起身迎接住他,抱怨道:“老许,你这一去就是几个月不见人影,电话也不打给我一个,你跟我玩失踪啊。” 许一山满怀歉意道:“陈处,对不起,我们安排了另外的同志接手了我的工作。我因为有别的事,没来得及与你汇报。” 陈晓宇笑了笑,“谈什么汇报啊,互相沟通就是了。” 话峰一转他问道:“你刚才说安排了另外的同志接手,是不是叫段焱华的?” 许一山赶紧点头,“对,段焱华同志对工作认真负责。所以我们才安排他来。” 陈晓宇苦笑道:“不知道是你们的胡书记糊涂,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胡书记难道不知道临阵换将是大忌吗?你们这件事啊,也已经拖了那么久了,结果也该出来了。” 许一山想说,衡岳市已经决定放弃云轨项目了。他只是有句话不知要怎么张口,那就是陈晓宇介绍给他认识的赵爷,他想拿回送给赵爷的五十万。 五十万是从驻京办借的,奚美丽已经打了电话问了胡进讨债。这不是一笔小数目的钱,必须想办法补上驻京办的这个窟窿。 陈晓宇似乎一点不知情,聊了老半天,居然一句话都没提到赵爷。 许一山敷衍着说话,知道自己不主动说出来,陈晓宇肯定不会主动提起。 赵爷身份很神秘,许一山发现陈晓宇在他面前毕恭毕敬。由此可见赵爷不是一般人物。但接触过他之后,许一山感觉赵爷又不是体制内的人。 世界上很多事就是很奇怪,比如许一山来跑的项目,如果走体制内正规途径,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三五几年才出结果。 但如果是赵爷这样的人出马,往往会以超常规的速度得到答案。 赵爷这种人是活跃在京城各界的大腕。他没有光鲜的身份,却到哪都能得到尊敬。没人知道他的背景,却能见到他可以游走任何权威部门。关键一点是人家能办事。而且办出来的事一点不拖泥带水。 陈晓宇将赵爷介绍给他,估计是看在廖紫姐妹的份上。从陈晓宇对廖紫姐妹的态度上就能看出来,他很忌惮廖家姐妹。 “陈处,不知道赵爷有不有空。我还没请他老人家吃顿饭呢。” 陈晓宇一愣,“你这次来没去见赵爷?” 许一山摇了摇头道:“我单独去见他老人家好像不太合适。我想请陈处陪我一起去。” 陈晓宇爽快答应,约了晚上在燕京饭店见面。 下午,许一山早早去了燕京饭店等。 燕京饭店全球有名,全球名流都在这里留下过足迹。想在燕京饭店吃顿饭,通常要提前一个月预约。 因为陈晓宇,就省去了预约这一环节。 许一山到了饭店后,服务员引导他进了陈晓宇定下来的包厢。 进去一看,不觉心生感慨。包厢并没有传说中的那样富丽堂皇。相反,显得很简单朴实,甚至都赶不上衡岳市的林荫假日酒店。 陈晓宇要陪赵爷一起来,所以包厢里就只有许一山一个人在等。 客人未到,许一山趁着这个空闲,心里在使劲盘算,等下要怎么向赵爷开口讨要五十万。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很不地道,哪有送出去的东西还可以要回来。 可是这涉及到五十万,他许一山自己是肯定赔不起。他有些后悔,当时为何那么急着要给赵爷送钱。如果不是他急着想要一个结果,怎么也不会出现今天这样尴尬的局面。 归根结底,是他归心似箭,心里装着儿子许凡的病,恨不得一步到位拿到批复回去。 这也是他第一次给人送钱,而且数目特别巨大,现在想起来后悔之余,不禁有些后怕。 他也知道,只要自己开了这个口,赵爷一定会将钱退回给他。毕竟,人家是大场面上的人,有格局,不会为了区区五十万与他翻脸,或者不认账。 夜幕降临下来,窗外的华灯已经次第亮起。 燕京是座真正的不夜城,世界上最繁华的地方。夜晚的灯红酒绿,将这座城市打扮得分外妖娆。 六点刚过,陈晓宇陪着赵爷进来了包厢。 许一山赶紧上前,双手去握了赵爷的手,诚恳说道:“赵爷,谢谢你能光临。” 赵爷矜持一笑,顾自在沙发上坐了,摆摆手道:“小许,什么时候到的?” 许一山小声回答:“昨天刚到。” 赵爷哦了一声,四面打量了一番,微笑道:“我怕是快有半年没来燕京饭店吃过饭了。” 陈晓宇陪着笑脸道:“赵爷,燕京饭店到底是老牌子,你老不来,是因为你老吃腻了吧。” 赵爷正色道:“话不能这样说,燕京饭店代表的就是燕京形象。我怎么会腻燕京形象?” 话题很快就转移到了云轨项目的批复上。 许一山抢先说道:“有件事我要给赵爷和陈处汇报,这件事很重要。” 陈晓宇狐疑地看着他问:“老许,你想说什么?” 许一山将心一横,硬着头皮说道:“我这次回去后,市领导指示,项目的情况有变化。我觉得这事不给两位汇报肯定不行。” 陈晓宇不耐烦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出来,不要拐弯抹角。” 许一山嘿嘿笑道:“我们市里觉得目前上云轨的条件还不太成熟,决定取消这个项目。” 此话一出,陈晓宇和赵爷都愣住了。 赵爷反应很快,他笑眯眯地看了许一山一眼,“既然项目都取消了,你何必花钱请我来这里吃饭?” 陈晓宇骂了一句,“你们乱弹琴。老许,你不知道赵爷已经拿下了批文了吗?” 这下轮到许一山愣住了。 他没想到赵爷办事的速度会有那么快,而且效率有那么高。按照惯例,这样的项目至少要花一年以上的时间才能得到批复。 批文拿到了,预示着他的五十万不能再开口讨要了。 许一山一急,额头上便冒出来一层细密的汗来。 赵爷不动声色,说了一句,“你们衡岳市有点意思啊。” 许一山赶紧解释,衡岳市目前的人口结构,交通设施的设置,经济环境的条件等等,一口气说了十几分钟。 陈晓宇眼一瞪道:“批文下来了,难道还能收回去?你们这不是儿戏吗?人家苗市长到现在还等在燕京,你说说,这事该怎么办?” 许一山没敢做声。 他已经把话说明白了,衡岳市决定放弃云轨项目,也就是说这费尽千辛万苦的批文,如今对他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陈晓宇急得几乎要跳起来。正如他所言,这不是儿戏! 正文 第838章 吃里扒外 燕京饭店分别后,许一山躺在驻京办的床上苦思冥想要如何破局。 陈晓宇非常生气,埋怨许一山办事不经过脑子。这费尽心思办下来的批复,不可能就丢在一边不管不问。 赵爷自始至终都没说几句话,他表现得无比沉稳。仿佛衡岳市放弃云轨项目与他毫无关系一样。 批文是他拿到的,至于通过什么样的途径,不足为外人道也。 突然,许一山脑海里灵光一闪。他赶紧下床来拿出行李一顿乱翻。 他记得苗市长的名片被他藏在行李的夹层里。果然,翻一顿后,便找到了苗市长的名片。 他没顾得上多想,拿出手机便拨通了苗市长的电话。 苗市长似乎想了好一会才想起他是谁,打着哈哈道:“小许啊,今天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了?” 许一山不想绕圈子,径直问:“苗市长,你们市一定要上云轨项目吗?” 苗市长哈哈一笑道:“是啊,就是批文拿不到。小许,你们拿到批文了吗?” 许一山没说自己已经拿到了批文,他笑嘻嘻问:“苗市长,你们真对云轨项目有兴趣?” 上次见面时,双方彼此都知道对方在跑云轨项目。而且都表现得志在必得。 陈晓宇透露过,目前上面对云轨项目很慎重,决定先搞一个地方的试点。如果试点成功了,再全面推广。 这句话的含义很明显,云轨项目只有一个试点。谁拿到批文,谁抢得先机。 苗市长所在的东兴市是这几年新兴起来的城市,人口只有衡岳市的一半多。经济体量更没衡岳市一半。东兴市唯一的一个优势就是靠近内海边。他们的经济来源几乎都来自旅游业。 许一山对这种单一的经济结构很担忧,这种缺乏抗风险能力的经济,在遭遇不可抗拒的自然力量后将一败涂地。 在许一山看来,一个地方想要长期保持经济的增长,实业是唯一的基础。 这也是他一直以来想方设法要将油脂基地落地,引进镀烙企业,发展种养殖的根本原因。 苗市长似乎没有太多兴趣与许一山聊下去,他很快就想要结束通话。 “小许,如果没其他的事,改天我们有空再聊吧。” 许一山连忙拦住他道:“苗市长,你想不想要批文?” “批文?云轨项目批文?” “对。就是云轨项目批文。” 苗市长笑了,打趣他道:“小许,没耐心了吧?想疯了吧?项目批文是我想就能拿到的吗?” “我手里有批文,但是......” 苗市长沉吟一会问道:“但是什么?你直接说。” 许一山犹豫一下,低声说道:“这里面因为牵涉到一些费用问题......” 苗市长当机立断说道:“行了,你不用说了。我们见面再聊吧。” 苗市长在确定许一山手里的批文是货真价实的之后,面露难色道:“这批文是批给你们衡岳市的,给我也没用啊。” 许一山开导他,“苗市长,事在人为。既然批文能出来,说明上面对这件事有研究。这可是试点单位啊,就算错了,也在允许之列。” 许一山的话,击中了苗市长的心坎。 正如他说的那样,批文上面明明白白写着“试点”,这就预示着云轨只是一个试验的阶段。既然是试验,当然就允许出错。而且,无论错误大小,都在上面的容忍范围之内。 试点单位的称号对地方来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苗市长显然心动了。他指着批文上衡岳市的名字笑道,“小许,如果你能将衡岳市三个字改成东兴市,你说的问题我马上给你解决,另外奖励你五十万。” “我试试。”许一山嘿嘿地笑,心里一块石头落地。 只要苗市长愿意承担他送出去的五十万,至于五十万的奖励,他想都没想。 苗市长提醒他道:“小许,你把项目批文转让给我们,你回去怎么交差?” 许一山笑笑,没解释。 苗市长叹道:“小许啊,我说实话啊。如果你是我们东兴市的干部,你这样做,我们会认为你吃里扒外。轻则撤职查办,重则牢狱之灾。你可要想清楚。” 许一山狠狠心道:“苗市长您放心,我个人的事,我会有办法处理的。” 当下谈好,许一山出面找人,想办法将云轨试点从衡岳市改成东兴市。东兴市这边也抓紧活动,主动积极找相关领导汇报,双方密切联系,造成东兴市急需云轨项目的假象出来。 许一山对苗市长的提醒心生好感。他能当着他的面将这些话说出来,至少说明苗市长是个有担当,愿意直言的人。 尽管许一山知道苗市长已经从心眼里看不起他,但他还是想结交他这样的一个朋友。 奚美丽的消息很灵通,她已经得知许一山拿到了云轨项目的批文。 许一山一回来,她便安排人将他请了过去。 一见面,奚美丽便祝贺他,“小许,看不出你还真有两把刷子啊。批文到手了,该庆祝了啊。” 许一山惊异地问:“奚主任怎么知道了这事?” 奚美丽笑笑道:“如果我连这些事都掌握不了,我这个驻京办主任岂不是在混日子?你记住,在发改委没正式下文之前,你一定要低调。” 许一山没敢把批文要让给东兴市的事说出来,他敷衍着笑道:“对啊,在发改委没正式下文之前,一切都存在变数。” “不过,领导批示已经在了,说明项目已经通过了领导的同意。这不仅仅是你们衡岳市的盛事,也是我们中部省的喜事啊。所以,我已经汇报给了陆副省长,也通知了你们的胡书记。” 许一山大吃一惊,愣愣地看着他,小声问:“奚主任,你的意思是说,陆副省长都知道了?” 奚美丽浅浅一笑,“陆副省长听到这件事后很高兴。你就等着省里给你嘉奖吧。” 许一山心里暗呼,“完了完了,既然惊动了陆副省长,一切都完了。” 事实上这样,立项批复不算大事。云轨项目之所以成为香饽饽,在于一个“试点”的身份。 因为是试点,所以没有前车之鉴。试点最大的好处就是打着探索的旗号,允许犯错。更关键的一点是上面会有大量的资金扶持。 这等于是在捡钱啊,而且不用承担任何后果。换了谁,都不会将自己碗里的这块肉,夹到别人碗里去。 许一山的担心没有错,刚从奚美丽哪里回来,他就接到了胡进的电话。 “老许,恭喜你啊。”胡进打着哈哈笑道:“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庆功宴,什么时候回来?” 许一山试探着问:“老胡,我们不是说好了,放弃云轨项目吗?” 正文 第839章 模棱两可的态度 胡进对许一山提出来的疑问没有过多解释,他只说了一句,“今非昔比,老许。” 挂了电话,许一山凌乱了。 胡进到底是要重拾云轨项目,还是彻底放弃了?胡进的态度出现了模棱两可。 如果说他决意放弃,他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他最后一句话里的“今非昔比”,难道是暗指云轨的“试点”身份? 陈晓宇气急败坏给他打电话,指责他政治太不成熟,不稳重。要求他马上去找赵爷赔礼道歉。 按陈晓宇的说法,赵爷对许一山放弃云轨项目的说法很生气,问题很严重。 这边苗市长也嗅到了风声,一边抓紧活动,一边催许一山,尽快更改试点单位名称。 一时间,各路人马,轮番轰炸,让许一山应接不暇,手忙脚乱起来。 进京的第六天,许一山关了手机,决定陪孟秋露去精神病院看望段焱华。 段焱华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后,病情有了一些稳定。 过去他见东西就砸,精神病院不得不将他用束缚服穿起来。 所谓束缚服,其实就是一件限制身体自由的布袋子。整个人装进布袋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呼吸。根本无法动弹。 若是病人束缚服都不能控制,就只能将病人绑在病床上,手脚都被捆在床头床位,人躺在床上,就像一头失去任何挣扎的猪。 许一山第一次在医院隔着玻璃看到的段焱华,就是这样被捆在床上。 孟秋露白天都守在精神病院,段焱华情绪稳定的时候,医生会安排她与丈夫呆上一段时间。 段焱华在京突然发病,让大家都感到讶异,同时又措手不及。 好端端的一个人,突然成了疯子,这让很多人都一时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周琴与许一山通过一次电话,意思是洪山镇的人事要作出调整。毕竟段焱华的病一时之间好不了,就算好了,也不宜再呆在领导岗位上。 言下之意,段焱华这次要彻底退出茅山县的政治舞台。 周琴提醒他,关于洪山镇的人事调整,现在出现不同的声音。以县政府彭毕为首的一方,提议阳泉镇的戴红旗接替段焱华。 而常务副县长封树山,却想将三塘镇的白天调过去。 周琴到底是个女人,加上她对茅山的情况也不是太熟,于是便给许一山打了电话,想问问他的意见。 许一山在听了县里各方面的意见后,当即否定了彭毕和封树山的意见。他认为无论是戴红旗还是白天,他们目前最该做的是各自管理好自己的镇。洪山镇是个大镇,没有点本事还真管不好。 周琴听出来了他话里的意思,干脆直接问他,有不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许一山没过多思考,直接报出来一个名字——董一兵。 周琴提醒他,董一兵现在全面负责招商局的工作。他去洪山镇,谁在招商局负责? 招商局局长目前还是许一山在兼任,但他已经很长时间没过问局里的事了。他曾经将副局长董一兵和办公室主任欧阳辉以及王若普叫到了一起,开了一个小会。 会上,他明确指出来,现在他因为担任了县委办主任,很难抽得出时间来兼顾招商局的工作。希望他们三个人紧密团结在一起,遇事多商量。 许一山的这个做法,事后被人称为他在招商局设立了一个三人小组。 欧阳辉和王若普都是招商局的老人,深知招商局的各种业务。 他观察过,三个人当中,董一兵人脉资源最广,办事能力最强的又是王若普。至于欧阳辉,是一个非常称职的副手。 许一山的想法是将老董放到洪山镇去当书记,招商局这边让王若普先上来试试。 两人最终没达成统一意见,周琴的意思,还是等他回去之后再商量。 段焱华今天的气色很不错,看起来就像没生过病一样。 他狂躁的行为通过药物治疗后,基本没再出现了。因此,医院解除了他的束缚服。他现在被允许在规定的范围内自由活动了。 许一山和孟秋露赶到精神病院时,段焱华正在晒太阳。 盛夏的燕京,气温比茅山至少高上五度。这座北方的城市,却比南方的茅山要热得多。 孟秋露办了手续后,带着许一山进了里面的小院子,就看到段焱华垂着头坐在一个石头圆鼓上,一声不响地晒太阳。 孟秋露紧走几步过去,扶住丈夫低声道:“焱华,许主任来看你了。” 段焱华机械地抬起头,看着许一山突然咧嘴一笑。 许一山被他诡异的笑容吓了一跳,赶紧跟过去道:“段书记,我是许一山啊。我代表茅山县委县政府来看望你。希望你好好养病,争取早日回到工作岗位上去。” 段焱华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嘿嘿地笑起来,却不说话。 孟秋露的眼泪便垂下来,轻声解释道:“许主任,焱华病了后,好像都不会说话了。我这几天跟他说什么,他都不回答我。你说,他的脑子是不是坏了啊?” 许一山安慰她道:“嫂子,你不要急。现在医学很发达。段书记的病,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后,应该会恢复健康。” 孟秋露叹口气,眼光落在丈夫身上,摇摇头道:“我倒希望他就这个样子最好。他太累了。” 许一山当然听得出孟秋露话里的意思。段焱华这一辈子的心思都花在往上走这件事上。当年他娶孟秋露,不能说没有企图。 遗憾的是他老丈人走得早了一点,如果孟秋露的父亲还在世,段焱华不会出现今天的处境。 他认黄山为干爹,这在体制内其实是个大忌。但他不顾别人背后的议论,一直以黄山马首是瞻,一度换来黄山将他作为重点对象培养的现实。 两年前,段焱华在茅山的风头无人能及。他也是当年全县最年轻的常委,他的前途被所有人看好。大家都将他视为黄山未来的接班人。事实上,他也一直在接班人这条路上狂奔。 如果说,他的命运改变是因为许一山,这话也不无道理。毕竟,许一山去了洪山镇后,段焱华的路似乎就遇到了坎坷。 老董曾经笑话过许一山,段焱华后面慢慢落魄,是因为许一山无意识破了段焱华的风水。 段焱华的风水就是洪桥。这座让他腾飞的洪桥,在被许一山炸了之后,他的运气瞬间低落到了极点。 许一山自然不相信老董的这番鬼话,他认为段焱华落到今天的这个境地,全因他的心思太重的缘故。 “许主任,焱华现在的情况应该可以回去了吧?”孟秋露小心地问。 “这个还要看医生的意见。”许一山说道:“嫂子,你放心。只要医生说段书记可以回家了,我们立马订机票回去。” 孟秋露缓缓叹口气,“他留在这里,我心里难受。我要带他回家。” 许一山道:“嫂子,你在这里陪一下段书记,我去问问医生吧。” 正文 第840章 江山重工 医生对许一山提出接段焱华回去的意见并不反对,但要求再观察一个星期。 医生的意见不能不重视,许一山当即将情况给胡进作了汇报。 胡进沉吟一会道:“行,你可以先回来。” 许一山小声问:“留段书记家属一个人在?恐怕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胡进不耐烦道:“老许,你留在哪里能有什么作用?我不能为了他一个人而耽误另一个干部的工作嘛。实在需要,这边可以再安排医生过去。你现在就跟我回来。越快越好。” 胡进似乎很急,云轨项目的试点批复,让他忘记了之前与许一山的约定。他现在要重启云轨项目。 许一山挂了电话后,将市里意见与孟秋露说了,解释道:“嫂子,我回去后,换专业医生过来接段书记。市里领导非常重视段书记身体,请嫂子放心,一定会让段书记平安回家。” 孟秋露苦笑了一下,感激道:“谢谢领导关心,谢谢许主任关心。” 临回衡岳之前,许一山决定去拜访一下徐斌。 徐斌的江山重工在燕京西郊,是一个占地上千亩的大企业。 企业总部在燕京城里,是一栋三十多层的大型建筑。 江山重工大楼不像中部省驻京办大楼。它整栋大楼都是公司自己利用起来的。从研发到销售,一个部门一层楼。 徐斌的办公室就在顶楼,整整一层楼,有专门的电梯上去。 由于没有预约,他被挡在大厅。 许一山解释,自己与徐总的老乡,都是中部省的人。他是来拜访老乡的。 接待人员笑眯眯告诉他,没有预约,他们不可能让他上去。而且,像他这样打着老乡旗号的人每天不计其数。徐总很忙,不可能接见他。 许一山无可奈何,江山重工的总部就是一个独立王国,人家不放他上去,他真没办法。 他提出让接待人员给徐总打电话请示,如果徐总不同意见他,他马上离开。 可是接待人员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根本不搭理他。 他想自己给徐斌打电话,却不记得他的电话号码是多少。他隐约想起,徐斌似乎没给他留下过电话。 重工大楼大厅富丽堂皇,厚厚的地毯,脚踩上去软绵绵的,恍如踩在云里一样。头顶悬挂下来的一盏巨型吊灯,据说价格达五百万。 正在进退两难之际,突然过来一位姑娘,她将许一山打量了好一会后,笑吟吟地问:“你是中部省来的,姓许的吗?” 许一山连忙点头,陪着笑脸道:“对对,我叫许一山,是中部省衡岳市的人。” 姑娘浅浅一笑,“我刚才看你眼熟呢。” 许一山小心翼翼问:“姑娘你认识我?” 她抿嘴一笑,“你不记得几个月前一个人打败一个商会的事了?我们老板现在还经常提起你呢。” 许一山大喜过望,她说的不正是中部商会十周年的时候,他一个人喝倒一桌人的事吗?虽说喝酒厉害不算本事,甚至有给人“酒鬼”的嫌疑,但一个人能喝倒一桌人,而且落落大方,有礼有节,这样就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姑娘是徐总秘书,下楼来收一个文件,看到许一山在跟接待人员解释,不觉多看了一眼。 这一眼,打开了许一山求见徐斌的大门。 她上去没多久,人就匆匆折了回来,对等在大厅的许一山笑道:“快走,徐总给你半小时时间。” 许一山闻言,只觉腿肚子都在打颤,激动得脸色都红了,忙着跟她进了电梯。 三十几层的楼层,电梯却用了不到一分钟。 姑娘叮嘱他道:“许先生,请注意时间。徐总的时间是按分钟计算的。半个小时之后,徐总要接待欧州商务代表团。” 许一山嗯了一声,感激道:“谢谢你帮我,有机会我再感谢你。对了,你介意我们加上联系方式吗?” 姑娘莞尔一笑,拿出手机道:“扫一扫吧。” 加了微信,电梯刚好到达楼层。 徐斌亲自从办公室里迎出来,老远就伸开双臂喊道:“许老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许一山被他的热情所感让,但没敢去拥抱他,而是伸出双手,紧紧握住徐斌的手道:“徐总,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徐斌惊异问:“出什么事了?怎么说这样的话?” 许一山苦笑道:“我没想到江山重工保安措施做得那么好啊。没有徐总批准,怕是苍蝇也飞不进重工大楼哦。” 徐斌哈哈大笑,引着许一山进门。 一进门,许一山便被他的办公室震惊到了。 他的办公室至少有两百多平方,不仅宽大,而且里面的陈设,随便一样东西都是价值不菲的。 办公室的一个角落,整整齐齐排列着江山重工的系列模型。说是模型,却都能开动。电路油路一应俱全,完全就是缩小版的江山重工机械。 会客厅一圈沙发,都是国外货,单看颜色款式,足以惊艳。 许一山心里记得秘书的话,他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像徐斌这样的老总,时间比金子还贵。而且只要错过了机会,就将前功尽弃。 他在心里盘算,要怎么开口才能引起他的兴趣。 徐斌在周年庆的时候说过,他会带领商会成员回中部省去考察投资环境。 一般情况下,当着政府官员的面,作为商会会长的他,说些应景的话一点也不奇怪。但要付诸实际,可能又是另外一种说法了。 许一山不无羡慕地赞叹道:“徐总,你这里比皇宫还要漂亮啊。” 徐斌笑笑,没作声。这种近似与马屁的赞赏,他不知听过多少次了。 许一山突然话锋一转道:“可惜我们茅山还有老百姓吃不上饭啊。” 徐斌一愣,笑笑道:“许老弟危言耸听了吧?想在这年头,还有吃不上饭的事?说别的地方我还可能信,说我们中部省还存在这样的情况,我不信。老弟啊,我们中部省可是鱼米之乡啊。” 许一山嘿嘿笑道:“徐总,我还真没骗你。要不,等哪天有空了,我请你亲自去目睹就知道了。” 徐斌一愣,眉头皱了起来,“陆副省长和奚主任可从没说过中部省还有这样的情况。” 许一山一本正经道:“他们都是大领导,大领导是管大事的,这点小事,他们当然不会知道。” 徐斌淡淡一笑,“老弟,你人实在。既然你说出来了,老哥也不瞒你。我正打算带人去你的茅山县看看,说不定能给你们做点什么事。” 许一山连忙说道:“不用不用,我们自己会解决这些问题。当然,徐总想回报家乡,我举双手欢迎。” 徐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笑道:“许老弟,今天你来得很好。等下我要接待欧州的一个商务团,你陪我一起。看你的了。” 正文 第841章 商务代表团 徐斌说的欧州商务代表团,一共由五个国家组成。 他们与江山重工洽谈一项合作,要求江山重工在两年内为他们提供价值二百亿美元的重型机械设备。作为进口方,他们来燕京江山重工基地实地考察,以确保合同能够顺利履行。 江山重工的产品这些年远销海内外。以物美价廉迅速占据了重型机械设备的半壁江山。同样的产品,欧美等国的售价比江山的价格要多出一倍之多。 精明的外国商人便将眼光瞄准了江山重工。 他们此次前来,不但是要考察江山重工的实力,而且还有一个更隐秘的任务,那就是压价压价再压价。 来之前,他们已经与江山重工驻欧州代表处至少有过五轮接触。在确定大框架的前提下,才组成商务代表来江山本部。 徐斌自豪地说道:“老弟,我们江山重工有一个核心技术,否则,这些洋鬼子会远涉重洋来买我的东西?”他大笑起来,介绍道:“比如一个盾构机,老子至少领先他们三十年。” 徐斌说的盾构机,是专门为挖隧道而设计的。一般的盾构机都只有挖的技术,挖一段距离后,再将隧道加固。这样不但耗费时间,而且在花费巨大。 江山的盾构机不但可以挖,而且能一边挖,一边加固隧道。更让人赞叹不已的是,盾构机挖出来的土方石料,无须另外找地方倾倒,而是直接将这些加工成砖头等建筑材料。 全球有此技术的,唯有江山重工一家。 欧州这五个国家有一个跨世纪的工程,他们准备在海底挖隧道,将几个国家通过海底隧道联系在一起。为此,他们全球采购,要求施工设备必须是全球最先进的。 江山重工的号称“野兽”的盾构机便进入了他们的视线。 他们提出一次性要订购五台,每台的价格为十亿美金。 许一山听得心潮起伏,江山重工能掌握如此先进的技术,确实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他如徐斌一样,不自觉地感觉到一股浓厚的自豪感迎面而来。 徐斌突然叹口气道:“这些人贪得无厌啊。我们已经做了很大的让步,目的是想通过这次出口,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们的技术力量。” 许一山试探着问:“十亿美金一台的机械,我们利润有多少?” 徐斌想了想道:“要说利润,还真难说。我们这次的目的不在利润,而在打响神州品牌。所以在利润这一块,几乎不剩多少了。” 许一山哦了一声,笑笑道:“不赚钱,我们为什么要给他们服务?依我看,只要我们的核心技术优势在,就不怕他们不掏钱。” 徐斌笑着问他,“你想卖多少钱一台?” 许一山伸出五根手指头晃了晃说道:“至少二十亿美金。” 徐斌一愣,随即苦笑道:“如果能卖到十一亿美金,我就谢天谢地了。老弟,一口吃不成胖子啊。我也给你交底吧,我们这次让步,主要看中的是他们的市场,不在乎这一次的损失。” 许一山只说了一句,“奇货可居。” 上午十一点半左右,欧州商务代表团到了江山重工本部。 徐斌果真带着许一山一同参加了洽谈会。 会谈一开始,对方就抛出来一个炸弹。他们已经接到最新消息,某国已经研制出与江山重工一样的设备,要价只有江山重工的一半。 当翻译将这句话翻译给徐斌一听之后,许一山发现徐斌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现代科学,没有谁能一枝独秀。江山重工的核心技术虽然超前别人很多,但不保证别人也能研制出来。 目前全球机械制造业都在刀尖上过日子。技术只要落后一丝半点,迅速就会被淘汰。 徐斌很快稳住了自己,他不相信自己的技术那么快就会被人复制出来。即便有证据证明别人窃取了自己的技术,但想打赢这场官司,耗神费力不说,等官司打赢了,黄花菜也凉了。 双方就此讨论起来。对方态度很明确,如果江山重工没有让步的打算,他们马上结束会谈,转道他国。 情势一下严重起来,气氛也达到了紧张的顶峰。 只要徐斌开口,无论成败,都成定局。 让步,损失更大。不让步,很难保证他们不会真的掉头而去。 许一山坐在徐斌身后,与他并排坐的是徐斌的翻译,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许一山悄悄问翻译,“他们都说了什么?” 小姑娘不耐烦地扫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其实,许一山听得很清楚。毕竟,当年他拿到过英语六级证书。只是在口语方面存在一些瑕疵。这也是因为语言环境的不同。但如果硬要对话,他也不至于怯场。 小姑娘不搭理他,他也没在意,只是提醒小姑娘道:“你翻译的时候,可以再准确些。” 许一山说这句话的含义,在于小姑娘在翻译对方提出要求的时候,把对方要求江山重工让步的意思,翻译成了必须让步。 “要求”与“必须”,两字之差,谬误千里。 小姑娘冷冷扫他一眼,轻蔑不已地哼道:“你懂你翻译啊。” 许一山嘿嘿笑道:“我不懂啊,我只是觉得这句话的含义很不一样。” 他们两个人在后面说话,尽管声音很轻,但徐斌还是听到了。 徐斌回过头对许一山笑了笑道:“老弟,你说几句?” 许一山连忙摇头,赶紧说道:“徐总,你别吓我。我说什么啊?我不会说。” 徐斌认真道:“还记得刚才我们说过的话的吗?你就按你想的说。” 许一山吓了一跳,“徐总,他们已经要求在降价了,我如果说二十亿一台,还不把他们吓跑了?” 徐斌冷笑道:“你没发现这些人都是在虚张声势吗?你尽管大胆说,生意做不成,不关你的事。老子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想降价,没门。” 许一山嘿嘿笑了笑,“哪我说了,闯了祸,我可负责不起。” 其实,许一山的想法与徐斌是一个样的。只是他能听懂商务代表团的话,他早就看穿了对方打着别人低价的幌子在逼着徐斌让步。 因为,他很清晰地听到了一句话,一个代表团成员对另一个代表团成员说:“The other side has no bottom line, we can continue to drive down the price”。 对方互相说这句话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坐在徐斌身后的许一山能听明白。 会谈室在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徐斌打破沉默说道:“各位,现在我想让我的助理代表我说几句。” 正文 第842章 见好也不收 徐斌介绍完毕,顾自坐下,回过头对许一山淡淡一笑,“来吧,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许一山进退两难,心里想,自己什么时候成了他徐斌的助理了?这徐斌真是厉害,一句话就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得很大。 旁边的小姑娘翻译赶紧问:“需不需要翻译?” 许一山摇了摇头,客气道:“谢谢,不用。” 会谈室很大,却没安排桌子。而是将沙发围成一个圆圈。这样就让每个人都能感觉到自己是中心。如此布局,体现了徐斌的大气。 在徐斌介绍过之后,所有人的眼光都开始注视着许一山了。 许一山不慌不忙,缓缓起身。环顾四周一眼,面带微笑颔首致意。 徐斌不忘提醒他,“来来,你上前面来说。” 许一山依言从他身后走到前边去,一瞬间就成了全场的焦点。 “Ladies and Gentlemen, my name is Xu Yishan。”他一开口,便是纯正的美国英语口音。顿时,会谈室响起惊异的“咦”声。 许一山谦虚一笑,嘴里便流泻出来一番话,“Welcome, all of you, to our factory. President Xu as well as all the Jiangshan staff to express sincere thanks and welcome for your arrival. There is an old saying in China that we are destined to meet thousands of miles away. I think that would be the most appropriate thing to say today。” 许一山说完这段话后,眼光落在刚才对方内部交流时一个人身上。他以为没人听得懂他的话而提醒同行“压价”。 “刚才这位先生说,我们没有底,你们可以肆意压价。对不起,我想请问这位先生,您说的‘底’,指的是什么?如果说,你说的‘底’是指‘底气’的话,那么你不但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 “我现在可以非常明确地告诉你,我们最不缺的,恰恰就是底气。” 为方便堵着阅读,许一山的发言从现在开始完全翻译过来。敬请谅解。 “我刚才听了各位的交流,贵方提醒我们,有另外一家企业能生产我们同样的重型机械。我不知道你们说的这家企业是谁,也不知道你们说的这件事的真实性。但有一点我能肯定,目前全球重型机械制造,我们江山重工是不可替代的。如果有企业生产出与我们同样的机械,那么势必会利用到我们的专利。据我所知,目前江山重工没接到全球任何一家企业购买我们专利的消息。” 他微微一笑,“这就告诉我们一个事实,假设贵方说的是事实,我们一定要追究侵犯我们专利的行为,保留并积极寻求司法帮助。我不相信,在全球化的今天,知识产权的保护已经取得共识的时候,还有人敢无视规则,悍然盗用他人专利。” “我敢保证,这家企业的末日很快就将到来。” 会谈室响起一片嗡嗡声,欧州商务代表团的人开始面面相觑。 徐斌赶紧转头问身后的小姑娘翻译,“他说了什么?” 翻译小姑娘早就被惊得目瞪口呆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刚才坐在身边一声不响的许一山,居然会有这么流利的英语口语。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许一山关于专利的论述,不卑不亢,有礼有节。顿时把刚才偷偷交流的两个人弄得成了一个大红脸。 “现在,我想就本次你们来访表达一下我的看法。” “首先,各位能迢迢万里而来,就是对我们江山重工的信任。江山重工秉承服务全球,技术领先世界为宗旨,对每一位合作者,都将尽职尽责服务到底。” “其次,我们江山重工能不能得到各位的信任,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根据目前国际行情,原材料涨价等诸多因素决定,我们‘野兽’盾构机的售价由原来的十亿美金上升到二十亿美金。对,没错,是二十亿。” 许一山的话音未落,会谈现场顿时哗然起来。 对方猛地站起来一个代表,情绪激动的抗议,“我们反对贵方坐地起价。我们原来谈好的是十亿美金,你们不能要二十亿。” 许一山笑道:“没错,过去我们是谈好十亿的。但是你们觉得我们没有底,你们想压价到五亿甚至更低。请问先生,允许你们压价,就不允许我们涨价吗?” 对方气得满脸通红,“生意不是这样做的。我们可是欧州五国,请先生考虑一下,能不能按原来商谈好的价格,达成交易?” 许一山还没说话,身后的徐斌在听了小姑娘的翻译之后,赶紧暗示许一山,“老弟,见好可以收了。” 许一山笑了笑,没回答徐斌的话。 他礼貌朝外商笑了笑,语气坚定道:“对不起,这个价格,没有再可以商量的余地。当然,你们可以不选择我们江山重工。大家生意不成,朋友还是朋友嘛。” 对方便不再说话了,他们不顾徐斌在场,赶紧互相交换意见。 许一山看见他们脸上流露出来的无可奈何的神色,心里有了底。 正如他刚才义正词严说的那样,目前全球还真没有一家企业的重型机械能超过江山重工的产品。如果有,那就一定是侵犯了江山重工的专利权。 也就是说,欧洲代表团如果放弃江山重工,全球范围内,他们将无法买到这样的产品。 几分钟后,对方代表团站起来一个人,他走到许一山面前,伸出手来要与他握手。 许一山不知他的来意啊,但还是伸手与之相握。 “许先生,我们刚才商议了一下,决定按许先生你报的价,一次性订购五台盾构机和其他施工设备。请许先生告知,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签订协议?” 许一山内心狂喜,脸上却不同声色。 他浅浅一笑道:“这还得看我们的徐先生什么时候有时间。” 对方诚恳道:“我希望我们今天的会谈不要再有变故了。我们会耐心等待你们的通知的。” 客人告辞,一会走得精光。 徐斌如梦初醒过来,赶紧问许一山,“怎么样了?” 许一山笑道:“准备签合同吧。每台二十亿,一分不能少。” 正文 第843章 年薪五百万 不说许一山以超过去一半的价格拿下了海外订单,单是他在会谈会上一口流利的英语,已经惊艳了整个江山重工的人。 徐斌将许一山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反复打量了无数遍,咧开嘴笑道:“茅山县怎么还有你这样的一个宝贝?” 许一山不以为然道:“徐总,这你就不知道了,在我们茅山,像我这样的人,触手可及。打个比方啊,如果在茅山街上砸一个砖头出去,砸倒了十个人,至少有七个能像我一样,剩下的三个,比我们还要麻溜得多。” 徐斌大笑,开门见山问:“说吧,有什么要求?” 许一山笑了笑道:“没要求。” 徐斌惊异地看着他,“没要求?老弟,我们亲兄弟,明算账。你给江山重工立了一大功,按照我们的奖励规则,你可获得不少于百万的奖金。” 许一山咧开嘴笑,“那么多,我这一辈子可能都赚不到这么多钱啊。不过,我还是谢谢徐总,心领了啊。” “不要钱?不要还有一个办法。你辞职吧,来江山重工当个副总裁,我给你年薪五百万,外加股权。” 许一山摇着头说道:“徐总,我可没本事坐你的副总裁交椅。我还是去当我的人民公仆。因为我不能自己吃饱了,不管我的父老乡亲。” 徐斌沉默了下来。 “你真不要?” 许一山收起了笑容,云淡风轻道:“徐总,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吗?” 徐斌叹口气,无可奈何地摇头道:“老弟,我懂你的意思。这样吧,一个月之内,我安排人去衡岳市,江山重工在衡岳设厂,满意了吧。” 许一山大笑起来,双手抓住徐斌的手道:“徐总,你将是我们衡岳的福星啊。一句话,衡岳欢迎您!” 回到驻京办,发现苗市长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在焦急地等他。 苗市长把许一山要转让批文的事记在心里了,他连夜与东兴市领导商量好了,答应许一山的要求,一次性支付给他一百万的批文酬劳。 为表达他的真心,他是带着支票直接来驻京办找许一山的。 许一山在听了苗市长的话后,尴尬不已地解释,“苗市长,现在还有一个难题,就是发改委那边对项目的最终认定还没更改。所以,我看这件事等发改委那边有消息了我们再说。” 苗市长笑道:“这事你就不要操心了。项目交给我,更改这些事都由我们来负责。” 许一山认真道:“那可不行。我打听了一下,这件事的处理方式是我们先打报告,要求撤销项目,然后再由发改委行文,将试点定在你们东兴市。” 苗市长眉头一皱,“小许啊,我说了,这件事不要那么麻烦了。更改试点地点这事我们能操作过来。相信我,这件事不能再拖,夜长梦多嘛。” 许一山嘿地笑了起来,拿了陈晓宇说自己的话堵了过去,“苗市长,这不是儿戏。” 苗市长垂头丧气离去,临走前,反复叮嘱许一山,尽快把手续办了。免得发改委那边下了文件之后,再想更改已经不可能。 奚美丽把许一山叫到办公室,让他回去的时候,先去一趟中部省委,陆副省长在省里等他。 许一山嗯了一声,小心翼翼道:“奚主任,欠驻京办的......” 奚美丽摆摆手道:“这个事暂时不要急,我这边先给你把帐挂着,你什么时候有了,什么时候还。但前提条件是,这笔钱一定要处理好,别让人抓了把柄。” 许一山感激不尽,奚美丽能这样坦诚提醒他,就是没将他当外人。 云轨项目到底要不要进行下去,他现在心里也没底了。不过,从目前的技术和条件上看,衡岳市上云轨项目完全没有必要。 但是,这里有一个“试点”的说法,让他和胡进都举棋不定起来。 前面说过,试点是有文章可做的,而且大有文章可作。如果就这样放弃,确实有点可惜。他开始冒出了不忍的心思。 苗市长又追得紧,批文已经出来,预示他再无活动空间。唯有从许一山这里打主意想办法,将批文的试点地点改成他的东兴市。否则,他这一趟算是白跑了。 胡进也催得急,让他尽快回去。几方面的事堆在一起,让他突然生出疲惫之感来。 他决定暂且吊着批文这件事,先回衡岳去,看看胡进的思想能不能坚定下来。 批文拿在他手里,只要他不送去陈晓宇哪里,发改委就没法行文下来。 下午,他第一次打电话给廖小雅。约她一起吃个饭。 廖小雅爽快答应。等她过来时,许一山突然发现廖小雅与往日不一样。 她穿了一套很时尚的短裙,脑后晃荡着马尾辫,整个人显得无比的青春靓丽。与之前他认识的冷若冰霜的廖小雅,判若两人。 “看什么看呀?不认识啊。”廖小雅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埋怨道:“你看你这眼神,吓人呢。” 许一山嘿嘿一笑,讨好道:“小雅姑娘,你平时可不这样。我说实话啊,平常我看到你,还真有点怕。” “怕我啥?怕我吃了你呀。”廖小雅又瞪他一眼,“难道我就不能穿成这样啊?” 许一山逗着她说道:“都说女为悦己者容,你这是穿给我看的吧?” “滚蛋吧你。”廖小雅笑着推了他一把,“许一山,你可是有妇之夫,你这样说话,我完全可以理解你在调戏我啊。” 许一山连忙道歉,“不敢不敢,给我十个胆,我也不敢调戏你啊。那不是找死吗?” “知道就好。”廖小雅莞尔一笑,“说吧,请我去哪吃?” 许一山道:“你是主,你说地方。” 廖小雅想了想说道:“我怕说了地方你请不起哦。” 许一山嘴硬道:“随便你说,我就不信请不起你吃一顿饭。” 廖小雅似笑非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啊,许一山,等下没钱买单,我可不管的。” 许一山心里有点发虚,燕京的消费他不是不清楚。如果廖小雅真想让他出丑,还真容易办到。毕竟,在燕京两个人一顿吃掉十万块的故事司空见惯。 廖小雅自己开了车来,坐在副驾驶位上,许一山假装玩手机,赶紧给陈晓琪发了一条信息,“老婆,马上转一万给我,急用。” 没一会,手机叮咚一响,许一山悄悄扫了一眼手机,心里一块石头落地。 陈晓琪问都没问,就给他转了两万过来。 紧接着,陈晓琪的信息跟来了,“注意身体,多吃菜,少喝酒。” 廖小雅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笑了。 正文 第844章 命与运 廖小雅从陈晓宇口中得知许一山要将云轨项目放弃,并天真地想将项目转给苗市长的消息后,气得恨不能当面质问许一山,“你的智商是三岁小儿吧?” 与生俱来的矜持让她没主动去找许一山,却没料许一山主动约她吃饭。 在第一次听到有人居然想将批文转让时,廖小雅又气又急。她怎么也想不到许一山会那么幼稚,批文这东西能转让吗? 虽说批文是赵爷办来的,尽管批文还只是领导一个人的意愿。但是,既然意愿已经变成了具体的意见,那么基本就等于既定的事实。 他许一山难道不明白,项目被下面变更后的严重性?一旦被领导得知,不仅是你许一山,就连赵爷,可能都将被牵涉进去。到时候将会酿出一桩惊天大案出来。 在廖小雅的不断暗示和提醒下,许一山似乎醒悟了过来。 这时候他才感觉到批文就是一块烫手山芋,让他有强烈的骑虎难下的为难。 衡岳市上马云轨项目,必定得不偿失。他严重感觉云轨不但不会给衡岳市带来改变,相反可能会将衡岳市的经济拖入泥塘。 可是不上马项目,领导的批示就成了一纸空文。万一哪天领导想起这件事,衡岳市拿什么给领导看? 两人吃得一点心情都没有,饭后许一山去结账,服务员告诉他不用了,帐早就被廖小雅结了。 本来是他请廖小雅吃饭,却变成廖小雅买单。许一山心里过意不去,便提议请廖小雅看场电影。 廖小雅婉拒了他的提议,将他送回驻京办就离开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许一山搭了第一班飞往中部省的飞机,离开了燕京。 奚美丽主任交代过他,回去时去一趟中部省委。 梁国明亲自跑到大门口来接他,告诉他首长正在开会。 许一山坐在梁国明的办公室,打量着四周笑道:“国明,你这办公环境比我们地方差远了啊。还是地方好,地方大,自由。” 梁国明正色道:“老许,你说的是事实。地方办公场地超标是普遍现象。这几年不都在抓这个问题吗?可是你也知道,这样的事,基本属于隔靴搔痒,起不到真正的作用。有些地方本来就是超标建设了。其实啊,我倒觉得,已经建好的场所,不用也空着浪费了。” 许一山说的也是实情,他只是一个县委办主任,级别比梁国明矮了一截。可是他的办公室却比梁国明大了许多。 梁国明的办公室逼仄,屋里多进来几个人几乎不能转身。要知道他可是常务副省长陆副省长的首席秘书。 他的待遇尚且如此,由此可见其他人的办公场所更是窘迫得可怜。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突然,梁国明问:“老许,你说我下基层去好不好?” 许一山吃了一惊反问他,“国明,你什么意思?” 梁国明笑了笑道:“我想下去锻炼一下。” 许一山嘿嘿地笑,“国明啊,你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你在省里工作,多有面子啊。多少人挤破脑袋向往省里跑,你却想下基层去,你脑袋里的筋搭错了吧?” 梁国明哼了一声,轻蔑道:“老许,这就是你不懂了。我问你,你们书记胡进原来在哪工作?” “燕京啊。” “他一个在燕京工作的人,都往底下跑,他为什么要往底下跑?你以为胡进傻啊。” 许一山想了想道:“可能老胡想做点具体的事。” “他在燕京的工作就是玩吗?”梁国明提醒他道:“胡进过去的单位,可不是一般人能进得了的。人家部委单位的人,他又是司局级干部,要名有名,要地位有地位了。” 许一山被梁国明的话堵得没话可说了。 沉吟一会,许一山试探地问:“国明,你想去哪?” 梁国明笑了笑说道:“还没正式确定。不过,老板已经同意了。如果顺利,最多在年底,我可能就会去地方工作了。” 许一山心里当然明白梁国明下地方工作的原因。他不去地方工作,可能一辈子都只是首长秘书。这对梁国明这种不甘屈居人后的人来说,无异于是一个巨大的折磨。 地方工作说起来似乎没有在省城或者燕京那么令人羡慕,但懂内情的人都明白,像梁国明这样的人下到地方,就不会是一般普通的干部。至少也是某县的一县之长。 真正的仕途,绝非一出生就嘴含金钥匙,身居高位俯视民生。 但凡没有地方工作经验的人,都被视为理论家一类的人。这种人很难了解到民间疾苦,不会是老百姓的真正代言人。 地方工作经验一直是检视一名干部能力大小的试金石。一个没有地方工作经验的人,他的人生履历不可能丰满。 胡进如此,梁国明亦如此。 许一山心生感慨。他暗想,自己若不是娶了陈晓琪,他这一辈子可能永远都只能窝在茅山县水利局,碌碌无为一生。 胡进与梁国明他们都有着先天性的条件,他们一出生,身上便罩上了干部子弟的光环。而他,只是农家子弟。 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中,农家子弟能踏上仕途,除非是祖坟冒青烟。 人这一辈子,不是努力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但是不努力,将什么都得不到。 命运其实是两个慨念,一个是命,一个是运。 命是与生俱来的,就像胡进,梁国明,廖小雅和廖紫,以及他自己老婆陈晓琪。而运,就是人一生中可遇不可求的机会。比如段焱华,甚至他自己。 一想起段焱华,他不由心生悲凉。段焱华若是心态放宽广了,岂会落得今天这个地步。 陆副省长的会终于开完。 许一山被叫进首长办公室时,还没开口,劈面遭到陆副省长的质问,“一山同志,听说你拿到了批文?” 许一山连忙汇报道:“报告首长,是拿到了。”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许一山一愣,随即解释道:“首长,具体怎么办,是衡岳市政府的事,我没资格拿意见啊。” 陆副省长笑了笑道:“不会吧?我听说,你的意见很大嘛,你是准备将项目拱手相送他人啊。” 许一山心里一跳,暗想,这事怎么连首长都知道了?而且他注意到陆副省长的脸色不太好看,显然对这件事不满意。 他定了定神,试探着解释道:“首长,我认为衡岳市现在还不具备上马云轨项目的条件。” 陆副省长不动声色,“你认为什么样的条件才适合?” 许一山顿时哑了。 正文 第845章 任命书 陆副省长话不多,却句句让许一山如坐针毡。 谈话过后,许一山有一个非常明显的感觉。那就是陆副省长对云轨项目很在意。这就不难解释他在燕京的时候,为何亲自带着他去拜访发改委的陈晓宇。 辞别陆副省长出来,许一山心情低落到了至极。 梁国明留他在省城住一晚,一切他来安排。许一山婉言谢绝,搭了高铁回到了衡岳市。 胡进对他平安归来非常高兴,在听取了许一山汇报完段焱华的情况后,主动问起批文的事。 许一山将赵爷给他的批文拿出来,胡进只看了一眼,便大声笑道:“老许,你立了一大功,这件事妥了。” 许一山不死心,小声问:“你不是说暂停这个项目吗?” 胡进深深看他一眼,拍了拍批文道:“老许,你知道吗?这是什么?这是资金啊。上面批准我们衡岳市搞云轨试点,这是对我们衡岳市的肯定和重视。我们怎么能辜负领导的一番苦心呢?在这件事上,老许你立下了汗马功劳,我必须表彰你。” 许一山连忙推辞,“表彰就算了。换了谁去,都一样能办下来。” 胡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是吗?那个段焱华怎么就办不下来?所以说,人啊,各人的能力大小,从一件小事上就能看出来。老许,现在项目拿下来了,你得做好准备,随时跟我上。” 许一山摇摇头,“老胡,我说实话,云轨项目我是不参与的。你想怎么做,我全力支持。你还是放了我回茅山去。” 胡进眉头一皱,“老许,你以为茅山离开你就不转了?” “不是。”许一山解释道:“我是想,茅山那边我还有很多事没落实。现在离开茅山,我心里过不去坎。” “你兼着茅山的职务就可以了嘛。” “一心哪能两用。”许一山认真说道:“你若真为我好,就放我回茅山去。” 胡进不做声了,过了好一会才缓缓说道:“老许啊,你是真不明白我的意思吗?我实话告诉你吧,让你到项目上来,就是解决你的级别问题。等项目完成之后,你还是得回茅山去。但是,再回去你可能就要挑大梁了。” 胡进没有隐瞒,将他的计划合盘托出。 他让许一山先负责云轨项目,然后在合适的时候让他回茅山担任常务副县长。封树山涉嫌茅山人社局一案,省里已经明确了意见,立案审查。 胡进催他赶紧回来,就是因为这件事。 许一山默不作声,上面决定拿下谁,他没有任何想法。封树山被拿下,多少还是冤枉了一点。毕竟,从他目前所掌握的情况来看,封树山在人社局案中只起到一个作用,那就是作为堂兄的他,在某些时候替封由检说了话。 “作为一名干部,你首先要知道服从组织。”胡进沉着脸说道:“老许,抛开一切不说,我们的关系与别人不一样。我现在需要你,你明白吗?” 胡进的考虑不谓不周全,他将许一山先安排在云轨项目上,这样他与茅山县暂时脱离了关系。衡岳市已经准备好了纪委调查,在宣布许一山担任云轨项目负责人之后,即刻宣布对封由检立案调查。 一个星期之后,衡岳市委组织部下了文件下来,许一山调任衡岳市云轨项目管委会副主任。主任由胡进亲自兼任。 文件上没有免去许一山茅山县委办主任的职务。这就说明他许一山现在身兼两职了。 任命文件下达的当天下午,衡岳市纪委进驻茅山县,宣布对封由检立案调查。 这一连串的动作让无数人措手不及,就连周琴都懵了。 周琴把许一山请去办公室,秀眉微蹙问他:“你知道这些事吗?” 许一山只能承认,讪讪道:“我本来打算给你汇报的。没想到他们动作那么快。” “汇报?”周琴摇了摇头,“许主任,你现在可是市委领导干部了,还需要向我汇报吗?既然胡书记不管我们的感受,招呼都不打一个就将人要走了,我个人表示无法接受。” 许一山小声道:“周书记,我这也是临时的,我还是茅山县委办主任啊。” “你这个主任就不要占着了。你辞了吧。”周琴面带愠色,摆摆手道:“我会亲自向胡书记请示的。” 刚从周琴办公室出来,彭毕又叫人请了他去。 彭毕一反常态,热情不已地请他坐下,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 “一山同志,这次你荣调市里,可喜可贺啊。” 许一山苦笑道:“彭县长,我是临时借调过去,有什么值得可喜可贺的。” 彭毕凑过来头说道:“你现在是云轨项目负责人,全国唯一的一个试点项目。云轨项目是正处级单位啊。希望一山同志不要忘记我们茅山县。今后还得多麻烦你照顾呢。” 许一山尴尬不已,任命文件下来后,他已经听到一些传闻,说胡进任人唯已,提拔安排亲信。 彭毕强调,许一山同志离开茅山县去市里工作,这是茅山县的一件大喜事。 无论彭毕怎么强调他是真心祝贺许一山的,许一山都感觉到他话里酸溜溜的意思。 确实,他这次的变化有点大了,已经超出了常规,不由人不去联想。 两年前,他还只是一个小科员。两年后,他一飞冲天进了市里当了领导干部。这种升迁的速度,不能用常规思想来思考,究竟在他许一山背后有一股什么样的力量? 其实,只有许一山他自己明白,他背后哪有什么力量在支撑他?他现在的处境,其实是非常尴尬与艰难的处境。 胡进不用他,几乎无人可用。 衡岳市在历经富嘉义倒台,胡进上位之后,整个官场呈现死海一般的沉寂。 在不少人看来,富嘉义的倒台,与胡进有莫大的关系。甚至有人断言,富嘉义就是倒在胡进手里。因为胡进不甘心只做衡岳市市长,他的目标在书记位子上。 富嘉义不倒,他就没机会取而代之。 要知道,富嘉义深耕衡岳市十几年,关系早就盘根错节。说的白一点,现在衡岳市中层以上的干部,谁不是富嘉义亲自提拔上来的? 从某个层面来说,胡进就是全衡岳市干部的对立面。 胡进急需一件事来证明自己的能力,如果按许一山的建议,重振衡岳市工业雄风,那不是一句话说的那么轻飘,那需要时间、精力和机会。 云轨项目就成了胡进证明自己的最好机会。 他不能将这个机会交到不信任的人手里去,许一山就成了他最合适的人选。 在见到任命书开始,许一山就强烈感觉到,一场看不见的暴风骤雨将迎面而来。 正文 第846章 壮志未酬 许一山的内心是极不愿意去胡进身边工作的。 并非他不思上进,而是他觉得就这样离开茅山县,他的理想、抱负都将付之东流。 茅山县在他心中的五个圆圈的发展规划,目前都处于刚起步阶段。云雾山旅游度假区的建设,白山镇万亩油茶林的改造与维护,阳泉镇养殖业的布局,以及三塘镇袁珊瑚的饲料加工厂。 如果算上油脂基地和准备规划的物流中心,所有的事加在一起,至少需要三年才会初具雏形。 他知道自己这一离开,这些事都会停滞下来。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结果,毕竟,他付出的心血太多了。 他突然有种壮志未酬的伤感。 茅山现在的情形很明朗。新书记周琴不知道是因为性别的原因还是个人问题,她对县域经济的发展几乎就是门外汉。因此,她对茅山的经济发展、走向和布局,几乎处于不闻不问状态。 县长彭毕明显抵触许一山规划的这些未来。他现在又将黄晓峰安排在身边当助理,两个人一合计,觉得无论把这些事哪一件做好了,都是他许一山的功劳,体现不出他作为县长的能力。 这也是目前官场上存在的一个怪圈。没有一个现任愿意去完成前任留下来的摊子。大多数的现任都会将前任遗留下来的工程扔在一边不闻不问,甚至干脆直接取消或者毁掉前任留下来的痕迹。 许一山虽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前任,甚至连主要负责人都不是。但是全茅山的人,谁心里没有一本帐?这些不都是许一山他一个人努力下来的结果吗? 半夜时分,月光穿透窗户,温柔地铺满一床。 一觉醒来的陈晓琪看到丈夫还没入睡,便支起半个身子问他,“怎么啦?睡不着?” 许一山伸手将她揽进怀里,缓缓叹口气道:“老婆,你说,我现在离开茅山是对还是错?” 陈晓琪莞尔一笑,“当然是对的呀。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啊。你去市里,就是市领导了。” “可我老觉得心里不踏实。”许一山的手指绕着陈晓琪的一缕头发,看着淡淡月色中妻子娇美的身体,不由心神一荡。 陈晓琪显然感觉到了异样,抿嘴一笑,贴着他的耳朵问:“是不是想动歪心思了呀?” 许一山嗯了一声,低声说道:“我是不是很久没交家庭作业了?” 陈晓琪捂着嘴笑,“算啦,看你这个样子,累得很呀。许一山,你不要东想西想了,这次市里调你去工作,是市委重视你。你要珍惜这样的好机会。” 许一山道:“可是我实在是不想去当这个什么云轨项目的负责人。” 陈晓琪抚摸着他的脸庞,心痛道:“你就不要想这些了。上不上云轨项目,你说了不算。你最多就是个执行人,干好干坏,上面都有领导。你看看你,都瘦了。别搞得自己干着卖白菜的事,却操着卖白糖的心。” 夜色温柔,四周静寂。月光下,夫妻俩面对面坐在床上,凝视着对方。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说过话了。许一山连续往返燕京奔波,回来又要处理一大堆办公室的事,累得到家后就像一头刚犁完田的牛,哪还有精力与妻子交流。 隔壁,隐约传来娘睡觉打呼噜的声音。 陈晓琪捂着嘴笑,悄声问:“你说,娘的呼噜声那么大,凡凡能睡着吗?” 许一山尴尬道:“怎么睡不着?相对于儿子来说,这就是他的催眠曲。不信哪天你带着儿子睡一晚,儿子听不到呼噜声肯定睡不着。” 陈晓琪嗯了一声,突然说道:“我想把爹找回来。” “你去哪找?”许一山吃惊道:“别胡思乱想了。爹想回来,不用我们去找。他不想回来,你想找也找不到。” “凡凡的命是爹他老人家救回来的。我现在一天到晚心里空落落的,我觉得爹在家,我有安全感。” “我在家你没安全感?” “我不是那个意思。”陈晓琪小声道:“你没发现娘这几天神思恍惚的,问她她也不肯说。今天我还看到她躲在阳台上偷偷地哭。” 许一山心里一跳,赶紧问:“娘怎么啦?” 陈晓琪撇了撇嘴道:“你这个儿子是怎么当的?你看不出娘是在想爹了吗?” 许一山便不做声里,心里涌上来一丝内疚。 在许一山的记忆里,爹与娘这辈子很少拌过嘴。娘一辈子对爹许赤脚都是言听计从,无论爹想要做什么,娘从来都不反对。 只是在对待子女的教育问题上,两个人发生过一次激烈的争吵。 许赤脚希望大儿子许一山继承他的衣钵,但遭到了许一山猛烈的反抗。在那场父子斗争中,娘坚定地选择站在他这一边,支持他读书考大学。 因为这件事,爹与娘至少有一个月没说过话。 爹许赤脚痴迷于中草药,几乎到了癫狂的地步。许一山曾经想要介入,但发现爹这辈子除了对中草药感兴趣,他对身边其他任何事都是无所谓的态度。 直到他将无修老和尚传给他的一本小册子交给爹之后,爹许赤脚彻底变了。他终于放下一切,独自进了山。 在那次爹突然出现在附一医院的事,事后许一山想起来感觉很神奇。 爹是怎么知道他孙子许凡得了怪病,他给许凡吃的药又是什么灵丹妙药? 他记得附一的医生后来还找过他,想从他这里得到爹当时拿出来的是什么神药。为什么这种连现代科学都无法治愈的病,被他的一颗小小药丸就起死回生了。 “真的,我要去找爹回来。”陈晓琪说完,将身体往后一躺,仰面朝天说道:“许一山,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去办。” 许一山心想,就算你找到了爹,他会跟着你回来吗?他对陈晓琪突然提出来的想法感到很意外,同时又有点意外。她这是心里在牵挂他的家人啊。 陈晓琪过去只给他美丽的一面,现在他突然感觉到她的温柔与善良。 一个女人,集美丽、温柔、善良于一体,不就是传说中的女神吗? 他跟着她仰躺下去,并排躺在床中央。 月光如水,洒在他们身上,顿时,屋里便弥漫了温情。 “还有个事,我得给你说说。”陈晓琪看着天花板道:“我发现秀与黄晓峰好像没断。” 许一山忽地坐起来,“真的吗?” 陈晓琪点了点头,“我听人说,黄晓峰在筹备婚礼了啊。” 许一山忍不住喝了一声,“秀她敢。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陈晓琪跟着坐起来,“你敢!亏你还是干部,难道不知道婚姻自由吗?” 许一山咬着牙说道:“我宁愿秀嫁给一条狗,也不让她嫁给他。” 正文 第848章 常委班子 许一山被要求列席衡岳市委常委会议。 衡岳市宣布,云轨项目正式落地衡岳市。 胡进召开常委会,讨论和决定进入云轨项目的人选。 上午九点,除书记胡进外,市长李朝亮、专职副书记向勇、常务副市长曾亮、市委组织部长贺联方、宣传部长万思维、统战部长何军、政法委书记魏力、纪委书记周正、市委秘书长叶非,以及衡岳县委书记罗阳华,先后到达会场。 衡岳警备区司令侯波因临时参加上级军区战备会议缺席。 九点过五分,胡进带着许一山进入会议室。 许一山是第一次参加这么高规格的会议,心里不由流露出来一丝怯意。要知道在这间会议室里任何一个人,都是在衡岳市能呼风唤雨的人。 许一山之前做过功课。这功课还是老婆陈晓琪逼他做的。那就是必须熟悉衡岳市每一位常委的背景。 说实话,许一山过去对这些东西一点都不感兴趣。谁谁谁是什么背景,他根本就无心去关心。 市长李朝亮也是新任的,在胡进接手富嘉义成为书记之后,他原来的市长位子就让给了李朝亮。 李朝亮何许人也?陈晓琪给许一山看的履历表上,显示李朝亮在未履职衡岳市长之前,他是中部省委宣传部副部长。 李朝亮一直在宣传系统工作,本人出过几本书,是全省公认的才子部长,如今成了才子市长。 专职副书记向勇是个老衡岳,从参加工作开始就一直在衡岳市工作。曾担任过衡岳市最大企业——衡岳冶金集团董事长。 常务副市长曾亮原供职在燕京商务部,两年前空降到衡岳市,一直担任常务副市长至今。 组织部长贺联方是个老组织干部,可以说全衡岳市中层以上的干部,都是他的门生。 宣传部长万琳,原衡岳市广电局局长。她是原戏剧演员出身,被富嘉义看中后,历经广电局科长、副局长、局长,一步一步进入宣传系统,最终坐上宣传部长的位子。 统战部长何军,是常委当中年龄最大的一个,届近退休,除常委会外,已经不再参加其他活动和会议。是本届常委会中最少说话的人。 政法委书记魏力,原衡岳市公安局局长,曾以扫黑闻名全国,被冠以铁腕警察的称号。魏力还有一个身份,他是现衡岳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魏浩的父亲。 纪委书记周正,也是一名老纪委了。曾协助中部省查证上任市委书记富嘉义,是上届衡岳市委当中唯一与富嘉义不对付的人。 市委秘书长叶非,原衡岳市衡屏县书记,三年前被提拔进入市委常委。 至于衡岳县县委书记罗阳华,他因为衡岳县是全市最强经济县而进入常委班子。 警备司令侯波,他在常委班子中相当于配角,几乎不参与地方任何决议。 这批人当中,除市长李朝亮和常务副市长曾亮外,其余每个人都与倒台的富嘉义有或多或少的关系。换句话说,他们当中大多数都是富嘉义在任时提拔起来进入常委班子的。 胡进履职衡岳市委书记后,保留了原来的常委班子,没有作任何改变。 胡进之所以这么做,一是表达他对班子成员的信任。第二个含义,他是想传达一个信息给班子成员,他不在乎班子成员对他构成威胁。 通常,一个位子换了人坐后,底下的人也该改朝换代。这就是所谓的一朝天子一朝臣。 当政的人,都希望自己身边围绕的是听自己话的人。没有一个当政者愿意将异己放在身边。这就应了一句话,“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胡进不动一个人,这种气魄在官场上实属少见。 今天会议的议题,就是研究云轨项目落地的政策配套。 胡进先将许一山介绍给班子成员认识,他强调,在许一山同志的努力下,衡岳市拿到了云轨项目的建设试点的批复。这是全衡岳市的荣耀,也是衡岳市未来工作的重点方向之一。 介绍完毕后,他带头鼓掌。班子成员跟着响起热烈掌声。 他说,目前全国仅有衡岳市获得试点的批复。全国人都在盯着衡岳市,希望大家群策群力,不负众望,将云轨项目建设成为未来云轨的标杆。 他提议许一山担任云轨项目指挥部副指挥长。他本人亲自担任指挥长。 胡进的提议,没人反对,也没人表示支持。 会议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当中。 许一山这个名字对在座的班子成员们都不陌生。这个曾以炸掉一座桥而让大家记住的一个基层干部,一度让很多人猜测他的来头有多大。 直到大家都知道他只不过是茅山县县委办主任的女婿之后,有些人开始怀疑许一山的能力是不是像传说中的那样超人。 许一山真正出名在于他被段焱华设计找钱重建洪桥。无计可施的许一山那时候想到的唯一能帮他的人,就是现在的市委书记胡进。 他只身进京,之后就闹出来燕京方面来电责问地方政府一事。 据说,当时的富嘉义在常委会上大发雷霆,提出要严肃追究许一山的责任。因为,他将衡岳市的脸丢到燕京去了。 至于后来为什么没追究下去,至今是个谜。 见大家都不说话,胡进开始点名。 “李市长,你说说看,云轨项目落地,你们政府准备怎么搞?” 李朝亮笑笑道,“好,既然胡书记要求我说几句,我就抛砖引玉,说几句。” 李朝亮第一个担心,就是云轨规划的路线,涉及到大量拆迁。这次拆迁工程量特别巨大,影响也会特别巨大。目前,市财政可能在拆迁补偿方面就会存在很大的困难。 当然,他表示自己特别支持云轨落地衡岳市。毕竟这是一个新生的事物,云轨建成后,将会迅速提升整个城市的形象与品味。对衡岳市未来的发展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李朝亮最后表态,政府尽全力促进云轨建设。但是,在云轨项目组织结构上,他有另外的看法。 他表示胡书记亲自担任指挥长是对云轨项目的重视,衡岳市政府坚决服从市委的安排。但是,许一山担任副指挥长,是不是还需要考虑考虑? 李朝亮的这块砖刚一落地,发言便踊跃起来。 第二个发言的是向勇。作为专职副书记,他对胡进一言堂的宣布许一山为副指挥长很有意见。 他直言不讳地指出,许一山缺乏重点工程的工作经验,把云轨项目交到他手里,他表示很担心。 接下来,除了统战部长何军之外,其余班子成员都先后发了言。 他们发言都是以李朝亮定下的基调为准,坚决支持市委上马云轨项目,但保留云轨建设指挥部人选的决定意见。 整整一个上午,会议结束时,班子成员都在为许一山该不该出任副指挥长在发表各自意见。最终都没达成统一意见。 胡进不得不宣布,下午会议继续。 正文 第849章 后生可畏 下午会议一开始,便充满了火药味。 发难的人第一个是魏力,公开指责许一山生活作风不检点,不适合担任重点项目云轨工程负责人。 他是太没将许一山放在眼里了。要知道许一山列席了常委会,人在场被人指责生活作风有问题,许一山再好的涵养也坐不住了。 他几次想要求发言,都被胡进用眼色制止住了。 魏力这一招不谓狠毒,生活作风看似问题不大,但在官场却是大忌。最鲜明的例子就是富嘉义,富嘉义不喜欢钱,独独喜欢女人。但凡是他看中的,想方设法都会弄到手。 过去衡岳官场有一个人人心知肚明的规则,若是富嘉义去哪视察,被视察的单位头头会把本单位最漂亮的姑娘媳妇安排来接待他。 只要有美女在,即便有问题,富嘉义也会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如果没美人接待,富嘉义的工作态度那是相当的认真,鸡蛋里也能挑出骨头来。 挑了骨头后,富嘉义也不是轻松就放过了,必定会将负责叫来,当着许多人的面,骂得狗血淋头。谁敢顶嘴反驳,他会现场撤销人家职务。 后来,大家摸准了他的脾气。倘若本单位实在是找不出美女,哪怕是从外面借,也要借几个赏心悦目的姑娘来接待他。 富嘉义最终还是倒在女人的石榴裙下。详情后表。 魏力发完言后,紧接着是宣传部长万玲发言。 上午的会议,万玲一直没说一句话。 不可否认,即便万玲年过不惑,快近天命的年龄了,她看起来还是显得风姿绰约,风情万种。 她的皮肤保养得非常好,白而滑嫩,根本没有中老年妇女的人来珠黄模样。她将头发在脑后高高的挽成一个发髻,显得清爽秀丽,精明强干。 她的身材也很好,没有中年妇女的臃肿,腰肢显得很细,臀部看起来很浑圆。走路摇摇摆摆,如弱柳扶风一般,充分体现出她曾经作为戏剧演员具有的妖娆神态。 她一开口,便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我说老魏,你今天的发言有点过激了啊。”她一开口,居然直指魏力,“年轻人嘛,生活上有点丰富多彩,我们应该理解。就说你老魏,难道没经历过年轻时代?” 她转过头看着胡进,浅浅一笑道:“胡书记,我赞成由许一山同志担任云轨项目副指挥长。年轻人有活力,有闯劲,也有干劲。我相信云轨项目在他的领导下,会迅速开辟出来一个新局面。对年轻同志我们应该要鼓励、支持,而不是打压。” 这几句话掷地有声啊,她也是第一个站出来公开支持许一山的常委。顿时,局面有了微妙的变化。 魏力似乎很忌惮万玲。在万玲不顾情面当场指出他的问题时,他居然没出声反驳,甚至都没与万玲对视一眼。 秘书长叶非出面打了圆场,他提出一个折中的方案,指挥部应该还要扩大。云轨项目总指挥由书记胡进担任,副指挥长最好让市长李朝亮同志担任。许一山同志作为项目的具体执行人,负责整个项目的全部工作。 按照叶非的提议定下来,那么云轨项目就真的破了历史记录。一个项目同时由两名常委出任一二把手,这在衡岳市历史上还从未出现过。 这阵容,真算得上是豪华阵容了。 衡岳县委书记罗阳华第一个表态支持。 胡进环顾一周,缓缓道:“叶秘书长的意见非常好。老李,你个人没意见吧?” 李朝亮抬起头道:“胡书记,我没意见。只是觉得肩上的担子又重了不少啊。” “那么,大家表决吧。同意叶秘书长提出的方案的同志,请举手。” 他带头举起了手。李朝亮举手。罗阳华紧跟着举手,随即,万玲、向勇、曾亮、贺联方跟着举手。 纪委书记周正犹豫了一下,还是举了手。最后就剩下魏力一个人没动静了。 众目睽睽之下,魏力有些不情愿地举起了他的手。 云轨项目指挥部方案确定,散会。 胡进喊了许一山随他去办公室,许一山心里还窝着一肚子的气,他想当面问问魏力,自己究竟在哪里生活作风不检点了。 看许一山满脸懊丧的样子,胡进笑了起来。 他敲了敲办公桌道:“老许,还在生闷气啊?老魏这个人也真是,说什么不好,偏说你老许生活作风不好。谁不知道你老许单纯啊。” 许一山哼道:“他这是打击报复,为他儿子出气。” 胡进咦了一声,狐疑地问:“此话怎讲?” 许一山于是把魏浩在茅山县公安局担任常务副局长锻炼的事说了一遍,没有隐瞒地告诉他,魏力儿子魏浩当年追求过陈晓琪,闹得满城风雨。 许一山狠狠说道:“关键问题是他魏浩有家有室,他却还对陈晓琪死缠烂打,这是什么行为?” 胡进哦了一声,惊异道:“还有这事啊。看来老许你的爱情还有很多故事啊。” 许一山冷冷说道:“屁故事。是他魏浩不要脸,骗晓琪感情。” “骗到了吗?” 许一山瞪他一眼,“老胡,你什么意思?” 胡进赶紧笑道:“不是说好奇害死猫吗?我可没别的意思。算了,这件事就此打住,你已经抱得美人归了,你就是胜利者了。其他的事,不要去想了。” 许一山冷笑道:“总有一天,我要问问魏书记,我到底哪里生活作风不好了。” 胡进摆摆手道:“老许,打住。现在我们商量一下,项目指挥部其他人的安排。你不能是个光杆司令啊,手底下得有人。” 胡进提出,市发改委、住建局、交通局、规划局、城管局等单位,都必须安排一名至少是副局级的领导充实到指挥部来,由他负责统一指挥。 许一山吓了一跳,赶紧道:“你安排这么多领导进来,你以为我能指挥得了他们?” 胡进笑笑,“你怎么就不能指挥他们了?老许,你要看清你自己的定位。你现在是云轨项目具体责任人。我和李市长都只是挂着一个名。具体工作都需要你去做。你不把这些人划拉到手里来,你的工作怎么开展?这是组织任命你的,谁敢不听,给我回家去种红薯。” 许一山咧嘴一笑,“你还不如放我回家去种红薯。” 胡进正色道:“不开玩笑了。老许,你给我记住,这个工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不管遇到多大困难,你只管往前冲,我站你后面给你保驾护航。” 许一山嗯了一声,暗示他道:“老胡,燕京方面可能会有一个考察团过来,我觉得云轨项目重要,重振衡岳工业雄风的目标还是不能丢。” 胡进心领神会笑道:“老许,有了你,老子感觉像长了一双翅膀一样。我们兄弟同心携手,让这帮老家伙知道什么叫后生可畏。” 正文 第851章 都是初次见面 会议通知下发后的第三天,衡岳市云轨项目工程指挥部第一次全体会议如期在市政府会议室召开。 这是通气会,也是见面会。书记胡进和市长李朝亮都将出席参加。 市发改委、住建局、交通局、公路局,以及规划、城管、公安等,都派了人来。按胡进与李朝亮商量的结果,这些单位都要安排副局级以上的干部进入到指挥部担任职务。 可是到会的人,并非都是副局级领导,其中公安那边只派了一名办公室的女干警参加,似乎是来凑数点卯的。 让公安进入指挥部是胡进的主意,他觉得项目工程要想顺利推进,缺不了公安的力量。毕竟,本次工程的拆迁将会影响全城。 胡进在会上发表了讲话,他要求指挥部克服困难,齐心协力。同时,他提出项目工程建设周期不能超过三年,三年之内,必须通车。 李朝亮市长也谈了他的一些意见,大体是云轨项目的成功与失败,将会给衡岳市带来深远的影响。因此,项目工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他要求全体干部职工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务必团结,高效勤政,以最优异的成绩向七百万衡岳人民汇报。 他们在讲完话之后,都先后离开了。会议就落在许一山身上,他要将会继续开完。 领导走了,气氛就变得轻松了许多。 市里文件早就下发了下去,因此在座的都知道谁是谁。 即便如此,许一山还是主动先介绍了自己。 他站起身,缓缓环顾四周一眼,态度诚恳道:“各位,我先来个自我介绍,我叫许一山......” 话没说完,立即有人出声拦住他道:“好了,你不用介绍自己了。我们都知道你是谁。你直接说吧,我们该干什么?” 说话的是发改委的副主任钱江。发改委被人称为小政府,由此可见权力之大。任何未经发改委立项的工程,都将得不到政策支持,甚至可能因此而被追究。 钱江面无表情,看起来不怒自威。他今年接近四十岁,是发改委领导当中最年轻的一个。他被安排进入云轨指挥部工作,心情显然不好。 云轨项目立项之初,都是钱江在一手负责。中部省发改委的批复,也是他亲自跑到手的。可是燕京却没安排他去,这让他心存芥蒂,认为书记胡进在卸磨杀驴。 熟知立项过程的人心里都明白,但凡是省里批准的项目,到了燕京大多数会获批。毕竟,燕京方面要考虑地方政府的感受。他们不会轻易否决省里批准的项目。 在钱江看来,去燕京跑批文,无非就是一个过程。谁去结果都一样。这个原本功成名就的事被半路杀出来的许一山抢走了,他心里这口气怎么能咽得下去。 钱江直接堵住许一山的话头,让许一山心里有点不舒服。 但他没表现出来,而是笑容满面对钱江说道:“钱主任,你先别忙。今天只是个通气会,也是大家的见面会。我想,工作未开展之前,我们大家都要先熟悉熟悉。” 钱江冷笑一声,“不用了吧,大家彼此都很熟了,就不要搞这些花架子了。” 许一山眉头一皱道:“钱主任,你熟悉,不等于我们大家都熟悉吧?今后大家在一起工作的时间还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如果我们彼此设防,工作是无法搞好的。钱主任,要不,你先介绍介绍?” 这一军将得钱江哑口无言,他哼了一声,摆摆手道:“我介绍什么?大家不认识我吗?” 话音未落,响起一个声音,“对不起,钱主任,我是刚才才认识您的。您不介绍,我真不认识。” 说话的是苏丽,她看似认真,实则暗藏揶揄。 钱江的脸上挂不住了,他脸色沉了下去,看了苏丽一眼道:“以后你就慢慢认识了。” 许一山直接开怼钱江,一下就压住了蠢蠢欲动的会议室的人群。 接下来,参会各单位开始逐一介绍了自己。 许一山沉稳坐着,听到各自介绍自己的人发言。 城建局副局长韦立方,交通局副局长袁凯,公路局副局长宋顺风,规划局副局长刘毅,分别介绍了自己。轮到公安局时,小姑娘局促站起来,眼光几乎不敢与许一山对视,红了脸解释道:“我是代替领导过来开会的。我们领导在外办案没回来。” 许一山不动声色问了一句:“你们公安那边安排哪位领导进入指挥部?” 小姑娘愈发紧张了,低声道:“我不清楚。” 许一山让她坐下,安慰她道:“你不用紧张,回去后转告你们领导,请尽快来指挥部报到。” 介绍完毕后,许一山开始通气项目情况。 衡岳市云轨项目作为试点单位,燕京一次性拨款五亿作为配套资金。中部省配套资金三亿,衡岳市自筹资金二十亿。 整个项目总投资在两百亿左右。目前资金缺口巨大。 从目前预算的情况来看,前期拆迁就将需要投入接近三十亿。市委市政府已经召开过专题会,会想办法解决资金问题。 项目规划共需拆除三十万平方的建筑,东西南北四条交叉运行的云轨,全长四十五公里,遍及整个城区。预计项目建成后,将极大缓解城市交通压力。 目前,项目的起始点决定设在城东乌鸡山下,车辆调度、运行控制中心、维修维护工厂,以及云轨公司总部,都设在乌鸡山下。 现阶段第一个任务,就是对乌鸡山下的土地征收和拆迁。 许一山介绍完项目情况后,抬起头去看参加会议的人。问道:“各位还有什么想了解的吗?” 底下响起一阵议论声,却没人提出意见。 许一山便道:“既然大家都了解了项目的整体情况,接下来,我们就该进入实际运作了。请国土、规划的同志散会后留下来。” 许一山此话一出,当即引起骚动。 谁都知道,国土和规划留下来,就是要研究征地拆迁方案了。 没人想到许一山的动作会有那么快。毕竟,项目指挥部成立还不到一个星期,许多人和事都没磨合好,如此贸然动手进入工作程序,后果很难预计。 云轨指挥部就是一个大杂烩,由七八个部门拼凑起来。归属在市政府的直接领导之下,是一个完全独立的临时单位,未来,将由云轨公司取代。 这个预算两百亿的大工程,就是一块令人垂涎的大肥肉。 许一山仿佛就像一条赤裸的鱼,在这场看不见的惊涛骇浪中奋力游弋。他会乘风破浪飞跃在波峰浪谷,还是会被这滔滔巨浪吞噬葬身海底?没人说得清。 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正文 第852章 能人周文武 大家想的没错。许一山留下国土和规划,就是要研究征地拆迁方案。 乌鸡山在衡岳市东边就是一道屏障,这座全城最高的山已经被开辟成为一个休闲公园。 乌鸡山距离市中心接近五公里,山下是一片阡陌纵横的菜田。几年前,城市扩展已经接近乌鸡山下,富嘉义最终让这片衡岳市的菜篮子得以保存,开发的脚步在乌鸡山前嘎然而止。 每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一定要在乌鸡山顶露出通红的面孔,衡岳市才会沐浴在阳光之下。这座被衡岳市民们视为最后一块净土的地方,即将迎来跨时代的开发。 乌鸡山就像人工堆砌起来的山一样,很突兀地挺立在旷野之中。 它没有连绵起伏的山脉,也没有层层叠叠的峰峦叠嶂。它孤独、清高,恍如一位不入俗的清秀姑娘,沉默地守护着眼前的这座充满人间烟火气的城市。 山脚下的菜田,似乎无边无际。四季蔬菜每天清晨从这里源源不断送到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一条两车道的水泥马路,将无边无际的菜田一分为二,直通乌鸡山脚下。 这片占地达千亩的菜地,马上就要变成一座云轨车站。 许一山看着地图上的乌鸡山,缓缓说道:“征地是一项非常复杂艰巨的任务。我现在给两位一个月时间,能否完成征地工作?” 规划局副局长刘毅转过脸去看国土资源局副局长华韶,笑嘻嘻道:“华局,这是你的事,我规划这边不能插手征地。” 华韶本来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过去在局里排名是最后的一名局长。 华韶目光从地图上移开,道:“一个月时间可能不够。这片地情况很复杂。当初市里搞‘东进战略’时,曾经将这片地纳进了规划内。为什么后面没搞下去呢?难道真是菜篮子原因吗?” 华韶笑笑,“富嘉义可不会想着老百姓饭碗里有没有青菜。他是知难而退啊。” 许一山好奇地问:“国土归国家所有,国家征地,还有什么复杂的?按国家政策办就是了。” 华韶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他摇摇头道:“许总,这件事我看还是要政府先下文件广而告之,我们先试着接触接触乌鸡山当地群众,征求他们的意见再下结论。” 许一山道:“华局,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出来,难道这地方属法外之地?不在我们衡岳市版图之内吗?” 华韶没再作声,只是反复强调,征地这件事太过复杂,他一个人肯定干不了。 许一山笑道:“华局,怎么会是你一个人干呢?我们大家都跟在你身后。你是国土专家,熟悉国土资源规定。你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执行。” 三个人商量了一下午,决定第二天亲自去乌鸡山实地看看。 云轨项目规划是由深海市云轨生产公司主导的,衡岳市规划局只起到一个辅助作用。因为当时所有人都不看好这个项目,规划局也不例外。认为做这个规划就是骗鬼的,所以敷衍了一些。以至于规划上的很多数据都与实际情况有相当大的出入。 比如云轨规划的路线,沿途的车站设置,运行总站的占地布局等,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数据都比实际情况要少上一半。 原规划总线路全长四十五公里,实际要想让云轨体现出效应,里程上至少要突破到六十公里。东西南北两条纵横交错的云轨线路应该起到连接整座城市的作用。这样每条线路的运行里程都在十五公里以上。 建成后的云轨将像镶嵌穿梭在这座城市的两条动脉血管,既是一道独特的风景,也是一座城市超前的理念的完美体现。 胡进就是看中了这两点,才心心念念要上云轨项目。 因为在这之前,还没有一座城市真正上马过该项目。这种新兴的交通理念是从深海市发展过来的。在政策明确规定衡岳市这样规模的城市不能兴建地铁的情况下,云轨就成了最佳选择。 一辆车载着许一山和刘毅、华韶直奔乌鸡山。 乌鸡山隶属乌鸡村。这是一个有着近千人口的大村,村民以种菜为生。按华韶描述,乌鸡村鱼龙混杂,又因为特别靠近城市,民风相对狡猾。 乌鸡村以周姓为主,夹杂朱、杨、邓等姓氏。 周姓有人口近五百人,占一半以上。 乌鸡村的村长,就是周姓中的周文武。 周文武是一位企业家,产业涉及酒店、娱乐场所,以及汽车配件、租赁,衡岳市最大的汽贸城就是他的产业之一。他是衡岳市明星企业家,也是连续两届的政协委员。 周文武今年不满四十岁,小时候外号叫“文武伢子”。现在,他被人尊称为“文武爷”,在衡岳市有呼风唤雨的能力。 据说,周文武跺一脚,衡岳市地皮都要抖三抖。 一路上,华韶都在给许一山介绍乌鸡村的情况。在介绍到周文武的时候,华韶特别强调,周文武在当地的威信人气很高,因此他被村民拥戴成为村支书和村长。 在乌鸡村,支书与村长都是他一个人担任。谁有异议,周文武便以撂挑子相威胁。 华韶道:“这个人很吃得开,市里不少领导与他都是称兄道弟的关系。” 刘毅接过去话说:“华局说得是事实。周文武大家都叫他能人。” 许一山一直没说话,通过花哨和刘毅的描述,一个男人的形象在他的心中已经有了轮廓。他暗自想,看来这个周文武不简单。 从华韶的话里,他感觉出来他对周文武有些忌惮。 这就让他有些不解了,不管怎么样,他周文武顶多算个农民企业家,为何会让一个高居庙堂的副局长有忌若寒蝉之感? “我们衡岳市两大老板,南周鹤,东文武。”华韶笑了笑说:“这两个人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许一山心里一动,他知道周鹤是周琴的父亲,一个以房地产开发著称的大老板。至于这个周文武,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人。 他试探着问了一句:“两位,我们开发乌鸡村,你说,周文武是支持还是反对?” 华韶和刘毅都不吱声。隔了好一会,华韶才小声说道:“周文武这人性格很怪,难说。” 刘毅补充了一句,“原来市里搞东进战略,留下乌鸡山这一块没动,听说就是周文武反对才没继续向东发展了。如果他当时不反对,乌鸡村现在应该早就成了城市的一部分。” 说话间,车已进入乌鸡村地界。 华韶看着车窗外说道:“不知道今天周文武在不在村里。” 正文 第853章 人生谁不赌 站在周文武气派非凡的别墅前,许一山才真正感觉到“壕”是一种什么样的概念。 如果说许一山之前接触过的颜八和周鹤别墅已经算得上是极尽奢豪的代表,那么在周文武的别墅前,他们的别墅只能自称“弟弟”。 周文武的别墅单是占地就达二十亩以上,放眼看过去,几座一到两层的楼,拱拥着中间的主楼,呈现群星拱月的模式。 主楼高达五层,外墙金碧辉煌,雕檐斗拱。门口一对高过人的大狮子,怒目虬须。 华韶指着大狮子说道:“这两个石狮子用料讲究,听说一只狮子造价就在三十万以上。周老板是真有钱人。” 别墅外围砌了围墙,围墙上居然还架了电网。进门是一道豪华别墅门,门口有穿制服的保安在守着。 保安显然认识华韶,没多问就打开了门。 华韶随口问了一句,“周总在家吗?” 保安回答,“周总已经三天没回来了。” 听说周文武不在,许一山有些失望。乌鸡村征地,必须要与周文武通气。 周文武不在家,并不影响许一山他们进去别墅。 华韶介绍说,别墅里每天都是高朋满座。这些人当中有不少是慕名而来想与周文武合作的。也有一些人纯粹是想在别墅混吃混喝的。 总之一句话,能进入到别墅里面的人,除了周文武认可的人外,其余非富即贵。 周文武认可的人,就是原来跟他打江山的人。 周文武未发迹之前,只是衡岳市一个菜市场卖鱼的鱼贩子。 至于他是如何发迹起来的,各种各样的传说很多。但不管传说有多么神奇,有一条核心的内容不能错过,那就是周文武的第一桶金来得并非光明正大。 故事得往前追溯十六年。 十六年前,周文武的鱼摊子已经有了一些规模。他这个人狠,不怕死,三句话不合,就敢操刀与人拼命。 就因为他的狠,别人都怕了他。两年时间不到,他就将菜市场的鱼摊子一个人垄断了下来。 周文武有个习惯,他请的人都不是正经生意人。在他鱼摊子给他打工卖鱼的人,都是一些刑满释放的。周文武与他们称兄道弟。 周文武鱼摊子的生意并没因为请了这些人而生意凋零,相反,他从不在价钱和称上做手脚,又加上整个市场就他一家鱼摊子,因此生意一直火爆。 某日,一个专门给他送鱼的上游老板在钱货两清后,突然冒出来一句话说:“天天收这么多钱,都没地方花,赚钱其实挺没意思的。” 周文武便笑,提醒鱼贩子道:“大哥你赚钱就要学会享受。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了,赚钱不花是傻瓜。我们男人花钱的地方还少吗?” 鱼贩子问他,“老弟,你说说,怎么花?只要你说出来个主意,哥哥今天把这钱全花出去,前提是我要满意。” 周文武促狭地笑,指着远处的一块写着“按摩”两字的招牌说道:“哥哥,你有钱就去无底洞玩玩,多少钱都能花完。” 鱼贩子不屑道:“哪些地方老子早就玩腻了。她们能值我一车鱼的钱?再说,老子现在对这些东西都不感兴趣了,没意思,不刺激。” 周文武问:“哥哥想玩什么刺激的东西?” 鱼贩子想了想道:“要不,你找两个人,我们去玩牌吧。” 周文武对玩牌并没兴趣,按他自己的话说,他这一辈子最感兴趣的就两件事,一是搞钱,二是搞女人。 搞钱这件事得有机会,不是想搞就能搞的。他在菜市场买了十年鱼,才将所有竞争对手全部赶跑。尽管整个菜市场只有他一家卖鱼的,每天赚的钱不在少数,但在周文武看来,这都是蝇头小利,根本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至于搞女人,周文武挂在嘴边就两个字——随缘。 他喜欢女人,却很少花钱搞女人。按他自己的说法,钱是辛辛苦苦赚回来的,填到女人的无底洞里不划算。他所谓的随缘,就是他大小通吃,来者不拒。 其中有一个故事,说的是他有个马仔小弟,结婚第三天替他出头跟人打了一架,结果把对方打成重伤而被判了十年。 周文武拿了钱去慰问小弟新婚妻子。小弟新婚妻子是个小美女,结婚三天丈夫被抓,早就在家哭得梨花带雨,伤心欲绝。 周文武一见新娘子,顿时心头掠过一丝惊喜。他当着七八个小弟的面,说要给新娘子好好安慰一下,将人家带进新房里,关上了门。 一个小时后出来,周文武满面红光,一边系着皮带一边对手下人招呼,“你们都给我看好嫂子,吃穿用住都由我负责。” 小弟们心知肚明,赶紧齐声答应。 结果他那坐牢的小弟在坐了八年牢后出来,发现老婆已经成了大哥周文武的情人,一怒之下,手刃了女人,却不敢对周文武有半句微词。 当然,他最终要走向刑场。周文武在他临刑前还找关系看过他,嘱咐他在另外第一个世界上保佑他这个大哥事事顺水顺风。 再说鱼贩子这人,也是死到临头了还不不知。 鱼贩子并非衡岳市人,甚至都不是中部省人。 鱼贩子家在大湖边,哪里的人都是靠在大湖里养鱼为生。鱼贩子比一般人精明,他不养鱼,但他贩鱼。据说,整个衡岳市外地鱼的一半多份额都是他占着的。 鱼贩子每天都要从大湖边的养殖场运来衡岳市五六车活奔乱跳的新鲜鱼。这些鱼到了衡岳市,就通过像周文武这样的鱼摊子分销出去。 这些年来,鱼贩子赚得盆满钵满,被周文武这些鱼摊子的老板尊称为“活鱼王”。 别人有钱,都会走“饱暖思淫欲”这条路。鱼贩子可能这条路走多了,没有了兴趣也能理解。但他千不该万不该想要玩更刺激的。 对于男人来说,一辈子最能令他激动的就是赌。 赌是男人骨子里天生的劣根性。当然,赌有很多种,赌钱只是其中一种。 其实,天下男人谁不是一辈子都在赌?有赌前途,有赌命运的,当然最低层次的赌,就是赌钱。 在鱼贩子主动提出想找两个人玩牌的时候,周文武的心思不由活泛了起来。 他试探着问:“哥哥你想玩可以啊,就是不知道更你的胃口有多大。” 鱼贩子不屑道:“周老板,你尽管去找人,多大都行,还能赢光老子的钱?” 周文武笑了笑道:“哥哥豪气,老弟不给你安排两个人陪你玩,还真对不起哥哥这些年来对老弟的照顾了。” 他亲自去宾馆开了房,打电话叫了自己两个马仔过来,每人给了他们一万块,叮嘱他们只可输,不能赢。 正文 第854章 她的手有魔力 鱼贩子很轻松就赢到了两万块,他不无得意地在周文武面前炫耀,“兄弟,下次你叫两个水平好一些的。折抢老子赢得太没成就感。” 一个星期之后,周文武打电话给鱼贩子,说找了两个牌技高超的人,想要与他切磋切磋。 鱼贩子高兴至极,当即赴约。又是几个小时过去,鱼贩子满载而归,而周文武叫去的两个人,一败涂地,输得干干净净。 鱼贩子大笑,指着两人道:“老子刚开始还以为你们两个是王者,没想到是青铜啊,没意思没意思。” 其中一个似乎被他羞辱得来了脾气,当即咬咬牙道:“你得意个屁,有本事我们再来。” 鱼贩子轻蔑道:“你还有钱吗?没钱拿什么玩?” 那人想了想,便拿了自己的车作抵押,从周文武哪里借了十万块。 赌局再开,情形就变了。那人有如神助一般,一路长虹,没用多久,就将鱼贩子手里的现金赢了个干干净净。 这下轮到他来奚落鱼贩子了,他看着满脸不服气的鱼贩子道:“老板你就这点气量啊?输个三五几块就没底气了?早知道你就这个熊样,我与你玩个屁。” 鱼贩子一口气咽不下,当即叫来周文武,也想从他手里借钱。 周文武为难道:“哥哥,老弟哪有那么多钱。不过是哥哥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去借也得也给借来。” 周文武果真借来了钱,但是,他满怀歉意地告诉鱼贩子,因为牵涉借的,人家想要点利息。 鱼贩子爽快答应,看也没看就在周文武给他的借款书上签了字。 第三次赌局再开,双方都窝了一口气,觉得之前玩的不足以让对手伤筋动骨,便一合计,将赌注翻了好几倍。 鱼贩子在周文武手里借的十万块,不到半小时便输得一分钱不剩。 他赌红了眼,让周文武再借。这次借的数字提高了百万,还是付利息。 周文武二话没说就借给了他一百万。结果,又是一小时不到,一百万又进了对方的口袋。 如此三番两次,鱼贩子已经失去了理智。他不断从周文武手里借,不管借多少,都会在几局之后输光。 一夜牌局过后,鱼贩子输得已经没了脾气。这时候周文武告诉他,他已经在周文武哪里借了五百万了,按照借款合同约定,每天单是利息就是十五万。 鱼贩子顿时脸都白了,许诺回去后马上筹钱送过来。 不知道是鱼贩子没钱还是想赖账,等周文武带着人找到他家门上去时,鱼贩子已经欠下了一千万。 一千万欠款足以摧毁一个人的意志。鱼贩子当即跪地哀求,能不能只还本金,不还利息。 周文武为难道:“哥哥,你不还利息,利息就该我来还。兄弟我家当多大,你心里有数。就是把我杀了去买肉,也凑不满利息啊。” 跟着周文武去讨债的一帮人,个个凶神恶煞地喊打喊杀,吓得鱼贩子一家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 鱼贩子被逼无奈,只好将家里所有现金全部凑出来,却只凑到一百万不到。走投无路之际,只能变卖房产汽车,一夜之间,赔了个精光。 周文武从鱼贩子哪里收了三百多万的欠款,手里拿着鱼贩子写的八百万欠条回到衡岳市,从此开启了他赚大钱的人生。 当时,衡岳市最大最好的宾馆叫静园宾馆。过去是市委招待所。 周文武在静园宾馆租了房子,每日叫人来房间赌博。他按照规矩每局抽水,谁没钱了,他现场借钱。借多少都行。 一时之间,衡岳市暗里流传着一个说法,想玩牌,去静园。胆子大,单车变摩托。 但更多人不知道,能有资格去周文武赌场的人,都不是一般人。家产没个几百万的,连门在那个方向都找不着。 周文武的赌场里,除了有钱人,就是当官的。甚至在一段时期之内,有人招待客人都以请去周文武赌场玩几把为荣。 一年时间不到,周文武便名满全城。 在他赌场有发财的吗?当然有。当时盛传有个小老板只带着七千块钱去,第二天出来时,已经是腰缠千万的富豪了。 传说是不是真的,没人能查证。 但是,从他赌场出来之后,跳河跳楼寻短见的人却大有人在。 这就让人觉得怀疑了,周文武办赌场就没人管吗?这还真问对了,确实没人管。因为周文武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就将几个关键的人物都拿下了,其中就包括现任的政法委书记魏力。 关于周文武赌场的传说还有很多很多,暂且不赘叙。 有了钱的周文武没有一条道走到黑,他开始慢慢进入其他行业。比如进军房地产,创造过当年拿地,当年卖楼的奇迹。短短的三年时间,就敢与衡岳市最大房地产老板周鹤叫板。 有人说,衡岳市明面上首富是周鹤,其实真正的首富非周文武莫属。 华韶的故事讲得绘声绘色,讲到最后,不由叹口气道:“这年头,英雄不问出处。周文武老板到了这个层面,算是功成名就了。” 三个人正说着话,屋里出来一个女人,老远就冲着华韶喊:“华哥,今天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快进屋。” 华韶神情尴尬,逮个空悄声对许一山解释,“她是这座别墅的管家,其实也就是周文武当年小弟的老婆。” 许一山闻言,哦了一声,不由多看了女人几眼。 女人走在前面引路,走起路来袅袅婷婷,两片屁股显得肥厚而浑圆。偏偏腰肢很小,似乎盈盈可握。刚才照面的时候,许一山无意识看到她的胸就像两个大馒头一样,显得大而软乎。 别墅里人不少,看起来很热闹。 女人将他们带到一间僻静的房子里,抱歉道:“老板不在家,招呼不周,请华哥见谅啊。” 华韶笑笑道:“没事。周总那么大的老板,自然很忙。我们理解。小梦啊,我先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市云轨项目的总指挥,许指挥长。” 徐一山赶紧纠正他道:“不是总指挥,我只是云轨项目的具体执行人。” 华韶大惊小怪道:“许指挥长,你就不要谦虚了。我们心里还没数吗?” 叫小梦的女人便看着许一山笑,将他打量一番,啧啧赞道:“许指挥长真是年轻有为啊。这么年轻就当了总指挥长,真是让人羡慕。” 她主动伸出手来与徐一山握,满眼含笑道:“三位领导,请稍坐片刻,我去去就来。” 等小梦一走,华韶打趣着徐一山道:“许指,感觉如何?听说小梦的手有魔力,我们认识那么久了,可从没握过她的手呢。” “是吗?”许一山故作惊奇地举起手端详,“我怎么没看出来魔力在哪?” 正文 第855章 乌鸡山、神鸡庙 半个小时后,小梦才重新进来会客厅。 从华韶的介绍里,许一山得知这间会客厅是周文武专门用来接待政府官员的,一般人不得随便出入。 当时许一山随口问了一句,“来的官员多吗?华局以前来过?” 华韶没直接回答他,只是讪讪笑道:“我确实来过几次,不过都是陪人来的,我还没资格可以单独造访这里呢。” 许一山觉得华韶说得有点离谱了,他堂堂一个国土资源局副局长,还没资格单独造访,那么,来这里的客人身份究竟会高到什么程度? 小梦一进来便满脸堆笑,她诚恳说道:“三位领导,今天中午就在这里用餐。我刚才已经交待下去了,工作餐,领导们不会介意吧。” 华韶当即表态,“好啊好啊,小梦你辛苦了啊。这么大一座别墅,你一个人管,没两把刷子还真管不过来啊。” 小梦浅浅一笑,“华局过奖了,其实我没做什么,都有人做的。我就咋呼几声,耍个嘴皮子。” 许一山没心情聊天,他径直问:“周总什么时候回来?” 小梦想了想道:“估计还得一两天吧,具体时间我也不敢肯定。许指挥长你有什么想说的,跟我说也一样啊。等周总回来,我转告他也行。” 许一山笑笑没作声。他觉得没必要与眼前这个女人说要征收乌鸡山土地的事。 倒是华韶,赶紧说道:“许指今天来拜访周总,是关于云轨项目征收乌鸡山土地的事。” 华韶似乎还不过瘾,解释道:“云轨项目总站规划在乌鸡山这一片。以后,这里就将变成车站了。整个乌鸡村都将在拆迁范围之内。” 小梦面无表情哦了一声。 华韶兴致勃勃道:“现在只要土地被征收,房屋被拆迁,转眼间都会变成土豪啊。” 他端详着四周感叹道:“周总的豪宅,这个拆迁怕是要点钱才能办到。” 许一山不得不出声拦住他,“华局,现在还不到拆迁层面。” 他是在暗示华韶,少说几句不会死。 华韶话多,偏偏刘毅惜字如金。从进门到现在,几乎没听见他说过一句话。 他与小梦也显得不熟,两人目光相视时,刘毅都会客气含笑颔首。 听说周文武不在,许一山就没了想留下来吃个工作餐的欲望。 小梦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客气邀请他四处随便走走。 许一山觉得走走也好,坐在屋里憋气,四处看看还可以拿周文武的别墅与封由检的白莲别墅做个比较,看看到底谁更胜一筹。 从外观上看,封由检的白莲别墅显然不能与周文武的别墅比。至少,在面积上就无可比性。 白莲别墅倚水,周文武乌鸡山别墅靠山。这一山一水的别墅,风景自当不用多说。 出了门,许一山并没在别墅内转,而是径直出了大门。 来的时候,他已经注意到了,隔着别墅大约几百米远的地方,就是一个村子。如果没猜错,应该就是乌鸡村了。 一千多人口的乌鸡村,显然是个大村。 眼前这一片似乎一望无际的土地,都归乌鸡村所有。 乌鸡村因乌鸡山而有名。传说乌鸡山上有一只万年神鸡,通体乌黑发亮,全身无一根杂毛。其鸣声整个衡岳市区都能听见。 有人说,曾亲眼见到乌鸡拉屎,屎掉地上,便变成一粒粒金豆子。 见过乌鸡拉屎的人后来也真发了财,不知是不是捡了乌鸡屎变成的金豆子。 有年发大瘟,死人无数。但乌鸡村却无一人死亡。据说是因为神鸡的守护,神鸡每日一鸣,驱散了瘟疫,让乌鸡村村民在那场人心惶惶的瘟疫中安然无事。 前朝时,地方富豪绅士捐钱在山上修了一座乌鸡庙,叫“神鸡庙”,香火一直很旺盛,甚至可媲美五十公里开外的衡岳名山。 正文 第856章 初会周文武 从乌鸡山回来,许一山有一个感觉,征地可能会遇到前所未有的阻力。 他将想法与胡进汇报了一遍,顺口问了一句,“土地流转没有政策规定吗?” 农村土地流转是这些年来的一个新方向。土地流转的前提是不荒废土地。在种田不赚反亏的情况下,大多数农民选择放弃土地,寻求外出打工赚钱。 于是,家里的土地便荒废起来,田里长满野草,甚至长满灌木。 为让土地不荒废,国家开始鼓励一部分人以土地流转的方式,将抛荒的土地集中交给一个人去经营。这样,就出现了新时代的地主。 农民也乐意这样。毕竟,国家田补都归了他们,土地还有租金收入。 这种政策最直接的好处就是田土保持了种植作物的作用,也有一个坏处,就是随着时间越长,很可能会出现新的地主出来。 胡进沉吟一会道:“这个问题,你还是得去问问主管农业的新文副市长,他对这一块了解很透彻。” 胡进说的新文副市长全名叫尤新文,他是九位副市长当中的一个,没有进入常委班子。尤新文一直主管农业农村工作,是个资深的官员。 许一山去拜访他时,尤新文副市长正在与人会谈。听说他来了,赶紧迎出来接他。 目前,衡岳市官员心目当中,许一山是个坐火箭上来的干部。他尽管没进入常委班子,却是仅此于书记胡进,市长李朝亮之后的第三号人物。 他与胡进的关系也正式公开了,谁都知道他们当年是大学同学。 也就是说,许一山现在是衡岳市官场炙手可热的人。 尤新文在听到许一山说,乌鸡山的土地流转给了周文武一个人,市里掌不掌握这个情况时,他想了想道:“这件事市里还真不掌握。有一点可以肯定,乌鸡山不符合土地流转政策。” 乌鸡山的土地一直被规划为城市菜篮子工程,市里为此还有专门的补助政策。 毕竟,一座城市每天消耗的蔬菜不是一个小数字。没有一个菜篮子做保障,很容易让城市恐慌。 乌鸡山土地肥沃,最适合各种蔬菜的种植。事实上,从有衡岳市开始,乌鸡山的人祖辈都是以种植蔬菜为生。 尤新文副市长坚定认为,乌鸡山土地流转在周文武一个人名下,这是乱搞,必须追查责任。 同时,他暗示了一件事,周文武与向勇书记的私交很好。 转了一圈,问题又回到起点。首先,周文武的土地流转如果不符合政策,应该怎么纠正?第二,乌鸡村土地征收要不要马上展开? 许一山没再去请示向勇。他们只是私交很好,向勇作为专职副书记,大是大非面前,一定有大局观。而这个大局观,就是支持市里对乌鸡村的土地征收工作。 许一山在项目指挥部召开了第二次办公会议,要求国土和规划迅速出台土地征收方面的政策。 办公会议的第二天,许一山的办公室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乌鸡山村支书,也是衡岳市隐形富豪,政协委员的周文武出现在他办公室里。 周文武个子并不高大,甚至显得矮小。 他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全往脑后倒。这样就让他的额头显得特别的宽阔明亮。 没等许一山开口,他已经大步往前过来,老远就伸出双手喊道:“许指,我来晚了,罪该万死。” 许一山客气地笑,“周总言重了,快请坐。” 周文武的手软绵绵的没有力气一样,这让许一山联想起他当年杀鱼出身的人,这一双手哪是杀鱼的手? “我听人说,许指去过寒舍啊。”周文武打着哈哈,“实在对不住,许指你去的时候,我正在外地,没及时赶回来。这不,我一回来,听到这个消息后,就赶紧赶过来给许指你赔罪了。” 他四处张望一眼,一脸凝重道:“这样,请许指给我一个赔罪的机会,中午我们一起去海鲜楼。” 许一山推辞道:“算了,周总,你来最好了。我们先谈正事,你看如何?” 周文武一本正经说道:“赔罪也是正事啊。许指,只要你高兴,你说,需要我配合什么?” 许一山单刀直入道:“周总,有个事我相信你也听说了。市里要上马云轨项目。目前,规划将云轨总站设在乌鸡村。所以,这次要对乌鸡村的土地实行征收。” “征收?”周文武似乎楞了一下,随即笑呵呵道:“好啊,市里搞建设,我是举双手赞成的。许指,你说,怎么个征收法?” 许一山沉吟一会,“按国家政策来。当然,前提是根据实际情况。” “国家什么政策?” 许一山微笑道:“这些,国土部门有文件。周总可以去国土资源局了解一下。” 周文武面露难色,小声说道:“许指,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啊,你认为云轨总站非要设在我们乌鸡村吗?其他地方不行?” 许一山笑了笑,“规划这东西不好改啊。” 周文武哦了一声,似乎不经意的问了一句:“你们征收土地,总该征得当地人同意吧?” 许一山道:“这是政府行为,同不同意都不影响结果。” “是吗?”周文武吃惊地看着他问:“如果老百姓不愿意,你们还要强行征收?” 许一山微笑道:“周总,你理解错了。首先,土地是国家所有,不是哪个人的。国家建设需要将土地从老百姓手里收回来,这就好比你周总借台车给别人开。你自己需要车开的时候,就会找人要回来一样。第二,国家为保障群众利益,会适当给予一定的补偿。” “土地是国家的没错。”周文武似笑非笑道:“可是土地一直是我们老百姓在耕种。土地就是老百姓的命根子啊。” 许一山道:“所以,我们有征地赔偿嘛。” 周文武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赔偿这点钱,老百姓能花多久。” 许一山干脆挑明了说道:“周总,你今天来了再好不过。这次工程还需要周总你大力支持。请周总回去做做群众工作,配合政府把土地征收工作完成。周总啊,你可是乌鸡村的领头羊啊,你的立场一定要坚定。” 周文武笑了笑,“许指啊,现在不比过去,老百姓工作难做着呢。我们在基层,深深懂得群众需要什么。” 许一山心想,群众需要什么,难道自己还不清楚吗? 征地对老百姓来说,就等于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多少人一夜之间乌鸡变凤凰,不就全赖征地拆迁的巨额赔偿吗? 乌鸡村的征地拆迁,不知又有多少土豪在一夜之间产生。 正文 第857章 孤身深入 周文武给许一山的第一印象,并没有传说中说的那样。 周文武一个杀鱼出身的人,如今成为衡岳市的隐形富豪,在于他这个人精明、狠和运气。 他说话声音不高,语速也不急不缓。而且他的话里很少有破绽,简直是滴水不漏。 他显得很文雅,完全不像是个杀鱼出身的人。 许一山在与他谈了一个多小时,到最后都没摸清楚他对征地的态度,是支持,还是反对? 第一回合交手,双方都是试探性地接触。许一山知道周文武将是征地工作中最大的障碍。如果乌鸡村的土地像其他地方一样好征收,今天对乌鸡村早就变成了高楼大厦。 当年富嘉义的东进战略,可是把乌鸡村的开发列为重点开发地区。 衡岳市扩城计划在乌鸡村遭受到抵抗,东进战略不得不在乌鸡村拐了一个弯。以至于现在的衡岳市布局有个很奇怪的模样。扩城计划留下的乌鸡村这一块,就像一个膏药一样贴在城市的躯体上。 许一山收到越来越多的信息,当年东进战略开展时,开发的主力军就是周鹤的公司。 在乌鸡村征地开发时,乌鸡村与开发商爆发过一次严重的冲突。 周鹤这边当时去了一百多号人,全副武装开着挖机进入乌鸡村,幻图以强硬手段先将乌鸡村的村名房子推到了再来谈。 当然,周鹤此举,是得到富嘉义的默许的。毕竟,在一定的历史发展时期,不采用非常手段几乎寸步难行。 然而,事情的结果是以周鹤一败涂地告终。 后来有人描述,那一场争斗完全不亚于一场战争。乌鸡村民以保护家园为口号,组织了几百人的队伍,在村口挖壕沟阻止机械进入村里。 壕沟后面,他们用沙袋堆成掩体。掩体后,堆满了汽油瓶子,煤气罐子,甚至许多礼花弹。 周鹤的人马在进村时就遭遇到了猛烈抵抗。两台挖机被汽油瓶砸中后,烧起熊熊大火,礼花弹将周鹤的人马打得抱头鼠窜。 最后,市局特警队的介入,才将纠纷平息下来。 那一次的正面碰撞,以周鹤损失两台挖机,伤三十人而告终。 周鹤后来得知,乌鸡村民如此强烈的抵抗,是因为周文武在村民大会上公开宣布,谁不参与保卫家园的行动,乌鸡村将开除谁的村籍。 以周文武的能力,完全可以将不听话的村民从乌鸡村驱逐出去。 许一山有点想不通,别人做梦都想征地拆迁的好事,怎么到了乌鸡村就会遭到抵制? 难道这些村民不知道,一旦土地征收了,房屋拆迁了,他们的命运立马会发生改变吗? 这个疑问一直困扰着他,直到华韶一番话,才让他知道乌鸡村拒绝征收的真实意图。 乌鸡村不愿意土地被廉价征收,他们要求自己把土地挂牌出售。这样一来,政府的土地财政岂不是一个笑话了? 于是,政府默许开发商他们狗咬狗,在他们看来,一群农民怎么能斗得过财力雄厚的开发商周鹤? 然而,事与愿违。周鹤不但没斗赢,相反损失巨大,从此也就失去了对乌鸡村土地的兴趣。 这又牵涉到一个问题,在这种情况下,政府是可以出手干预的啊。为什么衡岳市政府一直不出手干涉?一直拖到今天? 政府不出手干涉,那就是有人忌惮干涉后的后果。是谁在忌惮后果?许一山一无所知。 许一山决定再一次正面接触周文武。 他比谁都明白,征收乌鸡村的土地,周文武是关键。 两人约了时间,周文武要求许一山参加乌鸡村的村民大会。 许一山一个人去显然不合适,他便让苏丽通知华韶和刘毅,一起去参加乌鸡村村民大会。 没一会,苏丽过来告诉他,华局和刘局都没时间。 许一山狐疑地问:“他们现在的工作不都在指挥部吗?怎么会没时间?” 苏丽咬着下唇说道:“许指,你这还看不出来吗?他们是故意在回避啊。” “回避?回避什么?”许一山大惑不解地问:“参加村民大会有什么好回避的?” 苏丽笑而不答,过一会低声说道:“许指,看来你是真不知道。你以为这个村民大会有那么简单吗?说不定人家故意设局,搞个鸿门宴呢。” 许一山笑道:“鸿门宴?难道去了还可以有吃有喝?既然华局和刘局都没时间,我一个人去吧。” 苏丽道:“许指,你一个人去肯定不行,要不,我陪你去。” 许一山拒绝道:“你不是说是鸿门宴吗?如果真是,可是很危险的。你就在家,我一个人去就行。” 苏丽坚决要求陪他一起去,开着玩笑道:“万一真有事发生,我还可以通风报信啊。” 周文武召集了全村的男女老少,等着许一山过去开会。 他解释说,现在什么事都要讲究民主。征地这么大的事,他虽为支书村长,也不能一个做了主,说了算,一定需要全村人表态。 许一山没反对周文武的提议,他也想借这个机会与村民近距离接触,真实感受村民的所思所想。 在苏丽的坚持下,许一山最终答应她一道前往。 周文武将会场安排在村里的周氏祠堂。 祠堂显然翻修过了,很多地方还能看到翻修的痕迹。 周氏祠堂是全村最好的建筑了,这座代表周氏族人的祠堂,此刻已经站满了人。 乌鸡村一千多号人口,全部集中在祠堂门口。就连孩子这天都没去学校上学,被周文武统统叫到祠堂门口来,参加决定乌鸡村命运的征地拆迁大会。 苏丽看着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时,低声叮嘱许一山,“许指,我们今天只管听,不发言,不表态。” 许一山笑了笑道:“该说的话,还是要说。这是一个好机会,我们坦诚相见,相信群众都会理解。” 苏丽笑了笑道:“反正,你不能表态。” 周文武坐在一张四方桌子前,看到许一山来了,他起身喊道:“领导到了,大家鼓掌欢迎。” 他带头鼓掌,底下却没几声掌声,欢迎场面显得冷清不已。 许一山的屁股还没坐稳,突然有个年轻人冲到他面前,恶恨恨地看着他问:“你是干部?” 许一山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问他:“你有事?” “当然。”他咬着牙说道:“听说你们准备把云轨总站设在我们乌鸡村。我问你,我们答应了吗?” 许一山想反驳他,国家搞建设还要问你一个人答不答应?话到嘴边,他没说出来,而是改口道:“这不,我们来征求大家的意见了吗。” 年轻人轻蔑地摆摆手道:“不用征求了。我们不答应,你回去吧。” 许一山这下忍不住了,似笑非笑道:“这位兄弟,你只代表你一个人的意见,乌鸡村一千多群众,你能代表他们?” 年轻人一愣,随即跳起来喊道:“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啊。” 正文 第858章 下马威 年轻男子的咄咄逼人,在许一山看来就是跳梁小丑。 眼见着许一山不为所动,围观人当中又跳出来几个年龄相仿的人,大声咒骂,威逼许一山赶紧“滚蛋”。 苏丽有些紧张,悄悄扯了一下许一山的衣角,低声道:“许指,要不,我们先撤。” 许一山淡淡一笑,没回她的话。却转脸去看周文武。 周文武似乎没注意到几个年轻人在跳着脚骂许一山一样,他面无表情,直到许一山喊了他一声,“周支书,你看......”。 周文武仿佛如梦初醒一样,猛地拍一下桌子,将桌子上的茶杯都惊得跳了起来。 “胡闹,你们瞎了眼啊,没看到市里领导在?都滚下去,有意见一个个提,别乱成一锅粥,让领导看我们乌鸡村笑话。” 周文武一出声,现场瞬间就静了下来。此刻掉一口针的声音都能听见。 刚才还乱得鸡飞狗跳的现场,此刻鸦雀无声。这不由许一山心生惊惧,周文武到底有多恐怖,能让一千多人的脖子都像被人卡着了一样,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周文武似笑非笑地看着许一山,客气道:“领导,有什么指示请讲。现在谁敢出声,我打断他的腿。” 许一山连忙客气了一番,试探着对周文武道:“我开始讲了?” 周文武摆摆手,“讲,你想讲什么都可以,放心大胆讲。” 说完,他冲着面前黑压压的一群人说道:“各位父老乡亲,今天领导来我们村里是来与大家商量事的,你们不要急嘛,有什么意见,等领导讲完了,你们再一个个给我提,不许乱,明白吗?” 于是,所有人的眼光都来看许一山,就像一把把剪刀一样,要将许一山的衣服一层层剪掉。 许一山不慌不忙,他站起身,先是环顾四周一遍,清了清嗓子道:“大家听我说,我今天来,给你们带来的可是好消息。” 他从云轨项目开始,讲了云轨建设成功后对整个衡岳市城市形象的提升作用。又讲了云轨线路的规划,其中特别提到云轨项目设在乌鸡山下的重要意义。 他特别强调了一点,土地属国家所有。但是国家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人。云轨项目征收乌鸡村土地,将会按最高标准予以赔付。 他描绘了一个蓝图,征地后,由政府出面,给乌鸡村村名划一块地方建设安置房。村民无须拿一分钱,按现在各家各户的房屋建筑面积,在政策规定的范围内予以分房。如果不需要房子的,可以折算成现金补偿。 许一山的讲话,引起了一阵骚动。 等他讲完,村民们的脸上都露出一丝难以琢磨的表情。 周文武抬起头问:“讲完了?” “讲完了。”许一山点点头道:“村民们还有什么疑问,都可以过来咨询。” 周文武摆摆手道:“不用了。政策我懂,我保证,乌鸡村村民绝对拥护市委市政府的决定。这么说吧,现在全村的土地都流转到了我的名下,我就想了解一下,这一块许指有什么方案没有。” 许一山道:“土地流转不影响征收。所以,没有另外政策。” “没有?”周文武脸色一沉,“许指啊,政策我们支持,你们也不能把人往死里逼啊。这么说吧,我一年投入到土地流转的资金就在五百万以上,这笔钱难道要我一个人亏?” 许一山笑了笑道:“周总那么大老板,支持一下国家建设也是应该的的嘛。” 周文武哼了一声,“这可都是我的血汗钱。许指,这个问题不解决,可能会影响到土地征收工作。我看,你还是回去商量好了再来吧。少陪。”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拂袖而去,将许一山扔在祠堂前,不管不问走了。 周文武一走,群众就好像接到什么号令一样,瞬间也走了个干干净净。 这变化太快了,热热闹闹的场面瞬间变得冷冷清清,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这不由许一山联想,如果不是周文武在背后操纵,怎么也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局面啊。 其实,从一开始年轻人跳出来闹事,许一山心里就明白,这都是周文武安排的戏码,想给他来个下马威。 一般人看到刚才那种群情激奋的场面,心里确实会生出退堂鼓的想法。但许一山是谁?他怎么可能会被这几个跳梁小丑吓倒呢。 他越来越发现自己有一个特质,哪就是自己像一根特别强劲的弹簧一样,遇强则强。 他心里比谁都明白,他现在只要流露出一丝怯场的意思,他就将被周文武识破,从而趁虚而入。 从听到关于周文武发迹的故事起,许一山就知道这不是一个善茬。 要想项目成功运转下去,首先要搬开的就是周文武这块拦路石。 如何搬开这块拦路石?许一山的心里突然跳出来两个字——打掉! 苏丽看着走得空空荡荡的现场,提醒许一山道:“许指,他们都走了,我们也走吧。” 许一山嗯了一声,但他没打算现在就离开乌鸡村。 刚才他讲话的时候,眼光看到了那天遇见的老者。老者躲在别人身后,似乎在给他递眼色。 他一时没明白老者的意思,坚持把话讲完。最后群众散去时,他特意注意了一下老者,老者走在最后,似乎有话想对他说,可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没勇气过来,最后只好随着大家一道散去了。 “走,跟我去找个人。”许一山对苏丽说道:“你敢不敢去?” 苏丽看他一眼,低声道:“我有什么不敢去的。你敢我就敢。” 才走几步,许一山便有了发现。自己身后不远不近跟着几个人,其中就有刚才质问他发难的年轻男人。 苏丽也察觉到了,小声提醒许一山,“许指,我们被跟踪了。” 许一山装作不在意道:“不要去看他们。他们想跟,就让他们跟。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们还怕什么不成?” 苏丽嗯了一声道:“我说啦,你不怕,我就不怕。” 看着苏丽一脸坚毅的神色,许一山心里不免生出感慨来。 本来他今天是安排华韶和刘毅一道来的。如今这两人都假借有事不能来。许一山难道还不明白他们的用意吧?堂堂男人,居然赶不上苏丽一个女子的胆量与豪气,这不由让他心里生出鄙夷的情感出来。 很显然,无论是华韶还是刘毅,都深知周文武是个厉害角色。他们借故躲避,无非就是不想卷入进来。 周文武的用意已经很明显,他打着土地流转的旗号,准备在征地这一块捞巨额好处。最明显的一个说法,他说每年投入到土地流转的资金就达五百万,十年下来,就是五千万。 这笔钱该不该给?许一山无须多想,已经在心里下了决定,一分钱都不会给他。 正文 第859章 落荒而逃 一千多人口的乌鸡村,不是一般的大。 村里街巷纵横,小洋楼不在少数。当然,在小洋楼之间,还藏着不少低矮的房子。从房前屋后的情况来看,这些低矮的小房子里一样住有人。 许一山不知道老者住在村里那个角落,如果就这样一家一家地找过去,即便找到天黑,未必能找到老者本人。 走了几家,敲开门还没说话,主人看到他们身后跟着的人,二话不说就关门将他们拒之门外。 苏丽苦笑道:“许指,这不是办法,我们身后有人跟着,估计会没一个人敢与我们说话。” 许一山也发现了苗头,他干脆转过身,迎面向身后的几个人走去。 跟踪他的人没想到许一山会过来,顿时有些惊慌失措。 “你们跟着我们干什么?”许一山毫不客气地质问。 领头的回过神来,嘻嘻笑道:“干部你好没意思。我们是村里人,这是我们村里的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怎么能说我们跟着你呢?” 许一山道:“行啊,你们先走。” 他们挤作一团,笑嘻嘻地说道:“我们为什么要先走?我们想走就走,不想走就不走,干部你还能管着我们走路的自由啊。” 许一山知道想甩脱他们是不可能了。可是任由他们跟着,他根本找不到一个人说话。 明摆着的事实是,村民看到他身后的几个人,就像见到鬼一样噤若寒蝉。 他决定打道回府,另想办法。 等他和苏丽回到车边,不禁暗暗叫苦。 他们车的四个轮胎都被人放了气,软趴趴的趴在地上了。 此刻,他开始感觉到了严重性。 苏丽急得要哭,低声骂道:“这些人真的太坏了。许指,怎么办啊?” 许一山看了看车子,二话没说掏出电话来,直接打给周文武道:“周总,我们刚才来的时候,不小心把车胎都扎破了,走不了了。我想请周总安排一辆车过来送我们回去。” 周文武在电话里打着哈哈道:“还有这么巧的事啊?车胎没气好说嘛,就怕人没气。许指,我现在不在村里啊。不过你放心,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派车来。” 周文武爽快答应安排车来送他们回去,苏丽嘀咕道:“我怀疑,车胎就是他们的人放的气,你还敢问他要车?” 许一山不置可否地笑,他想看看周文武还有什么花样没使出来,与其回避,不如直面刚。 这一等,就等了两个小时。别说没看到车,就连一个人影都没在车边出现。 苏丽等不住了,她提醒许一山,“许指,他是耍我们的吧?” 许一山笑了笑道:“让他耍啊,他耍得越开心越好。” 苏丽不满道:“他耍我们你还高兴?” 许一山道:“狗咬了你一口,你是不是要咬狗一口才觉得不吃亏?” 苏丽脸一红,带着撒娇的口吻道:“有这么比喻的吗?你才是狗呢。” 话一出口,才感觉不妥。不由偷偷去打量许一山,心想万一惹得他不高兴了,她得赶紧道歉。 谁料许一山似乎没听见她说的话一样。此刻,他双手叉腰,仰头看着树木葱茏的乌鸡山,一言不发,陷入了沉思。 苏丽注意到了,原来跟踪他们的几个人已经消失不见了。她以为哪些人故意藏匿起来了,便装作看风景一样,沿着刚才走过的路走了一段,确信没人跟着了,才兴奋回到许一山身边,低声告诉他,“许指,哪些人不见了。” 许一山抬腕看了一下手表,时间已经过去快三个小时,周文武派的车依旧不见踪影。 早上吃的早餐早就消化殆尽,现在的他已经是饥肠辘辘。 他饿,苏丽也饿了。苏丽苦笑道:“许指,我们怕是车没等来,人早饿死了。” 许一山闻言,心有所动。刘毅、华韶借口不来,苏丽自告奋勇跟他来乌鸡山,已经让他有些内疚了,现在她饿了,自己却束手无策,内疚感不由愈发浓烈。 他抬头四处眺望,便看到不远处的菜地里有一排黄瓜架。 他对苏丽说道:“你等我一下。” 话说过后,人便沿着一条小路下去菜地里,一路跳跃着过去黄瓜架边,果真看见一根根碧绿的黄瓜躲在绿叶之间。 他没多想,伸手摘了几根。正要走,突然听到一声大喝,“谁偷我的黄瓜?” 光天化日偷人家黄瓜被人逮着,面子确实有些难看。 但现在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人回到车边,看见有人骑着一辆电动车怒气冲冲过来,猛地发现来的人居然是那天见到过的老头。 老头一点客气都不讲,冲过来兜着许一山胸前的衣服一把抓住,高声大气嚷道:“偷我黄瓜,赔钱。” 许一山正想解释,突然听到老头低声道:“干部,你们还不走,在这里等死啊,快走。” 许一山一愣,便见老头使劲朝他使眼色,顿时明白老头是故意嚷给别人看的。 四周虽然不见一人,但是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此刻正在看不见的角落里盯着他们。 老头嚷,“偷我黄瓜,一条一千。” 苏丽气愤道:“你这是讹诈。” “就讹你啦,怎么了?快拿钱。”老头一边嚷,一边动手往许一山口袋里掏钱,似乎许一山不掏他自己掏。 老头还果真从许一山口袋里掏出来了两百块。 他气呼呼道:“这不够,没钱你的车走不了,老子要扣车。” 苏丽争辩道:“你这是犯法。” “我犯法?”老头冷笑道:“你们偷我东西,还说我犯法?有天理吗?” 许一山明白,老头这是故意在演戏给别人看。 果然,在老头与苏丽拌几句嘴后,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电动车钥匙扔在地上,“你们赶紧给我去凑钱来,车子我扣着了,电动机借你们骑回去,记住,这也是要租金的。” 苏丽还没明白过来,许一山拦住她道:“行,我们去凑钱。” 苏丽冰雪聪明,顿时醒悟过来了,一句话没多说,赶紧坐上电动车后座,两个人一溜烟跑了。 此情此景,说狼狈一点不夸张。 苏丽突然从身后伸过来双手,将许一山拦腰抱住,喊道:“许指,我们这是不是叫落荒而逃?” 许一山没说话,苏丽这样抱着他,让他有些不自在。 可是电动车就只有那么一点大,苏丽不抱着他,还真有点挤不下去的意思。 从市区有一条修得很漂亮的水泥马路直通乌鸡山,当时市里决定将乌鸡山打造成为市区景点,因此修了这一条路。 路走完,就进入了市区道路。 许一山将电动车停在路边,回过头对苏丽说道:“小苏,你搭的士回去,市区电动车不允许载人。” 苏丽嗯了一声,恋恋不舍松开双手下了车。 看着苏丽上了的士,许一山将车头掉转,又直奔乌鸡村而去。 正文 第860章 周不全的伤心往事 许一山送走苏丽,心里放心了许多。 他没与苏丽一道走,而是掉转车头回乌鸡村,是因为他感觉老头有话想对自己说,却像担心什么似的不敢开口。他要找个机会接近他,从他哪里套取乌鸡村的一些真实情况。 回到乌鸡村,远远看到车边围着一堆人。村民看见许一山又折转回来了,他们二话不说,一哄而散。 到了车边,许一山才发现老头身上的衣服都被人扯烂了,脖子上脸上也有被抓过的血痕。一条手臂被什么砸得青紫一片。 许一山停好电动车,赶紧关切地问:“这是怎么了?” 老头看着走远的村民背影,恨恨道:“既然你们欺辱我到头上来了,你们别怪我说出去。” 原来,村民看到许一山走了。几个人便窜出来要将车子的四个轮胎拆走。 老头不让,说许一山欠着他的钱。他钱没拿到手,谁也不能动许一山的车子。 双方争吵几句后就动起了手。村民人多势众,当即将老头压在引擎盖上狠狠地揍了一顿。正准备将老头扔到一边时,发现许一山又掉头回来了,于是他们才一哄而散。 老头哑了嗓子,带着哭腔道:“干部,我什么都给你说了吧。他们欺辱我老头子孤家寡人,好啊,反正我一个人了,我还怕你们不成。” 许一山安慰他道:“老伯,要不先去看看医生?” 老头倔强道:“不用,他们还打不死我。” 他一边说,一边去抚摸被打得青紫的手臂,不知是痛还是伤心,两道浑浊的老泪从他眼眶里倾泻而下。 原来老头也是有妻儿的。儿子原来跟着周文武,是周文武身边一个得力助手。两年前,老头突然接到周文武的电话,让他立即去工地,他儿子从十层楼高的脚手架上掉下来,摔死了。 儿子生前是在帮周文武看工地,经常上去脚手架也是事实。怎么就突然摔下来了呢? 夫妻俩赶到工地,看到儿子浑身血肉迷糊躺在一堆烂砖头中,妻子当场就疯了。 老头抱着儿子尸体大哭,猛然发现儿子肚子上有一个血窟窿,不像是摔出来,便生了怀疑。正想打算问问周文武是怎么回事,却被周文武安排人将尸首从他怀里夺去,直接拉到火葬场,一把火烧了。 事后,周文武解释说,老头儿子那天上脚手架检查施工,没踩稳掉了下去。作为他公司的一名员工,他深表歉意,同时一次性赔了老头五万块钱。 心生疑惑的老头去报警,却不被受理。老头不服,想要闹,被公安警告,再胡闹就把他关起来。 失去儿子的老头就像天塌了一样,整天失魂落魄。他妻子疯了后,每天到处乱走,看到年轻的男子就冲上去叫儿子,吓得没人敢靠近她。 第二年,有人在菜地的粪水池里发现他妻子的尸体。他的疯婆娘疯疯癫癫的跌进粪水池淹死了。 两年不到,妻子、儿子相继离世,让老头的精神防线彻底崩塌。按他现在的说法,他现在就只剩下一口气。他要把这口气留着,亲眼看到害死他儿子和妻子的人遭到报应。 许一山听他讲完身世,就像听天书一样,狐疑地问:“您老叫什么?今年多大了?” 老头这才告诉许一山,他也姓周,叫周不全。与周文武是共祠堂的人。按辈分算,周文武还是他的子侄辈。 周不全种了一辈子的菜,起早贪黑去城里买菜。儿子周清,大学没考上在村里混,被周文武看中,叫去身边给他做事,每月能拿五千块钱。 周不全打死都不承认儿子周清是遭遇意外身故的。他怀疑儿子是被人害死的,被人故意设计成掉落的事故。可是他没有证据啊,儿子当天就被周文武拉去火化了。可是儿子肚子上的那个血窟窿,就像一道伤疤一样,永远印在他的心坎上。 许一山试探问:“老周,你口口声声说,你儿子是被人害死的。我就想不通了,好好地,谁会害死你儿子?” 周不全急得要跳起来,他压低声道:“干部,我看你这人的面相正直,不像其他干部,一来都与周文武称兄道弟。我相信你是一个愿意给我伸冤的人。如果你和其他干部一样,算我瞎了眼。” 许一山尴尬道:“老周,你凭啥说我会帮你伸冤?” 周不全深深叹口气,“我活了六十多年,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啊。” 这句话让许一山内心受到了震撼。过去在洪山镇时,孙武也说过类似的话。但孙武最终是以辞职的代价从体制内出来。如果孙武不是阴差阳错与严华攀上了亲人关系,孙武今天的景况未必能好到哪里去。 他小心问:“老周,你到底怀疑谁害了你儿子?” 周不全咬着牙道:“还有谁?不就是他周文武吗?干部,你不要看周文武人前人五人六的,这个人坏得狠。我听我儿子说过,他还逼着我儿子给他去卖一个叫什么因的。我儿子说,卖哪东西是要掉脑袋的,所以没答应他。我想过了,肯定周文武怀恨在心,弄死了我儿子。” 许一山听得心惊不已,吓他道:“你就不怕我把这些话都告诉周文武?” 周不全老头凄然摇头,“干部,你不用吓我。我晓得你不会。若是你是那样的人,我也不会把这些话都告诉你。” 周不全坚持要许一山骑电动车回去。车留在这里他会守护,谁都不可能动一下车。 许一山感到周文武说安排人和车来接他完全是忽悠他的,便答应了周不全的要求。叮嘱他注意安全,如果真有人来拆车胎,就让哪些人去拆。 他笑着告诉周不全,“如果他们胆敢那样做,那就是明抢了。法制社会,给他们三个胆,他们也不敢乱来。” 许一山再次骑了电动车要走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传来。 周文武别墅的管家小梦带着两个人,正往他这边过来。 小梦抱歉地解释,她今天把手机忘在房间没带在身上,上午她一直忙着接待市里来的领导,所以没有接到周总的电话。 等她发现未接电话之后,赶紧打过去才知道许一山的车胎被扎走不了了,她这才带着人匆匆赶过来接他。 “许干部,走,先去别墅休息一下。”小梦不由分说,拉着许一山的胳膊就要走。 许一山推辞道:“算了,别墅就不去了。你要方便,安排一台车送我回去就很好了。” 小梦笑眯眯道:“许干部难道不想知道我今天接待的是哪位领导吗?” 正文 第861章 茶如女人 许一山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会在周文武的别墅里遇到市委副书记向勇。 或许是小梦的一句话触动了他,他放弃骑周不全电动车离开的念头,跟着小梦一道去了别墅。 别墅宴会厅显然刚散场。空气中还能闻到浓浓的酒香。 小梦很热情的请许一山入座,安排人赶紧给他做饭菜端上来。 许一山也不客气,肚子早就饿了。 正吃着,听到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他抬起头,便看到满面红光的向勇正从楼上下来。 市委领导在,许一山不敢怠慢,赶紧放下手里的碗筷,迎过去打了一声招呼,“向书记您好。” 向勇站住脚,惊异地看着他,问了一句,“你怎么在这里?” 许一山解释道:“我来乌鸡村了解一下征地的事。没想到向书记您今天也在啊。要早知道您会来,我就陪您一起来了。” 向勇淡淡一笑,“小许啊,还没吃完饭吧。你快去吃,别让饭凉了。” 他显然急着要走,并不想与许一山多说几句。 许一山也知趣,让开路站在一边,看着向勇几个人鱼贯出了别墅大门。 向勇一走,小梦便转回身来,她坐在许一山的对面,双手托着腮帮子,饶有兴趣地看着许一山吃饭。 许一山被她看得有些尴尬,刚想说话,突然听到小梦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许干部,你真是年轻有为啊。” 许一山笑笑,没说话。 “今天我听向书记说,你是我们衡岳市最年轻的市委领导。而且你与书委书记胡书记是同学?哎呀真好。” 许一山低头扒完最后一口饭,抬起头说道:“饱了。我也该走了。小梦姑娘,麻烦你安排一辆车送一下我。” 小梦笑了笑道:“小许干部,你那么急着要走干嘛呀,多坐一会吧。你没见人家向书记都是睡了一觉后才走的。” “走,喝茶去。刚吃完饭,喝一壶茶,对身体很有好处。”小梦极力邀请着许一山,并且不顾他的反对,站起身就往前带路。 许一山也不好强硬着要求走了,心想喝杯茶也行,或许能聊出个什么意外惊喜也很难说。 因为他听了周不全的故事后,心里已经有了阴影。又在华韶哪里得知小梦的出身,愈发的有了兴趣。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偌大的别墅里响起他们沉闷的脚步声。 许一山有些奇怪,周文武的别墅随时都是热闹非凡的。而此刻,整座别墅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一个,仿佛那些人都凭空消失了一般,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喝茶的茶室又是另一番风景。墙上挂着一幅字,写着“是雅何须大”。单看这幅字的水准,就应该出自名家之手。 一排茶架上,排满了各式各样的茶。 小梦一边烧水,一边笑盈盈地问许一山,“小许干部,你喜欢喝什么茶?” 许一山摆摆手道:“随便,我对茶没讲究。” “是吗?”小梦抿着嘴笑道:“小许干部,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比喻,茶如女人啊?” 许一山一愣,“是吗?你说说看,怎么就茶如女人了?” 小梦慢悠悠说道:“都把铁观音比作少女,因为铁观音清香啊。把普洱比作少妇,因为普洱暖胃,少妇暖人。” 她抬头似乎不经意地扫了许一山一眼,许一山便看见她眉眼含春,娇羞不已的样子。 “至于云雾茶之类的发酵茶,都被比喻为知性女人,越老越醇香,味道越甘甜。你说是不是?” 许一山顿时语塞。 小梦问他道:“小许干部,你是想尝尝少女的清香,还是少妇的温柔,或者知性女人的成熟?” 许一山感觉脸上一烫,显然红了起来。 见许一山不说话,小梦自作主张道:“要不,你先尝尝少妇的温柔吧。” 说着,她起身去茶架上取下来一饼普洱茶,翻看了一下说道:“这茶有三十年了,真能暖胃暖人。” 许一山装作很老道的样子说道:“小梦姑娘对茶颇有研究啊,将茶比女人,很新颖。” 小梦抿嘴一笑,“许干部,我哪还是什么姑娘,早就是残花败柳了。你也别对我客气,我这人大喇喇惯了。乡下妇女嘛,没那么多礼节。你别见怪。” 许一山微笑道:“我也是乡下出来的。” “是吗?”小梦惊喜地瞪大了眼,“许干部你是哪人?” 许一山答道:“我茅山古山镇的。有点偏远,不知小梦你知不知道。” “茅山我知道啊。我去玩过。”小梦兴致勃勃说道:“你们茅山有座水库叫无修水库,水库中央有座山叫无修山。山上有座庙叫无修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叫无修和尚,是不是?” 许一山心里一动,心想她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正寻思着要怎么问她。小梦却不等他问,开闸放水一样一路说下来。 “无修庙里有一套钟鼓,那东西是真值钱。” 话一出口,她显然感觉说漏了嘴,赶紧解释,“我听人说的。” 许一山哦了一声,淡淡说了一句,“文物嘛,不能以金钱来衡量它的价值。文物之所以宝贵,是因为任何一件文物承载了太多的历史。” 小梦嫣然一笑,“许干部你说的话好有文化的,我听不懂呢。” 说着,已经泡好了茶。 她轻抬玉腕,将茶水倒入透明的水晶杯中。但见橙黄的茶水在杯中荡漾,一缕茶香已经弥漫整个茶室。 “尝尝。”小梦催促他道:“茶喝热。冷了就没茶韵了。” 许一山依言端起杯子,放到唇边还没喝就被烫了一下,赶紧将茶杯放下,尴尬道:“还是等凉了一些再喝。” 小梦咯咯笑了起来,将头凑过来道:“真的,许干部,冷茶少喝,伤肝伤胃。” 她亲自去端了茶杯,双手递给许一山,“趁热喝,才好喝。” 许一山不得已,只好再次尝试。 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喝茶。小梦不断给许一山续杯,如此往复几次,一壶水很快就喝干了。 小梦还要烧水,被许一山拦住,“好了好了,谢谢小梦姑娘了。我 都喝了一壶水了。一肚子的茶水,喝不下去了。” 小梦心领神会,悄声问道:“许干部是不是要上洗手间?” 许一山嗯了一声,小梦便起身,领着许一山去洗手间。 许一山不想让她亲自带着去,让一个女人领着上洗手间是很尴尬的啊。 可是小梦坚持要亲自带他去。而且等许一山从洗手间解决问题出来时,她还等在门边没走。 许一山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有话想对自己说。 正文 第862章 美人鱼小梦 于许一山而言,周文武的别墅就是一座迷宫。 小梦热情洋溢邀请许一山游览别墅,并告诉他,因为她请了修车师傅在给许一山修车。车修好后会开来别墅。她正好趁着这点时间,带许一山参观一下别墅。 许一山感觉盛情难却,便不推辞,跟着小梦将别墅游了一个遍。 周文武的别墅首先传给许一山的印象就是大。大得让许一山感觉封由检的白莲别墅在在它面前就是小巫见大巫。 第二个印象就是豪华。整座别墅用料都是目前市面上最贵的材料。在参观室内游泳池的时候,小梦指着碧水荡漾的池子自豪地说,“这泳池每天都要换水。换一次水要一万多。” 许一山随口问了一句,“这水好好的,换那么勤干嘛呢?不是浪费吗?” 小梦便笑,解释说周文武有洁癖。只要泳池被人用过一次,不消毒换水,他会拒绝下水游泳。而且周文武每天都有游泳的习惯。 看着满池的碧水,小梦怂恿他,“许干部,要不要下水试试?” 许一山连忙婉拒,说自己不习惯在这样的泳池里游泳。游泳一定要有野性的自由,那就是在大江大河里,才算是游泳。 小梦却不由分说将他推到更衣室前,告诉他已经为他准备好了泳裤在里面。 等许一山换了泳裤出来,小梦早已换了泳装,站在泳池边看着他娇媚地微笑。 “我陪你游,你不会拒绝吧。”小梦的笑容满面,让人有一种不忍拒绝的感觉。 她的眼光有意无意落在许一山的身上,不觉红了脸。 许一山也有些慌乱。小梦穿了泳装后,身材更能体现出来娇俏。她穿着一套黑色的泳装,将她的皮肤衬托得愈发白皙,恍如一块珠圆玉润的美玉。曲线毕露,玉峰傲立。 一双玉腿,圆润白皙。大腿根以上,被泳衣严严实实的包裹住,依稀能看到一道令人目眩的沟缝。 小梦见许一山在看自己,也微微红了脸。她侧转过身子,走到泳池边,回过头莞尔一笑,便一个鱼跃,飞身跃进水里。 许一山还在迟疑,小梦已经从水里露出头来,招招手喊他,“下来呀,还站着干嘛呢。” 许一山这才走到池边,他没像小梦一样来个漂亮的入水动作,而是沿着池边滑进水里。 小梦游了过来,两个人挨得很紧。这近乎赤裸的两个人四目相对,许一山慌乱躲避,而小梦却是火辣辣地看着他。 “我们来个比赛。”小梦提议,“从这头游到那头,谁快谁赢。” 她看起来就像个游泳高手,而且从她入水的动作看,她在这泳池里没少游过。 “我赢了,你就得听我安排。”小梦歪着头笑,“你赢了,你想干什么都行,好不好?” 许一山迟疑一下,点点头道:“行,客随主便。” 两个人便游到泳池的一头,一人占据一个角。 许一山道:“你先游一半,我再追你。” 小梦笑嘻嘻道:“你是轻视我,还是故意让我?” 许一山摇摇头,“你是女性,我尊重你。” 小梦似乎有点感动,深深看了许一山一眼,随即往前游去。 她这一动起来,许一山便觉得自己有些轻敌了。他发现小梦在水里就像一条鱼儿一样,大有一股乘风破浪之感。 不过,他并不担心自己。龟息功此时就该发挥它的神威了。 在看到小梦差不多越过中间线的时候,他心里默念龟息功口诀,人潜入水底,就像离弦之箭一样射了出去。 小梦怎么也想不到,许一山不但让了她一半的距离,而且还能超过她。这对周文武一直将她称为“美人鱼”的称号是个严重的打击。 她没有告诉许一山,在这座泳池里,不知接待过多少达官贵人。 作为周文武最心爱的女人,小梦曾经以为自己能主宰这里一切。 直到有一天,周文武让她陪向勇下水游泳,而向勇不顾她的反对,在泳池里侵犯了她,她去找周文武哭诉时,被周文武一句轻飘飘的话说得彻底心寒。 “你没损失什么,陪领导就是你的职责。你应该感到光荣才对。” 那时候,她明白过来,当初自己背叛丈夫,以为遇到了真爱。原来归根结底,她只不过是周文武手里的一个玩物。 因为,天底下没有一个男人愿意让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骑在胯下。 她现在只要一想起向勇那一身松松垮垮的皮肤,一想起向勇在她背后哼哼哧哧的声音,便会全身起鸡皮疙瘩,一股无法抑制的恶心感铺天盖地而来。 她也没告诉许一山,这座泳池是除周文武特别邀请的男人之外,其他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涉足的地方。 在这座隐秘而豪华的游泳馆里,曾经上演过无数次令人脸红心跳的情节。这座被周文武称为“心灵港湾”的游泳馆,是他接待最尊贵客人的绝密之处。 她更没告诉许一山,眼前游泳池的一幕,都是周文武已经策划好的一幕。在游泳池四面隐秘的地方,早就布置好的摄像头,此刻正在高效运转,所有的一切都将摄入镜头,成为周文武手里一柄柄利剑。 “你赢了。”小梦一边笑着,一边往许一山这边游过来。 许一山笑笑道:“这不算什么。湘水河我一口气可以游四个来回。其实你也挺厉害的,受过专业训练吧?” 小梦吃惊看着他,“你眼光真毒啊,我确实受训过呢。我小时候可是全市的游泳冠军,拿过奖杯的哦。” 许一山赞道:“看得出来。说实话,我今天要不是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还真游不过你。” 小梦捂着嘴笑了起来。这才让许一山感觉刚才说话快了一点,不应该这么形容自己。 游泳馆里安静至极,除了他们两个的说话声,再无任何其他声音。 进来的时候,小梦还将门反锁住了,说不想被任何人打扰她的游泳。 “小许,你真是男人中的极品。”小梦突然改口,不叫他“领导”了,而直呼小许,意在表达她对他的亲近。“没想到你人长得那么帅,游泳还能游得那么好。不,是厉害,真厉害。” 许一山道:“我们乡下出身的孩子,谁不会几下狗刨式啊。说真的,城里人花钱让孩子学游泳,我们乡下一到热天,大小孩子最好的玩乐项目就是跳进水塘里洗澡。真正的乡下孩子,你有见到过在水里淹死的吗?” 小梦又捂着嘴笑,低声道:“我见过啊,大家不分男女,都脱得光溜溜的一个个,像条小泥鳅一样在水里扑腾啊。” “其实,我做梦都想像他们一样,赤条条地无拘无束地游泳,那样才是真正的游泳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去拉身上的泳衣,含羞带娇道:“我要来个裸泳,你怕不怕?” 正文 第863章 威胁 小梦此举,确实吓到了许一山。 他慌乱爬上泳池,任小梦在背后喊他,他坚定地头也不回去了更衣室换了衣服。 泳池中的小梦羞愧难当,恼羞不已之余,心头掠过一丝欣喜。 许一山的离去,让她悬着的一颗心落地。她内心深处多么害怕许一山会像向勇那样,如一头饿狼一样的扑向自己啊。 那样,她不仅是失望,而是会绝望。 她知道周文武此刻应该就站在监视器的面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泳池里的画面。倘若许一山经受不了她的诱惑,那么,他必然又成为周文武手中的一把武器。 作为一个女人,小梦深知自己对男人的杀伤程度有多大。 当年丈夫被抓,周文武来家里慰问,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骗她说有重要的话要单独与她说。那时候她因为丈夫被抓已经六神无主,听到周文武说丈夫有话带给她,不方便让其他人听到,于是没有多想,随着他进了房间。 谁料周文武一进门便将门反锁,嬉皮笑脸对她动手动脚。 她吓怕了,想要求饶。 周文武一根手指头勾住她的下巴,目不转睛盯着她漂亮的脸蛋狞笑着道:“你这么漂亮的女人,跟着他浪费了。你跟我吧。” 小梦吓得脸色苍白,大气都不敢出,只能求饶道:“大哥,我是你兄弟的老婆啊。” 周文武大笑,“你知道就好。他的命都是我的,你当然也就是我的。” 说着,不顾她的挣扎,三两下就将她的衣服扯破。 她激烈反抗着,想要保护住自己,却不敢出声,担心外面的人听到动静。就如周文武威胁她一样,如果外面人听到了,他就会告诉别人,是她在勾引他。 她知道周文武会说出这样的话,而且也知道别人宁愿相信周文武在撒谎,也不会相信她的话。 她只能闭上双眼,任由他凌辱自己。 从此以后,周文武便将她带在身边。她和丈夫家人尽管愤怒,却是敢怒不敢言。周文武说过,只要她敢惹得他不高兴,他就会让她的丈夫和家人以及她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直到周文武的乌鸡山别墅落成,他才将小梦放在别墅,让她全面负责别墅的管理。 周文武不是天天来别墅。但他每天都会有客人来。 向勇在乌鸡山别墅出现之后,彻底击破了她的幻想。 过去,她认为这辈子跟着他周文武,只要他爱自己,也就不亏她抛弃丈夫。她一直认为周文武迷恋自己的美貌,却没想到在向勇流露出对她有意思的时候,周文武不顾她强烈的反对,拱手将她送给了向勇。 她彻底明白过来,自己只是周文武的一件工具而已。 许一山穿好衣服从泳池出来,一颗心还在蹦蹦乱跳。 正如小梦自我感觉一样,她浑身上下确实散发出来一股让男人难以抗拒的诱惑力。 虽说她不年轻了,但她身上却保留着年轻女人的该有的一切。而且她成熟得就像一颗水汪汪的水蜜桃,仿佛一掐就能冒水。这样的女人,就是对付男人的致命武器。 小梦也换了衣服追了出来,她红着脸喊住他,低声说道:“许干部,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许一山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没吱声。 小梦便一跺脚,哼道:“我就知道许干部你看不起我这个残花败柳。你身边不知有多少漂亮女人在投怀送抱,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许一山正色道:“小梦姑娘,你别想太多。希望以后这话不要再说,我已经忘记刚才有什么事了。” 小梦一愣,脸上露出一丝哭笑不得的尴尬神色。 她紧咬下唇,想了想道:“你稍等一下,我叫人把你的车送来。” 她打过电话不到三分钟,许一山的车便出现在别墅门口。 许一山没再说话,径直去开了自己的车,扬长而去。 乌鸡山之行,让许一山收获颇多。 他强烈地感觉到,乌鸡山土地征收最大的障碍就是周文武。 周文武很狡猾,他自己并不会出面,而是唆使乌鸡村民跳出来。而且他有预感,周文武的目的不是土地流转投进去的资金赔偿,他是想将乌鸡村据为己有,任何人不得碰触。 云轨总站设在乌鸡村,将彻底摧毁他的计划。所以,周文武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云轨总站落地乌鸡村。 回到项目指挥部还没坐稳,就听到门外传来周文武的声音。 许一山心里一动,他怎么来了? 周文武一脚跨进他的办公室,便打着哈哈道歉,“许指,真对不起。我刚赶回来,听到你已经回来了。我可是连家都没回,就过来看望你了。” 许一山淡淡一笑道:“周支书客气了,我有什么好看望的。” 周文武一本正经地说道:“许指,你不用替他们开脱了。我都掌握了情况。村里一些村民觉悟太低。他们的思想还没转过弯来,做出了一些可耻的事。你可原谅,我可不会纵容他们。难道没王法了么?” 他说得义正词严,义愤填膺。似乎恨不得一脚踢死放许一山车胎气的村民。 许一山没按他的思路走,而是问他道:“周支书,你说村民思想没转过弯来,究竟是哪里没转弯?” 周文武嘿嘿笑道:“是这样的,我们乌鸡村是个老村,问题特别多又复杂。村民一直觉得自己的土地由自己开发,不想被政府征收啊。” 他四下看看,似乎在找四周有不有人在偷听,突然压低声道:“当年富嘉义书记想开发我们乌鸡村,就是被村民们反对才没开发。其实啊,我觉得这些村民思想顽固,多做思想工作应该能做通。” 许一山问:“按周支书你的意见,你觉得这思想工作要做多久才能做的通?” 周文武沉吟片刻后道:“难说。不过,村民思想不通,强行搞肯定不行。乌鸡村一千多好人马,关键是这一千多人都是一条心啊。我这个做支书的话,他们也不一定完全听。” 周文武的话已经带有赤裸裸的威胁意思了。他就差直接说出来,乌鸡村村民只要不同意政府征地,云轨总站就不可能落地他乌鸡村。 许一山哦了一声,他盯着周文武的眼睛说道:“这就还得麻烦周支书多去做做村民的思想工作。总之一句话,谁也阻挡不住社会滚滚向前发展的车轮。” 周文武显然不惧许一山冷峻的眼神,他居然与许一山对视起来。 许一山也没退让,两双眼睛就这样对视了一两分钟,然后各自笑笑,移了开去。 许一山心里明白,较量才正式开始。 正文 第864章 汇报 许一山感觉到,乌鸡山的情况必须给胡进汇报。他突然觉得,周文武远非洪荒能比的。 洪荒顶多算个地头蛇之类,格局远没达到周文武的境界。 在周文武别墅偶遇向勇,他就明白过来,周文武的触角己经伸进了衡岳市委。 向勇虽然是副书记,影响力却远超胡进。 首先他是本土官员出身,从基层一步一步走上来。有地利之便。 其次,他是衡岳市委少有的老资格干部。目前全市干部基本都与他有交集。这是人和之机。 向勇在副书记位子上己经多年,一直没能扶正,却从没有人听他有过抱怨。是公认的愿意为一把手排忧解难的好干部。 富嘉义时代,他就是专职副书记。富嘉义倒台,他没受到丝毫影响,说明他与富嘉义之间泾渭分明,是个坚持原则的好干部。 诸如此类的事不少,总之一句话,在衡岳市民的心中,向勇的口碑很好,几乎可用万民爱戴来形容。 许一山把在周文武别墅见到向勇的事汇报给胡进听以后,胡进良久未出声。 他站起身来,背对着许一山,看着脚底下的市委大院,声音沉重道:“老许,对于老同志,我们不要加以妄想。党政干部与企业人员走得近,有时候是工作需要。当然,必要的防范意识还必须得有。你在这方面以后要多注意。” 胡进的话,似乎很理解向勇。而在许一山看来,向勇出现在周文武别墅就不应该。特别是泳池看到小梦的举动,愈发坚信他们之间关系非同一般。 向勇作为市委常委、专职副书记,他的主要工作在意识形态方面,几乎与企业单位不会有交集。 于私而言,以向勇目前的身份与地位,他完全没必要屈尊与周文武结成朋友。 领导有领导格局,向勇不会不明白,像周文武这种社会出身的人,与他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许一山道:“我不是怀疑谁。但有个事我得说清楚,老胡,哦,不,胡书记,你得有思想准备。云轨总站的征地计划可能不会太顺利。” 胡进转过身来,惊异地咦了一声,“老许,你觉得问题出在哪?” 许一山苦笑道:“我觉得有一股神秘的阻力。” “是吗?”胡进大为惊奇,“还有谁能阻挡政府行为?他们吃豹子胆了?” 许一山道:“法不责众啊,如果乌鸡村全部人出来阻止,怎么办?” 胡进一楞,随即笑了,“老许,你少给我危言耸听。现在的人,谁不盼望被征地拆迁啊。他们求之不得的好事还会反对阻止?” 许一山知道胡进的思想一时半会会拐不过弯来。 这与他的经历有关。过去胡进一直在国家部委工作,对地方上的事知之甚少。像他这样的干部,就像刚毕业走上社会的大学生一样,眼高手低。 只有许一山这样从最基层往上走的人,才会知道基层情况的复杂多变性,远非高居庙堂之高的人的想当然。 许一山道:“胡书记,我只是提醒。现在还不到这情况。我想知道,真遇到阻力了,要怎么办?” 胡进不加思索当机立断,“抓!谁阻止抓谁。” 许一山摇摇头,“这不是好办法。” 胡进笑了,“但这是最有效的办法。” 胡进要求,许一山必须在三个月之内完成征地拆迁任务。 “这是头炮,必须打响。”胡进严肃说道:“老许,我需要证明用你没错。” 许一山闻言,心情突然变得有些沉重。 他知道,胡进任用他,既是迫不得己,也是情理之中。 当初胡进提议由他来负责云轨项目时,在市委会议上就遭到强烈反对。 反对者有理有据,许一山只是县里一名普通干部,也没有可圈可点的成绩。云轨项目举足轻重,怎么可以交给许一山这样的人负责? 可是胡进征求大家意见,谁愿意出来主导该项目工程时,却没一个人愿意站出来,甚至连态都不想表。 这与胡进要上云轨项目有关。胡进在提出上云轨项目时,就有不少人反动。 政府方面以财政紧张为由,对云轨项目强烈抵制。 在这个问题上,胡进表现出他的霸气了。他在决定上马云轨项目时,也力排众议起用了许一山。 胡进也清楚,此时,只有老许是自己人。 许一山起初也反对上云轨,但他还是愿意去燕京跑项目批复。从这一点看,老许是个有原则的人。 “另外,我还有一个消息给你说,梁国明就要下来了。” 许一山问:“他安排在哪?” “长宁县。”胡进道:“上面的意思,让现任长宁书记黄山进市政协任副主席。现任县长晋升为书记。国明去当县长。” 许一山笑了笑道:“速度真快。以后,梁国明和我都是你的兵了。” 胡进摇头道:“你以为梁国明是冲着这个县长来的?还记不记得当年在学校的时候,他梁国明甘愿屈居人后?” 许一山笑道:“他总该不是觊觎你这个书记位子来的吧?” 胡进笑笑,没作声。 “国明的事先放一边。”胡进表情凝重道:“老许,我有个想法,你的工作可能会遇到一些困难。为保证你的工作开展顺利,我己与政法委魏书记说好了,市局安排魏浩做你的助手。以后遇到对项目有严重破坏行为的,先抓了再说。” 许一山的心一沉,“你让魏浩来指挥部?” “不行?”胡进笑道:“老许,你就放心用他吧。这个同志不错,手段多,敢担责任。过去他不就在你们茅山工作吗?” “是。”许一山承认道:“而且,我与他不陌生。” “这不就好了。大家互相熟悉,今后工作更好开展。老许,你的心思我明白,征地这方面的工作,必要的时候你可以用他。” 许一山似笑非笑问:“如果我要抓周文武,你也同意?” 胡进想了想道:“我听说这个人在衡岳市影响不小,还是个政协委员。你要动谁都行,但前提是在法律上必须站得住脚。别让人抓你的把柄。” 许一山嘿地笑了,“我又没说一定要抓他。” 胡进眉头一皱道:“废话我们不说了,你抓紧一下,下个月陆副省长要过来视察。他点明要重点考察云轨项目。” 许一山的汇报,最直接的结果就是感觉胡进对云轨项目很上心。 而让他郁闷的是,魏浩就要与自己搭档。从胡进的话里他感觉到了,魏浩来指挥部,并非是刘毅、华韶他们的身份,而是与他平起平坐的身份。 也就是说,他和魏浩,谁也不能指挥对方。 正文 第865章 一石二鸟 魏浩来指挥部报到时,身边跟着两个英气逼人的干警。 他一脚跨进许一山的办公室,便对跟在身后的两个人交待,“你们守在门囗,没我同意,谁都不许进来。我与许副主任有工作要谈。” 交待完后,他转过身来,看着许一山问道:“我的工作怎么安排?” 许一山指了指隔壁,“魏局,你的办公室在隔壁。” “我需要每天来上班?” “你觉得呢?” 魏浩想了想说道:“不可能啊。我局里还有哪么多事,怎么可以每天守在你这里。” 许一山冷冷笑了一下道:“魏局,你是觉得你肩负常务副局长的责任?” 魏浩自负地笑,“不然呢。” “这个简单啊。”许一山针锋相对道:“我可以向你们市局建议,撤消你的常务职位,全心全意为市重点工程服务。” 魏浩顿时楞住,他怎么也想不到许一山会如此霸气回他的话。 在他心里,从没将许一山当成一个对手。这个靠着陈晓琪父母踏进仕途的人,是他的耻辱,却不是对手。 他到现在都没想通一个问题,哪就是陈晓琪为何放弃哪么多追求者,独独选中了他。 他事后查许一山的背景,得知许一山既无靠山,又无资源时,越发想不通了。 要知道陈晓琪是名符其实的最美县花,他第一眼看到她时,仿佛一颗心瞬间掏空了。 以他阅人无数的经验判断,陈晓琪是个完全不谙人间风情的纯洁姑娘。那时刻,他内心最激昂的情绪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将她据为己有。 他忘记了自己是个有家有室的男人,也忘记了自己除了家花外,他在外面还有几朵灿烂的野花。 如果说他没用心,似乎说不过去。他在心意己决的情况下,迅速与几朵野花划清了界线,同时坚定地向原配提出离婚要求。 他一边扫清障碍,一边对陈晓琪展开了猛烈追求。 那时的他,已经到了近乎癫狂的地步。只要谁反对,他就视谁为敌人。谁敢对陈晓琪表现出一点好感,他必定穷追猛打,逼人知难而退。 他甚至完全无视县委书记黄山的劝告,态度坚决表示,不娶陈晓琪,毋宁死。 或许是他的狂热吓住了人,以至于一直对陈晓琪心心念念的黄大岭都主动选择退步。 后来他发现,这一切都缘于他身上穿着的衣服,以及腰里永远别着的令人胆寒的武器。 就在他信心满满可以拿下陈晓琪的时候,半路杀出来的许一山让他措手不及,甚至完全没有任何补救的机会,他的春梦便破灭了。 一度,他固执地认为,他与许一山之间存在夺妻之恨。 殊不知,他自己才是最不配去爱陈晓琪的男人。 茅山镀金回来,他迅速升为常务副局长。这可是衡岳市警界历史上最年轻的常务副局长。他的仕途似乎一路通畅。接下来,他将成为衡岳市最年轻的局长。 然而,局里突然将他安排来云轨项目协助工作。这让他感到又可笑又可悲。 他对局里的安排不屑一顾。因为他深知,只要他不愿意,谁也动不了他。 在得知是他父亲的意见时,他竟然与父亲吵了一架。 但这些都没改变结局,他必须来项目部报到。 魏浩楞了好一会才涩着嗓子问:“这话是你说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脸上全写满了不屑和轻篾。因为在许一山之前,还没有一个人敢这么与他说话。 许一山冷冷说道:“你没听错。就是我说的。如果你觉得常务副局长的职务防碍了我这边的工作,我会建议市公安局撤销你的常务职务。” 魏浩顿时语塞。 他实在想不通,一个小小的许一山,谁给了他说这话的勇气和胆量。 “好了,其他话都不要说了。”许一山不假思索开始给他安排工作,“我现在需要你去查一个人。” 魏浩脱口而出,“查谁?” 话出口后,感觉不是哪么个意思,眉头一皱道:“你指挥我?” 许一山面无表情道:“你想太多了。这是工作需要。” 魏浩只好又问一遍,“查谁?” “周文武。” “周文武?乌鸡村的周文武?”魏浩失声惊叫起来,“许一山,你知道周文武是谁吗?” “乌鸡村支书,村主任,衡岳市目一房地产公司老板,市政协委员。” “你知道还敢查他?” “是你不敢吧?” “老子怕过谁?可是许一山,你想查人家什么?人家可是有头有脸的人。你就不怕人告你?”魏浩警告许一山道:“许一山,你到底想干什么?” 许一山不紧不慢地说道:“记住,我需要周文武所有违法犯罪的证据。当然,如果魏局觉得不能信任这项工作,另当别论。” 他的激将法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魏浩愤怒道:“许一山,只要他有你说的事实,我必捉拿他归案。如果你冤枉诽谤他人,我也不饶你。” 许一山一听他的话,心里释然了。 他是在赌一把。赌魏浩与周文武之间不存在任何瓜葛。 如果魏浩的表现出现任何异样,他会当机立断结束话题。因为他相信,这己经足够打草惊蛇。 而从魏浩的表情和话语里,他己经能够断定,眼前这个不可一世的魏浩,与周文武不该有任何关联。 “一星期之后,我会给你结果。”魏浩说完,转身欲走。 许一山没阻拦他。他这一石二鸟的计划得逞了。 他让魏浩无意识地听从了他的指挥,又布下了第一道封锁线,全面阻击周文武。 他之所以没交待魏浩严守秘密,是他相信魏浩的职业素养。 他想,即便最终变成打草惊蛇,至少让周文武感觉到,他不会妥协,不会后退半步。 胡进的三个月要求紧迫,现在不拿下周文武,他和胡进就会陷入被动。 他越来越理解胡进为什么坚持要上云轨项目了。因为,云轨不但会成为他的政绩,也是他一个立威的最好契机。 他不知道胡进知不知道他与魏浩之间的过节。但有一点他敢肯定,胡进将魏浩安排来他身边一道工作,绝非偶然,必有深意。 屋外,夕阳西下。 天边卷起漫天的红霞,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陈晓琪一张含羞带娇的笑脸。 顿时,他心里猛地一动,想起自己来市里工作己经过去了两星期。而在这半个月里,自己居然没与陈晓琪通过一个电话。 一缕愧疚,慢慢弥上心头。 他随手翻开台历,猛然发现明天就是周六了,他心里一阵高兴,该回去看看老婆孩子了。 正文 第866章 请你出个主意 茅山县的局面在段焱华突然疯了之后悄悄发生了变化。一股看不见的暗流在涌动。 段焱华的身体已经确定不能再担任领导职务,他现在唯一的出处就是养病。段焱华空下来的位子,就成了很多人觊觎的目标。 谁心里都明白,谁坐上了洪山镇党委书记的椅子,谁的前途就会迎来一片光明。毕竟,作为全县经济强镇的洪山镇,党委书记通常都要位列常委。 进入常委班子,就是县委领导。这就与其他乡镇一把手拉开了一段很长的距离。 县委书记周琴的办公室突然热闹了起来,每天都会有人主动来请示汇报。这让周琴有些应接不暇,也让她感到惊异。 或许因为她是女性,即便她身为县委一把手,茅山县的各级干部在以前似乎没怎么认真对待她。倒是县长彭毕那边,显得热闹非凡。 周琴办公室之所以突然热闹起来,在于她在一次常委会上的表态。 当时,组织部提出洪山镇的情况,提请领导考察用人。周琴说了一句让别人不敢反驳的话,“关于洪山镇的干部任用,没有县委同意,谁都不可以擅自做主。” 这句话说得很霸气,她话里的县委,当然就是指她自己。翻译过来说,就是没有她的同意,谁都不能出方案。 选拔干部本身是组织部的职责,周琴却绕过组织部,直接将洪山镇书记的任命捏在自己手里了。 周琴的态度直接决定了事情的走向。开始不断有人借着汇报请示的名义,想从她这里试探出她的真正意图。 彭毕也主动来找过她,与她商议洪山镇的问题。 段焱华卸职,必须得有人顶上去。洪山镇是大镇,更是经济强镇,不能出任何差错。 自从原镇长刘文调离洪山镇之后,洪山镇似乎就没一天安定过。段焱华的书记位子没动,镇长已经换了两任,其中曹朝阳因为牵涉到无修水库溃坝事件,被追究渎职而锒铛入狱。 曹朝阳之后,洪山镇一直没安排镇长到任。这样,整个洪山镇的党政重担全都压在段焱华一个人身上。 如今段焱华患病不能继续履职,洪山镇便出现了群龙无首的局面。立即安排人去挑担子,就成了县委当前大事。 彭毕第一个推荐的人选是戴红旗。戴红旗是老乡镇干部,有非常扎实的基层工作经验。他在阳泉镇工作接近二十年,该给他挪一挪了。 周琴没有回应他的提议,彭毕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又推出来另一个人选,三塘镇的白天。 白天也是老乡镇,而且三塘镇在镇容规模和经济总量上与洪山镇有得一比。也是茅山县唯一能与洪山镇相提并论的大镇。 白天的工作经验与戴红旗差不多,但是,戴红旗胜在工作年限更长。如果说对老同志要适当予以照顾的话,安排戴红旗比安排白天去洪山镇更让人信服。 彭毕同时推选两个人出来给周琴备选,但是周琴却始终没表态,只是含糊其辞地笑了笑道:“老彭,不用那么急。洪山镇还乱不起来。” 周琴想告诉他,洪山镇的书记人选,她需要征求许一山的意见。 她不会说出来心里的念头,她在等许一山回来县里。 许一山虽然临时被抽调去了市里负责云轨项目,但他的工作关系还在茅山县。严格来说,许一山的真实身份依旧是茅山县委办主任,县常委之一。 周六这天,许一山一大早就从市里回来了。 他原本是想趁着难得的休息天,回家与老婆孩子好好团聚一下。却没想到回到家里屁股还没坐热,就接到了周琴的电话,让他立即去一趟县委。 许一山无可奈何,领导有要求,他不能拒绝。何况,周琴已经表现出了大度。他顶着人家县委办主任的头衔,却去市里负责重点工程项目,这已经被茅山县的一些同志视为挂羊头卖狗肉了,言语之间他许一山占着茅坑不拉屎。 周六周琴也没休息。茅山县的工作出现了历史以来最忙的阶段。 油脂基地在建,旅游风景区在开发,阳泉镇党委与政府之间闹矛盾,三塘镇趁机在搅浑水,要与阳泉镇争夺养殖大镇的权利。 诸如此类的事一天比一天多,让周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与疲倦。 一个县的经济发展,县长固然要承担更多责任。但作为书记的她,责任更重大。 许一山临去市里之前,与她有过一次深聊。在那次深聊中,许一山第一次将自己对茅山未来发展的五个圆圈计划合盘托出给了她。 她和他都明白,许一山此去,再回茅山的机会已经很少。如果许一山回到茅山来,结局无外乎就两个,一是他被市里抛弃,只能回茅山苟延残喘。二是他肩负重担而来,倘若如此,茅山就将进入许一山时代。 她对许一山的五个圆圈计划打心眼里钦佩。只有深爱这片土地的人,才能开出这样的药方。如果五个圆圈计划得以实现,茅山的未来将是别人企望的一座高峰。 许一山在身边时,她能感觉自己几乎不用想太多事。这个胸怀抱负的男人有一股勇往直前的霸气。她只需要站在他身后给他保驾护航就可以了,他会给她一个辉煌的前景。 可是他现在必须去市委胡书记身边工作。胡书记与她一样,需要这个叫许一山的男人替他冲锋陷阵。 “回来啦。”一见面,周琴便热情打招呼,抱怨道:“你这一去就是半个多月,茅山县你还要不要?” 这口气像极了女孩在爱人面前撒娇,因此许一山一听,便觉得尴尬不已。 许一山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你以为自己是空气啊,来无影去无踪啊。”周琴扫了他一眼道:“你在市里的工作,又有什么事我不知道的呢。” 许一山开玩笑道:“周书记你有千里眼,顺风耳吗?” 周琴板起面孔道:“你还别说,我真有。比如你现在遇到一个人叫周文武的,你拿他没办法是不是?” 许一山笑了笑,“你猜得很对。不过,不是拿他没办法,而是我另有打算。” 周琴莞尔一笑,提醒他道:“有句话我必须得说,工作中一定要注意方式方法,要学会保护好自己。这个周文武,我可能比你更熟。” 许一山哦了一声,周琴的几句话,莫不透出关心他的拳拳之意。 “你叫我来,就为这事?” “不,请你来,是想请求你拿个主意。”周琴毫不隐瞒道:“我需要你给我考虑一下洪山镇干部人选的安排。” 许一山一愣,低声说道:“县委县政府那么多的领导,不该我来考虑吧。” 周琴缓缓说道:“你不要忘记了,到目前为止,你还是我茅山县的干部。” 许一山便说了一个人的名字出来,“我觉得,再没有谁比他更能适合主持洪山镇的工作了。” 正文 第868章 那是火坑? 回茅山两天,许一山没一刻得到休息。 本想利用休息日陪老婆妻子的愿望被一件件事打破落空,让他有苦说不出。 大家都像长了第三只眼一样,怎么就看到了他回来了。与周琴谈过话之后,回到家里休息一夜,第二天一早,人还没起来,就听到了敲门声。 陈晓琪不高兴地嘟起嘴,埋怨道:“谁啊?大清早的来敲门,还让不让人活啊?许一山,我敢打赌,肯定又是来找你的。” 许一山嘿嘿地笑,一手轻轻抚摸着老婆的身体,一边说道:“今天不管是谁,我都不会理他。必须赶走。” 陈晓琪哼了一声,还没得及说话,就听到客厅里传来老董的声音,“老许,快起来,太阳晒屁股了啊。” 许一山无奈地看陈晓琪,冲着门喊道:“老董,你有病是不?大清早的你跑来我家叫魂啊,快滚。” 门外的老董嘿嘿地笑,许一山的骂并没有让他要走的想法,他也冲着门喊,“你再不出来,我可要冲进去了。” “你敢。”许一山一边回他,一边忙着找衣服穿上。以他对老董的了解,保不住老董还真会破门而入。 陈晓琪看着手忙脚乱的许一山,又羞又恼地轻声叱道:“没长眼睛啊,衣服都找不着。你看你,要不要脸。” 自从与陈晓琪结婚后,他养成了裸睡的习惯。起初陈晓琪很不习惯,在说了几次不见成效后,也就任由了他。陈晓琪笑话他,这是流氓习性,总有一天,她的脸都会被他丢光。 穿好衣服开门,看见老董盘着腿坐在客厅沙发上,正有一搭没一搭地与许家娘在聊天。 “你来干嘛?”许一山伸了个懒腰道:“你不知道今天我休息啊。” 老董笑嘻嘻道:“你们领导干部哪有什么固定休息日?老许,你快洗脸,跟我走。” “去哪?” “云雾山。” “干嘛去?”许一山狐疑地问。 “去了不就知道了。”老董催着他,一边回过头对着门喊:“老弟媳妇,你老公我今天借用一下啊,没意见吧?” 屋里陈晓琪悄无声息,老董小声说道:“你老婆不会怪我吧?” 许一山瞪着他道:“怪你?杀你的心都有。” 话虽这样说,他还是赶紧去洗了脸漱了口,回头对娘抱歉笑了笑道:“娘,我出去一趟啊。” 上了老董的车,老董才告诉他,有人要在云雾山顶建庙,他劝不住,正愁着呢。听说许一山回来了,就像看到救星一样跑来找他了。 许一山闻言一愣,“建庙?不是说好了,为了不破坏生态环境,云雾山顶不允许建庙吗?谁吃饱了没事干,跑去建什么庙啊?你不会把人赶走。” 老董嘿嘿一笑,“我可不敢赶。” 许一山看了他一眼,笑骂道:“还有你老董怕的人?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仙。” 说完,想起昨天与周琴商量的事,便试探着问:“老董,给你换个位子好不好?” 老董笑嘻嘻道:“好啊,是不是你高升了,局长位子不坐了,让给我来坐?” “滚蛋。”许一山笑骂了一句,“你老小子野心不小,还想挤开我你上位啊。实话告诉你,洪山镇段焱华疯了这事你知道吧?” “知道。”老董不屑说道:“现在全县谁不知道他疯了啊。” 他叹了口气,“老段这人不值得啊,一辈子挖空心思往上钻。为了上位,连祖宗都不要,认别人做爹。这人啊,心思重,早晚都得出事。” 他感慨唏嘘好一阵,大意是段焱华的为人处世都归结在心思重的缘故。这样也不怪段焱华变得那么快,短短两年时间不到,他的命运就像过山车一样,但凡心理素质差一点的,谁可承受? 一年前,段焱华还是进入副县长行列呼声最高的人。当时的茅山县,他的风头无人能及。作为茅山最强镇的书记,又有着县委书记的干爹,还跻身在常委班子里,他的前途几乎用肉眼都能看到,一片光明。 偏偏许一山在这个时候横空出现,还被安排到他手下。又偏偏茅山下了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雨,最终引起山洪爆发,水库溃堤,一连串的事将他按在了地上使劲摩擦。 老董偏过头看了他一眼,笑嘻嘻道:“现在外面都在传,说你是他的克星。” “放屁。”许一山忍不住骂了一句粗话,“谁在胡说八道,我一脚踢死他。” “大家都在说,你把大家都踢死啊。”老董白了他一眼道:“老许,飘了啊。” 老董的声音不高,却像一记重锤一样狠狠敲了许一山的心,他浑身一激灵,讪笑道:“飘个毛线,老子现在一说话,你就上纲上线,没意思。” “你的身份与过去不同了。”老董轻轻叹口气道:“你不知道,大家都在盯着你看啊。老许,你觉得自己被人拿放大镜观察,自在吗?” “不自在。” “所以说嘛,外面怎么说,你都当耳聋没听见不就是了。闲气不能争,谁争谁倒霉。” 许一山想起刚才的话还没说完,拦住他说道:“老董,县里准备安排你接手洪山镇的工作,你有什么意见没有?” 老董一愣,差点打偏了方向。 “怎么会是我?”老董显然有些激动,放在方向盘上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我知道,全县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这个位子。我上,还不被别人撕碎了。” “你怕被人撕?” “不是怕。”老董低声说道:“老许,说实话,当这个副局长还是因为你。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我是不会来做这个副局长的。现在你还把我往火坑里推,我不干。” “怎么会是火坑?”许一山笑道:“洪山镇在你眼里就是火坑?” “难道还是逍遥世界啊。”老董心事重重说道:“你信不信,我上,不出三个月,我也会像段焱华一样疯了。” “疯了你也给我上。”许一山瞪他一眼道:“老董,你少在我面前装神弄鬼。做好准备吧,等着上任。我告诉你,这是周书记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 他抬出周琴来说话,他知道老董的秉性,在组织面前,他即便有意见,也是先执行,后保留意见。 这与他的家教有关,老董毕竟出身与一般人不同,人家是干部子弟,觉悟不是普通人可比的。 老董根本不买他的帐,哼哼说道:“你也少抬周书记出来压我。老许,你不用多说,我心里明白这是谁的主意。既然你认可我这个大哥,大哥就不会给你丢脸。刀山火海我也要去闯闯。” 车到云雾山脚下,老董将车停在路边,下车去撒了一泡尿,回到车上说道:“等下你见到要建庙的人不许激动啊。” 正文 第869章 许赤脚建庙 许一山在云雾山上见到老董说的建庙之人后,整个人都傻了。 这人不是别人,就是他爹许赤脚。 许赤脚身上似乎有一股仙风道骨模样了,他盘腿坐在床上,双眼微闭,一动不动。 老董将许一山带进云雾山村老祠堂的偏房门口,示意他进去。 许一山想也没想一步跨进去,一抬眼就看到了爹。 “爹。”他脱口而出,惊呼出声,“您老人家怎么在这里啊?” 许赤脚睁开眼,看着儿子惊愕的面孔,淡淡一笑反问他,“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 “您老人家不是在无修山上吗?怎么想起跑来云雾山了?”许一山惊疑不定。自从爹许赤脚扔下家里一切上了无修山之后,他再没回过许家村,也很少有他的消息。 之前,许一山放心不下,去了几次无修山没找着他。听说陈晓琪也去过两三次找他,也是一无所获。原来爹在无修庙前搭的窝棚,显然已经被废弃没用了。找不到爹的落脚点,就没法寻到他人。 许一山最近一次见过爹,还是儿子许凡生了怪病。医生束手无策之际,爹许赤脚突然在医院冒出来。他给了一颗药丸给许凡吃下去之后,怪病居然奇迹般好了。 “我是来修庙的。”许赤脚不紧不慢说道:“我要在云雾山顶修一座庙。” “县里有规定,云雾山顶不许建庙啊。” “你们规定是你们的,与我有何相干?我建庙,又不要你们拿一分钱。”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啊,爹。”许一山解释道:“云雾山过去就没有庙,根据国家规定,庙宇之类的宗教场所,不能新建,只可修缮。” 许赤脚没再说话,垂下头去,不再理会儿子。 许一山这时候明白过来老董的意思了。老董早就知道许赤脚是他爹了,所以他没敢多说什么,只把这个棘手的事转移到他的头上来。 老董讪笑着进来,陪着笑脸叫了一声,“许叔,我说了你不信吧。现在一山也解释了,你总该相信了吧?不是我不让你建,而是规定不让建啊。” 许赤脚冷哼一声,下床穿了鞋,径直往山顶走去。 许一山顿时感到头大。爹的脾性他太清楚了,这死老头想干的事,就没有什么可阻止得了他。 他跟着爹出门,想追上他,却被老董拉住了。 老董告诉他,许赤脚来云雾山已经有三天了。他一来,就提出要在山顶建庙,并且许诺不用政府给一分钱。但是,他有个条件,一旦庙建起来,政府不能把庙圈起来卖门票。 老董苦笑道:“庙都不能建,还谈什么门票的事啊。老许,你说你爹有多少钱啊?建个庙至少得上千万啊。” 许一山跟着苦笑,他实在是没办法搞懂爹这一系列的怪异举动。 许赤脚离家出走已经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了,现在他又突然要在云雾山顶建庙,这要让他做儿子的怎么办? 云雾山村民得知许一山来了,不一会都赶了过来,将他团团围住。 淳朴的乡亲一直将许一山视为自己人。云雾山因许一山而改变,他们在心底将他当作亲人对待。 老支书握着许一山的手久久不肯松开,他冲着马嫂子喊:“马嫂子,还站着干嘛?快去准备啊,叫上你家唐老鸭,抓鸭来。” 马嫂子脸一红,扭捏道:“老书记,你别乱说啊。” 说着,一溜烟往人群外走了。 许一山狐疑问:“马嫂子与唐老鸭走一起了?” 老支书笑笑道:“这人啊,只要变了,就会有人尊重。唐老鸭上次表现得不错,村里人现在都认可了他。想不到唐老鸭这人还蛮有血性的啊。” 说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小许,听说段书记疯了?” 许一山讪讪道:“段书记身体出了一点毛病,正在治疗。估计通过治疗会没事。” 老支书摇了摇头,叹道:“这个段书记啊,一辈子都太要强了。说实话,他与我们云雾山村啊,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得清楚的。” 老支书感叹,段书记这人还是挺不错的。处处也都在为老百姓着想。只是他太急于求成,以至于往往造成事与愿违的结果。 段焱华的执政理念大致可分为两部分。一是大力推进城镇化建设。二是大搞拆村搬迁。 城镇化建设顺水顺风,洪山镇在他来了之后,镇容规模整整扩大了一倍多。 城镇化最直接的效应是,政府出让土地,赚得盆满钵满。老百姓有了契机,从乡下人变身为城镇人,彻底打破世代为农的桎捁。 城镇化政策,得到了不少人的热烈支持。但是在拆村搬迁问题上,他遭遇到了强烈的狙击。 云雾山村是段焱华心心念念要搬下山去目标。为此,他不惜代价,先择地建了安置房,划了土地给未来的新云雾山村人耕种。 他以为自己的这番好心会让云雾山村民感恩戴德,却没料到云雾山村的村民打死也不肯下山。 他曾一怒之下撤销了老支书的支书帽子,后又因为云雾山村再也找不到一个能像老支书这样德高望重的人而不得不恢复老支书的支书身份。 云雾山因为许一山而打造旅游风景区,村民在许一山的劝说下最终答应搬下山去了,但他们只是搬了家,却没将心放在新家。他们宁愿每天跋涉十多公里,还是守候在这个养育了他们世代的老村子。 “段书记可惜了。”老支书叹息不已。 许一山在人群中没发现唐欢,便随口问了一句:“唐欢呢?” 老支书惊异地看着他道:“你不是把欢安排去了外国老板公司了吗?” 许一山哦了一声,“她去了?” 老支书笑笑道:“你说的话,我云雾山村谁不听啊。还有个好消息,欢说,人家外国老板要买我们的商标,还要把我们村里的青壮年都安排进厂工作。” “这是好事啊。”许一山兴奋道:“他们准备出多少钱买商标?” 老支书伸出一根手指头说道:“这个数。” “十万?” 老支书摇头。 “百万?” 他还是摇头,他激动地说道:“一千万啊。这么多的钱,我们大家商议了,这笔钱谁都不能拿,我们准备把这笔钱全部投进改造民宿。” “好啊,这主意好。谁出的主意?”许一山心情激动,他不得不刮目相看眼前的这群淳朴善良的村民。 老支书看着站在许一山身边的老董笑道:“这主意还是董局长给我们出的。” 许一山竖起大拇指赞道:“董局,有长进了啊。” 老董不好意思地笑,道:“这不都跟你学的吗?要养鸡下蛋,不能杀鸡取卵啊。” 许一山嗯了一声,悄声对老支书说道:“如果让董局长来当洪山镇的家,您老有什么看法?” 正文 第870章 搬家不离土 老支书非常赞同老董担任洪山镇书记,他夸赞县里的决定很英明。 中午在马嫂子的民宿吃饭。马嫂子是全村第一个办民宿的人,也是目前全村民宿条件最好的一个人。 云雾山村搬下山去之后,段焱华是决心要将人连村一个不漏赶下山去的。段焱华不是没眼光,他过去也看准了民宿这一块。他计划云雾山村整体搬迁走之后,洪山镇接手民宿的开发。 但云雾山村民坚持搬家不离土,他们坚持要自己开发。于是双方发生过激烈的争吵,差点酿出祸来。段焱华被迫退了一步。 村民们先是各自为政,将自家原来在山上的房子都整理出来做了民宿。 马嫂子在经营民宿之余,办了黑嘴鸭饭店。全村也就她一家饭店,生意出奇的好。 云雾山还在开发,许多通过唐欢直播而慕名而来的游客已经不在少数。马嫂子统计过,最多一天山上来过五十多人。再少,也不会低于七八个。 只要来山上的,都要吃饭住一晚。于是,马嫂子的饭店和村民的民宿,开始赚钱了。 颜八窝着一肚子气,几次找老支书交涉,要求关闭进山之路。杨柳也与老支书聊过,希望村民们在景区未开放之前,停止接待进山的游客。 可是村民看着白花花的银子不赚是不可能的,无论是颜八,还是杨柳,他们的话对于村民而言,只当是耳边风。 老支书两边都做不了工作,愁得茶饭不思。 原来唐欢在村里,大家还听她的。现在唐欢也不在,他觉得自己孤掌难鸣。恰好许一山上山来了,老支书便将这个难题在饭桌上提了出来,问许一山对这件事的看法。 许一山转过头问老董,“老董,你呢,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老董鼓足勇气道:“我觉得颜八和县旅游局的意见是对的。在景区没完全建成的情况下,最好是临时关闭。这样既能保证游客安全,又能做足营销。” 许一山颔首道:“嗯,饥饿营销确实不错。关键是安全的问题。云雾山情况复杂,存在相当多的安全隐患。现在让游客在没有百分百安全措施的情况下进山来,万一出了安全事故,会对整个景区造成极为恶劣的影响。老支书,我赞成董局长的意见,你看呢?” 老支书笑了笑道:“我自然没意见。要不,还是征求一下村民的意见,你看如何?” 许一山满口答应,老支书当即将马嫂子和唐勇兄弟等几个人都叫了过来。在云雾山村,他们几个最具代表性。通常他们答应了的事,其他村民不会再生枝节。 许一山当着大家的面,把这些话都说了一遍。明确提出,在云雾山旅游度假区未对社会正式开放之前,村里的民宿和餐饮活动都要停止,杜绝私自接待游客的行为。 马嫂子闻言,半天没作声。现在她每天的收入,已经超过她原来半年的收入。突然让她停止不赚钱,思想一下没转过弯来。 她看着许一山问:“许干部,你现在也变了啊?你不让我们赚钱,为什么过去要那么帮我们?” 许一山笑道:“马嫂子,不是不让你赚钱,而是赚钱的时机还不成熟。现在不赚钱,不等于今后不赚啊。” 马嫂子哼了一声,“你们这些干部,都在为自己的前途考虑。我说实话,现在不赚,以后我们就没机会赚了。颜老板早发出话来了,民宿和餐饮都要归于公司经营,以后我最多就是打工的人,没有机会当老板了。” 许一山笑道:“马老板,你放心。公司赚钱,不就是你赚钱?你想想看,我们开发云雾山旅游,不是为了哪一个人发财吧?我也说心里话,当初我想办法引进颜老板进来,就是利用他的资金,我们云雾山的资源,实现共同富裕啊。如果马老板你一个发财,其他村民在一边眼红看着,你愿意?” 马嫂子道:“这样说不是没道理。但是,今天当着许干部你的面,我有句话要说出来。过去在你的安排下,我们云雾山和县里旅游局、颜老板,还有镇里,一起合股做生意经营。当时我们没钱,股份比例很少。现在欢准备将‘云雾山’商标卖了,卖的钱全部投进来改造民宿。我们投那么多钱,股份比例还是没有改变,这点肯定不合适。” “商标还没卖吧?”许一山笑着说道:“等卖了在谈这件事啊。” “那肯定不行。”马嫂子冷笑道:“老支书和欢都是要面子的人,他们不说,我来说。我们也商量了,以后,我们与旅游公司分开过。我们云雾山村就经营民宿和餐饮这块,我们自己成立公司。如果县里不答应,这事会搞不好。” 许一山没直接回马嫂子的话。这对他而言,是一个新情况,新问题。 从现阶段看,云雾山旅游度假区未来的前景清晰可见。许一山原来就给了度假区一个定位,那就是加了一个“探险”的元素在里面。 探险当然不是噱头。云雾山至少是一片原始次森林,山里面究竟藏有多少秘密,就连云雾山的人未必都能知道。 这座当年全民大炼钢铁时代都没动一根手指头的云雾山,足以让无数爱好探险的人士视为天堂。 说白一点,云雾山就是一座宝藏山。 颜八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他如果没看到未来的前景,他不会那么轻易把身家都投进来。 目前,至少颜八不同意云雾山村的意见。据说双方已经发生了严重分歧,矛盾突出。 许一山这时候才想起颜八来,他转过脸小声问老董,“颜老板怎么不见人?” 老董苦笑道:“还不是就为这点事,老颜心里不舒服。他好多天没来了。” 许一山哦了一声,心里想,自己现在也不能擅自做主,决定云雾山村能不能独立出来,或者在股份上作出调整。但有一条,停止经营势在必行。 马嫂子见许一山不表态,不满道:“许干部,你现在是官当大了,心已经不与我们在一块了吧。” 许一山讪讪笑道:“怎么会?马嫂子你想多了。我许一山心里永远都会装着云雾山,装着大家。” “哪你说句话,我们要怎么走?” 许一山将心一横,道:“大家都愿意听我的吗?” 马嫂子和几个村民代表使劲点头。 “行,既然大家都信任我。我就说几句。”许一山清了清嗓子道:“第一,山上所有的经营活动必须立即停止。这个不可商量。第二,现阶段大家都必须遵循规则,按照云雾山旅游度假区的总体要求履行自己的职责,尽快建好景区,争取早日对外开放。” 他站起身来,语重心长说道:“请大家相信党和政府,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正如古话说的那样,山中呆一日,世上已千年。 许一山做通村民的思想工作后下山时,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 爹许赤脚再没露面,这让许一山的心一直悬着。离开云雾山时,看着苍茫的大山,他忍不住湿了眼眶。 正文 第871章 列席会议 许一山没时间回县城了,他让老董直接送他去市里。 明天周一,市委有个例行会议要开,其中有一个环节,就是听取云轨项目进展的汇报。市里已经指定他列席参加会议,他不敢耽误。 老董有些为难,不是他不愿意送他回市里。而是他大清早将许一山从家里请出来,却没带回去人,以后见到陈晓琪还不被她骂死。 许一山讥讽他道:“没事。我家晓琪不像你们家护士长。她是讲道理的人。” 老董哼道:“我家的就不讲道理了?你看不起人是不?” 许一山笑道:“你少给我戴帽子。我说的是事实,还记得某人过去一请假,就是脸上被抓花的事实了吧?我家的如果敢抓花我的脸,绝不轻饶。” “不吹会死。”老董不满道:“总有一天,我会看到牛皮吹破的时候。” 其实,许一山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也是没底的。从昨晚陈晓琪的话里,他已经听出来了她的不满。 这在过去可是从没有过的现象。陈晓琪过去在许一山的生活里,都是以骄傲的公主形象存在的。他们两人心里各自都埋着一个秘密。那就是陈晓琪认为自己选择许一山,是给许一山一个天大的机会。而在许一山心里,能娶陈晓琪,始终挥不去天上掉馅饼的念头。 老董没在市里多停留一秒钟,许一山一下车,他便调转车头回了县里。 许一山进入市里工作,市政府机关事务局特地将他安排住在单身宿舍里。 市里保留了一栋单身宿舍楼。这还是富嘉义时代留下来的传统。富嘉义认为,不是每一个刚毕业的学生或者刚调入衡岳市工作的人都有购买房子的实力,市里保留单身宿舍楼,就是解决像许一山这样的人的住宿问题。 单身宿舍楼共有五十多套房子,但住进去的人没有一半。 房里各种设施齐全,连厨具都配备有。 许一山在云雾山呆了一天,感觉有些疲惫。虽说暂时让马嫂子他们停止了经营活动,但他能感觉到,问题没得到根本性的解决,总会有爆发的一天。 这次回去,连孙武都没见一面,他心里多少有些遗憾。 一想到孙武,他又气又恼。孙武确实不是个经营人才,他太古板,或者说他太认真。这或许是因为他在部队养成的习惯,凡事都要按照规矩办。 他就不会想到,现在都想着按规矩办,就只有等死。 比如银行催贷款这件事,如果不是春花嫂子及时将严华请回来,估计这时候孙武已经焦头烂额了。 油脂基地项目究竟进行得怎么样了,周琴没说,老董也没说。就连陈晓琪在听到他问油脂项目时,也极不耐烦地说,“你自己不会去看啊。” 油脂基地一直是许一山心里的一个结。这也是他不情愿去胡进身边工作的原因之一。 单身宿舍管得严,外人一律入内。 许一山刚洗完澡,就接到了陈晓琪的电话。 “你在哪?” 许一山连忙解释,“白天与老董去了云雾山,时间太晚了,所以我直接回了市里,明天……” 话未说完,被陈晓琪打断,“这个家你不要了?家都不回,许一山,你以后不要回来了。” 许一山赶紧道歉:“老婆,真对不起。下次我一定注意。” “算了吧。”陈晓琪挂了电话。 许一山顿时楞住。陈晓琪脾气不好很多人知道。他们刚在一起时,许一山有如履薄冰的感觉。 但自从陈晓琪生过孩子之后,她似乎没有了过去的高冷。女人一旦孕育了新生命,注意力就会被新生命吸引。 许一山几次想回拔过去解释,想想还是作罢。 一夜很快过去,早上他匆匆下楼,一进电梯,发现苏丽在,惊异地问:“你也住这里?” 苏丽一脸惊喜,“许指,你也住这里?” 许一山笑笑道:“对啊。” 苏丽抿着嘴笑,问了许一山的房间号码。刚好电梯到楼底,她低着头一声不响出去了。 许一山早上要去市委列席会议,因此不能与苏丽同行。 胡进在办公室旁边设了一个会议室,小范围的会都在这举行。 许一山进去时,看到新文副市长己经先到了。 新文副市长不是常委,他在,说明会议保密级别不高。 许一山进去打了个招呼,便在他后面坐了下来。 会议室中间是一个椭圆形会议桌,每个座位前都布置有话筒。 这地儿是领导座位。许一山知趣,主动选了后排坐。 等了几分钟,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胡进秘书抢先一步,推开会议室的门。 胡进在前,身后跟了政法委书记魏力,发改委主任任斌,国土资源局刘毅,前后进来了。 刚坐稳,胡进便宣布开会。 今天的会是个短会,原来安排的议程作了调整。专门听取云轨项目工程进展。 胡进见许一山坐在后排,招招手道:“你过来坐。今天主要是听你的汇报。” 许一山便起身过去,胡进指了指自己左边的一个空位道:“来这里坐。” 许一山有些犹豫。这个座位通常是市长李朝亮坐的,右边的第一个位子是专职副书记向勇坐的。 在胡进的催促下,许一山只好过去坐了。 “今天,新文市长,发改委任主任,政法委魏书记和刘局都来了。听说云轨项目征地出现了问题,我们今天就专题讨论这个问题。一山同志,你详细汇报一下。” 许一山拿出笔记本打开,抬头往两边颌首,沉稳道:“胡书记,各位领导,我现在开始汇报。” 他从乌鸡山村总占地面积,目前土地状态,人囗结构逐一汇报下去。强调乌鸡山村土地现在都流转在村支书周文武名下。 由于乌鸡山村以种菜为业,土地长年都处于生产状态。征地面临的第一个难题就是青苗费的赔偿,以及土地流转原因对承包者损失的赔偿。 胡进听完后,抬起头问陈新文:“新文市长,你主管农村农业工作,你谈谈吧。” 陈新文点头道:“这个问题有点复杂。乌鸡村的情况我是知道一点。当时还上过政府专题会议。乌鸡村地理位置比较特殊,过去全村都以种植蔬菜为业。后来受到了社会环境影响,村民大多数把土地抛荒不种。” “乌鸡村支书周文武为保证土地不闲置,个人出资把全村土地流转到他名下,这样才将土地利用起来了。” “市里当时还去了乌鸡村开了现场会,将乌鸡村经验向全市推广。” “这次云轨项目征地,可能会对承包者利益造成损失。我个人意见,只要大家心平气和坐下来谈,应该能达到目的。” 陈新文一个人足足讲了半个多小时,说到最后,他有些担心提醒在座诸位,“这件事处理不好,可能会引起很大的社会矛盾。” 正文 第872章 短会长开 原计划一两个小时结束的情况汇报会,开了一上午还没得出一个结果。 胡进显得有些暴躁了,他一连几个质问,让参加会议的同志没一个敢接他的话。 胡进的第一个质问问的是许一山,“一山同志,你能不能确定征地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什么时候可以结束?” 第二个质问显得更直接了,“你们公检法就接受干什么吃的?遇到一个地头蛇就束手无策了?” 第三个质问的矛头对准了陈新文,“农村土地流转政策没有一个说法了?” 在胡进的几个质问里,他将乌鸡村周文武定性成了地头蛇。这就是一个征兆啊,至少说明他对周文武有了成见。 陈新文副市长解释道:“胡书记,过去市里鼓励土地流转,主要是防止抛荒。乌鸡村的情况特殊,本身是不存在抛荒现象的。但是村支书周文武强烈要求将全村的土地流转到他名下。我们当时考虑到集约化管理是好事,所以在征求村民同意之后,允许了乌鸡村土地流转。” 胡进拍着桌子吼道:“流什么流?你通知他们区委,限他们三天之内将土地全部收回来。” 陈新文副市长连连点头,答应下会后立即通知乌鸡村所在的城北区委。 政法委魏力书记被胡进质问之后,有些灰头土脸。 他在陈新文副市长表态之后,主动谈道:“胡书记的批评很对,我诚恳接受。作为政法机关,我们政法委确实缺乏执法力度。但是,胡进可能存在一些误解。乌鸡村的情况,在治安方面一直突出。这地方靠近市区,四面都被开发了,他们这个村子已经形成了孤岛。” “前些年,全市治安最乱的就是乌鸡村。我们采取过严厉打击的措施,收到了一定效果。不过,很快就会死灰复燃。” “这些年,村民选举了周文武担任村支书后,村里的治安得到很打改观。所以说,在治安方面,周文武是有贡献的。我个人的看法,为了不激发矛盾,最好还是由周文武出面。如果他不办事,我们再出手。” 胡进哼了一声,没说话。 上午会议结束后,许一山刚要走,胡进喊住他道:“去哪?来我办公室。” 许一山不好推辞。他现在有个明显的感觉,两人之间存在了一些隔阂。 他不清楚是自己的思想转变,还是胡进本身改变了。他们已经没有了过去那种亲密无间的感觉。许一山开始有意识地改变了对他的称呼,由过去的“老胡”,自然改成了“胡书记”。 上午会议最大的收获,就是在许一山的引导下,把造成乌鸡村问题的核心人物找了出来。这个人就是周文武。许一山暗示他们,搬不掉周文武,项目工程无法开展。 矛头直指周文武之后,与会领导各人的态度有鲜明的对比。 许一山留心观察,得出一个初步结论。几个人的会,就形成了三种不同的态度。 胡进和他自己,倾向于打击。政法委的魏力,在极力维护。市政府陈新文,似乎与周文武没有瓜葛,属于隔岸观火的一方。 这就把问题突出了,如果要打击周文武,缺少政法委这边的支持,很难达到效果。 胡进进门之后就问:“老许,你说说你的看法。” 许一山嘿嘿笑道:“胡书记,我的意见刚在会上说了啊。” 胡进瞪他一眼,“你少来忽悠我,拿点实际性的东西出来。我觉得,必要的时候,先动动魏力。” “动他?”许一山吃了一惊,赶紧提醒胡进道:“魏书记是老政法了,公检法一把手几乎都轮了一遍。动他可能......” 他没继续说下去,转了一个弯道:“如果他是保护伞,我觉得还不是最大的一把。” 胡进道:“老许,我们要想干一番事业,还是得学前辈的那一套,必须把刀把子抓在自己手上。今天的这个会,你有没有感觉到一个异样?” 许一山狐疑地问:“什么异样?” 胡进淡淡一笑道:“你和我,与他们不在一个频道上啊。” 许一山当然有这个感觉。可是他能说出来吗?在市里工作不满一个月,他已经强烈感觉出来了,大家对胡进都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他们的意思很明确,像胡进这种空降下来的干部,不可能把根扎在地方。他们只是来过渡一下,积累丰富履历内容的。一旦时机成熟,必定远走高飞。 他走了,扔下的摊子谁来收拾?还不是他们这一帮人。如果现在将人得罪到头了,今后很难保证不反弹。 政治与商人,两者之间本身就存在微妙的关系。甚至可以理解为相互依附的关系。 周文武在富嘉义时代都能屹立不倒,说明此人不可小觑,他的有恃无恐,一定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在支撑。 传说,富嘉义当年对他都很忌惮,以至于城市开发都绕开周文武的乌鸡村。而且富嘉义的倒台还与他有一定的关系,一个传得很广的说法,是富嘉义倒在周文武的举报上。 一个靠卖鱼起家的农民,居然能左右一个市的政局,这是很令人愤慨的事。 社会上关于周文武的传说很多,曾经有人亲眼见证周文武一个电话,就将一名副市长从会议上喊到他的酒桌上陪酒。 “这个人必须拿下。”胡进说得斩钉截铁。 许一山担忧道:“可能没那么容易拿下啊。要不,我们先来个打草惊蛇?” “什么打草惊蛇?”胡进问。 许一山笑笑道:“我是这样想的。周这个人在社会上的影响很大,贸然拿下他,对社会不好交代。而且,如果我们不掌握到他致命的证据,他不会束手就擒。那样,被动的就是我们。” “我的想法是,在下午的会议上,市委表现出要查办周的说法。如果周能主动配合工作,暂时可以不动他。如果他一心想要对抗到底,我们也不是拿他没办法。古话说,人狂有祸,天狂有雨。我相信,邪恶压不住正义。” 胡进似笑非笑看着他,突然问:“老许,你是不是心里有本帐了?” 许一山连忙否认,赶紧说道:“没有,我哪有什么帐啊。我就是觉得现在把矛盾激发,不利于我们工程开展。” 胡进嘿地笑了起来,“老许,我给你一个权力,必要的时候,你可以动用公检法之外的力量。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许一山当然明白,胡进说的另外一支力量,不就是警备司令部吗?毕竟,他是警备司令部的第一政委。 正文 第873章 保护伞 下午的会议开得很顺利。胡进没让任何人发言,而是直接部署工作。 他第一个要求,就是让魏力这边成立一个专案组,专门调查周文武。第二个要求,陈新文副市长直接沉到城北区委,督促城北区委收回土地流转承包权。 两件事宣布完毕后,胡进宣布散会,没给与会者留下任何发言的机会,起身离开。 胡进的宣布来得有些突兀。魏力首先表达了不满。他嘀咕道:“无缘无故成立专案组调查一个人,这也太草率了吧?看来,胡书记身边有小人啊。小人坏事。” 许一山明白他是在说自己,他装作没听见,顾自出门回项目指挥部。 胡进此举,就是许一山说的打草惊蛇。 他要让周文武明白,市里对他不会手软,要对他采取行动。如果周文武聪明,此刻他应该知难而退,主动从漩涡当中抽身出来。 当然,并不是说他周文武知难而退,他许一山就会放过他了。从很多迹象表明,周文武就是一颗毒瘤。不将这颗毒瘤连根拔起,今后还会遗毒社会。 会议开过的第三天,许一山办公室就迎来了周文武。 周文武这次没有了前次的趾高气昂,他将身段放得很低,满脸堆笑,一路上逢人便打招呼。 进了许一山的办公室后,他客气地说道:“许指,我是来汇报工作的,你有空吗?” 许一山笑道:“周总亲自来了,没空也必须得有空啊。” 周文武开门见山道:“许指,我先道歉啊。那天你在我们村里遇到的事,很令人气愤。事后我查到了是谁搞的破坏。这个人我已经教训他了,估计他这辈子都不敢乱来了。” 许一山随口问道:“周总是怎么教训的啊?” 周文武赶紧掏出来手机,打开递给许一山看,得意道:“这些家伙不知天高地厚,连许指你的车胎都敢放气,这还了得?我说了,那只手放的,剁哪只手。” “剁了?”许一山心里一惊,赶紧问他。 “这不等你一句话吗?”周文武笑道:“在我乌鸡村,谁敢胡来,后果非常严重。” 周文武给他展示了几张照片。照片上的人满脸是血,身上血肉迷糊,显然遭受到了严酷毒打。 许一山眉头一皱道:“周支书,这是你打的?” “打他还要我动手?”周文武讪讪笑道:“就是这个人偷放了许指你车胎的气。这家伙太可恨了,不给他一点教训,他都不知道天高地厚。” 许一山道:“不是我说你,周支书,你这种做法是不对的啊。村民犯了错误,批评一下就可以了。你把人打成这样,不怕人告你?” “告我?借他十个胆,看他敢不敢去告。”周文武一本正经道:“在我乌鸡村,老实做人,诚恳做事,必有好报。敢违法乱纪,不需要政府出手,我自己就教育了。” 许一山哦了一声,周文武故意将照片展示给他看,不只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有一点他能感觉到,周文武似乎是在暗示他,得罪他没有一个好下场。 “我也不瞒你,这些我都是请示过领导的。”周文武压低声道:“向书记指示,对待害群之马,人人都可得而诛之。” 许一山好奇地问:“向书记说过这样的话?周支书,你可不要乱说。” “话不是这样说的,意思是一个意思。”周文武解释道:“向书记说,基层工作复杂,不需要事事都按照法律规定来办。许指,你是不了解我们基层工作的难啊。村民们一人一个主意,一个人不满意,工作就没法开展下去。这次市里征地开发搞云轨项目,村里不同的声音就很多。不过,有一点请许指放心,这些我都搞定了。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市里什么时候开始征地。” 他一连提了几次“向书记”,似乎实在刻意暗示许一山。 许一山心里明白他说的“向书记”是谁,自然是市委专职副书记向勇。 “周支书你也不用急。征地的方案还在完善。”许一山笑笑说道:“该来的时候一定会来,你安心等待就行了。” 周文武嘿嘿笑了起来,小声道:“我有个请求,请许指考虑。就是我建在乌鸡山下的房子,这次征地能不能不征。除此以外,乌鸡村所有土地,全部都可进入征地范围。” 没等许一山说话,周文武继续解释,“我也说实话。保留那点东西,主要是想给有关领导留下一个休闲的地方。领导们工作辛苦,能有一个地方让他们休息休息,这是最好的,你说是不?” 许一山似笑非笑问:“有关领导是那些领导?” 周文武一愣,假笑着道:“这个我就不细说了。反正以后你许指也可把那里当做自己的家啊。” 许一山当然不会答应他的要求。他已经从侧面了解到,周文武的别墅占地将近三十亩,办了手续的只有不到一亩的地,其他被他用高大围墙圈起来的地,都属于非法占有。 周文武在许一山的办公室足足呆了两个多小时,临走时,将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放在茶几下说道:“许指,听说你刚来市里工作,有什么需要的请说话。我周文武这辈子最重情重义,也最佩服像许指你这样的好干部,好领导。我们作为企业家,就应该大力支持你们。” 许一山眼光落在袋子上问道:“里面装了什么?” 周文武嘿嘿笑道:“没什么。我想,过几天房子装修好了,你是需要买一些家具的。” “房子?什么房子?”许一山惊异地问。 周文武正色道:“我听说许指你还住在集体宿舍里。这怎么能行呢?你为我们衡岳市的发展努力工作,我们不能让你流汗还流泪啊。经过我们目一公司研究决定,赠送许指一套住房。目前,房子正在装修当中,许指你有空的时候,请现场指导一下,免得你不满意啊。” 许一山乐了,问道:“你们公司赠送我一套房?” “对。”周文武严肃说道:“这是我们所有股东一致同意的。大家都一致认为,这是对许指你为我们衡岳市建设云轨项目的奖励。” “你们奖励我?”许一山啼笑皆非地看着他,“周支书,我是公职人员,你觉得我能接受你的奖励吗?” 周文武正色道:“许指请放心,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再说,你也不是第一个。” 许一山哦了一声,指着茶几下的袋子说道:“这个你先拿走。等我需要的时候,我会去找你。” 周文武似乎不愿意拿,许一山眉头一皱道:“周支书,你若不拿走,以后我们朋友都没得做。” 周文武迟疑了一下,有些不情愿地拿起袋子,满脸堆笑道:“行,我先替许指你保管。” 走出许一山的办公室,他有些失望地悄悄摁掉了藏在口袋里的录音笔。 正文 第874章 你他娘的真是个天才 三天过去,专案组不见踪影。 政法委书记魏力顶着市委压力,坚持不愿组织乌鸡山专案组,给出的理由是政法机关不宜参与经济纠纷案件当中去。 魏力将周文武的事定性为经济纠纷,这明显是与市委对着干。 奇怪的是,胡进居然没出声。 这是将矛盾摆在台面上来了。魏力公开表态,他不能打压地方企业。而代表外来力量的胡进,在强势的地方反对势力面前居然束手无策。 按理说,衡岳市党政一把手都非出自本土。无论是书记胡进,还是市长李朝亮,都是外来的干部。通常的情况是地方干部喜欢抱团,共同抵抗外部力量。在衡岳市的力量站队中,市长李朝亮的态度暧昧,很难确定他倾向在哪一方。 如此以来,胡进的力量就显得单薄了许多。严格来说,有点孤掌难鸣的意思。 纵然他身为市委一把手,却拿魏力一点办法没有。 社会上开始出现各种声音。大意是现任书记胡进为了个人政绩,不顾社会实情,打压地方经济的代表。搞乱搞烂衡岳市后,拍屁股走人高升。留下一地鸡毛让衡岳市人民去收拾烂摊子。 这种声音居然得到了不少拥护,就连苏丽,都十分疑惑地问许一山,“许指,你说,如果把周文武抓起来了,他现在开发的楼盘是不是都会成为烂尾楼?” 苏丽买了周文武目一公司开发的一座楼盘,是个期房,刚打下地基。 她是以按揭的形式买的,全款八十万,她已经付了首付二十多万。余下的购房款分二十年按揭。总按揭数不到六十万,利息却差不多要七十万。 也就是说,苏丽这套房子要想将权属全拿下来,她在未来的二十年里,至少要付出一百五十万。利息将近与房子总价持平。 这是现在最流行的一种购房模式。多少人出于虚伪而入了房地产商的坑。但凡按揭买房的人,未来几十年的日子将过得猪狗不如。毕竟每天早上一睁开眼,遇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还欠着银行一百多的钱要还。 苏丽的首付已经掏尽了父母的家底,如果出现意外,她和她的父母根本无法承受这种风险。 许一山笑着问她,“你从哪听说要把周文武抓起来的?” 苏丽吃惊地看着他,“许指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现在外面到处都在传。说市里要把周文武抓起来。” 许一山哭笑不得骂了一句,“一派胡言。这些小道消息你最好不要听。市里无缘无故抓他干嘛?” 苏丽夸张地拍拍胸口道:“没有就最好了。我就是担心出现这样的事。很显然,老板都抓了,他的公司还不倒闭?他公司倒闭了,损失的还是我们小老百姓啊。” 苏丽的担忧不无来由,在衡岳市房地产界,两周各占半壁江山。周鹤的事业显然受到富嘉义的影响。在富嘉义出事之后,周鹤的房地产公司已经没有了过去那样的张扬。 周文武的公司却趁势崛起了,现在衡岳市街头上的房地产广告,几乎都是周文武开发的楼盘。 在买房不亏的蛊惑下,无论是炒房者还是刚需者,都在奋不顾身挤身上车。于是,就出现了政策三令五申严禁的的期房现象出来。 房地产商只需要圈一块地,在纸上画一个规划图,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对外卖房。 苏丽卖的就是这种房子。按照合约规定,交房时间在两年之后。 许一山嘴上这样说,心里也一样没底。他知道只要周文武不拿下,别说云轨项目,很多事都会让胡进有束手束脚之感。 问题是现在衡岳市委市政府对周文武的态度褒贬不一,有支持的,也有反对的。大多数在静观其变。 局面似乎形成了僵局。胡进指挥不动魏力,就没有一支力量去对付周文武。 胡进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一连几天没对外发出任何声音。 许一山在第四天上坐不住了。他知道此刻他再不出手帮胡进,胡进会奔溃。 两人见面之后,胡进提出直接免除魏力的想法,被许一山拦住了。 许一山分析道:“老胡,这不是个好办法。你想想看,魏力是常委之一,要免他,单纯以市委的名义肯定不行。何况,市委也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魏力敢这样做,至少说明他心里有底。搞不好就会两败俱伤。” 胡进恼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这个书记还当个屁啊,难道就任由他们裹挟我们?” 许一山微笑道:“也不是没办法。” 胡进赶紧问:“老许,你说说,有什么办法?” 许一山道:“干脆直接点,就从周文武的别墅入手。我现在已经确定,周文武的别墅是违建,既然是违建,就可以强拆它。我发现,周文武对别墅很在意。不瞒你说,他为别墅的事,单独私自找过我,送钱送房子的给我,你想是什么道理?” 胡进眉头一皱,“你收了?” “你觉得我会收吗?”许一山笑了笑道:“看来,老胡你对我都带有怀疑啊。” 胡进尴尬一笑,“没办法,老子现在杯弓蛇影了。这小小的衡岳市,真他娘的复杂。” “别人复杂,我们就要单纯啊。”许一山打着比方说道:“一道简单的数学题,1+1等于几,问一个小孩,肯定脱口而出说是2,如果问一个大人,绝对不会那么容易说出答案。为什么呢?因为达人会想,这么简单的问题,背后肯定有坑让人跳啊。” 胡进若有所悟,径直道:“老许,你也别绕弯子了,你想这么做,直接说出来。” 许一山比划了一下手势,“几天前我说过打草惊蛇,现在看来是有效果的。这次我们动作再大一些,估计蛇就会藏不住了。” “蛇出了洞,我们才好动手吧。” 胡进还是没明白许一山的具体用意,他哼了一声,“还在绕。” “不绕了啊。”许一山笑道:“公检法的人指挥不动,不是还有一支力量在吗?” “什么力量?” “城管。”许一山笑嘻嘻道:“强拆没有他们,还真不行。” “你有把握?”胡进问。 “当然,我已经接触过城管支队长了。这个人与某些人之间存在矛盾。我们正好可以利用他们的矛盾,来个出其不意,搂草打兔子。” “不打蛇,打兔子了?”胡进大笑道:“老许,你他娘的真是个天才。我就知道,用你没用错。放手去干,有事我承担。” 正文 第875章 一触即发 许一山与胡进两人密聊后的第三天,通往乌鸡村的大路上出现了一支浩浩荡荡壮观的队伍。 这支队伍由三台挖机和近两百人组成。领头的正是衡岳市城管支队支队长赵勇武。 两天前,云轨项目的许一山找到了他,二话不说拉着他去喝了一顿酒。 赵勇武对许一山不熟,只知道他现在是负责云轨项目的执行人。 赵勇武军人出身,在部队官居正团级。原本回到地方进入公安队伍,却遭到了时任局长魏力的强烈反对。最终让他转任城管支队副支队长。 两人之间从此结下了怨恨,以至于衡岳市有个奇怪的现象,城管从不买公安的账。 作为领导干部,对突然来访的许一山,他不可能不敏感。果然,推杯换盏之间,许一山提出要借用他的人马去强拆周文武的别墅,赵勇武起初还在犹豫,在听说魏力要保护周文武时,他才一拍桌子愤而起身道:“兄弟,这事我亲自带队。” 赵勇武还真没食言。 此刻,坐在第一辆开路的车上的赵勇武对身边的许一山道:“许老弟,你等下看我的,你不用管了。” 许一山笑眯眯道:“赵支,手续都在我这里,你放手去干。胡书记说了,对于某些人必须采用雷霆手段。” 赵勇武大笑,“许老弟,胡书记年轻有为,你也胆识过人啊。我们城管支队一定不辱胡书记嘱托,坚决完成任务。” 乌鸡村遥遥在望,周文武的别墅格外显眼。它鹤立鸡群般的屹立在乌鸡山下,在太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跟在他们身后的队伍,人人头戴钢盔,手里握着橡皮警棍或者盾牌,看情形,就像是开赴前线去打仗一样。 许一山的搂草打兔子行动,在光天化日之下开始上演。 队伍逼近乌鸡村时,司机突然停了车。 坐在前排的城管支队办公室主任回过头来汇报:“赵支,前面有人堵路。” “下车。”赵勇武挥挥手道:“谁在堵路?” 许一山跟着一起下车。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哭笑不得。 通往乌鸡山周文武别墅的路上,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站在前面的,全都是老人和妇女。许一山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这些人都是来自乌鸡村。 赵勇武上前喝道:“你们干什么?让开路啊。” 人们不为所动,充耳不闻。 许一山明白这是周文武安排的,他要利用村民来对付强拆他的别墅。 赵勇武见喝不动人群,便往身后招了招手,随即,一个精干的小伙子一溜小跑过来,敬了一个礼道:“赵支,城管机动大队听从您的指挥。” 赵勇武指着堵在车队前的人群道:“去,驱赶他们。” 小伙一挥手,只听到一阵整齐的脚步声,跑过来二十多个装备整齐的城管队员。 堵路的群众一阵骚动,只听到人群中有人喊,“城管打人啦,大家都躺下啊。” 话音未落,堵路的老人们便齐刷刷往地下躺了下去。 这下城管队员哑了火,还没接触到人,人家已经躺下了。而且躺下的都是老人,动又不敢去动,万一弄出什么事来,责任谁担啊。 赵勇武可能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他本来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只要遇到阻止拆迁的人,一律诉诸于武力。 在他看来,周文武组织的人,最多就是些乌合之众。他们城管代表的是正义之举,不会惧怕邪恶势力的阻扰。 武力针对年轻人有效,面对老人,必然束手无策。 赵勇武不得不征求许一山的意见,“许老弟,怎么办?” 许一山看一眼躺满地的老人们,哭笑不得。 他走上前去,蹲在一个老人身边问:“老人家,今天你来表演,可拿多少钱?” 老头先是一愣,随即咧开嘴笑了。那场面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他伸出一根手指,“一百块。” 许一山指了指身后如临大敌的队伍说道:“ 老人家,你看我带了那么多人来。等下乱起来之后,没人会注意到你。到时候磕磕碰碰伤到了你,痛的是你自己,还要自己掏医药费。这生意划不来啊。” 老头顿时哑了,迟疑了一下,慢慢从地上坐了起来。 许一山趁热打铁,“政府拆迁,对您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老头闻言,便一声不响站起来,也不与旁边的人打招呼,顾自走了。 其他老头一看,感觉不对劲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这时候听到人群当中有人在喊:“别信姓许的鬼话。干部一张嘴,说的都是鬼话。大家别上当啊。” 本来准备起身的几个老头只好又躺下去,任凭许一山劝说,就是不愿起身。 许一山无可奈何,只好对站在身后的赵勇武说道:“赵支,把老人请开吧。麻烦交代下去,别伤着了人。” 交代完毕,他退后几步不再说话。 赵勇武摆摆手,示意精神小伙上。 精神小伙带着一帮人,呼啦一下冲了上去。他们两个抬一个,一个抬手一个抬脚,抬起来就往路边的菜地里扔。 老头们摔得七仰八叉,却再没勇气回到路面上继续躺。因为他们已经感觉到,这些人根本不将情面,扔他们就像扔稻草垛一样,那会管他们都是七老八十的人。 正如许一山说的那样,痛的是自己。 城管这边一动手,堵路的人便蠢蠢欲动。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城管这边钢盔盾牌警棍,堵路的村民一部分手里拿了锄头,另一部分手无寸铁。城管这边一看都是精兵强将,堵路村民却像散兵游勇。 无须动手,胜败已显。 或许村民被城管吓住了,他们在骚动片刻后,开始往后退。 局面开始呈现一边倒。村民退一步,拆迁队伍往前进一步。 村民队伍里周文武显然安排了人。他们在退了十几步之后,不再往后退了。 “大家不用怕,他们不敢动手。” “村长说了,大家齐心协力,保卫家园,村里有重奖。” “保护乌鸡村,保护家园啊。” 声音此起彼伏,原本即将溃散的村民队伍转眼间又团结起来。他们手挽着手,将路拦断,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许一山看着眼前一切,不得不在心里佩服周文武动员的能力。 整个乌鸡村男女老少都被他利用起来保护他的别墅,他难道就不会想到,在滚滚的历史洪流中,他的这种举动无异于螳臂挡车。 眼看着局面僵持住了,赵勇武轻声问许一山,“许老弟,怎么办?” 许一山笑笑道:“不用急,我再说几句。如果他们执迷不悟,就要看赵支你的雄勇了。” 赵勇武往地下呸了一口痰,“干脆,直接冲。老子就不相信这些人不要命。” 正文 第877章 急转直下 警车呼啸而至。还没等人回过神来,十几条大汉已经荷枪实弹出现在别墅大门口。 赵勇武一愣,问许一山,“你叫的?” 许一山也蒙在鼓里,茫然摇头,“我不知道啊。我没安排。” 两人正在怀疑,特警当中过来一个领导模样的,将许一山和赵勇武端详了一番,摆摆手道:“我们现在执行公务,你们无关人员立即离开。” 许一山眉头一皱问:“你们执行什么公务?” 那人轻蔑一笑,“用得着与你说吗?”他拍了拍肩上挂着的微型冲锋枪,似乎在警告许一山。 赵勇武跨上前一步,哼了一声道:“我叫赵勇武,城管支队支队长。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局的?” “哦,赵支啊。”那人笑笑,把挂在脖子上的工作牌亮了出来,“本人邓鹏,市局特警支队三大队队长。奉命前来保护政协委员周文武同志。” “保护周文武?”赵勇武冷笑了一声,“你奉了谁的命?邓鹏,我现在提醒你,我们也在执行公务,请你配合。” 邓鹏不屑道:“对不起,赵支,无可奉告。” 特警牛高马大,手里又都有家伙,不说一个抵百,一个抵十绰绰有余。 局面再次僵持住了。 小梦连忙过来,一改刚才撒泼打滚的形象,笑眯眯地对许一山说道:“许干部,大水冲了龙王庙呢。都是误会,误会啊。我们周总可是名人,你弄这么大个阵仗,真的是丢了我们周总的面子。不过是误会,算了算了,大家都进去喝杯茶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来推许一山。 许一山闪身让开,他现在的心里突然生出对小梦的无端厌恶。 赵勇武气得满脸涨红,可是他又知道许一山到底是怎么想的,要怎么做。 于是,他将许一山请到一边,径直问:“许老弟,你有什么打算?” 许一山回头看一眼严阵以待的特警,无奈道:“撤吧。” “你怕他们?”赵勇武的脾气一下上来了。 许一山讪讪笑道:“赵支,你不担心闹出大事来?” “怕毛。老子还会怕他们拿着几根吹火筒。”赵勇武挥手叫来精神小伙道:“他们公安这是仗势欺人,你敢不敢去下了他们手里的家伙?” 精神小伙有些犹豫道:“不好吧。万一走火.......” 赵勇武骂了一句,“走你妈,没用的东西,滚一边去。”他抬腿就去踢精神小伙,吓得人家一溜烟跑开。 许一山拦住他道:“赵支,现在就一个办法,我们来个突袭,逮住周文武的人,搜他的身,说不定有意外收获。” 赵勇武不动声色颔首道:“行,博一下。” 邓鹏看他们过来了,拦住他们道:“赵支,你想干嘛?” 赵勇武双手一摊笑道:“邓队,我们两个赤手空拳的,你怕什么?我们过来与你商量一下,这事怎么办较好。” 邓鹏嘿嘿地笑,得意道:“其实也没什么好商量的。大家都是执行公务。互相理解就行。依我看,你们先退,大家都有面子。” 赵勇武冷哼一声,“凭什么我们先退,你为什么不退?” 邓鹏无可奈何道:“使命在身,我没办法。” 许一山趁着他们两个在说话,自己悄悄往周文武别墅出来的黑衣人身边靠近。 没人注意到他想干什么,就连黑衣人也对他视而不见。 许一山在靠近黑衣带头人身边半尺之远时,他突然出手了。 没人看清许一山是怎么出手的,等到大家都回过神来的时候,黑衣人已经被许一山的膝盖顶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赵勇武赶紧一个鱼跃过去,伸手便从黑衣人怀里摸出一把黑黢黢的手枪出来。 现场突然出现枪支,邓鹏反应迅速,一声令下,“全部拿下。” 特警毕竟都是训练有素的人,他们的反应超出常人,判断准确得令人信服。 电光火石之间,黑衣人已经被悉数拿下。一律脸贴地面被按在地上。 “搜。”邓鹏下令。 一阵紧张而有序的搜身开始,未几,黑衣人身上搜出来型色各异的几把枪来。 一把枪足以吓人,同时搜出几把,那就是惊天大案了。 邓鹏又紧张又兴奋,拿着缴获的几把枪端详一番,大喝一声,“全部押上车。” 警车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周文武别墅门口死一般的沉寂。大家都还没从刚才的紧张中回过神来。 许一山坐在地上,揉着刚才摔痛的膝盖,对赵勇武招招手道:“赵支,动手吧。只拆大门,其他不动。” 赵勇武咧开嘴笑,蹲在许一山身边笑道:“不急了啊,许老弟,牛叉!” 话虽这样说,许一山的内心还是余悸未消。刚才出手逮人,他其实是冒着极大风险的。如果一逮不中,势必引起反弹。万一黑衣人狗急跳墙,后果不堪设想啊。 赵勇武看着远去的警车道:“这几个狗崽子算完了。看来,这个周文武不简单啊。”他担忧地看着许一山说道:“许老弟,这事可能还没完,你以后要多加小心。” 许一山苦笑道:“没办法啊,赵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等许一山站起身来找小梦时,她已经不见了影子。 看热闹的村民没一个敢说话,刚才的一幕,不亚于他们看过的电影,惊险刺激。 挖机轰鸣起来。 在许一山一挥手之后,巨大的挖斗重重落在周文武别墅豪华坚固的别墅外大门上,巨大的铜门轰然倒地,卷起漫天的灰尘。 围观的村民突然鼓起了掌。掌声热烈,伴随着不少人高呼,“感谢政府,为民做主。” 几分钟时间,一座大门已经被夷为平地,荡然无存。 许一山没让挖机继续往里拆,他请过来赵勇武道:“赵支,你还得借我几十个人。” “干嘛?”赵勇武狐疑地问。 许一山指着眼前的别墅道:“我得守着,不能让人进去。” 赵勇武笑道:“我们只管拆,不管守啊。” 许一山正色道:“门是我们拆的。从现在起,赵支你与我就算是绑在一起了。如果不守,万一出了点什么事,你我都不好交代啊。” 赵勇武一愣,骂了一句,“许老弟,老子掉进你的坑里了。” 两人当即决定,留下二十几个队员守护别墅。其他人全部撤回。 突然,许一山的电话响了,他刚打开接听键,便听到话筒里传来一个阴测测的声音,“你是许一山吧?” “对,是我。”许一山眉头慢慢皱起来。 “你今天抓了我的兄弟,记住,我会让你血债血还。” “你是谁?” 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正文 第878章 停职 乌鸡山拆别墅事件在衡岳市引起了轰动。 市委召开紧急会议,许一山、赵勇武都被要求参加。 会未开始,会议室里火药味已经很浓。政法委书记魏力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拆迁现场从黑衣人身上搜出来的几把枪,成了会议重点。作为政法委书记的魏力,在他的任上出现私藏枪支,而且是大批量私藏枪支事件,他有推卸不了的责任。 市公安局局长也亲自到会了,他的脸色比魏力更难看,几乎就是面如死灰。 常委们全部到齐,胡进黑着脸进来了。 许一山和赵勇武坐在最后排,一声不敢吭。 胡进显然很激动,他在平静了好一会之后,突然问魏力,“魏书记,你解释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魏力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沉吟着说道:“具体情况还在调查。从目前的情况分析,此案社会影响特别巨大,我们准备成立专案组,深挖细查。” 胡进打断他的话说道:“魏书记,你不是说,成立专案组是与经济发展相悖的吗?” 魏力解释道:“胡书记,情况有变啊。现在查到了枪支,性质变了嘛。这样吧,具体情况,还是请市局的余处同志汇报。” 余处就是市局局长,一个年过五十的老公安。 他原来是市局刑警支队支队长,魏力的得力干将。在魏力升任政法委书记之后,他接任市局局长。 “余处同志,你谈谈吧。”胡进面无表情说道。 余处显得有些惶恐,一开口就赶紧自我检讨,“胡书记,魏书记,各位领导,乌鸡山村出现的涉枪事件,是我们平时在这方面的工作出现了松懈。由于这件事事发突然,我们正在加紧侦查。所以,具体情况就像魏书记说的那样,目前还存在很多疑点,需要我们全面侦查之后再向市委汇报。” “行啊。”胡进笑了笑道:“余局,你给我说说,衡岳市像这种情况的,还有多少?” 余处惶恐道:“请书记放心,我们已经决定,近期内开展一次大规模的排查,凡是与涉枪有关的人和事,一个不漏网。” 胡进摆摆手,示意他结束发言。 他抬头环顾一眼会议桌边坐着的常委们,沉声道:“各位,今天这个会,是必须要开的。临时请大家来,是有个事要通报一下。各位应该都知道发生在乌鸡村的事了吧?云轨项目指挥部的许一山同志今天去拆迁乌鸡山下的一座别墅,与别墅方发生了纠纷,差点酿成大祸。” “我听说,这座别墅的主人是我们衡岳市的一个大富翁,还是我们的政协委员。可是在他的别墅里,发现私藏了不少枪支。” “这件事性质非常严重,情节特别恶劣。市委决定,必须一查到底。请各位记住,如果在座的各位与此人有交往的,希望向组织说明情况。不要惹火烧身。” 他突然冲坐在后排的许一山喊道:“许一山,你站起来。” 许一山赶紧起身。 “听说枪是你和赵勇武支队长搜出来的,你给各位领导汇报一下详细情况。” 许一山迟疑了一下,他不知道要从何说起才合适。 拆迁现场出现的一系列诡异的事,让他深感这件事不会那么容易了解真相。试想一个能动用特警力量来保护自己的人,会是简单的人吗? 他是从头说起,还是从特警出现开始说? 正在犹豫,突然听到赵勇武在低声提醒他,“你把公安插手这件事说出来。” 许一山点点头,小心说道:“各位领导,今天发生的事,事先我们也没预料到。问题首先出在云轨项目设计的总站征地上。本次征地,重点范围都在乌鸡村。我们发现,乌鸡村有一座规模宏大的别墅,经我们调查,这是违规建筑,必须拆除。” “老百姓都在看着我们,如果我们不将这座别墅拆除,征地会遇到很多难以想象的困难。所以,我在请示相关领导同意后,决定对这座别墅展开拆除任务,打开征地拆迁局面。” 他还想继续往下说,突然被魏力拦腰打断了,“你不要说那么多,你就说说今天的事。” 许一山哦了一声,正要开口,又被向勇副书记打断了。 “小许啊,你说的这个别墅我是知道的。这是历史遗留问题嘛,没必要上纲上线啊。” 许一山心想,你不让我说,老子偏要说。你向书记是乌鸡山别墅的座上宾,惹急了老子,老子将你的底都掀开。 他笑了笑道:“向书记,我没有上纲上线,我是在陈述事实。” 他这话无异于顶嘴啊。果然,向勇的脸色一下沉了下去。 他扭转头面向胡进建议道:“胡书记,我建议,在这件事没有调查结果出来之前,先暂停许一山同志、赵勇武同志的职务,要求他们全面配合。” 风向一下变了。在他的话还没落音之前,魏力已经表态,支持向书记的建议。 随即,几个常委先后表态,表示向书记这样做,能确保公平公正。 一直没做声的统战部长何军缓缓说道:“我讲几句吧。” 何军参加常委会,一贯是以闭嘴菩萨的面目出现。他从来不缺席任何一次常委会,但任何会议他都不发言,不表态。 统战部在常人眼里,就是一个没什么权力的部门。殊不知统战部有一个其他部门所不具备的特殊功能。过去,它是政法系统里的一个重要机构,统战部的作用,非宣传、组织等部门能替代的重要机构。 何军不说话,不代表他心里没谱。 越是平常不说话的人,关键时刻说出来的话,往往令人大吃一惊。 何军道:“我想说的是,目前全市社情民意比较复杂,需要各位提高警惕。我不是在危言耸听,可能有很多事,诸位被蒙在鼓里。” “就拿这次乌鸡村出现的涉枪一事,大家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让枪支泛滥了起来。我们对枪支的管控从来都是严厉的,绝不允许民间私藏枪支弹药。” 魏力阴着脸打断何军的话说道:“何部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何军笑笑道:“我没其他意思,老魏你不必紧张。我就是想问,这些年来,全市发生的刑事案件中,涉枪的案件有多少?老百姓对我们的信心有多少?” 魏力没接他的话,脸色阴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何军最后的态度,他反对暂停许一山和赵勇武的职务。 许一山和赵勇武被人当着面讨论停职,面子上都表现得尴尬不已。 最后还是胡进一锤定音,“关于停职之事,再议。” 正文 第879章 魏力的秘密 胡进的一句“再议”,终止了对许一山和赵勇武的停职讨论。 但凡有点脑筋的人都能听明白,胡进不同意对许一山停职处理。 一把手的态度已经摆在哪了,再说下去,就显得有点不明事理了。 魏力显然心有不甘。表面看,这次风头被许一山和赵勇武全抢走了。衡岳市爆出涉枪大案,立功者居然不是政法干部,而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这让魏力感觉脸上一点光彩都没有了。 其实,魏力倒不是认为被人抢了功,丢了面子的问题。他在向勇提出暂停许一山赵勇武职务时,迫不及待跳出来表示支持,是因为他有一个强烈的预感。这个预感很快便衍变成为危机感。他知道,只要这两个人不排除在外,势必会对事件的走势起到一个引导作用。 在他心底,藏着一个很少人知道的秘密。那就是他与周文武的关系。 他不像副书记向勇那么张扬,随意出入周文武的别墅,参加周文武安排的聚会。他与周文武认识的时间,应该要追溯到周文武未发迹之前。 那时候的魏力还是衡岳市警界的一颗明星。作为全市最年富力强的公安局长,衡岳市在他的管控之下,社会治安获得老百姓交口赞誉。 但是,任何平静的水面之下,都潜流着一股汹涌的暗流。衡岳市表面看似平静,其实在很多幽暗的角落,每天都在上演着罪恶的勾当。 当时,在衡岳市各大宾馆都流行着一种牌局。一些赌徒在宾馆包下房间,邀请梦想发财的人在宾馆酒店聚赌。于是市面上流传出来许多一夜暴富的故事。 流传最广的是说有一个农民,拉了一车的西瓜来衡岳市卖。被几个人怂恿去赌场玩几把。 不知是老天爷眷顾他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这个农民带着卖西瓜的五千块钱,在赌了一夜之后,赢了一百多万。第二天便在市里买了房。 赌徒们每当谈论起这个故事,每个人的脸上都会荡漾着一层向往的神采。 当然,也有腰缠万贯的小老板在赌场过了一夜后,不但输光家底子,而且还会欠上一屁股的债。 引起魏力注意的是一桩跳楼事件。跳楼者是衡岳市有名的五金大王。据说此人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就积累了百万家财。 此人在别人眼里就是个小气鬼,以“抠”闻名。即便是腰缠万贯的老板,平时对自己的生活却是十分苛刻,哪怕对自己子女,也小气得让人看不过眼。 按理说,这样的人都是视财如命的人,怎么可能会踏进赌场? 但老天爷在造人的时候,往往会给这样的人造一颗贪婪的心。 五金大王或许就有一颗贪婪的人,在听说别人一夜赢了千百万之后,一颗心终于没能守住,被身边的几个人怂恿着进了赌场。 他不知道,人家早就挖好了坑在等着埋他。 果然,一夜过去,他的千万家财全部输光,还欠了赌场老板五百多万。 他一时想不过,便爬上自家楼顶,一跃而下,摔成一滩肉泥。 此案当时引起不少震动,有市民强烈要求打击赌博行为,还社会一个晴朗的天空。 魏力也是恼怒不已,衡岳市的治安本来给人是祥和一片的景象,突然冒出来一个因赌博跳楼自杀的案子,这还了得! 大怒之下,魏力点兵点将,准备将所有涉赌人员一个不漏全部抓捕归案。 就在行动要开始的时候,一个神秘人物突然登门拜访了他。 这人不是别人,就是周文武。 那时候魏力还不认识周文武,在周文武说跳楼者是在他的赌场输光了家底子时,魏力大怒,当即从抽屉里掏出一把枪来,顶着周文武的脑门上,喝令他跪下。 魏力当时的愤怒之情可以想象,这小子胆子太大,登门拜访是假,挑衅是真啊。 就在他要将周文武绳之以法的时候,周文武不紧不慢地告诉他,“魏局,向书记还在等我喝酒呢。” 魏力当即一愣,问道:“什么向书记?” 周文武淡淡一笑道:“向勇书记啊。他还在迎宾馆等我。魏局你要抓我,我没话可说。请你方便的时候,通知一声向书记,就说我已经被你抓了。” 这句话彻底打乱了魏力的思想。他知道向勇是谁,尽管那时的向勇还不是专职副书记,但他已经是主管政法系统的市委领导。 见魏力没有动静了,周文武知道抬出向勇已经起到了作用。 他不慌不忙道:“魏局,向书记让我带话给你,如果有空,他想请你过去喝杯茶聊聊天。” 魏力彻底被击溃。他清楚得罪向勇,他的这个局长位子都可能不保。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滚!以后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周文武走后,他在办公室发现周文武遗落下来的一个黑色的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银行卡,别无他物。 一天后,魏力出现在省城一家银行的柜员机前。他化了妆,无人能看得出他是谁。 在他把卡插进柜员机之后,他被眼前的数字惊呆了,银行卡里存有五百万巨款。 面对如此巨大的诱惑,他终于缴械投降。 一个星期后,衡岳市举行声势浩大的反赌博行动。全市共抓获涉赌人员一百五十多人,起获赌资将近千万。 而在这次行动中,周文武毫发无损。因为,那几天他的赌场突然消失了。 此事件过后,魏力与周文武有过一次详聊。 他给周文武立下一个规矩,不允许周文武在外面以任何形式表现出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他拒绝接触周文武身边的任何人脉关系,包括向勇。 以后他们见面,一律不在衡岳市范围内。 第三,所有往来,一律以现金的方式进行。 如果一旦被他知道周文武拿他作挡箭牌,他一定秋后算账,绝不手软。 事实上,周文武确实遵守了诺言。在他开设赌场的日子里,从来没有说过他认识魏力,更不说魏力是他的保护神。 他们这样的关系已经维持了十多年。可能是除周文武自己之外,再无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魏力心里非常清楚,一旦东窗事发,他是要掉脑袋的。 要想让秘密成为永远的秘密,就只有一个办法,死人是不会开口的。 这个念头一升起来,便迅速在他心里膨胀。 正文 第880章 危机爆发 市委紧急会议结束后不到两天,衡岳市掀起了一股猛烈的打击涉枪活动的浪潮。 任务层层分解下去,要求每个派出所至少要在本辖区内查获两起涉枪案件。 另一方面,市委要求公安迅速抓捕周文武别墅涉枪案的所有涉事人员。许一山在胡进的办公室里见到一份抓捕名单,小梦与周文武都赫然在列。 别墅涉枪案发生之后,周文武便再没露面。 胡进要求许一山抛开涉枪案,一心一意去搞征地开发。陆副省长即将来视察,他必须得有一个交待。 许一山却不忙,他不紧不慢说道:“胡书记,我觉得现在不能操之过急。外围不清扫干净,必定后患无穷。” 胡进笑道:“打扫外围也不要你亲自动手啊。你是干什么的?你是搞经济开发建设的,老许,不可本末倒置啊。” “我没有本末倒置。”许一山诚恳道:“胡书记,我估计,危机还没正式开始呢。” 许一山担心的危机,可能连胡进都没想到。 衡岳市目一房地产公司突然宣布停工,引爆了危机。 目前,全市目一公司在建楼盘八个,涉及全市至少三千家购房户。目一公司给出的停工理由是公司老板周文武已经连续十天没露面,公司经营受到很大影响,无法再继续开工建设。 目一公司停工的消息迅速席卷全城。 买房的人开始坐不住了。他们当中有许多人是倾家荡产买了目一公司的房的。如果停工,就表示他们交的钱扔到水里去了。 市长接待电话被打爆,有人扬言,市里如果不给他们一个答复,他们将组团上街。 群众上街,就是群体性大事,谁也盖不住。 胡进急了,当前最要紧的事,就是控制住群众情绪,绝对不能让他们上街游行。 市委会议再次紧急召开。 许一山这次不在参会人员名单之列。但胡进还是将他叫去,让他在办公室等他。 这是一场重大危机,一旦处理出现失误,后果非常严重。 会议开始没多久,似乎找到了症结所在。 引发危机的原因是目一公司老板周文武被牵涉进入涉枪案。目前专案组在布置警力抓捕他。这就是说,如果查证落实涉枪案是周文武主导的,他必将接受法律制裁。 周文武接受法律制裁,他名下的目一公司就得瘫痪。 目一公司瘫痪了,在建楼盘必然成为烂尾楼。受损失的是三千多购房户,按一家三口人计算,受影响的人口接近万人。 万人上街,想想都怕。 市长李朝亮无可奈何道:“我们的电话,现在几乎二十四小时处于忙碌状态。已经有人在市政府门口聚集上访了。这个问题必须立即解决,拖得越久,问题越大。” 胡进不动声色问:“还有没有办法控制?” 李朝亮摇了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目一公司是周文武名下的全资企业,股东除了他,就是他老婆。他现在处于负案在逃状态,公司成了一盘散沙。 周文武老婆是个典型的家庭妇女,而且她对经营什么的一窍不通。她之所以能成为股东,是因为注册公司需要。其实她只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人,在目一公司她什么都不是,根本不可能接手周文武主持公司工作。 甚至,她连目一公司在哪都不知道。即便临时将她推出来主持工作,一样于事无补。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周文武出面来主持工作。 在李朝亮发言之后,向勇跟着发言。 “我个人认为,平息群众情绪,安抚群众是当前最大的一件事。周文武有不有问题,还需要政法机关调查后给出结果。目一公司是我市重点民营企业,在改造城市活动中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可以说,没有目一公司,衡岳市的今天不会发展得那么快。所以,我建议,解除对周文武的调查,督促他尽快出来主持公司工作。” “目前涉枪案情况不明朗,很难排除是他手底下的一些人私自作为。保护民营企业资本是我们政府必须牢记在心的一件大事。这个时候冒出这样的一个事来,我有理由怀疑是某些人借机打击报复。如果我们不及时调整思想,很有可能会让社会对我们失去信用。” “现在的这些民营企业家,出身都不见得很光彩。他们身上带有一些社会的歪风邪气我们可以理解嘛。如果我们一棍子把他们打死了,这对整个社会经济发展都将是灭顶之灾啊。退一万步说,就算他周文武罪孽深重,他能逃得脱法律的制裁?” 向勇的发言得到了常委们的积极响应。大家纷纷表态,应该撤销对周文武的调查,让他放心大胆出来主持目一公司的工作。 胡进一直沉吟不语,等大家都发言完了,他才缓缓说道:“再议吧。” 一句“再议”,又将问题搁置了起来。 散会后,胡进一走,魏力愤怒地一脚踢翻一张椅子,骂道:“什么都是再议,我觉得衡岳市会死在某人手里。” 胡进留下一个悬念,他没当场答应大家的要求,是因为他要问问许一山的意见。 许一山在听完胡进说的会议场面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胡进狐疑地看着他问:“老许,你笑啥?” 许一山忍住笑道:“我没笑啊。” “滚蛋吧你,有什么鬼主意,赶紧说出来。你是没见到他们这些人,个个都在逼我啊。” “你真成了孤家寡人了。”许一山又笑了起来,“老胡,知道地方的水有多深了吧?你放着好好的部委工作不要,跑下来当什么地方诸侯,麻烦来了吧。” 胡进哼了一声道:“老许,你小看我了。地方水深怎么啦?水再深,还能架得住我用大抽水机抽?水抽干了,还不知道水里有没有藏着什么大鱼啊。” “你有抽水机吗?” “当然。”胡进得意地笑起来,“你老许就是我的抽水机啊。” “我?”许一山吃了一惊,“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抽水机了?” “别废话,抽水吧。抽干了,我就知道水底都有些什么了。说吧,你对这件事的看法。” 许一山没再嬉皮笑脸了,他认真说道:“老胡,我在等一个人。” “等谁?” “具体是谁,你暂时不要问。总之这个人很重要。”许一山缓缓说道:“这个人将决定周文武生死。” “等多久?” 许一山想了想说道:“不超过三天吧。” 正文 第881章 有人会掉脑袋 胡进还真没追问下去,他摆摆手说道:“老许,我们兄弟这次能否突围,全看你的了。” 许一山等的人,在与胡进谈话过后的一天出现了。 坐在他对面的魏浩一身便装,神情显得有些萎靡不振。 魏浩给人的印象是永远都是笔挺的制服,处处高调。像他以便装示人的情况很少出现。 “情况有些复杂。”他抬起头看着许一山缓缓说道:“我准备辞职。” “辞职?”许一山被他的话震撼到了,高调的魏浩,一贯以打击犯罪,保护人们生命财产安全为己任。他曾无数次自诩过,他生下来就是罪犯的克星。 “对,辞职。”魏浩认真说道:“我今天约你来,就是想告诉你,我不干了。你去找别人吧。” 许一山微笑道:“魏局,这不是你的个性啊。你说出来一个理由。” “没理由。就是不想干了,不行?”魏浩眉头紧皱,叹口气道:“许一山,你是不是感到很失望?” “不,我没失望。”许一山道:“我理解你。不过,也很惋惜。” 魏浩苦笑一下,“有什么好惋惜的?我就是觉得我不配穿这身制服。我可不愿让头上的警徽蒙羞。” 许一山没动声色,魏浩约他见面的时间,已经超出了他们约定的一个星期时间。 他早就料到,魏浩之所以在约定的时间没有出现,一定有难言之隐。他相信他会与自己联系,但没想到魏浩一见面就提出他要辞职的想法。 以他魏浩张扬的性格,他不可能会辞职。他现在提出辞职,一定是遇到了他过不去的坎。 许一山道:“魏局,有些路一旦走错了,就没法回头的。你再仔细想想,如果社会上所有人都像你这样,遇到问题就撒手不干了,这个社会还有救吗?我先表态,我不是在吹捧你,你对自己的职业一直身怀崇高理想,你不会遇到一点小挫折就丧失信心了吧。” 魏浩笑了笑道:“许一山,你不要劝我。我反倒要劝你,你也收手吧。最好是回到茅山去。这地方,对你真不适应。当然,就算你多想,我还是要说。我说这句话的目的是,我不希望陈晓琪痛苦。” “她怎么会痛苦?”许一山似笑非笑道:“我自己的老婆,我对她非常放心。” 这是一语双关的话,意在提醒魏浩,他们夫妻感情很好,他很信任老婆陈晓琪。 魏浩知道他理解错误了他的意思,他干脆挑明了说道:“如果你死了,陈晓琪会不痛苦?” “你放心,别人都死了,我也不会死。”许一山有些赌气地回他。 魏浩摇了摇头,叹口气道:“许一山,别说我看不起你,就凭着你这个智商,开演三集你就得翘辫子。我懒得与你说了,告辞。” 魏浩起身要走,许一山坐着没动,突然冒出来一句话道:“魏局,你是不是知道了魏书记与周文武之间的秘密?” 魏浩一愣,人便如傻了一般,呆立半天没动。 “所以我理解你。换作是我,可能也会像你一样。”许一山慢慢说道:“为人子,亲情没法割断啊。” 魏浩没回头,迈开脚步大踏步走了。 魏浩临时打了退堂鼓,超出了许一山的全部预料。他判断魏浩与周文武是没有任何瓜葛的,却没有想到魏浩终究还是抵挡不住亲情。他宁愿抛弃前途,也不想让父亲锒铛入狱。 他一定是查到了父亲魏力的致命证据。 许一山清楚,魏浩辞职的事一旦成为事实,这一盘棋就下死了。 就在他想如何唤起魏浩的斗志时,一个坏消息传来,赵勇武的城管支队长职务被撤销了。 许一山赶紧去找胡进,问他为何要将赵勇武撤职。 胡进无奈道:“撤他的不是我。老许,你没发现吗,衡岳市并没在我的掌控之中。” 赵勇武被撤,胡进居然说不上话,这让许一山多少有些失落。 在他看来,现在能站在他和胡进这边的人少之又少。赵勇武本来是一支好力量,无奈他最终还是没能逃过别人的暗算。他仅仅只与一个老战友去洗脚城洗了一个脚,就被人举报到了纪委。 生活作风是干部修身的一个标准,在生活作风上犯错误受处分是最不值得的窝囊事。 赵勇武心里憋屈,约了许一山出来喝酒。 刚到门口,碰到苏丽回来。听许一山说出去喝酒,苏丽坚持要跟着一起去。 许一山推辞不掉,只好带着她去见赵勇武。 赵勇武看他带着一个女孩子来了,乐不可支道:“许老弟,看来你马上就要重蹈覆辙了。” 许一山解释道:“你想多了。这位可是我办公室的小苏。” “利用职权,玩弄女下属,情节更严重。”赵勇武悄悄取笑许一山。他本来心里不舒服,洗个脚就被撤了职,放在谁身上能好受? 他们两个低声说说笑笑,赵勇武不时瞟她一眼,挤眉弄眼的,让苏丽起了疑心。 “你们两个在说嘛?” 赵勇武赶紧解释,“没说你,我们在说一件事。” 苏丽撅起嘴道:“看你们这模样,肯定在说别人坏话。你们男人在一起,能有什么好说的啊,还不是金钱、美女和权力。” 赵勇武嘿嘿笑道:“小苏你说得对。可惜我和许老弟两个人既没金钱,又没权力。不过,美女倒是有一个。” 苏丽红了脸,低声道:“我不与你们说了。我又不是美女。” 赵勇武啧啧赞道:“你还不是美女,谁是美女?你看看你的小身材,该凸的凸,该凹的凹。皮肤又好,雪一样的白。关键是耐看,耐看啊。” 苏丽愈发红了脸,羞涩不已地抿着嘴笑。 女人最喜欢听的话,莫过于别人赞扬她的美丽。即便是八十岁的老太婆,听人称赞她美,一样会露出羞涩的笑容。 赵勇武喜欢喝烈酒,这是在部队养成的习惯。 许一山记得孙武曾经跟自己吹嘘过,在部队就没有不喝酒的。因为当兵的人不喝酒,没人看得起。 事实上酒确实能体现一个男人的雄伟。男人不喝酒,未必就是好男人。最好的男人是喝酒不贪杯,点到为止,进退有度。 一杯酒下去,苏丽的脸已经红成了一朵灿烂的桃花。 赵勇武的话也多了起来,他愤愤不平道:“他们撤我的职,老子要掀他老巢。” 他突然将头凑过来,压低声道:“你知道这次我们两个缴获的枪都是有编号的吗?” 许一山一愣,他不知道枪的编号究竟代表着什么意义。 “没明白?”赵勇武冷笑道:“凡是有编号的家伙,就属于正规家伙。你想想看,他们手里,怎么会有正规渠道的家伙?” 许一山还是觉得很茫然。 “我告诉你吧,意思就是这批家伙是从正规渠道流出去的。这些人胆子真大,敢把家伙都送给别人。”赵勇武小声道:“消息绝对准确。我有个战友现在在专案组里。他告诉我的。许老弟,这件事越来越大了,估计会有人掉脑袋。” 正文 第882章 玉女出浴 纵然赵勇武酒量极大,终究不敌许一山。 三瓶二锅头下去之后,赵勇武摇摇晃晃起身要回家。 一场酒,将他内心的憋屈一扫而光。就如许一山说的那样,“人要相信正义永远不会缺席。” 他拍着许一山的肩膀道:“许老弟,虽然你没当过兵,可老哥觉得,你比大把当兵的人豪爽多了。你这个兄弟我交定了,以后有用得上老哥的地方,上刀山下火海,老哥眉头都不带眨一下。” 等送走赵勇武,许一山回过头来,才发现苏丽已经醉得像一滩烂泥一样,趴在桌子上沉沉睡了过去。 看着醉得一塌糊涂的苏丽,许一山束手无策。 赵勇武前车之鉴犹在,他不可能会动手带她回去。谁知道背后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 猛地,他脑海里闪过一个人影。 他没多想,现在把苏丽弄回去才是头等大事。于是,他摸出电话,径直打给了张曼。 “大记者,忙不?”许一山未语先笑。 “许一山啊,你还记得我这个朋友?大红人,有什么指示,说吧。”张曼声音慵懒。 “我有个朋友喝多了点,想请你帮个忙,把她弄回去。” “男的女的?” “当然是女的。是男的我就不找你了。” “不去。”张曼果断拒绝,“许一山,你喝酒不请我喝,别人喝醉了,不正好合你的心愿吗?你怎么那么傻啊,说不定人家是装醉的,就等着你送呢。” “胡说八道。”许一山笑嘻嘻道:“一句话,你来不来。” “不去。”张曼声音高了许多,“你还要我说多少遍啊。” 许一山赶紧陪着笑脸,“张曼,来吧。你来我请你。” 张曼哼了一声,“不稀罕。发地址来。” 许一山大喜过望,连忙发了地址,然后耐心等她过来。 约摸过了半小时,张曼才素面朝天出现在门囗。 许一山迎上去,满怀歉意道:“辛苦你了。” 张曼嘴一撇,看一眼趴在桌上的苏丽,二话不说弯腰将她扶起来,让她半个身子靠在她身上,指挥着许一山,“走啊。” 到了市政府单身宿舍门囗,门卫见是陌生的车,不肯放行。 许一山解释半天也没说动门卫,惹得张曼来了脾气,加大油门就要往里闯。 门卫见她来横的,先没了底气,嘀咕着骂道:“泼妇吧,有本事你就冲。” 一边说着,一边去打开了门。 到了楼下,张曼漫不经心道:“下吧,你自己把人弄上去,我不管了啊。” 许一山求饶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还得麻烦你帮我。” 苏丽起初被人扶着还能走几步,现在可是连腿都不会迈了。扶着走显然不行,只能背着走了。 张曼显然背不动苏丽,她身材单薄,似乎弱不禁风。 许一山犹豫片刻,只能硬着头皮上。 张曼去按电梯,连按几下没动静,才发现电梯停止运行了。旁边树着一块牌子,写着“电梯维修,敬请谅解”。 苏丽住六楼,平时空手上去还无所谓,现在要背一个人上去,显然够呛。 张曼似笑非笑看着许一山,“没办法,上吧。” 许一山只好将苏丽往背上一趴,开始上楼。 才上到三楼,只见苏丽在他背上剧烈扭动。没等他回过神来,她己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走在旁边扶着她的张曼躲避不及,顿时被苏丽吐了一身。 苏丽这一呕吐,就像开动了发动机一样,连连干呕,秽物满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酒味。 许一山赶紧将她放下来,让她靠着自己坐在楼梯上,一只手去拍她的后背,问她,“舒服些了没?” 苏丽面色苍白,痛苦不己。或许刚才吐了,神智清醒了一些。她茫然看一眼许一山,又看了张曼一眼,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垂下去头。 张曼脸上身上都被苏丽吐了,她强忍着恶心,催着许一山继续上楼。 许一山一鼓作气,终于将苏丽送到房间。 苏丽与另外一个女孩同住一个套间。看到许一山他们送了苏丽回来,女孩吃惊不己,连忙将许一山带进苏丽房间,抱怨道:“苏丽姐,你这是喝了多少啊。” 苏丽这一吐,不但吐了张曼一身,她和许一山也未能幸免。三个人身上都沾满了她吐出来的秽物,样子狼狈不堪。 女孩抱歉道:“谢谢许领导和美女了,你们去洗洗吧,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许一山连忙道谢后,与张曼一道出来。 张曼走了几步,终于忍不住干呕起来。 许一山迟疑片刻道:“要不,你去我那里洗洗再走。” 张曼瞪了他一眼,气恼道:“还不带路。” 进了许一山房间,张曼便扑进去浴室。没一会,浴室里便传来哗哗水声。 许一山脱了衣服,扯了纸巾去擦苏丽的呕吐物,无奈摇头。 突然,浴室里传来张曼的喊声,“许一山,你拿件衣服给我呀。” 许一山一楞,他这里哪有女人的衣服啊? 隔着门,他说道:“你等等,我去苏丽哪借衣服来。” 张曼骂道:“你傻啊,你是想让别人知道我在你房间洗澡吗?” 许一山一想,果真是这么个道理。一个单身漂亮女人跑到他房间洗澡,这会激发多少人无限联想。 他还在犹豫,却听到张曼在里面提醒他,“你没衣服啊?” 许一山只好去找了一件白衬衫,背转过脸,从门缝里将衣服递给她。 浴室里响起张曼的歌声。尽管声音不大,许一山还是担心得要死,生怕别人听见,紧张得无所适从。 歌声一停,浴室门便打开了。 张曼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用一块毛巾在头上绞着水珠。 她上身穿着许一山的白衬衫,衬衫长过她膝。衬衫下两条光溜溜的大腿,却是寸缕不着。 许一山不敢去看,提醒她道:“裤子,裤子。” 张曼嘴一撇道:“你给我裤子了?” “你自己的……” “洗了啊,脏死了。恶心死我了。”张曼不以为然地笑,“许一山,你不敢看是吧?” 许一山当然不敢去看。她上身只套着他的衬衫,里面似乎什么都没穿。以至于她一动,便如波涛汹涌扑面而来。 她几乎是赤裸的双腿,在灯光下泛出诱人的光泽,令人瞥一眼便有心动神摇之感。 她披散下来的长发,遮住她半张娇媚的面孔。她这典型的玉女出浴神态,能让男人迷失自己啊。 “你不去洗啊?”张曼转过头看他,“恶心死了,味道太难闻了啊。” 她一边说,一边走向床边,“许一山,我先借你的床用用啊,我得等衣服干了再走。” 她居然将衣服全洗了,晾在浴室里。 许一山脑袋轰然一响,看来她暂时不会离开了,怎么办? 正文 第883章 误会 浴室里,张曼的衣服像彩旗一样的飘扬在通风口边。 许一山只看一眼,心便蹦蹦直跳。 男人最不能抵挡的诱惑,莫过于偷窥到女人的贴身内衣。 不可否认,张曼的内衣是哪么的精致。白色缕空蕾丝花边的内衣,就像一双小手一样,拉扯着许一山的目光。 许一山见过陈晓琪的内衣,也如她这样精致美丽。他最喜欢陈晓琪穿着内衣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可惜陈晓琪很不愿意配合他,无论任何时候,她都会在内衣外面套上一件衣服。 即便她己经为人母,羞涩感依旧未减。 许一山每次只要提出喜欢她穿内衣的样子,必然会换来她两个字-流氓! 他收敛心神,非礼勿视,即便是毫无生命的衣服。 等他洗完出来,发现床上的张曼己经睡着了。 他想了想,还是没去惊动她。 他走到沙发跟前,合衣躺下,等着张曼醒来再送她离开。 或许是酒的原因,又或许是背苏丽上楼费了力,他合上眼没多久,居然沉沉睡了过去。 惊醒他的是一阵敲门声。 许一山一睁眼,便暗叫不妙。 张曼昨夜居然没走。此刻,她也被敲门声惊醒了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后,都去看门。 房门还在响,许一山却没勇气答应。他知道只要门一开,一切都会说不清楚了。 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过了一夜,即便再单纯的人,也不免会生出遐想啊。 门响过一阵后,传来喊声。 “许一山,开门啊。” 这声音一起,许一山便感觉到了晴空霹雳。 喊门的人居然是陈晓琪! “她怎么来了?”许一山脑海里急速盘旋着这个疑问。 他的心像被一只巨手猛地揪紧了,顿时惊惶失措起来。 眼前的景象如果被陈晓琪看到了,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啊。 “快开门啊。”陈晓琪在门外催。 许一山明白,不开门显然不行。陈晓琪的脾气他太清楚了。 她性格很“倔”,倔起来的时候似乎不近情理。 “完了。”许一山心里哀叹,硬着头皮准备去开门。 “等等。”张曼轻声喊住了他。 她从床上一跃而起,飞快钻进浴室,去换她昨晚洗过晾晒的衣服。 一会的工夫,她己经换好了出来,示意许一山去开门。 门外,陈晓琪怒视着许一山,抱怨道:“许一山,你耳朵聋了呀,听不到我敲门声。” 许一山讪讪地笑,没等他解释,陈晓琪己经惊异地咦了一声。 她定定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张曼,又掉转头去看了许一山一眼,缓缓道:“你们昨晚在一起?” 许一山连忙解释,“老婆,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陈晓琪冷冷说道:“许一山,你是想告诉我,眼见的未必是真相。” 张曼连忙起身道:“陈晓琪,对不起。你别误会。” “我误会了吗?”陈晓琪面若冰霜,语气冰冷得仿佛一块千年寒冰。 “你听我解释。”许一山小声说道:“老婆,真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陈晓琪眉头一皱,“你不用解释了。许一山,我们民政局见吧。” 她说完,再没看许一山和张曼一眼,转身就走。 许一山追了出去,他紧跟在陈晓琪身后,低声说道:“老婆,你真误会了。我们什么都没干啊。” 陈晓琪站着脚,似笑非笑道:“你们干没干什么,与我有关吗?” 许一山激动说道:“你就不能听我解释?” “打住。”陈晓琪果断喝断他的话,“你有什么话,可以在法庭上说。如果你不愿意去民政局的话。许一山,你真不要给我解释了,我为你感到羞耻。” 看着陈晓琪进了电梯,许一山却再没勇气追上去了。 现在他的心仿佛被撕得粉碎,流淌出来的鲜血触目惊心。 他感觉双腿就像被千斤铅块拖住了一样。脑海里瞬间空白一片。 张曼悄无声息过来,她看了看茫然无措的许一山,欲言又止。 她最终什么话都没说,从他身边过去,进了电梯。 许一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他呆若木鸡地茫然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颓然跌坐在床上。 一整天,他就这样坐着一动不动,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直到苏丽下班回来,看到泥塑一般的许一山,她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许指。” 许一山充耳不闻,目光呆滞。 苏丽紧张起来。她拿一只手在他眼前晃动,见许一山没任何反应,顿时心慌起来,带着哭腔又叫了一声,“许指,我是苏丽,你怎么啦?” 许一山似乎这才回过神来,他淡淡一笑,“没事,我没事。” 苏丽夸张地拍拍胸口,“你刚才的样子吓死我了。许指,出什么事了吗?” “我说了没事。”许一山突然有些粗暴地吼起来,“你来我房间干嘛?快走。” 他几乎是将苏丽硬推着出了门。 锁了门后,他浑身像散了架一样,瘫倒在床上。 他知道,自已最担心的事发生了。陈晓琪目睹了他与张曼同处一室过了一夜,她不会原谅他了。 她是那么高傲的女人,她的眼里怎么可能揉得了沙子。 从陈晓琪说出“许一山,你愿意娶我吗”开始,他便坚定地想,一定要用自己的生命去维护他对她的爱。 在他心里,陈晓琪就是一尊高贵美丽的玻璃瓶。他处处小心着,唯恐跌碎了她。 心痛就像海浪一样,一波接着一波冲击他的心。 他终于没忍住,呜咽出声。 泪水流过脸颊,流进他的嘴里,他感觉是哪么苦,哪么涩。 他不知躺了多久,似乎眼泪流干了,他才坐起来,拿过手机看了一眼,居然有三十多个未接电话。 他翻看着手机记录,蓦地看到两个电话有些陌生。 迟疑一会,他回拔了过去。 第一个电话很快接通,没容他开口,电话里便传来燕京中部省商会会长徐斌的笑声。 “老弟,你终于打过来了。再迟半小时,我就要取消商会考察衡岳地区的计划了。” 许一山的心猛地一紧,“徐会长,你们什么时间过来?” “少则三日,多则五天。”徐斌爽朗笑道:“老哥这次可是有备而去的啊,就看你能留得住谁了。” 许一山连忙说道:“徐会长您尽管放心,我会尽一切能力留住您精心推荐的企业。” 聊了几句,挂了电话。许一山突然觉得心情好了许多。 第二个电话拔过去,响了好一会才有人接。 “是许大哥吗?”电话里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 许一山狐疑地问:“你是……” “我是杜鹃啊,你不会不记得我吧?” 许一山吃了一惊,“是你啊,真意外。杜鹃,你找我有事吗?” “有啊,而且是大事,是好事。” 正文 第884章 你小子真是个福将 杜鹃说的好事分两个部分。 一是她父亲早几日前参加一个拍卖会,拍下了两件珍贵的文物。关键是这两件文物都与茅山有关,是来自于茅山无修庙的钟鼓。 第二个好事是杜鹃父亲在杜鹃的劝说下,准备在茅山设立一家专门研发生产汽车零配件的工厂。暂定规模为投资十五个亿。 许一山又惊又喜,半天说不出话来。 惊的是无修庙的钟鼓终于露面了。他想象不出盗窃文物的人,是通过什么样的手段将钟鼓运出境的。无修庙的钟鼓体积都不小,不可能藏在口袋里或者捧着就能带出去。许一山见过钟鼓很多次,那口铜钟至少需要十几个人才能抬得起来,那面大鼓也需要两人合抱才可以抱起来。 喜的是杜鹃父亲吴起终于下定决心回乡投资。许一山对这个结果早就有了预想。他在选址油脂基地的时候,有意在规划的时候将油脂基地对面的土地预留了下来。当时没有一个人会知道许一山有这个计划的。即便老董问起,许一山也只是含糊其辞。 好消息来了,他的愧疚感也跟着来了。 原来承诺的为杜鹃爷爷寻找遗骨的说法,一直没能实现。这是吴家人心心念念的一件大事,每当吴家姑奶奶提起这件事时,她都会泪流满面。 吴家姑奶奶一辈子未嫁,守在老街的吴宅里,青灯礼佛,为的就是让她大哥们的遗骨能回到故土。遗憾的是直到她仙去,意愿终究未能完成。 许一山暂时忘却了被陈晓琪误会的烦恼,他也坐不住了,这样的好消息,他急于找个人一起分享。 第一个电话打给周琴,让她做好准备,随时迎接海外投资。 第二个电话,他直接打到了胡进的手机上。 夜已深,人未眠。胡进在接到他的电话后,笑道:“老许,我们两个男人,怎么也会存在心有灵犀一点通?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 许一山笑笑道:“还没睡吧?聊聊?” “聊聊好啊,电话聊,还是见面聊?” “你决定。” “见面聊吧。我在林荫等你。” 许一山挂了电话,随手拿了一件衣服出门而去。 已经是半夜时分,林荫假日酒店依旧人来人往。 这里是衡岳市最高档的地方,出入者非富即贵。 许一山登堂入室,径直往胡进住的房间走。 胡进所住楼层安保措施做得很不错。电梯也是直达。酒店配备专用电梯给他,由此可见酒店的用心良苦。 或许胡进事先打了招呼,许一山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他的门前。 胡进已经换了一身浴袍,坐在沙发上喝茶,等着他来。 一进门,许一山便忍不住抱怨,“老胡,我被你玩死了。老婆可能要跑了。” 胡进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你小子吓我,陈晓琪怎么会跑啊?” 许一山一屁股坐下去,叹道:“你说,人与人之间最怕的是什么?是误会吧?陈晓琪肯定误会我了。我要怎么解释她才会相信我啊。” 胡进哼了一声,“你来找我聊,就是为了聊这些无聊的事?你老婆跑了,你来怨我,没道理的啊。” 许一山苦笑道:“我要不来市里,怎么会出现这些屁事。” 于是把与赵勇武喝酒,苏丽跟着要去。结果喝醉了,他为了避嫌,请了市日报记者张曼帮忙,被苏丽吐了一声,只好去他房间洗和换衣服的事说了一。 说到最后,他怅然道:“这是天要灭我。陈晓琪从没来过我住的地方,偏偏这次她来了,而且还看见张曼在我房间里。你说,我就是有一万张嘴,我能说清吗?” 胡进耐心听完,突然咧开嘴笑,骂道:“活该。别说你家陈晓琪,换作是我看到了,我会相信你说的,你们清白?” 许一山急道:“我可对天发誓,我们之间是清白的。” “你这话说给鬼听。”胡进似乎幸灾乐祸地笑,“老许,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瓜田李下的,谁能说得清啊。” 他瞪了许一山一眼,“你的脑袋瓜子被驴踢了啊,留个女的在房间过夜,你说你们是清白的?” 许一山辩解道:“不是我留她在。而是当时的场景你没见到。人家满头满脸都被人吐了,洗洗换件衣服有错吗?” “没错啊。但是不该在你房间里,而且还是单身一个人女的。” 许一山颓然道:“怎么办?如果陈晓琪要与我离婚,我该怎么办?” “咎由自取。”胡进批评他道:“老许,这事动静不要闹大了。现在是节骨眼上,别人正在愁没办法对付你。你出了这一档子事,不是给人留下把柄了吗?” 许一山无力说道:“清者自清。大不了,我回茅山去。” “你以为你回茅山这件事就完了?这件事如果被人知道了,人家还不穷追猛打?老许,不是我说你,现在你已经不是一个普通干部,你肩上的任务很重。你要倒下了,死的就不是你一个人,而会影响到整个云轨项目的计划。你想想吧,问题严不严重?” 许一山没话可说了,耷拉着头,一声不响。 “不过,也或许又是一件好事。”胡进突然说道:“老许,我给你透露一个机密,你听了就听了,不要多想,更不要多说。” 许一山茫然看着他,不知道胡进要给自己透露什么机密。 “还记得小雅姐吧?”胡进缓缓说道:“我听小紫说,小雅姐一直对你有好感。你明白问道意思吧?如果你与陈晓琪真走不下去了,也许......” 许一山心里一跳,赶紧拦住他道:“老胡,别再说了。这是不可能的。” 胡进笑嘻嘻道:“对于小雅姐来说,你是她的救命恩人。” “她难道还要以身相许?”许一山冷笑道:“就算她有这想法,我能有这想法?如果我敢这样去想去做,我就猪狗不如了。” 胡进没说话了,沉吟一会道:“这样吧,我去找陈晓琪解释。” 许一山闻言,心里暗喜。有胡进出面替他说话,陈晓琪不至于不给面子。 聊了一会后,许一山才将燕京中部省商会要来衡岳市考察的事告诉给了胡进。 胡进楞了好一会,迟疑着问:“真的假的?” “这事也能开玩笑?”许一山苦笑道:“老胡,我觉得,他们商会来考察,这对我们是个契机。如果这次达成了投资意向,对你振兴衡岳工业雄风会有很大的帮助。” 胡进大笑道:“老许,你小子真是我的福将。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恢复赵勇武的职务。”许一山认真说道:“我需要他。” 正文 第885章 出师未捷 胡进断然拒绝了许一山的要求。 人事任免有一套严格的组织程序,不是谁一个人就可以独断专横。当然,现实中确实存在有就地免职的事,但那种做法都是不符合组织程序的,有明显的独裁之嫌。 免去赵勇武的城管支队长职务,是副书记向勇与组织部商议出来的结果。全部常委当中有超过半数同意的。他不能一手遮天否决。并非他无否决权力,而在于要考虑同僚之间的关系协调。 胡进拒绝许一山的要求之后,提出一个新想法,“不过,我可以让赵勇武来云轨指挥部,配合你的工作,你的意见怎么样?” 许一山二话没说,当即满口答应。 “等几天时间,我安排一下。”胡进打了一个哈欠,伸个懒腰道:“老许,该回去休息了。明天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 他这是下了逐客令,许一山没好意思再赖着不走。 从酒店出来,他一个人在街上游荡,不想回宿舍去。 张曼的电话打过来,问他道:“许一山,你现在是不是很烦?” 许一山哼了一声,“你说呢。这事麻烦着呢。张曼,我要是离了婚,你就是罪魁祸首。” “啥呀。”张曼大惊小怪地叫起来,“许一山,你想怎么样呀,大不了,我嫁给你。” 许一山没想到张曼会说得这样直接,反而让自己尴尬起来,赶紧说道:“不至于,我就开开玩笑。” “不,我是认真的。” 张曼声音轻了许多,“她陈晓琪不要你,我要你。” 许一山心慌意乱,他不知道聊下去她还会说出什么出格的话,便赶紧说道:“好啦,不聊了。我挂了。” 衡岳市毕竟位居三线城市,即便深夜,街上依然热闹非凡。 年轻的红男绿女从他身边过去,抛下一串串青春快乐笑声。 张曼的电话,又将他的烦恼勾起了。 他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给陈晓琪打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还没等他说话。陈晓琪那边已经挂断了。 他不死心,又连续拨了几次,每次都在接通之前挂了。最后一次拨过去,提示对方已经关机。 看来,陈晓琪是不打算原谅自己了。许一山心情又跌进冰窟窿一样,浑身感觉到寒冷刺骨。 一天没吃东西,他居然感觉不饿。 凌晨两点多的时候,他累了,走不动了,便在马路边上坐下来。 此时,城市也慢慢进入了深度睡眠。街上的行人愈来愈少,车子也少了许多。远处的红绿灯孤独地变幻着颜色,冷清的街上,飞驰而过一辆怒叫的机车。 沿街店铺大多关了门,偶有一家小小的便利店还亮着灯光,灯光里坐着一个孤独的老板,木然地看着寥廓的街头。 天上无月,几颗星星时隐时现。突然一阵轰鸣声由远而近过来,抬起头,便能看见头顶掠过一架刚从衡岳机场起飞的夜航班机。 许一山就像一个流浪汉一样,徘徊在街头。此刻,他居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能去哪里。 他第一次感受到生活给了自己的压力。事业未成,婚姻却出现裂缝。 他只要一想起陈晓琪离开时的决绝眼神和她孤独的背影,他的心就好像有人拿把尖刀在捅一样。 他双手抱头,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脑海里逐渐又变得一片空白。 苏丽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已经天色渐明。 “许指,你没回来吗?” 许一山唔了一声,没说话。 “我在你门口等了你一夜。”苏丽颤抖着声音道:“我是不是闯祸了?” 许一山安慰她道:“不关你的事。苏丽,你快回去休息。你守在我门口,这成什么话啊?快回去。” 苏丽抽泣着道:“不,你不回来,我不走。” 许一山郁闷至极。虽说单身宿舍楼住的人不多,可是还是有来来往往的人。他们看见苏丽守在他门口,又会传出去多少闲话啊。 他叹口气,只好折转身往回走。 果然,苏丽双手抱着膝,蹲在他的门口,样子显得楚楚可怜。似乎已经睡了过去。 他的心一软,轻轻叫醒她,指了指楼下,低声说道:“快回去,天都要亮了。” 苏丽睁开眼,看到眼前站着的许一山,脸上弥散开一抹微笑,“你回来啦。” 许一山掏出钥匙开门,门刚打开一条缝,苏丽已经挤了进去。 “对不起,许指,我昨晚不该喝多。”她连忙道歉,“下班回来我才知道嫂子今天来了,而且还生了气。都怪你昨天叫来的女的,她什么意思啊,在你宿舍不走,这不是故意的吗?” 许一山懒得解释,只是笑了笑道:“你也该回去休息了。” 苏丽嘴巴一撇道:“我不,别人可以在你这里呆一个晚上,我才呆几分钟啊。你告诉我,昨晚哪女的叫什么,什么单位的?” 许一山警觉地问:“你想干嘛?” “不干嘛呀。我就觉得是她让嫂子误会了,她应该要亲自去给嫂子解释清楚。” “有这必要吗?”许一山淡淡说道:“你不要操心这事了,我会处理好。” 苏丽似笑非笑问:“许指,你不敢告诉我?是不是你们真的有......” 她没将“一腿”两个字说出来。 许一山哭笑不得,摆摆手道:“苏丽,你什么意思啊?她是我朋友,昨晚你喝醉了,我又不方便带你走,所以请了人家帮忙。” “帮忙就帮忙,她为什么要在你的房间过夜啊。”苏丽不服气道:“依我看,嫂子生气不是没道理。像许指你这么帅,女人不动心才怪呢。” 苏丽说得很认真,一边说,一边去观察许一山。似乎想从他的脸上读到她想要的答案。 许一山只想她快点离开,张曼夜宿他房间还没解释清楚,现在又换一个苏丽。若是被陈晓琪知道了,他真是百口莫辩。 苏丽却丝毫也没领会他的意思,她坐在沙发上,还在喋喋不休地指责张曼。 在苏丽的嘴里,张曼就是个要插足别人家庭的坏女人。苏丽气呼呼道:“她一个女人,一夜不回家,她家老公不找她吗?” 许一山无奈说道:“她没老公。” “难怪。”苏丽如梦初醒一样,“这没有老公的女人是最恐怖的,看到男人都想据为己有。” 许一山提醒她道:“苏丽,好像你也没老公吧?” 苏丽一愣,顿时红了脸,低声嗫嚅道:“我与她不一样,我有羞耻心。” 说完,她慌不迭起身,走到门边后回过身来说道:“许指,今天,哦,不,昨天有人找你。” 许一山摆摆手道:“不管他。” “也是个女的,还挺漂亮的。”苏丽抿嘴笑道:“我问过了,不是嫂子。” 正文 第886章 政府门口堵市长 一连两天,没见到胡进将赵勇武安排来云轨项目部。许一山便有些坐不住了,几次想给胡进打个电话催催。 乌鸡村周文武的别墅拆了围墙大门后,派出所来人在门上贴了封条,旁边贴了一份通告,严令任何人接近别墅。 许一山拆别墅的举动,让乌鸡村的村民知道了,这个姓许的不是个软柿子,而是个非常强硬的人。他动手将黑衣人摔倒的瞬间,已经深深印进了村民的脑海里。 村民突然发现,这个年轻的干部不像其他干部一样,他不但动嘴,而且还敢动手。 村民其实都是外强中干的人,遇到硬对手,他们先打了退堂鼓。恰好周文武人不见,水不流的,让他们失去了主心骨,因此在许一山安排人办理征地拆迁时,再没一个人站出来阻拦。 征地手续简单,土地面积国土部门有底子,无须再次丈量。只是在谈判拆迁补偿款的时候,双方意见出现分歧,一时没有谈拢。 许一山不急,他算了一下,如果按照现在的速度推进,不用到胡进规定的期限,乌鸡村的征地拆迁都能完成。 乌鸡村基本稳定了下来,市里却出现了情况。 市政府李朝亮市长被人堵在大门口,上访群众拦着他,非要他给出一个说法。 周文武消失后,他名下的所有建筑工地都处于停工状态。 心急如焚的群众只能找政府,他们已经不满足上访得到的摸不到底答复。一百多群众守在市政府门口,看到李朝亮市长的车一出来,大家便一窝蜂蜂拥而上,将他堵在门口,进退不得。 老百姓堵市长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不到两个小时,市政府门口已经是人山人海。 李朝亮市长又急又气,不得已打了电话给市局局长余处,命令他立即出动特警大队。 群众似乎对特警队的到来无动于衷。他们开始呼喊着口号,要求衡岳市政府必须保证开发商周文武的安全。因为周文武身上已经与他们一生的幸福绑在了一起。周文武出了事,他们穷尽一辈子的积蓄就会打了水漂。 在保护自己财产面前,老百姓从来没有表现过害怕过。哪怕为此而失去生命,他们一样在所不辞。 特警将李朝亮市长团团围在中间,他们一方面掩护李市长退回政府大楼,一方面准备发射催泪弹,驱赶情绪激动的群众。 上午十一点,特警们扔出了第一颗催泪弹。 顿时,整个市政府门口弥漫了刺鼻刺眼的辛辣空气。 驱赶开的群众并没有散去,他们狂怒地吼,“还我钱,还我房子。” 许一山接到苏丽的电话,说政府门口已经乱作一团后,他没来得及交代其他人,独自一个人开车往市政府狂奔。 胡进与他差不多前后脚到达现场。 市政府门口满地狼藉,安全锥筒扔得满地都是。门口的花草被踩得面目全非,小儿臂粗的树,被拦腰折断。 胡进气得脸色铁青,这还了得,冲击政府机关是大罪,非要抓几个出头鸟出来。 可是刚才太乱了,分不出谁才是出头鸟。 书记到了,李朝亮市长也不好意思躲在办公楼里不出来了。 胡进看一眼李朝亮,道:“李市长,开会吧。” 市政府会议室里召开紧急会议,议题集中在如何处理今天发生的群体性事件上。 这次群体性事件是衡岳市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当年市里改制时,有人组织去湘水大桥上堵车,反对改制,被时任公安局长的魏力强行压了下去。 那次也是出动了防暴大队,却没像今天这样克制。当时魏力亲临现场,振臂高呼,“限你们三分钟之内全部撤离,否则后果自负。” 堵大桥的群众那会被他吓退。大家都以为魏力这边不敢动手。 谁料三分钟时间一到,魏力二话没说,带着防暴大队就冲了上去。无论男女,一律抓走。 魏力警告在先,谁反抗,谁吃亏。 也有不信邪的人,当场与防暴大队动起手来。可是平头老百姓哪能是训练有素的防暴队员对手,没用一分钟就结束了战斗。那次平息群体性事件,共抓获八十多人,当场打伤十几个人。凡是现场被抓的, 一律处以拘留十五天,罚款两千块的的处理。 从那以后,衡岳市再没发生过此类事件。 高压之下,任你铮铮铁骨,照样能让你粉身碎骨。 胡进气得脸色铁青,市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件,上面问起来,他不知道要如何交差。 魏力先将防暴特警的领导骂了个狗血领头,明确指出他们办事不力,差点酿出大事故出来。 直到他进了会议室,似乎还余怒未消。 他不顾其他人都还没发言,第一个发表个人意见。经过他手下人了解,今天在市政府门口闹事的群众,都是周文武楼盘的业主。 他们担心自己的钱打了水漂,所以才做出冲动的事来。 “我认为,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周文武露面。我们这边作出承诺,对周文武的过去,既往不咎。说实话啊,像周文武这样级别的民营企业老板,不可能不会或多或少触犯法律。但是我们要知道,目前我们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发展社会经济。” “如果我们一棍子把人打死,周文武留下来的一屁股屎,怕是谁也擦不干净。” 胡进没吱声,转过头问李朝亮市长,“李市长,你的看法呢?” 李朝亮讪讪笑了笑道:“魏书记的意见也不是完全没道理。引起今天事件的主要原因就在于周文武已经连续很长时间没露面了。他不露面,就会引起群众的恐慌心理。我个人倾向魏书记的意见。” 胡进哦了一声,没有表态。 他转过头往身后看了看,许一山就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魏力补充了一句,“我认为,在目前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时代,我们不要逆流而行。应该顺应时代的需要,适当改变我们对新时代的认知。市里应该立即宣布,要求周文武出来主持目一公司的工作,稳定社会。” 何军突然冒出来一句,“老魏啊,依你的意思,哪怕这个周文武犯了罪,我们也不去追究他?” 魏力不高兴道:“我没这个意思。我就是认为,我们的精力要花在为群众创造幸福生活上,而不是让群众对政府失去信心,失去希望。周文武这个人小毛病多是事实。可是大家去看看,但凡有点本事赚了几个钱的人,谁身上没一堆臭毛病?我建议给周文武一次机会,让他将功戴罪,至少不会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出来。” 就在大家纷纷表态赞成魏力的意见时,许一山突然冒出一句,“这样做,后果会更严重。” 正文 第887章 强龙与地头蛇 许一山一出声,便将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魏力打量了他一眼,突然问道:“谁让你来参加会议的?这是常委会,你能参加吗?” 胡进刚想解释,许一山连忙起身道:“对不起,魏书记,我想,这事关稳定大计,谁都有建言献策的权利。” 魏力恼怒不已,他沉默一会,抬起手指着门吼道:“所有非常委,一律出去。” 会前,胡进没有定下会议规格。又因为是临时紧急会议,所以政府这边也有不少副市长进了会议室。 现在被魏力一吼,大家都觉脸上无光。于是,各自起身,从会议室离开。 许一山也出去了,心想,魏力如此暴怒,愈发暴露出他内心的脆弱。 陈新文副市长邀请许一山去他办公室小坐,神情讪讪道:“老魏这是吃了枪药,疯狗一样的乱咬。” 许一山嘿嘿地笑,道:“陈市长,我刚才说错话了吗?魏书记发这么大脾气,他是这么了?” 陈新文认真看了看他,笑道:“小许啊,现在有人说,你是一根搅屎棍,你觉得是不是?” 许一山吃了一惊,小声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新文道:“你来市里工作以后,搅得衡岳市乱了啊。你看,这次群众上访引发堵门事件,这可是很多年没出现过的事了。群众为什么要堵门呢?是因为他们的利益要受到了未知的损失啊。所以,这事的源头还在你身上。你不捅了某地产商的马蜂窝,怎么会有马蜂出来蛰人啊。” “不过,我感觉这次群众堵门堵路,不是偶发性的,应该来说,这是有组织、有策划的行为。” 许一山心里其实也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没敢说出来。 陈新文副市长是主管农业农村工作的,在市领导当中属于比较弱势的一部分人。副市长有七八个,不是每个副市长的地位都相同。通常像他这样管农业农村的领导,基本处于权力边缘地带。 “我觉得啊,我们衡岳市有一股看不见的邪恶力量。” 陈新文这句话无异于石破天惊,许一山不敢贸然接话。 政圈复杂,这是他踏入仕途之后第一个强烈的感觉。想起当初初到洪山镇,段焱华处处排挤他,冷淡他,甚至刁难他,他就明白,人在政圈里混,没有个八面玲珑的人生态度,很难立足。 比如孙武,就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因此他的结局就只能黯然神伤退出圈子。 而且他发现,在政圈里的人,似乎都有两副面孔。从黄山书记,到谢飞县长,以及现在的彭毕,哪怕是最要好的兄弟胡进,都不是他能想象得出的复杂。 特别是封树山副县长,第一次陪封县长去燕京公干,那时候他还在替他抱屈,谁能想到他还有个堂弟封由检是县人保局局长。封由检又恰是以他为靠山,从而让茅山的人保系统一团糟。 现实颠覆了他的认知。他本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却在很多时候感到无能为力。 “其实我觉得啊,衡岳市就应该来一次洗牌。”陈新文不紧不慢地说,眼光却在留意许一山。 “你看啊,上任书记富嘉义下去后,衡岳市政治体制几乎没怎么变动。就拿胡书记来说,他年轻,有闯劲,有干劲,而且资源强大。可是古话说得好,强龙难压地头蛇啊。当然,我没别的意思,我就希望我们衡岳市政治清明。” 许一山被陈新文的话惊到了。这是第一个与他正面讨论衡岳市的领导干部。他有些怀疑陈新文的话,是不是故意在试探他。毕竟,这些话对于他这样的领导干部来说,绝对不会轻易出口。 陈新文在市政府工作很多年了,他的仕途履历体现,他是从基层一步一步往上走的人,没有捷径可言。 而且,据说他是所有副市长当中最没背景的一个人。因此,他尽管身为副市长,却永远都在权力的圈子外徘徊。 第一次与他接触时,是周文武名下的土地流转。那时候许一山还没看出来,陈新文副市长平静的面孔下,隐藏着一颗愤懑的心。 他居然说出“强龙”与“地头蛇”的用词,由此可见他对衡岳市目前出现的状况相当忧心。 强龙是谁?当然是胡进。而地头蛇呢?是魏力?向勇?还是无数个围绕在他们身边的人? 许一山有个强烈的预感,胡进就像一只下山觅食的老虎,却不小心跌进了一座鳄鱼池。 “你来市里工作,这是好事。”陈新文笑了笑道:“不过小许,很多事情不要操之过急。”他突然压低声音,“现在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你。” 许一山闻言,后背突然窜上来一股寒气,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身子。 “但是,你要相信,邪恶永远压不住正义。我看好你。” 紧急会议已经结束。胡进出来时,显得心事重重。 会议表决通过,目一房地产公司恢复正常运作,政府给予支持。目一房地产公司老板周文武将在电视上做一次访谈,从而给市民传达一个信息,起到稳定社会的需要。同时,撤销专案组。但周文武必须配合云轨项目,搞好乌鸡村土地征收拆迁工作。 从决议看,胡进完败。 胡进败,等于就是许一山败。 许一山抱怨道:“你是书记,你不点头,他们敢作出这样的决议?按这样说,周文武就可以逍遥法外了?” 胡进苦笑道:“老许,我们的目的是顺利推进云轨项目。其他的事,可以先放一放。” 许一山摇头道:“我不赞同你的这个想法。我宁愿云轨项目往后延一延,也必须将害群之马揪出来严厉打击。” 胡进道:“老许,你不知道绥靖政策是什么意思吗?” 许一山愤怒不已,“老胡,你变了。变得胆小怕事了啊。” 胡进长叹一声,没有说话。 许一山不会知道他的难处,在紧急常委会上,魏力为先锋,对他展开了猛烈的炮轰。他甚至不顾他胡进是市委书记的身份,居然肆无忌惮指责他会带偏衡岳市。 向勇虽然没像魏力那样出口不逊,但每一句话似乎都在说,衡岳市是七百万人们的市,不是某一个人的试验田等等。 胡进之所以选择退一步,是他很清楚的感觉到,刀把子没握在自己手上,他说话就没底气。 刀把子在谁手里?当然在魏力手里。 正文 第888章 不是一路人 刀把子掌握在谁手里,谁就是权力真正的拥有者。 很少有人知道,衡岳市真正的权力既不在胡进手里,更不在李朝亮手里,甚至也不是向勇,而是掌握在魏力的手里。 也很少有人知道,一个政法委书记的权力究竟有多大。如果熟知体制的人才会知道,一个手握公、检、法、司、安的命脉的人,才是真正权力的拥有者。 如果说,统战也属于政法委的势力范围,也许很多人会感觉好笑,或者不可思议。而事实上,统战确实就是政法委的一部分。 魏力一辈子在政法战线,从一名普通的民警干到今天的政法委书记。他也是少数一个人历经公安局长、检察院长和法院院长锻炼的干部,像他拥有如此丰富经历的领导,即便中部省,一样屈指可数。 换句话说,衡岳市的公检法,他都做过老大。现在在任的任何一名干部,都是经过他的手提拔起来的。 曾经有过一个说法,说是专职副书记向勇想与他对调,富嘉义也有这样的一个意愿,让向勇取代魏力成为政法委书记,结果全市公检法集体抗议,最后不得不废了这个想法。 富嘉义当初有此想法,就是不想魏力一家独大。结果等他想动手来挪一下魏力的位子,发现已经力不从心。 胡进心情郁闷,会上魏力公开与他对抗,表明他根本不在乎胡进是市委书记。这种有恃无恐的举动,让胡进开始感觉到威胁。 让胡进更为心寒的是,常委那么多人,居然没有一个与魏力发生冲突。他们都像是依附在魏力身上的一条蛆虫,魏力说什么,他们一致拥护赞同,没有发出任何一种不同的声音。 “老许,我现在老是觉得有心无力。”胡进抱怨道:“我哪是什么市委书记?老子说话没人听,倒是他魏力,说什么都有人支持赞同。” “魏书记是老常委,也是老政法,更是老衡岳人。”许一山笑嘻嘻说道:“支持他的人肯定比你多。不意外啊。” “可我才是书记,衡岳市的一把手。” “哪又怎么样?”许一山嘿嘿地笑,“老胡,不是我说你,古话怎么说的?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我不是说你善,而是你应该要明白,不管一个人的能力有多大,根基有多深,如果触犯到了你的权威,你就不能忍声吞气,必须痛下杀手。” 胡进愕然地看着他,迟疑着问:“怎么下杀手?” “拿下他。”许一山脸上浮现出来一层杀气。胡进从来没见过他这一面,不禁呆了。 “自古以来,都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许一山开导他道:“政治上有妇人之仁,等于是自掘坟墓。既然人家已经公开叫板你了,你再退缩,今后怎么混啊。” 胡进纠正他道:“什么混不混的,用词不对啊。最多,这属于政治斗争。” “行啊,就按你说的,政治斗争,你得斗,得争啊。” 胡进沉吟不语,过了好一会才小声说道:“老许,你是没在我的这个位子。等你坐到我的位子上来了,你就会明白,这哪里可以快意恩仇啊。” 许一山提出拿下魏力,确实震惊到了胡进。 胡进刚来衡岳市时,是以代市长的身份来的。代市长是没资格参加常委会议的。可是当时衡岳市书记市长都出现了空缺,如果他再不参加常委会议,常委会议就会沦落成为走形式,出现表而不决的状态。 当时,市委主持工作的还是专职副书记向勇。富嘉义倒台,向勇是呼声最高的未来书记接班人。向勇甚至都提前开了小范围的庆祝会,在即将要进入向勇时代的时候,胡进突然转变为市委书记。这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因为,没人相信一个三十岁不到,已经刚选为市长的年轻人,会一夜之间成长为书记。 胡进自己也明白,这一突然变化,最直接的后果就是与一部分领导干部结下梁子,产生矛盾。 他主持的第一次常委会议,就遭到了魏力和向勇的联合狙击。 魏力在会上公开表示,他代表衡岳市七百万人民,谁敢作出有损这七百万人民的事,他第一个不答应。 胡进明白魏力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但他没动声色。在不知道衡岳市这塘水深浅的时候,他不会贸然出手。 紧接着,就是云轨项目上马的会。 魏力坚决反对衡岳市上马云轨项目。他公开表示,这完全是劳民伤财的面子工程。他不会为了一个人的政绩而牺牲广大群众的利益。 魏力的反对,马上得到其他几个常委的附和。在意见一边倒的时候,胡进第一次独断专横了,他在会上态度坚决地表示,云轨项目必须上。无论多大困难,绝不收手。 那次的会议,让胡进感觉到了自己几乎就是个孤家寡人。 许一山就是在这个时候进入他的视野。他明知道起用许一山会引来各种不同的声音,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去做了。没人知道胡进的真正用心。他起用许一山是有两个目的的。 第一,他觉得现在除了许一山,他几乎没人可以相信。 第二,他想利用现在拥有的一切,为许一山的未来铺一条路。 当然,他没想到许一山也会像魏力一样,反对他建云轨项目。可是许一山在儿子病重的关键时刻,能抛下儿子上京跑项目,让胡进在感动之余,心里生出来愧疚。同时,他在心里肯定了自己的眼光,许一山是个好兄弟。尽管他有不同意见,却能按照他的意思去努力,这样的兄弟,此生有一个足矣。 许一山一脸玩世不恭的笑,“老胡,你不拿下他,就会被他拿下。” “他拿我?”胡进怒极反笑,“老许,你不懂组织规定吧?给他魏力十个胆子,他有资格拿我吗?” “他是没资格拿你。但能拿你的人不少吧?中部省有,燕京也有吧?”许一山收起笑容,“老胡,我也知道你的一些背景,可是人的能量都是无限的吧。某人能在这个位子坐那么多年,没有几把刷子,他能坐得稳?” 许一山提出来一个最直接的问题。但凡懂得组织用人的规律就能看出来,通常,像魏力这种掌握刀把子的人,组织不会让他永远坐在这个位子上。 而魏力,已经在衡岳市政法委书记的位子上坐了十年有余。 许一山的疑问,让胡进沉默不语了。 “机会不是来了吗?”许一山提醒他道:“陆副省长不是要来衡岳市视察吗?” 胡进像开窍了一样的提出质问,“万一他们是......” “放心吧,我敢保证,他们绝对不是一路人。” 正文 第889章 微服私访 许一山敢断定陆副省长不会是魏力的靠山,来源于他对陆副省长的印象。 胡进说过,魏力从开始反对上云轨项目,到现在依旧没改初衷。 而许一山在燕京的时候,陆副省长为了云轨项目,亲自带他去拜访发改委。如果陆副省长与魏力是一路人,他还会那么热情为云轨铺路?他会亲自来衡岳市视察关心项目进展? “我还是不放心。”胡进叹口气说道:“老许,我实话给你说,现在大家都隔着一层窗户纸,谁都没主动去捅破。如果我们捅破了,就再无回旋的余地。” 许一山嘿嘿笑道:“这就叫置之死地而后生。老胡,如果失败了,你还是打包回你的燕京去,我还是回茅山。” “回你的头。”胡进骂了一句,“干脆,鱼死网破。” 与胡进深聊过后的第二天,赵勇武来云贵项目指挥部报到来了。 一进门,赵勇武便大笑,“许老弟,老子成了你的兵了。” 许一山赶紧起身迎接住他,讪讪笑道:“说什么话啊,大家都是同事。” “同个屁事。”赵勇武将调令拍在许一山的办公桌上,叹口气道:“看看,正科级办事员。” 许一山拿过调令看了看,调令上只有级别,没有职务。 赵勇武本身的行政级别很高,属于正处级干部。可是调令上特别注明了他现在的级别,正科级科员。也就是说,他的行政级别被降了一级,成了一个无职无权的人。 “如果不是来兄弟你手下,老子哪里都不会去。”赵勇武笑道:“我就想看看,他们想怎么弄死我。” 许一山笑道:“赵兄言重了啊。第一,你来云轨项目,是领导认为你的能力不错。第二,没人能弄死你。” 赵勇武自负道:“此话不错。老子那么容易认输,这几十年的兵就白当了。说吧,安排我做什么?” 许一山道:“我怎么敢安排你?说笑话了啊。不过,目前乌鸡村的征地正在进行,人手不足,你要是有时间,可以过去帮忙。” “没问题。”赵勇武爽快答应,“以后,冲锋陷阵的事都交给我来办。我看谁敢调皮。” 赵勇武能来项目指挥部,许一山内心是无比高兴的。他知道胡进在这件事上肯定出了力。毕竟,他是一个刚被撤职的人,能这么快就出来工作,显然对方也作了让步。 其实,做人做事以及做领导,最大的智慧就是在合适的时候选择妥协。妥协并非认输,而是在积聚更多的力量。 赵勇武报到的当天晚上,衡岳市电视台播出一条重要新闻,目一房地产董事长在今晚的特别节目上接受本台记者专访。 许一山有点意外,周文武露面也太快了点吧? 赵勇武在这时候打来电话,告诉许一山说,今晚电视上要专访周文武,问他有什么看法? 许一山笑道:“这是好事。至少你和我,都没资格接受专访啊。” 晚上八点半,周文武神采飞扬出现在电视上。 专访的时间只有半小时不到,但已经很明白地透露出来一个信息。他周文武没事,目一房地产是个负责任的公司。 主持人在访谈结束后说了一番话,意思就是市委市政府大力支持民营企业发展,提醒老百姓不信谣,不传谣。同时严厉指出,传谣的人,必将受到法律制裁之类的。 周文武的专访,将汹涌的民意压了下去。老百姓只要知道自己的利益没有受到损害,便不会再有其他要求。 许一山全程看完周文武的专访,胸口就像压了一块巨石一样的难受。 专访当中,无论是周文武还是主持人,只字没提在乌鸡村发生的事,更没提黑衣人身上的家伙。仿佛他与这些人这些事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如果说,许一山起初还只认为周文武只是一个暴发户,那么,在专访过后,他强烈感觉到,周文武这人不简单。 周文武能大大方方上电视接受专访,这肯定是得到了胡进的认可。 他理解胡进,让周文武露面接受专访是不得已的事。毕竟,已经发生的群众堵门堵路的群体性事件,如果不当机立断采取措施,可能会愈演愈烈。 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首当其冲被问责的人肯定是胡进莫疑。 胡进的以退为进,不失为一着妙棋。至少,会让某些人放松警惕。 许一山关了电视,正想休息,突然,胡进的电话打了进来。 “看电视了吧?” “看了。” “有何感想?”胡进单刀直入地问,“说实话,不要敷衍。” “还行。”许一山打着哈哈说道:“他在电视上的形象挺不错的,人摸狗样。” 胡进跟着笑了,突然道:“老许,你知道吗?林荫假日酒店,这人是股东,而且还是个不小的股东。” 许一山心里一动,“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我想换个地方住。” “这是对的。”许一山认真说道:“你住哪里,等于把自己完全暴露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 “你现在过来接我,记住,打的士过来。” 许一山嗯了一声,挂了电话出门。 胡进突然约他出去,显然不是喝茶聊天。作为一位市委书记,他现在在任何场合露面都有可能引来别人的目光。 他留了一个心眼,在看着过去十几辆空的士之后,他伸手拦截了一辆车,直奔林荫假日酒店而去。 快到酒店门口时,他提前给胡进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马上就到。 胡进那边一句话没说,等到许一山的的士刚停稳,便看见胡进低着头,匆匆从酒店出来,直接上了他的车。 “我们去一个地方。”胡进说道,把地址告诉了司机。 许一山一听地址,似乎有些耳熟。正想问,司机突然说道:“两位大哥,39度今晚不对外营业啊。” 胡进道:“这个你不用管,只管去。” 司机便笑,回过头看了他们一眼,“我看两位大哥是有身份的人,是周老板请你们去参加庆功酒会的吧?” 许一山心里一动,赶紧顺水推舟道:“知道了还问。” 司机说道:“这周老板是真有本事的人。听说,现任的市委书记都拿他没办法。你们知不知道前两天发生的事啊?” 许一山装作很好奇地问:“什么事啊?” “老百姓把市政府的门都堵了,市长还差点挨了打。依我看,这些当官的就该打,没一个好人。” 许一山道:“你怎么能这样说啊?” 司机似乎来了气,愤愤不平道:“别的事我不说,你看我们这些靠开车养家的人,每个月交的份子钱占了我们赚的一半。这些人要是好人,还会以各种名目索拿卡要吗?” 胡进问道:“什么份子钱?” 正文 第890章 深海来的老板 司机刚要回答,恰好车到39度门口,刚停稳,便过来一个黑衣人,大声驱赶着司机离开。 司机讨好地笑,“大哥,我车里坐的是周老板朋友。” “滚!”话音未落,黑衣人踢了一脚的士,骂道:“瞎你狗眼,周老板有自己打的士的朋友吗?快滚!” 胡进和许一山坐在后排,隔着玻璃,外面的人看不清里面坐了谁。 司机回头想说话,许一山摆摆手示意他往前开。 走了百多米停下,司机先下车去看了自己的车,心痛道:“你们二位到底是不是周老板朋友啊,害得我的车都被踢坏了。” 许一山道歉道:“对不起,兄弟,我们补你一点损失吧。” 说着,掏出一百块钱递给司机,自己与胡进下了车。 39度是衡岳市最大的酒吧,也是很有名的销金窟。据说,身上不带个千儿八百的,进去根本出不来。 这地方也是衡岳市治安最复杂的地方,鱼龙混杂。经常发生打架斗殴的事,常常传出谁被砍断了胳膊,谁被打折了双腿。 酒吧养了百多个保安,还有为数不清的内保。老板过去是做烟酒批发生意的,那些年发了猛鬼财,于是投资搞了这座酒吧。 衡岳市的年轻人都以能在酒吧消费为荣,毕竟,那地方是真正考验钱包厚不厚实的地方。 传说,全城的美女几乎都来过这座酒吧。许多青春的单纯也在这座酒吧灭亡。 今晚是周文武包场,他下了电视专访后,直接被人接来酒吧,庆祝他再现江湖。 许一山狐疑地问:“你怎么知道他今晚在这里聚会?” 胡进不置可否地笑,“老许,我来衡岳市也有不短的一段时间了,不要以为我是个睁眼瞎。” 许一山嘿嘿地笑起来,竖起一根大拇指赞道:“老胡,你现在变得阴险多了啊,居然瞒着我布下眼线了。牛叉。” 胡进摇摇头道:“你想多了。我还没下作到这种地步。不过,衡岳市也不是哪一个人能只手遮天的。总会有不同的声音和看法是不是?” 许一山心领神会,胡进虽然没说明白他说怎么得知到这些消息的,但是他已经透露出来一个信息,站在他这边的人,还是存在。 两个人往回走,许一山问:“进去?” “来了当然进去。” “你不怕别人认出来?” 胡进站住脚,笑着看他道:“你认认,能认出来吗?” 许一山这才留心去看他,发现胡进在衣服上就有一个很大的改变。平常他大多数时间是西装革履,即便穿夹克,里面也一定是衬衫。 而现在的他,穿着一件描龙绣凤的T恤,下面是一条紧身的牛仔裤。脚蹬一双时尚的旅游鞋。脸上还戴了一副宽边墨镜,整个人的打扮,与街头小混混并无二致。 许一山一看他这模样。没忍住笑了起来。 胡进哼了一声,“你都认不出,还有谁能认出我来。不过,你会不会被人认出来,我就不保证了。” “放心吧,没人知道我是谁。”许一山笑嘻嘻道:“衡岳市认识我的人,不会超过十个。而且这十个,应该都不是会进入这种场所的人。” 许一山说的也是实话,现在的衡岳市认识他的人,无非就是几个领导。毕竟他参加过几次会议了,给领导干部留下了印象。 两个人并排走到酒吧门口,保安居然没问一句话,就让他们进去了。 酒吧里灯光暗淡,音乐震天响。正中一个大舞池,舞池中间又是一个高过一个人的舞台。舞台上三个穿着暴露的领舞姑娘,正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在疯狂地掀胯抖臀。 舞池边的卡座早就人满为患,服务员穿梭其间,端来各种酒水送去卡座。 许一山是第一次进入这样的场所,看胡进的模样,似乎也不是老手。 既然没地方坐,两人就选了一个角落,看着舞池中疯狂扭动的男男女女。 没站多久,过来一个女服务员,说有位老板邀请他们两个过去他的卡座坐坐。 胡进还想婉拒,许一山已经满口答应。 女服务员领着他们七弯八拐的,来到一间包厢门口。这里与大厅形成鲜明的对比,喧嚣的音乐声仿佛被一堵后墙隔住了,几乎不闻。 她进去通报的当间,胡进抱怨道:“我们就是来看看的,你怎么随便答应人?” 许一山小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倒要看看,谁邀请我们的。” 话刚说完,女服务员出来,说老板在里面等着他们,请他们进去。 许一山推开门,迎面扑来一阵狂热的重金属音乐声。屋里几个女人,穿着丝毫不比领舞台上的姑娘要多,她们围绕在一个中年男人身边,做出各种勾魂摄魄的舞蹈动作。 中年男人哈哈大笑,对身边姑娘毫无忌惮地上下其手。 看见许一山他们进来,他挥手让女人们走开,示意人关了音响。他快步过来,伸出双手道:“欢迎两位。” 许一山和胡进面面相觑,眼前这个男人他们根本不认识。而且听他打招呼的口音,显然不是衡岳本地人。 “两位是不是很意外啊?”中年男人笑眯眯说道:“我来解释一下吧,刚才兄弟我出去上了一趟洗手间,经过两位身边,凭直觉,兄弟觉得二位气度不凡,所以贸然邀请二位过来小坐。” 许一山笑了笑道:“老板贵姓?” 中年男人淡淡一笑,“免贵姓邬。我是深海市的,与你们衡岳市的周老板是朋友。” 许一山哦了一声,“邬老板是大老板。既然你是周老板朋友,与我们也是朋友了。” “必须的嘛。”邬老板大笑,叫人拿了名片过来,给许一山他们没人发了一张。 许一山拿着名片感觉有些异样,正想问,邬老板主动解释道:“两位兄弟,这是铂金做的名片,不是谁都有机会得到。我们兄弟有缘。以后两位去深海市,一个电话,全程搞定。” 许一山看了一眼名片,上面刻着“深海市华耀集团 邬振海董事长”。 他笑了笑道:“原来是邬董,久仰久仰。” 旁边的胡进莫名其妙,心里还在想,许一山真知道这个华耀集团,知道这个邬振海? 邬振海指着满屋子的美女笑道:“两位兄弟不要客气,挑人吧。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今天这里所有的女人,你们看中了谁,谁就归你。” 说完,他转过头对坐在沙发上的姑娘们笑道:“你们听好了,今晚谁能让我两位兄弟高兴,大大有赏。” 话音一落,姑娘们便呼啦围了上来。 正文 第891章 周总威武 许一山和胡进显然都没经过这样的阵仗。女人们一围上来,他们先生了怯意。 女人们叽叽喳喳,像一群麻雀一样地乱叫。其中一个女人拉起许一山的手去抱她的腰,大声叫道:“老板,我的腰细吗?” 许一山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神色,哪敢去抱她。只好敷衍着赞道:“细,很细。楚王爱细腰嘛。” 女人大笑,眼睛直勾勾看着许一山道:“哎哟,老板真有文化啊。今晚你就是楚王,我是细腰。” 乱了一会,两个女人对付一个男人。许一山和胡进分别被两个女人像绑架了一样,拖到了沙发上坐下。 邬振海唤了其他女人去他身边坐下,挥挥手叫道:“去,把我的皇家礼炮拿出来。” 许一山好奇地问:“邬老板,什么皇家礼炮?” 胡进连忙插话道:“就是一种洋酒,很贵的。” 邬振海看了一眼胡进,颔首道:“这位兄弟懂行。要我说,这酒吧里的酒,都是假的,能喝吗?两位兄弟给面子来陪我坐,我怎么能小气呢。” 正说着,酒拿了过来。许一山看了一眼包装,就知道胡进说的没错。这酒很贵。 邬振海道:“我喝这东西,就喜欢喝纯的,什么都不加,冰块也不要。” 包厢服务员倒好了酒,邬振海举杯道:“两位兄弟,你我今生有缘,能在这里碰上。我这个人,最喜欢结交朋友。这杯酒,预祝我们兄弟友谊长存。” 他先仰脖子喝下了,许一山毫不迟疑也喝了。胡进却在犹豫,一直没喝。 邬振海不高兴地看着他,“这位兄弟,你不喝,就是看不起我邬振海。” 胡进不喝,是因为这个邬振海张口闭口“兄弟”长,“兄弟”短的,他在心里排斥他这种自来熟的称呼。不管你老板有多大,他怎么能随便与人称兄道弟呢? 许一山一见就知道胡进的心思,他赶紧从胡进手里接过来酒杯,抱歉道:“邬老板,我这位兄弟滴酒不沾,不是他不喝,而是医生有交代。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对不对?我代,可以吧?” 邬振海想了想道:“你说的没错。身体重要。” 许一山把第二杯喝了,试探着问:“邬老板,你与周老板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邬振海道:“其实,我是不认识周老板的。一年前,你们衡岳市有位领导去我们深海市招商引资,周老板作为衡岳市的优秀企业代表,在会上发言。后来经过领导介绍,我们就认识了。” 许一山好奇地问:“邬总你的公司主要是做什么的?” 邬振海想了想道:“应该来说,什么赚钱,就做什么。” 一句话,让许一山看出来,这位邬振海靠不住。一个眼光只盯着钱的人,能做出什么好事来? “我这次来你们衡岳市,就是受周老板所邀。”邬振海笑眯眯地说:“两位兄弟如果不嫌弃,就来我公司干。我敢保证,你们每年至少可以赚这个数。” 他晃动一根手指头道:“一百万。在你们衡岳市,应该不算是小数字了。” 许一山连忙道:“当然当然。我们这边工资低,一个月能拿五千块就是高工资了。邬总能让我们赚一百万,刀山火海我们都敢上啊。” “真的?” “必须是真的。”许一山说得斩钉截铁,“邬总,你就告诉我们,需要我们做什么?” 邬振海欲言又止,过一会摆摆手道:“这事以后说。今晚我们兄弟开心就是了。跳起来吧。” 他显然预感到了什么,突然刹住了车。 许一山也没再问,怕他起了疑心。 音乐刚响起来,门外便急匆匆进来一个服务员,她附在邬振海耳边说了什么话,邬振海便站起身,让人关了音响道:“都出去,周老板要荣耀登场了。” 许一山和胡进对视一眼,默默跟着他们一起去了大厅。 大厅灯光明亮,刚才进来时的昏暗已经荡然无存。 领舞台上,一个高个子司仪拿着话筒在喊,“各位朋友,各位来宾,现在,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请出今晚的主角,目一地产董事长,优秀企业家周文武先生隆重登场。” 现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 聚光灯照在演员出口,所有人的眼光都在盯着出口看。 许一山与胡进也随着大家一起鼓掌。掌声逐渐变得有节奏。 突然,音乐声猛然响起,门被缓缓打开。首先出来的是两个黑衣人。他们黑衣黑裤,里面白色的衬衣分外惹目。他们面无表情,一双眼睛却警惕地四处张望。 随即,周文武一脸笑容出现在聚光灯下。 迎宾将他往领舞台上引,他身前身后紧紧跟随几个黑衣人。许一山悄悄数了数,居然有八个之多。 掌声还在继续,这时候已经有尖叫声响起来了。 不一会,有人喊出“周总威武”口号。瞬间,大厅里响起整齐划一的掌声伴随着“周总威武”的狂热口号声。 周文武向四周挥手,脸上荡漾着春风得意的微笑。 许一山低声对胡进说道:“这架势比你还足啊。” 胡进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有说话,眼晴看着领舞台上的周文武,脸上浮现出一片轻篾之色。 台上的周文武双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安静。 掌声与呼喊声便逐渐低了下去,没一会,寂静无声。 “兄弟们,大家晚上好。”周文武一出声,巨大的投幕上便播出他当晚接受电视台专访的画面。 “刚才,本人在电视台接受专访。”周文武一本正经道:“这是领导的关心,我周文武决不辜负领导期望,不让衡岳百姓吃亏。从今天起,目一地产名下所有楼盘,一律九五折出售,回报社会。” 周文武的话,瞬间引爆热潮。欢呼声又起,掌声再次排山倒海。 “今晚,全场消费我买单。”周文武大笑,“衡岳市是我们衡岳人民的,任何外人都不能压住我们衡岳人民的团结友爱互助的心。为我们大衡岳,大家干杯。” 这时,一个黑衣人匆匆走到他身边,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顿时,他的脸色便变了,匆匆下去了领舞台。 许一山心里一动,赶紧拉了胡进,悄悄从39度酒吧出来。 他们前脚刚离开,一群黑衣人便涌了出来,瞬间将酒吧团团围住,不允许任何一个人出入。 坐在的士上,许一山笑着对胡进说道:“我们再晚一步,可能就被人按锅里煮了。” 胡进默不作声。他看着车窗外,眉头紧锁。 许一山小声说道:“现在你该明白了,光鲜外衣下掩盖着多少罪恶了吧。” 胡进回转过来头,“老许,情况可能比我们想像中的要严重很多。” 正文 第892章 反常现象 衡岳电视台像疯了一样,连篇累牍地播放周文武接受专访的节目。 一时间,衡岳市大街小巷都能听到周文武在电视上侃侃而谈的声音。仿佛是一夜之间,周文武成了衡岳市真正的名人,大人小孩都知道他是谁了。或许很多人不知道市委书记是谁,但一定知道周文武是谁。 许一山以观众的身份给电视台打了热线电话,对电视台这种铺天盖地的宣传提出了异议,要求电视台减少或者停止播放周文武的专访,但被电视台坚决予以拒绝。 电视台给出的理由是,上面领导指示的,他们也无能为力。 赵勇武发着牢骚道:“这什么世道啊?一个不明不白的生意人,把电视资源都占了。衡岳市是不是疯了?” 许一山无奈苦笑。他知道,现在唯有胡进,才能遏制这种无节操的宣传攻势。 果然,在市委书记胡进亲自给台长打了电话后,如火如荼的电视宣传才逐渐平息下来。 电视太这边刚停下来,报社那边又有了动静。 报社社长亲自约了张曼谈话,希望她出手写一篇周文武为衡岳市作出重大贡献的大文章。报社准备在日报的头版头条刊发。 张曼第一时间打电话给许一山,“许一山,报社让我去采访周文武,你说我去还是不去?” 张曼作为报社首席记者,一直以来都是负责全市领导干部的重点报道,周文武这类人物,根本就不在她的采写范围之类。 许一山接到张曼电话,进退两难。 陈晓琪那边的误会还没消除,现在再与张曼接触,会不会激发矛盾?何况,张曼已经说了一句他最不想听到的话,“陈晓琪不要你,我要。” 见许一山不说话,张曼在电话里轻轻地笑了起来,“许一山,你是不是怕见我呀?我知道你与这个周文武之间有问题。这段时间衡岳市发生的几件事,不都是你和周文武的矛盾引起来的吗?” 许一山吃了一惊道:“你这话听谁说的?我与他能有什么矛盾?” “你就别骗我了。”张曼认真说道:“许一山,我是个记者,衡岳市发生了什么事,没有我不知道的。你要相信我们当记者的人,看问题绝对不会浮在表面。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 许一山无奈说道:“你知道什么呀,你知道。还有,你们领导安排你的采访任务,你能拒绝吗?” “没人可以逼我写东西。”张曼笑道:“我就等你一句话,我去,还是不去?” “当然去。”许一山肯定回复了她,“你不去,领导会怎么看你?还有,你去采访了,说不定有收获啊。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当然懂。”张曼轻轻叹口气,“许一山,你不要有心理负担。那晚的事,早晚都会解释清楚的。” 许一山没说话,默默挂了电话。 他现在不能回茅山去找陈晓琪解释。陈晓琪正在气头上,越解释越说不清楚。只有等她冷静下来再说。 他许一山现在怎么也算是一个领导干部。作为领导,最在乎的就是个人名声。生活作风是一个人名声的底线。虽说大家都心知肚明,一个成功的男人总会有些风花雪月的故事,但只要不被捅破窗户纸,这些故事就会成为一个男人被另外一些人羡慕的对象。 若是窗户纸捅破了,这些故事就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陈晓琪是个聪明的女人,事情过去了几天,没见任何动静,可见她没把所有的路都堵死。 做人不能太过分,在误会没消除之前,许一山是没打算再见张曼的。 周文武事件在衡岳市引起那么大反响,这是宣传系统出了问题。 宣传部门不遗余力大肆宣传周文武,目的不言而喻。 许一山想起第一次在常委会上见过的宣传部长万琳,当时就对万琳精致的打扮有感触。 万琳毕竟是演员出身,一举手一投足尽显无限风情。特别是她那双眼睛,就像一汪深潭一样,似乎深不见底。定力稍差的男人,只要被她凝视片刻,都会心甘情愿一头栽进去。 女人到她这个年龄还能保养得如此之好,一是她底子好,这是先天性的条件。第二足以证明她本人对漂亮的极致追求。 她是富嘉义一手提拔起来的,却在富嘉义出事之后毫发无损。由此又能看出来,万琳部长的水到底有多深,无人可探底。 周文武上电视,接受报社采访,这些安排没有万琳点头,根本做不到。 周文武现在就是一根刺,这根刺已经旁若无人地刺进了胡进和他的身体里。这让他和胡进都感到难以忍受。但是他们现在又不好直接干预,毕竟,宣传部门给出的理由是宣传周文武,能起到稳定社会的巨大作用。 这个理由不谓不充分。市政府发生的堵门情景还历历在目。大家都知道,现在的社会就是一个巨大的火药桶,一点的火星子都有可能引爆。 作为地方政府的领导人,宁愿不作为,也不敢让治下乱起来。 因为社会一乱,上面是不管青红皂白的,必然先拿掉再说。 正如胡进预感的那样,许一山也感觉到自己有些举步维艰了。 刀把子在别人手里握着,现在宣传口看来也掌握在别人手里。胡进即便身为一把手,似乎也被一层密不透风的茧死死包裹住了,想突围,没捷径可走。 宣传口就是话语权。老百姓不会知道话语权掌握在常委会上。他们只能通过电视报纸,了解和猜测上面的意图。 动刀把子有难度,毕竟一招不慎,可能会伤到自己。但掌握话语权就会没动刀把子那么危险。许一山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念头,能不能先将话语权掌握在手里再说? 胡进在听完他的想法后,当即表态,可以动动,但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万无一失的前提就是等陆副省长来视察。这是关键。 在确定三天之后陆副省长来衡岳市视察时,许一山同时接到燕京中部商会会长徐斌的电话,他们的考察团也将在三天后来衡岳市考察。 许一山想让徐斌把时间往后推推,可是徐斌的一句话,彻底打消了他的这个念头。 徐斌说:“许老弟,为了这次考察,我可是费了不少力,好不容易将这些企业老板召集到一起。这些老板们可都是脚不沾地在忙的大忙人啊。” 许一山心领神会,大声说道:“徐总,谢谢您为我们衡岳的发展作出的贡献。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你们大驾光临。” “好,三天后见。” 正文 第893章 周琴被人拍了桌子 陆副省长来视察,衡岳市全体常委都等在家里。 许一山是没资格参加迎接领导的。早上他一出门,便看见每条街的路口都有交警在执勤。 领导来了,必须保证一路绿灯,畅通无阻。 陆副省长是未来中部省的当家人。这个消息早就在坊间流传开了。因此,谁能与他走得近,谁就取得未来的先机。 许一山去指挥部的路不远,平常上班都是走路过去。 在拐过一个街口时,竟然意外看到了谢先进。 谢先进领着三个交警在路口执勤。他也看到了许一山,两个人起初都楞了一下,随即都乐了。 “老谢,调市里来了?” 谢先进摇头,“屁,我们是来支援的。”他指着三个手下笑道:“大领导要来,我们这些小人物就必须出来服务。老许,你知道谁来吗?” 许一山狐疑地看着他,“你出任务,不知道谁来?” “我们这样的小人物哪知道谁来?不过,肯定是大人物要来。”谢先进笑嘻嘻道:“调我们县里的警力来支援的,肯定不是一般人。” 两个人聊了几句,许一山急着要走。今天陆副省长主要是听汇报,明天行程的第一站才是去视察云轨项目。他现在要落实好项目征地计划表,以便明天胡进有材料汇报。 赵勇武来了项目部后,给他减轻了许多压力。项目部安排进来的各局委办领导,根本不听他的指挥。他们几乎不来项目部办公,最多过来开个会。会一散,便走人。 上午,他要与赵勇武核对一下目前项目进展。下午,他等去机场接燕京来的考察团。 徐斌带着考察团要来,胡进很高兴。可是陆副省长也是同一天到达,他抽不开身去迎接他们。于是把考察团的接待任务全部委托给了许一山。 陆副省长一行下榻林荫假日酒店,徐斌他们就被安排到了华天酒店。 考察团一共来三十几人,这里面以制造业为主,其中,徐斌的长河重工为主要。 长河重工是行业中的龙头老大,如果能让长河重工在衡岳市建厂,将会改变衡岳市工业的格局,对胡进重振衡岳工业雄风计划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胡进非常重视,要求许一山不惜一切代价想办法留下长河重工。 谢先进看他急于要走,便问他道:“市里比我们县里要好很多吧?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县里出了不少事,听说政府这边的人去县委拍了桌子。” 许一山不动声色问:“谁拍谁桌子?” 谢先进轻轻叹口气,小声道:“周书记到底是个女的,哪有男人的强硬啊。依我看,她这样的小姑娘就不该坐在这个位子上。这不,被人拍了桌子,只会偷偷抹眼泪,不敢出声。” 许一山试探着问:“彭县长拍了周书记桌子?” 谢先进嘿嘿地笑,“你觉得我们茅山谁还有胆量敢去拍周书记的桌子?我觉得,这主要是你不在,你这个县委办主任在,别人多少还有点忌惮。” 许一山无奈道:“我在不在不都一样?彭县长因为什么事拍了周书记的桌子?” 谢先进不说了,讪讪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就听人说,彭县长发了天大的脾气,周书记把自己锁在办公室哭了一下午,一双眼睛到现在都是肿的呢。” 许一山突然莫名其妙的有些心痛,他在心里暗想,周琴也太没把自己是书记当作一回事了。她只要强势一点点,给彭毕三个胆,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去拍她的桌子啊。 衡岳市有个说法,拍桌子等于打脸。这么说来,彭毕打了周琴的脸啊。 “许主任,你现在可还是我们茅山县委办主任啊。”谢先进叹口气道:“茅山现在掉了个头了,县委这边好像没动静,什么事都是政府那边说了算。” 许一山没吱声,匆匆别过谢先进,赶去指挥部。 赵勇武早就等在办公室里,他正在与苏丽有一搭没一搭的开着玩笑。看见许一山来了,他扔下苏丽,紧随许一山进了办公室。 “听说陆副省长要来?”赵勇武试探着问。 “是,应该快到了。” “听说陆副省长有个外号叫‘陆青天’?” 许一山警觉地看了他一眼,“老赵,什么意思?” “我得找机会见到领导。”赵勇武哼了一声说道:“老子不能让别人这样欺侮。许老弟,不是我不愿意在你手下,而是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撤销我的职务,还降了我的行政之别?” “你是想告状啊。”许一山不自然地笑了笑,“有这必要吗?” “太有必要了。”赵勇武咬着牙说道:“你没见着老子快被人欺侮死了啊。前几天在乌鸡村征地,这些狗日的居然说我没发言权。” “谁呀?”许一山似笑非笑地问他。 “还有谁?不就是项目指挥部的这些人吗?”赵勇武气咻咻地骂道:“许老弟,你没感觉出来啊,项目指挥部除了我和苏丽是兵,其余的都是官。” 许一山笑道:“哪有什么官不官的?云轨项目指挥部本身就是个临时机构,等项目建成后,指挥部就得撤销了。到时候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哪会存在什么领导不领导的。” “我不管,反正我要见到省领导,请他出来评评理。” 许一山感觉问题有些严重了。本来他打算陆副省长来视察时,由赵勇武作工程进展的主要汇报工作。毕竟,这汇报是把双刃剑,国土的、城建的、以及发改委都明确表态,他们不参与汇报工作。 许一山是觉得无人安排了,才将赵勇武推出来。人家赵勇武做过城管支队长,搞个汇报驾轻就熟。 “老赵,你不可乱来。”许一山认真道:“你做好你的汇报就行,多余的话,一个字都不要说。” “我会憋死。” “憋死就憋死。”许一山道:“你要知道轻重。这次省领导来视察,重点在领导回去后给我们项目拨付配套资金的大事。如果万一出现领导不高兴,配套资金出了问题,不用胡书记动手,我会先掐死你。” 赵勇武垂下去头,嘀咕道:“我老赵就这样任人欺侮,一个屁都不敢放了?”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许一山安慰他道:“老赵,你是领导出身,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什么叫大局。” 赵勇武叹口气,“行吧,我听你劝。除了项目工程汇报,我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 尽管赵勇武表了态,许一山心里还是有点放心不下。他知道像赵勇武这种军人出身的人,性格都很刚烈,宁愿站着死,不肯跪着生。 他不知道,他的担心是多余的,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他内心如滚开的沸水一样沸腾起来。 正文 第894章 小鬼多事 下午四点,一架从燕京飞来的班机缓缓降落在衡岳机场。 出口,许一山带着苏丽和华天酒店安排来协助他的女经理,举着一块写着:欢迎燕京中部省商会代表的牌子,等着客人出来。 等了一会,便看见一群人过来。 徐斌在前,身后跟了一群器宇轩昂的男女,说说笑笑迎面走来。 他们显然看到了接机的牌子,徐斌回头还与人说了几句话。 许一山抢上前去几步,双手紧握徐斌的手,“热烈欢迎徐总。” 话音刚落,听到一个声音问他:“你只欢迎徐会长,不欢迎我们呀?” 许一山闻声看过去,便看到笑吟吟的任燕。 任燕并非老板,也不是她公司的法人代表。但她们公司对外的任何事,都是她抛头露面。而且她还不是公司的花瓶,也不是傀儡一类的,而是实实在在有临时决断权的员工。 许一山将双手举过头顶,大声说道:“欢迎各位光临衡岳。衡岳七百万人们对各位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 寒暄几句后,许一山领着客人出了机场,登上他带来的豪华中巴车。 他陪徐斌坐在第一辆车上。徐斌告诉他,这次他们一共来了32人,共二十家企业。来的企业当中,都有意愿在衡岳市开疆拓土的意思,关键就看衡岳这边给他们什么样的承诺了。 许一山不好表态,政策表态是胡进的事,他不能越粗代庖。 他真诚地表示,“徐总,您尽管放心。您这次来,就是对我们衡岳的最大支持。投资不投资,不影响我们对您的尊敬。具体的事,我会安排您与市领导洽谈。” 徐斌笑了笑道:“今天你们市里好像没来一名领导吧?” 许一山本来不想说出来,他一直不敢把话题往这方面引,就是担心徐斌会认为衡岳市对他们不尊重。毕竟,来这么多人,而且都是大老板级别的企业家,他们谁在衡岳投资,都将对衡岳的经济结构产生深远的影响。 徐斌似乎注意到了这个细节。现场除了许一山,好像没看到政府方面来人迎接他们。 “徐总,有个惊喜,你想不想知道是什么?”许一山笑眯眯问徐斌。 徐斌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道:“什么惊喜啊?” “陆副省长今天来我们衡岳市视察,您今天也来了,这可是我们衡岳市双喜临门的好日子啊。您说,惊喜不惊喜?” “老陆也来了?”徐斌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这老家伙,来衡岳也不打个招呼,看我不说他几句。” 他不顾许一山的阻拦,拿出手机就将电话打到陆副省长的手机上去了。 许一山屏声静气,不敢出声。现在的这个时间段,胡进那边的会议应该结束了。 “老陆啊,是我,徐斌。”他哈哈大笑,“你在哪?” 电话里陆副省长说了什么,许一山听不清。 “还记得你在我们商会十周年庆上说的话吧?我可是遵照你的指示来了啊。” 陆副省长在商会十周年庆上,曾将许一山介绍给他,希望长河重工在适当的时候能帮衡岳市一把。 徐斌聊了几句,挂了电话道:“小许,今天我们大家都累了,就不要安排任何活动了。明天一早,陆省长邀请我们一道去考察。” 许一山连连点头。心想,计划还的没变化快。本来,他与胡进商议,胡进主要精力摆在接待陆副省长视察这件事上。等陆副省长离开后,他再转身进入商会考察的事务中来。 许一山提出,接待徐斌的任务让政府李朝亮市长他们去负责。但遭到了胡进的拒绝。 胡进话说得很直白,“老许,煮熟在碗里的鸭子,我可不希望看到别人先下嘴。” 本来,胡进与李朝亮两个职责是很分明的。胡进是书记,主管党务以及意识形态这一块。李朝亮是市长,主要工作摆在经济发展和民生事务上。 但是,现在是党管一切。胡进拥有在衡岳市的绝对权力。这样就将李朝亮的职能削弱了许多。说得明白一点,衡岳市大小事务,都必须征得胡进首肯才可以施行。 然而,让胡进郁闷的是,在撤销城管支队长赵勇武的问题上,李朝亮居然不与他保持一条战线。从而让以向勇为首的一帮常委们,以少数服从多数的组织原则,将赵勇武的职务撤了。 胡进不想让陆副省长和徐斌他们之间发生交集,目的是什么,许一山无从得知。胡进似乎也没有想将原因告诉他的意思。 于是,就出现了两班人下榻的酒店不同,行程安排不一样的局面。 车到华天酒店,酒店方早做好了准备。 接下来的行程安排就是先让客人回房间安置行李,洗把脸。一个小时后,在华天酒店的宴会厅,许一山代表衡岳市委市政府举行接风晚宴。 刚安排好,许一山便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是李朝亮市长的秘书打来的,告诉他李市长将出席今晚的接风晚宴。 许一山二话没说,当即高兴道:“李市长能亲自过来就太好了啊。” 秘书冷冷说道:“许一山,这么重要的接待工作,你没向市政府报备,你把这事当成你私人的事了吧?” 没容许一山解释,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 市长秘书的话听起来很重,如果不是李市长有看法,他一个小秘书怎么敢这样说话? 许一山闷闷不乐起来,旁边的苏丽悄悄问他,“许指,谁来的电话啊?我看你满脸不高兴,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事。”许一山笑了笑道:“能有什么事啊。苏丽,这批客人都是燕京来的,他们在很多领域都是数一数二的行业龙头。这次来我们衡岳市考察,对我们很重要。所以,在接待上务必做到尽善尽美,不可以出一点差错。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苏丽抿嘴笑道:“明白啊,不就是招商引资这些事吗?我在政府里做的事,就与这件事有关啊。” 两个人正说着话,任燕已经收拾好下楼来了。 她换了衣服,整个人变得精神多了。 看见许一山和苏丽站在大厅说话,他快步走了过来,莞尔一笑道:“我想借你的人用用。” 许一山一愣,“借谁?” 任燕指着苏丽道:“我想请这位姑娘陪我去街上走走,好不好?” 许一山解释道:“马上就要举行接风晚宴了,明天或者后天去逛好不好?” “晚宴我就不参加了。”任燕微笑道:“我不习惯那种太正式的场合。等下我们在街边找个美食摊就解决了啊。” 许一山只好答应,叮嘱她们早点回来。 他没有想到,任燕会在衡岳市闹出风波出来。 正文 第895章 被驱赶的 耻辱 眼看着晚宴时间在慢慢逼近,李市长还不见人影。 许一山心里着急,又不好打电话去催。 燕京客人开始陆陆续续从楼上下来,许一山请了酒店经理,帮忙将客人往宴会厅引领。 他心里暗暗想,如果到了时间,李市长还没露面,接风晚宴要不要按时举行?这是一个很难抉择的问题,李市长未到,他开始了,会被李市长认为他许一山没将他放在眼里! 如果不按时举行,又会给客人留下一个拖沓的印象。要知道他们都是干企业的人,对时间很敏感。绝对不会在时间问题上替别人想,更不会妥协。 他焦急地在大厅里转着圈子,不时去门口瞭望一番,希望能看到李市长的车。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一直没等到李市长到来,心里便暗下决定。接风晚宴一定要按时举行,哪怕得罪领导。 就在他转身准备去宴会厅的时候,门口来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李市长的秘书先下车,他打开车门,弯着腰将李市长从车里请了出来。 许一山一见,心里石头落地。他赶紧一溜小跑过去,汇报道:“李市长,您终于到了。” 李市长面带微笑颔首,没有说话。 倒是他身边的秘书脸色一沉,哼道:“你说什么话?” 许一山蓦然明白,刚才自己用词错了,不该用“终于”二字。于是不顾秘书脸色难看,解释道:“客人已经到了,请首长主持大局。” 李市长微笑道:“一山同志,你辛苦了。我这就过去。” 许一山连忙在前引路,领着李市长前往宴会厅。 宴会厅里,燕京来的客人看到许一山他们进来,都起了身。 许一山连忙将徐斌介绍给李市长认识。李市长握着徐斌的手笑道:“徐总,你的大名如雷贯耳啊。我听说长河重工来了我们衡岳市,我可是一刻都没敢耽搁啊。贵客临门,有失远迎,对不起啊。” 在徐斌的引荐下,李市长与燕京客人逐一握手寒暄。 许一山本来紧跟在身边,突然被秘书拉到一边说道:“你没事了,还在这干嘛?” 许一山愕然地看着他,狐疑地问:“什么意思?” 秘书不高兴道:“还什么意思?没意思。我就是想告诉你,李市长已经到了,你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这里已经没你什么事了,你可以走了。” 许一山解释道:“沈秘书,我.......” 沈秘书打断他的话,“你不要解释了。有事会叫你,明白吗?” 许一山心里就像塞了一团棉絮一样。他看了看沈秘书一眼,头也没回就离开了宴会厅。 他有些迟疑,要不要一走了之。沈秘书冷淡的态度让他心里窝着一股气。他不知道这是沈秘书自作主张的还是李市长的授意。 与他一道去机场接人的酒店经理看他一个人在外转悠,便过来问,“领导,宴会要开始了,你怎么不进去?” 许一山讪笑道:“我在等人。大领导来了,没我什么事了。” 酒店经理莞尔一笑,居然明艳动人。 大家都是第一次认识,彼此之间也没话说。闲聊几句后,各自走开。 接风晚宴被赶出来,这严重打击了许一山的自尊心。沈秘书那副不可一世的嘴脸,就像刀刻一样,在他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划痕。 一走了之的念头被他迅速打碎。他自我安慰,老子不是为了他沈秘书,而是为了衡岳市七百万人们。只有这样想,他的心里才会觉得好过一点。 他先去外面转了一圈,回来大厅,才发现只过了不到一刻钟。他第一次感觉时间是那样的漫长,仿佛看不到头一般。 他甚至希望宴会早点结束,他必须要与徐斌打个招呼后才好离开。 突然,手机响了起来。 苏丽在电话里急得语无伦次,“许指,你快来,出事了。” 许一山身体一抖,赶紧问:“出什么事了?你们在哪?” “海鲜一条街啊。”苏丽连忙说道:“任姐姐与人动手打了起来了。” 许一山心里猛地一跳,脱口惊呼,“我马上到。” 听说任燕与人动起了手,许一山心里就像烧起一堆大火一样。任燕一个女孩子,弱不禁风的身体,与谁动手都只有吃亏的份啊。 他奔出酒店,发现平常排着队侯客的的士,此刻居然不见一台。 他撒腿就跑,心里暗暗祈祷,千万别出大事。出了大事,他不知要怎么向徐斌交差。毕竟,人家来衡岳是来做客的,而且他们有可能给衡岳带来新的经济增长点。 海鲜一条街是衡岳市有名的餐饮街,以海鲜闻名。这条街上有大小专营海鲜的的酒店四十多家。据说,还显得新鲜度完全可以媲美沿海地区,甚至能做到与沿海地区海鲜同步。 也就说是,沿海地区餐桌上最鲜美的海鲜,在海鲜一条街上可以随便吃到。 衡岳市是典型的内地城市,能将海鲜做到与沿海地区同步,可见付出的努力有多大。 许一山知道海鲜一条街的消费特别高,所以他从不涉足其中。 但凡能在海鲜一条街消费的人群,都不是普通人家。 任燕一来衡岳,怎么就去了海鲜街?许一山一边跑,一边埋怨起苏丽来。如果不是苏丽领着她,她怎么会知道衡岳市有这么一个地方? 从华天酒店到海鲜街,平常步行至少要半个多小时。 而现在,许一山只花了不到十分钟,人便出现在海鲜街的街头。 海鲜街上人来人往,人声鼎沸。此刻正是吃饭时间,一条街上的人几乎摩肩接踵。 如此盛况,足见衡岳市的消费能力很强。事实上,这座城市的普遍工资还不到三千块,也不知这些人的消费动力从何而来。 一路过去,许一山便看到海鲜街上最著名的海鲜楼——江洋海鲜大酒楼。 这座酒楼历史不短,规模也是整条街上最大的一家。传说,江洋海鲜酒楼所用海鲜,都是直接从渔民的船上买来,然后空运至衡岳市。从海边码头到衡岳市市民的餐桌上,前后不会超过四个小时。 因此,江洋海鲜酒楼的消费也特别贵。普通人家根本消费不起。随便请个客,至少消费破万。 酒楼门口聚集了一堆人,许一山想都不用想,任燕她们肯定就在这里。 果然,等他挤进去一看之后,不禁莞尔。 任燕轻描淡写站在中央,周围围了几个张牙舞爪的小混混模样的人。地上躺着三四个小混混,抱着头或者腿痛苦叫唤。 许一山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将任燕挡在身后,大声道:“大家有话好说,不要动手。” 说完,轻声问任燕,“怎么回事?” 任燕看到他来,似乎底气更足了。她轻蔑地扫视一样围着她不让走的小混混们,指着海鲜酒楼大声道:“他们卖假海鲜。” 正文 第896章 她是空手道 双方僵持时,110赶来了。 任燕和苏丽都被带上了警车,直接去了派出所。 许一山跟着过去,却被挡在派出所门口不让进。 他连忙解释,告诉派出所的人,他有同事被带来了,他需要进去了解情况。 无论他怎么解释,门卫就是不让他进。许一山气得恨不得一脚踹了栅栏门。就在这时,里面出来一个领导模样的人,端详了许一山好一会,让门卫开了门放他进去。 许一山一进门便问:“你们刚才带回来的人呢?” 值班警察扫了他一眼,教训他道:“你叫什么叫?你什么人?” 许一山连忙表明身份,陪着笑脸道:“兄弟,刚才你们带回来的两个女孩子,一个是我同事,一位是燕京来的客人。” 值班警察哼了一声,“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啊,明白告诉你吧,你们这边动手打伤了人,我们需要调查。” 许一山苦笑着提醒他道:“我们是两个女孩子,她们动手伤人?你搞错了吧?” “没其他什么事,请你离开。”值班警察根本不想再解释,而是直接下起了逐客令。 许一山心里本来窝着被沈秘书从接风晚宴上驱赶的火,再次听到值班警察这样的话,怒火再也按捺不住,他猛地一掌拍在值班台上,惊得台子上的水杯跳了起来,骨碌碌滚到了地上,发出响亮的落地声。 “叫你们领导出来。”许一山怒目圆睁,样子确实有点吓人。 或许被他的气势震慑到了,值班警察居然没针锋相对。而是默默拨了一个电话,“元所,值班室有人要见你。” 他放下电话,开始盘问起许一山的身份。 许一山不屑回答他,他实在是忍受不住值班警察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没多久,里面出来一个人,正是刚才让门卫开门放他进来的领导模样的人。 “元所有请。”他面带微笑,伸出手来与许一山握手,“你是许一山同志吧?我是所里的指导员,我叫盛平安。” 许一山吃了一惊,狐疑地看着他,“您认识我?” “你许一山同志大名在外,现在又是我们衡岳市的红人,谁不认识你啊。”盛平安笑眯眯道:“你先消气啊,在我们这里,一切都得按规矩办事。” 他带着许一山上了楼,进了一间门口挂着“所长办公室”牌子的房间。 办公室里,一位身着便装的中年男人起身迎接住他,许一山不用猜,就知道他应该是派出所长元鹰。 大家客套一番坐下,许一山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特别强调任燕是燕京过来衡岳市考察的客人。目前李市长正在华天酒店接待考察团。言外之意,尽快解决事情,让任燕离开。 元鹰脸上一直带着微笑,安静地听许一山解释。 等许一山说完了,他才转过头问指导员盛平安道:“老盛,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赶紧去过问一下,千万不要耽搁了许一山同志的大事。” 盛平安立马转身离开,元鹰笑眯眯道:“一山同志,先不要急。等我们问清楚了原因,马上放人。” 许一山哪能不急?任燕落地还不到三小时,人就被关进了派出所,这要是传出去,燕京的客人第一个反应就是衡岳市的治安环境不好啊。 没一会,盛平安回来了,脸色显得很凝重。 元鹰问:“老盛,什么情况?” 盛平安讪讪笑道:“有点麻烦。这个叫任燕的燕京姑娘出手有点重,江洋酒楼的人,可能被伤到了内脏,目前人在医院急救,生死未卜。” 许一山惊异道:“盛指导员你搞错了吧?任燕是个女孩子啊。” “没错。”盛平安道:“她也是国家一级空手道运动员。” 许一山吓了一跳,“有这种事?我想知道,谁先动的手。” “谁先动手不重要,关键得看结果啊。”元鹰解释道:“一山同志,这事可有点难办了啊。” 许一山顿时愣住,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也清楚,如果任燕搞出了人命,他纵有登天的本事,也没法让她脱身啊。 “老许,这事你看......”元鹰欲言又止。 许一山苦笑道:“元所,盛指导员,我能见见人吗?” 元鹰脸上露出一片为难的神色。但他很快就作出了决定,“行,老盛,你带许领导去见见人。这事弄的,真他娘的一团糟。” 盛平安带着许一山去羁押室见人。任燕和苏丽都被派出所临时看押住了。 空旷的羁押室里,苏丽双臂紧搂着自己身体,躲在一个角落。任燕却无所谓一样的,在屋里转着圈子。 许一山一来,苏丽嘴巴一撇,哭出了声。 任燕看见许一山,浅浅一笑道:“丢脸了啊。” 盛平安没将任燕她们叫出来,而是让许一山进了羁押室。 许一山问了任燕,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原来,她问了苏丽,衡岳市餐饮做得最好的地方在哪。苏丽想都没想就领着她去了海鲜一条街。 苏丽告诉她,衡岳市最高档的食材,最高超的烹饪技艺,都在海鲜街。 海鲜街曾作为衡岳市的一道美食名片,曾经登陆过央视美食节目。一直以来,海鲜街都是衡岳市人引以为傲的美食胜地。 可是,任燕在走了几家海鲜店后,当场指出海鲜街名不副实。所采用的材料绝对不是他们自诩的最新鲜的空运食材。海鲜街的店家大多以次充好,绝大多数的所谓海鲜,其实不过是养殖的廉价水产品。最让她不能忍受的是,居然还有商家以化学原料制作食材。 任燕的怒气,最终在江洋海鲜酒楼的水产陈列柜前爆发了。 在江洋海鲜楼前的巨大水产陈列柜前,任燕几次问了店员,标着澳洲大龙虾的柜子里,陈列的是不是真的澳洲龙虾。 店员拍着胸脯保证,如假包换,退一赔三。 任燕便点了一只大龙虾,要价在五千八百块。 当店员将龙虾捞出来过称后要送往厨房时,任燕叫住了,当场指出这是国内养殖场养的龙虾,价格只有澳洲龙虾的十分之一,要求店方退一赔三。 店家那肯承认,当即出来几个人,以任燕破坏他们的经营秩序为由,要求她进店赔礼道歉。 任燕起初还据理力争,直到看到店家要动手的意思,她才先发制人,出手打伤了人。 任燕指着苏丽笑道:“许一山,这都不关小苏的事,你带她走。这里的事,我负责。” 许一山急道:“你负什么责啊?听说,有个人被你打伤进了医院,而且情况很严重。” 任燕摇摇头道:“不可能,我出手有分寸。” 许一山苦笑道:“不管怎么样,我都得先带你离开。” 正文 第897章 峰回路转 元鹰对许一山担保任燕一直不表态,他顾左右而言他道:“万一后果很严重,怕是谁也擦不了屁股。” 倒是盛平安态度很明确,担保完全可以。只是需要许一山再找一个具有公务员身份的人一起共同担保。 许一山不想这件事闹得满城皆知,便一个劲说好话,承诺真有什么后果,一切责任都由他来承担。 即便如此,元鹰还是不松口。他显然抓着任燕不放,无论许一山怎么解释,他咬着后果还不明晰就是不答应许一山的担保要求。 许一山气得想骂娘,可是手指头咬在别人嘴里,他再愤怒,也无计可施。 盛平安将许一山请到他的办公室,给他倒了一杯茶,安慰他道:“老许,你先别急。元所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你要理解他。” 许一山叹口气道:“我这样做,也没违纪违规。担保人,是法律赋予公民权权利。我就想不明白,元所为什么就不让我担保。” 盛平安看看四周无人,突然压低了声道:“你知道江洋海鲜的老板是谁吗?” 他不问则已,一问,反倒让许一山警觉起来。 许一山试探着问:“老板是谁啊?他还能左右元所?” 盛平安几乎凑到了许一山的耳朵边,低声说道:“周文武。” 许一山一愣,他怎么也没想到江洋海鲜的老板就是周文武。周文武以赌起家,然后涉足房地产业,他什么时候又成了餐饮业的老板? 盛平安说出周文武的名字后,突然大声笑起来道:“衡岳市就是个指甲盖大的地方,却是什么人都有。现在不都流行英雄不问出处吗?越是有钱人,越喜欢赚钱。只要有钱赚的地方,什么时候能少得了他们的影子。” 许一山明白了过来,元鹰之所以不让他担保任燕,顾忌的就是周文武。他不得不在内心感叹,周文武的手眼在衡岳市几乎能通天了。 “要不,过24小时再说?”盛平安建议道:“过24小时,如果伤者这方拿不出确凿的证据,我保证让你的人回去。” 许一山苦笑道:“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客人,应该是衡岳市的客人。如果元所坚持这样,我也没办法,等吧,我就在你们派出所等。” 盛平安嘿嘿笑道:“没必要。你先回去休息,有什么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许一山哪有心情回去休息?他就算回去了,能休息得好吗?好不容易请来商会的人来衡岳市考察,目的不言而喻。如果这件事让商会的代表知道了,他们肯定掉头就会离开。 他抱着最后试一试的心情再去了元鹰的办公室。 元鹰正在跟人通电话,看到他进来,示意他先坐稍等。 等他挂了电话,许一山陪着笑脸道:“元所,你再考虑考虑,让我先将人担保出去。我以人格担保,真有什么严重的后果,我绝不袒护,也绝不躲避。” 元鹰笑眯眯地看着他,慢条斯理道:“医院那边反馈过来消息,有个人被打成了严重脑震荡。这事现在很麻烦啊。” 许一山想起刚才见到任燕说的话,任燕对自己出手很有把握,她敢肯定,她出手的力度绝对不会造成严重后果。 元鹰说的脑震荡,这是最难甄别的一个病,什么叫严重,根本没有一个标准。 许一山不满道:“那人难道是纸糊的啊?一个女孩子就把他打成了脑震荡,就凭他这点本事,还敢给人看家护院?这家酒店的老板也太没眼光了吧?” 元鹰尴尬道:“我们不争论啊,听医生的。” 许一山哼了一声,“这什么狗屁医生?简直就是在胡说八道。” 元鹰闻言,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他暗示许一山道:“老许,你也是公职人员,说话要懂分寸。” 许一山不屑道:“我只尊重事实。” “既然你这样说,我们就没话可说了。”元鹰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他加重语气道:“大家都按程序走,谁都不出错。” 许一山问道:“没商量余地了?” 元鹰笑笑,没出声。 “如果我请胡书记出面担保,你放不放人?”许一山突然问。 元鹰楞了一下,讪笑道:“老许,胡书记担保?”他一脸不相信的神情,将许一山打量了一番,“你这是在吓我吧?” 许一山不想再废话,当着他的面,直接将电话打到胡进的手机上。 此刻,他已经顾不得胡进在陪陆副省长了。他觉得有必要让元鹰尝尝一山还比一山高的滋味。 胡进接了他的电话,听完许一山的话后,胡进气得骂了一句,“老许,你无聊不无聊?这点屁事,你还找到我头上来?你等着,我马上给你解决。” 几分钟过后,元鹰的手机响起来。 他听了第一句话,人便坐不住了,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对着话筒说道:“坚决按照领导指示办。” 仿佛在他面前,就站着一位领导一样。许一山发现接一个电话,元鹰的额头上沁出来了一层细密的汗。 元鹰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原本红光满面的脸,逐渐变成了死灰色。 等他挂了电话,连忙冲门外喊:“老盛老盛,你过来一下。” 盛平安闻声进来,还没开口问,就听到元鹰急匆匆道:“快去把两位姑娘请来我办公室。” 许一山一听到他这句话,心里悬着的巨石轰然落地。 元鹰沉默了好一会,似乎才回过神来。 “老许,对不起啊。”他声音干涩地说道:“我先检讨,我没大局意识,请你原谅。” 许一山连忙说道:“元所,你千万别这样说。” 元鹰苦笑道:“我是诚心检讨的啊。刚才,余局来电话了,批评教育了我。许兄弟啊,我们基层的人,做的都是费力不讨好的工作啊。” 许一山颔首笑道:“理解,元所,我也是从基层干起来的。” 元鹰严肃道:“许兄弟,今天的事,都是误会。这样,你先将人带回去。我这边会抓紧调查,对损害我们衡岳市名誉的不法商家,我们绝对会坚决打击。刚才余局已经来了指示,立即查封江洋海鲜酒楼,对相关人员展开调查。市局已经接到举报,江洋海鲜酒楼存在明显的涉黑涉恶行为。” 许一山狐疑道:“没那么严重吧?” 元鹰笑了笑,“严不严重,一审便知。” 话音刚落,盛平安已经将任燕和苏丽请了上来。 元鹰赶紧上去握手,道歉道:“请两位理解我们的工作。现在,我们马上要展开行动。还请两位姑娘给我们做个证人。” 元鹰带着人,浩浩荡荡杀向江洋海鲜酒楼。 正文 第898章 打脸生痛 情形来了一个180度的大转弯,就连许一山都还没弄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 有一点他敢肯定,胡进一定给市局余处打了电话。余局长又打了电话给元鹰,而且还将元鹰骂了个狗血淋头。 从元鹰失魂落魄的神态,和他急不可耐亲自带人去海鲜酒楼办案,许一山明白元鹰这是急于想做个事出来,表明他的立场。 毕竟,他一个小小的派出所长,惊动了市委书记亲自打电话,后果不用想都很严重。 许一山没急着将任燕他们带走。他想看看,元鹰究竟想唱一出什么戏。 江洋海鲜酒楼生意兴隆通四海,来往宾客,无不满面春风。 在衡岳市有这样一个说法,住在林荫,食在江洋。 林荫假日酒店的居住环境,全市首屈一指。它也是衡岳市唯一一家五星级的酒店,是整个旅店业的排头兵。 而江洋海鲜,一向以奢华、名贵闻名。 在江洋海鲜酒楼,从没有过低于四位数的餐饮费用。能在江洋海鲜消费和享受服务的人,都是有面子的人。普通人家,连大门都不敢多看一眼。 江洋海鲜有三大特色。一是海鲜都是进口的,价格高得出奇。 二是酒楼的装潢,简直就是一座皇宫。 三是酒店服务员,必须都是十八岁以下的小姑娘,要求面容姣好,身材出众。且有一条让无数姑娘望而却步的规矩,姑娘必须是守身如玉的。因为他们有一道严格的体检,根本不会让不符合条件的姑娘混进去。 即便如此,还是有无数姑娘都想成为酒楼的服务员。因为江洋海鲜开出来的工资,是衡岳市普通工薪阶层工资的五倍。 有人统计过江洋海鲜服务员的平均年龄,绝对不会超过十九岁。 海鲜酒楼由三部分人构成,厨师,服务员和保安人员。 其中,保安的人数不会低于厨师与服务员。这也是江洋海鲜的一大特色,放眼整个衡岳市,没有一家酒楼有那么大的气派,能养活这么多保安人员。 元鹰带的人赶到海鲜酒楼时,正是海鲜酒楼生意最鼎盛的时刻。 只见他跳下车之后,大手一挥吼道:“所有员工,全部带回所里接受调查。” 他这边一动静,酒楼里便奔出来两个人,一男一女,老远就喊,“元所,你这是在搞什么?” 元鹰似乎懒得答他们的话,转过身去不理会他们。 两个人跑到元鹰跟前,提醒他道:“元所,这是周总的酒楼。你想干什么?” 元鹰双眼一瞪道:“什么周总?老子不认识。你们酒楼涉嫌违法犯罪,我需要你们老实配合调查。” 男的眉头一皱,冷笑道:“元所,你有没有搞错?这是周总的酒楼,你可要想清楚后果。” 元鹰显然被他的威胁激怒了,他扬手就是一个耳光扇了过去,骂道:“你什么东西,也敢来威胁老子,抓。” 话音未落,元鹰身后便扑过去两个人,当即将男人压在地上,戴上了手铐。 坐在车里的任燕看了这一幕后,淡淡说道:“就是这个人叫人与我动手的。” 派出所的人冲进去酒楼,开始驱赶在里面消费的人们。 未几,便见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等客人都出来之后,一对刺目的封条,交叉张贴在酒楼的大门上。 这变化来得如此之快,以至于围观的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酒楼厨师、服务员、保安被全部请了出来,两个人一副手铐,串鱼一样的串在一起。没有那么多手铐,干脆就用了绑带,将一双手从背后绑起来。 这个动静有点大,海鲜一条街当即被堵得水泄不通。 这一幕,连任燕都看傻了。 她愣愣地问许一山,“这是怎么了?” 许一山笑笑道:“他们不是围攻了你吗?这是在给你报仇啊。” 任燕连连摇头,“你骗人。如果真是给我报仇,这也太吓人了。” 许一山正想解释,看见元鹰一溜小跑过来,他站在车外说道:“许兄弟,人我都带走了,店也封了它。你可以回去了。” 恰在这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李朝亮市长的秘书沈秘书问他现在哪? 许一山没说自己在哪,而是反问了他一句,“有事?” 沈秘书冷冷道:“我不无聊。” 许一山哦了一声,“你没事啊,挂了。” 说着,当机立断挂了沈秘书电话。 沈秘书紧接着又打了进来,气急败坏质问他,“许一山,你什么意思?挂我电话干嘛?” 许一山认真道:“你不是没事吗?” “我没说没事,而是说我不无聊。” “你不无聊我无聊啊。”许一山眉头紧皱道:“沈秘书,快去接待客人吧。我现在很无聊,你若想陪我聊几句,我的不介意的。” 对方的沈秘书一定气得咬牙切齿。 “许一山,你少来这一套。你现在赶紧过来,首长找你。” 许一山哼了一声,“那个首长?” “来了就知道了。” “你不说清楚,我肯定不会过去。我可怕被别人又赶出来。” 沈秘书那边沉默了好一会,突然低声道:“许一山,算我错了,好不好?你现在赶紧过来,燕京来的客人在找你。李市长请你马上去。” 许一山这才哦了一声,他转过脸对车外的元鹰说道:“元所,还得麻烦你一个事,请你派人立即送我们去华天酒店,首长在等我。” 这次他完全没有掩饰自己。元鹰知趣地笑道:“我亲自开车送你,现在立即出发。” 等许一山赶到华天酒店宴会厅的时候,燕京来的客人大多已有了醉意。 李朝亮市长看见许一山露面了,高兴喊道:“徐总,你要的人来了啊。” 徐斌一手端着酒杯,一边朝许一山招手道:“老弟,你不地道啊,老哥哥来了,你连陪我吃顿饭都不给面子啊?” 许一山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总不能说自己是被沈秘书赶跑的吧。 李市长也责怪道:“就是嘛,一山同志,我们作为东道主,你一定要做好服务工作啊,怎么能开小差,溜号啊?快给徐总赔礼道歉。” 许一山只好小声说道:“对不起,徐总,我临时有点小事,所以......” “废话都不说了。”徐斌摆摆手道:“你先自奖三杯,不为过吧?” 许一山笑道:“只要徐总高兴,别说三杯,三瓶我也愿意喝啊。我们衡岳市有句古话,宁伤身体,不伤感情。” 徐斌纠正他道:“什么你们衡岳的古话啊,这句话放之四海而皆准。许老弟,我刚才与李市长说了,我们这次来衡岳,可是带着目的来的。” 他环顾一眼宴会厅,大声说道:“这些老板能不能留下,就看你的表现了。” 正文 第899章 给他一条路走 许一山再次豪饮,将宴会厅全部人尽皆惊倒。 李市长抚着大肚子道:“一山啊,你刚才去了哪里?你不来,我被老徐这帮人搞了一个车轮战,我们衡岳市差点就丢了大脸了。” 许一山心里想,是我不来吗?是你的秘书不让我露面的啊。他差点就要说出来真相,但看到站在一边的沈秘书脸色变得很难看,才将到嘴边的话咽回去。 李朝亮市长与胡进的来历差不多。只不过他不是燕京空降,而是本省内职务变动。 一般情况,像他们这样的人,去任何地方任职,都会带着秘书赴任。虽说这种做法不符合组织规矩,但是大家也都睁只眼闭只眼。毕竟,领导都喜欢用长期跟在自己身边的人。 李市长来衡岳市,却没随身带着秘书。沈秘书是衡岳市政府安排在领导身边服务的贴身秘书,与李市长在一起工作的时间还没超过一年。 他与胡进一样,都是没带秘书赴任的领导人。 沈秘书过去是富嘉义秘书帮子中的成员之一,在衡岳市的秘书帮中,并不是一个很出色的人。市委领导身边有个专门的秘书班子,从一处到八处,处处有玄机。 通常,秘书一处是直接负责领导的日常工作处。他们主要职责是为领导撰写发言稿,起草和完善领导执政政策方略。 比如,每年都要召开的党代会报告,都出自秘书一处之手。 二处一般是负责全市的经济方向,随时给领导总结和汇报经济方面的数据。 三处是工业。四处是农业。如此等等。 总之,只要是社会存在的,都会有对应的秘书处。 沈秘书当时只是秘书处八处的一名普通秘书。八处是负责研究社会关系和社会舆情的处,在秘书处里,算不得大处,而且地位也处于尴尬的位置。 沈秘书之所以能成为李市长的秘书,在于李市长赴任时,几乎是光棍司令来的。这让市政府很为难,像他这种不带秘书赴任的领导,过去还没出现过。 于是,市政府赶紧研究决定,在秘书处给李市长找一个秘书。 由于当时富嘉义案还没完全结束,秘书处不少人都或多或少被牵涉进去了。市政府经过甄别发现,沈秘书是众多秘书当中,几乎与富嘉义没任何交集的人之一。 就这样,沈秘书一夜发迹,被选拔成为新市长李朝亮的秘书。 当时介绍沈秘书给李市长时,李市长对谁来担任他的秘书并无特别要求。倒是他的夫人,似乎很喜欢沈秘书,当即拍板定了下来。 有一点不得不承认,沈秘书是个标准的美男子形象。他外表看起来十分的儒雅,穿着打扮很得体。看不出他别有用心的装扮,却能给人一种精明可靠的感觉。 沈秘书话不多,脸上也无太多表情。不过他待人接物总能给人一个温良的好感。 许一山想不明白的是,沈秘书为何会将他拒之门外,居然私自决定不让他参加接风晚宴。 接风晚宴的气氛一直很热烈。不像平常的接待晚宴,大家都戴着一副面具,说些不咸不淡的话,敷衍一会就草草结束。 这次晚宴上,徐斌和李市长都发表了讲话。 李市长代表衡岳市委市政府,欢迎各位老板来衡岳投资发财。而徐斌,发言更具有鼓动性,他在满怀深情缅怀了衡岳市的历史的同时,要求这次来考察的企业,必须要有政治担当的责任,选择投资规模。 许一山在经历了与派出所元鹰的纠缠之后,赶回来晚宴现场。晚宴还没进入到尾声。 这不得不感谢徐斌。是他在晚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才发现一个重要的人物——许一山居然没在晚宴现场。 徐斌对许一山的评价很高。他当着李市长的面,对许一山不乏溢美之词。 李市长这才想起许一山,一问,才知道许一山并不在晚宴现场。于是便让沈秘书立即打电话找人。 宴会结束,李市长还要赶去陆副省长那边去汇报工作。 临走时,李市长将许一山叫到一边,叮嘱他道:“一山,这次燕京过来的考察团很重要。你放下其他工作,全力以赴搞好接待。我回去就安排市招商局和发改委的同志过来协助你。” 李市长匆匆要走,许一山送他去华天酒店门口上车。 就在李市长上车后,沈秘书突然对他说道:“许一山,谢谢你啊。” 李市长前脚刚走,徐斌安排人来叫许一山。他趁着酒兴,想去看看衡岳市的夜景。 许一山二话没说,当即安排酒店方派了一辆贵宾车,他要陪着徐斌夜游衡岳市车河。 衡岳市的地理位置处在亚热带内陆地区,是个四季分明的城市。一条湘水河穿城而过,两岸高楼林立,灯光璀璨。 富嘉义时代,市里斥巨资将湘水河两岸修葺一新。河两岸的风光带,给这座古老的城市带来了勃勃生机。 两岸高楼又搞了一个灯光秀。一到夜幕降临,华灯齐放,灯光倒影在波光粼粼的河面,显得迷幻而繁华。 老衡岳市的人一谈论起富嘉义,都会由衷地赞叹一声,衡岳市能有今天这般美丽,富嘉义还是做出了不少贡献。 一座城市的夜景,灯光最重要。 耗资达亿万的衡岳市沿河灯光秀,一直以来都是衡岳市市民引以为自豪的漂亮景观。一度以来,衡岳市市民只要来了外地朋友,都会毫不犹豫会带着朋友去欣赏变幻莫测的衡岳市灯光大秀。 许一山第一个想到的地方,也就是请徐斌去欣赏沿河灯光。 欣赏灯光秀的最佳地方就在湘水河上的大桥中间。 站在湘水大桥上,两岸风光尽收眼底。清风徐来,车马喧腾。湘水大桥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宣告着这座城市蕴藏着无限生命活力。 如果在沿河风光带的茶摊上摆开一张小桌子,要上一杯热茶,两碟瓜子,惬意的享受着凉风拂面,能迅速消除一天的疲劳。 徐斌没带任何一个人,他与许一山上了车后,走了没多远,便提出步行。 “许老弟,坐车里欣赏,就好像是走马观花啊。不如,我们慢慢散着步,能走多远走多远。” 许一山满口答应,当即让司机停车。他和徐斌下了车,沿着霓虹灯闪烁的街头,信步前行。 “其实,我对衡岳市是很有感情的。”徐斌突然说道。他回首看着刚走过来的路,满怀深情道:“三十年前,我就在这条街上走过。” 许一山惊喜地问:“徐总老家是我们衡岳市的?” 徐斌摇了摇头道:“不是。但是衡岳市是我第二故乡。我的大学就是在衡岳读的啊。” “师专?”许一山试探着问。 徐斌又摇摇头,道:“我是学工科的。我的大学在衡岳工学院读的。” 许一山惊喜道:“是吗?不过,现在不叫衡岳工学院了,改名了。” 正文 第900章 旧地重游 徐斌对衡岳的感情,不仅仅局限在他在这里读过四年书。而是在这片土地上,留下他永生不能忘记的初恋青春回忆。 他阔别衡岳二十多年,依旧对衡岳地名如数家珍。 他甚至都不需要许一山带路,反而主动领着许一山穿街过巷。一路上,他几乎没停下过嘴,一直在给许一山讲述着他当年流连在这些街巷里美好往事。 他突然之间就好像年轻了十几岁一样,也看不出他是一个腰缠亿万家财的大企业家。他就像一个沉浸在往事回忆当中的一个中年男人,目光变得温柔了许多。 “哪里,曾经有一个米粉摊。”徐斌指着街对面的一家小店说道,“我觉得,那是全衡岳市最美味的米粉。可惜现在变成了服装店。” 许一山循着他的手指方向看过去,便看到一个小小的门面,门是玻璃的,里面还亮着灯光。 许一山试探着问:“要不要过去看看?” 徐斌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许一山推开门,便听到门铃清脆地响了一下,随即有个脆脆的女声,“欢迎光临。” 屋里,一个大约三十来岁的女人抬起头,看着进门来的许一山,提醒他道:“先生,我们这里是女装店。” 女人面目姣好,波浪式的头发衬托得她风情无限。她笑意盈盈,好奇地打量着闯进她店子里的两个男人。 “我们只卖女装。”她再次解释,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笑容,“这条街只有两家卖男装。” “我们随便看看。”许一山说,抱歉解释,“大姐,我这位朋友从外地来。他说,这里原来是一家米粉店。” “是吗?”女人笑了笑道:“你说的没错。我妈说,我们家过去就是开米粉店的。我接手过来后,把米粉店改成了服装店。米粉店太累了,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站在许一山身后的徐斌突然问:“你妈妈姓什么?” 女人似乎有些诧异,徐斌这样问,显然有些唐突。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妈姓安。我们这条街都叫她安阿姨。”她微微笑了,凝视着徐斌问道:“这位大叔,你认识我妈妈吗?” 徐斌没有说认识,也没有说不认识。 他唔了一声,转身出了门。 许一山连忙跟了出去。他从进屋一开始,一眼看到店里的女人,便觉得有些异样。这店里的女人在五官上与徐斌居然有着神似的地方。 徐斌虽然只说了一句话,但许一山能感觉出来,他的内心显然很激动。 因为,他看见徐斌出门的一刹那,眼角似乎湿润了。 徐斌出门后没再说话,埋着头往前疾走。 许一山紧随其后,他没主动说话。他敏感地感觉到,徐斌与这家店一定有着一个伤心的故事。 徐斌叫他陪着看夜景是假,他想故地重游才是真。许一山心里这个念头一升起来,便有些激动。他们到底会有什么故事? 徐斌似乎没有了再看夜景的兴趣了,他直接回了酒店。 许一山在送了徐斌回了酒店后,掉转身就往服装一条街来了。 看店的女人正准备打烊。她已经关了店里的灯,正在锁门。 许一山紧走几步,赶过去喊了一声,“大姐。” 女人转过头,惊讶地看着他,没好气地问:“你怎么又来了?” 许一山连忙解释道:“大姐你别误会,我不是坏人。我想找你了解一点事。” 女人笑了,埋怨道:“有坏人会自己说自己是坏人吗?你额头上又没写着好人两个字。还有,你别一口一个大姐的叫,我很老吗?” 许一山尴尬笑道:“不是,我......” “你也不用解释了。我叫徐静雅,你叫什么?” “我叫许一山。”许一山赶紧报上家门,陪着笑脸说道:“静雅同志,我们能找个地方坐下聊聊吗?” “不可以。”徐静雅当机立断拒绝了他的邀请,嘀咕道:“谁知道你好人坏人啊,你以为自己报了个名字,我就相信你了呀。” 许一山讪讪笑道:“确实有点唐突了。不过,我真没其他心思的。你记得刚才与我一道来你店里的人吗?他是我们市里从燕京请来的客人。他原来在我们衡岳市读大学,凭着记忆找到了你家这个店。他说,这里的米粉是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味道。所以,我想满足他的心愿。” 徐静雅愣了一下,为难道:“对不起,你这个要求我没法做到。我们家不做米粉店快十年了。” 许一山继续解释道:“这位客人是来我们衡岳市考察投资的。如果项目谈成了,将对我们衡岳市有一个非常大的改变。” 徐静雅将许一山看了好几眼,狐疑地问:“你是干部?” 许一山道:“不算什么干部。我就一个办事的。” “你一个办事的那么热心啊?”徐静雅笑了起来,“你就不要隐瞒你是什么人了。你不说实话,我不想与你说话。” 她转身便要走,许一山一急,不顾一切去堵了她的路。 徐静雅秀眉一跳,咬着牙问道:“你想干嘛?信不信我现在喊一声,你就没法走出这条街。” 许一山陪着笑脸道:“我信。不过,我还想请徐静雅同志看在全市人民福祉的基础上,帮一帮我。” “你要我怎么帮你啊?”徐静雅气恼地说道:“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你的忙我帮不上。” “就一碗米粉的事。”许一山嘿嘿笑道:“你需要什么,我想办法解决。” “我什么都不需要。”徐静雅伸手过来推他,“你让开,我要回家了。” 许一山只好让开路,但是他没放弃,还是跟在徐静雅身后。 徐静雅站住脚,勾了勾手指让许一山过去,气愤道:“你再跟着我,我真报警了啊。” 许一山连忙抱歉,拿出手机道:“要不,我们扫个微信,加一下?” “不扫,也不加。”徐静雅轻蔑地冷笑一声,“你是不是想追我呀?你这手段也太拙劣了点吧?” 许一山被她的奚落羞红了脸。 徐静雅看他尴尬不已的样子,自己先乐了起来,讥讽他道:“就你这点胆量,拿什么去追女孩子啊。对了,你刚才说你叫许一山是不是?” 许一山连忙点头道:“是,我叫许一山。” “我知道你啦。”徐静雅笑了笑道:“许一山,我看你还真不像坏人,要不,我早报警了。我再重申一遍啊,我可不管你是干什么的,你的要求我没法做到。再见。” 徐静雅转身离开。这次,许一山没敢追上去了。 他现在心里有了一点底了,至少徐静雅没对他产生厌恶,没将他当作坏人。 只要这个基础在,他就有希望。 徐斌旧地重游,绝非一时兴起。或许,这是埋藏在他心里的秘密,他要让徐斌圆了自己的心愿。让他在衡岳再一次吃到他三十年前梦牵魂萦的一碗衡岳米粉。 正文 第901章 首长请你上车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没亮,许一山就起来了。 今天是陆副省长视察云轨项目的日子。胡进早就交代下来,必须让陆副省长全面了解项目的进展,请领导就本项目作出重要指示。 等他赶到项目部,发现苏丽已经在办公室忙了。 苏丽看到他来,连忙从办公室出来,问他道:“许指,你怎么来这么早?” 许一山想起昨晚她还与任燕被关在派出所,当时的苏丽得哭哭啼啼,一直自责说自己没照顾好客人,以至于惹出来那么大的祸事出来。 许一山安慰她,所有的事都与她无关。江洋海鲜酒楼的事现在没动静,肯定是上面有指示下来。目前,衡岳市遇到两件大事,上级领导视察,燕京考察团考察。 两件事都是大事,耽搁任何一件事,后果都很严重。 市里已经有指示下来,项目指挥部全体人员都要参加领导视察活动。苏丽昨晚根本就没回去,从派出所回来之后,就直接来了指挥部准备资料。 “老赵也来了。”苏丽提醒许一山,“他去了乌鸡村现场了。” “他那么早去现场干嘛?”许一山不解地问。 “具体情况我不是很清楚。”苏丽笑了笑道:“我听老赵说,乌鸡村有人在暗中组织,准备拦车告状啊。” “告什么?” “告我们强征土地。” “放屁!”许一山没忍住,骂了一句粗话,“这是谁在背后搞阴谋诡计?老赵这时候去乌鸡村,会不会有危险?” 苏丽想了想道:“危险应该没有。老赵又不是一个人去的,他还带了几个人一起去的。” 许一山哦了一声,转身进了自己办公室。 苏丽提供的信息他不能不重视。如果乌鸡村真出现了拦车告状的事,不但会丢了胡进的脸,他这个具体负责人也没法交代啊。 陆天明副省长过去就以“清正廉明”闻名。当年,也是有人拦车告状,陆副省长顶住天大的压力,将告状人都问题解决掉了,从而赢得了老百姓的交口赞誉。 不用多想,背后策划者非周文武莫疑。 周文武别墅涉枪事件现在不了了之,在于专职副书记和政法委书记魏力在常委会上的发言。 他们一致认定,保护民营经济是政府的职责。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将民营经济代表性人物一棍子打死。周文武的企业牵涉到很多市民的利益,如果处理不妥,很容易引起群体性事件。 发生在衡岳市政府门口的堵车堵路事件已经暗示了问题的严重性。迫于压力,胡进与他,不得不选择暂时妥协。 当然,周文武肯定明白,妥协是暂时的的。他在电视上风光无限接受专访,并不等于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如果他的拦车告状计划得逞,鹿死谁手还很难说得清。 乌鸡村一千多人都被周文武死死控制着,像周不全这样能明辨是非的老人,屈指可数。 拦车告状是个突发性很高的事,谁知道谁会突然冲出来将陆副省长的车拦住呢? 必须阻止这件事发生!念头一起,许一山立即给赵勇武打了电话过去。 赵勇武果真已经在了乌鸡村。 “老赵,准备得怎么样了?”许一山没多客套。 “目前情况正常。”赵勇武笑嘻嘻道:“许老弟,这么早你就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不能放心的吗?” “有。”许一山直接指出来,“听说,有人要拦车告状?” “他们敢!”赵勇武轻蔑说道:“你放一百个心,今天老子不让乌鸡村的人出门。” 许一山吃了一惊,“老赵,你干什么?” 赵勇武笑了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我从城管支队借了人过来。兄弟们现在一人守着一户人家,在领导视察没离开之前,任何人不得出门。” 许一山赶紧说道:“老赵,你这是胡搞。赶紧把人撤回来。这事要是让外面的人知道了,我们没法解释清楚。听我的,赶紧撤人。” 赵勇武道:“老许,人撤走,我可没法保证不被拦车告状。” “你呀!”许一山叹口气道:“如果人家真想演这么一出戏,你能拦得住?你以为乌鸡村村民不出门,这件事就万事大吉了?快,立即撤走你的兄弟。” 赵勇武无奈说道:“行吧。人我撤走,出了什么问题,你可别怨兄弟们不争气。” 天色逐渐明亮了起来。今天是一个好天气。 许一山八点之前准时到达林荫假日酒店。省里来的陆副省长一行人下榻在这里。 酒店门口,停满了车。许一山只看一眼,就知道各大常委都过来了。 八点过五分,陆副省长在胡进的陪同下,健步从酒店出来。 许一山赶紧迎上去,喊了一声“首长”。 陆副省长站住脚,笑眯眯地问他道:“小许,昨日没见到你的人,一问,才知道你去接待老徐他们去了。看来,在你心里,我老陆还没老徐地位那么重要嘛。” 许一山顿时红了脸,他不敢解释,更不敢辩解。 陆副省长说完,在许一山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上了中巴车。 许一山心情一下变得忐忑不安起来,他不得不去想,陆副省长的话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是责备,还是随意开的玩笑? 他那么大的领导,肯定不会与他这样的人开玩笑,那么,是责备了? 衡岳市委主要领导,市政府主要领导都等在酒店门口。看见陆副省长上了车,他们纷纷钻进自己的车里,准备一路跟着去乌鸡村云轨项目总基地视察。 许一山看见许多张熟悉的面孔,他暗自观察了一下,发现常委们似乎一个都没缺。 云轨项目指挥部的车已经被赵勇武开去了乌鸡村。许一山现在手头没车。 领头的警车开始将警灯闪烁了起来,一长溜的车队排在酒店门口,随时准备出发。 许一山四下乱看,希望能找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他需要厚着脸皮去与人家挤挤。 遗憾的是,没有一个人主动邀请他上车。所有车窗都紧闭着,对孤零零站在车外的许一山熟视无睹。 突然,警笛响了起来,车队开始缓缓起步。 许一山心里想,没车坐就自己想办法。他准备叫一辆的士紧跟着车队前往乌鸡村。 正当他要跑去酒店门口马路上去拦车时,车队又突然停了下来。 胡进从中巴车里下来,喊了一声,“老许,快过来,首长请你上车。” 许一山还在迟疑,车窗已经打开。 陆副省长微笑着看着愣在原地的许一山道:“怎么?还要我亲自下车去请你吗?” 许一山只觉得嗓子眼一咸,眼圈便红了。 刚才没人理会他的委屈顿时烟消云散。 正文 第902章 首长发怒 中巴车上,首长陆天明身边,坐着笑吟吟的张曼。 刚才,许一山站在酒店门口孤立无助的模样,早被她尽收眼底。 作为报社首席大记者的张曼,省领导来衡岳视察是重大新闻。按照规矩,只要领导在衡岳一天,她就必须随时跟在领导身边,报导领导视察的全部新闻。 许一山上了车后,主动躬着身子往后排走。 陆天明喊住他,示意他过来与他并排坐。 许一山哪敢!胡进都坐在他后面,他又哪有资格与首长平起平坐。 胡进跟着叫他,看许一山不敢坐,便笑他道:“首长让你坐,你就坐。你怕什么?” 许一山小声道:“首长有什么指示?” 陆副省长便笑:“哪有那么多指示?就是叫你坐过来,我们随便聊聊。” 许一山在燕京跑项目批文时,陆副省长亲自给他带过路。后来批文遇到困难,停滞不前,陆副省长本想再给他介绍一关系,没想到突然听到说许一山拿到了批文。 得知消息的陆副省长很吃惊。以他的经验判断,云轨项目的批文确实难以到手。他是怎么也没想通,许一山是如何拿到手的。 哪时候,在他心里便开始转悠一个念头,此子可教! “听说,你想把云轨项目转让给别人,是不是有这回事啊?”陆副省长声音不高,但每一个都让许一山有如履薄冰之感。 没等他回答,胡进赶紧解释,“那都是误会。这位同志还来过我们衡岳市,被我骂跑了。” “如果不是奚主任为你担保,我差点就相信有这回事了。”陆副省长笑道:“小许啊,这个项目可是你们衡岳市的重点项目,也是全国唯一的一个云轨项目。现在大家都眼睛都在盯着衡岳市。一根头发丝的小事,都可能会被人拿放大镜无限放大啊。” 许一山惶恐回答,“首长,我懂。” “云轨项目开展后,有什么困难没有啊?”陆副省长问,表态道:“需要省里帮助的,你们要主动开口。不要等到我们主动来问你们要不要什么。” 许一山不敢回答他这句话。这句话是胡进应该回答的,他如果回答了,就有了越俎代庖的意味了。 果然,胡进赶紧汇报,“暂时一切顺利,唯一的问题,就是资金方面,希望上级能给予一点照顾。” “要钱的事都好办。”陆副省长指着许一山道:“小胡,你以后要学会人尽其才。这位小许,许一山,就是你们衡岳市的财神爷嘛。” 许一山惭愧不已,红了脸道:“首长,您千万别这样说。” 视察车队很快就到了乌鸡村。 许一山跟着陆副省长下了车,还没站稳,便看见赵勇武一路小跑过来,很庄重地行了一个军礼,大声报告,“报告首长,云轨项目总部基地请您视察。” 陆副省长含笑点头,扭头问了一声胡进,“这位同志是谁啊?精神挺饱满的嘛。” “这位是刚安排来项目的赵勇武同志。”胡进道:“也是许一山同志要求配置给他的。” “这事办得不错。一个好汉三个帮嘛。” 乌鸡村到处插上了红旗,微风起处,红旗迎风招展。 张曼一下车就拿着相机到处乱拍,一边拍一边喊道:“许一山,你知道乌鸡村的来历吗?”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张曼喊着,许一山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突然冲出来一个或者几个人,拦着陆副省长喊冤告状。 赵勇武本来安排了人守着乌鸡村每家每户,不让他们出门。在他的要求下,赵勇武将人撤走。此刻,乌鸡村一千多号人都远远站着在往这边张望。 视察的队伍也很庞大,除了省里来的陆副省长,常委们一个不落都倾巢出动来了。 谁都清楚,陆副省长马上就要将“副”字去掉了,他扶正指日可待。这对常委们来说,绝对不可能在这时候缺席领导视察。 若是没有这样的一个传说,一个副省长下来地方,地方干部的反应不会有这么大。至少,与此无关的人,不会赶在这时候凑热闹。 陆副省长不但是全省闻名的铁腕领导,又即将成为省长,谁不想这时候抱着他的大腿呢。 很快,陆副省长的目光便被乌鸡山周文武的别墅吸引住了。 他凝神看了几眼,兴致勃勃道:“走,去看看。这里还有这么一座漂亮的建筑啊。” 首长一动,全体人员紧跟在后,簇拥着首长去别墅。 陆副省长走进了,终于看清了倒塌的围墙大门和贴着封条的别墅大门,意外地咦了一声,“怎么回事?” 胡进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听到魏力在汇报道:“这是我们市里一个著名的民营企业家的。因为他的房子在这次征地范围之内,属于被拆迁对象。” “是吗?”陆副省长看了看歪倒的大门,狐疑地问:“怎么只拆了大门就不动了?” “因为没谈拢啊。”魏力讪讪笑道:“别人现在指责我们政府暴力强拆。” “还有这样的事?”陆副省长的眉头紧皱了起来,他转过头对胡进说道:“你把许一山叫来,我问问怎么回事。” 许一山本来走在最后。领头的是首长,紧跟着的是胡进和李朝亮市长。 他们身后,就是市委常委。 常委们的身后,是市委和市政府的领导。 许一山就只能走在最后,与项目指挥部的几个人走在一起。 听到首长叫自己,许一山迟疑了一下,起了小跑一路过去。 陆副省长指着残破不堪的围墙大门问:“怎么回事?” 许一山刚想解释,突然看到魏力那双阴冷的眼,便低声说道:“报告首长,我们现在正在处理。” “处理不处理我不管。我问你,你们是不是采用了暴力拆迁?” 许一山低声道:“也不算是暴力拆迁,是因为......” “行了,你不用解释了。”陆副省长打断他的话,抬腿便往回走。 包括胡进在内,大家都有点手足无措。 陆副省长显然是生气了。他在听说项目工程采用了暴力拆迁之后,一股保护弱者的愤怒直接爆发了。他甚至不想听任何解释,似乎要立即打道回府。 胡进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起来,突然的变故让他始料未及。 没人知道陆副省长此次来衡岳视察的真实目的。只有他知道陆副省长除了视察项目工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就是给他吹风,省委拟在各地市书记当中挑选一人进入省委常委。 进入省委常委,就是省委领导。胡进不会不知道陆副省长来的重要性。 他对身边的许一山苦笑道:“老许,玩完。” 正文 第903章 穷苦人家苦出身 陆副省长并没回车上离开,而是转头迎向围观的乌鸡村村民。 许一山一颗心差点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此刻,如果真有人要告状,谁也无法拦阻了。 大领导过来,村民们显得很紧张。大家互相推搡着,谁也不肯上前。 陆副省长挥手喊道:“乡亲们好啊,你们辛苦了。”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回答。 这时,突然一个人抢上前去,冲着村民们吼道:“首长问大家好,你们没听见吗?” 许一山便看到梁国明,挥舞着双手,在大声责问乌鸡村村民。 陆副省长叫住他,揾怒道:“国明,你干什么?退下去。” 他喝退梁国明,自己走到老乡们面前,和颜悦色道:“大家都不要紧张。我是陆天明,我是来看望大家的。” 村民们还是没人搭话,他们憨厚地笑着,露出一口口焦黄的牙齿。 许一山逮住机会,跨上前一步喊道:“老周,周不全。” 村民周不全应声而出,他显得有些惶恐。眼光不安地四处乱转。 陆天明的名字对他们而言,显得很陌生。他们并不知道陆天明是谁,只知道来的是大官。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这些大官除了在电视上偶尔见过以外,现实生活中他们根本没任何机会与大领导能面对面。 因此,即便陆天明自报了家门,他们依旧不为所动,并没表现出特别的惊喜与激动。 许一山赶紧小声提醒周不全:“老周,陆省长问你们好,你该回应一下啊。” 周不全将陆副省长打量了一番,小心问:“他是省长?” 许一山使劲点头。 “他是陆青天?” 许一山含笑颔首。 周不全愣了一下,突然走到陆副省长跟前,双膝猛地往地上一跪,大声喊了起来,“陆青天,陆大人,你要给我伸冤啊。” 现场所有人都吓了一条,就连许一山都感觉到背后猛地一麻,冷汗便冒了出来。 只见陆副省长弯腰去搀扶起周不全,安慰他道:“老乡,你先起来,有什么话,你都可以对我说。” 周不全正要说话,两个穿制服的警察跑了过来,一边一个夹住了周不全,强行要将他拖走。 魏力随即站出来,呵斥道:“把人带离现场。不能干扰领导视察。” 周不全一个老头子,哪能是两个身强力壮的警察对手?他被两个人夹住后,动弹不得。嘴唇急得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魏力出面干涉,许一山心里顿时明镜般亮堂起来。至少,周不全不是要拦车告状的人。 他挡在两个警察面前,声音不高,却大义凛然地要求,“放开他。” 警察们进退两难,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只好去看魏力。 魏力脸色铁青,他全然不顾许一山的要求,挥挥手,示意强行带离。 这时,陆副省长开口了,“你们都退下。” 他走到周不全面前,抱歉说道:“老乡,让你受惊了。这样,你请我去你家喝口水吧。” 周不全早就吓得两腿打颤了,对陆副省长的话似乎没听见一样,顾自去揉自己的胳膊。 许一山提醒他道:“老周,陆省长想去你家喝杯水,你快带路啊。” 周不全惊魂不定,哑着嗓子小声说道:“我家脏啊。” 陆副省长亲切道:“我不嫌弃啊。老周,我也是穷苦人家孩子出身。” 魏力上来拦阻道:“首长,老乡家就不要去了。卫生不敢保证啊。” 陆副省长脸色一沉,“各位,我们不能忘本啊。走,去你家。” 他去牵了周不全的手,在周不全的引领下,进了乌鸡村。 陆副省长让其他人都在屋外等着,他和周不全进了屋。 周不全自从唯一的儿子死后,他的人生希望跟着也破灭了。周不全的妻子在儿子过世后,哭瞎了一双眼,掉进菜地边的化粪池淹死了。 如今周不全的一家,就剩下他一个人,过着凌乱不堪的日子。 许一山站在门口往屋里张望,周不全家里的乱,出乎了他的意料。 屋里的东西堆得到处都是,几乎没地方下脚。射进屋里的光线中,漂浮着灰尘。一股令人作呕的霉味扑面而来,昏暗的光线与浑浊的空气,显示着这座缺少生气的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悲凉。 魏力抱怨道:“怎么能让首长去他家?万一闹出了什么事来,不好说啊。” 胡进微笑道:“老魏,放心吧。首长又不是纸糊的,能有什么事啊。” 魏力苦笑道:“胡书记,我觉得还是把首长请出来,我们尽快离开这里。” 陆副省长进去前已经有了交代,任何人不经他同意,不得入内。 从陆副省长进去周不全家开始,时间在慢慢流逝,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了,屋里却没传出来任何动静。 魏力显得有些焦躁了,他不停的踱来踱去,眼睛紧盯着周不全家的大门。 大门敞开,却看不见人影。 魏力小声对胡进说道:“胡书记,要不我进去看看?” 胡进摇着头道:“首长有交代,你进去合适吗?” “不合适也得硬闯啊。”魏力严肃说道:“保护首长安全是我们的职责,我不能让首长一直呆在屋里。这样对他的身体很不好。” 他正要往屋里走,屋里突然传出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陆副省长一手牵着周不全,出现在大家视线里。 胡进和李朝亮赶紧迎了上去。 陆副省长站在周不全家的台阶上,扫视一眼门口站着的黑压压一片人群,大声说道:“各位乡亲,各位衡岳市的领导,大家都辛苦了。” 底下齐声喊道:“首长辛苦。” 陆副省长在周不全家一共呆了将近半小时,他们在屋里说了什么,没人知道。 许一山留意到,周不全的脸色看起来很凝重,却掩饰不住他内心流露出来的一丝欣喜。 陆副省长再没去其他地方了,向勇邀请他去乌鸡山上看看乌鸡庙的提议,也被他否决了。 视察的队伍开始回到车上,准备打道回市里。 下午,陆副省长还要去一趟长宁县视察。他的时间安排得很紧凑,视察完长宁县,他便要回去省里开会。 陆副省长去长宁县,许一山和胡进都知道背景是什么。 梁国明即将赴长宁县履职,陆副省长在他赴任前亲自来一趟长宁县,目的不言而喻。 眼看着视察结束,没发现有人拦车告状,许一山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 陆副省长再次邀请许一山与他同车。许一山不敢推脱,只好随他上去。 许一山不会想到,在车上,陆副省长会交给他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 而这个任务一旦完成,衡岳市的天会被捅出来一个天大的窟窿。 正文 第904章 刻意安排 陆副省长除了邀请许一山上他的车,就连胡进都不得随车,只能坐他自己的车。 他这样的安排,让许一山内心感到非常惶恐。 衡岳市的领导都在,陆副省长却对他格外青睐有加,这很容易给人造成一个印象,他许一山似乎能凌驾在衡岳市委头上的假象。 车队一动,陆副省长便对许一山说道:“一山啊,请你上我的车,就是要给你压力。” 他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刚才我听了老乡说的一些情况,知道你也很难。你现在还属于借调人员吧?” 许一山点头,轻声答了一句,“是,我的组织和人事关系都还在茅山县。” “省里对衡岳市很重视。这次安排胡进同志、李朝亮同志来执掌衡岳市,省里是有特别考虑的。衡岳市积重难返,需要外部的力量来抗衡本地的势力。我也不隐瞒你,这是一场斗争,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我问你,你怕不怕?” 许一山只觉得心里一股神圣感油然而生,“首长,我不怕。” “好!”陆副省长语重心长道:“我就需要你这种具有大无畏精神的干部。胡进同志是中组部安排下来锻炼的,他在我们中部省的日子不会太久。朝亮同志是个性格比较温和的人,不适宜做复杂的斗争工作。省里一直考虑在衡岳本地重点培养一名干部,你要有思想准备,随时听从组织的安排。” 许一山内心激动不已。陆副省长的话,就差直接说明白了,你许一山进入了省委领导的视线,组织准备培养他。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有些事情,不能操之过急。”陆副省长含笑道:“老乡说,你是个有正义感的干部,有不有正义感,一个人说了不算,要得到绝大多数群众的拥护,才算得上是个称职的好干部。我会向胡进同志建议,你需要尽快与云轨项目脱离。不能把时间和精力都浪费在这个工程上。” 他目光看向窗外,良久没再出声。 “走,去见见老徐。”陆副省长突然说道:“其他同志都回去吧,请胡进书记、朝亮市长一道去见燕京来的朋友。” 视察车队很快分散开去。首长发了话,他们再跟着就没意思了。 “请胡进书记和朝亮市长都来我的车上吧。” 没一会,胡进和李朝亮先后赶了过来。 许一山赶紧去最后一排坐了,心里一直在咀嚼着陆副省长的话。他需要好好消化,陆副省长说的这番话里,究竟是喜是悲。 胡进和李朝亮上车来以后,陆副省长只字未提他与许一山说过的话。而是反复强调,衡岳市正处在高速发展的关键时期,请两位衡岳主官齐心协力,将衡岳市的工作推向一个新高度。 话题很快进入到燕京考察团身上来了。 陆副省长强调,不惜一切代价,留住燕京客人。 胡进嘿嘿笑道:“首长,留不留得住,光我们努力还不行。关键得看客人们有不有心助我衡岳市一臂之力。” 陆副省长笑而不答。李朝亮市长赶紧说道:“胡书记放心,昨天我已经与他们接触过了,从目前情况来看,比较乐观。” 陆副省长点点头道:“留不留得住人,还要看你们用什么人去留。现在全国各地的招商政策都大同小异,在你这里与在别人那里投资,政策方面不会有太多出入。这就牵涉到用人了。这些企业老板们,都精得像鬼一样。” 他哈哈大笑起来,“比如长河重工的老徐,就是个很难对付的人。这么说吧,各地想他去投资的人,排的队伍至少有十里路长。他这次选择来你们衡岳市,就是一个好的开端啊。” 胡进脱口而出道:“这都是许一山同志请来的。说实话啊,首长,我到现在还没与这些企业家见过面。” 他转过头去看李朝亮,试探问道:“要不,组织上考虑一下,给许一山同志腾一个位子?” 李朝亮爽快说道:“我个人没意见。” 许一山坐在后排,对他们的谈话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当着他的面讨论他的人事安排,这让他有种如坐针毡的难堪感。 恰好,车到华天酒店门口。讨论他的人事安排话题嘎然停止。 燕京考察团的考察行程因为与陆副省长的视察发生了冲突,上午他们只好留在酒店自由活动。原本计划他们与陆副省长一道去云轨基地考察的,最后还是胡进果断否决了。胡进认为,云轨项目是国家计划,与民营资本存在一定的界线。最好的办法,就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沈秘书留在华天酒店,跟踪服务考察团。 省市领导来了,华天酒店的老总亲自出面迎接。 陆副省长一到,便被请进了会议室。 考察团一部分成员趁着自由活动的机会,去了外面游玩。留在家里的成员都被请进了会议室。 徐斌大笑着走向陆副省长,两双手紧握在一起。 “老徐。” “老陆。” 他们互相打着招呼,气氛热烈。 “你来也不打招呼。”陆副省长微笑道:“能请到你这尊财神爷来,是我们衡岳市的荣幸啊。” “老陆,你不要笑话我。回衡岳,就是回我第二故乡啊。我来,没打扰你吧?” “老徐啊,你这话不地道啊。你看,我这么远跑来拜见你,你还敢说这些风凉话。要罚你啊。” “随便罚。”徐斌大笑道:“到了你的地盘,你说了算。” 陆副省长亲自将胡进介绍给徐斌认识,笑道:“他们都是年轻的干部,未来都是他们的。” 徐斌紧握住胡进的手,微笑道:“衡岳市的干部都是潮气蓬勃的年轻人,这让我更有信心嘛。哦,对了,许一山呢?” 徐斌在这时候突然问起许一山,确实出乎了所有人意料。 胡进开玩笑道:“徐总,你心里只记得一山啊,不记得我们。” 徐斌嘿嘿笑了,“我与他,相见恨晚嘛。” 胡进便大声喊道:“许一山,你还躲什么啊,快过来,徐总没见着你,心里不安啊。” 众人大笑,气氛祥和温暖。 领导在,指示不可少。陆副省长要求撤去会场布置,改成座谈会形式。 他鼓励燕京考察团在衡岳投资,承诺中部省将在政策上对投资商倾斜。 陆副省长的指示,获得了热烈的掌声。 随后,胡进代表市委市政府,再次表达对考察团的热情欢迎。 二十家企业代表有十六家参加了座谈会。他们都是中部省出去的企业家,对家乡永远都怀有浓厚的感情。在燕京,他们拧成一股绳,成立了燕京中部省商会。 这次,在徐斌的号召下,他们成立考察团,纷纷表态要支持家乡建设。 中午,陆副省长的饭局临时从林荫酒店改到了华天酒店。 这一改,居然得罪人的是许一山。 正文 第905章 玄机 原来,没有跟随陆副省长去华天酒店的领导,都去了林荫酒店等候。 市里有安排,今天中午在林荫酒店举行省领导与地方干部见面会。陆副省长一行来了衡岳市后,只与书记、市长有过见面接触。其他领导干部一直没等到陆副省长接见的机会。 省委领导到地方,见谁不见谁,这里面很有玄机。 当然,一般普通干部无所谓。但到了常委级别的干部,上面下来领导不见一面,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向勇在听说中午见面会取消,省市领导都在华天酒店用餐的时候,气得摔了茶杯。他当着大家的面直接指出来,“这又是那个许一山在搬弄是非。” 没人敢答向勇的话,向勇正在气头上,万一一句话没说好,可能会惹来麻烦。 久在官场混的人,说话做事都很有一套,各有千秋。至少,他们不会在别人面前诋毁一个人。讲究的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一团和气。 背地里,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手段千奇百怪,花样翻新,不在话下。 向勇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接点出许一山的名字,可见他对许一山抱有很深的成见。 大家等了半天,没等到省里领导,心里都有了怨气。在向勇的引导下,都将怨气撒到了许一山身上。 于是,有人翻出许一山的历史来,说他是靠裙带关系上来的。他老丈人是茅山县原县委办主任,老婆是茅山县妇联副主任,丈母娘是茅山县人大副主任等等。 甚至有人怀疑茅山县搞世袭,比如现在许一山就接了他老丈人的手,成为了茅山县县委办主任。 议论声此起彼伏,局面显得有些混乱。 向勇愤而离开。他一走,其他人跟着三三两两散去。 而在华天酒店这边,并没搞什么隆重的酒宴。在陆副省长的提议下,大家中午一律吃自助餐。 梁国明端着盘子坐到许一山身边,笑嘻嘻说道:“许一山,你成了首长跟前的红人了啊。前途辉煌,以后发迹了,别忘了提携兄弟一把。” 许一山听他的话说得酸溜溜的,不觉针锋相对道:“国明,你这话不对啊。你跟了首长这么多年,谁是首长的红人,还用我说吗?” 梁国明道:“这你就不懂了,为什么男人都认为别人家的老婆好呢?其实这就是一个道理。我们跟在首长身边的人,就算功劳顶破了天,在首长眼里也是不值一提的啊。倒是你们地方,鸡皮蒜毛的小事可以放大成喜马拉雅山。” 许一山似笑非笑道:“国明,你都没结过婚,怎么知道别人家的老婆好?” 梁国明顿时尴尬起来,辩解道:“不是有句古话,家花没有野花香嘛。” 许一山摇摇头,“别说兄弟我没提醒你,野花有刺。国明,你这次到地方来工作,前途才是无限光明。” 他们三个同学当中,梁国明在学生时代就具有领袖气质。当时在学校里,梁国明是学生会干部,许一山和胡进啥也不是。 回到社会上后,梁国明直接安排在省委大院上班。胡进在燕京工作。只有许一山,运气好捡到一个公务员指标,成了茅山县水利局的一名小职员。 从三个人的起点看,胡进最高,毕竟在燕京工作,又是财政部的副司长。其次就是梁国明,起点就是省委干部身份。许一山最次,啥都不是。 一个人的起点决定他的人生。这也是现在很多人不希望自己子女败在起跑线上的原因。 其实,只要有点脑筋就能想到,一个人的起点不是靠勤奋得来的,而是靠命运带来的。 试想,一个省委书记的儿子与一个农民的儿子,不管怎么努力,起点能一样吗? 人的一生,勤奋固不可少。若真想出人头地,甚至一步登天,没有好的运气,再勤奋努力都是白费劲。 这就好比许赤脚教育儿女们的话,命里只有一升米,拼尽全力无一斗。 许一山是很不赞同爹许赤脚的人生哲学的,他始终认为,命运固然重要,关键还在于自身努力。他相信一句话,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从目前看,三个人的格局也有很大的区别。 胡进已经是正厅级领导干部,贵为市委书记。梁国明即将成为县委书记,级别虽然低,毕竟还是一方大员。 许一山呢?正科级,县委办主任,与县委书记这个级别都有着遥遥无期的距离。 陆副省长亲自下来给梁国明铺路,可见梁国明在陆副省长的心里的地位不会太低。三个人一比较,许一山便有相形见拙的自卑感。 梁国明迅速吃完了东西,起身去了陆副省长身边,似乎要伺候领导。 陆副省长与徐斌被胡进和李朝亮陪着,一边吃东西,一边在慢聊。 大家都远远的坐着,不敢与领导靠得太近。唯有梁国明,活跃在领导身边,不时指导陆副省长的新秘书工作。 许一山吃完了自助餐,将餐盘拿去服务台放好,正准备去倒一杯水漱漱口。 这时候,就听到陆副省长喊他,“一山同志,你过来。” 许一山赶紧过去,便听到陆副省长对胡进和李朝亮说道:“你们商量一下,尽快将一山同志的组织人事关系调到市里来。” 他没叫许一山的姓,而是亲切叫他“一山同志”,这就不由人多了一些联想。 胡进当即说道:“请首长放心,我们马上办理。” 陆副省长满意点头,又去看徐斌,笑道:“老徐,今天下午我与你一道去个地方。”他指着梁国明道:“这地方以后就是他的地盘了。你得多帮帮年轻人。” 徐斌看了梁国明一眼,迟疑着问:“老陆,你想我怎么帮?” 陆副省长大笑道:“都说你们干企业的人,活得比鬼都精。这个,还需要我明说吗?至于怎么帮,就看老徐你的了。” 陆副省长的话,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徐斌一本正经说道:“老陆,有一个事你说对了,我是个生意人,我的眼里只有利益。谁能让我赚钱,谁就是我朋友。” “赚钱是对的,但必须要依法依规。”陆副省长揶揄他道:“老徐啊,你都是国际行业的领军人物了,眼里还只有钱吗?” 徐斌压低声道:“当然还有美女。” 这句话其他人听不见,但许一山却听了个清清楚楚。 陆副省长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骂了一句,“你这个老流氓,到死都不会改这个臭毛病。” 这些话让许一山尴尬不已,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他只能悄悄开溜走到一边去。 中餐过后,陆副省长拒绝了休息,直接奔赴长宁县。 正文 第906章 首长送的大礼 燕京中部省商会投资考察团受陆副省长邀请,同赴长宁县。 许一山随团同往。 这是许一山第二次去长宁县。第一次是因为彭毕截胡,将马来西亚的客商严华邀请去长宁县投资。许一山一怒之下独赴长宁,要与彭毕一论高下。 也就是那次,他无意中发现了彭毕与杨柳的秘密。 其实,知道别人的秘密并非一件快乐的事,相反,会成为沉重的心理负担。知道他们的秘密之后,他很多时候不敢面对罗舟。他总觉得不把秘密透露给罗舟知道,自己心里就有一种严重的负罪感。 他又明白,一旦把秘密泄露出去,伤害的人可能就不止一个人。 他甚至都不敢给陈晓琪说,陈晓琪与杨柳是闺蜜。以陈晓琪的性格,如果知道杨柳与彭毕之间的秘密,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看不起杨柳,而且会很迅速与她断绝一切关系。 可是不说出来,他又有如鲠在喉的难受感。这也直接造成他对彭毕的印象停留在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形象上。 有一点他承认,彭毕的能力还是值得称颂的。他在长宁县担任常务副县长的时候,把长宁县治理得欣欣向荣。比起临县的茅山,长宁县似乎已经甩了茅山两座山的距离。 在地理位置上,长宁与茅山都处在同一水平线上。人口结构、经济规模、县域面积都不相上下。变化在彭毕担任常务副县长之后,长宁县的发展突然蓬勃起来。几年时间,两个县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最明显的特点,长宁 县县城规模已经超过茅山县一半。 这次去长宁县,许一山没有被安排与领导同车。他与商会的一帮企业家乘一辆大巴。 高速入口处,长宁县主要领导已经等着迎接。 长宁县委书记黄山在看到视察车队从高速公路下来后,他神态庄重地走向坐着陆副省长的车,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陆省长,您好。” 陆副省长下了车,坐进了黄山书记的车里。车队再次缓缓起步,往长宁县县城驶去。 长宁县城距离高速入口至少有十公里远。一路上,每隔十几米,就能看到执勤的交警。领导车队一到,一路绿灯通行。 许一山看着窗外,心想,黄书记的保卫工作做得真是滴水不漏。 车队进入县委大院之后,人未下车,耳朵里已经听到热烈掌声。 长宁县全体干部都出来迎接省市领导,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激动兴奋的笑容。 接待人员将客人请进大会议室,端茶倒水的忙个不停。 许一山留心了一下,发现陆副省长、胡进、李朝亮,以及黄山都没露面。 没一会,会议室进来一个漂亮的姑娘。她笑靥如花地自我介绍,她是县委接待办的副主任,现在由她给客人介绍以下长宁县的基本情况。 许一山看着她,心里突然一动,想起为什么每个县的县委接待办都是漂亮的姑娘?县委接待办隶属县委办管,接待办主任通常都由县委办主任兼任。 她先播放了一个短片。不得不说,短片制作得十分精美。不但画面精美,配乐也显得独具匠心。长宁县的山山水水多角度展现出来,特别是一幅航拍的画面,居然有震撼人心的雄伟壮丽。 风景过后,短片上开始展现长宁县的经济发展规划。许一山认真观看,从短片上跳跃着的经济数据变化曲线图,他猛地发现,长宁县的经济规模几乎要超出茅山县的一倍了。 短片持续了将近十分钟,在片尾的字幕上,许一山突然看到了彭毕的名字。 他明白过来,这部短片还是彭毕在长宁时的产物。他心里想,在这么重要的场合居然播放前任常务副县长的作品,难道一把手黄山的容人之量已经超凡脱俗了? 黄山书记是老牌干部,他这一辈子都在茅山那片土地上奋斗。没想到临近要退休的时候,命运却将他推向长宁县这片热土上来。 在茅山的官场里,大家都知道黄山书记的气量有点小。难道他现在变了一个人? 短片播完,姑娘开始介绍长宁县的情况。 她的声音清脆,脸上始终洋溢着美丽的笑容。她的讲解也很有鼓动性,描绘了一个美丽的未来长宁,令人突生向往之感。 “欢迎各位企业家来我们长宁投资发展。”她最后说了这句话后,双手相互交叉着放在身前,笑意盈盈地说道:“各位企业家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可以直接发问。” 徐斌客气道:“谢谢姑娘,我们暂时还没问题。你休息吧。” 姑娘莞尔一笑,“这是我的本职工作,我不累。” 来长宁县考察,本不在计划之列。无论是许一山的计划,还是徐斌的计划,都没有长宁考察之行的安排。 徐斌之所以来了,是陆副省长盛情相邀,他不能驳了陆副省长的面子。 许一山心里也明白,陆副省长此举,是想送梁国明一件大礼。 梁国明已经内定赴长宁县担任县委书记,原书记黄山调任衡岳市人大常委会。本来,去市人大是黄山一直追求的结果。但在前次的人事调动中,他未能如愿进入市人大,甚至连茅山都不让他继续连任,而是转任长宁县书记。 这是正常的平级调动。可是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会猜到,这种调动不太寻常。 梁国明一直没有地方工作经验。可以肯定,他突然下来担任一个县的书记,工作不可能正常开展。陆副省长可谓是爱屋及乌了,他盛情相邀徐斌一行人过来,真是用心良苦。 至于大礼会不会砸到梁国明的头上,没人说得清。 徐斌悄声对许一山说道:“老陆这是想要我在这里投资啊。” 许一山微笑着回复他,“徐总,我觉得在长宁县投资不错啊。你看到刚才县里的经济数据没有?长宁县的发展势头,不亚于市里哦。” 徐斌不置可否地笑,突然问他道:“你是真心的,还是假意的?我可知道,你是茅山人,不是长宁人啊。” 许一山嘿嘿地笑起来,“茅山的也好,长宁的也好,都是衡岳的啊。” “我若是在长宁投资了,你的政绩会有影响。”徐斌虽然不在官场,却深谙官场之道。他一句话,就一针见血地指出来了许一山藏在内心深处的小算盘。 没错,许一山的打算,就是将长河重工引进茅山县。 他乐观地想,如果长河重工落户茅山,加上孙武的油脂基地,茅山县的经济格局立马就将打破。如果再将杜鹃家的汽车零配件工厂引进来。茅山将成为衡岳市的一匹黑马,不说其他县,就是衡岳市,未必能与茅山相提并论。 “你说说看,我该怎么选择?”徐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正文 第907章 临时变道 领导谈话终于结束。 陆副省长在前,紧跟着的是胡进和李朝亮,黄山走在最后面。 他们一进会议室,陆副省长便大笑道:“各位老板企业家,让各位久等了啊。” 会议室响起掌声。许一山注意到,走在最后的黄山脸上布满了阴云,显然,谈话对他不利。面对热烈的掌声,他似乎毫不所动。 许一山心里想,如果不出意外,黄山应该是在长宁县最后一次接待省市领导。接下来他的仕途生涯将往衡岳市发展。 铁打的官场,流水的官员。没有一个人能将官位坐穿。所有霸着位子不让的人,都是属于死不要脸的混账。 这就好比是人生世界。世界永远是那样,而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天还是那个天,地依旧是那个地。不会因为一个人而有丝毫改变。 人的生命无法与自然抗衡。即便天纵奇才,终有寿终正寝的一天。 但凡有过仕途经验的人都知道,不是人事大换届时期,职位被调动,背后一定隐藏着秘密。黄山书记履职长宁县不到一年,估计他全县的干部都还没认识完全。现在突然变动,显得有些不正常。 当然,给梁国明腾位子是一个方面。但是,全市七县五区,梁国明为啥不去别的县,偏偏挑了长宁县?事实上,梁国明又哪有资格去挑选自己的位子啊。 在领导的手里,梁国明他们只不过是棋盘上的一颗小小的棋子,是冲锋陷阵?还是留在家里养精蓄锐?根本不由棋子自己主张。他们的命运都操纵在博弈者的手中。 陆副省长话不多,大意是勉励在座的领导干部励精图治,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之类的。 首长话说完,座谈会也就宣告结束了。 陆副省长没有作过多的停留,他要赶回省里开常委会。 走时,他居然将梁国明留了下来。明面上是替他在长宁县做调研,实际上是让梁国明尽早介入长宁县的政务。为他履新长宁做准备。 首长离开,剩下来就是胡进最大了。 胡进精神压力很大,陆副省长已经明确说过了,让他安排许一山尽快脱离云轨项目。胡进嘴上答应,心里却一万个不愿意。 因为,他不知道许一山不来负责云轨项目,他还有谁可以用。 关键是陆副省长并没说许一山的具体去向。如果许一山从云轨项目出来,他势必就得回茅山县。 许一山回了茅山,就等于是断了他一条胳膊。 四年同窗,他对许一山的了解,几乎就像了解自己一样。 农家出身的许一山,第一个品质就是善良。大学时期,许一山身上逐渐显现出来的成熟与稳重,让他很多时候自愧不如。 俗话说,相由心生。许一山阳光的形象,配上他阳刚的性格,让每一个与他接触的人,都会心生亲近和值得托付。特别是徐斌当着他的面,亲切称呼他为“许老弟”的时候,那时候他愈发坚定了自己的信念,用许一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梁国明已经先入为主,热情邀请燕京考察团四处走走看看。反倒是徐斌,对长宁县的兴趣似乎不大。在陆副省长离开之后,徐斌要求回衡岳市去。 许一山心里藏着事,他将胡进请到一边,“老胡,你很忙,陪人考察的事就交给我来做。要不,你与李市长先回去?” 胡进将他打量了一番,似笑非笑道:“你是不是又在打鬼主意了?” 许一山苦笑道:“我在你面前能打什么主意?我是为你考虑,你日理万机的人,哪有时间耽搁在这些小事上。” 胡进犹豫着说道:“老许,你办事,我自然放心。有一条你必须给我记着,振兴衡岳工业雄风计划还是你提出来的。你不可断我后路。” “放心吧。我不可能自己打自己的脸。” 胡进和李朝亮分别离开长宁。梁国明还在一个劲地邀请考察团,被许一山打断道:“国明,徐总他们也累了,先让他们回去,改天再来。” 梁国明无可奈何,只好眼睁睁看着考察团上车。 车一开动,许一山便对徐斌说道:“徐总,我们去一个人间仙境的好地方,有不有兴趣?” 徐斌大笑道:“好啊,客随主便嘛。跟着小许你,去哪都行。” 许一山便赶紧给周琴打电话,让她立即赶到云雾山来。 周琴狐疑地问:“我去云雾山干嘛?” 许一山笑道:“你尽管来,我给你请了几尊财神菩萨来了。” 挂了周琴电话,他又给彭毕打去电话。 彭毕道:“你们是不是刚才长宁那边过来?” 许一山承认,解释道:“来茅山,就是顺路。客人们想看看云雾山的风光。这可是个好机会,他们都是燕京人,这对我们云雾山未来的宣传有很大好处。” 等许一山的车到了云雾山脚下,周琴和彭毕已经等在路口了。 徐斌兴致很高,脱口而出道:“这不就是云雾山吗?我来过。” 徐斌当年在衡岳读大学时,节假日最喜欢骑着单车到处转悠。他说了自己当年来云雾山的景象,感叹道:“那时候什么路的,有的也只是一条羊肠小道。经常出事。没想到现在有一条高规格的路了。” 他回忆道:“那次要不是山上的老乡收留我们,肯定会冻坏人的。” 许一山心里一动,徐斌说的“我们”,是不是米粉铺的姑娘? 他没追问下去,毕竟,这是人家隐私。 许一山将周琴和彭毕介绍给他,郑重其事道:“徐总,我们茅山县可是党政领导全部出动来欢迎你们了。” 徐斌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笑道:“小许,你有什么想法就直说,我可不喜欢绕圈子。” 许一山连忙表态,“没有,真没有。你是贵客,我就想请你领略一下我们茅山的秀美风光。” 徐斌大笑,决定弃车登山。 周琴和彭毕陪着徐斌走在前面,许一山留在后面压阵。 任燕穿了高跟鞋,走山路很不方便。她本来不想上山的,被许一山一句话说动了心事。 “任燕,我保证你是所有人当中收获最大的人。”他劝着任燕说道:“真的,我不骗你。你们不是做高端食材的吗?我们云雾山就有你需要的高端食材。” 他脱了自己的鞋递给任燕,自己赤了脚踩在柏油路面上,笑嘻嘻道:“我小时候都是不穿鞋走路的,舒服。” 他的鞋子大,任燕脚小。她的脚塞进去,还不到鞋一半。 许一山灵机一动,找司机要了一卷纸巾,揉成一团塞进去。 任燕对许一山的话将信将疑,她试了试鞋,感觉好多了。于是咬着牙说道:“许一山,如果我没找到你说的高端食材,我就咬死你。” 正文 第908章 故人重逢 云雾山村的乡亲早早等在村口,看见县委书记领着一帮人来,乡亲们一窝蜂迎上去,以最质朴的方式问好客人。 老支书笑容满面,客气邀请客人去老祠堂坐。 老祠堂已经翻修了一遍,在保持原貌的前提下,将破损的窗户和门,都换了新的。 村里新成立了股份合作公司,法人代表由唐勇担任。老支书将支书位子一并传给了他。所以,现在云雾山村的支书不再是老支书。 新村委以唐勇为首,唐欢和马嫂子都进了村支两委。 周琴前段时间来过云雾山村,村支两委的改选,是她亲自主持,全村村民集体投票产生。 县委将云雾山村作为试点单位,将过去松散的村民组织起来,以股份合作的模式往下走。目前,取得了一定的成绩。 在许一山提出旅游度假区未全面开放不接待游客开始,云雾山村安排村民守在山下,对所有慕名而来的游客都采取劝返的方式。 老支书听说客人是从燕京来的,激动不已地让唐勇去安排晚饭。 徐斌将老支书打量了好一会,才试探着问:“老书记,你还认得我吗?” 老支书笑了笑道:“我年纪大了,很多东西记不住。” “你还记得二十五年前,有两个学生来云雾山村,当时正好下雪,两个人差点冻死在这个祠堂里吗?” 徐斌的话勾起了老支书的回忆,他想了好一会才拍了大腿一掌说道:“你说的是一个男娃一个女娃来云雾山看日出的事?哎呀,当时那个女娃又冷又饿的,还伤了一条腿。是不是?” 徐斌连忙说道:“是啊是啊,那个男娃就是我。” 老支书认真地看了看徐斌,憨厚地笑了,感叹道:“那时候你可还是个小孩子啊,没想到现在你也老了。” 这个事说起来是那么遥远,却没人知道这件事是徐斌刻骨铭心的记忆。 当年,二十多岁的徐斌还是衡岳工学院的一名学生。他在周末不上课的时候,邀了米粉铺老板的独生女儿,一人一辆单车来到了云雾山。 他们来的时候,恰是冬季。 那时候,茅山每年都会下雪。雪厚的时候,与一床棉絮不相上下。 在云雾山山顶看日出,是很多朝气蓬勃年轻人的向往。但是云雾山交通不便,山高路险,又因为是原始次森林的生态,山上飞禽走兽非常多。传说,上世纪八十年代,还有人听到过山林里有虎啸。 工学院学生徐斌闲暇时间最大的爱好,就是希望将衡岳地区的名胜古迹都走一个遍。从大一开始,只要有机会,便会踩着他的单车四处走。 来云雾山那年,他已经临近毕业。 在听说了云雾山的故事后,徐斌心里就像燃烧着一盆火一样。他将足迹踏遍云雾山当作毕业的心愿。于是,在一个冬日的下午,他约了米粉铺的姑娘风尘仆仆来了。 他们赶到云雾山村的时候,天已经黑透。此时下山,根本不可能。 那时候的云雾山村民们警惕性都很高,尽管徐斌敲了四五家的门,央求在他们家里借宿一晚,但没一家人答应。都毫不犹豫将他们拒之门外。 无论徐斌怎么解释,哪怕承诺花钱,都没一家人愿意接待他们。 当时山上刚好下了一场雪,雪深处能达膝盖。 又冷又饿的徐斌急得恨不得下跪,他太担心随他上山的米粉铺老板的独生女儿了。 入夜的云雾山,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寒风怒号,残雪飘零,如果找不到一个避风的地方,他们两个会活活冻死在山上。 这时候,徐斌看到了云雾山的祠堂。 祠堂残砖破瓦,四处漏风。但比起在屋外,却是胜似天堂。 两个人搀扶着进了祠堂,徐斌毕竟有野外生存的经验,随身带了火柴。在他们点起火堆的时候,火光将祠堂神龛上供奉的一排排的灵位照了出来,当即吓得姑娘脸色苍白。 但凡祠堂这类地方,都是阴气比较重的地方。徐斌表面上强作镇静,其实内心也恐慌不已。 可是除了这破祠堂,他们找不到其他容身之地啊。姑娘吓得哭了起来,紧紧偎依在徐斌身边,眼光哪里都不敢看。 就在两个人孤立无援的时候,一束手电光照了过来。 随即,老支书出现在徐斌的视线里。 其时,老支书还不是支书,只是村里的民兵专干。 他在听说了村里来了两个学生模样的人后,立即带了人一路找来。因为他深知,如果让两个人在屋外呆一夜,非死即残啊。 他在祠堂里找到了徐斌,简单问了一些情况后,二话没说就将他们往家里带。 在老支书的家里,徐斌和米粉铺老板的女儿喝了热汤,吃了一顿粗陋的饭。老支书特意将自己的房子和床让了出来,让两个学生安心地住了一夜。 第二天,大雪封山,不熟悉云雾山道路的人根本不敢出门。 又是老支书安排人,将徐斌两人送到山下。 当时徐斌就暗暗立下誓愿,等到他有钱的时候,一定来云雾山报答。 可是命运这东西,不会让一个人永远去记着某一件事。后来的徐斌,全部心思和精力都摆在人生拼搏上去了。时间一久,几近淡忘。 直到许一山将他带到云雾山脚下,才猛地勾起潜伏在他心底的久远记忆。 在徐斌的记忆里,老支书无异于他的救命恩人。可是时间一晃过去二十几年,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他可能再也不会记起在云雾山经历过的一幕。 顿时,他的眼眶湿润了起来。他拉着老支书的手深情说道:“老大哥,我愧对你啊。” 许一山没料到无意中会促成老支书与徐斌的相逢。他的心思不在缅怀过去,他想的是另外一桩事。 趁着大家都在热烈的交谈,许一山悄悄问马嫂子,“唐老鸭他在哪?” 马嫂子脸一红,低声说道:“你别叫他外号啊。他有大名的。” 许一山嘿嘿笑道:“大名也好,小名也好。马嫂子,你赶紧把他找来,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找他。” 唐老鸭来的时候,一手提着一只黑嘴鸭,老远就喊,“许干部,许干部,你还记得我们云雾山啊。” 唐老鸭的出现,让热聊的大家都停了下来。 许一山没心思去考虑其他人的感受,从唐老鸭手里接过去一只鸭子便送到任燕面前。 “这是全世界唯一的黑嘴鸭,只有云雾山才有此品。我想,这鸭应该可以卖到全球去啊。” 任燕微笑道:“什么黑嘴鸭啊?不就一只普通的鸭子吗?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同啊。” 许一山转身对徐斌说道:“徐总,我强烈要求,今晚我们就在云雾山吃一吃黑嘴鸭。” 正文 第909章 全鸭宴 许一山的提议,得到了徐斌的热烈响应。 一场全鸭宴在云雾山村热热闹闹地搞了起来。 唐老鸭领着几个喜欢玩户外的老板去他的鸭场抓鸭。马嫂子带着任燕几个女的去她的农家乐做准备工作。 云雾山村虽说已经搬迁去了山下,但只是搬去了家,人并没离开。年轻一点的每天骑着摩托车往返山上山下。年老的干脆又将铺盖搬了回来。 书记县长都在山上,旅游局长杨柳闻讯也赶了过来。 老支书兴致勃勃领着客人四处游览。云雾山现在的形象比许一山第一次来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按老支书的说法,这都是因为许一山的付出,才让他们云雾山感受到了幸福。 老支书先领着徐斌他们去了古法榨油坊。 榨油坊也有了变化,原来破烂不堪的地方都得到了翻修。股东颜八曾强烈要求将榨油坊拆了,被老支书将他骂了一顿。老支书说,云雾山能有今天,离不开榨油坊的贡献。 老支书的话不无道理。想当初许一山在燕京看到全球农博会时,心里痒得就像有一千只蚂蚁在心里爬。那时候他就想,如果能让茅山的茶油走向世界就好了。 他当时让孙武带去的茶油,就是古法榨油坊榨出来的油。 通过这一桶油,他才认识了严华。 如今,严华的油脂基地已经成为茅山县的重点工程。 一旦油脂基地开始运作,整个茅山盛产的茶籽将会变成金子一样的值钱。而且会辐射到周边县市,比如长宁县。 徐斌对古法榨油很感兴趣,表示要亲自试一试。 许一山提议,请周书记、彭县长和燕京考察团的企业家们,共同榨出一桶油。 古法榨油是个体力活。通常女人都不能挨边。这种纯粹的男人雄性力量的爆发,女人们只能自叹不如。 在榨油坊里,即便数九寒天,男人们也都是赤着上身,喊着号子将木锲子一下一下打进去。巨大的力量将清亮香喷喷的茶油挤压出来。 不是每一个男人都能操作古法榨油。这里不但是力量,而且还有技巧。目前,云雾山村能古法榨油的男人不超过十个了。 在听了老支书的讲解后,徐斌兴致勃勃要脱去上衣。 周琴尴尬不已,她悄悄抱怨许一山,“你看你出的鬼主意,怎么办啊?” 许一山压低声道:“你就不要脱衣服了,跟着他们动动手就行了啊。” 等到他们真榨出来了油,平常道貌岸然的企业家们早已经累得狼狈不堪。 徐斌感叹道:“还是劳动人民伟大啊。这一粒米,一滴油,都是汗水泡出来的啊。” 许一山将新榨出来的茶油用一个搪瓷缸盛好。缸口糊了泥巴封住,请徐斌、周琴和彭毕,每人在泥巴上印下一个手掌印。 这番操作下来,徐斌提出愿意以一百万的价格,将这坛他亲手榨出来的茶油买走。 许一山道:“徐总,这坛油太珍贵,我们县里要收藏。我希望,有一天还请你们三位共同开封这坛油。” 徐斌大笑,一语双关道:“小许,你真出人意料。” 许一山原本还想带他们上云雾山顶,考虑到路还没完全修好,担心出意外才作罢。 恰好,马嫂子打发人过来请他们,说是全鸭宴马上就要开始了。 马嫂子的全鸭宴颇费了一番心思。一只鸭子,她居然做出了七八个花样。 许一山趁着大家都在欣赏着满桌飘着异香的鸭子时,他开始给大家讲解黑嘴鸭的由来。 黑嘴鸭确实是云雾山独有的一个品种。同样品种的鸭,在其他地方无论怎么养,就是不能将鸭嘴养黑。黑嘴鸭肉质鲜嫩, 拔去毛后,通体金黄。 更绝的是,鸭骨一咬就碎,满嘴飘香。 当大家都听得起劲时,许一山突然说道:“还有一个绝中之绝,大家想不想知道?” 所有人齐声喊道:“当然想知道。” 许一山于是侧起耳朵,作倾听状。听了好一会,他才慢悠悠问大家,“你们都听到了什么?” 任燕最为焦急,她催着许一山道:“你就不要卖关子了。你说你听到了什么?” “水声啊。”许一山一本正经道:“烹饪黑嘴鸭,非采用云雾山的泉水不可。只有云雾山的泉水做出来的黑嘴鸭,才是人间最奇妙的美味。” 任燕不相信地哼了一声,“你别说得那么玄乎,难道别的水就不能用了。” “可以用啊。”许一山十分肯定的说道:“我敢保证,缺少云雾山的泉水,煮出来的鸭子味道永远都会差那么一点点。” “煮熟的鸭子总不会飞了吧。”任燕围着桌子转了一圈。她这时候才真正明白过来,许一山强烈要求她上山,就是想让她把云雾山的黑嘴鸭卖到全球去。 大家分兵主坐下,老支书狐疑地问:“小许,我怎么从没听到说煮黑嘴鸭非要用云雾山的水啊?” 周琴含笑道:“您不知道吗?小许他不仅仅是想把黑嘴鸭卖到外面去,他还要将云雾山的泉水一起卖了。” 事实上,黑嘴鸭没让许一山失望。所有尝过黑嘴鸭之后的客人,无不赞不绝口。 任燕更是喜上眉梢,她不顾大家都在,跑去一边给远在燕京的老板汇报。回来后,她举着手机对许一山说道:“许一山,我们公司决定在云雾山投资养黑嘴鸭。” 许一山摇摇头道:“养鸭就不用你们投资了。你们企业要做的是深加工。如果大家有合作的意向,我倒建议你们公司在茅山县建一条黑嘴鸭深加工生产线。” “好啊,就这样说定了啊。”任燕道:“我们老板有要求,今天我们就把意向合同签了。” 许一山笑道:“不用那么急啊。” “不,就今天,免得夜长梦多。” 云雾山之行,许一山收获不少。任燕的公司将与茅山县签订一份年提供十万只黑嘴鸭的合同。每只单价在一百五十块。 暮色笼罩上来,全鸭宴结束。 许一山要陪考察团一起回市里。 周琴将许一山叫到一边,问他道:“我听说,梁国明马上就要去长宁县当书记了,消息是真的吗?” 许一山道:“应该是的吧。这是领导的事,我不关心。” “哪你关心什么?” 许一山一愣,是啊,他关心什么呢?明明已经到了家门口,他却不能回家看一眼。想起陈晓琪气跑时的情景,他的心一阵绞痛。 “还有,我听说你与晓琪闹矛盾了?” 许一山连忙矢口否认。 周琴淡淡一笑道:“许一山,事业固然重要,家庭也不能忽视啊。上面现在有要求,要将你的组织人事关系调去市里,我现在征求你的意见,调,还是不调?” 正文 第910章 一局大棋 周琴征求许一山对组织人事关系调动意见,言语之间,似乎只要许一山坚持不愿调动,她便会不顾一切去顶住组织意图。 在这件事上,谁也不能给他许一山做主。毕竟,组织人事关系上调,预示着他许一山要上往上走。作为朋友,谁愿意成为朋友升迁路上的绊脚石,拦路虎呢? 可是不让他调走,他就会失去一个机会。机会可遇不可求,以后还有不有机会,谁也不敢保证。 身在仕途的人都深知机会对自己的重要性。往上走只需一步,却往往这一步遥不可及。 对于周琴而言,许一山现在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茅山官场看起来风平浪静,里面却充满了诡秘与风起云涌。这一格局的打破,皆因黄山调离造成。 黄山坐镇茅山时,就如一座镇山石一样,任谁都不敢起风浪。即便县长谢飞,也如摆设一样。 许一山踏进茅山官场,就如一股清风,撩起了阵阵波涛。他在洪山镇公开与段焱华为撤离居民而发生冲突,从而打破了段焱华权威不可侵犯的现实。 段焱华从某个层面而言,他就是黄山的代言人。许一山打破他的权威,侧面就是对黄山权威的冲击。 一段时间以来,许一山成了许多人心里的一根刺。也成了一些人心目当中的孤独英雄。比如老董和孙武就一直这样认为。 起初,老董还以为许一山是属于无知者无畏的一类人。他根本不敢去想象许一山这种无根无基的人,会去挑战黄山的权力。 等到许一山从燕京拉来援助资金,引进油脂基地项目,顺带将沿海产业转移的企业引进来县工业园,他才猛然感悟到,许一山不是一个头脑简单,依靠裙带关系上位的人。 他是一个真正有思想,有魄力,敢与直面现实,挑战权力的勇士。 在周琴的内心里,她对许一山的印象和看法,与老董这些具有正义感的人如出一撤。许一山突然被借调去市里工作,她是最不情愿的人。 可是,她不能与组织对抗啊。她想说出来,茅山缺少许一山,很多事的推进会遇到困难。油脂基地在建,油茶林基地还未完全改造完。云雾山旅游度假区也还在半途。所有的这一切,似乎都需要许一山亲自来操作她才放得下心来。 她已经敏锐地察觉,茅山在许一山借调去了市里后,局面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县长彭毕是个强势人物,本来让他屈居在周琴之后,他的心理已经不平衡了。如果周琴按照许一山对茅山的改造计划行事,他彭毕做得再多,再努力,也会被人说成是拾了许一山的牙慧。 彭毕要想突围,唯一的办法就是全面否定许一山在茅山留下的一切。 说白了,缺少许一山的茅山,局面已经在慢慢往彭毕这一边倒了。 许一山看了一眼周琴期待的眼神,无可奈何说道:“周书记,你有不有觉得,我们都属于不能主动掌握自己命运的人?我的组织人事关系,调与不调,还真不是你我能决定得了的。” 周琴银牙一咬道:“只要你不想走,就没人能将你从茅山调走。” 许一山叹口气道:“周书记,我们都服从组织安排吧。” 回到衡岳市,已经是晚上七八点了。 胡进本来要等考察团回来一起共进晚餐的,等来等去没见到考察团踪影。得知考察团被许一山半道拉去了茅山县,他气得骂了一句,“老许,你他娘的就是一个小农思想。” 陆副省长已经与他有过深入的交谈。他希望胡进、梁国明和许一山三个同学能携手共同进步。目前,三个人当中,许一山的级别最低。两年时间他已经连续三级跳了,从普通科员晋升成为正科级干部,再往上跳,很可能会被人诟病。 在三个人当中,陆副省长用他独有的眼光已经看出来了,许一山是个实干家。他对权力或许没有太大的兴趣,但对事业的忠诚度,甚至要超过胡进。 胡进出身好,这是后天没办法弥补的优势。梁国明从大学毕业开始就跟着他做秘书,也是从基层小秘书逐渐发展成为他的贴身秘书的。梁国明最大的特点就是善于察言观色。毕竟,他在领导身边呆久了,耳濡目染了无数官场上的各色人物。 在与人打交道这一块,梁国明具有胡进和许一山都替代不了的作用。 陆副省长甚至都没隐瞒他的想法,他需要培养一批今后能独挡一面的人才。胡进、梁国明、许一山都进入了他的视线。 而且这三个人有一个得天独厚的条件,那就是他们是同窗四年的同学。 都说人与人之间的感情莫过于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当然,还有一句上不得台面的话,叫“一起嫖过娼”。 同窗情谊,是知识与学识的交汇。扛枪是生死情谊,嫖娼是隐私情谊。 此凡三种情谊,胜似亲情。 梁国明看不起许一山,这在大学期间就已经有所体现。官宦家庭出身的梁国明,眼里哪会有农家子弟许一山。 这世界上的人,永远都脱离不了一句话,“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比如他梁国明,在学校期间结交的人,都是家庭背景很好的人。不是官家子弟,就是大富人家子女。他许一山再优秀,也进入不了他的圈子。 胡进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主动与许一山示好。虽说那时候没人知道胡进的真正背景,都以为他是燕京一个平民家庭的子弟。毕竟,在所有人看来,燕京的官家子弟不会离开燕京,跑到水利学院这样的学校来读书。尽管水利学院是当时全国水利界首屈一指的高校。 或许梁国明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因此他忽视了胡进的存在。如果梁国明早就知道胡进是出身燕京独立四合院的人,恐怕他会不顾一切去主动拥抱他胡进。 陆副省长明确指示了,许一山应该脱离云轨项目。 换言之,云轨项目的负责人要换人。 这是胡进最为难的一个决定,他不知道把许一山换下来,谁可以顶上去。 他深知,云轨项目必须要有一个非常强势的人,才能将项目逐步推进。许一山只所以会是个最佳人选,在于他与衡岳市各方都没有利益冲突。 又因为他是一个公开没有背景的人,领导都可以在他面前发号施令,所以,在他提议由许一山来担任云轨项目具体执行人时,才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 乌鸡山拆别墅事件,让胡进惊喜地发现,许一山将会是撬动地球的一个支点。 安排好考察团住下,许一山一刻都没敢耽搁,直奔林荫酒店胡进住处。 胡书记还在等他。 正文 第911章 杀鸡的理由 林荫假日酒店,恍如白昼。 出入这种高档酒店的客人,无不香车怒马。男的富豪,女的娇美。 在胡进的套间里,许一山和他坐了已经有一会了,却没人主动开口。 最终,胡进打破沉默,“老许,你还是把组织人事关系调进市里来。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一个位子,去市委政研室当个副主任,你觉得怎么样?” 许一山苦笑道:“你这是要将我挂起来?” 胡进沉吟一会,“是,也不是。我觉得你现在有必要暂时离开。” 许一山明白,胡进说的“暂时离开”,指的是让他离开权力圈子。 许一山并非拥有权力的人,但在衡岳市,很多人将他与胡进并列在了一起。有人私下说,许一山现在就是胡进的代言人。 “衡岳市的情况,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许多。”胡进缓缓叹口气道:“我虽然是市委书记,很多时候还是感觉力不从心。我发现,现在有一股强大的阻力,在阻止我们前进的步伐啊。” 许一山当然知道阻力的存在。从胡进提出上云轨项目开始,他的建议便遭到衡岳市一帮领导干部的阻扰。他们一致认为,胡进此举只是在为自己的政绩铺路,并没考虑到衡岳市的财政实力能不能承受得起云轨项目的实施。 甚至有人说,胡进就是个败家子。他不会考虑到衡岳人们的实际需要,在败光衡岳市的家底子之后,他获得了政绩便会拍拍屁股走人,留下一个烂摊子给衡岳市自己去收拾。 持有这种思想的干部,基本都出自本土。 另一帮人的说法就是胡进是纨绔子弟出身,他这种出身高贵的人,根本不知道民间的疾苦。但凡这种人,都属于好大喜功的人,最喜欢干一些哗众取宠的事。因为,他们不会考虑到什么叫劳民伤财。 “老许,你说说,云轨项目真的上错了吗?”胡进懊恼地说道:“我实话告诉你,现在市委市政府都是一片反对的声音。” 许一山笑了起来,“老胡,这不是你的性格啊。我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真正有本事的人,就应该像弹簧,压力越大,反弹越强。” “你的意思,项目没上错?” “如果在两个月前,我的态度也会与其他人一样。反对上这个项目。因为这个项目完全是个新东西,里面的水到底有多深,没人心里有底。但我现在不会反对了,我全力支持这个项目。” “为什么呢?” “总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啊。”许一山道:“既然燕京能将批复批下来,至少说明上面还是支持我们去试水的。关键一点就是看你的勇气了。毕竟,项目风险很大,万一失败了,可能你的前途也就终止了。你愿意拿自己的前途来冒险吗?” 胡进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突然咧开嘴笑道:“老许,你还是不了解我。枉费了我们做了十几年的兄弟了。我胡进是个知难而退的人吗?大不了失败后,老子在燕京摆个摊子卖你们茅山茶油。” 两人相视大笑起来。 胡进分析道:“项目要想顺利推进,必须将绊脚石拦路虎全部清除掉。可是现在谁有这个魄力和胆量,敢与某些势力叫板?” 许一山提醒他道:“老胡,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你是书记,衡岳市目前只有你说了算。” “说了算有屁用。”胡进苦笑道:“这年头最怕的就是阳奉阴违。人家口头都支持你,就是不拿出实际行动来,你有什么办法?” “办法当然有。”许一山想了想说道:“老胡,必要的时候,我觉得你应该来个杀鸡儆猴。” 许一山说出这话的时候,脸上流露出来一股冷冷的杀气。这是胡进从来没见过的杀气,许一山在他的印象里,过去只是一个比常人要更稳重的人。他善良的秉性决定他看任何一个人都是好人。 “就算我想杀只鸡,谁是鸡?” “政法委魏力书记。”许一山脱口而出,“刀把子捏在别人手里,你纵有登天的本事,终究也是有心无力。” 胡进笑了,哼了一声道:“老许,看来你比我狠多了。还有,杀只鸡总的有理由吧?是家里来客人要招待客人,还是这只鸡老了,不会下蛋了?” “都不是,而是这只鸡已经阻碍了鸡群的发展了。” “你敢杀吗?” “不敢。”许一山老实回答,解释道:“我们一家人都不敢杀鸡。我爹都不杀。不是不敢,而是下不了手。” “原来你也是妇人之仁啊。”胡进笑眯眯道:“如果我逼着你去杀呢?” “逼我也不杀。”许一山毫不犹豫说道:“不过,我可以去拔毛。毛拔干净了,你自己亲自动手。” 胡进咧开嘴笑了,“老许,看来恶人还是要我来做。你小子狡猾狡猾的。” 许一山不是不敢杀鸡,而是他清楚地知道,他还没有能力去杀一只活奔乱跳的鸡。这些看似是鸡的人,会在关键时刻变成一只只老鹰。 胡进意图将他安排在政研室,目的就是让他避开锋芒。从前几次的常委会上他已经强烈感觉到了,市委市政府对他任用许一山有了不同意见。 原来一边倒的声音开始出现了质疑声,以魏力为首的手握重权的一帮人,对胡进任用许一山出现了任人唯亲的说法。 其实不管是胡进,还是许一山,都知道问题出在许一山强拆乌鸡山周文武别墅的事上。许一山在拆迁现场从黑衣人身上搜出来的枪支,直接将周文武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涉枪是重案。让人惊异的是,这个案子发生后,似乎不了了之了。 能将这样重大的案子都可以压下来,由此可见潜藏的力量有多么强大。 在这件事上,胡进选择了退让。他没抓着这件事穷追猛打,以换取矛盾不被激烈激发。 “让你进政研室,不是让你去闲的。”胡进提醒他道:“老许,你要利用这个机会,替我把有些人的毛拔光。” 政研室就是个休闲机构,平常什么事都没有。 这个以研究政策为主的部门,在大部分人的眼里,就是个可有可无的部门。 这也是一个没有任何实权的部门,就像一个装饰的花瓶一样存在。 “你去了政研室,就不会有人关注你了。”胡进笑道:“老许,你不会觉得委屈吧?” 正文 第912章 她要冷战 一个月后,许一山顺利调进衡岳市委政策研究室,担任了副主任。 几乎在同一个时期,省委组织部下来人,在长宁县干部大会上,宣布梁国明但任长宁县新一届县委书记。 长宁县原书记黄山同志,荣调衡岳市人大,担任人大副主任,排名第十。 这一番人事安排过后,衡岳市似乎恢复了平静。 正如许一山想的一样,政研室就是个闲得蛋痛的单位。 政研室主任是个老头,他是个资深的政策研究人员。能准确完美地诠释上面的所有政策,及时提供给市委领导决策。 对于政策研究,许一山就是个门外汉。 政研室老头似乎怕他抢了他的位子一样,防贼一样防着他。以至于许一山进了政研室以后,就像一条孤独的狼,游荡在空旷无垠文件里,找不到下嘴的地方。 他开始表现出整天无所事事的样子,甚至一天到晚都不在办公室露个面。 慢慢的,许一山淡出了众人视野。 淡出视野的许一山便请了假,回去了茅山。 陈晓琪下班回来,一眼看到许一山在逗儿子玩,一句话没说就将儿子抱去了卧室。 许一山想跟进去,发现陈晓琪已经将门在里面反锁了。 娘抱怨道:“一山啊,你还记得回来。你自己算算看,有多长时间没回家了?” 其实,从他回来开始,娘就告诉了他。陈晓琪这段时间心情很不好,在家里几乎看不到她有笑脸。娘把责任都推在他身上,埋怨他为了当官,连家都不顾了。 娘说到气头上,抓起一根棍子就要教育他 ,骂他如果想变成陈世美,她就死给他看。 她甚至搬出丈夫许赤脚来,警告儿子说:“若是你爹知道了你长期不回家,他会剥了你的皮。” 许一山心里也不好受啊,不是他不愿回来。一来工作确实是忙。二来,他没勇气面对陈晓琪。因为他无法解释清楚张曼为什么在他房间过夜的事。 娘躲去她的房间,留下许一山一个人站在卧室门口。 他轻轻敲了敲门,喊道:“晓琪,你把门打开啊。” 屋里寂静无声,偶尔会传出来儿子咯咯的笑声。 一连敲了好一会,陈晓琪始终闭门不出。许一山无奈,只好回到客厅的沙发上,打开电视漫无目的看起来。 老董打来电话,邀请他出门喝酒。 许一山解释道:“今晚就不出去了。我还有点事。” “你有个屁事。”老董笑道:“是不是很久没搂着老婆睡觉了,心慌了啊。老许,喝个酒,不是更助兴吗?来吧来吧。” 许一山只好勉为其难答应。 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回茅山县了,正好通过老董了解一下县里的情况。尽管他已经卸职茅山县委办主任,心却还是牵挂着茅山的一切。 老老董是个正宗的吃货。但凡县城有好吃好喝的地方,都免不了被他光顾。 这次他们去的是一家新开的小酒馆。装修陈设都与他第一次被老董带去的小酒馆相似。 问了老板娘才知道,小酒馆果真是原来的一对老夫妻女儿开的。 老夫妻当初关了小酒馆后,就是去与现在的老板娘一家团聚。 老夫妻只生了这一个女儿,一生的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 谁料他们去了之后不久,女儿夫妻俩因为一点小事发生矛盾。后来矛盾越来越激烈,最终过不下去了,两人办了离婚。 老夫妻气得茶饭不思,没过多久,老头撒手西去。不到一个月,老太婆也跟着去了西天的极乐世界。 离了婚的女人伤心不已,她在思前想后后,决定回茅山来,接过父母当年的小酒馆继续开下去。 听了这个故事,许一山不免唏嘘感叹。想起当年自己烦恼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地方就是来小酒馆小坐。他感觉自己只要在小酒馆一坐。所有的烦恼和忧伤都会远离他而去。 “这个女的很惨。”老董低声说道:“她家男人出轨,却把责任都推在她身上。离婚时,哪男人心狠,不但把孩子的抚养权争取过去了,还逼着她净身出户。一个女人家,突然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了,这个打击怕是男的都无法承受啊。” 许一山心里突然生出与女人同病相怜的感觉来。 陈晓琪不理他,让他心里很难受。他暗想,自己当年付出多大的勇气才娶了她,他自认为没有什么对不起她陈晓琪的,反倒是她陈晓琪的故事,让他心里永远都长着一根刺。 老董见他情绪不高,便逗他道:“老许,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你现在春风得意,仕途通达。你看看你的样子,好像谁欠你八百吊钱一样的,有意思吗?” 许一山只能苦笑,没有吱声。 他不能把自己与陈晓琪之间的误会说出来啊。因为没有谁会相信他,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在他房间过了一夜,他们之间没有发生点什么。 许一山情绪不高,老董便觉得没一点意思了。 他请许一山出来喝酒,本来是有话想对他说的。在许一山离开招商局之后,招商局的工作由他一手抓。 可是他发现,招商局的人并不怎么听他的话。全县的招商工作也因为许一山的离开而陷入了一潭死水的境地。他想请教一下许一山,究竟有什么办法能让大家都积极起来。 现在全局工作的重心都放在油脂基地上。他这样做,又让一直负责油脂基地的王若普不满。认为老董故意排挤他,暗批他的工作不力。 就连一直以老好人面目示人的办公室主任欧阳辉,对他的工作也常常阳奉阴违。 “说白了,招商局现在是鸡飞狗跳。你走了,这帮牛鬼蛇神都活了。”老董笑笑道:“有时候我真想撂了挑子不干了。” 许一山想起曾经提议过让老董去担任洪山镇书记的说法,便试探着问:“县里不是准备安排你去洪山镇了吗?怎么不见动静?” 老董摇摇头道:“一票否决了。” “谁否决了你?” 老董叹口气道:“还能有谁,县长大人嘛。” “理由呢?” “简单。”老董不屑地笑了笑道:“因为我董一兵是你的人。这可是原话,我没加一个字,也没少一个字。据内部消息说,当时姓彭的在会上就是这么说的。” 许一山吃惊道:“还有这个说法?什么你是我的人?就算是,也不该成为否决你的理由啊。” “说不清。”老董叹口气,“我没去成洪山镇,未必就是坏事。有个人准备去洪山镇上任了,你知道谁吗?” 许一山随口问道:“谁呀?” “黄晓峰。”老董仰着脖子将一口酒灌下去,站起身道:“走吧,回家。我看你心不在焉的样子,没意思极了。” 正文 第913章 无可挽回 从没醉过的许一山,第一次感到酒醉。 回到家里,娘已经带着儿子许凡睡了。客厅里的电视是开着的,陈晓琪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许一山开门看见她,马上堆满了笑,亲昵地喊了一声,“老婆。” 陈晓琪没答应他,眉头微微一皱,起身回了卧室。 许一山自知满身酒气,赶紧去浴室洗澡。为了洗去酒味,他不但刷了牙,身上还打了三遍沐浴露。直到再也闻不到一丝酒味才放心。 他记住娘的一句话,夫妻没有隔夜仇,床头打架床尾和。 让他欣慰的是,陈晓琪这次没锁门。 他心里窃喜,心想,陈晓琪没将门锁死,没将他拒之门外,一切都好商量。女人嘛,哄哄就过去了。 屋里,陈晓琪侧着身子躺在床上,身体线条优美,起伏有致。灯光淡淡打在她的身上,让她浑身焕发出来一圈柔和的光芒。 他没有犹豫,快步走到床边,还没坐下,陈晓琪已经将身体翻转了过来。 “你干嘛?”她面无表情地问,眼光不去看他。 “睡觉啊。”许一山涎着脸笑,低声道:“老婆,这个死老董非要请我喝酒。你看我,没醉。我身上也没酒味了。” “你醉不醉,与我何干?”陈晓琪冷冷说道:“对不起,这张床上没你的位子。” 许一山笑嘻嘻道:“我的位子在哪?” 陈晓琪指着地板说道:“那么宽的地方,随便你怎么睡都行。被子与枕头都在柜子里,你得自己动手拿。” 许一山以为她开玩笑,继续涎着脸笑道:“老婆,我睡床上,不睡地上。” 陈晓琪脸一沉道:“你是没听清楚吗?我再告诉你一遍,这张床上没你的位子。” 许一山心里也来了气,“没我的位子?我的位子给了谁?不会是给了魏浩吧?” 陈晓琪轻蔑一哼,没吱声。 她越是不屑于辩解,许一山心里的气越大。他本意是开玩笑说的,以为陈晓琪闻言会暴跳如雷与他闹起来。让他意外的是陈晓琪一点都不激动,她轻蔑冷漠的神态,让许一山感觉到自己是那么的微小可怜。 “你说,是不是要我把位子让给姓魏的啊?” 陈晓琪终于回了一句,“许一山,你叫什么啊?如果你想这样做......” “你敢。”许一山鼻子里也哼了一声,不顾陈晓琪的冷眼,顾自往床边一坐。 突然,陈晓琪的双脚屈起来,狠狠蹬在他背上,将他一脚踹下了床。 许一山没防备,也没料到。因此把握不住,整个人骨溜溜滚到了地上。 他狼狈不堪地爬起来,揉着摔痛的屁股,咬着牙道:“陈晓琪,你什么意思?” “没意思。”陈晓琪依旧面无表情,态度冰冷得犹如寒冬。“许一山,如果不是担心你娘,我的门你都别想进来。” “就是嘛。”许一山小心翼翼问道:“你要不要听我解释?” 陈晓琪摇摇头道:“有必要吗?” “我觉得有必要。”许一山认真说道:“你可以误会我,但我不能不说出真相。” 陈晓琪二话没说,伸手将自己的两个耳朵死死捂住了。她的动作已经表明她拒绝听他任何解释。 许一山欲言又止,他站了一会,默默去打开柜门,拿了被子和枕头,铺在地板上躺了下去。 屋里死一般的沉寂。谁也没再开口说话。 窗外,天空中高挂着一轮满月。月光如水,挤破窗棂铺满屋子。夜色里流淌着缕缕花香,偶尔飞过一只夜鸟,丢下来几声凄凉的鸣叫声。 躺在地上的许一山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天花板白得胜雪,月光衬托着几个不规则的几何图形打在天花板上,慢慢的变了形。 床上的陈晓琪也没动静,许一山根本听不到她的呼吸声。 这表明陈晓琪也是醒着的,他们谁也没法入眠。 突然,床上传来动静。许一山连忙支起身子去看,发现陈晓琪挪动了一下躺着的姿势。她始终保持着背对着许一山,背部柔美的线条恍如一道峰峦起伏的远山。 他失望地躺下去,地板太硬,硌得他的背生痛。 “许一山。”陈晓琪突然叫了他一声。 许一山如闻梵音一样,赶紧坐起来,低声应道:“我在。” “明天我们去把手续办了吧。” “什么手续?”许一山故意装傻地问。 陈晓琪动也没动,淡淡说道:“你自己明白啊。还要问吗?” “我不明白。” “不明白就不明白吧。明天早上九点,我在民政局门口等你。” “如果我不去呢?” “哪你就等着收法院的传票。” 许一山再也躺不住了,他忽地坐起来,看着床上的陈晓琪背影说道:“你下定决心了?” 陈晓琪没回他的话。没多久,传来她均匀的呼吸声。一听这声音,许一山知道陈晓琪已经进入了梦乡。 他再没心情躺下去了,起身悄悄开了门。 小弟许小山住校,原来他用做书房的房子里,有小山的一张床。 他蹑手蹑脚,生怕惊动隔壁房间的娘。 这一夜他想了许多,点点滴滴涌上心头,不觉黯然神伤。 直到天快亮了,他才沉沉睡去。 睡梦中,他感觉有一双温柔的小手在抚摸自己的脸,就像一片羽毛滑过去一样。 睁开眼,便看到床边的娘。娘怀里抱着他的儿子许凡。刚才抚摸他的,正是儿子那双就像刚从笋壳里剥出来的小手。 他赶紧一把抱住儿子,贴着他的小脸蛋说道:“儿子啊,想死爹了。” 娘愁眉苦脸地看着他,问道:“你与晓琪是不是生矛盾了?” 许一山连忙辩解道:“没有啊,哪有什么矛盾?” “没矛盾你会睡这里?”娘生气道:“一山啊,你告诉娘,你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啊?我听秀说,你在外面乱搞,是不是有这回事?” 许一山猛烈摇头,“娘,你别听秀胡说八道。你还不相信自己的儿子?” “我相信你有什么用啊,要别人相信你才行啊。”娘叹口气道:“一山啊,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就解释清楚啊。你们这样,会把我急死。” 许一山苦笑着安慰娘,“真没矛盾。” “哪你告诉我,你房子的女记者是怎么回事?” 许一山狐疑地问:“娘,这些东西你都从哪听说到的?” “你不用管我从哪听到的。你就告诉我有没有这回事?” “有。”许一山迟疑一下,还是承认了。 话音未落,脸上就像半空中掉下来一片瓦片一样,他的脸上挨了娘一记火辣辣的耳光。 “你个畜生。”娘愤怒地骂了起来,“这种不要脸的事你也做得出来。你不是许赤脚的儿子,你就是一个混账东西。” 娘数落着他,眼圈红了起来。 许一山看了一眼时间,顿时心里一惊,想起昨晚陈晓琪说过的话,他没再多作解释,穿了衣服便急火流星往民政局赶去。 正文 第914章 兄妹矛盾 茅山县民政局门口热闹非凡,男男女女扎堆似的打结婚证。 男青年春风得意,姑娘们娇羞无限。一张红彤彤的结婚纸,将两个陌生的男女捆在一起,世界上便诞生一个新的家庭,孕育出新的生命。 生命总是往复轮回的繁衍,才会有世界每一天的精彩。 许一山想起两年前自己与陈晓琪突然坐在结婚登记人员面前,提出两人登记结婚的申请时,登记人员那张惊讶不已的脸,至今让他想起来就想笑。 世界上的每一件事,都会有相反的结果。就像结婚登记一样。每天有人结婚,也会每天有人离婚。 昨夜他想得很清楚,如果陈晓琪坚持要离婚,他会作最后一次努力去挽救。人生一辈子,婚姻最重要。一个人事业做得再大再好,没有一桩美满的婚姻,他的人生注定会留下无尽的遗憾。 每个人都是自己的救世主,无论事业、爱情还是家庭。 民政局本来有规定,结婚登记日这天,是不办离婚登记的。或许他们考虑到这两种极端的结果矛盾冲突太大,因此,他们将两种日子严格规定了下来。特别是离婚登记的日子。 许一山心里正在嘀咕,陈晓琪是不是把日子搞错了?今天明明是结婚登记日,她让他过来能干什么? 就在他的目光四处寻找陈晓琪的影子时,一道身影闯进了他的眼帘。 没错,是妹妹许秀。 许秀显然没发现大哥许一山,她挽着一个男人的胳膊,正高高兴兴往民政局大门口走去。 许一山从许秀挽着的男人背影就已经看了出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黄晓峰。 一个念头跃入他的脑海,他们来干什么? 他紧跟着他们进入民政大厅。民政局每月逢五这天都是办理结婚登记的日子。这与他和陈晓琪登记的日子不同。作为当时县妇联副主任的陈晓琪,她要登记结婚,民政局自然是没有时间限制,一路绿灯。 大厅人满为患,处处飞扬着一片喜气。 等着登记的人,脸上露出紧张、期待的神色。已经登记好了人,喜气洋洋逢人便敬烟递喜糖。 没一会,许一山的手里已经接了几根烟,一把喜糖了。 许秀和黄晓峰已经坐在了婚姻登记处,许一山看见黄晓峰递上去一本户口本。 他顾不得多想,抢上前去喊了一声,“秀,你在这里干嘛?” 许秀回头,惊喜地看着大哥,随即又慌乱起来,连忙遮掩着说:“哥,我没干什么啊。” 许一山哼了一声,拉了妹妹就往外走。 黄晓峰楞了一下,堵在许一山面前,陪着笑脸喊了一声,“大哥。” 许一山眉头皱了一下,“黄助理,你别乱叫,谁是你大哥啊。” 黄晓峰赶紧道:“一山,你别耍小孩子脾气。我实话告诉你,今天是我和许秀登记结婚的好日子。我希望你祝福我们。” 许一山大怒,狠瞪他一眼,“祝福你?做白日梦吧。滚!” 黄晓峰不嗔不恼,脸上始终保持笑容。“你不祝福我,许秀是你妹妹,难道你也不祝福。” 许一山伸手就去推他,骂了一句,“好狗不挡道。” 论动手,黄晓峰根本不是许一山的对手。在医院他已经一拳敲掉了黄晓峰两颗牙齿。若是换了别人,黄晓峰岂会罢休? 他没追究许一山的责任,据说就是给了许一山面子。 许秀红了脸,想要挣脱大哥的手,低声申辩道:“哥,我都成年了,我自已的事,我自已能做主。” 许一山抓得更紧,生怕妹妹挣脱跑了一样,他的声音不觉提高了许多,“你能做什么主?听话,跟我回去。” “我不。” “你敢。”许一山火气大了许多,“走,信不信我打你?” 不管许一山如何威逼利诱,许秀始终不为所动。 旁边站着的黄晓峰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似乎胸有成竹,再不说话。 许秀不肯走,局面就僵住了。 他们这一闹,惹得看热闹的人围了过来。生活中,最不缺的就是看热闹的人。没一会,便围了一个大圈子。 黄晓峰趁机万分委屈地告诉围观群众发生了什么事。 在得知是哥哥阻拦妹妹婚姻登记的事后,围观的人开始七嘴八舌地指责起许一山来。 “这都什么年头了,还可干涉别人婚姻自由啊?” “亲哥哥怎么样?亲爹都没这个权力。” “这人看着不像好人,封建思想。” “报警抓他。” 围观群众一边倒地支持黄晓峰,局面急转直下,许一山在众人的眼里成了干涉破坏别人婚姻自由的坏人。 黄晓峰得意起来,仿佛胜券在握。他走到许一山面前,一本正经说道:“许一山,我们是自由恋爱,自由结婚。你是干部,应该懂得政策法律。” 许一山冷笑出声,没搭理他。 他心里坚持,黄晓峰与许秀结婚,绝对不会是爱情,而是想利用她。可是他利用秀什么呢?他一时又说不清。总之一句话,黄晓峰与许秀登记结婚,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可怜的是妹妹许秀,从小就单纯善良,那会知道人世间的险恶啊。 民政局的人过来,他认识许一山和黄晓峰,看到眼前的情景,惊得不知要这么说才好。 四周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所有人都开始指责许一山。 许一山几乎是哀求着让许秀跟他回去。可是许秀油盐不进,如钉子钉住了一样,脚下半步也不愿意挪。 许一山便没忍住,不顾那么多人看着,扬手甩了许秀一耳光。 这个耳光响声很大,整个大厅几乎可闻。 议论声顿止,气氛似乎凝结。 许秀一手去捂住脸,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这一记耳光彻底将她打蒙了。在她的记忆里,大哥连手指头都没动过她一下啊。 委屈如山洪,瞬间爆发出来。 许秀使劲摔开许一山的手,歇斯底里地吼了起来,“许一山,我自己的事,我自己管。你再敢拦我,我就报警。” 许一山本来心痛打了妹妹,听她说要报警,怒火又升起来了,“报啊,快报啊。秀,你不要以为哥收拾不了你。” 兄妹俩的矛盾顿时激发,谁也不让着谁。 突然,人群里挤过来一个人。正是陈晓琪。 她走到许秀身边,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许秀便不哭了,跟着陈晓琪挤开围观的人,出门而去了。 黄晓峰紧追几步,在背后喊道:“许秀,你去哪?” 陈晓琪站住脚,回过头冷冷扫了他一眼,“黄晓峰,你再敢追一步,我会打断你一双腿。” 正文 第915章 旧地重游 或许黄晓峰是真怕陈晓琪打断他的腿,他居然没敢再追上去了。 突然的变故让许一山有些茫然,他回过神来之后,撒开腿就去追老婆与妹妹。 等他追到车边,陈晓琪和许秀已经上了车。许一山伸手去拉车门,发现车门已经被锁住了,于是拍着车窗喊道:“开门啊,让我进去。” 陈晓琪似乎充耳不闻,看都没看他一眼,开着车就走了。 许一山一路狂奔,可是两条腿怎么能跑过汽车轮子?陈晓琪绝尘而去,留下许一山哭笑不得。 陈晓琪突然出现在民政局,对许一山而言,似乎不是一件好事。至少,陈晓琪不是在开玩笑。 许一山有些懊丧,心里一直在问自己,倘若陈晓琪真离他而去,他是该庆幸,还是该后悔? 陈晓琪带着许秀去了哪,他不知道。但可以肯定,她们没回家。 他自己也不想回去,他实在是怕娘的唠叨了。在娘的心目中,陈晓琪的形象高大上。按娘的说法,人家人长得漂亮,性格又温柔,关键陈晓琪贤惠啊,自从将娘接回他家来住以后,许一山一家人除了爹许赤脚外,似乎都在投靠她。 可是陈晓琪从来没嫌弃过他家是乡下的,反而事事都是她出面摆平。比如小弟许一山读书的事,就是陈晓琪找了关系让他顺利转学来县城读书的啊。 陈晓琪出身也好,自己又是大干部,能嫁给你许一山,是你许家烧了高香了。 总之一句话,陈晓琪现在在娘的心里,位子比儿子许一山还要重要得多。 虽说娘并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了矛盾,陈晓琪也从没将她在许一山房间看到的一幕告诉给娘。但是娘凭着她的生活经验,已经敏感地感觉出来了儿子媳妇之间出了问题。 可是谁又能理解许一山心里的苦?毕竟,陈晓琪过去可是全县故事最多的女人。 陈晓琪是典型的属于花不招蝶蝶自来的姑娘。她的美貌和家世,让无数人心里做着一个美梦, 既得美人,又拥江山。 谁都知道,做了陈家的女婿,前途基本不用奋斗。陈晓琪的父母会为未来的女婿铺出来一条金光大道。 事实上许一山是最有感触的,在他与陈晓琪正式成为法律意义上的夫妻后,陈勇第一时间将平民青年许一山安排进了仕途。 但凡是漂亮的女人,围绕她的故事都是香艳的。即便陈晓琪在人们面前永远都是一副高冷的神态,还是不能阻止各种各样意淫的故事因她而生。 当然,闹得动静最大的一件事,就是茅山公安局原副局长魏浩追求她的事。 如果说,过去还有无数人在梦想着成为陈晓琪的白马王子。在魏浩来了茅山之后,所有人的梦想都在一瞬间破灭了。 魏浩曾经公开说过,谁敢与他抢陈晓琪,谁就是在找死。 事实果真如他说的那样,以后只要有人对陈晓琪示好,魏浩便会通过各种各样的手段,逼人自退。毕竟,作为握着刀把子的魏浩,对付平民百姓的手段花样翻新,层出不穷。 他们之间确实谈过恋爱。陈晓琪从没否认过与魏浩的恋爱关系。 正因为陈晓琪的坦荡,反而让许一山心里生长出来一丛蓬勃的刺。尽管他已经领略了陈晓琪的纯洁,可是,纯洁是可以演出来的啊。 许一山已经有快一个月没回茅山了。他的组织人事关系正式调往衡岳市委后,茅山县委办主任的位子一直没人坐。 既然回来了,去县委看看打发时间不失是一个好主意。 想好了后,他折转身,直奔县委。 茅山县政府大院还是一如既往的宁静。满院子的花草正在争奇斗艳地开放。 许一山不禁有些感慨,想当年还是少年郎时,他就梦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在这个院子里为老百姓服务。他的梦想随着年龄的增大,逐渐变得虚无缥缈起来。因为他已经知道,像他这种平民家庭出身的人,不管如何努力,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庙堂里的人。 作为农家子弟,许一山深知改变自己命运的途径少得可怜。除了当兵,剩下的就是读书了。可是有几个农家子弟是通过读书这条途径走出去的啊? 再说,即便如许一山这样金榜题名了,又能怎么样呢?若不是他抓住了人生当中唯一的一个机会,他许一山最好的出路,就是如千千万万农家子弟一样,读了书还是改变不了打工的命运。 至于当兵,许一山从来就没想过。因为他知道,这条路永远成就不出来一个将军。 县委大院的熟人还是不少,接连碰到几个人,都抢先与他打招呼。 许一山先去县委办看了看。办公室的人看到他来了,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他在市里怎么样。 从县管干部变成市管干部,这就是一大进步。无论许一山在市里担任什么职务,都要比在县里更让人羡慕。 许一山解释说:“你们不要以为市里就好牛的样子。其实哪都一样。你们看看我,现在在政研室上班,唯一的好处就是清闲,没压力。” 大家啧啧赞道:“许主任,政研室可不清闲。领导对政策的理解,都得靠你们啊。那可是很难的事,理解政策与执行政策是两码事。你看看我们基层,就不要动脑筋去揣摩政策的含义,只需要照着干就行了。” 许一山道:“你说的也有道理。理解政策确实很复杂。” 大家一起笑起来,埋怨许一山走了后,县委办就群龙无首了。 许一山笑了笑,“其实当初我在县委办,也没有具体的活安排大家啊。” 大家正色道:“意义不一样啊。你在,就是我们的头。我们有头,做什么事都无需考虑太多。现在不一样了,没有你,大家心里虚。” 许一山迟疑着问:“县委怎么不安排新人上任?” “安排谁啊?”大家异口同声说道:“从外面调人进来,他懂县委办的工作内容吗?” “内部也可以提拔的嘛。” 大家就笑了起来,“提拔谁啊?不瞒许主任你,现在大家都是你盯着我,我盯着你,生怕好了别人。要知道县委办主任现在可是常委啊。” 许一山苦笑道:“总不能一直空着吧。” 有人迟疑片刻,小声说道:“我倒听到了一个消息,说是人社局的封由检局长有可能调任县委办主任。人家现在四处活动着。你们大家也都小心点,封局长变成封主任之后,大家的日子就没现在好过了。” 许一山随口问道:“这个消息是真的吗?” 那人笑了笑道:“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听说周书记不太同意。” 正文 第916章 揪住了耳朵 周琴将许一山叫去了她的办公室。 “升官了,也没见着你请客。”周琴抱怨道:“当初我要死抓着你不放,市里没那么轻易将你调走。” 许一山笑道:“请客还不容易?想吃什么,我都可以答应。” “真的?”周琴似笑非笑,“吹牛虽然不上税,不过难受哦。” “你就说嘛。”许一山心里想,衡岳市再贵的菜,只要狠狠心都能吃得起。 “我听说,龙肉最美味。你请我吃龙肉吧。”周琴说得轻描淡写,却让许一山叫苦不迭。 他赶紧说道:“世上哪有什么龙肉啊?你得说有的。” “谁说没龙肉啊?”周琴抿着嘴笑起来,“老祖宗都说有,你敢说没有?你就是没诚心。” 许一山只能苦笑。周琴在职场上是个精明干练的官员,在生活中却是个喜欢耍小性子的姑娘。她那么年轻就担任了县委书记,这在中部省的历史上,尚属首人。 “听说你安排在政研室?”周琴关心地问,“工作还好吧?” “好不好,你比我清楚啊。周书记,你可是市里下来的领导,市里情况,你比我清楚万倍。” 周琴笑了笑道:“也不能说清楚。只是市里的情况比县里又要复杂很多。其实啊,官场就应该是你们男人的天下,我一个小女子就不该掺和进来。” 她突然压低声,“你没觉得胡书记把你安排在政研室,是在保护你吗?” “保护我?”许一山吃了一惊,狐疑地问:“我有什么需要保护?” 周琴看了看他,摇摇头道:“许一山,你这人思想还是太单纯。说句不怕你介意的话,你还没我考虑得全面。你去了衡岳市,是不是得罪了很多人?” 许一山惊异地问:“我得罪人了吗?” 周琴叹口气,板着手指头数起来,“向书记你是不是得罪了?政法委魏书记你是不是得罪了?还有一个人,周文武,你是不是得罪了?” 许一山被她一提醒,浑身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他努力地回忆,自己从没与他们起过冲突,怎么就得罪了他们? 周琴见许一山一头雾水的模样,干脆点破道:“说白了,你得罪周文武,就是得罪了某些领导。” 许一山不以为然道:“你说我得罪周文武?得罪他不算事,拿下他才是事。周书记,周文武是什么人,你难道不知道?” 周琴缓缓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知道他。当年,他与我爸两个在衡岳市争利益,牵涉进去两条人命,你知道吗?这人狠毒,就连原来的富书记都忌讳他三分。” “他难道有富书记的把柄?” “具体很难说。反正,这个人手眼通天。” “是吗?”许一山冷笑道:“你不知道我最喜欢与手眼通天的人斗?” “他的关系不仅仅是在衡岳市,这人上面有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周琴浅浅笑道:“许一山,我可听说,你带人把他的别墅都拆了。你这是摸了老虎屁股呢。” 许一山苦笑道:“摸都摸了,我还能退?如果有机会,我就不是摸了,我会踢烂他的屁股。” “现在你该明白我说的话吧,胡书记这是不是在保护你?” 许一山想想也是,胡进将他从云轨项目抽出来,让他与一些关键敏感的人和事都脱离开来。以至于他现在闲得屁股底下就像有一股冷嗖嗖的凉风。 他没把与胡进密谈的话透露给她。她终究是个姑娘,他不想她被卷入到即将到来的惊涛骇浪中去。 许一山主动岔开话题,试探着问她,“听说,封由检想当县委办主任?” “你觉得他合适吗?” “这不是我觉得合不合适,而是你觉得合不合适。” “除了你,我觉得谁都不合适。”周琴脱口而出,脸上突然泛出一抹羞红。她连忙掩饰道:“现在没县委办主任,不是照样很好?” 许一山道:“这样你就要辛苦多了。” “我没事啊。”周琴微笑道:“能有多辛苦啊?我不是还有个秘书助理吗。许一山,你少关心茅山的事,把你的心思都放在新工作上去。” 许一山嘿嘿笑道:“我这是多管闲事。不过,我今天来,有个事想对你说。那就是我听闻黄晓峰要去洪山镇当书记,我反对。” “反对无效。”周琴笑着说道:“你现在又不是我们茅山的常委,你反对有什么用啊?” “这么说,你是准备把他放在洪山镇书记位子上了?” “不是我想,而是常委会讨论研究的结果。” “已经定了?” 周琴没直接回答他,而是突然问他道:“许一山,你说,梁国明这人这么样?” “年轻有为,又曾经做过首长秘书,工作经验丰富,是个前程远大的人。” “滚!”周琴憋出一个字,“许一山,你想给他唱赞歌啊?” “我说的是实话嘛。”许一山解释道:“要说了解,我还真有点了解梁国明。你知道吗?在学校他就是学生会领导,全校的优秀学生会干部。” “如果不是他父亲的庇荫,他能当上学生会干部?” “人家本身就有能力。见过世面。” 周琴一提起梁国明,许一山心里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梁国明已经没有隐瞒地告诉过他,他在追周琴。但是周琴似乎对他没有兴趣,相反还有点讨厌他。这就让许一山有点想不通了。 梁国明的外貌俊朗,完全可以用风流倜傥来形容。要知道首长身边的秘书,不可能会用形象不好的人。 而且梁国明出身好,真正的根正苗红官二代。 在别的姑娘眼里,梁国明就是真正的白马王子。怎么到了周琴面前,梁国明连狗屎都算不上了。 “许一山。”周琴的声音突然高了不少,“你少给我绕。我看在你们是同学的份上,所以客气了点。如果你想我好,麻烦你转告一下梁国明,别有事没事烦我。” 许一山咧开嘴笑了,“周书记,你让我去说这话,岂不是自讨没趣啊。梁国明这人我清楚,他可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我才不给你转告。” “你说不说?”周清突然走到他身边,毫无防备揪住了许一山的一只耳朵。 许一山尴尬不已,赶紧指着门道:“快放手,让人看见不好说了。” “你不答应我,我就不放。别人看见更好,我就说你许一山欺侮我一个弱女子。” 许一山顿时绝望,他叫屈道:“你堂堂一个书记,说我欺侮你,鬼信你。” “信不信,由不了你。”周琴还是揪着不放,许一山大惭,只好求饶道:“我去转告还不行吗?” 周琴一松手,许一山便逃也似的想溜走。 周琴喊住他道:“今晚我请你们夫妻吃饭,一定要来,听清没?” 正文 第918章 为啥不能嫁给他 许秀与一个姑娘合租在一个小区。 陈晓琪带着他到了许秀门口时,恰好碰到合租的姑娘要出门。 姑娘显然认识陈晓琪,乖巧喊了一声“嫂子”。 陈晓琪使了个眼色,姑娘心领神会,悄声说:“回来后一直把自己锁在屋里,怎么叫都不开门。” 姑娘急着要走,陈晓琪也不留她,看着她走了后,才与许一山一道进了门。 许秀的房门紧闭,屋里没有丝毫动静。 陈晓琪轻轻敲了敲门,喊了一声,“秀,你开门。” 屋里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门打开了。 许秀一眼看到门口的大哥许一山,二话没说,啪地一声又将门关上了。 陈晓琪连忙说道:“秀,你干嘛啊?你哥来看你,你怎么关门呢?” “我又没死,要他看什么?” “秀,你开门,有什么话我们心平气和聊聊。你要知道,家里人都是关心你的。你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乖啊,开门。” 无论陈晓琪如何劝说,许秀在屋里就是一声不吭。 许一山急了,一把将陈晓琪推开,抬起腿就要踹门。嘴里吼道:“你现在翅膀硬了啊,我看你不开门。” 陈晓琪喝住了他,埋怨他道:“许一山,你耍横就去外人面前耍,自己家人,你耍什么横啊。” 话音未落,门应声而开。 许秀怒气冲冲站在门口,狠狠瞪着大哥道:“许一山,你有本事你就踹,我不怕你。” 许秀开了门,许一山也就没话说了,他没搭理妹妹,顾自去沙发上坐了下来,嘀咕道:“我还治不了你了。” 陈晓琪去搂了许秀的肩膀,半拥半推着将许秀拉到了沙发上坐下,微微一笑道:“你看你们兄妹,是想让别人看笑话是不?什么事不能坐下来聊啊。一山,你先给妹妹道歉,你态度恶劣,必须先道歉。” 许一山愣了一下,“我道歉?我有错吗?我道歉,不可能。” 陈晓琪沉着脸道:“你道不道歉?你不道歉,我也不原谅你。” 许一山无可奈何,苦笑着道:“你胳膊肘往外拐啊。算我态度不好,对不起,好不。” 陈晓琪笑道:“这还差不多。秀,你说吧,你有什么想法?” 许秀不说话,眼泪啪嗒往下掉。 陈晓琪这一问,似乎触到了她的伤心事,不由呜咽出声。 “嫂子,现在爹娘都不能干涉婚姻自由。你看我哥,他就是个暴君啊,他凭什么干涉我的婚姻自由?”许秀委屈地说道:“我大了,能承担自己独立行为能力了啊。” 没等陈晓琪开口,许一山抢先说话了,“你说的什么话?就算你能承担自己行为能力,只要你是我许家的女儿,我就得管。还凭什么?就凭我是你亲大哥。” 许秀哇地哭起来,“你不讲理。” “在婚姻这件大事上,我没必要与你讲理。一句话,只要不是黄晓峰,你嫁谁我都不干涉。” “为什么我不能嫁给他?”许秀停住了哭泣,态度坚决道:“我就要嫁给他。他对我好。” 许一山恼怒道:“别痴心妄想了,你就是嫁给一头猪,也不能嫁给他。我问你,你了解他吗?黄晓峰是什么人,你难道心里没点数?秀,如果你不想过好日子,我没话说。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就不可能与他在一起。” “暴君,独裁者。”许秀急得大骂起来,“许一山,你欺侮人。” 兄妹俩吵了起来,谁也不让着谁。 陈晓琪看看这个,又去看看那个,突然笑了起来,“你看看你们两个,还像个干部吗?一家人吵成这个样,你们不羞,我还羞呀。” 许秀咬着牙道:“许一山,你拦着我,得有理由。说不出理由,你就不能阻拦我。” 许一山淡淡回了一句,“没理由。只要你敢与他牵扯在一起,我就不认你这个妹妹。” “不认更好,我又没求着你认。”许秀气呼呼地说道:“嫂子,你评评理,你看你嫁了个什么男人啊,太不讲道理了。” 陈晓琪温婉地笑,她轻声道:“秀,你哥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至于是什么道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么说吧,黄晓峰这人我比你熟悉。我的意思是,他做普通朋友可以,婚嫁还是不太好。” 许秀没说话了。看来她对陈晓琪的话没有反感。 陈晓琪拉着许秀去了房间,两个人在里面说了好一阵话才出来。 或许是许秀被她说动了,她出来的时候,没再生气,而是轻轻地叫了一声“哥”。 许一山不知道陈晓琪跟妹妹说了什么。反正他感觉到,许秀的事,只要陈晓琪出面,基本都能搞定。 出了门后,许一山好奇地问:“你与秀说了什么?” 陈晓琪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许一山追着问:“告诉我嘛,说了什么话?” 陈晓琪这才红了脸,低声说道:“我就问了秀,她与黄晓峰到了什么程度了。”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反倒把许一山的心提了起来。 他很快就明白过来,陈晓琪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了。 “放心吧。”陈晓琪含着笑道:“秀还是个好姑娘。” 许一山心里一松,顿时轻松了许多。 在许一山的想象中,许秀与黄晓峰谈恋爱,还不早就被他哄骗上了床了。这就像一根刺一样,刺激得许一山不敢去想,更不敢去问。 陈晓琪把他心里的这根刺挑开了,这让他心里感激不已。 “走吧,去赴你的美女领导之约。”陈晓琪揶揄着他说道:“许一山,秀的事,你就交给我来办。黄晓峰想娶我们家秀,除非再去娘胎打个转出来。” 许一山闻言大喜,要不是在外面,他恨不得立马抱着她亲一口。 两人之间的误会似乎己经消除,许一山有一种强烈的冰释前嫌之感。 他不得不在心里感叹老祖宗的伟大。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合。没有夫妻关系不是一觉睡出来的感情。如果一觉不行,哪就两觉。 男人让女人臣服,不仅是金钱,也不是地位。更多是雄壮的身体与宽厚的爱情。 回到车里,陈晓琪好奇地问:“许一山,你强烈反对秀和黄晓峰在一起,是因为我吗?” 许一山摇摇头,迟疑片刻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陈晓琪一楞,加重语气道:“许一山,我是你老婆啊。” “正因为你是我老婆,我才想要不要告诉你。”许一山沉吟着道:“你知道黄山书记为什么突然调人大吗?” 陈晓琪疑惑地望着他,茫然摇头。 “组织要查黄书记。”许一山终于将秘密说了出来,“黄书记这案子,影响可能会很大。” 正文 第919章 接班人 许一山突然爆出组织要查黄山,把陈晓琪吓了一跳。 她紧张地问:“黄书记有什么问题?” “具体我也不清楚。” “你能不能打听清楚一些?”陈晓琪不高兴地哼道:“许一山,查黄书记,你是不是很高兴?” 许一山顿时一怔。调查黄山己经不是新鲜事。早在富嘉义时期,衡岳市委就曾大张旗鼓调查过。但是后来不了了之,反而让黄山的名声大噪,都说调查出了一个大清官。 黄山执掌茅山十年,一直住在县委家属楼。 此楼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的产物。与今天任何一座商品楼比,都显得无比的破旧与腐朽。 房屋由砖混结构,楼板使用的是预制板。时间一长,便会有裂缝。 黄山家在家属楼五楼,要上五层楼的逼仄楼梯。他家地板还是九十年代的老地砖,历经二、三十年后,地砖已经松松袴袴,踩上去吱呀作响。 墙壁还是白灰墙,不小心蹭上去,会弄一身的白灰。 家里陈设简单,甚至还有县委招待所遗留下来的堪称文物的老家具。 县委家属楼里的干部,大多搬去了新买的小区房。只有黄山一家几十年如一日地坚守。 黄山给人的印象是作风正派,清正廉明。很少听到关于他的负面新闻。 唯一让他名声受损的是二儿子黄大岭。这小子当年在茅山县城闯了祸,与一帮绔子弟欺负一个未成年的漂亮小女孩,造成伤亡事故。 当时传言黄大岭犯了死罪。结果是黄大岭销声匿迹几年来,再回茅山己变成了投资老板。专事开发茅山县域内的房地产。 至于大儿子黄晓峰,一直就是他的骄傲。曾有人说,黄晓峰继承了父辈的优良品质,最有可能成为黄山书记的未来接班人。 培养大儿子黄晓峰是黄山最重要的一件事,他不顾别人异议,将黄晓峰安排去燕京驻京办历练,其心思可见一斑。 黄山如果有事,紧跟他身边的原县委办主任陈勇不可能独善其身。 这就是陈晓琪最担心的事。 虽说父辈有不有问题与她无关,毕竟大家都是一根藤上的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许一山对陈晓琪的质问感到很为难。从内心讲,他对黄山的印象还行。无论怎么说,他能进入仕途,黄山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作为一把手的黄山当时只要质疑一声,他就不可能顺利提拔为洪山镇副镇长。 而且他发现,黄山愿意用他,敢用他。没因为他抢走了可能成为他儿媳妇的陈晓琪而对他另眼相看。 相反,他在很多时候还站在许一山的立场说话。否则,在与段焱华的明争暗斗中,他许一山早就灰飞烟灭了。 他记得黄山曾与自己有过一段对话。 “一山啊,希望你今后一定要保持一颗平常心。无论遇到多大的挫折,千万不可丧失自信与立场。” 从某种角度而言,黄山于他,有知遇之恩。 陈晓琪将车往路边一停,道:“我不去了,你去吧。” 许一山急道:“你不去怎么可以?你要不去,我也不去。” 陈晓琪道:“其实我知道,我去也是陪衬。周琴请我只是客套。你去吧。” 许一山为难起来,周琴明明说请他夫妻一起吃个饭。现在他去她不去,人家问起来,他要怎么回答? 何况,他与陈晓琪之间的误会才刚刚消除,现在又独自去赴一个单身漂亮姑娘的饭局,这会不会让误会重生啊? 陈晓琪见他为难,嫣然一笑道:“我让你去的,就不用担心我。去吧去吧,吃得开心。” 在陈晓琪的坚持下,许一山只好独自前往。 周琴一日三餐都在食堂解决。平常请客,也都在食堂进行。 许一山按照约定赶到,推开书记专用包厢,只看见周琴一个人坐在里面。 周琴见他也是一个人过来,狐疑地问:“晓琪呢?” 许一山解释道:“她要回家带孩子,所以……” 周琴便笑,温温婉婉的,“许一山,你连撒谎都不会啊。晓琪是真回家带孩子吗?” 许一山顿时语塞,讪讪笑道:“她说是。” 周琴也不追究了,淡淡招呼,“坐吧。请你吃饭,是需要勇气的。” 话题从现阶段茅山情况聊起,周琴一直在抱怨组织安排有问题。她明确说,安排她来茅山担任一把手就是个错误。 许一山一直认真地听她说话,两个人基本上没动筷子。 聊了好一阵,周琴突然问,“要不要喝点?” 许一山犹豫一下道:“算了吧,就我们两个,气氛也起不来。” “可我想喝。”周琴定定地看着他,似乎在等他的决定。 许一山将心一横,“喝就喝点吧。不要醉了就好。” 周琴便吩咐人去拿了酒来。酒是好酒,陈年茅台,市场价格肯定不秀气。 “我先说明,这酒可不是别人送的。当然也不是我买的。这是我家老爷子的酒,我顺手拿了一点过来。” 许一山咧开嘴笑,端祥着酒瓶子感叹道:“我们这瓶酒,恐怕是普通工薪阶层的人两个月工资。” “错,至少半年。”周琴纠正他道:“我听老爷子说,这酒至少在三万块以上。” 许一山吓了一跳,又去看酒瓶子,嘀咕道:“这么贵,喝了多可惜。” 周琴闻言抿嘴一笑,嗔怪道:“别小农意识好不好?” 许一山挨了批评,便不再吱声。他亲自动手将酒打开,满屋顿时溢满浓浓酒香。 “这次陆副省长下来视察,你有什么想法没有?”周琴主动问他。 许一山笑笑道:“没有。我一平头百姓,能有什么想法?” “口是心非。”周琴斜看了他一眼。“你别以为我们都不知道。陆副省长他的用意是什么。” 许一山还真不知道陆副省长的用意,便试探着问:“啥用意?” 周琴淡淡微笑,“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能有一支力量。这就是势。当领导的人,更需借势而为。势在平时,可蓄势待发,一旦用时,将聚势而起。” 她喝了一杯酒,姿势十分的优雅。喝酒的女人,绝非男人一样的贪杯。她们并不以酒为乐,却能从酒中找到需要的东西。 “你应该也知道。陆副省长马上就要成为代省长。他需要一支好的人马帮他。你、梁国明,还有现在的市委一把手胡进书记,都是他挑选出来的种子。” 许一山哑然失笑,“怎么可能啊,你的分析不对,至少我不在他的视线里。” “对与不对,时间会证明。”周琴莞尔一笑,“忘了告诉你,陆副省长与我爸是多年老友。” “你们三个人当中,最终会有一个人成为陆副省长的接班人。” 周琴站起身说道:“我有点头昏,我回办公室了。” 正文 第920章 既是同盟关系,又是竞争对手 从茅山回来,许一山的心情好了许多。修复了与陈晓琪的感情裂缝,在他看来,这是一场弥足珍贵的胜利。 正如他爹许赤脚所言,男人人生哲学,不外乎成家立业。意思简单明了,先成家,再立业。 许一山似乎正是沿着他爹的教导在一路前行。他的事业也是因为先有了陈晓琪才开始。也就是说,陈晓琪是他事业的全部。 每个人的人生哲学都因人而异,比如有句话叫“大丈夫何患无妻”。这句话的意思又与成家立业背道而驰,大意是只要是大丈夫,有了事业,自然就不愁没女人爱。 周琴借口酒醉回办公室,许一山趁机告辞回家。 夜晚与陈晓琪重温了一回温柔,天一亮就回去了衡岳市。 与周琴吃一顿饭,让他感慨良多。周琴看问题能看的那么清楚明白,确实令他刮目相看。 他开始第一次正视起他与胡进以及梁国明的关系。过去他们是老同学,如今成了广义上的同事。三个人当中,胡进进步得最快,未满三十岁,已成地市级市委书记。梁国明虽说比胡进要低一层次,但人家资源好。家庭出身决定他起点高,同时又当了副省长秘书那么多年,有着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 唯有他,出身草根。若说资源,最大的资源也就是岳父陈勇。可是现在陈勇已经退了二线,而且还是个县一级的干部,能帮他的力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周琴的话让他明白,他们三个人今后既是同盟,又是竞争关系。 回到市里的第一件事,他就去约了赵勇武。 离开云轨项目之后,赵勇武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云轨项目负责人。赵勇武被撤销城管支队长的职务,却成了云轨项目的实际执行人,算得上是因祸得福。 市里在对赵勇武的任命上一直含糊其辞,并没有正式文件任命赵勇武的具体职务。 赵勇武之所以能成为实际执行人,在于配套安排在云轨项目的各职能局的推诿。那些安排在云轨项目协调工作的副局长,大多数都是挂羊头卖狗肉,并不实际参与到项目的工作中去。 许一山没将见面的地点放在办公室。虽说他是副主任,却不是一个人有一间独立办公室。市委的办公环境,在用房上远远不能与基层比。 比如他在洪山镇时,一个小小的副镇长就可以拥有一套宽敞明亮的办公室。 其实市里也不是办公用房紧张,而是上面有文件纪律约束。像许一山这种级别的干部,只能与人合室办公。 市委对面是一个巨大的广场。这是富嘉义的杰作。当时在广场中央花了一百多万树了一个雕塑,正对着市委大门。市民们看不懂雕塑的含义,戏称是八卦图。 关于广场雕塑,本来还有不少故事,暂且不表。 在广场旁边,有一个咖啡厅。许一山将见面的地点就放在咖啡厅里。 等他到时,赵勇武已经到了有一会了。 许一山推开包厢的门,看见赵勇武正在磨咖啡豆。 赵勇武看到他来了,连忙起身迎接住他,小声问了一句,“许老弟,你找我有事?” 许一山笑笑道:“总不是找你来喝咖啡的。说吧,老赵,目前情况如何?” 赵勇武叹了口气,“比想象的要难。特别在征地补偿这一块,意见分歧太大。” “你按政策补不就行了?” 赵勇武摇了摇头,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实在是难。乌鸡村现在一口咬定按市场价补偿。你知道他们周边土地价格现在是多少钱一亩吗?” 许一山道:“我还真不知道。” “我给你说,你听了绝对吓一大跳,单亩土地价格是四百万。” 许一山果真瞪大了眼,气愤道:“按他们这种算法,单是征地,衡岳市的财政就得变成赤字。” 赵勇武苦笑道:“问题是,市里有领导支持这种说法。说是不能因为政府行为而损害群众利益。” 许一山沉默不语,心情有点沉重起来。 胡进让他退出云轨项目,是因为陆副省长的指示。其实在胡进的内心里,是极不情愿这样做的。他非常清楚,云轨项目没有自己的人去推动,将会拖成烂尾工程。 可是陆副省长的话他不能不听。于是胡进与许一山商量好,明面上他退出云轨项目,安排进政研室,实际上,他要紧抓云轨项目不放松。他不方便公开活动,就让赵勇武在前面。 这样一来,让向勇副书记和魏力都放松了警惕。 因为许一山现在只有一个闲职,他介入其他任何工作,都有越权的嫌疑。 越权在体制内是最不能容忍的事。越权的人都会不受待见,成为众矢之的。 许一山退出,赵勇武又没明确身份。这样,云轨项目的工作推进就因为群龙无首而变得遥遥无期。时间拖得越长,事情越难解决,最后就会拖黄,不了了之。 这是向勇副书记和魏力最想要的结果。因为在胡进提出上云轨项目的时候,他们两个当时反对得最激烈。 他们反对上云轨项目,主要理由有两点,一是云轨是个新生事务,衡岳市没必要先吃这个螃蟹。二是衡岳市的财政这几年并不乐观,可能会因为这个项目让财政雪上加霜。 许一山起初也有他们一样的观点,直到在周文武的别墅看到向勇副书记,他慢慢有些明白过来,或许乌鸡村这片土地,牵涉了太多人的利益。 有一点许一山敢肯定,周文武之所以这么肆无忌惮,原因是他背后有人撑腰。 撑腰的人不是别人,就应该是向勇以及魏力这一帮人。 “明天你与国土的人商量一下,搞出一个通告来。通告上明确土地补偿政策,要求村民在规定的时间内,配合指挥部将地面上的附着物都清除掉。逾期由指挥部强行清除。” 赵勇武为难道:“又强行?我现在手上可没兵了。” “我有。”许一山安慰他道:“要多少有多少。” 赵勇武不相信地看着他,嘀咕道:“你没忽悠我吧?我跟你说,乌鸡村这鬼地方很复杂,还不知会藏着什么家伙要人命的。” 许一山微笑道:“没事,你尽管放心大胆去干,出了事,我替你担着。” 赵勇武明知许一山这句话是废话,他都不在指挥部了,还会担什么责任?可是他又不能不按许一山说的去做,毕竟,他能在云轨指挥部工作,背后都是许一山努力的结果。 他一咬牙道:“行,就按你说的去办。我就不信了,还奈何不了几个农民。” 许一山看着他踌躇满志的模样,没有说出来,乌鸡村何尝只是几个村民在捣乱。真正捣乱的黑手,是他许一山都惹不起的人物。 正文 第921章 密谋抓周 云轨项目指挥部征地通告将乌鸡村贴得到处都是。 通告上有句话最显眼,用了加粗黑体字:逾期未能清除附着物的,由项目部统一清除。清除费用从有关款项中扣除。 通告一出,当即引起轰动。 乌鸡村村民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冷眼看着项目指挥部究竟想将他们怎么样。 乌鸡村的土地上都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菜。这个曾经被市里定为菜篮子工程的地方,一度缓解过全市蔬菜供用紧张的难题。 种菜是项艰苦细致的活,乌鸡村的村民们每天睁开眼就去菜地里忙活,而收成,却远非他们期盼的那么好。 在城市风起云涌的改造当中,乌鸡村成了衡岳市最后一片没有开垦过的土地。在四面高楼林立的新城市版图上,乌鸡村就像一块疮疤一样,顽固地挺立。 富嘉义的新城市改造运动,将城市扩大了将近一倍多。乌鸡村本在改造范围之内,可是改造发展的列车最终在乌鸡村绕了一个圈子,留下整个乌鸡村没动,而将四周都开发起来了。 这样,乌鸡村就像被高楼包围在中间的一块洼地,显得与四周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周不全对乌鸡村的过往了若指掌。他知道当初衡岳市扩城蓝图计划里,乌鸡村是重点开发地带。当时有不少开发商都在觊觎这片土地,曾经有人愿意以超过市场价一倍的溢价想将乌鸡村拿下。结果是,来时狂风暴雨,去时悄然无声。 后来有人透露出来秘密,因为周文武的强势,乌鸡村谁也拿不下。 通告发布过后第三天,云轨项目指挥部开始准备入场。 目前的局面已经胶着,想通过谈判来解决问题的可能性已经很渺茫。 项目指挥部愤怒乌鸡村漫天要价,他们将征地款按照有关规定已经划进乌鸡村所属街道办。整个乌鸡村的拆迁分为两步走,第一步是将土地全部拉成三通一平。第二步对乌鸡村房屋进行拆迁。 赵勇武心里没底,他得知乌鸡村准备强烈反抗强征土地。而且这次的行动比较大,所有在外的乌鸡村人,无论男女,都打着一个保卫家园的牌子回了村。 一个强行要铲平土地,一个维护着不让动。双方情绪一激动,接下来就可能动手。 赵勇武约了许一山,想从他这里讨个主意。 赵勇武比谁都明白,许一山是代表市委书记胡进的。许一山给出的建议,其实就是市委胡书记的指示。 “一旦动手,势必会出现伤亡。若是有了伤亡,问题就严重了。所以,第一,要坚决守住底线,绝对不能与老百姓动手。”许一山告诫赵勇武,“如果这方面我们没守住,后果你我都承担不了。” 赵勇武嘿嘿笑道:“乌鸡村这帮人都是刁民。对待刁民,就不能太客气。” 许一山正色道:“就算是刁民,也不是敌人。都属于内部矛盾。” 赵勇武双手一摊说道:“哪你说,该怎么办?难道他们一阻工,我们就停手?如果这样下去,估计一百年也拿不下土地。” “你想想看,乌鸡村村民能这样聚到一起,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人在组织领导?” “周文武嘛。”赵勇武脱口而出,“我听说了,都是周文武在从中搞鬼。他的目的很明确,乌鸡村是属于他私人的领地,谁都不可以侵犯。” “他怕是晕了头吧。”许一山不屑说道:“土地属国家所有。他周文武算什么东西?他想霸占国家土地,等于是自寻死路。” “事实就是这么个事实。”赵勇武为难叹道:“人家上面有人替他说话,我有屁办法。” “办法肯定是有的。”许一山安慰他道:“老赵,你先造势,具体大手术时间我再通知你。” 此时,许一山比谁都更清醒,要想顺利拿下乌鸡村,首先要拿下周文武。 拿下周文武的困难很大,就如上次的事一样。只要动周文武,一定会有不少人站出来替他说话。试想,周文武别墅爆出来的制式枪支案都能消失于无形,说明周文武背后的势力特别巨大。 胡进虽然是书记,手里却没握着刀把子。即便他想动周文武,也会因为力量不足而无能为力。 许一山想起一句话来,“堡垒必须要从内部攻破”。 电话打到魏浩手机上,魏浩听许一山邀请他喝茶,一点客气也没讲就回绝道:“哦,喝茶,没空。” 许一山没有灰心,解释道:“魏局,你知道我请你喝茶的意义的。你不来,我过去也行。” “行,你过来吧。” 魏浩前段时间在许一山面前流露出来要辞职的想法,可是到现在,也没见着他有具体的辞职行动。 他突然流露出来的辞职念头,绝对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肯定隐藏了什么秘密。 许一山深知魏浩这个人。这个人除了在女色方面有些不检点之外,品德方面倒还正直。或许是他职业的特性所决定的,魏浩在很多时候还能表现出他的嫉恶如仇。 涉枪案出现之后,魏浩投入了大量精力侦查。他一定掌握到了背后的秘密。而且这个秘密是他最不愿揭穿的。以至于他宁愿辞职,也不想进一步深入进去。 但涉枪案很快就风平浪静了。好像从没有过这样的一件事一样。涉枪案的主谋周文武不但重新出来活动,而且还风光地上了电视访谈节目。 按市委一些领导的话说,把周文武请出来做访谈,起到的是稳定社会的作用。因为周文武控制的目一房地产公司,牵涉太多的市民利益在里面。 许一山去了魏浩在市局的办公室,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魏局,我要抓一个人。” 魏浩冷冷看了他一眼,“抓谁?” “周文武。” “理由?”魏浩没有吃惊,也没意外。似乎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个问题会出现。“许一山,不是你想抓谁就可以抓谁,没有理由,我不能侵害公民人身自由权利。” “我想,你比我更多知道抓他的理由。”许一山不动声色地说道:“此人该不该抓,我想魏局心里有底。” “我没底。”魏浩道:“周文武这人影响很大。抓他,可能会造成社会不稳定。已经有过一次教训了,你还没吸取教训?” “我知道你是个有正义感的人。”许一山赞扬他道:“而且,我也理解你的难处。但是,黑暗总会被光明驱赶是不是?我不相信一个人能只手遮天。” 魏浩沉默不语。 “许一山,这人身上的光环很多,你要想到后果很严重。” “不抓他,衡岳市都将被黑恶势力左右。” “抓他,可能会伤到更多人。包括你我。” “我相信,正义之光会永远光明。” 魏浩长叹一声,“许一山,你会让我变成一个被世人唾骂的人。” 正文 第922章 再无退路 周文武被破门而入的特警从床上拎起来的时候,并没显露出惊慌。 他的床上除了他以外,还有两个一丝不挂的女人。女人吓得尖叫,抖抖索索往被子里钻,被特警一把扯掉被子,大声呵斥着赶紧穿上衣服。 周文武却不紧不慢,傲慢地问了一句:“谁让你们来的?” 见没人回答他,他自我解嘲地笑了笑,“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是目一地产的周文武。” 为首的特警面无表情道:“没错,抓的就是你周文武。” 周文武开始流露出一丝惊慌,但没手忙脚乱。他定了定神,“兄弟,这肯定是误会。信不信,你们把我从哪带走,你就得把我送回哪里。” “别啰嗦,快点穿上衣服。”特警不耐烦地叱道:“如果你不配合,你可以光着身子出去。” 周文武还没死心,他看了一眼床头上的手机,试探着问:“我打个电话,行吗?” “不行。”特警警告他,“从现在开始,你的一切行为都将受到限制。” 周文武显得很无奈,他嘀咕着道:“兄弟,别那么生硬嘛。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没必要弄得一点人情都不讲嘛。哦,忘记提醒你了,我与你们政法委魏书记可是朋友。” 屋里说话,门外听得一清二楚。 魏浩面露尴尬,他看了许一山一眼后,走进了房间。 没一会,周文武便被带了出来。在门口,他一眼看到许一山,楞了一下,叹口气道:“我应该早该想到是你。” 抓周文武属于秘密行动。消息封锁得很紧。 人带到车上去之后,并没往市看守所走,而是直奔茅山县看守所。 看着走远的警车,魏浩长叹一声道:“许一山,也许,你我再无退路了。” 许一山认真说道:“魏局,我是不需要什么退路的。哪怕前路荆棘密布,我也要义无反顾往前冲。” 魏浩苦笑一下,“我与你不一样,我不是不敢冲,而是我牺牲的东西太多了,我的感情可能无法承受啊。” 迫使魏浩出手抓周文武,在于许一山的疯狂暗示。 周文武马仔身上搜出来的制式武器,已经被魏浩追踪溯源到了。武器都是来自衡岳市政法系统,是一批已经被淘汰的但杀伤力一点也没影响的警用器械。 这是非常严重的事故。制式武器流落到社会上,而且是呈批式流落出去。这里面该有多大的秘密? 魏浩在查清武器来源之后,他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辞职不干了。因为这批武器牵涉到的人,完全可以将他像捏蚂蚁一样的捏死。 许一山一句话触动了他,许一山说:“魏局,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起反抗。或许反抗了,还有一线生机。” 魏浩道:“许一山,你到底知道多少事?” 许一山摇摇头,“我知道的事并不多。但我敢肯定,这件事瞒一时,瞒不了一世。说白了,这是杀头的大事。如果你以为这件事这件事可以蒙混过关,那就是你的幼稚了。” 魏浩在想了很久之后,蹦出来一句话,“许一山,我信你一次。搏一把吧。” 于是,就出现了开头的一幕。周文武被特警摁在了床上,直接带离衡岳市,送进了茅山县看守所。 “你说,明天不见周文武露面,会有什么动静?” 许一山安慰他道:“不见得周文武每天都会在公众面前露面吧?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从他身上打开一道缺口,拿到他犯罪的证据。” 魏浩没作声,低着头走开了。 两人分别后,许一山第一时间将电话打给胡进。 “老胡,魏浩把周文武抓了。” 胡进吓了一跳,“谁下的命令?” 许一山没吱声,胡进似乎明白了过来。他叹口气道:“老许,你这次没沉住气啊。捅了马蜂窝了。” 没等许一山说话,他补充了一句,“你现在赶紧过来我这里。” 正如许一山所料,如果事先将要密捕周文武的事告诉他,胡进肯定不会同意他这样做。 许一山也理解胡进的难处,周文武现在就是别人手里的一把刀,刀锋锐利。市政府门口的一幕还历历在目。如果因为周文武而再次引起群体性事件,上面追责下来,他无法应付。 可是不动周文武,云轨项目又无法开展。 云轨项目是他在衡岳市施政的第一个工程。他的魄力、勇气和口碑,都将在这个项目上得到体现。如果项目失败,他在衡岳市将无立足之地,更别提政绩了。 他不能踌躇满志来衡岳市,灰头土脸离开。 如果这样离开,他的前途也该打上一个句号了。 可是一动周文武,本来隐秘的东西都会浮上水面。他和许一山都已经明确感觉到了,周文武与政法委的魏力,专职副书记向勇是一条船上的人。 拿下周文武,就等于向他们公开宣战。而现在,他很明白自己的力量还不足以与他们抗衡。 但让胡进没想到的是,许一山居然能说动魏浩动手。他迫切需要知道,许一山是怎么让魏浩亲自带人去抓的周文武。 抓周文武显然是一件大事,消息泄露出去,必然会引起地震式的震动。 在见到许一山的时候,胡进担心地问:“你有把握?” 许一山嘿嘿地笑,“老胡,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周文武不除,你在衡岳市就会很憋屈。” 胡进冷笑道:“他一个靠走歪门邪道发迹的人,还能影响到我?老许,你小看我了啊。” 许一山认真说道:“不是我小看你。而是现实摆在哪里。上次的事,你难道就没印象了?一个逍遥法外的狂徒,得意洋洋在电视上抛头露面,好像他就是定风石一样。衡岳市的定风石是你,而不是他。” “接下来怎么办?” “穷追猛打,一网打尽。”许一山笑嘻嘻道:“我就不信有人敢公开站出来反对。” “公开反对不担心,怕就怕别人背后使阴枪。” “既然他们不敢光明正大,我们在阳光下的人,还要怕躲在阴暗角落的人?” “如果市政府门口的事件重演,你怎么应付?” “这就是我想说的事。老胡,胡书记,现在箭在弦上了,不得不发。我建议,市里立即接手目一地产的工作。” 胡进楞了一下,狐疑地问:“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 许一山没正面回答,只是笑。 “办法你提出来了,你告诉我,谁去接手?” “谁接手,就是你考虑的事了。我建议,你现在可以打草惊蛇了。连夜召开常委会,争取在天亮之前拿出一个方案出来。” 胡进叹口气道:“老许,我这个书记的位子,就该换你来坐。” 正文 第923章 较量 衡岳市委常委被紧急召集到市委会议室,举行闭门会议。 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茫然地等着书记胡进。 政法委魏力书记来得最晚。他前脚刚进会议室,后脚书记胡进就跟了进来。 胡进扫视一眼茫然的常委们,宣布道:“各位,公安已经将目一地产公司的周文武抓了。请大家来,就是需要研究接手目一地产的事。要绝对杜绝发生群体性事件。” 这个消息不亚于一颗重磅炸弹爆炸。会场在沉默了几秒钟后,魏力第一个发言质问:“抓周文武谁下的命令?我们政法委怎么都不知道这件事?” 胡进淡淡回了一句,“魏书记,命令是我下的。” 魏力脸色铁青,嘀咕了一句,“简直是胡搞。” 胡进眉头一皱,问魏力道:“魏书记,你的意思是我不能下命令?” 魏力面无表情,目光也不去看他,沉默不语。 一边的向勇低声说道:“胡书记,怎么突然闹出这样的事来了?说实话,抓不抓人,应该是司法机关的事。我们作为行政领导,不好干预司法机关办案啊。” 胡进笑了笑道:“向书记,你说得没错。但是我还想提醒诸位在座的领导,衡岳市我胡进是第一负责人,衡岳市的全面工作都归我负责。” 这句话不谓不霸气。话一出口,果真没人敢质疑了。 事实上这句话是他临进会议室之前,许一山提醒他说的。许一山早就料到会有人在会上公开质疑胡进具不具备直接下命令抓人的条件。 魏力突然问:“周文武犯罪了吗?” 胡进冷笑道:“犯不犯罪,会有证据支持。其他的先放一边。大家讨论一下,市委要全面介入目一地产公司,具体要怎么操作?” 没人作声,大家都低着头,在心里盘算。 胡进见没人出声,干脆点名,“朝亮同志,你带个头,谈谈看法。” 李朝亮轻轻咳嗽一声,以示镇静。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突然被叫来开会,他一时摸不着头脑。 他毕竟是官员出身,临危不惧,能从容不迫应对突发情况。 刚才书记与向勇、魏力短暂交锋,己经让他摸清了一些门路。 “我说几句。胡进同志刚才己经通报了一个情况。有关部门控制了目一地产公司的周文武。胡书记连夜召集各位常委开会,已经充分证明市委对待这件事的重视。” “在座的各位应该对周文武不陌生。据我所知,该人在衡岳市属知名人物。产业不少,涉及行业很多。而且,此人有政治身份,是政协委员。对他的问题,必须慎重处理。” “此人是否存在违法犯罪行为,司法机关会有一个结论。” “从目前情况分析,我支持胡书记意见,为防止引起不稳定,市委市政府有必要组成调查组,全面介入目一公司,确保不会再次出现群众不明真相围堵机关单位的恶劣行为。” 李朝亮话刚说完,统战部长何军立即接过去话,“我赞成胡书记,李市长的意见。” 局面迅速倾向于胡进这边。 就在大家都准备表态的时候,向勇突然说道:“我反对这样做。” 常委们都去看他,唯有胡进不为所动。 “我给大家说一个事实。”向勇缓缓说道:“周文武是本市优秀的民营企业家之一。其社会影响巨大。我们过去有一个话,改革开放是摸着石头过河。这就说明一个问题,具体工作中可能会出现一些违反政策与法律的情况。但只要性质不太严重,我们还是允许试错的嘛。” “周文武被抓,具体原因我不太清楚。我建议,在没有明确证据证明周违法犯罪的情况下,市委市政府不应干预其企业的正常经营。我认为,现在介入其企业,会给社会留下一个卸磨杀驴的印象,影响极坏。” 魏力连连点头,表示认同向勇的意见。 宣传部长万思维紧跟着附合。 局面出现了变化,双方意见很难达成一致。 胡进一直没说话,无论反对还是赞成,他都不露声色。 常务副市长曾亮犹豫片刻道:“我尊重组织决定。” 这句话说了等于没说。虽说胡进代表组织,可是在座的谁不是组织之一。 组织部长贺联方和纪委书记周正一直不表态。倒是衡岳县委书记罗阳华力挺胡进。秘书长叶非站在向勇这方,警备司令部的侯波站胡进这方。 胡进的意见摆在桌面上了,严查周文武,接管其名下所有企业。向勇却要求慎重,不可轻易下决定。在没有证据之前,人可不羁押,免得给社会造成不良影响。 双方的意见便围绕着证据展开了。 胡进轻轻敲了敲桌面,扫视一遍与会干部,道:“各位,关于证据的问题,我们现在请一个人进来说明吧。” 他没等别人同意,便示意秘书去将许一山请进来。 许一山就在隔壁等着,听到胡进请自己,心里有些不安。他看一眼时间,眼光不停往门口看,似乎在等一个人。 秘书催促他道:“许主任,书记他们还在等你,你赶快过去。” 许一山不慌不忙道:“别急,我就过去。” 就在这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魏浩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各自颔首致意。 许一山起身跟随秘书进了常委会议室。 他一露面,会议室里便响起惊异的“咦”声。魏力先发制人看着他,“怎么又是你?” 他没让许一山开口,直接要求胡进道:“胡书记,我觉得让一个政法系统外的人在常委会上举证他人犯罪证据不妥。” 胡进微笑着问:“老魏,你觉得谁妥?” 魏力想了想道:“就算周文武已经构成了违法犯罪,在侦查阶段,也应该由专业的系统内的人来会上介绍说明。” “证明一个人的行为是否构成犯罪,不是儿戏,必须依法举证。”魏力摆摆手道:“你可以出去了。” 许一山怎么会是他叫出去就出去的人呢?拿下周文武是他一直在暗中谋划的一件大事。原来之所以一直没动,就是刀把子不在自己手里。现在他已经成功说动了魏浩,有了他,他有一半的胜算在手了。 “魏书记,举报违法犯罪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与责任。”许一山不紧不慢说道:“当然,如果魏书记觉得我举证存疑,那么,我请一个你们系统内的权威人士出来说明情况,你觉得怎么样?” 魏力不屑道:“行啊,只要是政法系统内的干部,我个人表态,全力支持市委决定。” “您稍等。”许一山说完,转身出了会议室的门。 正文 第924章 父子反目 魏浩一直等在另外一间房子里。 许一山打电话请他来市委的时候,魏浩在得知要他在常委会上举证周文武的犯罪行为,他断然拒绝。 许一山的一句话让他又犹豫不觉起来。许一山说:“魏局,你在这个时候不站出来,抓周文武就会上一个错误。而且,前面所做的工作,都将前功尽弃。” “如果你拿下了周文武,你将会是衡岳市的功臣,群众老百姓都会敬佩你是个血性男儿。我想,你也不愿意看着我们衡岳市的人们被黑恶势力霸凌欺压吧?而且,你要想想,你是愿意给你头上的警徽增光添彩,还是想给它抹黑?” 魏浩迟疑着说了一句,“许一山,这件事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许一山大笑道:“我知道。魏局,我许一山是个嫉恶如仇的人,你也是。只要能给老百姓带来一个安全祥和的生活环境,我个人牺牲又算得了什么。我想,你不希望被老百姓在背后戳着你的脊梁骨骂娘吧?” 魏浩还在迟疑。他下不定决心啊。 他现在隐约有个感觉,自己好像跳进了许一山挖的坑里了。 如果说,周文武是什么人他不知道,那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了。作为衡岳市公安系统的常务副局长,整个衡岳市谁谁谁是什么人,他都能了若指掌。 以他现在的地位和工作便利,没有一个人在他面前能够遁形。 周文武曾经是他父亲的座上宾,单凭这一点,他就能想到父亲与周文武的关系非同一般。 但是,这么多年来,魏浩始终坚持这一个原则,那就是无论周文武在他面前如何示好,他都坚持不与周文武发生任何联系。 他不得不佩服许一山做工作的精明,许一山暗示过他,如果打掉周文武一伙,势必会牵出不少意想不到的后果。他作为主办该案的人,必定受到上级领导的赏识。这就预示着他往前走一步的可能性提前了。 没错,在魏浩的心里,成为公安系统一把手才是他的梦想。 或许,就是他心底的这点贪婪,最终让他答应了许一山的要求。 “魏局,该你上场了。”许一山出来后,笑眯眯地对魏浩说道:“成败都在你身上了,进去吧。” 魏浩突然有点心虚起来,他迟疑着问:“我该怎么说?” “实事求是的说。”许一山给他鼓劲道:“正义之光,黑暗掩盖不了。” “主要说那些事?”魏浩心神不定地问。 “你看着说吧,涉及侦查机密的话就不要说了。但是,必须要让领导们知道,你抓周文武没抓错。” 魏浩心领神会,跟着许一山进了会议室。 魏浩一露面,会议室便有些乱了。 魏力反应最快,他忽地起身,指着儿子吼道:“你来这里干什么?滚出去。” 魏浩一愣,脸色便变得尴尬起来。他不敢与父亲对视,惊慌地叫了一声,“爸。” 魏力满脸怒容,居然走上前去,推着儿子往门外走,一边骂道:“这地方是你能来的吗?快走快走。” 胡进说话了,“魏书记,你不要这样嘛,让魏浩同志把话说完再走嘛。” “他没话说。”魏力不屑地笑了笑,“我自己的儿子,我还不知道他吗?这是市委常委会,他没资格在这里说话。” 许一山突然冒出来一句话,“魏书记,您是不是担心魏局会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 魏力冷笑道:“许一山,你觉得你有资格在常委会上说话吗?” 许一山便默不作声了,眼光去看魏浩。 现在唯一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了。只要魏浩不在会上举证周文武的犯罪证据,魏力这边就能占上风了。他们完全可以凭着自己的权力,立即释放周文武。 许一山心里清楚,周文武如果被释放,无异于放虎归山。以后在想拿住他,简直比登天还难。 他去看魏浩,恰好魏浩往他这边看过来。 两个人的目光一碰,许一山便看到了一束坚毅的目光从魏浩的眼里射了出来。 魏力还想将儿子喝退,但魏浩显然已经产生了逆反的心理。他看着父亲说道:“爸,我来是想给各位领导汇报一下,今晚我们行动抓了周文武,是没抓错的。” “放屁!”魏力有些气急败坏了,他满脸怒容吼道:“你懂个屁啊,在这里胡说八道。” 魏浩的自尊心瞬间被点燃了,他不顾父亲的反对,严肃说道:“我以公安局常务副局长的身份表态,周文武的所作所为,已经符合法律规定的黑恶势力。” 话音刚落,魏力一个耳光扇在了儿子脸上。 这一记耳光,将所有人都打懵了。 无论怎么说,魏浩是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属于权势熏天的人物。他在人前是要多风光有多风光,却没想到在市委常委们面前,被父亲甩了一个耳光。 气氛似乎凝固了。 胡进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厉声喝道:“魏力同志,你干什么?这是市委常委会,你耍家长的威风,不应该在这里耍。” 魏力似乎有了破釜沉舟的勇气,他淡淡一笑道:“胡书记,我这是在教训自己的儿子,我有错吗?” “你不但错了,而且错误非常严重。你要记住,魏浩同志首先是我们市公安局的常务副局长。” “我可以撤了他。” 胡进一字一句道:“你又错了。任命干部是组织上的事,你个人无权决定一名同志的前途。” 魏浩挨了父亲一记耳光,顿时傻了。 会议室乱了起来。常委们都起身来劝架。把一个非常严肃的常委会弄得乌烟瘴气起来。 胡进气得脸色铁青,他狠狠说道:“同志们,我宣布一个决定,对于周文武案,马上成立专案组,此案无论涉及到谁,都必须一查到底。” 他看了许一山一眼,“老许,你和魏浩同志先回避一下。” 许一山赶紧拖着魏浩从会议室溜了出来。 在许一山看来,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虽说会议室出现了前所未有的乱象,但这正是许一山想要的结果。 这一乱,将所有人都逼到了悬崖边上,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了。 魏力父子在会上唱出来这么一出戏,有点超过了他的预料,却正是他最想要的结果啊。 后面的会议已经没有了悬念。在胡进的要求下,由市纪委牵头,成立周文武案专案组。 专案组阵容豪华,纪委、监委、公安、检察联合办公。专案组只对市委负责,任何人任何单位,不得干涉专案组办案自由。 向勇对纪委牵头提出异议,认为应该由政法委牵头。但被胡进否决了。 纪委周正书记当场提出来,他需要一个人。 正文 第926章 都是局内人 余处在办公室大发雷霆,站在门外的许一山听得清清楚楚。 许一山心想,其实换位思考,不管是谁遇到这样的事,都免不了愤怒。毕竟,余处是市局一把手,这么大的事居然瞒着他,谁能忍受? 余处是接到一个电话后,才匆匆赶来局里的。 他对具体情况一无所知,在责问了魏浩之后,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门外的这位,又是怎么回事?” “市里成立了周文武案专案组。”魏浩汇报道:“专案组由纪委牵头,许一山是专案组成员。” “乱弹琴。”余处骂了一句,“要成立专案组,也该是我们公安这边牵头嘛,怎么是他纪委牵头?这是不相信我们公安,还是领导不懂业务啊?” “纪委牵头,规格很高吧。”魏浩迟疑着说道:“因为是常委在负责啊。” “政法委书记难道不是常委?” 魏浩没出声了。 “请他进来吧。”余处吩咐魏浩道:“现在乱成一锅粥了嘛。” 许一山进去办公室,微笑着与余处打招呼,“余局,您辛苦了。” 余处笑了笑,“不,你们才辛苦。”他看了看魏浩,又看了看许一山,“许主任,你是拿着尚方宝剑来的吧?” “余局言重了。” “说吧,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许一山想了想说:“余局,市委胡书记有要求,立即查封目一地产公司。” 余处沉吟不语,他在椅子上坐了下去,摸出一支烟来点上,狠狠抽了一口。 “你们专案组的工作开始了?” “是的,请余局支持。” 余处缓缓笑了一下,“其实我支不支持好像都没什么意义啊。既然胡书记有指示,你们去办就行了。” 余处是个老牌公安,在公安战线奋斗了一辈子。他能坐到衡岳市公安局长的位子上来,绝非靠运气,而是靠实力。 当年,他在担任刑侦支队长的时候,衡岳市三年内几乎没发生过重大的刑事案件。而且,在他手上,衡岳市多年的陈案都被他一一清理破获了。 他任刑侦支队长的时候,魏力正好是局长。 如今魏力晋升常委,他接了魏力的班,当了局长。未来,魏力退下去,他又顺位接手政法委书记。进入常委班子。 他的道路似乎早就铺好了,而且不会出现什么变局。但现在,周文武案突然暴雷,让他有些琢磨不定了。 对于周文武,他不谓不熟。 周文武的发迹史,他比谁都知道得更清楚。 他知道周文武不但是魏书记的座上宾,也是副书记向勇的好兄弟。他不止一次见过他们称兄道弟,不止一次见过他们推杯换盏。 如果说,他与周文武没有接触,这话是说不过去的。 周文武这人很狡猾,他几次通过向书记和魏书记邀请他参加饭局。每次他都会赴约,但不会久坐,往往会在合适的时候借故离开。 以他多年的经验他能感觉到,周文武就是一颗炸弹。总有一天,这颗炸弹会爆炸。 他深知周文武为了拉拢自己,费尽了心思。 周文武拉拢人的手段不外乎于两个,一是钱,二是色。 他曾经组织了一个牌局,参加牌局的除了他,还有向书记和魏书记以及他周文武自己。 在那场牌局上,他对周文武出手的阔绰有些触目惊心。谁都看得出来周文武是在故意放水,那一场牌局结束后,两位书记每人赢了两百万,就连他,都莫名其妙地赢了一百万。 事后,他将这笔钱悄悄交给了局纪委,严令不得泄露出任何消息。 直到有一天,周文武在后来的牌局上抱怨道:“三位首长都在,我有个请求,我们这些民营企业啊,到处被人欺侮,却拿人没一点办法。” “有理由欺侮我,我能忍。问题是没理由的人也在我头上拉屎撒尿。我这个民营企业家啊,过得比一个小市民还不如。” 向勇随口问了一句,“老周,你抱怨归抱怨,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说出来嘛。这里又没外人。” 周文武闻言,便比划了一把手枪的姿势,似笑非笑道:“我有时候感觉自己很没安全感,要是有这个东西防身,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魏力接过去话说道:“你不要痴心幻想了,这东西是严控的。要掉脑袋的东西。你不要打这个主意。” 周文武嘿嘿地笑,“我知道这东西管得严。不过我也就是防身,没其他想法。” 魏力便对余处说道:“老余,我们是不是有一批淘汰下来的东西?如果合适,你给一个这东西让老周去吓唬吓唬鬼吧。前提是,子弹绝对不给,撞针之类的关键零件都拆下来。他有个壳子装装也就行了。” 余处不敢答话啊,这可真是魏力自己说的,要掉脑袋的事。 那场牌局过后,周文武便阴魂不散地贴了上来。 后来在魏力的催促下,他硬着头皮将家伙的全部零件拆了下来,交给了周文武一件根本不能用的壳子。 这件事成了他心里最过不去的一道坎。作为一名老政法干部,他深知这件事后果的严重性。轻则罢官降职,重则牢狱之灾。 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这件事掩盖起来。 原本他想找个机会从周文武手里把这东西要回来,可是还没等他出手,许一山在周文武别墅门口,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从黑衣人身上搜出了东西。这让他想消失于无形的计划破了产。 武器已经暴露,必然要追根究底。这时候想掩盖,已经不可能。 从发现武器那天起,他就感到有一股汹涌而至的危机感扑面而来。 许一山将余处表态很实在,便将今天的计划告诉他。 市委为了不让影响扩大化,稳定市民情绪,决定先将目一地产公司接管过来,维持正常的运营。 余处听完后,当即表示市局全力支持。 他将经侦支队长叫来办公室,当着许一山的面交代,一切听从指挥,服从安排。 许一山便将注意事项给支队长说了一遍。 第一,经侦支队接管的首要任务,就是立即查封目一地产的全部账本。 第二,确保目一地产正常运营,公司副总经理以上的人员一律扣押。 第三,确保查封接管的消息不外泄。 交代完毕,由支队长去动员并作具体安排。 等这边的是都安排落实到位了,即刻赶赴目一公司。 余处笑呵呵地说道:“你们年轻人精力就是充沛啊,看看,一夜没休息,经理还那么旺盛。” 他看了一眼魏浩,突然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份文件说道:“对了,魏局,部里有个通知,要求我们派一名同志去参加学习。我想来想去,你去是最合适的。这样吧,你现在回去准备准备,下午与省厅的同志一起出发。” 正文 第927章 接管受阻 余处突然安排魏浩去燕京学习,不但是魏浩自己,就连许一山都感到很意外。 魏浩早不去,晚不去学习,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去学习。这里面难道没有特别的含义? 从目前情况来看,魏浩是侦破周文武涉黑案的重要力量。如果此时将他抽走,专案组将陷入无人可用的境地。 许一山脑海里迅速跳出来一个词——釜底抽薪。 可是他无权干涉人家单位的工作安排,连给个建议的理由都不存在。 他只能试探着问:“余局,非要魏局去学习吗?换个同志去不行?” 余处叹口气摇摇头道:“不行啊。这次学习名额的带帽下来的。我们衡岳市就只有魏浩同志一个人。不过,这次学习非常重要,一方面在业务上加强培训,另一方面,也是上面考察基层领导干部的一个契机。说白一点,小魏学习回来后,就是要重用嘛。” 余处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许一山想阻拦,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了。毕竟,这是涉及到魏浩前途的大事,他总不能断了别人前程吧。 “许主任啊,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吧,小魏不在家,还有我这个老头子嘛。”余处哈哈大笑,笑容牵动他脸上的肌肉,显得有些狰狞。 经侦支队长回来报告,动员工作做过了,具体对接人员也安排好了,现在要不要出发? 许一山转头去看余处。 毕竟,这是人家的人马,他不能发号施令。 余处听完汇报,点点头道:“好,出发!” 许一山和魏浩告辞要下楼跟着一起走,被余处叫住魏浩,“魏局,你先回去准备吧,时间很紧,不能误了燕京方面的学习。这里我陪许主任过去就行了。” 魏浩愣住,眼光去看许一山。 许一山笑笑道:“是啊,魏局,你快回去准备准备,还可休息一会。这边有余局压阵,你大可放心。” 目一地产坐落在衡岳市最好的开发区,这里被衡岳市民称作富人社区。 开发区在富嘉义手里发展起来的。原来这里是一片丘陵,到处是稻田和鱼塘。 富嘉义执政衡岳市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拓城计划。 拓城计划的第一步,就是在老城区外,新建一个新城区。 新城区从开始的规划就很大气,请了富有经验的专家反复考察论证,最后将新城区定性为经济技术开发区。开发区的开发面积共三十平方公里,新城建成后,将是一座完全配备现代城市设施的都市。 富嘉义在衡岳市的黄金十年,还真将拓城计划实现了。 如今的开发区,经济技术倒不怎么样,但开发区里一座座拔地而起的住宅楼,却给这座古老的城市带来了勃勃生机。 当时,在开发区买一套商品房,一般家庭都不敢去想象。起步八千到一万的售楼价,直接将绝大多数月薪不到四千的市民远远的抛在后面。 那时候,很多人在想,开发区那么多楼,房价又那么高,谁买得起? 出乎意料的是,只要开发区有楼盘开盘,不到一天,所有房子都会售罄。 有人算了一笔账,在开发区买一套普通住宅,至少需要百万以上。如果算上装修,不会低于一百五十万。也就是说,能在开发区拥有一套住房的人,身价最低不会低于百万。 一百万对于普通市民来说,简直就是天量巨款。 于是,富人区便成了开发区的代名词。 周文武的目一地产公司,就在富人区最繁华的一条大街上。 传说,目一地产的这栋楼本身并不属于周文武。这是别人抵债给他的。至于开发商为什么欠了周文武那么多钱,没人说得清。 周文武的公司全称“衡岳市目一实业集团公司”,目一地产只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一个产业。 目一实业经营范围非常广泛。除地产外,金融、租赁、物业、物流、酒店、娱乐、超市零售,无所不包。 有人戏称,在衡岳市每消费一块钱,必定有五毛进入了目一实业的口袋。 也有人猜测目一公司名称的由来,得出“目一”来源于“目空一切”成语。 全衡岳市,至少有上万人或直接,或间接属于目一公司的员工。 换言之,目一在衡岳市,就是一个巨无霸。 市局车队风驰电骋赶往目一大楼。路上,许一山要求不鸣警报,悄悄进入。 目一大楼入口处,人们来来往往,匆匆赶来上班。 进入目一大楼有严格的安检要求,入口处,四五个保安在检查者每一个进入大楼的人。 车队一到,经侦支队长跳下车,集合了自己的人马,等着领导指示。 许一山与余处同乘一辆车。下车前,余处笑眯眯道:“许主任,该你发指示了啊。” 许一山连忙推脱道:“余局,这个玩笑看不得。我就一个兵,有什么资格发号施令啊,还是请您亲自指挥。” 目一门前突然来了这么多警车和警察,一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家对突然到来的警车感到很茫然。 一个保安队长模样的人一路小跑着过来,他显然认识余处。 “领导,你们这是......”他犹豫着问,眼光不安地去打量面容严肃的余处。 “例行检查。”余处面无表情说道:“把你的人都集合起来吧。” 保安队长警觉地问:“干什么?” “听指挥就行,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领导不说清楚,我很难从命啊。”保安队长笑笑说道:“我们老板有交代,没有他的指示,我们不服从任何一个人。” “废话。”余处脸色沉了下去,“我命令你,立即将全部保安叫出来,我们要查封目一公司。” 保安队长脱口而出道:“你敢!” 一个小小的保安,居然敢对市局局长出言不逊,由此可见这群人有多有恃无恐了。 保安队长显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他没等余处说话,他已经一溜烟跑了。一边跑,一边对着步话机呼叫,“全体队员,全副武装赶到大门口来。” 余处苦笑道:“看来,周文武的训练有素嘛,我倒要看看这些人长着几个脑袋。” 没几分钟,目一大楼门口就聚集了一群保安人员。他们头戴钢盔,手拿警棍,严阵以待。 许一山目测了一下,至少在一百人以上。 余处不动声色,转过头对许一山说道:“人还不少嘛。” 许一山笑笑道:“这些人在余局眼里,也就一群乌合之众。” 经侦支队长过来,立正报告道:“报告余局,队伍已经准备完毕,请求指示。” 余处指着堵在大门口的一群保安说道:“先将他们拿下。” 正文 第928章 这女的不容小觑 正如许一山所形容的那样,保安在正规警察面前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尽管他们人多,势却不众。一个照面,二十几个警察就轻松将一百多保安拿下了。 经侦支队长命令他们全部蹲在地上,四周围着警察。手铐不够,就用了绑带,一个一个将双手绑在背后。 门口清理干净了,余处一挥手,“立即查封。” 许一山心里明白,周文武的力量不在门口这群保安。保安只是门脸上的光,并不是真正可以倚靠的力量。像周文武这样的公司,保安力量是分为内保和外保的。 门口这些着制服的保安,只起到一个站岗巡逻的作用。大楼里面的黑衣人,才是棘手的一批人。 果然,当经侦支队的干警鱼贯进入大门后,抬头便见大厅正中,站着两排黑衣人。 他们都反背着双手,双脚跨立,面无表情,目露凶光。 他们这么一站,就将人全部挡在了门口,根本进不去大楼内部。 经侦是吃技术饭的,平常很少使用暴力。面对这样一群气势汹汹的黑衣人,他们居然停步不前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假若双方动起手来,吃亏的未必是黑衣人。 许一山双眉紧皱,走上前去一步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没人答他,甚至都没人看他一眼。 他试着去推站在面前的黑衣人,他一推,人便往后退。等他一收回手,人又往前站一步。 显然,黑衣人并没想与他发生冲突。但他们有个明确的目标,那就是不让干警往前走一步了。 余处挥挥手道:“我是市局余处,你们现在去把负责人叫出来。” 余处大名鼎鼎,谁不知道他是衡岳市公安局长啊。得罪他,就等于是得罪了阎王。 余处亲自出面了,黑衣人似乎有些犹豫。毕竟,在市局局长面前,再大的力量也能被他弹指一挥间消失于无形。 双方僵持了一会,谁也没有退步的意思。 许一山心里着急了,拖得越久,越不利于查封目一公司。摆在面前的阵容可以看出来,这次是动真格的。他估计周文武是有预案的,碰到这样的紧急情形,他们一定会有相应的对策。 黑衣人挡在前面,就可以争取更多的时间让相关人员将犯罪证据毁灭。 若是找不到足以让周文武致命的证据,反扑回来的周文武会比现在要凶残百倍。 许一山试探着对余处说道:“余局,看样子只能硬闯,强行接管了。” 余处迟疑着不出声。他想了想道:“要不,还是等他们负责人出来,我们把事情给他讲清楚,争取让他们配合。” 许一山一听这话,就知道余处没有打算强冲的想法了。 可是他又不能这样干等下去。他一咬牙道:“余局,我要求立即进入他们内部,按照部署,直接接管。” 余处本来想让黑衣人叫出他们的负责人出来。可是过去了老半天,没见有人出面,便感觉自己的面子也过不去了。正要下命令采取强制措施,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串银铃似的笑声。 “哎呀,余大局长,什么大风将刮到目一来了呀,有失远迎啊。” 许一山和余处回头一看,便见一个标致的夫人,袅袅婷婷从大门口进来了。 她穿着短裙,恰好包住她充满风情的臀部。上面是一件水红色的真丝衬衣,领口开得很低,将她胸前的丰满露出来一半,能看见沟壑纵横。 她看起来四十岁不到,一张脸涂满了脂粉,妆容却很精致。一双眼睛盈满了风情,笑容仿佛从眼睛里飞出来的一样,让人看一眼便会生出怜香惜玉的感觉出来。 她将大厅打量了一番,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余局,你这是干什么呀?我们目一可是市里的纳税大户,优秀民营企业啊。这......,是不是有误会?” 余处讪讪地笑,与她打了一个招呼,“董总,你来得正好。” 他将妇人介绍给许一山道:“许主任,这位是目一集团的执行总裁,董宛小姐。” 许一山哦了一声,正想说话。董宛却主动伸出手来与他握,笑容如飞道:“许主任啊,声名显赫嘛,久仰久仰了。” 许一山伸手与她相握,一入手,感觉她的手软绵如棉,柔似无骨。 她却使了劲,半天不松手。许一山正想将手抽回来,却感觉她已经屈起一根手指,在他手掌心里轻轻挠了几下。 她嫣然一笑,风情便四处荡漾。 “许主任,出了什么事了?你们大兵压境啊。” 许一山客气笑道:“有点事需要你们配合。” “没问题啊。只要我们知道的,都会尽全力配合。” “请董总撤走他们。”许一山指着黑衣人说道:“根据衡岳市委专案组的要求,我们需要暂时接管目一公司。” “没问题啊。”董宛爽快答道:“市委有要求,我们没话说。不过,许主任,你得师出有名。既然你们要接管目一,请先出示相关手续。” 这一下把军将死了。 许一山一愣,他怎么就没想到要完善法律手续呢? 董宛的要求并不过分啊,如果拿不出法律手续,他们强行将目一控制起来,这要传出去,影响会很坏。 他不由多看了她一眼,心里浮起一个念头,这女的不容小觑! 余处似乎如梦初醒一样,赶紧说道:“是啊,许主任,专案组的法律依据有没有?” 许一山无奈说道:“正在办理。” 董宛笑了笑道:“既然还在办理,就是没拿来。没有法律手续,你们就搞这么大的阵仗,这让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们目一公司出了大事了。” 许一山心里想,你说得没错,你们目一确实是出了大事! 董宛的笑容慢慢凝固起来,她脸上开始浮现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神色。 “余局,你们今天这样的行为,我个人表示特别遗憾。目一公司在衡岳市作出的贡献,有口皆碑。今天的事,我觉得有必要向上面汇报。” 她眉头皱了起来,本来笑容灿烂的脸,瞬间便变成了面若寒霜。 “如果衡岳市没地方说理,我想,还有更高的地方可以说理呀。” 董宛开始咄咄逼人起来,一时间,让许一山和余处都有些手足无措了。 “这个问题很严重。”董宛冷哼了一声,“余局,如果你拿不出法律手续,请原谅我无法配合你的工作。” 余处进退两难,他看了看许一山,欲言又止。 许一山知道,再往前进一步的可能性已经很渺茫了。拖了那么久,人家该毁灭的证据都毁灭了。何况,自己确实拿不出法律手续,凭什么说查封就查封呢? 他苦笑一下道:“余局,要不,我们先撤?” 正文 第929章 谁友谁敌 余处见许一山主动要求撤走,立即迫不及待下了命令。 经侦支队从目一大楼撤出来,大楼里响起一片嘘声。 许一山心想,草率了!这么低级的错误都犯了,说明自己还真不够成熟啊。 这边人马刚一撤离,魏浩的电话便打了过来。他不无担忧地对许一山说道:“许一山,对手很强大,你要有思想准备。” 魏浩的话,让许一山突然生出来一丝感动。从许多迹象看,魏浩与周文武之间不存在任何关系。也正因为这一点,许一山才会看准时机,有意无意将他引导进入周文武案。 但是,对方显然也没掉以轻心。从余处安排魏浩去燕京学习,就能看出这是调虎离山之计。 至少,没有魏浩帮助,许一山想动用刀把子的力量已经不可能达到。 余处仿佛长舒了一口气,他郑重其事对许一山说道:“许主任啊,以后这样的事还是要多考虑,你看看,今天我们的面子算是丢了啊。” 余处的话不无道理。想他手握刀把子,何时会被人像赶猪一样赶出门? 经侦支队长也满脸懊丧。平时那么威风的他,谁见着腿肚子都要打颤发抖的人,今天被一个女人驱赶出来,而且连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一队人杀气腾腾出去,灰头土脸回来。许一山感觉自己被鄙夷的眼光包围了,顿时沮丧至极。 目一公司未能及时接管,最直接的后果就是证据的毁灭。 虽说他想缩小影响面,希望神不知鬼不着将目一公司控制起来,不致造成社会不稳定的因素。但是,那么大阵仗出去,目一公司又在繁华地带,想瞒也瞒不住啊。 果然,纪委周正书记来了电话,责怪许一山过于心急,要求他立即去他办公室商讨下一步的计划。 周文武专案组当天就成立起来了。组长周正的眼里布满了血丝,可见他也是到现在还没休息。 专案组第一次会议在纪委会议室召开。周正讲了成立专案组的背景,对专案组工作的要求等等。 许一山听完后,得出一个结论。周正的话里有一个强烈的暗示:专案组任何行为,必须征过他同意之后才可实施。 从专案组的成员看,阵容不谓不豪华。 组长周正,市委常委,纪委书记。 副组长魏浩、殷明。一个是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一个是检察院副检察长。 组员许一山,负责具体执行专案组工作。 单从领导结构来看,没一个人谁能惹得起。 让许一山没想到的是,他是周正亲口指定要的人,居然成了唯一的一个不是专案组领导的组员。而且魏浩已经学习去了,他的这个副组长难道要空缺吗? 周正似乎也发现了这个问题,魏浩没来开会。公安那边来的是一个陌生的面孔。 周正皱着眉头问:“魏浩同志没来吗?” 代替他来开会的赶紧解释道:“周书记,我们魏局去燕京学习去了。局里安排我来负责。我叫杨小度,是市局宣教科的负责人。” 周正哦了一声,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沉吟一会,道:“既然魏浩同志因工作需要,不能参加专案组工作,现在我们调整一下专案组领导。副组长由许一山同志担任吧。” 会议同时要求,公安、检察各自安排不少于十人进入专案组。而且这些进入专案组的同志,一定是政治上靠得住的同志。 许一山哭笑不得,一个会没开完,他就像坐了一个过山车一样,从组员迅速跃升为副组长了。 会议决定,当天下午,进入专案组的同志全部集合起来,互相见个面。 专案组办公室临时设在纪委办公楼。 会议结束后,周正将许一山留了下来。 “一山同志啊,任务艰巨啊。”周正眉头一直深锁。作为纪委书记,市里决定让他来抓专案组的工作,超出了他的意料。 无论怎么说,周文武这样的案子就该他们公安方面负责。 市委舍弃公安而将案子交给纪委,这不是明摆着不信任公安工作吗?这不就是将纪委与政法委对立起来了吗? 虽说公安进入了专案组,但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公安的作用是其他任何单位都不能替代的。 “周书记,再硬的骨头也要啃。”许一山笑了笑说道:“我相信在周书记您的指挥下,专案组的工作能迅速进入局面。” 周正摇了摇头,叹口气道:“难啊。对了,你今天清早去了目一公司?” 许一山点点头道:“是啊,胡书记不是指示过了吗,要求我们立即控制目一公司。” 周正苦笑道:“碰到钉子了吧。” 许一山尴尬地笑了笑,“一个软钉子。我们确实缺少考虑了。来不及办理法律手续就过去了。所以......” “其实也不用急的。”周正安慰他道:“古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目一公司的问题,积重难返啊。依我看,这次处理目一公司,我们完全没有必要藏着掖着,而要公开进行。” 许一山心里一动,试探着问:“周书记,你不担心再发生群众聚集性事件?” 周正摇摇头道:“一山啊,老百姓如果知道我们是真要对目一公司下手的,他们会欢迎的。” “既然这样,我们干脆出一份告示。”许一山脱口而出道:“告示上我们把问题摆出来,设立举报电话,安排专人接待举报工作。” “好!”周正满口答应,“这个事,就由你来负责,敢不敢?” 许一山笑了笑道:“周书记请放心,我敢。” “让子弹再飞一会吧!”周正笑道:“老魏这次也是撕破了脸面了。魏浩临时退出,你感觉到了什么吗?” 许一山故意装傻道:“他不是去学习了吗?学习也很重要。” 周正笑了笑,没作声。 许一山心里一直有个疑惑,究竟还有多少人与周文武牵扯在一起。说内心话,现在他除了相信胡进,其他人他都不敢过分相信,包括眼前的周正。 他知道周文武的能量很大,衡岳市几乎被他全部攻陷了。 一个靠走歪门邪道发迹起来的人,戴了一顶民营企业家的帽子后,就妄想将自己洗白,这也太没将公平正义放在眼里了。 周正突然问:“你把周文武关押去了哪里?” 正文 第931章 遇见熟人 许一山的露面,让小梦有些坐立不安。 她眼神闪烁,根本不敢与许一山对视。偶尔撞上了,立马惊慌躲闪开。 长发姑娘递给许一山一双筷子,笑意盈盈问他要不要喝杯啤酒。 许一山婉拒了她,只说遇到熟人,随便聊几句。自已也是来吃火锅的,朋友还在等他。 小梦很少说话,东西也不吃了。她呆呆的坐着,几次想起身离开。 许一山知道她现在的心理压力很大,只要加点劲,她必崩溃。 “其实我觉得,小梦你也应该属于受害者。”许一山话一出口,就像一支利箭射穿了小梦的防线。 她不顾身边人来人往,眼泪啪嗒掉了下来。 长发姑娘一楞,小声问:“梦姐,你怎么了啊?” 小梦便擦了一把眼晴,虚弱地笑了一下,轻声道:“你在这等我一下,我有些话要与许干部说。” 说完,她使了一下眼色给许一山,起身便往外走。 许一山紧随其后。出了火锅店,便是繁华街道。 小梦低着头往前疾走,许一山不紧不慢跟着。很快,她便将许一山带到一条小巷里。 小巷很窄,也很少有人。偶尔过来一个,双方错身时,必须得有一个紧贴墙身。 小巷尽头,有一扇虚掩的门。小梦回头看见许一山跟来了,才伸手将门推开。 屋里光线很暗。有一个杂志大小的窗,阳光从小窗里穿过来,到了屋里便被黑暗掩没。 除光线阴暗之外,屋里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味。 “请进。”小梦笑笑,自己先进了屋。 许一山适应了好一会,才能看清屋里有一张床。床上倦缩着一个男人。他脸色苍白得看不到一丝血色,一双眼晴显得空洞无神。 “这……”许一山欲言又止。 “这是我住的地方。”小梦苦笑,指着床上的男人道:“知道他是哪个吗?” 许一山摇了摇头,心里却明白了七八分。 “他就是我过去的老公,腿断了。生活不能自理。” 许一山吃惊道:“你们一直住在这?” 他不太相信她的话。在周文武别墅见到的她,是个风采十分迷人的少妇。她的丈夫过去是周文武的人,他现在的境况,作为大哥的周文武不可能置之不理。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这就是事实。”小梦坐在床边,轻轻给床上的人按摩。 许一山沉吟道:“我信。但我想知道原因。” 小梦凄然一笑,“许干部,有些事表面是看不懂的。我在别墅是不是很风光?你没想到我还会有现在的样子吧?” “这一切,都拜周老板所赐。”小梦看一眼床上的男人,缓缓说道:“我若不管他,他就得死。” 按小梦的说法,她丈夫入狱,都是周文武设计陷害的。原因就是周文武看中了娇美的她,一心想据为己有。 可是碍于小梦是手下兄弟的老婆,朋友妻不可欺啊。周文武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她丈夫送了进去。 周文武再借着慰问她的借口,当着屋外一群兄弟,在新房里强行胁迫她就范。 那一刻,她被屈辱包围,一心想死。 周文武在她耳边说,只要她敢寻死,她的丈夫以及她家的人,一个都活不了。 小梦知道他能说到做到,想到自己连寻死都不能,便放声大哭。 哭过之后,她不得不正视现实。从此以后,就成了周文武的情人。 她原以为周文武会好好待她一辈子。以至于没有名份被人戳脊梁骨骂都能忍受。没想到在后来一次他带着她去参加一个聚会,彻底粉碎了她的梦想。 那次聚会回来后,周文武直接告诉她,有人看上了她! 小梦吓得花容失色,赶紧提醒他,她是他周文武的女人啊。 谁知话音未落,脸上己经挨了周文武一记耳光。 周文武骂她道:“老子的女人万万千千,你们这些女人就是老子手里的一件货,想送谁送谁,敢不听话,信不信老子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隔了一天,周文武带她去了别墅。 在游泳池外面,周文武交待她,里面有个非常重要的人物,让她去陪泳。陪好了,以后什么都有。要是惹得大人物不高兴,她也就不要想着活着离开了。 小梦只好换了泳衣,心惊胆颤进去游泳池。 游泳池里,一个身材臃肿的男人看到如花一样的小梦进来了,顿时双眼放光,嘴角差点流下哈拉子了。 他招招手让小梦过去。小梦战战兢兢去到他跟前,才发现正是哪晚参加聚会时,一直盯着自己看的男人。 他显得和颜悦色,将小梦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赞叹道:“美,美不胜收。” 他让小梦教他游泳,两个人的身体便不可避免撞在一起。 男人突然命令她,“脱了。” 小梦吓了一跳,紧张得身体都要僵硬了。 男人见她不动,脸上便有了怒色。小梦想起周文武的话,没敢坚持了,抖抖索索在水里脱去了泳衣。 男人一见,顿时激动不己。他一把将她拉过去,按在泳池边……。 小梦说到这时,泪水己将胸前衣服打湿了。床上的男人双眼圆睁,似乎要喷出火来。 他支吾出声,“我要杀了他。” 小梦连忙去安慰他,指着许一山说道:“你知道他是谁吗?我们的仇都要靠他报了。” 许一山赶紧说道:“你千万不要这样说。” 小梦苦笑道:“许干部,从哪天别墅门口发生的事我就知道,你会是我们的救星。” 许一山沉吟道:“你既然有这个想法,就得配合我。否则,我也没办法。” 小梦一咬牙道:“从现在起,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 “我问你,你认识一个叫董宛的人吗?” 小梦一楞,咬牙道:“认识。她是周文武的法律顾问,律师出身的人。后来成了周文武的女人,是周文武最信任的人。” 她回头看了床上的男人一眼,叹道:“当年就是她送他进去的。” 床上的男人又激动得想坐起来。 许一山走近床边,看着他说道:“你叫什么名字?当初是怎么进去的?” 他激动不己,眼里盈满了泪水,双手挥舞着,表达却含糊其词。 小梦轻轻拍着他,低声道:“他己经在床上躺了三年了。他的这双腿就是周文武派人弄残的。脚筋挑断了,这一生都残废了。” 男人先是努力压抑着自己,终于没忍住,号啕大哭起来。 许一山被他的哭声感染得有些心酸。他还没想明白,周文武会是个为了一个女人将自已的兄弟害得人不人,鬼不鬼? 电话响了,苏丽问他在哪?怎么一晃就没了影子? 他回她道:“你等几分钟,我马上到。” 正文 第932章 专案组分工 许一山离开小梦住所时,两个留了电话。他需要全面了解那个叫董宛的女人。 苏丽见他回来,抱怨道:“许大哥,你去了哪里?碰到美女就忘记我了呀?” 许一山不想过多解释,只淡淡回了一句,“我们谈了点事,对不起啊。” 吃完火锅回来,苏丽来他房间坐了一会。旁敲侧击地问张曼的事,抱怨说她哪个女人真不知羞耻,怎么可以在男人的房间过夜。 许一山心里烦闷,又不好催她。直到十二点多了,才不得不婉转提醒她回去休息。 一夜过后,许一山清早起来便往纪委的专案组赶。 昨天下午是专案组全体成员见面的时间。组长周正却没让他参加,以他累了一夜的理由,安排他回去休息。 专案组这次调配了不少人手。上上下下加起来,过了半百。 许一山除了知道组长、副组长是谁外,具体成员都是谁,一无所知。 纪委腾出来四五间房子用作专案组办公。副组长许一山自然就一间独立办公室。 许一山刚打开门,身后便传来一个声音,“许组长,早啊。” 他一回头,便看到了笑眯眯的罗舟。 “你……”他惊呼出声,“罗舟,怎么是你?” 罗舟笑了笑,正色道:“茅山罗舟,奉命报到。许组长,请指示。” 许一山大笑,亲热地擂了罗舟一拳,“你怎么来专案组了?” 罗舟告诉他,他也是昨天晚上才接到通知。市纪委从各县纪委抽调了部份同志进入了专案组。 目前,专案组以纪委人马为主,公安、检察及其他部门配合为辐的结构。 通知要求抽调上来的同志必须在上班前全部到位。因此,罗舟几乎是连夜从茅山赶过来的。 上午九点,专案组的人马基本到齐。 他们大多数在昨天下午就互相见过面了,因此没有了陌生感。 组长周正还没来,大家都不知道下步要干什么。 几十个人聚在五间房里,显得十分热闹。 九点半左右,周正终于出现。 许一山和另外的副组长殷明赶紧去他办公室汇报并听侯指示。 殷明是市检察院的副检察长,据说是公诉界的权威。但凡经他手公诉的案件,定性从没出过错。 他也是衡岳市第一个公开抗诉的人。并抗诉成功。是所有犯罪分子的恶梦。 殷明已进入不惑,马上就知天命了。 他圆脸,秃头。眼晴很小,笑起来就成了一条缝。 他手指永远都夹着一根未点燃的香烟,忙的时候便会夹在耳背。一旦空闲了,香烟又会回到他的手指间。 许一山过去没与殷明打过交道,如果不是成立专案组,他甚至都不知道有他这样的一个人。 他们在周正办公室门囗不期而遇。两人点头致意,一前一后进了办公室。 周正见他们进来,吩咐他们随便坐,他批改完一份文件再安排工作。 等了几分钟,周正终于把文件处理完了。他抬起头,笑眯眯地看许一山和殷明,道:“两位领导,有什么方案拿出来吗?” 殷明先说,即便他己经贵为副检察长了,但在常委周正面前,他还得保持恭敬之态,谦虚之心。 殷明建议,专案组应先将案件性质确定下来,然后按步骤去侦查起诉。 周正道:“殷检,市委不是己经明确了吗?周文武案定性为涉黑犯罪。” 殷明摇头道:“周书记,我个人觉得不妥。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周文武涉黑。如果我们按照这个定性去侦查,很可能会走偏。我建议,以非法经营罪去定性,比较合理。这样进退都有余地。” 周正不语,过一会问许一山,“小许,你的意见呢?” 许一山想起拍板周文武案定性的是胡进。如果他与殷明的意见一致,首先就打压住了胡进,让人误以为胡进指鹿为马,对他的权威构成威胁。 他犹豫一下道:“我个人认为,现在不是争论案件定性的时候。在证据大量缺失的情况下,任何定性都为时过早。我建议,专案组应该把时间和精力都花在收集证据上。” 他迟疑一下说道:“我还有个不成熟的想法,就是把专案组另择地方安排。专案组在纪委这边办公,一方面影响纪委同志的正常工作,另一方面,专案组的具体工作很容易泄密。” 周正道:“建议不错。看来,我们是该安排一个不被外界能打扰的环境办公。” 按照惯例,纪委办案都喜欢选在指定宾馆。反正不管调查结果如何,办案期间的一切花费,均由当事人单位买单。 可是本次调查的对象是目一公司,目一是民营企业,与纪委办案对象有很大的区别。 说白了,搬去宾馆办公,花费谁买单? 周正表态,办案资金无须考虑,市里会有专项资金来支持。 于是,许一山的提议通过。专案组安排去华天宾馆办公,直接将他们一层楼整体包下来。 紧接着,就是布置具体任务。 目一地产公司的接管工作还得继续。这是避免引起市民恐慌的最好办法。 即便传出目一公司出了事,市民们只要知道由市里接管了,他们便不会有过激行为。 第二件事,就是迅速落实和组成违法犯罪举报小组,实行24小时全天候接收举报信息。 周正指示,这项工作由许一山具体负责。 第三,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但凡与此案当时人有牵连的,一律采取先羁押,后审查原则,以免有鱼漏网。 这项工作由殷明负责,联络市公安局,以及市局下面的所有机构。 周正突然问:“安民告示和举报通知都准备好了吗?” 许一山连忙将昨夜拟好的两份告示通知双手递给周正,客气道:“请周书记指示。” 周正扫了一眼两份东西,满意道:“立即安排印刷,下午衡岳市主要街道上都要见到这两份东西。” 具体分工便清晰起来。 许一山负责接收举报材料,并认真筛选后将有用信息汇总报专案组决定。 殷明负责联络各相关单住。 周正书记亲自上阵,率领市局经侦支队接管目一公司。 一场大战马上就要展开了。 许一山没有料到,亲自带队查封接管目一公司的周正书记,会将吃法律饭的董宛抓来。 正文 第933章 一个女人的较量 专案组顺利搬去华天酒店办公。 周正在办公地址落实之后,开会宣布,专案组正式开始运作。 第二天,衡岳日报、衡岳电视台同时发布公告,督促全市涉黑犯罪人员主动投案自首,争取获得宽大处理。 公告上将举报地址、电话都说得清清楚楚。唯一就是没将周文武的名字说出来。也就是说,公告针对的是所有涉黑犯罪,并不局限于周文武案。 这是许一山丢出来的一个烟雾弹,不将周文武特别提出来,不会引起一些人警觉,起到麻痹他们的思想的作用。 公告发布当日,便接到很多举报电话。许一山要求专案组负责该项工作的同志做到事无巨细,全部登记在案,不遗漏任何举报线索。 一天下来,他发现一个惊异的想象。市民举报涉黑犯罪的线索很多,但只要一梳理,没找到一条线索与周文武有关。 这是一个非常异常的情况,专案领导小组在紧急磋商后,决定一方面收集举报线索,一方面加强暗中调查。 周文武被抓一直是绝密。人抓去关在哪,也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 这就说明一个问题,目一公司应该也不知道周文武被秘密抓捕了。 为保证稳定,有必要在周文武被抓的消息透露之前,将目一公司全部控制起来。 上次去目一公司,被董宛以专案组没有出示法律手续而拒绝配合。这次,周正亲自带队,带着手续风平浪静就将目一公司全面控制了起来。 现在的目一公司,外表看没任何异常情况,运营正常。但里面所有关键部门都已经被严密控制了起来。 目一公司执行总裁董宛,被周正带回了专案组。 严格来说,不是“带”,而是“抓”。 因为董宛被两个人从车上提下来的时候,头上戴着黑头套,手腕上铐着明晃晃的手铐。 周正一回专案组,就将董宛交给了许一山,叮嘱他道:“这个女的有点道行,你小心一些。” 讯问室里,董宛的头套取下来之后,她似乎一点都不惊慌。先是打量四周,然后双眼盯着许一山问:“这是哪里?” 许一山没直接回答她,而是微笑着打了个招呼,“董总,你好。” 董宛笑了笑,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手铐,脸上换了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怕我跑吗?” “这是规矩。”许一山提醒她道:“我们不担心你会跑。到了这里,你也跑不掉。” “是吗?”董宛冷冷一笑,问道:“我想知道的是,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抓我?如果你们拒绝回答,我也会保持沉默。” 许一山嗯了一声,示意专案组的人去卸下她的手铐。 “董小姐,我们请你来,就是希望你能配合。当然,你可以选择拒绝配合。但是,后果你可以想得到。听说,董小姐过去是一位知名律师。所以,你对法律的了解,比我们可能要专业很多。” 董宛自负地笑了笑,道:“你说的没错。我在想,你们怎么把我抓来的,就得怎么把我送回去。而且,我保留诉讼的权利。” “当然。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你可以主张你的任何权益。” “你还是没告诉我,你们是什么人。” 董宛从一开始,就表现得很不配合。她显然没搞清楚状况,甚至还在怀疑许一山他们是在黑吃黑一样。 “我先表明,本人是一个守法公民。本人所在公司,是衡岳市优秀企业。我就想不通了,一个合法公民主持一家合法的企业,我们究竟犯了什么罪?你们这样将我带来,是对我权利的侵犯。我要求见你们领导。” “董小姐想见哪位领导?”许一山不紧不慢地问。 董宛看了他一眼,狐疑地问:“我说了,你能让我见到?” 许一山爽快答应道:“当然可以,毕竟,这也是你的权利啊。” 董宛却不说出来想见谁了。她显然警觉到了,对面的这个男人是不是在套她的话。 “你先表明你们的身份吧。”董宛突然说道:“如果我连你们是谁都不知道,我凭什么去主张我的权利?” 许一山这才郑重其事的通报给她。 “董宛小姐,我们是衡岳市打击涉黑犯罪专案组。我叫许一山。你还想知道什么?” 许一山留心发现,在他说出这段话之后,董宛的脸色迅速变得苍白起来。 她沉默了好一会,试探着问道:“许一山,我知道你是谁。你不是在负责云轨项目吗?” 许一山笑了笑,“董小姐,我的工作由组织安排。” “你们专案组打击涉黑犯罪,我涉黑了吗?我觉得你们可能搞错了。”董宛的气焰低下去了很多。她原本无所谓的神态,逐渐变得有些慌乱起来。 “搞没搞错,会有结论。如果我们搞错了,对你造成的一切损害,我们会有一个说法。不过,我相信我们没有搞错。”许一山脸上浮着一层微笑,轻轻说道:“董小姐,你现在可以说出来你想见哪位领导了。我保证,尽一切努力实现你的愿望。” 董宛扑哧一声笑了,她紧紧盯着许一山的眼睛,顾自肆无忌惮地笑。 许一山丝毫没有躲避她眼神的意思,两双眼光碰在一起,似乎碰出来了耀眼的火花。 她想挪动一下屁股。可是她的身体被困在询问椅子上。这让她根本没法动。 她笑了一会后,停住了笑。淡淡说道:“我不想见任何领导,我是说着玩的。” 她很快就猜到了许一山的意图,果断跳出许一山为她设计好的陷阱。 许一山也不急,人到了这里,早晚会有开口的一天。 “既然你没什么话说,我们就不说了。”许一山站起身后,缓缓说了一句,“董小姐,你一个律师出身的人,应该知道如何保护自己。” 说完这句话,他头也不回离开讯问室。 他需要给董宛一个压力。这样的人,不会那么轻易开口。他们只聊了一会,并没进入实际性的询问当中去。但就是这么简短的一聊,许一山已经把压力压在了她的身上。 首先,让她明白,这绝非江湖上的黑吃黑。 其次,虽说他们都没提周文武的名字,但谁都知道,抓她就是因为周文武。 第三,许一山已经明确告诉了她,这是打击涉黑犯罪专案组。这等于就是在告诉她,她已经站在了火山口上,如果她不想好好地活着,她将可能跌进火山口里化为灰烬。 她是一个非常精明的女人。她放弃律师职业不要,出任周文武目一公司执行总裁,这里面都是利益在作祟。 聪明的人,不会为了利益而牺牲自己的生命。 许一山有个强烈的预感,只要董宛开口,他周文武将死无葬身之地。 正文 第934章 他在利用你 让许一山感到意外的是,董宛的嘴就像被胶水封住了一样。从那天见面之后,她再没说一个字。始终保持沉默。无论谁与她说话,她都表现出一副面无表情的冷漠。 专案组还在接受源源不断的举报线索,可是真正有意义的线索却屈指可数。 董宛不开口,工作就陷入了僵局。 罗舟主动请缨,由他来撬开董宛的嘴。 周正让他征求许一山的意见,许一山想到董宛这么不开口下去也不是办法。罗舟是个老纪委,对付经验丰富的公职人员都有一套,何况一个女律师? 于是在叮嘱他注意纪律的情况下,答应由罗舟来接触董宛。 罗舟一出手,立竿见影。 事后,许一山问过罗舟,他用了什么办法让董宛开了口。 罗舟只淡淡说了一句,“手段。” 所谓手段,就是措施。多少钢铁汉子在手段面前都只能委屈求全,何况董宛只是一个弱女子。 许一山没细问,罗舟也没详说。 拿到董宛的交待材料,许一山马不停蹄赶去茅山县。 周文武关押在茅山县看守所,且一直单独关押。从他入狱开始,再无人过问他。崩溃的周文武每天敲着门大喊,“老子受不了,枪毙我吧。” 专案组人员一到就将他提审。听说提审,周文武乐得像个孩子一样的笑。 当他在审讯室见到许一山的一刹那,笑容便凝固在他脸上。 “怎么是你?” “奇怪吗?” “不奇怪。”周文武牵强地笑,“姓许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许一山道:“除暴安良。” “我暴?” “可能更黑。” 周文武便垂下头去,半天没抬头,也不说话。 他不说话,许一山也不开口。许一山明白,此刻的周文武,内心压力犹如山大。他还没从惊恐中走出来。从他躲闪的眼神可以看出来,周文武内心惊慌失措。 “我要见你们领导。” 许一山笑道:“我的领导很多,具体你想见谁?” 周文武一咬牙道:“我要见魏书记。” 许一山爽快答应,“我会把你的要求向上级汇报。” 周文武笑了,道:“许干部,你留人一尺,我会回你一丈。我还有个要求,我要见我的律师。” 许一山摇着头道:“这个可能不行了。你的律师董宛目前因为涉嫌违法犯罪,已经被收审了。” 周文武显然吃了一惊,他瞪大眼睛狐疑问道:“她是个律师,懂法。怎么可能违法犯罪?我怀疑你们是在打击报复。见不到律师,我不会说任何话。你走吧。” 许一山提醒他道:“周文武,我现在正式向你宣布。我是衡岳市打击涉黑犯罪专案组的副组长许一山。你现在不说,以后想说也会没机会。希望你能正视问题,任何回避和躲避都不会对你的问题有任何帮助,相反,可能会在态度上有非常大的认定。” 周文武显然并没被许一山的提醒吓住,他冷冷笑道:“你不用提醒我,我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许一山,你走吧,我对你无话可说。” 话说到此,许一山知道,周文武不会再说出来任何有用的话了。 他是一个老江湖,深知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自保。只要他一天不出去,外面的人会比他更着急。他相信外面的人会想方设法营救他。毕竟,一旦他把问题全部交代出来,拉下水的人可能会后悔终生。 他很明白自己的处境。靠他自己已经不能走出重重深狱。他必须借助外面的力量,让他逃出生天。 他也知道只要他一开口,原本营救他的力量迅速会转变成为他的致命力量。因为谁都知道,保守秘密的最好办法就是不让人张口说话。死人是唯一不可能张口说话的人。 许一山也不急,现在的周文武,已经不是他的目标了。 董宛的交代,让他已经看到了眼前周文武的未来。这个人正在末路上狂奔,他的头顶已经氤氲了一层死亡的气息。 周文武这些年犯下的事罄竹难书,很多事触目惊心。 他这些年肆无忌惮地横行在衡岳市的大街小巷,是因为他背后有一张巨大的密不透风的保护伞。 打掉保护伞,还衡岳人们一个晴朗的天,是他的当务之急。 许一山这时候才想起来,为什么周文武敢凭着一己之力,阻扰云轨项目落地乌鸡村了。 晚上,他没回市里去。留在家里过夜。 又是一个星期没回来,他对家突然有种陌生感了。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他必须保证家庭和谐。 陈晓琪看他满脸疲倦的样子,不觉有些心痛。她破天荒拿出一支酒来,要陪丈夫喝一杯。 许秀听说大哥回来了,她也来了。 许一山正想着问妹妹的事,妹妹却主动回家来了,当即高兴不已。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其乐融融。 陈晓琪对许一山进专案组很担忧。她直言道:“许一山,我还是建议你找胡书记说说,你一个学水利专业的人,进什么专案组啊?你懂业务吗?” 许一山笑笑道:“业务靠学,一通百通。” 陈晓琪沉着脸道:“你难道不知道专案组是得罪人的事啊?你不找胡书记说,我去找他说。反正,你必须从什么专案组退出来。” 许一山道:“你不要去说,我也不会说。老胡让我进专案组,有他的考虑。如果我不帮他,衡岳市他基本就是孤家寡人。” 陈晓琪开导他道:“你傻啊。胡进在衡岳市翻天覆地搞,为的是他的政绩。人家背景雄厚,就算搞出了事,无非拍屁股走人。你呢?你走哪去?” 许一山嘿嘿笑道:“我哪都不去。” “对了啊,你想去哪也去不了。胡进走了,别人还不把矛盾都堆在你身上?你不想想,凭着你,斗得过他们吗?你如果想为这个家好,你就退出来。许一山,我不想大富大贵,我只想过平安日子。” 许秀趁机说道:“是啊,哥,我听人说,你现在在搞一个叫周文武的人。这个人在衡岳市可是个知名人物。听说他的手脚很宽,能力很大。现在到处都在传,说衡岳市在胡搞,打击压迫民营企业呢。” 许一山闻言,心里一动,周文武案一直是按照秘密进行的方针在办案,怎么社会上都知道了? 他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你还听到了什么?” 许秀认真道:“听说,市委书记想搞出政绩,手里又没钱,就只好拿民营企业开刀了。” 许一山哭笑不得,“秀,以后这种话你听都不要听。简直就是一派胡言嘛。” “我还听说,他在利用你。” 正文 第935章 陈晓琪的梦话 陈晓琪一直坚持自己的想法,那就是让许一山退出专案组。 许一山不知要怎么解释她才会听,进专案组其实并不是他想要的,而是周正主动向胡进要的人。胡进顺水推舟,让他进去了。 其实,在这个问题上,他与胡进有过一次交流。 就像陈晓琪说的那样,他对胡进也表示过,自己对纪律、法律这一块从未涉足过。进入专案组起不到什么作用。而且他对这一块也没多大兴趣。他的兴趣在于发展经济,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 胡进笑他道:“老许,我过去也不是领导干部吧?我可以当领导干部,你就可以进专案组。” 胡进的意思很明显,他需要一个人全面掌握专案组的情况。而这个人,非他许一山莫属。 胡进甚至将这次打击周文武当成一项他能否掌控衡岳市的战役。他非常明白地告诉许一山,衡岳市表面上看和谐团结,其实他们具有严重的排外思想。 这种排外思想让他有举步维艰的难,即便在常委会上通过的决议,只要是他力主推行的政策,最后落实下去基本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他必须将阻碍他的所有障碍物全部搬走。搬不动的,就粉碎。 周文武就成了他的第一个瞄准物。 拿下周文武,势必牵出一些势力。如果将这股势力连根拔起,以后的衡岳市,才会真正进入他胡进时代。 胡进毫不避讳地表示,许一山就是他手里的一柄利剑。他们兄弟必须同心,共同对付他们共同的对手。 目前,情势似乎有些明朗。政法委魏力不顾一切在常委会上力保周文武,不惜掌掴儿子魏浩,说明许一山动了周文武,打中了他们的七寸。 副书记向勇与魏力应该是同一战线的人,其他常委当中,宣传部长万思维明显趋向于与他们一道。纪委的周正,情况不太明朗。 政府那边的李朝亮和常委副市长都是外调来的,他们显然都抱着一个心态,不主动惹事,平安度日。 常委当中,选边站队的情况不十分明朗。反对势力以魏力为首。 种种情况分析,周文武将是双方决战的一个重要节点。 一个星期没与陈晓琪亲热了,许一山一进卧室,便表现得有些猴急。 陈晓琪护着自己,不让许一山得逞。她涨红着脸骂道:“许一山,你看看你,就好像几十年没见着老婆一样,恶心不恶心啊。” 许一山笑嘻嘻道:“老子睡自己老婆,天经地义,怎么会恶心。” 他一边说,一边去脱陈晓琪的衣服。 陈晓琪争不过他,却始终保护着最后一道防线不让他突破。 许一山急得上火,哀求着老婆道:“老婆老婆,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没有你,我会憋死。” “鬼才信你。”陈晓琪不屑道:“你可以去找你的美女记者啊。还有,你许一山现在风光无限,投怀送抱的女人大把,怎么可能会憋死。” 许一山面露尴尬,低声道:“老婆,你还是不相信我。我敢对天发誓,我许一山这辈子除了你陈晓琪,不会再有其他任何一个女人。” 陈晓琪哼了一声,逗着他说道:“你答应我退出专案组,你想干什么我都由着你。” 许一山为难道:“老婆,你说清楚,为什么非要我退出专案组?” 陈晓琪叹口气,“也不是我想这样。我爸说了,这种的罪人的事,我们没必要冲锋陷阵啊。说真的,人家胡进有背景,有能力,他大不了拍屁股走人,你呢?你这一家子呢?你不要太天真,以为你们这一搞,就能将什么都铲除掉了。人家树大根深,你想没想过能做到吗?” 许一山被陈晓琪这么一说,本来熊熊燃烧的热情慢慢降温下去了。 陈晓琪见他没动静了,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 她侧过身子看着他问:“怎么啦?怎么不说话了?” 许一山闷闷不乐地答了一句,“睡觉吧,明天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呢。” 陈晓琪恼怒瞪了他一眼,背转过去身子道:“你去忙你的吧。许一山,你现在是衡岳市最忙的人,没有你,衡岳市都不会转了。” 许一山没有接她的话。他在心里想,自己进入专案组到底有没有做错。 衡岳市这座历史悠久的城市近几年来已经被中部省其他地市抛下了好远。想当年,衡岳市可是中部省第二大城市。无论城市规模、经济结构,还是国际国内地位,都是敢叫板中部省省城所在地的。而现在,已经沦落成为三线甚至更低的排位了。 衡岳市需要振兴,就必须拿出壮士断腕的气概出来。 他深知,在衡岳市这片土地上,如果不出点汗,流点血,根本无法改变现状。 衡岳市的领导干部大多是本土成长起来的。他们有着根深蒂固的排外思想。富嘉义是唯一一个在衡岳市执政十年的人。在他之前,大多数的外地调来的干部,基本都没干满一个任期,不是含恨离去,就是栽在本土干部的包围中。 这里有一张严密的关系网,每一个衡岳市的干部,都是这张网上的一个网结。 许一山就像一个误打误撞的莽撞小伙子,他撞进了这张网,却不想成为这张网上的一个结,而是想要撕破这张网。 睡在身边的陈晓琪显然已经进入了梦乡。 许一山悄然起身,他将窗帘揭开一个小小的角落,看着满城灯火,心里暗暗下了决心,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与危险,他都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他相信,只有将周文武这类人扫进历史的尘埃,衡岳市才会迎来一个灿烂的明天。 天微明,他却再无睡意。 他回头看一眼还在酣睡的妻子,轻轻走过去,在她额头上浅浅一吻,准备出门。 陈晓琪却突然伸出双手,将他的脖子搂住了。 他正想说话,猛然听到陈晓琪呓语道:“不要离开我,魏浩。” 他的心像被钢针猛地刺了一下,顿时愣住了。 他听得非常清楚,陈晓琪确实是在叫“魏浩”。 睡梦中的陈晓琪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这笑容让许一山看来,却像一阵惊涛骇浪,几乎将他卷进了深不见底的黑暗海底。 他没敢动,也不敢叫醒她。 陈晓琪的手很快就松开了,呓语一声,将身子侧翻过去,继续熟睡。 许一山呆呆站在床前,此刻,他心里犹如万箭穿心般的难受。 难道,她的心里还有他? 这个念头一浮上来,他便觉得浑身像有一万只蚂蚁在爬。 他没叫醒她,拿了衣服,悄然出门。 正文 第936章 有野心的男人 许一山拒绝从专案组退出,让陈晓琪心急如焚。 父亲陈勇已经给他说过,许一山不光得罪了市里的人,县里干部也颇有微词。 陈勇已经明确告诉他,许一山如果一意孤行下去,下场注定会很惨。 他以自己浸淫官场多年的经验警告女儿,如果现在不将许一山从风暴中拉出来,后果会很严重。陈勇甚至暗示女儿,如果许一山执迷不悟,她就得考虑退路。 父亲的话,就像一座山一样的压在她心里。这让陈晓琪进退两难。 如果说,当初与许一山登记结婚是故意气魏浩的,那么在与许一山接触过后,她惊喜地发现,许一山不但是个心地善良的人,而且浑身充满了正义感。 正义的力量,往往能让一个人登高山如履平地,能让一个人的人格变得高大光明。与有正义的人在一起,自己浑身也会充满力量。 即便她亲眼见到许一山房间里衣衫不整的张曼,她最后还是选择相信了他。 但是,父亲陈勇说的话,似乎在暗示她,许一山执迷不悟会有性命之虞。 她宁愿自己受伤害,也不愿自己的男人有任何伤害。 本来,她打算抽个时间去一趟市里,耐心与许一山详谈一番。她明知这样做一切都是徒劳,她还是没放弃。 果然,丈夫许一山拒绝了她的提议,他不愿退出专案组。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决定最后一搏。 作为一个冰雪聪明的女人,陈晓琪太清楚许一山内心深处有一道什么样的坎了。 女人的敏感,让她体会到许一山内心变化的情感。虽然说,他们并不敢肯定对方与自己是不是第一次,但是,他们第一次的手足无措绝对不是装出来的举动。 她知道,许一山很在乎她与魏浩之间的过往。能伤害他的,也只有魏浩这一根线了。 昨晚,两人在纠缠一番之后,她故意装睡。她在期待他能再次主动起来。 可是,许一山就像傻了一样,再没对她有过任何亲热的举动。 这让她又失望,又伤心。浮上心头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难道不爱自己了? 于是,在许一山悄悄吻她额头的时候,她故意呢喃着说出魏浩的名字。 果然,许一山的反应没超出她的预料。她期待他愤怒,期待他摇醒自己逼问原因。遗憾的是,许一山没有表现出愤怒的举动,他悄然开门离家后,让她一个人坐在床上呜咽出声。 她第一次发现他的心思很厚重,一个男人能容忍自己女人的一切,要么是没本事质疑,要么就是爱得太深沉。 她这一声呢喃,就是想让他心神不宁。从而让他对其他东西都失去兴趣,从此老老实实守在她身边。 父亲陈勇曾经给她描绘过他们的未来。只要他们安分守已地工作下去,他们的一生将平平安安。 然而无论是她,还是父亲陈勇,都知道许一山永远不可能做一个安分守己的人。陈勇甚至说过,许一山内心是有抱负的人,不过这抱负会被人看作野心。 也就是说,许一山是个有着强大野心的男人。 许一山的悄然离家,让陈晓琪的愿望完全破裂。她突然发现,她铸下了一个让她后悔终生的错。这个错就是她梦中的呢喃。 再说许一山从家里出来时,几乎是失魂落魄。 他坐上最早的一班车,黎明时分回到了市里。 上午,罗舟进来汇报,说董宛要求与他见面,问他有不有兴趣。 许一山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董宛是周文武案的关键,突破了她的防线,周文武将无秘密可言。 周文武只是这一台戏中的小丑角色,真正的主角还藏在深重的幕布背后。 董宛仿佛变了一个人,过去的精致与精明已经荡然无存。 她耷拉着眼皮,整个人显得无精打采,有气无力。 看到许一山进来,她微微一欠身,算是打了招呼。 “听说董小姐要见我?”许一山开门见山地问。 董宛轻轻叹口气,“许组长,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想与你聊聊。” “行啊。董小姐想聊那些方面的事?” 董宛没立即出声,犹豫片刻后说道:“我就想知道,你们把我带来,周文武知道吗?” 许一山一乐,笑着道:“董小姐,你可能会失望。周文武比你还早两天就被控制了。” “这么说,他也没有了自由?” “自由只有遵纪守法的人才配拥有。” 董宛笑了笑,笑容显得很凄苦。 “我早就知道,他会有这么一天的。”董宛轻轻叹息一声,“人啊,有时候还真要信命。五年前,我就给他说过,做事一定要收敛,千万不可与政府对着干。这下,报应来了,而且还来得很快。” “这辈子是没希望从里面出来了。我都说了吧。” 整整一个上午,许一山都在听董宛的交代。罗舟没有拿到的线索证据,董宛合盘托出给了许一山。 “我不为自己感到惋惜,这都是我咎由自取。我可惜的是目一公司。毕竟,一家民营企业能做到今天这样的地步,付出的代价已经不能用金钱与精力去衡量了。目一公司倒了,受损的是广大人民群众啊。我为他们感到惋惜。” 许一山安慰她道:“董小姐你不必过虑。目一公司牵涉的问题,我们早有考虑。当然,为了确保群众财产不受损失,我们需要付出很多努力。” 董宛笑了笑,“那样是最好的。我也希望会是这样的结局。” “当然,如果董小姐愿意站出来挑起这个担子,我想,这是所有人都最愿意看到的。” “我?”董宛惊呼出声,随即狐疑问:“我这样,还有重见天日的时候?” “当然有。”许一山道:“经过我们认真分析,得出一个结论,董小姐你在本案中基本是处于被迫或者胁从的地位。如果你愿意站出来指证周文武,我想,法律会保护你的权益。” 董宛愣了一下,随即激动起来。 她眼睛一动不动盯着许一山看,仿佛要从他身上看出一朵花来。 她轻轻咬着下唇,想了好一会才出声,“我愿意按你说的去做。但是,你必须保证我的人身安全。” 许一山十分肯定道:“这事你大可放心。我们会保证每一个配合工作的同志人身和财产的安全。” 董宛突然笑了起来,笑容显得很无奈。 “还是算了吧。许组长,我感谢你的一番好意。希望你能平平安安。” 许一山从她话里听出来了弦外之音,但他没追问下去。 正文 第937章 听取汇报 胡进过问周文武案时,案情基本己成定局。 周文武案涉及十几个罪名,聚众赌博罪、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罪、私藏枪支罪、寻衅滋事罪、非法经营罪、非法拘禁罪、诈骗罪、组织、领导黑社会罪等等。 老检察殷明感叹,周文武路走到头了。 胡进在听取专案组汇报后,突然问了一句,“周文武案前后历经二十余年。这二十年里,我们的公检法同志在干嘛?难道一点都没发现这人的犯罪线索?” 殷明反应最快,他解释道:“胡书记,我们检察只负责公职人员违法犯罪的侦查以及审查公安移交的刑事案件。” 胡进嗯了一声,“诸位,你们不觉得异常?” 谁都能听出来,胡进的话明显有所指。 他对专案组的工作汇报似乎有些不满意,眉头紧皱道:“同志们,你们忘记了成立专案组的初衷了?对涉案人员,不管位多高,权多重,都要一查到底。我们不能让老百姓在背后骂我们作秀啊。” 胡进的责问,让专案组三个人都抬不起头来。 他们心里其实都有数,周文武案牵扯到的人太多太复杂了。只要随便提出来一个,必将造成衡岳官场震动。 向勇、魏力、万思维,他们都官居市委常委,他们一个小小的专案组,在人家眼里屁都不是。 虽说专案组手里握有这些人的涉案证据,但这些证据能公之于众吗? 绕开领导查案是周正深思熟虑后下的决定。周正坦言,如果深究下去,不但让衡岳市委市政府颜面尽失,而且会让群众失去对党和政府的信任。 试想一个地级市,为一个涉黑团伙就折进去几大常委,这要传出去,可能中部省委都无法交待。 胡进道:“周书记,你们有困难?” 周正苦笑道:“胡书记,专案组的权限达不到你的要求啊。!” 胡进点了点头,转过脸去看许一山。 “你明天去一趟省委吧。”他吩咐许一山道:“从专案组挑选几名同志同行,相关材料一定准备充足。” 许一山一楞,胡进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他让他带足材料赴省委汇报,言外之意己经昭然若揭。 周正迟疑道:“胡书记,是不是从其他方面提醒或者采取措施?这样直接请示上面,我个人觉得不妥。” “有啥不妥的?”胡进愤怒道:“我理解你们的顾忌。” 周正解释,“我们也不是顾忌。只是想,矛盾激化太猛,可能会引起严重后果。” “难道还有人想造反?”胡进轻篾道:“老周,衡岳市不下猛药,治不好病啊。” 周正没再说话。作为市纪委书记,他深知衡岳官场的弊病。可是放眼全国,哪里又能洁身自好,一枝独秀? 猛药治大病。可病入膏肓了,就只能治死。 殷明对胡进的指示没表态。他沉吟好一会才说出来自己的担心。 他认为操之过急,可能引发强烈反弹。 专案组工作汇报结束后,胡进进一步指示,对涉案人员采取从严从重从快的政策。年底以前,他要一个案件终结的结果。 整个汇报工作,许一山都很少说话。 现在有个难题摆在他面前,周正和殷明都不同意董宛转为证人。更别说许一山提议让董宛出来主持目一公司的工作了。 专案组接管目一公司后,表面上风平浪静,其实内里风起云涌。 接管的人当中没有人懂经营管理。可是市委指示不能让目一公司正常运营停摆。于是便出现许多鸡同鸭讲的笑话出来。 以至于目一公司的内部现在出现一团糟的局面。如果长此下去,势必引起市民怀疑,很容易出现政府门口聚众闹事的情况。 许一山知道,董宛不但是个好律师,也是企业经营的一把好手。 倘若周文武不在乌鸡山的征地问题上跳出来,再过个三五年,董宛就能将他的历史洗白了。 所谓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就是周文武最真实的写照。 或许,他觉得自己已经能与天斗,与地斗了。又或许他认为背后的巨伞足够为他遮挡风雨了。他开始忘乎所以,得意忘形了。 他永远也会想不到人生不可能没有对手。他骄傲地以为,谁都不会与金钱美女为敌。再坚强的人,都会有致命的缺点。 从一开始认识许一山,他就没将他放在眼里。他认为许一山一个从小县城爬上来的人,根本不值得他花费任何精力。 人,往往都是死在轻敌的思想上。 周文武案能罗列出来这么多罪名,与董宛的积极配合密不可分。 许多专案组根本没掌握的证据,在董宛的配合下取到了铁证。 比如案件中的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罪,起因是周文武名下的一家高利贷公司为催收借款,最后殴打当事人致死一案。 这个案件因为缺少报案人,死者死亡后,死者全家被迫躲去外地,以至于立案程序缺失而不了了之。 在董宛举报出该案时,专案组按照董宛的交待,秘密挖到了被害人的遗骨。从而坐实了周文武手上沾有血债的事实。 董宛在调查周文武案中所起的作用,几乎超过专案组所有成员。 许一山的提议被否,让他心情变得很不美丽。 胡进视察专案组听取汇报,并没让许一山感到丝毫欣喜。 相反,胡进指示他赴省里汇报,让他心里很不乐意。 胡进的目的很明确,希望汇报后得到省委支持,拿下应该要拿下的一些人,做到斩草除根。 可是胡进遗忘了一件事。专案组的组长是周正,而非他许一山。 赴省委汇报显然是件很风光的事。至少,省领导会对汇报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他去汇报,岂不是抢了周正的风头? 毕竟,衡岳市能挖出并打击这个涉黑团伙,周正才是居功至伟的人。 他在心底暗自责怪胡进糊涂。在如此关健时刻,多一个人就是多一份力量,得罪一个人,等于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现在情况摆在哪,周正不希望现在就向省委汇报。他认为应该给自己的同志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把矛盾消灭在内部。 殷明虽没直接反对,但意思也差不多。 从两人的态度可以看出来,他们对胡进的深究持有顾忌思想。 说白了,他们只想把周文武案局限在周文武身上,没有向外拓展的意图。 他们也没想到,许一山的想法与胡进是一条路的。那就是穷追猛打,一究到底。 正文 第938章 车祸离奇 周正的反对没起到作用。在胡进的强烈要求下,许一山不得不挑了几个人赴中部省委汇报。其中,罗舟就在被选中的人中。 出发前,罗舟建议汇报小组乘高铁去省里。但被许一山否决。许一山考虑到方便,执意要求开车去。 同行两台车,许一山与罗舟同车,另一辆车装汇报材料和一名专案组成员。 车刚从衡岳市离开,罗舟便对许一山说道:“一山啊,路上我们多注意一下安全。” 许一山笑着道:“罗舟,你今天婆婆妈妈的啊。去省城又不是出国。开车的兄弟可是十年安全无事故的老司机了。你放心大胆休息,一觉醒来我们就到了。你今天可是主力啊。” 罗舟笑笑,没出声。 许一山管不了那么多了。这段时间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案子上了,他需要用超强的工作来麻痹自己。 他怕自己一闲下来,脑海里便响起陈晓琪梦呓叫着的名字。 直到胡进来专案组听取汇报,他才明白过来,专案组的工作很快将告一段落。 他想,这样也好。工作结束了,他就该腾出时间和精力去处理家庭矛盾了。 他现在最不想听到或者想起一个名字。那样会让他犹如吞了一只苍蝇一样的恶心。 车上高速,速度快了许多。 许一山看了一会窗外风景,疲倦感便袭了上来。 他扭过头对罗舟说道:“我睡一会。你注意一下后车,别让它跟丢了。” 他没说明白,在另外一辆车上,装有让衡岳官场地震的材料。 “你睡你的,我会注意。”罗舟淡然一笑,拿出手机玩了起来。 许一山闭上眼,没过几分钟,便发出轻微的鼾声。 他太累了,几近精疲力净。 来之前,胡进有特别交待。此次赴省汇报,范围不能扩大,除了陆副省长,一律保持沉默。 胡进的意思,只单独对陆副省长汇报。 前面的车速度慢了下来,司机嘀咕了一句,“倒霉,高速上还遇到堵车。” 慢慢的,车速越来越慢,走走停停。一段百米的路,居然十分钟还没走完。 许一山在这时醒了过来。 罗舟见他醒了,提醒他道:“前面应该出了车祸,没那么快过去,你还是继续睡你的吧。” 许一山伸了个懒腰,没有再睡。 恰好前面堵死了,车便停住不动了。 其他车上己经有不少人下来找地方方便。许一山一见,也有了尿意,于是问罗舟,要不要一起下去方便一下。 罗舟摇摇头,婉拒了他的提议。 许一山便翻过栅栏,准备躲到路边沟底下去畅快一番。 没等他撒完尿,耳朵里听到一声巨响,一块巴掌大小的塑料飞落在他面前。 他一激灵,手上便沾了尿。 他顾不得了,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便慌不择路往上走。 刚才那声巨响,明显是车祸声音。 果然,在他爬上路基后,眼前的一幕让他目瞪口呆。 他坐的车被一辆货车追了尾。巨大的撞击己经让车子完全变了形。 在他的车前面,恰好又是一台满载货物的大货车。后车追尾,直接将他们的车挤进了前车的车底下。 他很快回过神来,想起车里还有司机和罗舟,他狂喊一声,“救人啊”,人便扑了过去。 可是没等他走到车边,又是一声巨响,他们的车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 有人看见许一山要扑过去,赶紧一把拉住他喊,“不要过去,危险!” 许一山哪还顾得这些,甩开拉他的手,迎着大火扑了过去。 浓烟滚滚,大火飞扬。 许一山一把拉住车门,使劲一拽,没动。一看,才发现门被撞得变了形,一时之间毫无打开的希望。 他能看到罗舟满脸是血卡在座位之间。他大吼一声,手脚并用,居然将撞坏的车门一把扯掉了。 火越来越大,烧到油箱必定爆炸。 他一狠心,钻进车里,双手将罗舟抱起,想退出去,才发现罗舟的一条腿被卡在座位间了。 许一山急得双眼要冒出火来。他将背抵在变形的车体上,抬起一条腿,使劲一踹,才将座位踹开一条缝,恰好把罗舟抱出来。 等他抱出来罗舟,一股火猛地燎了过来。他只闻到一股烧焦毛发的味道,脸上像被刀刮了一样的生痛。 他的眉毛连同半边头发,被火燎得卷了起来。 罗舟气若游丝,人却很清醒。 他看了一眼抱着自己的许一山,脸上居然浮现出了一片笑容。 “兄弟,坚持住。”许一山大喊。他发现,路面已经堵死,根本进不来任何一辆车。 时间就是生命。许一山深知每多耽搁一秒,危险就离罗舟近了一步。 他将罗舟背在后背,开始发足狂奔。 鲜血从罗舟身上涌出来,很快将许一山的后背染红了。 跑了差不多一里路,他终于看到了迎面而来的救护车。 罗舟被抬上担架时,他的脸上依旧浮有笑容。 许一山没有随救护车一起走。他心里还有事,他要找到存放汇报材料的车。 可是他一路找过去,都没发现车在哪。 他的心不觉往下一沉。车上所载材料,都是机密级和绝密级的。一份材料就可决定一个人的生死。材料是专案组费尽千辛万苦才得到的,关健是不可复制! 装材料的车不见,人也不见。许一山的心就像突然掉进了水里,扑通一声,便没了影子。 他的模样一定十分可怖,所有看到他的人,都不由自主往一边躲。 他知道自己很狼狈,烧焦的眉毛和头发,让他几乎变了一个人。 他一连来回找了几趟,始终没见着车子。 他又赶紧回到自己车旁。他想起车里应该还有一名司机。刚才只顾着去救罗舟了,忘记了司机也还在车里啊。 火己被扑灭,车也烧得变了形。 许一山猛扑过去,他要确认司机在不在,有没有牺牲。 抢险人员拦住了他,反复强调车里己经没人在了。 许一山再也绷不住了,他放声号啕大哭。 突然,他身边响起一个声音。 “许组长,我没事。” 许一山回过头来,看到一脸惊奇的司机,不顾一切将他抱住,又大笑起来。 司机解释,“我刚才也下车去方便了。老天爷保佑,让我躲过了这一劫。” 许一山没心思去谢天谢地了,他径直问:“我们还有一台车在哪?” 正文 第939章 包福 肇事车无牌无证,司机是刚从监狱刑满释放的人员,令人愤怒的是司机居然没有驾驶证。 许一山在确知司机是衡岳市人时,一个不祥的念头浮上他的心头。 让他惊奇的是,这样一辆什么都没有的车,是怎么上的高速的? 交警调查结果出来,肇事车负全责。因为涉嫌危险驾驶,司机已经被收审。整个案子以普通肇事结案。 许一山对这个结论持有怀疑态度,他严重怀疑这是有组织有预谋的车祸,要求交警部门查清肇事者背景,但遭到交警反对。 许一山提出想见见肇事者的要求,也被婉拒。 罗舟在紧急手术后,送进ICU一直没出来。巨大的撞击造成他内脏移位,脾脏破裂。人在晕迷后,几天没有醒转过来。 杨柳眼睛哭得红肿了,她守在ICU门口,一步都不肯离开。 陈晓琪陪了她两天,陪着她一起哭,一起默默守在门外。 许一山看着她伤心欲绝的样子,心里很感内疚。他后悔当时为什么不拖着罗舟去撒尿,毕竟,一泡尿就能救了他一条命啊。 他在将想法汇报给胡进之后,特别提出来对车祸的怀疑意见。 胡进经他一提醒,似乎也感觉到有些反常。 如果说车祸是不可避免的意外,那么,机密材料的丢失就不得不让人起疑心。 胡进让他赴省城汇报,是有深虑的。他需要取得省里的支持。而能让省里下定决心派出来调查组,必须得有确凿的证据。 机密材料的内容,恰恰就是这些。 胡进和许一山都清楚,一旦这些材料送到了陆副省长手上,必定会招致他狠下心来清理衡岳市的官场。 材料内容直指向勇魏力和万思维,任何一个人的倒台,都将引起连锁反应。 高速车祸,罗舟生死未卜,材料丢失不见,让汇报的事嘎然而止。 一切似乎回到了原点上来了,再想把材料内容做充实的可能性已经不复存在。毕竟,有些核心内容不是能够复制的。 胡进和许一山不约而同感到了对手的狠。人家目的也明显,不仅仅是要材料,而且还要命。 在许一山建议胡进将车祸案转移到衡岳市来处理时,胡进很明白地告诉他,这种可能性很少。出事的地点已经不在衡岳市的地界内。别人地盘上发生的事,怎么可能转移到衡岳市来? 许一山无奈问:“既然这样,我们就只能接受事实?接受这是一桩意外事故?” 胡进苦笑道:“还能有什么办法?” 许一山一咬牙道:“我就不信没办法了。如果我们就此罢休了,不正中了某些人的心思?” 胡进道:“你有什么好办法,你就说出来。老许,你没发现,我们现在每一个动作,都会让某些人寝食难安吗?” 许一山笑道:“这就对了。就应该让某些人睡不稳,吃不香。” 愿望虽好,却不知从何下手。 许一山想了想说道:“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揭开车祸事故的真相。” 许一山在交警队已经了解到了,肇事者家里还有一位年过七旬的老娘。他要从老人家身上打开缺口,查出肇事的真相。 距离衡岳市三十公里有一个地方叫矮村。 全村壮劳力没一个在家,留在村里的不是老弱病残,就是妇孺孩子。全村人都姓包,传说是包公第87代子民。 包氏族人中,有一个叫包福的人,今年刚好满三十岁。 二十年前,包福因为仗义执言,出手打伤了一个人。包福也因此而被判入狱十二年。 他在监狱整整度过十年,因表现良好,被减刑两年,提前出狱。 回到矮村后,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被社会抛弃的滋味。全村人见他,视若洪水猛兽。只要看见他的影子,便会远远的躲开。 这些都没成为他放弃生活的勇气。真正让她绝望的是,他亲眼看到年迈的老母亲被人欺侮而不敢声张,由此生出来的愤怒,犹如熊熊烈火一样,在吞噬着他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他入狱后的第二年,老父亲被人骂作杀人犯的爹。老父亲心里难受,出言与人争论几句。结果被人甩了几个耳光,将老父亲踹翻在地,一脚踏在他头上,朝他身上吐了一口浓痰。 老父亲气不过,回到家后,一瓶农药将自己送进去另外一个世界。 老父亲负气而亡,老母亲终日流泪。没多久,将一双眼活生生哭瞎。 包福在狱中十年,老母亲便在外餐风露宿十年。 尽管大家都顶着一个“包”姓,可是村里人却再没将他看作是包姓人的后代。他们一致认为,包福丢了他们的脸,丢了祖先的脸。 这种思想导致的最直接结果,便是全村人对他家人侧目想看。 哪怕是三岁孩童,也敢指着他娘骂养子不教如养驴。 包福回到家后,他被家里惨淡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老父亲留下来的两间破瓦房,因为年久失修而倒塌了一半。剩下的一间,屋顶也被淘气的小孩扔了砖头石块,将瓦面砸成大大小小的一个个窟窿。 只要外面下小雨,屋里便如下大雨一样,根本无法立足。 没钱才是最重要的。包福敏感地感觉到,外面的世界已经变成唯钱是亲的扭曲世界了。即便他刑满释放回来,他也丝毫改变不了贫穷的家境和母子二人在别人眼里的地位。 他知道,只有迅速发家致富,才能改变这样的一个局面。 可是他一个刚从里面出来的人,要技术没技术,要资金没资金,更没做任何事都缺少不了的人脉资源。他就是想破脑袋,也无法想出一条可以改变自己命运的路来。 机会来的时候,他正坐在家门前的一条石凳上晒太阳。 一个人找到他家,两个人一见面,又伤感又兴奋。他们两个在狱中认识,在同一个监室里住过七年。这人比包福后出来一到一个月。他比包福多坐了五年。 他在狱中照顾过包福,遇到家属朋友探望带进来的一些吃的穿的,他都会分给包福一些。 包福将他视为最好的兄弟,两人曾发誓出去以后,一定要同生死共患难。 他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来找包福,看到包福孤独落寞的神情,他笑眯眯对包福说:“兄弟,现在有一桩活,你愿不愿意干?” 他指着瞎眼的包福娘压低声道:“这桩活干了,你这辈子都不会愁吃喝。老娘也会过上好日子。” 包福不用想,都知道人家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他当即拒绝道:“大哥,我是从里面出来的。现在给我一样高的钱,我也不想干任何见不得人的事。” 那人呵呵大笑,道:“老弟,你与老娘这样活着,生命一点质量都没有啊。活着与死去,能有区别?你做儿子的,难道愿意看到老娘一辈子被人欺侮,自己一辈子低头做人?” 正文 第940章 果真是蓄意 如果说,狱中大哥的话让包福怦然心动是给他描绘了未来美好的生活愿景,更确切地说,应该是他一句“不再让老娘过得孤苦伶仃”打动了他。 那人见他心动,便淡淡说了出来,让他去干的一件事,就是开车去撞别人的车。他说得很实在,因为对方曾经欺侮过他家的人,他想出一口气。 而且,他说得很轻松随意,“车祸这事嘛,都是意外。意外事故又不用承担法律责任。何况,你只管开车往前撞,出事后,一切后果我来承担责任。” 包福知道这个人的能量。不管怎么说,人家朋友多,亲人多,钱多,这是不争的事实。 毕竟每个月都会有人轮换着去监狱看望他,让他成为整个监狱与外界联系最密切的人。就连狱警对他都是另眼相看,常常有意无意照顾着他。 谁心里都明白,一个人的关系不足以让别人眼红的地步,是到不了这个层面的。 因此,他说一切后果他来承担责任,包福居然深信不疑。 为了表达他对包福不是信口承诺,他当即掏出来一包钱塞给包福。 “这是十万块,作为预付你先拿着。等事情结束了,我再给十万的尾款。” 包福被眼前花花绿绿的票子看得头晕目眩。他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钱,他心里翻腾着一个念头,有了这笔钱,他就能让瞎眼老娘过上矮村其他人羡慕的好日子啊。 包福问那人,什么时候开始动手干。 那人却告诉他,不急,等有了机会再通知他。 剩下来的日子,那人带着包福去了一个废弃的停车场。在停车场的空地上,他教会了包福操纵一台货车的所有技能。 直到车祸事故发生。 许一山找到包福老娘的时候,她正抖抖索索地往前摸索,问许一山,“你是包福吗?” 许一山小声道:“大娘,我不是包福。” “你是包福的朋友?” 许一山想了想,顺口答道:“是,我是包福的朋友,我来看看您。” 谁知,话音未落,便看到老夫人颤颤巍巍举起手里的拐杖,劈头盖脸往他身上打来。 许一山懵了,他不知道那句话说错了,赶紧问道:“大娘,你为啥子要打我?” 老妇人哇地一声哭出来,道:“我别以为我老婆子眼睛瞎了就什么也看不到了。我家包福,穷点苦点都没事。只要他好好活着,我和他爹就算都死了,我们也能瞑目啊。” “你不要拉我家包福下水了。你们原来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老妇人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哭道:“我不想过什么好日子啊,我只要我家包福平安无事。” 好不容易,许一山才让老妇人平静下来。 他没再隐瞒自己的身份了,直接说了出来,“大娘,你认错人了啊。我不是你家包福的朋友,而是被你儿子开车撞的当事人。” “你是来找他赔钱的吧?”老妇人又抖抖索索站起身来,“要赔钱我有,只要你放我家包福回来,钱我全给你。” 她居然摸索着进了风雨飘摇的屋里,没多大一会,拿出来一个被报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裹。 “我家包福收的钱都在这,我一分没动啊。求求你把钱拿走,放我家包福回来。” 许一山看着沉甸甸的一包钱,心里终于有了底。 高速公路上的车祸,绝非意外,就是一场有预谋的谋杀。 眼前这包得十分完整的钱,就是铁证。 可是他不能就这样把钱拿走啊。许一山想了想安慰道:“大娘,你先不要急。你家包福会没事的,会回来的。” “这钱你也先收起。我不是来找包福赔钱的。” “哪你想要什么?”老妇人似乎有些警觉了,空洞无神的眼,看着许一山。 “大娘,我就想知道,当时是谁给了包福钱的?” 老妇人想了想道:“我只知道他们过去一起坐过牢。姓什么叫什么我都不清楚,也不知道他是哪里人。” 许一山哦了一声,故意叹口气道:“其实啊,只要找到给包福钱的人,包福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是吗?”老妇人惊喜地问,“老板,你说的可都是真话?” 许一山笑了笑道:“肯定是真话。包福这次开车造成车祸,就是意外事故啊。” 老妇人似乎有些不相信,她迟疑一会,低声道:“我可听人说,包福开车撞死了人,他又得去坐牢啊。” 她鼻子一酸,眼泪又啪嗒往下掉。 “我这苦命的儿子啊,才三十岁不到,已经坐了十年牢了。再坐牢,他这辈子就没希望了啊。” 许一山安慰她道:“坐不坐牢取决于他的态度啊。其实包福能说出来这个人是谁,真的什么事都没有了。” 老妇人显然相信了许一山的话,她停住了哭泣,皱着眉头似乎在使劲地回想。 终于,她抬起头,犹豫着说道:“我好像听包福喊他杨大哥。” “哪个杨?欧阳的阳还是木易杨?”许一山话一出口,才感觉到自己是多么的天真和傻。人家一个老妇人,哪里能分得出什么杨不阳的。 果然,老妇人苦笑道:“老板,这个我说不清啊,我也不晓得是那个杨。” 许一山连忙说道:“没关系没关系。老人家,我要谢谢你啊。” 他辞别老妇人,正准备起身离开。老妇人缺突然叫住他,面对着她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磕头如捣蒜喊:“老板老板,求你放过我家包福。我还要他给我送终啊。” 她的哭声又响了起来。许一山被她哭得心里也很难受。 他赶紧搀扶起她,认真说道:“你放心,我会让你儿子回家的。” 离开矮村,许一山心里感到很高兴。这次的收获,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至少,他已经敢肯定,车祸已经不是普通的意外,而真是蓄意的。 另外,他得到了一条更重要的线索,那就是给包福钱的人。只要找到他,谜底便可揭开。 尽管只知道给钱的那个人姓杨,但这已经足够了。 他注意到了一条线索,送钱人是比包福晚出狱一个月的人。只要到包福服刑的监狱一查,一切不就水落石出了? 他为得到这条信息而狂喜,但潜意识告诉他,背后可能还会隐藏更多秘密。 如今包福人在看守所,他家里留下的老娘再次孤苦无依。要撬开包福的嘴,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包福骨子里的对父母的愧疚之情。 据传,包福是个孝子。 他显然也知道这次出去干这一桩事会有去无回。有人曾亲眼看见过包福走的那天,跪在地上给他娘磕头的情景。 下一步该怎么走?许一山心里已经基本有个轮廓了。 正文 第941章 解散专案组 许一山在矮村找到了非常重要的信息,现在他只需要找到一个叫“杨大哥”的人,一切便可水落石出。 他快乐地想,从“杨大哥”身上找出车祸的前因后果,便可以牵出背后隐藏的黑手。到时候一网打尽。 就在他紧锣密鼓要去找“杨大哥”时,胡进突然将他叫去办公室。 进门第一句话,胡进便让他立即从专案组退出来。接省委通知,专案组要立即解散。 许一山吃了一惊,眼看着胜利在望,这时候解散专案组,前面所做的一切不都前功尽弃了? 胡进似乎理解他的担忧,安慰他道:“老许,你必须服从组织安排。我明说了吧,这件事在省里造成了很大震动,领导们的意见很难达成统一。现在有声音说,我们衡岳市在打压民营经济,这顶帽子很大啊。” 许一山迟疑问:“这么说,专案组解散,周文武安全无事了?” “周文武的案子,我们现在可以从明面上转为秘密调查。有些事啊,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这么说吧,陆副省长现在也很为难,他帮不了我们。” 许一山的心情刹那间变得无比沉重。 他原来就预料到会有阻力,但他却没想到阻力会有那么大。衡岳市这边的大局似乎已经被胡进控制住了,毕竟现在开会,无论是魏力还是向勇,几乎都很少发言。 他们即便发言,也都是紧随胡进的意图说话,再没见着他们公开与胡进对立的意思。 这是一个很大的改变,至少让胡进的权威一步步树立起来了。 “社会总会有两面性。”胡进语重心长说道:“老许,我们做不到水清。水清无语啊。只要他们从现在开始收手,我们也就没必要赶尽杀绝。而且,狗急了也会跳墙。我们本来好好的,要是被狗咬一口,痛的是我们啊。” 许一山彻底明白了过来。胡进并没有想荡清衡岳官场不正之气的想法。他只是需要树立自己的权威。现在,对立方已经表现出甘拜下风的意思,他就要见好就收了。 至于周文武是什么人,他背后究竟站着什么的人,他有一把什么样的保护伞,都不在他的视野之内。 他需要的是一把手的威望,一个天下唯我独尊的政治氛围。 这一点,他已经做到了。 中部省委在这时候有意调和矛盾,这就给了他一个最完美的转身。 胡进是这场博弈中最大的胜利者。他已经将衡岳官场牢牢地控制在手里了。 从后来的几次常委会上就能看出来,原来对他爱理不理的向勇副书记他们,开始主动给他示好。他们在不同场合反复表态,衡岳市委市政府一定要团结在以胡进同志为主的周围,把衡岳市的各项工作推向一个新台阶。 许一山无奈说道:“老胡,我也理解你的难处。这样吧,我还是回茅山去,你看怎么样?” 胡进沉吟了好一会道:“你真想回去?老许,我还需要你帮我啊。” 许一山淡淡一笑,没说话。 他隐约感觉自己成了胡进的一个打手一样。胡进在利用他去打击反对他的力量。他一开始还乐此不疲,一心想要改变衡岳的状况。现在看来,那只是一个不着边际的梦罢了。 “你实在要回去,我也拦不住。”胡进苦笑着道:“老许,你要永远记住,我们是兄弟。” 许一山一笑了之。他内心被浓浓的失落感包围住了。他发现,即便像胡进这样有着深厚背景的人,在面对地方复杂的背景下,也只能做到握手言和。 胡进眉头深锁,他想了好一会才试探着问许一山,“老许,你想好了吗?你回茅山去干什么?” 许一山笑了笑道:“我还是去当我的招商局长。” 胡进摇摇头,“你现在回去肯定不能只当一个招商局长。这样吧,你做好准备,我安排去茅山担任副县长,你看可不可以?” 许一山摇摇头道:“老胡,这恐怕不行啊。别人会说你提拔自己亲信,给人以口实。” 胡进双目一鼓道:“谁敢?” 许一山无奈苦笑,他相信胡进这句话绝对不是虚张声势。他已经给人留下了一条退路,别人就会对他投桃报李。也就是说,他胡进现在在衡岳市说的任何一句话,都不会像过去一样没着落了。而是会让无数人争先恐后一涌而上,只为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 再说白一点,现在衡岳市已经无人愿意与他叫板对着干,他们也不敢了。 “你放心大胆下去干。”胡进鼓励他道:“老许,有困难,你找我。” 许一山已经没有了说话的欲望了。胡进已经让他深深失望,甚至是绝望了。 两个人再没说话,默默坐了有半个多小时,许一山站起身告辞。 胡进亲自送他到门口,欲言又止。 当天,他没与任何人告别,悄悄回了茅山。 陈晓琪回来看见他在家,狐疑地问:“你怎么回来了?” 许一山笑了笑道:“这是我家,我怎么就不能回啊。” 陈晓琪冷笑道:“你还记得这是你家?许一山,你在外面那么风光,回来干嘛?” 许一山想了想说道:“我辞职了。” “辞职?”陈晓琪大吃一惊,“许一山,你说明白点,什么辞职啊?” 许一山笑了笑道:“就是从衡岳市委政研室辞职了啊。” “你是被开了吧?”陈晓琪犹疑着问:“许一山,你要把人急死啊。到底什么意思?是不是你现在就是个平头老百姓了,什么都不是了?” “如果我说是呢?” 陈晓琪一愣,半天没出声。 一晚上,她再没与他说话。 许一山也不主动提起话说,他想看看,陈晓琪对他说的辞职,到底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 从常理说,他辞职就是辞了所有职务,包括他的公务员身份。从此以后,他将与大街上走的老百姓完全一样,从此就是个什么身份都不再有的人。 事实上,他只是辞去市委政研室副主任的职务。他觉得自己再留在胡进的身边一点意义都不存在了。 当然,他没有拒绝胡进对他未来工作的安排。他还不想失去公务员这道光环。 陈晓琪在将孩子安排好睡下后,进来了卧室。 许一山靠在床头,翻着一本书。 “说吧。”陈晓琪突然开口,“发生什么事了?” 正文 第942章 吃软饭 “老婆,如果我辞职以后,什么都没有了,你会与我离婚吗?” 陈晓琪冷冷道:“难说。许一山,你还没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许一山嘿嘿笑道:“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辞职了。” “理由?” “市里解散了专案组,我没事干了啊。所以我辞职。” “你不是在政研室工作吗?” “你觉得我适合在政研室工作吗?我可不愿把一辈子的时间都浪费在理解政策和解析政策的层面上。毕竟那是揣摩他人意思的无聊工作。我干不来。” 陈晓琪不出声了。 许一山拍拍床边道:“老婆,上来说。” 陈晓琪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床。 两个人并排靠在床头,谁也没说话了。 许一山拉过她的手,握在手心里,轻轻抚摸着她的手背道:“老婆,你辛苦了。” 陈晓琪无声苦笑。 许一山说专案组解散了,她有喜有忧。为了让他离开权力斗争的漩涡,她不惜冒着被他误会的风险,故意以说梦话的方式来刺激他。 作为出身干部家庭的陈晓琪,从小就必不可少会耳濡目染官场上的许多事。 她深知权力场中如履薄冰,每走一步都充满着重重风险。她也深知权力场中没有绝对的朋友,有的只是利益关系。 当初,她一头冲进水利局,开口便问许一山,“许一山,你愿意娶我吗?” 这情景永远都刻在她的记忆深处。有时候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想起那一幕她会会心一笑。 那时候,她觉得许一山是个多么值得托付的男人啊。因为一个男人能在女人面前脸红,这是男人的优秀品质。至少,脸红的男人都是心地纯洁的男人。 她见惯了太多的尔虞我诈,见惯了太多的你死我活斗争。 比如她父亲陈勇,身为县委办主任却没能成为常委。这在别的地方很少见的。原来不让他父亲进入常委班子,一直是老书记黄书的要求。 黄山之所以要这么做,无非就是需要权力平衡。而他的父亲,就只能作为权力平衡的牺牲品。 过去,她一直以为许一山最多就只能靠着她们家的资源,在茅山县当一名普通干部。她不需要自己的丈夫叱咤风云,不需要丈夫过于出人头地。她只需要一个好好爱她的男人,这个男人能陪着她走完漫漫人生路。 许一山洪山炸桥的举动,让她又惊又喜。 那时候,她开始正式审视起这个男人来。她愈来愈发现,这个叫许一山的男人,绝非她想象中的是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她发现他身上蕴藏着一股巨大的力量。这股力量推着他会永不休止向前奔跑。 后来发生的一切证实了她的预料,丈夫许一山从小镇长到招商局局长,再由招商局长到县委办主任。这一路走来,算得上顺水顺风。 胡进突然要上马的云轨项目,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从许一山第一天去市里工作开始,父亲陈勇就暗示过她,人走得太快,容易摔跤! 她想阻止他前进的步伐,却发现自己力不从心。 这次车祸,更让她提心吊胆。在别人大多都以为这只是再寻常不过的意外事故时,她已经敏锐地感觉到,这次事故不寻常。 她在心里祈祷丈夫许一山平安无事。直到亲眼看到病床上晕迷不醒的罗舟时,她的心差点就从口里飞了出来。 她知道,如果不是那么巧合,躺在病床上的可能就不只是罗舟一个人。 “辞职了也好。”她突然幽幽吐出一句话。 “许一山,你辞职了就在家里,我养你。”她笑了起来,伸出一根手指去勾许一山的下巴,“你吃软饭吧!” 她先捂着嘴笑了起来。 许一山装作乖巧无比地样子看着她道:“主人,我听你的吩咐。软饭虽然不好吃,但我愿意吃。” “滚吧你!”陈晓琪笑骂道:“许一山,你心里藏着什么小算盘不要让我知道。从现在起,你就在家呆着,那也不许去。” “好难啊,比坐牢还难。” “坐牢会有女人陪你啊?”陈晓琪咬着牙说道:“我白天赚钱养家养你,晚上还陪你睡,你就知足吧。” “这还像一个老婆说的话。”许一山一边说,一边开始动手动脚。 陈晓琪推拒着他,不让他得逞。她红着脸骂道:“许一山,你就是个流氓。” 许一山嘿嘿地笑着,将她轻轻压在身下,看着她一双迷人的眼睛说道:“老婆,其实,吃你的软饭就是最大的幸福。我要吃。” 许一山辞职回了茅山,消息一下就传开了。 很快,谣言便变了味,传来传去,许一山不是辞职回来的,而是被市里踢回来的。原因各种各样,谁想怎么编,就会有一种什么样的版本。 第一个赶来问消息的是许秀。 许秀带着哭腔问道:“哥,你真辞职了呀?还是被开除回来了啊?” 许一山笑道:“你希望我是以一种什么方式回来?” “我就不希望你回来。什么方式我都不接受。”许秀哭了,她哽咽道:“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啊?” 许一山道:“还么想好。” 许秀一本正经说道:“哥,其实不当官也不是坏事。我们家祖辈都没人当过官,还不是照样活得很好。你以后没收入了,我养家。” 许一山笑了起来,“小姑娘家家的,你养谁的家啊。” “养你呀。” “我有你嫂子养。不要你养。” 许秀便哼了一声,压低声说道:“哥,不是我说你啊。以后你可要多注意了。你现在是个老百姓了,我担心我嫂子会不会看不起你啊。” “应该不会吧?”许一山试探着说道:“你嫂子不会是那样的人。” “她不也就是一个女人吗?”许秀又哼了一声,“女人大多数都只会享受荣华富贵,没有女人愿意与你同甘共苦。” “换做是你呢?” 许秀沉默不出声,过了好一会才说道:“哥,以后家里的责任,都由我来承担。” 说实话,妹妹许秀的话,还是让许一山多少有些感动。 他犹豫了一下,问了一句,“秀啊,你与他没来往了吧?” 许秀的脸一下红了,扭捏道:“哥,放心啦,我不会。” 陈晓琪回来,看到许秀在家,赶紧热情招呼她道:“秀啊,你回来得正好。今天小山也放假,我们一家人去外面吃饭,就算给你哥接风洗尘啊。” 许一山本想说不去,但被陈晓琪瞪了一眼,悄悄说了一句,“许一山,你吃软饭的,没发言权啊。” 她叮嘱许一山,“等下我爸妈也会来,你少说话,多吃菜。” 许一山心领神会,小声说道:“老婆,你放心,我一个吃软饭的,哪敢乱说话。” 谁都没料到,这次家庭聚会会引发一场令许一山万分难堪的事出来。 正文 第943章 话语权 茅山新开了一家大酒店,老板外地人。酒店风格完全按照沿海地区酒店设计,装修得富丽堂皇,金碧辉煌。 当然,消费不低。 许一山人还未进酒店,就在门口遇到了红光满面的封由检。 封由检被人前呼后拥,春风得意。他走在正中间,左右相伴的都是娇艳红颜。 许一山正想避开他,没想到封由检已经看到了他。他径直往许一山面前过来,一路打着哈哈大笑道:“哎呀,这不是市委领导的红人,许大领导吗?” 封由检的话听起来就令人不舒服,许一山眉头微微一皱,没打算理他。 “哎哟,当了大领导了,就不认识我们小老百姓了?”封由检开始笑嘻嘻起来,他打量着许一山,啧啧赞道:“大领导就是大领导,你们看看,气度就是不凡嘛。” 他主动伸过手来,握着许一山的手摇晃道:“许领导,今天怎么有空回茅山了?” 许一山辞职的消息在茅山县已经满天飞了,封由检不可能不知道。他故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吹捧许一山,明白人一听他就是在奚落他。 许一山松开他的手,淡淡说道:“封局,你也来这里吃饭啊。” “这就是吃饭的地方啊。”封由检大大咧咧说道:“难道来洗脚按摩?” 他一脸为难道:“没办法啊,朋友多,给谁面子不给谁面子,都不行,都得给。你说是不是啊,许大领导。这年头,只有傻蛋才会一根筋。以为老子天下第一啊。” 说完,他又一次哈哈大笑,丢下许一山扬长而去。 陈晓琪事先就订了一个包厢,她早就计划好了,趁着这个机会把两边的家人都请到一起来吃个饭,顺便说说许一山未来的打算。 在陈晓琪的想法中,许一山辞职是最好的结果。尽管她内心深处还是有些失落,但想起以许一山这种锋芒在官场里混,早晚会出事。 刚才在门口的一幕,她很想冲出去,照着封由检那张油腻的脸就是一嘴巴扇过去。但转念想到许一山这几天一直在说的低调。她才装作无所谓的模样,一直站在旁边笑容可掬。 进了包厢,她才气呼呼地说道:“封由检这种小人,总有一天会挖坑埋自己。” 许一山安慰她道:“由他去吧,我们不理他不就是了。” “这种人很坏。过去为了抱黄书记大腿,堂哥他都可以背叛。现在听说他抱着彭县长的大腿不放,人前人五人六的,人后在彭县长跟前,就像一条哈巴狗一样摇着尾巴。” 许一山忍不住笑了起来,揶揄着老婆道:“你现在嘴下也不饶人了啊,这些话不要说啊。” 陈晓琪哼了一声,“你以为我还会怕他?” 许一山道:“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不想惹的人,我们可以躲。” 正说着,陈勇夫妇进来了。 许一山赶紧起身,叫了“爸妈”。自己谦恭地站在一边,请了陈勇夫妇入座。 自从挨了陈勇一记耳光之后,许一山对陈勇的态度就成了打脸面官司。他现在几乎不去陈勇家,多大的事也不去。也尽量避免与陈勇见面。怕引起误会。 果然,陈勇刚一坐下,便冷冷地问了一句:“我听晓琪说,你辞职了?” 许一山正想解释,陈勇已经紧接着说了出来,“唉,古话说,淤泥糊不上墙啊。你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一山啊,你也别跟我说什么辞职了。我就问你,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 许一山老实回答,“爸,我还没想好。” 陈勇眉头一皱道:“还想什么想?我现在给你指一条出路,赶紧找组织要回辞职书。许一山啊许一山,你也不想想自己几斤几两。你辞职了,拿什么养活你一家人?” 陈晓琪连忙插话道:“爸,既然一山已经作出决定了,我们就该尊重他的决定。以后我来养家就行了啊。” “你一个姑娘,拿什么养家?再说,这话要传出去,我这副老脸往哪放?” 许一山小声道:“爸,可能不好说了啊。” 陈勇道:“你不好说,我只有厚着这张老脸去说了。” 许一山连忙拦住他道:“爸,您千万不要这样做。组织的决定,不会因为一个人而改变。” “可是你一个大男人,总不能闲在家里不干事吧?还有,你今天说实话,在市里工作有没有犯错误?” 许一山诚恳道:“爸,您放心。我绝对没犯任何错误。” “既然没犯错误,一切都还能挽回。这事你就不要去管了,我来出面吧。” 一见面就聊这么尴尬的问题,许一山几次想说破,市里准备安排他来茅山县担任副县长的想法。可是看着陈勇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他又将话咽回去肚子里。 许秀在一边嘀咕道:“我哥就算辞职了,他去孙武大哥的公司,或者去工业园区的企业当个老总,还是绰绰有余的啊。我可听说,孙武大哥早就想拉我哥过去给他干了。” 许秀说出来了一个真实的情况,确实如她所说,孙武从一开始就想拉许一山下水。可是孙武不会想到,许一山志不在发财,他不想自己一个人活得好,他想让天下老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 “那些民营企业就不要考虑了。”陈勇武断打断了许秀的话,“许秀,你还是个孩子,不懂。” 在陈勇看来,许一山做的最大错误决策就是从体制内出来。他一辈子都在体制里,深知体制对一个人的重要性。 “你啊,浪费了我的一片苦心。当初我就想提醒你,不要去市里。你听了吗?茅山县一个县还不够你发挥啊?你偏偏想去更大的舞台。一山啊,你要知道,舞台上哪一个角色不是千辛万苦练出来的啊。你呀,总归还是太年轻。” 许一山辞职,他自己已经是只挂一个空名的县委巡视员。虽说妻子还在人大,女儿还在县团委,但她们两个都是远离权力核心圈子的人。 这种结果对几十年都把茅山权力圈子维持在身边的陈勇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失落。 不在权力圈子,就会失去话语权。 话语权对他来说非常重要。因为话语权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许一山在茅山,他凭着自己扎实的关系,能护他周全。毕竟他是女婿。女婿好,女儿自然好。 陈勇的目的性很强,许一山不能离开体制。 他断然打断许秀的提议,已经让他的思想完全暴露了出来。他需要一个人继承他的衣钵,他不能放弃在体制内的话语权。 “明天我就去市里找领导。”陈勇挥挥手道:“今天什么话都不说了,大家好好吃顿团圆饭。” 话音未落,门被猛然踢开了。 正文 第944章 小人得志 门开处,五六个人簇拥着封由检鱼贯而入。 封由检大笑,“许大领导,我来敬你酒了。” 他一眼看到陈勇夫妇在,楞了一下,笑声嘎然而止。 “老主任,你也在啊。”他打着招呼,脸上却是一副不屑的神色。 陈勇面露揾色,没有作声。从门被踢开,他心里就升腾着一股怒火。想他陈勇在茅山几十年,虽说过去连常委班子都没进去,但他的地位与威信却无人不知。 他过去处处受人尊敬,何尝见过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肆无忌惮。 封由检却满不在乎,他示意随从给陈勇倒酒,得意炫耀道:“老主任,这酒市面上可买不到,你尝尝。” 陈勇眉头一皱,“老封,你是老了记忆不行了,还是怎么的?你不知道我从不喝酒吗?” 封由检一愣,搔搔后脑勺笑道:“老主任养生了啊,我记得你过去可是喝酒的。” 陈勇哼了一声,“我说不喝就不喝。” 旁边簇拥着封由检的人插言道:“老干部,我们封局从不随便敬人酒的。他这面子......” 陈勇闻言,怒从心头起。他一掌拍在桌子上,指着门吼道:“你什么人?给我滚出去。” 那人脸色跟着变得很难看了,他轻蔑地哼哼出声,“老干部,我给你面子,你就有面子。我不给你面子,你屁都不是。你吼什么吼?这是你家啊。” 陈勇气得脸色铁青,正要发作。许一山赶紧起身拦住封由检一群人,“封局,你看看你,惹得我爸生气了。快道歉吧。” 封由检还没说话,那人已经先开了口,“道歉?说什么啊?孙武听错了吧?老子的字典里就没道歉两个字。” 许一山眉头也皱了起来,他沉声道:“这位兄弟,本来没你什么事,你偏要打破脑袋往里钻。既然话说到这个地步了,这个谦,你是非道不可了。” 那人得意狂笑,毫不掩饰道:“姓许的,你嚣张个毛线啊。你还以为你是什么大人物啊。老子实话跟你说,你在位,我尊你。你不在位,你还嚣张个屁。” 许一山冷冷说道:“我再给你一个机会。” 说完,眼光去看封由检,似笑非笑道:“封局,你是故意来找事的吧?” 封由检讪讪笑着,没说话。又是旁边的一个人插嘴道:“咦,你还真说对了。我们封局听说你许大领导回茅山来了,一直想找机会感谢你啊。” “感谢我?”许一山狐疑地问了一句。 “其实他说的没错。”封由检终于开口,得意道:“经过县委县政府认真调查,还了我封由检一个清白嘛。” 许一山还是没弄明白封由检话里的意思,曾臻这时候解释了一下,“一山,封局今年被县里评为廉洁标兵。” 许一山大笑起来,连声赞道:“好啊好。恭喜封局。” 封由检谦虚道:“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嘛。” 许一山没理会他了,转过头对出言不逊的人说道:“你还傻站着干嘛?要你道歉,你没听到吗?” 他的声音很严厉,脸色也很严厉,模样让人一看不免心生寒意。 那人慌乱起来,却依旧嘴硬道:“道个屁,老子说了,字典里没这两个字。” 许一山往前跨了一步,声音提高了许多,“道歉!” 他往前走一步,那人往后退一步。眼看着就要退到门口了。那人将心一衡,猛地摔掉手里的酒杯,怒吼一声道:“你还想动手啊。” 说着,先发制人伸手过来抓许一山胸前的衣服。 许一山没有避让,反而直挺挺将胸口送上。 那人一把揪住许一山的衣服吼道:“滚开。” 封由检没有出声制止,陈勇也坐着没动。就连陈晓琪,也表现得泰然处之。唯一着急的是许家娘和许秀。许秀起身往大哥这边跑来,尖叫道:“谁敢动手!” 封由检不制止,他是故意的。毕竟他们有五六个年轻力壮的男人。真要动起手来,他那方是不会吃亏的。他来的目的就是想让许一山出丑丢脸。按他的话说,这时候不痛打落水狗,就显得他有仇不报非君子了。 许一山辞职的消息对他而言,无异于比中了大奖还让他高兴。 这个许一山在茅山的日子里,让他的日子过得犹如度日如年。他不是纪委的,也不是政法系统的人,但这个许一山身上有一股凛然的正气。这股正气让压迫得他几乎要窒息。 许一山调离茅山县,确实让他兴奋不已,弹冠相庆。眼前少了他这一颗炸弹,他的日子照旧能过得十分滋润。 如果说,过去他还有些忌惮许一山卷土重来。现在他已经顾虑全消了。许一山辞了职,就不再是体制内人。一个连体制都排除在外的人,能将他体制内的人怎么样? 他的随从跟班暴露了他来敬酒的真实目的。没错,他就是来奚落许一山的。 眼见着跟班随从与许一山动起了手,封由检等着矛盾进一步升级。 他需要亲眼看着许一山在他面前颜面扫地。 就在封由检想入非非的时候,电光火石间,只见许一山一只手搭在那人的手腕上,另一只手扣着他的手背,只轻轻往下一压,那人便吃痛站立不住,扑通一声委顿下去。 那人也狠,尽管痛得满脸痉挛,却死咬牙关不求饶。 封由检的随从见势不妙,想要一哄而上。 只听到一声清脆的断喝,“你们谁敢动?” 陈晓琪杏眼圆睁,柳眉倒竖,呼地起身,挡在许一山面前,指着封由检叱道:“封由检,亏你是国家干部,你还像个干部吗?” 封由检讪讪地笑,道:“大家都不要冲动嘛。” 许一山冷笑了一声,他死死扣着口出狂言的那人的手指,道:“今天这个谦,你还非道不可。” 那人终于吃不住痛了,呲牙咧嘴地哼了起来。 这人太没眼光了,他殊不知许一山对付他这样的人,徒手就能对付几个。 封由检见势不妙,赶紧道:“小许,算了吧。” “什么叫算了?”许一山笑了笑道:“道歉吧。” 那人不顾封由检的面子了,开口求饶道:“我道歉,对不起啊,怪我没眼力,对不起啊。” 他几乎痛得站不起来了,一双腿呈跪姿,模样滑稽可笑。 许一山冷笑道:“你要向陈领导道歉。领导原谅你,你就没事了。” 那人知道如果不按许一山说的去做,今天还真无法脱身了。 他几乎是一路跪爬着过去,抱着陈勇的腿求饶道:“领导,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吧。” 陈勇厌烦地将他踹开,叱道:“滚吧!” 正文 第945章 精明的老董 封由检怎么也没想到许一山会动手教训他的手下。 从许一山的包厢灰溜溜回来自己包厢,他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围绕在他身边的人极尽阿谀地劝他,“封局,这个许一山现在就是一头死老虎,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放屁!”封由检大骂道:“十年再报仇,还是我封由检的风格?许一山,你给老子等着,老子要让你知道马王爷到底长着几只眼。” 他们之间的过节,源于许一山在担任茅山县委办主任的时候,提出过对人社局工作的意见。 过去,茅山人社局就是他封由检的一亩三分地。针扎不进,水泼不进。 在茅山官场里,封由检被誉为最会来事的人。黄山时代,他就是茅山官场红人。这取决于他的狠。他追随黄山的脚步那是一步也不落下,明知道堂兄——常务副县长封树山与一把手黄山不对付,他却抛开堂兄,矢志不渝追随黄山。 黄山当年给他的回报就是将人社局交给了他,他成了茅山县所有局委办里唯一一个既是局党委书记,又是局长的人。 在县级机构中,人社局是仅次于发改局的权力部门。毕竟,一个拥有丰富财力的机构,是每个人都梦寐以求想抓在手里的部门。 封由检非常清楚,如果许一山不是被调往衡岳市,他在许一山的手里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失去黄山这把保护伞之后,他在茅山的日子不会像原来那么随心所欲。 谢天谢地!他在第一次听到许一山从衡岳是辞职回来之后,内心积压的压力瞬间释放出来了。 再说许一山这边。在封由检他们溜之大吉后,陈勇不无感叹道:“你们自己感觉啊,这个封由检为什么敢有那么大狗胆过来挑事,想必你们都明白了吧?” 陈晓琪不屑地撇撇嘴道:“爸,他不就是知道许一山辞职了,不能把他怎么样了吗?” “明白就好啊。”陈勇叹道:“我老了,茅山现在也没我的舞台了,说话也没人听了。为什么别人敢欺侮到头上来,不就是没个人能压住他吗?人啊,都长着一双势利眼,你压不住人,人就骑你头上拉屎撒尿。” 陈勇有着明显的失落感。他在后悔当初不该离开权力中心,试图让女婿许一山替代他的想法正式宣布流产。 一家人团聚的宴会不欢而散。 回到家里,许秀也开始抱怨,现在她们单位也有传言,说是她进入公务员队伍存在违规,有人在背后开始指指点点她。 “哥,你干了一件最糊涂的事。”许秀苦笑道:“你辞职,害的可能就不是你自己,我们都会跟着你倒霉。” 许一山道:“少废话。当初你进公务员队伍的时候,我就反对过。” 许秀冷哼道:“你呀,就是不想自己家人好。” 许一山眉头一皱,“秀,爹曾教导我们,一个人在世上,要上无愧于天地,下无愧于良心。我们要凭真本事吃饭。” “我没本事。” “没本事就学本事啊。哪有本事是天生的。”许一山安慰着妹妹道:“我们家世代没做过官,也没见着饿死一个人啊。” 许秀冷冷道:“我不想与你争。反正,我要是被清退了,你我的兄妹关系也就到头了。” 许秀告辞要走,许一山没留她。 陈晓琪倒是什么话都没说,她送走许秀后回来道:“还想什么啊,秀是亲妹妹,你还真担心她与你断绝关系啊。” 正在这时,门敲响了。 许一山起身去开门,赫然看到门口站着笑眯眯道老董。 “你来干嘛?”许一山笑了笑道:“你该不是来安慰我的吧?” 老董将手里的酒举起来晃了晃,“你还真说对了。不过,我不是来安慰你的,我是来找你喝酒的。” “喝个屁。”许一山笑骂道:“我们一家刚刚从外面吃饭喝酒回来。” “看看,都不叫我。” “我自己一家人聚会,叫你干嘛?”许一山哭笑不得道:“老董,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我家的人了。” “你认不认我不管,反正我心里就是这么认为的。” 老董从他旁边挤了进来,一进屋就喊:“陈书记陈书记,我老董,我要借你老公用用,可以不?” 陈晓琪闻声从屋里出来,看见老董手里提着酒,埋怨道:“老董,你就知道喝,你看看你,喝得连个镇党委书记都没当上,还喝!” 老董嘿嘿地笑,“当不当书记,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不能没了兄弟。” 老董自己去找了两个酒杯,也不顾许一山阻拦,顾自将两个杯子倒满,笑嘻嘻道:“该吃吃,该喝喝,啥事不往心里搁。” 没等许一山说话,他已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许一山只好端起酒杯喝了,顺口问道:“洪山镇现在是谁在抓?” 老董不屑地笑,道:“管他是谁,与我不相干。” 许一山疑惑地问:“不至于现在还没人补缺吧?” 老董想了想道:“人倒是有不少想去,戴红旗就是最热门的一个人。不过,好像是周书记一直没点头,所以这件事就拖了下来。” “周书记是什么意思?” “她是想我过去。可是你想,我去了,还不被人挤兑死啊。洪山镇现在是块烫手山芋,无数人盯着啊。”老董叹口气道:“老许,我现在当了招商局长已经很满足了。” 许一山摇了摇头道:“老董,你不能有这个想法。我觉得,你还是去地方历练一下,对你有好处。” 老董笑了起来,“屁!你老许是个人才吧。说实话,我老董谁都不服,就服你。可是你怎么样?本来以为你一飞冲天了,可是现在......” 他欲言又止,脸上流露出淡淡的失落。 “连你都不想干了,我还干个屁。”老董苦笑道:“我现在就想着混到退休万事大吉。” “屁话!”许一山训斥着他道:“老董,你今年才多大,就没斗志了?” “你怎么不斗了?”老董反唇相讥。 许一山脱口而出道:“谁说我不斗了?” 老董哈哈大笑起来,“老许啊老许,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我就知道,一切都是谣言。” “什么谣言?” “外面都在传,说你许一山辞职回来了。我打死也不信啊,你许一山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有那么轻易被人打趴下吗?” 许一山一愣,没想到不知不觉中了老董的圈套。 “也许不是谣言。”许一山试图解释。 “别忽悠我了。我心里什么都明白。” 许一山轻轻叹了口气。 “什么情况,给兄弟说说。”老董涎着脸笑道:“你不会又在憋一个什么大招吧?” 正文 第946章 艰难抉择 老董怀疑的大招不是许一山憋的,而是胡进憋的。 衡岳市委组织部找到许一山,组织部长贺联方要亲自找他谈话。 贺部长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头。他是衡岳市组织部门的元老级人物。一辈子都在组织部没离开过。从他参加工作开始,他从小小的科员一路往上,最终做到部长一职。 如果说对衡岳地区干部的了解,没人可与贺部长相比。 目前,整个衡岳地区的干部,绝大多数都是经他手提拔起来的。他是个老好人,对每一个干部都寄予厚望。若是他特别看重的,即便无须他这个级别的领导亲自送干部赴任,他也会亲自前去。 许一山赶到市委组织部时,贺部长已经等了他足足两个小时。 “小许,休息够了吧。”一见面,贺部长便开玩笑说道:“休息够了就该提刀上马了啊。” 许一山客气笑道:“贺部长您有什么指示?” 贺联方笑了笑道:“我等你两个多小时了,没有指示,就是想与你聊聊。” 组织部门找人谈话,无非就是两条,一是升迁,二是降职。 许一山没有任何纪律方面的问题,工作方面也没出现失误。因此就不存在降职的可能。那么,贺部长亲自找他谈话,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小许啊,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啊?”贺部长投石问路。 许一山尽管心里明白贺部长找他谈话的目的,但还是刻意收敛了内心的得意。他客气道:“我一切都服从组织安排。” “政研室就不要去了。”贺联方开门见山,“政研室那帮人,咬文嚼字行,真刀真枪干,一个都上不了场。真打实干,还得靠年轻人。” 许一山谦虚道:“贺部长,你过奖了。我们还是太年轻,需要向老一辈学习。说内心话,你们随便一件事,就够我们学半辈子啊。” 贺联方似笑非笑道:“不见得啊。你没见胡书记,也是年轻领导啊。” 许一山笑着道:“人比人,比死人,我怎么有资格与胡书记比。” “听说,你们过去是同学?”贺联方试探着问。其实作为一个老组织,他对胡进的背景和许一山的背景早就烂熟于胸了。他这样说的目的,无非是想听许一山亲口证实。 “是。我们大学同学四年。” “好啊,志同道合,又有同窗之谊。胡书记对用人还是很有一套的嘛。”贺联方赞赏道:“你们之间这深厚的同学情谊转变成为同事,会少许多了解的过程。” 许一山连连点头,“贺部长您说得非常对。我们之间在理解方面会少走不少弯路。” “据说,长宁县的梁国明同志与你们也是同学?” “是。” 贺联方哈哈大笑起来,道:“看看,我们衡岳地区一下来三个同学治理,何愁不会政令通畅,山下同心啊。看来,衡岳市美好的未来指日可待呀。” “一山同志,你能谈谈目前工作的情况吗?”贺联方开始进入了正题。 许一山犹豫片刻,小声问:“贺部长,要从哪汇报起?” “随便谈谈吧,从哪谈起都行。” 许一山便谦虚一笑道:“要不,我从云轨项目开始吧。” 许一山进入云轨项目时,身份还只是茅山县委办主任,他只是属于借调的形式,不属于省市管理的干部序列。 借调许一山,是胡进最后的一个办法。当初云轨项目在常委会上讨论时,并未得到常委们的一致认可。虽说有几名常委持中立态度,但在赞同和反对的对比上,胡进是明显处于下风的。 刚上任的胡进当时迫于无人可用,或者说他对其他人不能完全放心的前提下,才将许一山从茅山借调过来负责。 许一山的加入,迅速扭转了局面。原来大家都认为云轨项目得不到燕京方面的支持,如果燕京不支持,胡进就是再强硬,计划也会无法推行下去。 随着云轨项目的不断推进,各种矛盾开始显露了出来。 可以这么说,云轨项目揭开了衡岳市各种利益关系的帷幕。许一山就如初生的牛犊一样,横冲直撞,在衡岳市迅速掀起了一股打击黑恶势力的狂浪。 胡进将他从云轨项目调出来,正式安排他进市委政研室,一是正式解决了许一山市管干部的身份,二是把许一山的行政级别来了一个飞跃。 本来这是一场双方博弈的过程,谁在这场博弈中胜出,谁将掌控未来的衡岳市。 很明显,在这场博弈中,胡进取得了绝对的胜利。他将反对他的人无情地踩在了脚下。最让胡进得意的是,他手里已经掌握了对方可以致命的材料。 胡进是个审时度势的人,他清楚反对他的人,都是手握重权的人。如果自己与他们血拼到底,最可能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 有人说,胡进身为市委一把手,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哥大。官场与江湖何尝不是一个道理?没有小弟的老大,终究是个空架子,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压垮大哥大的地位。 他需要的是控制住他们,让反对他的人成为他的力量,才算是最完美的结果。 事实上,胡进确实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如今的衡岳市,再无人可以或者愿意与他对立。 胡进见好就收,与对方达成妥协。这样就势必会对许一山造成很大的影响。 许一山清楚地看到了这场博弈的真实意图,才会出现他要辞去政研室副主任的职务,要求调回茅山县的说法。 对于贺部长要求他谈谈过去工作的情况,许一山尽管知道贺部长是在例行公事,他还是没有任何想谈的欲望。 贺联方见他不出声,笑了笑道:“以后再谈也行。一山同志,今天请你来,就是有个事需要征求你本人的意见。” 许一山知道,揭露谜底的时候到了。 他心情莫名其妙地有些激动,毕竟揭开的谜底将会对他的未来造成非常大的影响。 可是,他脸上却没露出任何表情,显得有些云淡风轻。 “一山同志,经市委研究决定,拟安排你担任茅山县委副书记。你有意见吗?” 许一山道:“我没意见,我服从组织决定。” 贺部长笑了笑道:“不过,胡书记有个想法,希望你去充电学习。” “学习?” “对,省委党校有个学习名额,学习期为三年,脱产学习。” 许一山犹豫了,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 “你可以考虑,我给你三天的时间。” 正文 第947章 先婚后爱 许一山最终选择去省委党校脱产学习三年。 胡进得知许一山的决定之后,显得很高兴。但他提出来一个建议,许一山学习期间,应当把工作关系挂职在茅山县。 组织部门很快就办理好了挂职手续。许一山挂职茅山县委副书记,脱产学习三年。 虽然是挂职,也得赴任。 组织部长贺联方同志亲自护送许一山回茅山上任。 县委书记周琴率领县委县政府等全体干部,热情欢迎许一山回茅山履职。按照履职责任,许一山排名四位副书记最后,是全县排名最后的一位副书记。但他没有进入常委班子。 本来,茅山县委的意见是想让许一山回来继续挑起县委办主任的担子,但被胡进否决了。 胡进解释过,许一山只是挂职,并不负责具体工作。他主要的精力要放在学习上。言外之意,许一山在茅山只是挂着一个空名头。 许一山重回茅山县,等于是杀了一个回马枪。 陈晓琪突然听到这样的消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杨柳十分确切地告诉他,市委组织部贺部长亲自送许一山回来赴任后,她才淡淡说了一句,“这个许一山,真烦人。” 许一山烦不烦人她心里清楚,惊喜过后,心头淌过蜜一样甜的河流。 从许一山前几天回来说辞职开始,她的心里就一直在想,许一山是个不轻易认输的人,他会那么轻言放弃?两年多的夫妻关系让她愈来愈看清楚了,自己当时一气之下的选择没有错。 她与许一山是典型的先婚后爱,爱情在他们的生活中逐渐萌芽,然后蓬勃生长。 女人对情感的敏感无人可比,她深知许一山爱自己已经深入骨髓。一个男人是否爱一个女人,取决于男人对女人的痴迷程度。 许一山与自己在一起的欲求不满,让她只要一想起来,心头就甜蜜得像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初遇爱情。 女人有一个共同的天性,越是爱到深处,越是眼睛里揉不进半粒沙子。 她不是一个喜欢把感情溢于言表的女人,从小养成的清高冷艳,让她随时随刻都会将火热的感情藏在内心深处。 她又是个极易受伤的女人,在许一山单身宿舍看到衣衫不整的张曼时,她感觉有一把小刀在一刀一刀地割着自己的心,以至于鲜血淋漓,面目全非。 那时候,她心里跳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离开这个背叛爱情的男人。 她没将这件事与任何人说,她把它藏在心里,反复咀嚼。直到有一天她突然明白,一个男人真要想看窗外的繁花,没人能够阻挡得住。 她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了他,尽管她并没当着他的面说出来。 贺部长在茅山县开完会之后,饭都没吃就回去了市里。 周琴在散会后,将许一山请到办公室。一进门,周琴便笑,“许一山,你这次算是衣锦还乡,还是受贬回来?” 没等许一山开口,她已经抢先把下一句说了出来,“不管你是什么原因回茅山,我都最高兴。” 许一山道:“我就挂个职。” “没错,你是挂职。不过你挂在我茅山县,就是我茅山县的人。” “我本来就是茅山人。”许一山嘿嘿一笑道:“周书记,你到底想说什么?” 周琴看着他只是笑,满心欢喜的样子。她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漂亮的缎面盒子递给他说道:“许一山,送你样东西。” 许一山看着缎面盒子犹疑地问:“周书记送我什么好东西?” “自己打开看。” 许一山便接过去,轻轻打开盒子。赫然看到里面躺着一支漂亮的钢笔。 “你这次去学习,一去就是三年。我得与你先说好。这三年不是你对茅山什么都可以不管。既然你挂职在我这里,就得给我干活。这是其一。” “其二,这支笔送给你,希望你好好学习,我们都等着你学成归来。” 许一山笑道:“党校学习,都是理论基础。” 周琴含笑不语,过一会说道:“许一山,重点在第一条。” 许一山爽快答道:“周书记有指示,我肯定要听。县里有事,你一个电话我就赶回来。” 他端详着缎面盒子里的笔,狐疑问:“这笔很贵吧?” “不贵啊。”周琴解释道:“就一只普通的钢笔。不过这支笔很有意义。它是我爸在我读大学的时候送给我的。我一只没舍得用。因为我觉得自己这笔字配不上这支笔啊。” 她捂着嘴笑了起来,形态娇媚可爱,哪像一个堂堂的县委一把手。 许一山赶紧推辞道:“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不敢要。周书记,你还是收回去。你都不配,我更不配了。” “你是男人。”周琴认真说道:“你们男人都是胸中藏乾坤,笔下描江山的人。其实像我们女人,就不应该在官场中厮杀拼搏,我们的世界,本该属于家庭。” 她的脸上流露出来一丝淡淡的无奈。 “许一山,我跟你说句真心话吧。我现在才发现,原来我们女人真的不适应政治。” 许一山笑道:“话不对啊。你看市委宣传部的万思维部长,不也是个女同志吗?” 周琴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情出来,“她是她,我是我,我与她根本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说真的,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们家陈晓琪。她有你这样一个好男人,这辈子注定要幸福到死。” 许一山没敢接话了,周琴的话里,似乎隐隐流露出一丝工作之外的情绪出来了。 无论官场职场,只要掺杂进去半点个人感情进去,便再也回不到原来的纯洁。 见许一山不说话,周琴似乎意识到了失态。 她突然红了眼圈,低声道:“许一山,我是不是......” 许一山笑了笑道:“周书记,谢谢你的礼物。明天我就要去学校报到了。我们保持联系,需要我的时候,我一定做到召之即来,来之能战。” “你还必须做到战之必胜。”周琴认真道:“我希望三年快快过去。” 从周琴办公室出来,他抬头便看到陈晓琪在外面等他。 许一山再次在茅山县委大楼露面,而且是以副书记的面目出现,让很多人惊得要掉了下巴。 来往的人看见他,都主动上来打招呼,客气不已。 下楼的时候,地方志办公室的老吴急匆匆跑过来,一路高喊道:“许书记,你等等,我这里有你留下的东西,我现在还给你。” 正文 第948章 众生百态 老吴急匆匆送来的居然是许一山几年前编撰的《茅山水文志》。 他兴高采烈地将《茅山水文志》双手送给许一山,一边兴致勃勃说道:“许书记,我刚才接到通知,水利局要把这本书出版。我荣幸被选为本书的编辑。” 许一山哦了一声,接过书来看了看,笑道:“这本资料出来快五年了,现在出版它没意义了吧。” 老吴正色道:“怎么没意义?我找过相关专家研讨过了。这本书的价值非常大。它对我们茅山县的水利情况有一个全角度,全方位的描述,是一本记载最详细,数据最真实,最具科学性的水文资料啊。” 许一山笑道:“老吴,书里过去有关于无修水库的记载,现在无修水库都没有了,出版它还有什么意义啊。” 老吴急道:“许书记,出版是定下来了。我想请你给书再写一个序。” 许一山淡淡一笑,“好,回头我写好了再给你。” 老吴兴奋得脸都红了,他凑近许一山低声说道:“许书记,我过去就看出来了,你是一个人才啊。” 许一山一笑了之,与陈晓琪一道下楼。 两人坐进车里,陈晓琪才笑道:“许一山,你现在不得了啦。人出名了,书也要出版了。看来你是名利双收了哦。” 许一山嘿嘿笑道:“老婆,你也笑我?” 陈晓琪认真道:“我还真不是笑你。我只是想提醒了,不要太骄傲了。” 她的话说得很在理,许一山说不能骄傲的。谁都清楚,能进省委党校脱产学习三年,这是重点培养的前兆。换句话说,许一山的前途开始显露出曙光来了。 胡进将他挂职在茅山县,也绝非心血来潮。他的布局是什么,无人得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胡进这样安排,必有深意。 从许一山辞职的消息流出去,到他突然挂职茅山县担任县委副书记,这反转来的有点快。 明天一早,许一山就该启程去省里了。 这一去就是三年,陈晓琪多少流露出恋恋不舍的情绪。 毕竟,丈夫去学习,一去就是三年,这三年里,注定他们夫妻聚少离多。这对他们正处在感情高峰期的人来说,多少显得有些残酷。 “许一山,你这次去学习,就安安心心学习。不要花心啊。”陈晓琪一边开着车,一边笑嘻嘻说道:“要是再让我看到不该看到的一幕,你别想好日子过。” “老婆大人放心。我许一山是什么人,你心里没数?” 陈晓琪哼了一声,“我怎么没数?我就是有数,才看到某人房间里有女人过夜。” “老婆,哪也不等于就有什么事吧?我给你说,即便你看到两个人什么都没穿躺在床上,也不一定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你少跟来这套。反正,我要再看见你,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许一山叹口气道:“看,说来说去还是我死你活。” 陈晓琪抿嘴而笑,突然伸过手来,拉住了许一山的一只手。两人十指相扣,紧紧握在一起。 许一山涎着脸笑道:“老婆,我的心有点乱了啊。” 陈晓琪赶紧松开手,脸红如潮,呸了一声骂道:“流氓!” 许家娘听说儿子非但没辞职,反而还成了茅山县的副书记,高兴得差点要哭。 许一山前脚刚进门,就听到身后传来敲门声。 门一开,门外居然站着封由检。 “许书记。”封由检见到许一山,满脸堆笑地喊了一声。 他手里提着一些水果,单枪匹马过来了许一山的家。 “我来看望一下伯娘。”封由检涎着脸笑道:“许书记,之前我一直遵照您的指示在纠错,没时间过来看看伯娘,真该死啊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脱了鞋准备进屋。 许一山本来没打算让他进来,可是封由检却不由分说从他身边挤了进来。 他一进门,便热情不已地双手去握了许家娘的手,诚恳说道:“伯娘,我叫封由检,在县人社局工作。我今天特地过来看望一下您老人家。您的身体还好吧?” 许家娘过去根本就没见过这种场面。来儿子家后,她全部的心思都放在照顾孙子和儿媳妇陈晓琪身上去了,与外界几乎没有任何接触。即便在她住的这个小区,也没几个人知道她的儿子就是许一山。 封由检表现出来的过分热情,让老人家有点手足无措。 许一山拦住封由检道:“封局,我娘就是个家庭妇女。身体不错,谢谢你来看望她。要没事的话......” 他这是在下逐客令。 封由检哪能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他突然举起手来,啪啪往自己脸上扇去。一边扇一边骂自己,“许书记,都怪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过去我封由检是吃了猪油蒙了心了,我对不起许书记您哪。” 他一连往脸上扇了几个耳光,一张脸迅速红了起来。 这变故吓得许家娘大气都不敢喘了,赶紧伸手去拦封由检扇自己耳光的手。 许一山也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封由检下作到如此地步。居然会当着他的面扇自己耳光。 封由检又突然双膝跪了下去,涕泪横流,痛心疾首道:“许书记,请你原谅我。从今以后,我封由检唯你马首是瞻。过去的事,请你高抬贵手。如果你愿意,你就把我当做一个屁,放了就完事了。” 许一山再也听不下去了,他大喝一声道:“封局,你干什么?起来。” 他伸手去搀扶起封由检,暗示他道:“封局,男儿膝下有黄金啊。再说,你我又没生死冤仇,你这是干什么嘛?有事你说,别搞这一套,吓坏老人和孩子。” 封由检嘿嘿笑了起来,一本正经道:“许书记,您来我们茅山县,是我们茅山县的福气。我早说过,茅山县就缺少你这样的领导。我想,未来的茅山,将会大放异彩啊。” 许一山哭笑不得,他摇摇头道:“封局,你是不是弄错了?我现在只是挂职在茅山。” “知道知道,没弄错。”封由检认真说道:“许书记,自从您对外面人社局的工作作出指示后,我们全局上下已经认真反思,励精图治,把过去存在的一些问题都加以改正了过来。有时间请许书记去我们人社局视察指导工作。” 许一山只好敷衍道:“封局,你有这样的态度,就是最好的证明。希望你们人社局真正做好老百姓的保护神。” 封由检在许一山家坐了一会,离开的时候,他特意去抱了抱许一山的儿子许凡凡,悄悄在凡凡的衣服口袋里塞了一张银行卡。 这一切,都被一直没做声的陈晓琪看在眼里。 正文 第949章 党校报到 封由检前脚刚走,陈晓琪从儿子口袋里掏出银行卡便追了上去。 她喊住封由检,一声不响将银行卡递给他。 封由检面露尴尬,低声解释道:“小陈书记,这是我给孩子的一点心意,一点小意思,你就收下吧。” 陈晓琪含笑道:“封局长,你的心意我们领了。你知道的,我家不差钱。” 封由检道:“小陈书记,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而是感情问题。我是孩子的伯父啊,作为长辈,给个见面礼总该是应该的吧。你要不拿,就是打我的脸啊。” 陈晓琪依旧保持着她的微笑,不紧不慢道:“我要拿了,就是打我家老许的脸。封局长,你是知道一山这个人的,他要知道了这事,还不吃了我。” 封由检还不甘心,“许书记这次去省里学习,要花钱的地方多啊。” 陈晓琪再次轻轻回了他一句,“我们家不差钱。” 封由检面色变得很难看了。他只好伸手接过银行卡揣进口袋里,头也不回下楼去了。 在封由检看来,世上就没有不吃腥的猫。只要是人,必有弱点。许一山出身贫寒,对金钱的欲望一定很强烈。但凡从小吃过苦的人,人生最大的愿望就是不想永远吃苦。只要有机会,便会贪婪。 他担心许一山会拒收他送的钱,因此他悄悄将银行卡塞进孩子口袋。如果他默认,计划便得逞。若是许一山不给面子,至少他是以送孩子的名义送的,他的面子也不至于丢了。 许一山突然反转回来担任茅山县副书记,这已经让他犹如六月天吃了个冰激凌,透心寒了。尽管许一山名义上还是挂职,但作为久在仕途上走的人,他又怎么不能体会到挂职后的前景。 对于封由检而言,许一山的存在,于他就是一个巨大的危机。 过去许一山调去市里,他悬着的一颗心落下了。因为他深知许一山只要进入更高层次,便会分不出心神来针对他。毕竟,每一个层面有每一个层面的生活。许一山在市里要应付的关系更多更复杂。 许一山辞职回来,他彻底释放了。他也知道,一个人只要从体制里跳了出来,再想转身进入体制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官场就是一个巨大的营盘,人来人往。每一个位子上坐着的人,都被另外的一群人盯着。只要他的屁股一挪开,便会有无数人蜂拥而上,哪还会给他留下一点空隙。 他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许一山辞职原来是个假消息。如今这个许一山卷土重来了,他本来放松的心情又开始悬起来,紧张起来。 陈晓琪看着封由检走了,才转身回了家。 许一山笑着问:“老婆,给他了?” 陈晓琪惊异地看着他,问:“你刚才知道他塞了东西在凡凡身上?” 许一山笑而不答,道:“这个封由检,不至于心虚到这个地步吧?老婆,你想想看,他无端端的给我们送钱来,目的是什么?” 陈晓琪道:“他说了,不是给孩子见面礼吗?” “你见过有给孩子这么大的见面礼的吗?平常人给孩子见面礼,包个红包已经是关系很好的人了。我们与他关系近吗?他一出手就是银行卡,谁知道卡里有多少钱呢?” 陈晓琪笑道:“或许就是一个红包的钱呀。” 许一山摇摇头,“若是你说的这种情况,他没必要搞得那么复杂。” 陈晓琪撒娇道:“我懒得去想那么多。其实你们男人的花花肠子,比我们女人复杂多了。” 第二天一早,许一山便搭了车去了衡岳市。从衡岳市坐高铁,直奔省委党校。 这是他第二次踏进党校大门。第一次在衡岳市委党校,当时作为青干班的学员参加学习,结果半途退学,换了段焱华去了。 省委党校比市委党校大了不知多少倍。门口两块大牌子也显得大气了许多。 一块“中部省委党校”,一块“中部省行政学院”。 许一山去的时候,学校里已经有一个行政班开学了。 参加行政班学习的人学员,来自中部省各地级市,级别最低都在副市级以上。 许一山参加的学习,与行政班不一样。他们是短期培训,而许一山这个班要经过三年的系统学习。学习后能取得硕士研究生的文凭。简称为学历班。 报到当天,他拿到了学员花名册。 宿舍安排在研究生楼十一楼。两人一间,设施齐全。 许一山拿了门卡打开门,才发现自己来得比较早,同宿舍的人还没到。 安置了行李,他闲着无聊,便打开学员花名册随意浏览起来。这一看不打紧,花名册里的一个名字让他吃惊不已。 少阳市政府的副秘书长,少阳市经济开发区管委会主任屈玲的名字赫然在列。 许一山看见屈玲的名字便有些心慌,毕竟答应与少阳市合作的事,一直被束之高阁没有得到处理。万一屈玲找起麻烦来,还真不好自圆其说。 学历班共有学员二十一人,其中男性十六人,女性五人。全班平均年龄在三十五岁以下。许一山刚过三十,是全班年龄当中垫底的一类。最大的接近四十岁了。 学员当中,级别最高的两位是地市级副市长。分别来自陈州市与怀华市。 陈州市副市长程子华,今年三十九岁,刚上任不到两个月便来学习了。 怀华市副市长是个女性,叫杜婉秋,恰好三十五岁。 陈州市与怀化市分居在中部省两个偏远地区。一个在南,一个在西。陈州市接壤的是冠东省,冠东省属于沿海地区,这几十年来经济发展特别迅猛。已经成为全国经济的排头兵。 陈州市与冠东省相邻,因此多少受到了冠东省的影响,在经济发展上可圈可点。 怀华市情况就不一样了。在中部省十三个地州市当中,怀华市的经济一直处于垫底的位置。这与怀华市的地理位置有着关系。毕竟,怀华市是典型的山区地形,它在中部省最西边,与它相邻的是重州市,十五年前被列为直辖市。 怀华市经济落后,工农业发展都不尽人意。是省里照顾最多,却又一直起不来的市。中部省曾经为怀华市公开招聘能人志士,遗憾的是费尽了心思,还是不见有太多起色。 许一山刚将花名册看完,便听到门响。抬头一看,便见一笑容满面的男人拖着一个硕大的行李箱走了进来。 看见屋里有人,那人客气地颔首,连忙自我介绍,“你好,我叫程子华,我们俩一个宿舍。” 正文 第950章 学员众生相 许一山一听程子华的介绍,赶紧起身,也连忙介绍了自己。 他没想到居然会与程子华同一个宿舍,要知道他的级别在学历班中可是最高的学员之一。 两人握手寒暄,都是场面上过来的人,彼此客套一番。 许一山见程子华是一个人来的,感到有些意外。通常像他这样级别的领导,去哪基本都是前呼后拥,哪有领导自己带着行李来的? “程市长,你一个人过来的?”许一山犹豫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好奇,试探地问了一句。 “他们都忙啊。”程子华打着哈哈笑道:“在我们陈州市,有个规矩,领导出门,严禁无关人员随行。现在我们陈州正在大开发当中,一个人顶三个人用,哪还有人陪我过来。” 许一山闻言,不觉有些惭愧。想起衡岳市在这一块的做法,与人家陈州市简直有天壤之别。衡岳市一个副市长出门,至少会有三五个随从相随。若是市委书记胡进出门,必须警车开道。 胡进来了衡岳市之后,在出行这方面开始有所收敛。胡进之前的富嘉义出门,阵容就要大得多了。传说,每次富嘉义下去检查工作或者参加什么活动,必定前后警车保护,随从人员不会少于五台车十几个人。 许一山对出门大阵仗的做法很反感,他曾在不少场合公开说过,这种做法就是劳民伤财,得不偿失。 程子华轻车简从,独自一人来报到学习,这一开始就给许一山留下了非常良好的印象。 “小许是衡岳市人?”程子华主动问他。 许一山客气道:“是,我在市委政研室。” 程子华哦了一声,似乎对许一山的身份有些失望。 “现在我挂职在茅山县。”许一山解释道:“市委安排我在茅山县挂职副书记。” 身份很重要,特别在官场上。身份低的人,对身份高的人必须仰视,以示尊敬。 程子华又哦了一声,淡淡说道:“你们市委对你很重视啊,小许。” 许一山笑了笑,没吱声。 党校这届学历班名义上是给在职领导解决学历问题。其实本质意义并不在这。解决学历的问题很简单,根本没必要让人脱产学习三年。 再说,在这批学员当中,拥有博士学位的人都不在少数,何况一个硕士学位。 所以说,为领导干部解决学历的说法站不住脚。 聪明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届学历班是中部省在培养未来的领导干部。也就是说,但凡参加了本届学历班学习的人,未来都将成为重用人才。 坐了没多久,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报到的时候,学校给每人发了一张卡。凭卡去食堂就餐。 程子华不想去食堂吃,提议两个人一起出去外面吃。毕竟第一次认识,吃顿饭增进感情。 许一山没有推辞,主动提出他来请客。 程子华也没客气,两个人便一同下楼。刚走到校门口,便看到校门口围着一群人在看热闹。 许一山有个坏毛病,就是喜欢凑热闹。这与他出身在乡下有关。乡下谁家办喜事,最高兴的就是一帮小孩子。办喜事于他们而言,就像过年一样的令人兴奋。 小时候的许一山也是个喜欢凑热闹的孩子,只要谁家办喜事,他都会像其他孩子一样,欢天喜地去主家凑热闹。 爹许赤脚曾经告诫过他,热闹少凑!真正的男人是不凑热闹的,心里自有天地。 即便如此,还是挡不住许一山凑热闹的心。一直到他进大学读书,他这种从小养成的习惯始终没有改变。 许一山一看到有热闹看了,脚步便有些挪不动。 程子华显然猜到了他的意图,不觉苦笑着摇了摇头。 没等程子华开口,许一山主动说道:“程市长,我们过去看看,这里围了那么多人在看什么。” 程子华拦着他道:“算了,不要过去了。是非皆因热闹,愁人最是好奇。” 许一山笑笑道:“我们就看看,又不做什么。” 程子华便无奈道:“要去你去,看看就过来,我在这等你。” 许一山见他不肯过去,心里也有些犹豫。但还是好奇心太重,迟疑一下还是过去了。 许一山过去才知道,原来是刚才发生了一桩小车祸。一辆小车蹭到了一个骑电动车的人。那人躺在地上直叫唤,旁边站着一个手足无措的女人。 许一山只看一眼,便知道躺在地上的人并没受伤。 他看了一眼车牌,发现车是外地的。心里便闪出一个念头,这人躺在地上不肯起来,这不就是明显的“碰瓷”吗? 再去看女人,她显然是司机。 她穿着打扮看起来很朴素,头发清水挂面,脸上也没涂脂抹粉。但是她的五官却很耐看,显得精致而圆润。她的身材也很好,即便穿着朴素,也掩盖不住她玲玲的身段呼之欲出。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纷纷指责司机开车不长眼睛。 许一山看了一会,过去提醒女人道:“你报警嘛。” 女人抬头看了一眼他,苦笑道:“他们不让报警。” “不让报警?”许一山一听就来了火,“ 凭什么不让报警?” “他们说私了,让赔钱。” “赔多少?” 女人低声说道:“一万。” “你愿意赔吗?”她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又不是有钱人,再说,也不是我违章。是他骑着车冲着我撞来的,我的车都停稳了。” 听她一说,许一山心里更有底了。 他与女人说话,旁边的起哄声更大了。 许一山眉头一皱道:“我来帮你。” 他走到躺在地上的人身边蹲下去,似笑非笑道:“老兄,伤着哪里了?” 那人抬头看了许一山一眼,一句话不答他,抱着一条腿又大呼小叫起来。 许一山道:“老兄,你这情况必须要进医院啊。耽误时间了,痛的还是你自己啊。这样吧,我给你叫救护车啊。” 他拿出手机,作势要打120。 旁边突然窜出来一个人,伸手就要来抢他的手机。一边骂骂咧咧道:“谁的裤裆破了,露出你这么个玩意来。关你什么事?一边去。” 许一山一听,就知道是躺在地上叫唤的这家伙的同伙。 他不慌不忙起身道:“朋友,说话文明一点嘛。出了车祸,第一时间救人,第二报警处理,我有做错吗?” 那人恶狠狠瞪着他道:“滚远点,听明白了吗?” 许一山笑了笑道:“我要不滚呢?” 那人一咬牙,压低声道:“朋友,你与她什么关系?你爹娘没教你,闲事少管吗?” “你说我管闲事,那么你与他又是什么关系?你是不是也在管闲事?” 那人顿时语塞,气急败坏地警告许一山,“再啰嗦,小心吃亏啊。” 正文 第951章 副市长被讹诈 许一山有个牛鼻子脾气,他本身就是个遇强则强的人。 在听到那人威胁后,他的怒气跟着升腾了起来。 “对不起,我什么都吃过,唯独没吃过亏。”他冷冷说道:“不要以为别人看不出来你们在玩什么花样。你知不知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句话?” 或许是许一山一副凛然正气让那人惧怕了,他放缓了口吻说道:“开车撞了人,没有不赔钱的道理吧?” 女人见许一山与对方争了起来,赶紧过来说道:“这位同志,谢谢你。这钱我赔给你们。” 那人一听,顿时眉开眼笑,道:“这就对了嘛。大姐,看你长得漂漂亮亮的,开的又是那么好的车,还在乎这点小钱啊?赔了钱,大家一拍两散,各不相干。” 女人脸上一红,解释道:“我身上没这么多钱,要不我去银行取钱再来给你。” 那人断然拒绝道:“不行,你不能离开这里。” 女人苦笑道:“可我身上没这么多钱啊。” “我不管,你自己想办法。”那人得意地笑了笑,朝地上躺着的人使了个眼色,地上的人叫唤声更大了。 女人急得六神无主。眼见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指指点点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响起,“我借给你。” 许一山和女人循着声音看过去,便看到了程子华。 他不知什么时候也过来了,主动提出借钱给女人赔给对方。 程子华掏出手机,让对方打开微信,他直接将款转到他手机上。 没等女人阻拦,他已经将钱转了过去。 “可以起来了吧?还不快走。”程子华脸一沉,训斥着躺在地上的人,“是不是还等着请客吃饭啊?” 那人收了钱,便冲着地上躺着的人说了一声,“来,我送你去医院。” 地上的人一咕噜爬起来,骑着车就跑。 围观的人发出一阵嘘声,没热闹可看了,转瞬间走得一干二净。 女人感激地说道:“谢谢二位了。我现在去银行取钱还你。” 许一山抱怨道:“就不能赔钱给这些人,难道你们看不出来,这些人是在碰瓷吗?” 程子华笑道:“小许,你愿意看到我们杜市长被人围观?然后微信群胡乱发车祸消息?” 许一山一愣,嘀咕道:“杜市长?” 程子华已经伸手过去与女人相握了,笑道:“杜市长,我是陈州的程子华。这位是衡岳市的许一山。” 女人愕然看着程子华,“你知道我?” “堂堂美女市长杜婉秋,谁不认识啊?”程子华打着哈哈笑道:“杜市长,看来我们怀华市领导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程子华的话里意思很明显,刚才杜婉秋一万块钱都拿不出来,这日子能好到哪里去?要知道,杜婉秋是副市长啊。 杜婉秋红了脸,小声说道:“原来是程市长啊,谢谢你。真丢脸啊。” 她说的没错,堂堂一副市长被人堵在街头讹诈,她却无可奈何。这要传出去,面子上真不好过。 “还没吃饭吧?”程子华问道。 杜婉秋叹口气道:“我还没报到呢。我们怀华市距离省城有点远。本来我是打算坐动车过来的,可是这台车我要送给我们市驻省办事处,所以我就代他们开来了。” “走,先吃饭。边吃边聊。”程子华邀请杜婉秋道:“这时候学校食堂也没东西吃了。” 他最后一句话,堵死了杜婉秋的婉拒。 党校门口就是热闹的大街。原来这里还是荒山野岭,这些年的开发,将原本的荒郊野外变成了繁华的都市。 三个人找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饭店,程子华要了一个包厢,领着杜婉秋和许一山进去。 程子华充分显示了他陈州市的财大气粗,一口气点了七八个菜。 他解释道:“两位放心用餐。今天我请客,这餐费我绝不会报销。大家第一次见面,给我一个机会。” 许一山知道这七八个菜,至少需要一两千块才下得来。不禁为自己心里想着请程子华去小摊上吃而感到汗颜。 他心里知道,让他掏上一两千块吃个饭,肉不痛,心痛。 杜婉秋看起来很温柔,说话的声音也一直温柔细腻。她是怀华市排名靠前的副市长,主管城市开发建设。毕业于全国最好的大学,学的就是城市规划建设。 三十五岁的杜婉秋至今还是单身。 菜上来了,程子华看一眼桌子,道:“不行,今天还得喝一杯才算。” 杜婉秋连忙道:“程市长,酒就不喝了。我也不会喝酒。” 程子华笑了笑道:“杜市长,你可以少喝或者不喝。今天我们有缘才聚到一起。何况,小许现在又是我的舍友,你说,这见面的第一天,没有酒,怎么能说明我们的感情地久天长呢?” 许一山道:“程市长,我们在一起还有三年时间,喝酒的机会很多,不在乎今天吧?” 程子华意味深长道:“兄弟啊,你还真以为有三年的时间让你在这里养尊处优啊?我给你说,三年只是一个大概念,并不等于真有三年。说不定一年,甚至一个月,大家可能都会因为工作的需要而离开。” 他往天花板上指了指,“上面现在要人,还会管你学习没有期满?” 许一山哦了一声,刚好服务员送了酒来。 程子华拿过酒仔细看了看,“服务员,你这酒是不是真酒?” 服务员赶紧回他,“老板,你放心,假一赔十。” 等服务员走了,程子华才笑嘻嘻道:“没办法,现在的假酒太多了。不是强调问题,是假酒喝坏人的问题。” 他说了一个故事,在他们陈州市,有个乡镇的镇长赴了一个酒局。当时喝的就是茅台。镇长虽说平时没少喝,但喝茅台的机会还是不多。结果一贪杯,人便送往医院,一检查,酒精中毒。 事后鉴别酒,居然是假酒。 镇长因此而丢了一条命。喝酒丢命的事不在少数,稀奇的是镇长家属向组织要求,要求将镇长评为烈士。 许一山忍不住插了一句,“评上了吗?” 程子华反问他,“小许,这件事若是换做你来处理,你会怎么处理?” 许一山想了想道:“这喝酒把自己喝死了,怎么也不该评为烈士啊。” “问题他是因公喝酒的。” “因公也不能。”许一山断然说道:“喝酒就不能成为工作中的一部分。依我看,这位同志不但不能评为烈士,还应该追责他。” 程子华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吐出两个字,“心硬!” 正文 第952章 别开生面的教学 许一山怎么也没想到,程子华说的酒醉至死事件的善后人就是他。 而且,给酒醉至死镇长评烈士的也是他。关健是这是程子华上任陈州市副市长接触与处理的第一桩公务。 更要命的是程子华一直对处理结果引以为傲。在他看来,他的处理结果直接将一场不稳定因素消除在萌芽状态。 许一山的话,明显让程子华感到了不悦,以至于后面的气氛怎么也热烈不起来了。 吃完饭后,程子华接到一电话,便抱歉表示,他临时有事,需要出去一趟,就不与许一山他们一起回去了。 程子华匆匆走了。许一山叫来服务员买单,才知程子华已经结好了帐。 回去的路上,杜婉秋对许一山说道:“其实我挺赞同你的意见的。喝酒死怎么可以评烈士啊。” 许一山嘿嘿地笑。他己经从程子华的态度中感知出了异样。他知道这件事即便不是程子华亲自处理的,他也一定与此有关。 杜婉秋到校己过下班时间。她不能顺利报到。没办理报到手续,她就没法拿到宿舍门卡。 这样一来,杜婉秋当晚就不能入住学校。唯一的办法就是去外面开个房休息一晚。 许一山自告奋勇要去找报到的老师,被杜婉秋拦住了。 她满怀歉意说道:“小许,不要去麻烦老师了。我还是在外面住一晚合适。” 许一山想想也觉得合适。可是考虑到杜婉秋是个单身女人,便提出陪她一道去外面找个宾馆休息。 他的建议被杜婉秋否决了。杜婉秋微微一笑道:“小许,你今天也累了。你回去休息吧。不过,我想把行李寄存在你那里,不知方不方便?” 许一山连忙说道:“方便。有什么不方便的。” 说完,提了杜婉秋的行李就走。 回到房间,他先给陈晓琪打了一个报平安电话。想了想后,又给胡进打了一个电话。 胡进听到他己经平安到达省城,显得很高兴道:“老许,这次学习对你而言非常重要。你要把握住这个好机会,多认识几个朋友。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许一山道:“老胡,别的都没什么。就是觉得学习的时间有点长了。三年啊,想想就觉得太漫长。” 胡进笑道:“老许,你要知足啊。这可是别人想要却得不到的机会。” 胡进没有隐瞒,此次许一山脱产学习,他并不奢望他真能学到什么。 他用意很明显,希望许一山借着学习的机会,将机会变成平台。要知道此次参加学习的人,都是省里重点培养对象。 胡进说得很有道理。二十一个学员,除各地级市的人,其他都是省直机关的人。 地市级的学员只占了不到一半,剩下的都是具有省级机关背景的人。 两个人聊了很久,直到许一山表示自己困了才挂了电话。 一夜过去,许一山发现程子华居然彻夜没归。他起床洗漱的时候,程子华才匆匆回来。 上午还有半天报到时间。许一山闲着没事,便将巜茅山水文志》拿了出来翻看。 这本水文志几乎倾注了许一山的全部心血。虽说现在的情况与水文志有很多地方有出入,但基本框架还是没动。 毕竟是心血凝成的文字,时隔几年,许一山再次回过头来看,感觉仿佛就在昨天。 程子华一回来倒头便睡。没多久,便发出山崩海啸般的呼噜声。 许一山被他的呼噜声弄得心烦,又不好叫醒他。程子华显然一夜没睡,也不知道昨晚他去干了什么。 他暗想,若是这几年都要与程子华相处一室,别的不说,单是他的呼噜声就足以让他精神崩溃。 正想出去走走,突然听到敲门声,开门一看,门囗站着笑吟吟的杜婉秋。 杜婉秋来拿她的行李。她要赶在这半天办理好入学手续。 许一山刚要开囗,只听到背后呼噜声刹时停住了,回过头一看,程子华己经醒了过来。 他热情不己地与杜婉秋打着招呼,似乎刚才根本没睡一样。 他主动帮杜婉秋提了行李,陪她一道去报到。 杜婉秋想要婉拒,却耐不住程子华的热情,只好让他帮着提行李去报到。 一天半的时间,二十一个学员都到齐了。 下午,学历班开班。 班主任是个很年轻的男人。他是党校最年轻的教授,大家都叫他刘教授。 刘教授先让全班学员互相介绍认识,随后下发了课程表。 许一山认真看了一下课程表,蓦地发现,课程表的设计与平常学校大为不同。 原以为这次学习就像过去一样坐在教室里听课,从课程表上反应,这种学习的时间并不多。绝大多数时间是安排在各地市走访调查。 第一站,去的就是少阳市。 刘教授说,省里非常重视这次学习,省领导也会选择机会亲自来授课。希望大家互相尊重,互相学习,以优异的成绩回报省委省政府。 为工作需要,刘教授要在二十一个学员当中选出一名班长一名副班长。 刚才互相介绍时,大家都已经知道,二十一人当中,程子华杜婉秋职务最高。那么,班长和副班长自然而然就落在他们身上。 即便如此,刘教授还是要求来一个民主选举。不出所料,选出来的结果就是这样。程子华为班长,杜婉秋为副班长。 选好了班长班副,刘教授讲了一堂课。 这种别开生面的教学,并没固定的教材。一切学习内容都是随机产生。 目前在校学习一星期,随后的一星期都去少阳市。 刘教授态度和蔼,说话幽默轻松。他的话不时搏得热烈掌声。 下课后,许一山刚想离开,便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许一山同志,别来无恙啊。” 说话的是屈玲。她在许一山面前显得有些居高临下。许一山因为心虚,只能报以憨厚的笑。 “不记得我是谁了吧?”屈玲似笑非笑,“你好像在躲我呀。” “没有啊。”许一山矢囗否认,讪笑道:“屈秘书长,我躲你干嘛。” “因为你心里有鬼呀。”屈玲似乎丝毫没打算让他蒙混过去,开门见山道:“你原来说过的在我们少阳市设立分厂的事,你不会忘记吧?” 许一山连忙说道:“请屈秘书长放心,这件事一定会落实。” 屈玲一点也没退让的意思,步步紧逼问:“你告诉我一个准确时间。” 许一山顿时楞住,他现在哪有什么准确时间啊。 正在进退两难之际,杜婉秋过来替他解了围。 正文 第953章 首长点名 杜婉秋显然与屈玲相熟。 她笑吟吟地过来拉了屈玲就走,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了一眼许一山,笑容挂在嘴边,现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开学第三天,刘教授宣布,上午省领导过来看望大家,并会给大家讲一堂课。 刘教授没具体说来的省领导是哪位,但从他的语气与表情看,来的领导一定不是等闲之辈。至少刘教授在传达这个消息的时候,脸上洋溢着一片崇拜之情。 程子华一大早就起来了。这三天来,他第一次在宿舍睡觉。只要没课,学校就看不到他的影子。 他很忙,听说他肩负陈州市的重任,利用在党校学习的时机,为陈州市争取项目,联系领导。 昨天刘教授传达消息后,他没出去了。晚上也睡得很早,就好像在养精蓄锐一样,专为等待省领导大驾光临。 许一山晨练回来时,程子华已经收拾打扮好了。 他穿了西装,系了一条藏青色的领带。脚下的皮鞋特意去学校对面的擦鞋店擦过了,油光逞亮,苍蝇也无法立足。 头上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整个人看起来显得精神抖擞,精力旺盛。 因为许一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冒犯过他,程子华这几天都很少与他说话,没有了第一次见面时的热情,反倒多了一些客气。 许一山看着准备出门的程子华,热情说道:“程市长,早啊。” 程子华客气点头,叮嘱他道:“你也动作快点,等下首长过来,我们可要保持最好的精神状态。” 程子华是班长,班长带头,理所当然。 许一山洗漱过后去食堂吃早餐,进了食堂发现没几个人。正在狐疑,听到食堂阿姨笑着问他,“这位学员,你也是学历班的么?” 许一山点点头道:“是的,阿姨。我们班的同学今天都没来吃早餐吗?” 阿姨笑了笑,“早吃过了,都走了。你是最后一个,我们还以为都吃过了呢。” 早餐是自助餐,食堂阿姨已经开始收拾餐具。许一山赶紧拿了一点东西吃了,看一眼时间,并没觉得慌乱。 虽说开学才三天,但他对全班二十一个同学的脾性有了一个粗略的了解轮廓。从第一天开始到现在,同学们都是踩着时间进的教室,很少有早去的,也很少有迟到的。 毕竟大家都是干部出身,对时间的掌控很在行。 学历班配有一个专门的教室。这间教室的设施很完备。教室在教学楼的八层,有电梯直达。 许一山不慌不忙地走,手里还拿着一个没吃完的鸡蛋。 一路上没遇到一个人,仿佛大家都突然消失了一样。 进了电梯直接上八楼。电梯门一开,便看见刘教授等在电梯门口。 许一山这时候出现让刘教授很意外。他看了许一山一眼道:“快回教室去,首长马上到。” 许一山哦了一声,加快了脚步进了教室。 前排位子已经坐满了,程子华居中,正在正襟危坐的看面前摆着的一个精美日记本。 许一山在后排悄悄找了一个位子坐下,却不知道要做什么。他偷偷打量一眼四周,所有同学都在认真看着文件或者笔记。 他又看了一眼时间,发现这个时间点还没到学习时间。平常这时候教室里还没一个人。今天不知是怎么了,二十多个人,齐刷刷整齐等在了教室了。 程子华咳嗽一声,突然起身面对着大家说道:“各位,今天陆副省长过来看望大家,请大家保持好精神状态,接受领导的检阅。在此我提醒某些同志,一定要随时保持高度的责任心。今天这样的日子,大家能提前到来,这就是责任所在,是对领导的尊重,也是对自己负责。” 许一山听来听去,都能听出来一个味,程子华显然是在指责他来的最晚。 他不禁在心里感到委屈。他一没迟到,二不知道今天要来的省领导是谁。再说,他没耽误大家被领导看望接见啊。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尽管程子华没有点名,大家都心照不宣知道程子华说的是他。 许一山脸上感觉到一阵烫。本来在第一天互相介绍的环节他就感知出来了,全班二十一个学员,他是唯一的一个低于副市级的学员。 程子华与杜婉秋是名副其实的副市长,屈玲也是市政府副秘书长,与副市长属同一级别。本来这次学习的对象就是针对副市级干部的,衡岳市却派了他来。 许一山现在正式的职别是衡岳市茅山县委副书记,副处级,与程子华相比,级别上低了不是一点。 程子华已经是正厅级,属于高干行列了。许一山还属于基层干部序列。 程子华还想继续说下去,被杜婉秋打断了。 “子华同志,请不要批评其他同志。大家都安静下来,好好准备吧。” 话音刚落,刘教授急急忙忙推门进来,提醒大家道:“首长到了。” 没一会,陆副省长在前,身后跟着党校领导,四五个人鱼贯而入。 程子华大喊了一声,“起立。” 他带头鼓掌。 教室里响起热烈的掌声。 陆副省长面带微笑,双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停止鼓掌。 程子华又大喊一声,“坐下。” 许一山跟着起立,跟着鼓掌,再又跟着坐下。 陆副省长亲切道:“同志们,大家辛苦了。” 许一山还没反应过来,程子华已经大喊了一声,“首长辛苦。” “同志们,你们都是我们中部省的宝贝啊!”陆副省长一开口,便惹来一片笑声。 陆副省长认真道:“我不是在夸赞你们。省委省政府安排大家过来系统学习,要求同志们掌握扎实的理论基础,结合各地市近些年出现的案例,请大家来给中部省号脉问诊。” “同志们,你们肩上的担子不轻啊。” 程子华严肃表态,“请首长放心,我们绝不辜负领导对我们的期望,一定认真学习,加倍努力。” 陆副省长颔首道:“小程说得很好。” 听到陆副省长赞扬,程子华脸上洋溢出来一片兴奋的神色。 “今天的课我就不讲了,我来,是想与同志们随便聊聊。同志们来自全省各地州市和各行各业,有一点可以证明,同志们都是选拔出来的精英。希望大家要以精英的心态来严格要求自己。” 教室里荡漾着一团和气,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激动兴奋的笑容。 突然,陆副省长叫出来一个名字,“许一山,许一山在吗?” 许一山吃了一惊,赶紧起身答道:“报告首长,我在。” “好!”陆副省长招招手道:“你来开第一炮,谈谈你在基层的一些工作经验吧。” 正文 第954章 今天出了风头 陆副省长突然点名让许一山谈谈,出乎了所有人意料。 在本次学历班学员当中,许一山在级别上是垫底的人,学员花名册上注明他的职务也只是市委政研室副主任,与副市级隔着十万八千里。 体制内的行政级别就这样,越是级别低,上升的速度就越快。从股级到科级,最快的可能用不了一年。而从科级到处级,就是一道门槛。 若是想从处级升到厅级,那就不是一道门槛,而是一座山了。 许一山现在高配为处级,与副市级低配副厅,至少隔着半座山。 也正因为如此,全班学员对许一山的印象几乎都是空白。 陆副省长不点名程子华第一个发言,而点了许一山的名字,让他脸上似乎挂不住了。 许一山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过去,陆副省长微笑道:“一山同志,你是从基层上来的,对基层工作的感悟,可能是在座同志们都没法感觉到。你随便谈谈吧,就从你担任副镇长开始说起。” 陆副省长等于是给许一山指明了方向,这让他心里有了底。 再去看党校领导和刘教授他们,发现他们都给自己投来了赞许的目光。于是,胆气一下上来了。 他走到讲台前,陆副省长主动去下面座位上坐了,其他人学着陆副省长的样子,都乖乖地坐下等着听许一山发言。 许一山表面显得沉静,内心却还是掩饰不住紧张慌乱。 毕竟,底下坐着的同志,随便提溜一个出来,级别都要比他高。即便级别相当,人家所处的位置和眼界,似乎都要超过他的阅历。 “尊敬的各位领导,同学们,我叫许一山,来自衡岳市。”他简单明了地先介绍了自己。“在领导和同学们面前谈工作经验,我这是班门弄斧。”他不自觉地笑了一下。 “我是来学习,借着今天这个机会,我愿意敞开心扉,与大家共同探讨未来社会的走向。” 许一山发现,他在台上发言,下面的陆副省长在频频颔首。 这是在给他传递一种鼓励,让他充满信心。 他开始进入了话题当中。从初任副镇长开始,他详细分析了当前社会存在的几个发展方向。有因地制宜发展农业,也有积极引进工业基础建设的,但最不可取的就是现在政府存在严重的土地财政的思想。 他举例说了茅山县的情况,这么多年来,县里想赶上工业发展大潮,斥巨资修建工业园区,希望筑巢引凤,结果事与愿违,非但没引来凤凰,反而让大片土地出现荒废。 后来,县里及时调整政策,将工作中心放在土地财政上,意欲打造城市后花园的宜居乡镇。可是由于缺乏硬件条件和软件基础,最终造成土地财政只能维持政策行政开支的尴尬局面。 “以土地换取财政开支,是杀鸡取卵的一种做法。”许一山总结道:“我个人认为,一个地方的发展,必须要有一个长远规划。而且这个规划不能建立在虚无缥缈的基础上,应该从当地实际情况出发,也不要想着一天登天,为了政绩不择手段。” 此话一出,底下有了一点骚乱。 “我认为,国家层面设计的五年计划值得我们地方学习和推广。只要将目标定准,同志们齐心协力为一个共同的目标去努力奋斗,我相信,没有一个计划是不能完成的。” 他没想到,自己这一开口,洋洋洒洒说了快一个小时。 坐在后面的刘教授使劲向他示意,似乎在提醒他快点结束发言。 程子华早就有点坐不住的架势,可是碍于陆副省长一直在认真地听许一山发言,他也就没敢动。 许一山看到刘教授的暗示,赶紧心领神会地结束了发言。 “尊敬的领导,同学们,我这是一家之言,仅仅代表我个人的看法。请领导和同志们批评指正。” 他深深鞠了一躬。 陆副省长带头鼓掌,他环顾四周一眼说道:“同志们,一山同志给大家提了个醒啊。他说的问题确实存在,而且很严重。我们中部省现在有不少地市都在狂热地追捧土地财政政策。这正如一山同志说的那样,杀鸡取卵嘛。没错,土地财政确实能缓解和补充地方财政困难的局面,甚至出现一些地方因此而赚得盆满钵满。可是请同志们想想,这个社会是靠房地产能推动进步的吗?” 没有一个人敢接陆副省长的话,大家都垂下头去,似乎都在思索陆副省长的话。 “一个社会的进步,靠的是科级。科级是第一生产力啊。”陆副省长语重心长道:“我也理解你们地方政府的困难。可是你们单靠卖土地来维持表面上的繁荣,说轻点是失职,有尸位素餐嫌疑。说重点是犯罪,因为你们卖的,是未来我们的子孙后代赖以生存的空间啊。” 气氛在陆副省长的批评声中变得凝重了起来。 “当然,我们也不要好高骛远,不要盲目与其他社会形成对比。我们有我们的国情,也有我们的社情。一个合格的领导干部,心里想着的不是着眼眼前,一定要将目光放得更长远。” 陆副省长笑了起来,指着许一山道:“大家可能还不知道吧,这位许一山同志,是第一个开创领导干部上直播带货的第一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来看许一山,这让许一山有些惶恐,低声解释道:“首长,是我们县长彭毕同志上了直播,不是我。” 陆副省长道:“你也不要解释了。关于你安排领导干部上直播带货这件事,省委省政府是有过讨论的。不过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省委省政府高度认可这种新模式,新业态。一山同志啊,你带了一个好头。我们领导干部也是普通百姓当中的一员嘛。” 掌声又起,许一山不觉红了脸。 程子华不失时机起身,他朗声道:“首长,我想谈谈我们陈州在处理社会矛盾方面的一些心得体会。” 陆副省长含笑道:“程市长,不急嘛。社会发展,必然存在矛盾。你今天想要谈的问题,比许一山同志谈的经济发展更重要。不过......” 陆副省长欲言又止。 他的秘书赶紧出声解释,“各位,领导今天上午还有一个会。现在时间已经快来不及了。” 他等于直接否决了程子华要求发言的想法。 陆副省长满怀歉意说道:“对不起啊,程市长,改天我请相关领导一起来听你的报告,好不好?” 程子华面露讪色,他立即回应道:“首长您指示。” 陆副省长要走了,全体学员一起起身送他。 许一山走在最后,旁边的杜婉秋悄悄扯了一下他的衣服,似笑非笑道:“许一山,今天你出风头了啊。” 正文 第957章 程子华鄙视许一山 许一山的目的不在于打人一顿出口气。那是眼浅之人的做法,讲究快意恩仇,恩怨不过夜。 他是来帮杜婉秋要回被讹的一万块钱的,因此他在放弃揍人的想法后,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不管派出所如何处理这几个人,钱必须要还回来。 将这批人弄回派出所是他早就想好的办法。很简单,在外面他想逼着这群人拿出钱来很难。他单枪匹马一个人,虽不惧他们人多,却担心这群人趁乱一哄而散。 只有将他们困在派出所里,即便他们长有翅膀,也无法逃脱。 “算了,打他们一顿没意思。”许一山对派出所的人说道:“你们让他们把讹诈去的钱拿回来就行了。” 派出所的人为难道:“让他们把钱吐出来可能有点难度。这些人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钱到了手,转眼就花掉了。” 许一山眉头一皱道:“钱不吐出来绝对不行,剥一层皮也要吐出来。” 派出所的人便不言不语,拿了一根电警棍进去了羁押室。 没一会,只听到一阵滋滋的电流声,屋里便传出来惊天动地的鬼哭狼嚎的叫唤。 几分钟过去,派出所的人从屋里出来,面带满足的笑容对许一山道:“领导,钱可以退你了,放心吧。过不了今晚,我会安排人给你送过去。” 许一山点点头道:“辛苦你们了。不过,我想提醒你们,这群人在党校门口干这种事,而且肆意妄为,实在可恶。希望你们政法机关加强打击力度,不要让这一些害群之马,坏了省城的形象。” 派出所的人唯唯诺诺,显然,他们对许一山有所忌惮。 其实许一山心里隐约有个感觉,他觉得这群人与派出所不说很熟,至少不陌生。至少,在他们刚被一起带进派出所的时候,他们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畏惧的神色。相反,他们脸上得意洋洋,似乎有恃无恐。 而且,他不相信派出所对自己辖区存在的这群以碰瓷为生的人一无所知。倘若真是这样,说明派出所行政上存在不作为现象。 派出所本来并不认为许一山是见义勇为,而且有意刁难他。事情的转机出现在其中一人接到电话后,他们的态度急转直下,马上像换了一个脸一样开始表现出许一山客气、尊重。 这个电话是谁打给派出所的,许一山并不知道。但他明白,这个电话在关键时刻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杜婉秋没跟着一起去派出所,许一山回去的时候,她还等在党校门口,身边站着程子华。 许一山回来,杜婉秋高兴得似乎欢天喜地。站在一边的程子华嘲讽道:“小许,今天又当了一回英雄啊。” 许一山尴尬道:“程市长您说笑了,我哪里是去做什么英雄?我就觉得,这钱不能白白让人讹走。” “不就一万块吗?”陈志华不屑地冷笑道:“早知道你去干这事,还不如我一个人出了这点钱。小许啊,你这一闹,大家都知道你是党校的学员,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我们这些人参与到社会上去打架斗殴了。” 许一山听着这话觉得很没意思,心里想,你程子华爱面子可以不出面,但你也不至于指责别人去打抱不平吧?一万块钱确实不多,可是这一万块如果不拿回来,不正好助长了社会的歪风邪气? 对待社会上的丑恶现象,许一山历来就无法容忍。他有一个理念,纵容丑恶,就是犯罪。或许自己没能力与丑恶抗衡,但绝不容许丑恶之花在眼前灿烂盛开。 杜婉秋显然感觉到了两个人说法的口气不对劲,她赶紧打圆场说道:“程市长,小许的做法我理解。他不在乎这一万块钱,他在乎的是消灭社会上的这种坏人坏事。” 程子华笑了,他哼了一声,“他还真以为自己是正义的化身啊。” 许一山听得心里窝火,却也不好直言反驳。毕竟,程子华有着一个副市长的身份。如果不是在党校学习,他身边必定围绕着无数人,哪里会亲眼见证那天发生在党校门口的一幕。 “钱要回来了,我请客。”杜婉秋热情邀请他们两个一起去市里吃饭。 省城的中心不在党校这片,而是河对岸的天星区。 二十年前,党校这边被省城人称为乡下,送了他们一个雅称,叫“乡里憋”。 二十年后,党校这边发展得几乎要超过市中心。高楼林立,街区纵横。但整个省城的商业中心却没有多大的变化,因为人们还是习惯去老城中心吃喝玩乐。 程子华开始还在犹豫,似乎并不想与许一山一道去。但杜婉秋却好像将许一山当成了主角。他去不去,她似乎不在意。而许一山去与不去,就能直接决定杜婉秋去不去。 杜婉秋似乎对省城非常熟悉,大街小巷每一个地方都能如数家珍。 她选了一家大酒店,进门的时候,门童和咨客一起迎了上来。 杜婉秋报了一个包厢的名字,咨客便引着他们进了电梯,直达三楼。 一脚跨出电梯门,地上铺着的厚厚地毯让许一山踩上去感觉有点像踩在棉花上一样,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起来。 他在心里暗自嘀咕,衡岳市的林荫大酒店也算是超豪华的地方了,但比起省城的酒店,还是显得有点小家子气。 许一山在省城有个特别深的印象,那就是他感觉省城所有建筑物的柱子比起衡岳市的柱子,似乎都要粗壮很多。 衡岳市的建筑即便有省城那么粗的柱子,也没省城的柱子高。仿佛这是刻意这样做的一样,柱子印象一直是许一山挥之不去的一个悬念。 杜婉秋轻车熟路,挥洒自如,显然她不是第一次到这种高档场所来。 坐下没多久,菜便开始上来。 许一山蓦地明白,杜婉秋显然早有了准备。否则不会那么快上菜。 高档酒店吃的是身份,并不在乎菜有多好的口味。在这种场所,讲究的都是面,不在意底子。 杜婉秋提议喝红酒。程子华连忙表态说好。 许一山无所谓,红酒白酒对他而言,无非就是有味道的水。 杜婉秋微笑着道:“今天很荣幸请两位在一起喝酒。首先,我要感谢许一山同志为我要回了一万块钱。钱不多,但是体现出来许一山同志不畏强暴,敢于与歪风邪气作斗争的气概。这一点,我要向许一山同志学习,向他致敬。” 许一山闻言,顿时觉得脸上有些火辣。心里想,自己也就咽不下一口气而已,根本就没想到会像杜婉秋说的那样,什么不畏强暴,什么敢于斗争之类的高尚。 三个人一同举杯,程子华在碰杯后说道:“其实,我不赞成小许同志的做法。” 正文 第958章 高谈阔论 程子华两根手指头轻轻敲击着桌面说道:“小许同志今天所为,与社会上普通老百姓所为何异?这种做法,有失他的身份嘛。其实这样的事,完全可以直接只会当地派出所出面就可以了。说白了吧,我觉得小许今天的做法掉了身价。” 许一山嘿嘿笑道:“程市长你高看我了,我哪有什么身价啊?我就一普通老百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杜婉秋击掌道:“好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就喜欢这种江湖豪爽。” 程子华纠正她道:“婉秋,我们可不是江湖人。” 杜婉秋笑了笑,“程市长,其实哪一个人不都身在江湖呢?你说得没错,我们不是江湖人,可是我们能离得了江湖吗?江湖是什么?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像我们今天三个在这里喝酒,我们这就是江湖。” 她一点不留情面的话,让程子华有些难堪。但她似乎没有饶过他的意思,“程市长,你身居庙堂,着眼天下,眼光境界非常人可比,这一点我们都承认啊。但是,我们的生活还得扎根在江湖里啊,没有一个人能离得开江湖。你说是吗?许一山。” 许一山讪讪地笑,小声道:“你们两位领导探讨,我旁听,学习。” 杜婉秋瞪了他一眼道:“许一山,该你硬气的时候,你就得硬气。这世界上没有谁比谁聪明。有的只是圆滑、世故。” 如果说,杜婉秋开始还只是出于维护许一山的面子,现在的话,差不多就是在攻击或者暗讽程子华了。 果然,程子华听出来了话里的意思,他尴尬道:“婉秋,你别激动啊。” 杜婉秋笑了笑道:“放心,我不激动,我只是就事论事。” 许一山赶紧将话题扯开,试探着说道:“你们两位领导这次脱产学习三年,家里的工作还要继续吗?” 程子华叹口气,“小许啊,这次学习是领导对我们这批人的关心和爱护。我们不能因为学习的借口而置本职工作不去做啊。这么说吧,我本人虽然是脱产学习了,其实就一个名义,想真正做到脱产,根本不可能。” 杜婉秋赞道:“程市长是陈州市最年轻有为的领导,他们市里的工作离不开他啊。” 程子华得意地笑,“婉秋,说实话,我倒不觉得累啊辛苦啊之类的。我就觉得,一天不工作,浑身都难受。再说我们陈州现在正处在高速发展时期,每一位领导干部都要全力以赴啊。” 杜婉秋哦了一声,叹道:“还是你们南边的地区好,得天独厚,优势多多。不像我们怀华市,资源贫乏,人心不稳。” 程子华道:“婉秋,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其实大家的起点都一样,关键在于领导的眼光。我觉得你们怀华市有个其他兄弟地市都没法比的先天性条件,如果利用好了,你们的发展不会弱于其他任何地区。” 许一山将话题成功引开后,便放心大胆地品尝起美食来。 一张巨大的圆桌,边上只坐了三个人,显得很寂寥。 杜婉秋居中,左右两边是许一山和程子华。这样杜婉秋便有了众星捧月的意思在其中了。 杜婉秋并没有顺着程子华的话题往下走,程子华给她所在的怀华市开出来一个药方,似乎没有引起杜婉秋的兴趣。 她转过头突然问许一山,“许一山,你在你们衡岳市具体负责哪方面的工作?” 许一山一愣,尴尬道:“哎呀,你还真问倒了我,我真说不出来啊。” 程子华不禁笑了,“许一山,你不会说自己在混日子吧?” 许一山正色道:“还真是。也不能说混日子,这个混字有点难听啊,程市长。” 程子华却毫不在意,“看你的简历,你现在是政研室副主任,相当于副局级干部吧?我们陈州市的政研室那帮人,我说句不恭敬的话啊,我是最看不起他们的。这些人一天到晚除了扣字眼,想方设法领会上级领导意图外,就没其他正事可干啊。” 许一山辩解道:“程市长,话不能这样说。政研室是主要领导的得力助手。没有政研室,主要领导在布局和指挥的时候,有可能失去方向感。我先申明,我不是在为政研室的同志辩护,我觉得,一个政府,不能没有这样的一个专门机构替主要领导参考政策的真正含义。” 程子华轻蔑道:“还不是一个道理?说来说去,他们的精力不就是揣摩上级思想吗?” 他说出来这番话,彻底让许一山看清楚了程子华。他看起来貌似一个实干家,其实就是一个莽夫式的人。或许,他在情商方面有缺失,或许,他根本不在乎。 杜婉秋忍不住说道:“程市长,我觉得许一山说得对。政研室是领导的助手,这门工作还真少不了。” 许一山笑道:“不过,我现在不在政研室了。我来之前,上级将我安排去了县里挂职。” 程子华问:“挂的什么职务?” 许一山低声道:“县委副书记。” 程子华哦了一声,赞扬道:“也不错了。毕竟,你年轻,这就是资本。我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已经担任了县长职务。其实啊,到今天我回想起来,人年轻的时候,干什么都有勇气和闯劲。当然,现在我还不老。” 程子华确实有春风得意的资本。他四十岁不到,已经成为副市长,可以看出来他的前程一片光明。 “现在看起来,我们三个人当中,你是最清闲的一个了啊。”程子华表现出一副羡慕的神色,“你看看我和婉秋,人在学校学习,其实心里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市里的工作。” 杜婉秋莞尔一笑道:“错,程市长,我可没你那么敬业。我是来学习的,说好的脱产学习,工作这事自然与我无关了。” 程子华一愣,杜婉秋这话显然没给他面子啊。 “怎么可能呢?”他嘀咕着道:“婉秋,你不用谦虚嘛。” 他一口一个“婉秋”地叫,而杜婉秋却一直称呼他为“程市长”。他是想传递出来一个信息,如此称呼杜婉秋,显示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常人一般的亲密。 而杜婉秋执意不改口,却又像是刻意与她拉开一段距离。 杜婉秋正想说话,被程子华拦住道:“婉秋,你能不能不称呼我的职位,直接叫我名字?” 杜婉秋认真道:“哪怎么可以?那不是不尊重你吗?” “可是你叫他,是直接叫名字的啊。”程子华指着许一山苦笑道:“我要求与许一山同志一样的待遇。” 杜婉秋笑道:“你这可是自轻自贱了啊。” 正文 第959章 好事来了 许一山凭一己之力,打掉盘踞在党校门口马路上的碰瓷团伙。是因为派出所登门道歉并送上一面锦旗才被学历班同学知晓。 周三一大早,刘教授匆匆找到许一山,说是辖区派出所所长带着人亲自上门来了。指名要找许一山同志。 在刘教授办公室,所长态度真诚向许一山道了歉,并表示一定将所里与碰瓷团伙勾结在一起的协警严肃处理。 所长介绍,党校门囗的碰瓷团伙由来己久。只所以一直没被发现,皆因所里有一个协警与这伙人勾结在一起。 现在真相查明了,协警己被收审。其他涉案人员均悉数到案。案件得以顺利侦破,全在于许一山同志不畏强暴,敢于斗争的结果。 所长代表全所干警,向许一山同志表达感谢和慰问,赠送锦旗一面并奖励现金一万元。 许一山收下了锦旗,坚持不肯要现金奖励。 所长为难道:“许一山同志,这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意思,这是我们所甚至分局的统一意见。钱不多,却能代表我们的心意。而且,此举意在告诉全社会,正义之光永不煙灭。” 许一山无奈,只好委托所长将奖金转赠给中部省警察基金。 学历班因此而议论纷纷,大家不得不佩服许一山胆大豪爽。毕竟,班上的学员即便有心,却囿于无力而不想去碰触。 所长没提杜婉秋被讹了一万块钱,反倒奖励一万块给许一山。 因为此事,许一山在班里的名气空前高涨了许多。他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垫底人物突然变成了大家嘴里的“小许同志”。若是将陆副省长特别点名让他发言的事一结合起来,大家的心目中便生出一种似是而非的感觉。 许一山风光,最看不下去的就是程子华。 他毫不掩饰地表示,许一山此举实属匹夫之勇。真正的领导,应该利用政法武器而无须只身犯险。对方终究是社会最丑陋的代表,他们扭曲的人性以及三观,配不上学历班成员为此大动干戈。 刘教授对程子华的观念却持否定态度。刘教授认为,如果每个人都抱着程子华的这个思想,就不会有人勇于站出来与违法犯罪作斗争了。 学历班为此特地开了一场主题班会。辩论的主题就是人们遇到违法犯罪行为时,是积极联系政法机关来制止,还是先制止?由此造成了后果,该如何定性。 主题班会上,程子华慷慨陈词,他反对个人英雄主义,坚持必须等到政法机关来制止,反对个人犯险。 许一山被迫成为他的对立面。许一山坚持无论谁遇到了侵害他人合法权益的事,都应该挺胸而出,即便犯险,在所不辞。 程子华便问他,“小许,你的意见是支持个人英雄主义?” 许一山没任何退让,大声道:“我认为,个人英雄主义并非不可取。任何一个时代,都需要时代的英雄。英雄能让人热血沸腾。缺少英雄的时代,是人性的退化和社会的退步。” 两个人唇枪舌战,将主题班会推向一个又一个高潮。 班会结束时,站在许一山这边的人,已经远远领先了程子华。 主题班会后两天,将是学历班第一次出去社会实践的开始。 程子华因为陈州市有重要会议需要他列席,他不得不请假三天回陈州。 第一站目的地是少阳市,是屈玲的地盘。许一山因为与屈玲之间还存在问题,他并不想参加少阳实践之行。 偏偏这时候,一个电话让他开怀大笑。 茅山周琴找他,说是海外来了人,准备在茅山建立汽车零配件基地。全部投资加起来破百亿。 周琴打电话时,明显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 “许一山,你必须抽空回来一趟。” “周书记,我在学习啊。”许一山为难道:“外商投资是好事,我回不回也不影响投资结果吧?” “怎么不会?”周琴激动道:“人家点名道姓要与你许一山谈,没将我放在眼里。” 许一山闻言,声音大了许多,“哪还与他们谈个屁啊,不尊重周书记你,多大的投资我们也不放在眼里。” 周琴笑骂了一句,“少废话。许一山,是我面子重要还是茅山发展重要啊?孰轻孰重,你分不清?” 许一山低声道:“我不管谁轻谁重,如果谁不尊重周书记您,我是没兴趣与他们废话的。” “许一山,够了啊。”周琴忍住开心道:“其他都不说了。你请假的问题,市委胡书记会亲自协调。你要记住,你现在是我茅山的副书记。” 没等许一山说话,周琴已经挂了电话。 周琴的电话,直接让许一山想到了投资人是谁了。 在许一山的心底,埋着一个从未告诉给任何人的秘密。哪就是引进来汽车零配件工厂。 他在规划油脂基地用地时,有意在两块地的中间修了一条双向六车道的大道。 当时,县委县政府对他的规划都持否定态度。一是茅山只是一个半山区县,修一条这么高规格的路就是在麻子脸上涂脂粉,得不偿失,好大喜功。 其二,油脂基地只是一家企业,没必要在人家基地外修这么一条路。 总之,反对声声嚣尘上。当时还是黄山主政。在这个问题上,黄山没有含糊,拍板支持了许一山。 许一山坚信,杜娟一家迟早会回来。 这才,好消息来了。 杜鹃之父吴起是全球著名的汽车零配件商之一。他在国外的工厂,占地达万顷,员工破万人。 可以说,全球任何著名的车系都有他的影子。吴起在业界的名声,非常人可比。 茅山是吴氏发源地。一年前,吴家留在茅山的最后一个姑奶奶仙逝后,老董曾说过,吴家与茅山的最后一根线断了。从此以后,茅山再无吴氏后人。 当时许一山就似笑非笑告诉过他,吴家早晚会回来。 胡进电话打过来时,告诉他已经替他请好了假。 胡进笑道:“老许,你小子走的什么运?怎么外资都非要坚持与你谈?” 许一山得意说道:“我人品好啊!” “滚蛋!”胡进笑骂:“说得好像我人品很差似的。老许,你先别得意。我警告你,你若坏了这件事,我会将你一撸到底。” “开除我?”许一山试探着问。 “绝对比开除你严重得多。”胡进一字一顿道:“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正文 第960章 对症下药 茅山县派了车来省城接许一山,随车而来的是新任县委办主任柳夏辉。 柳夏辉是原县委办副主任,在副主任的位子上坐了十年之久。这次终于扶正,算是苦尽甘来。 他是个很儒雅的中年男人,话不多,人也不狠。是个中规中矩的男人。换了别人,在一个位子上坐十年一动不动,很少有人能坐得住。 算起来,他属于陈勇的旧臣。县委办后来被许一山掌控,还是陈勇一系。因此,他对许一山有一种说不清楚的亲近之感。 一见面,柳夏辉便握着许一山的手,热情说道:“许书记,得辛苦你了。” 他比许一山大不少,虽说他曾在许一山手底下干过事,但两个人的交流并不多。陈勇在时,县委办他说了算。换了许一山上时,情况并没改变多少。 柳夏辉的默默无闻,甚至让许一山对他没有多少印象。 由于时间紧迫,柳夏辉他们甚至没在省城吃一顿饭,接了许一山就往回赶。 在车上,柳夏辉开始详细汇报情况。 柳夏辉亲自来省城接许一山,是书记周琴的意思。周琴叮嘱过他,路上就要将外资过来的详细情况汇报给许一山书记,便于他掌握好第一手信息资料。 正如许一山预料的一样,杜鹃父亲吴起带着十几个专家来茅山考察投资环境。 吴起作为一名知名的跨国企业家代表,他的企业所到之处,必定会触动当地经济蓬勃发展。他在全球都设有自己的工厂,唯独在华夏没有。 这主要取决于他心里对华夏的怨恨。他父亲至今还没找到遗骨,成了他心里最深重的痛。 只有一个独生女儿杜鹃的吴起,最大的愿望就是将事业传承给她。遗憾的是杜鹃对这些事似乎提不起任何兴趣。她在得知吴家姑奶奶尚在人世时,不远万里赶来茅山,陪伴姑奶奶走完人生最后一程。 让吴起感到无限意外的是,女儿回去之后,很多次提起希望父亲在茅山建一家汽车零配件工厂。 吴起对女儿的要求并没放在心上,直到有一天杜鹃郑重其事地表态,只要他在茅山设厂,她愿意进入他的企业。 这对吴起来说,在没有比这个表态更让他狂喜的了。 他尽管接受的是全盘西化的教育,可是在他骨子里、血液里,始终有着华夏人子承父业的传统思想。 女儿愿意接手他的事业,是对他这一辈子的肯定。 于是,在权衡将近一年之后,他亲自带着考察团,回来了茅山。 柳夏辉兴奋不已地说:“周书记和彭县长已经与考察团接触过了。对方表示,准备在茅山投资百亿,打造汽车零配件产业园区。许书记,这个项目如果落地,不光是我们茅山,恐怕衡岳市都要受到很大影响。目前情况来看,衡岳市还没有一家专业产业园区的投资规模能达百亿。而且是美金。” 许一山也吓了一跳,百亿美金是什么概念?茅山县一年的GDP总和还不到他的十分之一啊。 “周书记指示,不惜一切代价留下项目。”柳夏辉笑道:“周书记这次也是上了头了,现在全县都在围绕着这个项目在转。” 许一山心想,吴起大手笔投资,当然是看中了利益所在。对于资本而言,所有的家国情怀都抵不上他们对利益的追求。 吴起是个典型的资本家,在他心里,对利益的追求远超他对家乡的怀念。 何况,他对茅山很陌生,谈不上任何感情。 问题是,吴起要在国内投资,他没必要非选在茅山。茅山在交通、资源、技术等所有方面,并没有过人之处。相反,受地理位置和环境的影响,他的劣势远比优势多。 当然,他来茅山投资主要是受到女儿杜鹃的影响。但如果不解开他心里的疙瘩,投资的事,可能还会出现变故。 从省城回茅山,车程至少需要四小时。 柳夏辉早就预备了一些干粮。一路上车没停,司机、柳夏辉和许一山,都只吃了一些干粮对付。 即便如此,车到茅山时,已经是薄暮时分。 周琴和彭毕早就等在办公室。许一山一到,一刻也没耽搁,立即召开会议。 周琴透露,经过接触,她感觉投资方似乎还没下定最后的决心。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彭毕也不知道。加上投资方已经强调过,希望见到他许一山。 “看来,问题的症结都在你身上。”周琴含笑道:“许书记,这次我也是没办法,耽误了你的学习。可是你不回来,我和彭县长怕拿不下。” 彭毕闻言,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悦的神色。 周琴没管他,认真说道:“你与吴先生接触最多。他信任你啊。” 许一山这才苦笑道:“周书记,彭县长,你们把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这是在逼我啊。是不是事情没落实,责任都会落在我身上啊?” 周琴笑道:“确实,所以你要拼尽全力。” 彭毕接过去话说道:“许书记,我认为周书记的话严重了一些。这样,我们大家努力。如果最终没能达成投资意向,责任不会在某一个人身上。” 许一山了解到吴起考察团来茅山后,先后去了老街的吴家大院,又去吴家祖坟拜祭了祖先。他们到目前为止,还没正式坐下来洽谈投资方面的事。 彭毕继续说道:“我建议,县里这次下血本,无偿提供土地,减免税收,以最大诚意挽留他们。” 周琴没表态,许一山道:“彭县长,一个百亿投资项目,还会在乎一点土地出让金。何况,对于这些资本家来说,他们都深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们无偿提供土地,反而会让他们觉得我们别有用心。依我看,不但不无偿提供,相反在原来的基础上,将土地出让金翻倍。” “你这是要吓走投资方。”彭毕当即反对,“我不赞同你的意见。” 许一山笑了笑道:“彭县长,我觉得,关键点不在土地和税收上。吴先生的企业是跨国企业,他不会着眼在这些蝇头小利上。我们要想留下他们,必须要抓住他们的心。” “抓住他们的心?”周琴狐疑地看着许一山,“什么意思?” “我建议,立即将招商局从老街吴家大院搬走,将吴家大院交还给吴先生。第二,我要求县委县政府立即将地方志的老吴调配进来协助招商引资工作。” “老吴?” “对,地方志的老吴。” “他与吴先生有什么联系吗?都是因为姓吴?” 许一山摇了摇头道:“不是,他们虽然都姓吴,却没任何联系。我要老吴有重用。” 正文 第961章 另出奇兵 老吴被从家里叫了出来,直接面对茅山三大巨头,他不但激动,而且紧张得有些手足无措。 老吴在茅山县委一直默默无闻,被大家当做空气一样的存在。何年何月能有此待遇被三大领导接见。他涨红着脸,眼光不敢去看任何人。 许一山含笑招呼他,“老吴,你先坐。” 非但老吴不清楚,就连周琴和彭毕,都不知许一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老吴小心翼翼地拘谨坐下,小声问了一句,“领导们找我有事吗?” 许一山开玩笑道:“没事叫你来喝酒啊,肯定是有事。” 老吴赶紧表态,“三位领导需要我做什么,我一定顶上去做好。” 许一山便笑,想起自己在地方志办公室时,老吴为了一个过年的福利,像叫花子一样的去其他单位占便宜。 地方志办公室本身就是个闲职,却又需要具有很高的文化水准才能担此大任。它是一个典型的无职无权的清水衙门,没人会正眼多看一眼。 许一山看他激动的样子,安慰他道:“老吴,县里需要你出一趟差。你没问题吧?” 老吴嘿嘿地笑起来,“没问题,我身体很好。只要组织有需要,我没问题。” “你还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的吴将军的事吗?” 老吴楞了一下,小声问:“许书记说的是老街的吴家大儿子?” 许一山点头,“我想求证一下,你说的那些事,把握有多大?” 老吴明白了过来,赶紧汇报道:“千真万确。我已经与对方的地方志办公室同志对接确认过了,吴将军的墓地就在他们哪里。而且现在已经得到了保护。” 许一山哦了一声,高兴道:“我想请你带几个同志先去打前站,两天后,我们会陪着吴将军的儿子过去他的墓地拜祭。” “好啊。”老吴严肃答道:“许书记,你这样重视我们茅山曾经的前辈,我代表地方志对你表示感谢啊。” 话说到此,周琴和彭毕似乎都有点明白了过来。 吴家大儿子曾经是国军中的少将,参加过中条山大战,长城保卫战。最后因为个人理念不同,死于一场著名的战斗中。 后来有人说,吴将军是自杀身亡的。因为当时吴将军与对手对战时,他被对手彻底地打败了。 打败的原因不在于吴将军缺兵少将,更不是弹药不足。而是他面对着冲上来的对手,严令部下不许开一枪。自己仰天长叹,饮弹自尽。 这一场战役一直存在争议,真正的内幕知道的人并不多。 只是对当时的战况,还有人记得模样。 当时,吴将军的布防与部下的战斗力,非对手能击溃的。对手再久攻不下的情况下,将对手视为敌对对象的老弱妇孺拉上了前线。 对手命令这群妇孺举着一块巨大的白布,排着队往武将军的阵地冲。 等到了阵地前面,白布突然放下,吴将军的部队看到的就是一群面如死灰的老弱妇孺。 他瞬间便明白了对手的目的。 果然,跟在对手后面的,就是排山倒海的部队。 吴将军的部队最终放弃了抵抗。他在指挥部里眼含热泪,举枪自尽。 这是一段被尘封的历史,谁都不能提起。只有当事人,或许在很久以后,想起这件事心里会涌上来愧疚与自责。 吴将军死后,草草安葬在当地,从此再没人问津。 直到许一山与老吴提起这件事,老吴才通过查找历史痕迹,找到吴将军遗骨去向。 彭毕首先质疑道:“你这样做,难道是想打动投资人的心?” 许一山点点头,“彭县长说得非常正确。或许,我们还没理解到一个儿子对父亲的思念之情。茫茫岁月几十年,如果能让他看到父亲遗骨,也算是了却了他一生的遗憾。” 彭毕反对道:“我不赞成这样。你们想想看,万一因此而让投资方对往事纠结了,可能适得其反。” 许一山道:“就算是彭县长这样的结局,我也愿意去试一试。毕竟,他们生不能在一起,阴阳两隔几十年的感情,我们要尊重。” 周琴迟疑道:“这样会不会真像彭县长说的那样?” 许一山没肯定,也没否定。他长叹一声,没再说话。 双方意见出现分歧,拍板的人就只有周琴了。 “试一试也好,至少,我们让人家父子团聚了。”周琴在犹豫片刻之后,下了指示。老吴领头,带着县委办主任柳夏辉和民政局一名副局长,连夜起身赶往吴将军墓地所在地方。 同时,立即通知下去。茅山县招商局连夜搬离吴家大院。 安排就绪,许一山才回到家里。 陈晓琪见他突然回来,惊喜不已地问他吃过了没有。 得知许一山还没吃饭,她自己去厨房给许一山下了一碗鸡蛋面。 奔波了一天,回来又开了几个小时的会,许一山确实有点饥肠辘辘。 陈晓琪安静地看着丈夫狼吞虎咽,试探着问他,“你回来,是因为外资要来投资的事吧?” 许一山苦笑道:“不然呢。” 陈晓琪嘴巴一撇,提醒他道:“许一山,你在茅山是挂职。什么都不是。这事怎么也扯到你身上来了?难道没有你许一山,茅山这盘棋就没法下了。” 许一山得意道:“还真是,老婆。别看茅山人那么多,能干事的人,屈指可数。” 陈晓琪白他一眼,“你就得意吧,骄傲吧。依我看,是周某人叫你回来的吧?没有你许一山,她路都不会走。” 这句话满含醋意,许一山却装作没听见。他喝下最后一口面汤,揉揉肚子道:“饱了,谢谢老婆的面。” 陈晓琪起身去收拾碗筷,一边抱怨道:“你啊,就是听不得别人说你几句好话。你读书就读书啊,回来凑什么热闹啊?你不知道县委和政府两边在闹矛盾啊?” 许一山暗自吃惊,他试探着问:“他们闹什么矛盾?” “还不是争权夺利。”陈晓琪苦笑一声道:“彭县长是个权力欲很强的人。周琴毕竟是个女流之辈,哪里会是他的对手。现在茅山都掌握在彭县长手里。” 许一山哦了一声,笑笑道:“没事,老婆,谁手里都一样。反正你说得对,我就是挂职,时间一满,拍屁股走人。” 陈晓琪深深看他一眼道:“你会那么想那么做吗?许一山,你肚子里几条蛔虫,我算是看清楚了。” 正文 第962章 抓心 老吴带了人连夜赶往山北省。 他经多方核实确认,吴将军之墓就在山北省的一座大山上。 第二天,许一山突然出现在吴起面前时,吴起击掌道:“年轻人,你终于露面了。” 他好似专为许一山而来的一样,欣喜之情不溢于表。 许一山照例客气一番,寒暄过后,坐下来细聊。 吴起果真表达了投资的意思,但言词闪烁,似乎还没下定决心。 许一山从政策入手,详细分析了投资茅山的好处。他微笑道:“不知吴先生有没有去看过座落在我县的油脂基地?” 吴起道:“听说过,还没去拜访。” 许一山便笑道:“油脂基地老板也是国外的,祖籍地也在茅山。他这是第一次在国内投资。改天,我想请吴先生你们一起坐坐。” 吴起爽快答应,笑道:“只要时间合适。不过,过两天我们可能就要回美了。” 许一山一听,心里不免有些着急。 两天后吴起一走,投资的事很可能成为空谈。今天接触之后他发现,吴起对投资的事似乎存在不少顾虑。 要打消他的顾虑显然不是一天两天,只有让他内心受到震憾般的冲击,或许可以促进他下定决心。 “我这次来,主要是想看看家乡的风土人情。人走千里,根在原乡啊。我对家乡的印象己经很少了。再说小女杜鹃,她好像与茅山有不解之缘啊。” 刚提到杜鹃,便听到一阵笑声传来。 门一开,杜鹃笑靥如花出现在许一山面前。她快步走到许一山跟前,直楞楞地盯着许一山看,嘴唇一张,露出一囗洁白整齐的牙齿。 “一山哥,你还是没变。”她不顾父亲吴起尴尬,挨着许一山坐了下来。 “我爸来投资好不好?”杜鹃笑嘻嘻道:“他若投资在这里,我就负责这里。到时候我们可以天天在一起呀。” 这话不光是吴起尴尬,许一山也尴尬起来。 杜鹃挨得如此之近,他能闻到她身上飘逸出来的淡香。 可以肯定,这种香沁人心脾,幽幽入骨。即便是陈晓琪,还是周琴,抑或是杜婉秋,都没有她身上的这缕幽香味道。 香是女人专利,香若入骨,便可销魂。 他的局促让杜鹃乐不可支,她贴近他的耳边低声说道:“我是认真的。” 杜鹃之举,无疑亲昵。 吴起只能苦笑。 在吴起夫妇心里,女儿杜鹃己非掌上明珠可比。他们一直希望女儿继承家业,希望女儿早日给他们找回来一个乘龙快婿。 可是杜鹃对男女之情似乎完全没有兴趣。过去,国内还有亲人姑奶奶在。杜鹃什么也不顾,跑来茅山与姑奶奶相依为命五载。 本以为姑奶奶仙逝,她能收心回归家庭了。却没想到她人回家,心却还留在茅山。她嘴里有意无意说出来许一山的名字,作为过来人,作为父母,又岂能不明白女儿的心事。 “杜鹃……”。吴起暗示女儿。 杜鹃却不为所动,只是痴痴地看着许一山微笑。 “一山哥,我给你带了两样宝贝来了,你想不想看?” 许一山一楞,“宝贝?什么宝贝?”他在心里暗想。 杜鹃兴冲冲拉着许一山就要走,被吴起喝住,“杜鹃,你让许先生坐坐,爸有话要与许先生聊。” “行,你们先聊。我等你。”杜鹃笑了笑,起身离开。 陪着吴起吃过早点后,许一山建议吴起去老街走走。 吴起婉拒道:“来的当天我们就去过老宅子了。今天就不去了吧。” 旁边的杜鹃赶紧道:“爸,再去一次嘛。我也想去,我想我姑奶奶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红了眼眶。 吴起无奈,只好答应重游老街。 茅山老街在许一山将招商局搬过去之后,焕发出了新的生机。 原本破败零落的老街,如今又一次商铺林立,人潮如鲫。 贵宾车将吴起送到老街街囗便停了下来。 许一山起身相邀道:“吴先生,我们一路步行过去吧。” 没走多久,远远看到吴家大院的檐首。 许一山发现,吴起的脚步沉重了不少。 等到了门囗,吴起不由自主地咦了一声。 原来挂在大门边的招商局牌子己经取下了。取而代之的门头上的一块大匾。上书“吴氏宅第”四字。 从大匾的颜色和陈旧程度看。此匾非临时赶制,而是具有明显特征的历史遗传物。 吴起只看一眼,泪水便夺眶而出。 在他记忆深处,这块匾风貌依旧。尽管儿时记忆已随岁月在慢慢消逝,但入了骨的思念,己如铁打铜浇一样不可磨灭。 “吴先生,经县委县政府研究决定,吴氏宅第物归原主。这座院子从今天开始,回到您手里了。” 吴起惊喜不己,转过头去看许一山,感激道:“谢谢许先生,谢谢政府关心。” 许一山抱愧叹道:“吴先生,是我们对不起你啊。您进去看看,与您记忆中的家有什么不同。” 吴起兴致勃勃,带头进了院子。 每走几步,他都会停下脚步沉思,似乎在搜寻记忆中的点点滴滴。 一遍走完,犹嫌不够。又沿着来路走了一遍。 当他站在中堂前,凝视着祖宗牌位上供奉的列祖列宗灵位时,终于双膝一软,伏地号啕大哭。 许一山没去拉他,也没去劝他。他能体会到一个漂泊异乡大半辈子的男人对生育之地的感情。那是一种能痛彻心扉的情感。所有漂泊的人,心里都种着一棵家乡的长青树。 许一山自己也感慨,老董一夜的时间就将吴家大院恢复到吴起记忆中的模样,可谓费了苦心。 这主要感谢老董的老父亲,他凭着记忆,亲临现场指导,并将珍藏从没示人的老匾拿了出来。 就是这块匾,勾起了吴起无限回忆。 他依稀记得,曾经坐在爷爷的膝盖上,跟着他一笔一划描着“吴氏宅第”几个字的样子。 吴起的哭声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杜鹃早就哭得梨花带雨了。 等吴起情绪平静了之后,许一山轻声说道:“吴先生,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您。” 吴起嗯了一声,“请说。” 许一山满面虔诚道:“我们己经找到令尊吴将军的遗骸。准备择日迎吴将军回家。” 吴起蒙了,突然大喊一声,“爹。孩儿不孝啊!” 他再次跪了下去,痛哭失声。 正文 第963章 叶落归根 吴起因为伤心过度,一度晕厥。 等他情绪再次平静下来,便急不可耐要求许一山带他去请父亲遗骸。 许一山安慰他道:“吴先生,您先休息。事情我来安排。三天之内,我们就出发。” 吴起原打算离开茅山回美的计划彻底打消,他要求远居海外的妻子即刻启程回来。 许一山电话问老吴,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老吴汇报,一切准备就绪。当地政府非常配合茅山这边的工作。他们原本准备将吴将军遗骸移葬烈士陵园,在老吴反复做工作的情况下,他们答应让吴将军后人将遗骸叶落归根。 茅山距离山北省接近一千多公里。远程采用汽车运输肯定不合适。许一山提议包机往返,虽说费用多了一些,但省时省力。 周琴考虑后表示答应,彭毕迟疑了好一会,才勉为其难点了头。 情况汇报到胡进面前。胡进当即表示,这笔钱由衡岳市政府来承担,毕竟,吴将军是整个衡岳地区的光荣。 三日后,衡岳机场腾空而起一架银灰色的飞机。机舱内,坐着一直激动不已的吴起。杜鹃陪着她父亲,一直拉着父亲的手。父女俩透过舷窗看着机舱外朵朵白云,心潮起伏。 茅山县委派许一山为代表,率领县委县政府和民政的几个人,陪着吴起父女飞往山北省。 一路上大家都很少说话,似乎怕惊扰这宁静的氛围。 吴起三岁时,父亲便离开了他。这种血浓于水的感情,随着他年龄的不断增大,越来越强烈。过去,他萌生过回国寻找父亲遗骸的念头,皆因各种原因而耽搁下来。 虽说他们父子分别的时间已经很久远了,但残存在他记忆深处的那股感情,却没有因为岁月的流逝而淡薄。相反,愈来愈刻骨铭心。 在他的记忆深处,父亲吴将军是个威严无比的军人。在他威严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爱家爱国的赤诚之心。父亲从小就表现出来品质优良的品性,在国家遭受危难之际,毅然投笔从戎。从此征战千山万水,将马革裹尸的精神表现得淋漓尽致。 父亲在最后一次离开家后再没回来,他孤独地躺在遥远的异乡,忍受着寒冷与孤寂,遥望着家乡却魂飘异乡。 吴起只要一想到这里,泪水便无声无息地流。 能将父亲遗骸请回老家坟地入土为安,将会将他人生的遗憾全部满足。 为人子女,当尽孝道。 坐在吴起身后的许一山,一直没说话。他心里也如吴起一样,激动、不安和渴盼。 还吴家大院于原主,迎吴将军遗骸回故乡。这两招看似不经意,却已经彻底俘获了吴起原本犹豫的心。 他没有告诉吴起,山北省这边他让老吴准备了一场非常肃穆的起灵仪式。茅山那边,他与周琴说好了,吴将军遗骸一回来,全县举行一场声势浩大的公祭。 三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山北某机场。 老吴已经带人等在机场,人一下车,直接赶往吴将军的墓地。 山北省属于老少边穷地区,经济状况比起茅山更差。 一路过去,颠簸不已。吴起却丝毫感觉不出疲惫,恨不得立即飞到父亲的面前。 路上走了四个小时,车队才在一个山脚下停下来。 当地来了政府领导,热情不已地接待了远道而来的客人。 小憩过后,便要爬山。 这是一个曾经的战场,如今满目苍翠。站在石头上,隐隐约约还能听见隆隆炮声,眼前似乎能看到奋勇战斗的勇士身影。 山风吹过,松涛阵阵,似卷起重重雪浪。又似一个个呜咽的声音,回荡在高山峡谷之间。 越往上走,路越陡峭。路边盛开的野花,从绿叶罅隙间探出头来,好奇地打量这一群从远方来的客人。 远处,山关重叠,云雾弥漫。世界显得静谧和平。 谁又敢去想,在脚下这片土地上,多少英灵在沉睡。谁又能体会,哪一双双遥望家乡的眼和一颗颗跳动的年轻的心。 老吴在前头引路,吴起步履稳健紧跟于后。 杜鹃搀着父亲,娇喘吁吁。 走了约半个小时,终于到达一片开阔之地。 触眼看去,一片凸起的坟包中间,一座高过人头的大坟耸立其中。 坟上芳草萋萋,随风而动,似乎在向人招呼。 这是一片坟地,却没一座墓碑。 老吴神情肃穆,低声道:“这里就是吴将军的坟。” 吴起双眼已经红了,他肃立良久,突然甩开女儿的搀扶,大叫一声,扑倒在坟包上。 突然,天上飘过一片巨大的阴云,将阳光全部遮住。山谷里一阵轰响,一股巨风吹了过来,让人几乎站立不稳。 “爹啊!”吴起一声哀嚎,双手扣进土里,将头使劲往地上撞。 许一山赶紧过去扶住他,劝慰他道:“吴先生,老将军有灵,他知道你来了。” 说也奇怪,坟头上本来没开的一丛野花,刹那间争先恐后地怒放开来。 地方上的人介绍,这场战役结束后。由于当时条件不好,只能将死难将士就地掩埋。这一片坟包,都是当年战死的最后归宿。 他有一句话让吴起痛心不已。他说:“吴先生,这一片坟包里的先辈,都是当年你父亲的部下。他们跟随吴将军一直守在这片青山绿水之间。愿吴将军在天之灵,保佑这一方热土。” 很显然,这是一片平常无人关注的地方。如果不是许一山让老吴去寻找,可能没人会知道在这里还埋着一位将军。 吴起感激不已,他嘴里念叨道:“大恩不言谢,小许,你对我吴家的大恩大德,我吴家无以为报啊。” 按吴起的意见,他要将父亲遗骸带回茅山去,让他永远留在吴家祖坟里。 许一山没有拒绝,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他叫了一个人出来,介绍给吴起道:“这位是我们从茅山请来的阴阳先生。吴将军起灵这些法事,全由他负责。吴先生您就放心吧。” 吴起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顿时惊讶不已,赞叹道:“小许,你的心细到如此地步,世间少有啊。感谢感谢。” 当晚,吴起怎么也不肯下山,非要留在吴将军墓边陪老父亲过一夜。 明天,在风水师阴阳先生做完法事后,将起灵回茅山。 正文 第964章 起灵 许一山特意从茅山请了阴阳先生随同前往山北省。是考虑到当地与茅山的风俗会有些差异。吴将军毕竟是茅山人,当然要采用茅山的习俗。 周琴为此还笑话过他,说他已经身为高级干部,思想却还是小农思想。怎么能堂而皇之地请阴阳先生去公开搞封建迷信。 许一山解释,这不是迷信,这是信仰。 他致意邀请阴阳先生赴山北做法事,就是想让吴起知道,茅山为吴将军遗骸叶落归根是尽了心的。 当夜,当地政府给吴起和许一山准备了帐篷。除许一山陪着吴起外,其他人都下山去,等着天明起灵。 是夜,星月无光,山风低回。恍似有人在低语,在倾诉。 吴起将帐篷扎在父亲坟堆边,伴着坟堆入睡。 许一山没去惊扰他,他虽然是个无神论者,但身在如此境况里,多少还是有些畏惧。 半夜时分,吴起突然叫他。 许一山小心过去,与吴起一起盘腿而坐在帐篷里。夜风起来,气温低了许多。 “小许,感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吴起由衷感谢道:“你有什么要求,请说出来。” 许一山笑笑道:“没有。吴先生多虑了。迎接吴将军回家是我们应该做的事。家乡不能让老将军永远漂泊在异乡啊。” “真没有?”吴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真没有!”许一山加重语气道:“有些事还请吴先生你能谅解。毕竟,这都是历史造成的误会。不管千山万水,吴将军能叶落归根,大家都没有遗憾了。” 吴起沉吟不语。 过了好一会,他突然说道:“小许,我有个想法,不知你能否考虑?” 许一山道:“请说。” “我准备在茅山投资建立汽车零配件工厂。我老了,力不从心了。杜鹃的心又不在做企业上。这也是我这几天一直没下决心的原因。我想,小许你愿意加盟我的企业吗?” 许一山一愣,赶紧说道:“吴先生,谢谢您能看得起我。问题是我没有任何企业运营的经验啊。” “经验都是积累出来的,哪有天生的经验。”吴起微笑道:“只要你愿意,我就将企业全部交给你。我相信你。你能做得比为更好。再说,企业交在你手里,杜鹃也就可以快乐地做她喜欢的事了。” 许一山进退两难,直接拒绝显然不好。不拒绝,自己确实没有吴起想要的那个意思。 他只能顾左右而言他道:“吴先生,若您有心助家乡发展,我定当竭尽全力。” 天明,本地政府安排至少百人上了山来。 他们先在吴将军墓上架了一个棚子,以便于他遗骸出土时,不至于被太阳暴晒。遗骸见天日是有讲究的,不能露天。 一切准备就绪,阴阳先生开始作法做道场。 只见他身披五彩霞衣,手执杨柳枝,嘴里念念有词,围着坟堆转着圈。 法事整整做了一个小时,才听他大喊一声,“起土!” 四名壮汉,各据一角,挥舞锄头开始挖土。 半小时后之后,土里出现棺椁一角。 吴起倒头便拜,哭声又起。 又半小时,整个棺椁全貌出现在众人眼前。 阴阳先生焚香烧纸,祷告天地,便命开棺。 棺盖起开,赫然见棺底一具白骨,森然凛人。 阴阳先生将一面红绸铺展于地,低声叮嘱道:“捡拾遗骸吧。” 吴起浑身颤巍,嘴唇哆嗦,面色惨白。他眼含热泪,轻声呼唤,“爹,儿子来带您回家。” 阴阳先生轻声提醒,“别把眼泪掉遗骸上。否则,你以后会梦不到先人。” 可是吴起太激动了,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即便杜鹃一直在给他擦,还是没法保证眼泪不掉在遗骸上。 许一山只好上前,表示他来亲手捡拾吴将军的骨殖。 吴起倒不客气,欣然应允。 于是,许一山便戴上白手套,将一副骨殖一点不剩全部捡拾到红绸布上。 阴阳先生又开始焚香烧纸,完毕后问许一山:“哪位来起灵?” 所谓起灵,就是将红绸包的骨殖抱在怀里下山。 许一山自告奋勇道:“还是我来吧。” 他双膝跪地,小心翼翼将红绸布包好,轻轻抱在怀里,生怕惊扰到吴将军一样。低声说道:“吴将军,我带您回家!” 随着他起身,鞭炮齐鸣,礼花绽放。 下了山,直奔机场。 薄暮时分,飞机降落在衡岳机场。 许一山没想到胡进会亲自来机场迎接吴将军遗骸。不光是他,茅山的周琴,彭毕,以及衡岳市政府的李朝亮等,不下五十人等在机场。 机场外,一字排开二十几台扎着黑纱白花的车。 稍作停留,车队往茅山进发。 从山北坟场开始,许一山抱着红绸布包着的骨殖就没离开过身。直到车到茅山吴家大院中堂,才将骨殖小心翼翼放进早就准备好的一副棺材。 这一路吴起就没离开过许一山身边半步,即使周琴向他介绍书记胡进,他也只是客套地颔首致意,再没多说一句话。 老街换了装扮。从进街口开始,沿途都扎满了苍松翠柏。 进街口的大松门上,挂着一幅显目的挽幛,“将军回家”! 吴家大院更是装扮得庄严肃穆,新布置的灵堂让人陡生凄凉之意。 灵堂正中,高悬一幅巨幅画像。正是当年英气逼人的吴将军的戎装照。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许一山预先安排好的。老董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他父亲不仅提供了吴家大院的牌匾,而且,吴将军的照片也是他提供出来的。 这一路奔波,许一山已经精疲力尽。 杜鹃将他扶进小屋,返身去关了门,柔声道:“你必须休息了。哪里都不许去,我陪着你。” 许一山嘿嘿笑道:“我不累。杜鹃,实在想我休息,你也不用陪我啊。我觉得,你还是出去招呼客人吧。” 杜鹃不肯,撅着嘴道:“我哪都不去,就在这里看着你睡。” “你在,我怎么睡得着?”许一山打趣道:“屋里有红袖,岂可独自酣睡。” 杜鹃抿嘴一笑,“一山哥,你就安心睡吧,我一句话都不说。” 她走到他身后,双手按在他肩上,轻轻一揉道:“你安心睡,我给你按按摩。” 她身上暗香流淌,红唇含笑。一笑一颦,无不风情流露。 许一山知道她不会离开,只好强自闭了眼,心里提醒自己,“非礼勿视!” 正文 第965章 大功告成 吴将军遗骸回家公祭活动在三天后隆重举行。 彭毕受县委县政府委托在追悼会上发表悼词。前来参加追悼会的人们人山人海,其中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以茅山对亡人的最高礼仪,伏地大哭。 细问,才知其中有人曾是吴将军部下,追随过吴将军南征北战。 吴将军兵败,死前曾交代他们,放下一切,回老家去。 老人们哭声哀戚,涕泪纵横,让人目睹其状,不免心生悲切。 吴起跪地搀扶起父亲的兵,当即承诺,父亲的兵,就是他的叔伯,从此生养死葬,皆由他来负责。 出殡当日,茅山县城万人空巷,皆手持白花,送吴将军最后一程。 此情此景,并非专门做给吴起看的。而是茅山百姓发自内心对吴将军的尊敬。许一山由此明白,老百姓心里的一杆称,不会因为时代和强权而改变。 吴家在茅山本身就是一个传奇。这个曾经富甲一方的吴家,没有因为富有而看不起贫穷的乡亲。相反,他家一贯遵循着和善乡邻的态度,多少次让茅山人们在遭受危难的时候逃过一劫。 吴将军出殡,需要亲人捧照片和灵牌。 吴起便找到许一山,吞吞吐吐地说道:“小许,我想让杜鹃捧她爷爷的灵位,可是她爷爷的照片却没人可以捧。” 许一山一听他的话,便明白吴起的用意。 吴起是想他和杜鹃为吴将军出殡捧灵牌照片。 这下难住了许一山。按规矩,这种事只能亡者至亲方可为。也就是说,非孝男孝女,不会有人愿意替代。毕竟,无缘无故做他人孝子,在茅山会被视为出卖祖宗。 虽说许一山曾为吴家姑奶奶捧过灵位。但吴家姑奶奶一辈子未曾嫁人,道理说得过去。 若是他与杜鹃一起为吴将军捧灵,那么他是什么身份? 吴起期待地看着他,许一山将心一横,答道:“吴先生,如果你不嫌弃,我来为吴将军捧灵。” 于是,出殡当日,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就是许一山。 他双手将吴将军的照片端端正正捧在胸前,缓慢走向吴家祖坟地。 杜鹃紧随着他,在他们身后,就是连绵数里的送行队伍。 衡岳市委市政府派人送了花圈,安排人参加了送葬。茅山县委县政府更是全体(倾巢)出动,将一场出殡办得轰轰烈烈。 吴起为答谢乡邻,请了一百多个厨师,在老街办了三天的流水席。 吴将军入土为安,了却了吴起的一桩心事。 当晚,他在答谢席上,要求茅山县尽快拿出投资意向书。他已经正式决定,在茅山投资建设亚洲汽车零配件生产基地。 事已至此,大功告成。 许一山心生欢喜,拉着老董喝了不少酒。 回来家里,却见一家人都不理自己。吴家娘唉声叹气,躲在一边抹泪,陈晓琪脸色也不好看,爱理不理他。 他陪着笑脸叫了一声娘,又喊了一声晓琪。可是谁都没理他。 直到回到卧室,陈晓琪才嫌弃地指着柜子道:“你自己拿铺盖,睡地上,不许上我的床。” 许一山涎着脸笑,问道:“老婆,我又得罪你了?” 陈晓琪哼了一声,“许一山,你这次出大名了啊。你帮吴家捧了灵位,你就是吴家的人了。你还回来这个家干什么?” 许一山顿时明白过来,陈晓琪和娘都在责怪他给吴将军捧灵位的事。 他辩解道:“我这不是工作需要吗?” 陈晓琪不满道:“别拿工作来敷衍我。全茅山就你一个人工作需要啊?那么多人,别人都不去捧,你为什么要去捧?许一山,你难道不知道茅山的规矩?” 许一山不屑道:“什么规矩啊?再说,没有规矩是不能打破的。老婆,你不记得自己是什么身份了?你怎么也与娘一个思想?” 陈晓琪撇撇嘴道:“少那帽子扣我。我承认有些规矩可以打破,有些规矩打破就不行。就算我不在乎,别人会怎么看你,看我?” “别人怎么看,我不在乎。”许一山得意道:“至少,吴起已经决定在茅山投资百亿建厂了。” “他就是投资千亿,与你相干?” “当然相干。”许一山认真说道:“吴先生在茅山的投资,将会让茅山发生巨大变化。至少,经济方面会有一个全新的局面。” 陈晓琪哼哼几声,没说话。 无论许一山怎么哄,陈晓琪就是不让他上床。这让许一山急得有点抓狂,可是他又不好发脾气。从伦理角度来说,他为别人捧灵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但是,他考虑的是全茅山的未来啊。 一夜过去,两人没再说话。 许一山在地铺上辗转反侧了一夜,清晨便起来了。 刘教授已经打来了几个电话,让他立即赶去少阳市。 学历班在少阳市要呆十天。 刘教授说,少阳市领导对他们学历班的调研非常重视。他们的书记市长都亲自出面接待了。少阳方面有个要求,希望学历班的同学为少阳市的未来发展开一剂良方。 他一起来,陈晓琪跟着也醒来了。 她躺着没动,睁着眼看着许一山收拾铺盖。 许一山一回头,便看到看着自己的陈晓琪。 “我今天要赶去少阳市。我们这段时间都在少阳市搞调研。”他解释道:“时间还早,你多休息一下,别起来。” 陈晓琪嗯了一声,突然伸出手来说道:“你过来。” 许一山迟疑一下,过去床边站在她面前。 “坐呀。”陈晓琪嗔怪道:“你站我面前,就像一尊门神样,我不舒服。” 许一山只好坐下。昨夜两人最终陷入了冷战,这是许一山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陈晓琪伸开双手,将他的腰环抱住,将头靠在他的腿上,埋怨道:“许一山,你的心真狠。” 许一山哭笑不得道:“是你狠还是我狠?你连床都不让我上,我睡了一夜的冷地板啊。” “不是说你们男人都不要脸吗?”陈晓琪捂着嘴笑道:“许一山,我是你老婆呢。” “是啊,你是我老婆,可我还是要尊重你啊。”许一山叹口气道:“老婆,我总不能没有底线吧,再说,我不要自尊了?” “滚蛋!”陈晓琪笑骂道:“男人在自己老婆面前有什么自尊呀?许一山,你老实说,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许一山叫苦连天道:“陈晓琪,你不要冤枉我。老子自己家里一朵花,还会看到外面的野草吗?” 陈晓琪抿着嘴笑,“我哪是花啊。我要是花,还会有人躺在花边一夜不去摘呀。” 许一山怎么也想不到,一夜过去,陈晓琪的变化会有那么大。 她似乎原谅了自己啊。 心念一起,他便忍不住低下头想去亲她。 陈晓琪躲闪着他,埋怨道:“滚一边去,没刷牙,臭哄哄的,你想恶心死我啊。” 正文 第966章 人在做,天在看 去往少阳市的大巴车上,许一山嘴角含笑,沉沉入睡。 陈晓琪反对他去少阳市。她提醒许一山,吴起的投资协议还没签字,他先走了,功劳归谁? 茅山县的两位领导,陈晓琪都不喜欢。书记周琴,被她视作潜在的对手。因为无论从外貌上还是家境上,周琴与她都处在同一水平。 周琴肤白貌美,年纪轻轻就当了县委书记,更加上她的父亲是衡岳市首富,某些角度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作为女人,天生都有超人的敏感。周琴对丈夫有好感,她能敏锐地感觉出来。女人最怕的就是别的女人对自己丈夫生出好感。在女人的世界里,自己的男人只能属于自己。但凡别的女人多看自己丈夫一眼,她们都会激烈地想到别的女人心存他念。 女人都会固执地认为,自己的男人只需要自己欣赏就足够了。其他任何女人的欣赏,都是不怀好意。 至于彭毕,她不仅仅是不喜欢,甚至是厌恶。 其实,彭毕与杨柳之间的事,她早就知道了。杨柳并没隐瞒她与彭毕之间的关系。 她在第一次与彭毕过后,便一点都没隐藏将事情的原原本本尽数告诉给了陈晓琪。她想从陈晓琪这里求得一点安慰,却没料到陈晓琪劈面问了她一句,“他会娶你吗?” 杨柳想了想,摇了摇头。 “既然他不娶你,还与你在一起,他的行为就是耍流氓。”陈晓琪毫不留情地批判彭毕,“他这种男人,都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靠不住。” 她们聊这个话题的时候,陈晓琪还没去水利局找许一山。 那时候的陈晓琪正被魏浩追求着,闹得茅山县满城风雨。 陈晓琪的话让杨柳生出反感,她反唇相讥道:“他不娶我,你那个就会娶你?” 杨柳的讥讽,让陈晓琪心里很不舒服。毕竟,谁都知道魏浩是有妇之夫。而且,魏浩追陈晓琪是公开的,是赤裸裸的。而彭毕与杨柳,只是一段地下情。 两个人不同之处,在于杨柳已经结婚,有家有室。陈晓琪还是一个姑娘。一个姑娘与有家有室的男人纠缠在一起,世人不会把责任往男人身上推,都会毫不留情往姑娘身上泼脏水。因为,有一个专属的名字——小三,属于她。 所有的被冠以“小三”名义的姑娘,最终都会落得身败名裂的处境。没有人会去同情一个被贴上“小三”标签的姑娘。大家都会认为所有的“小三”都是家庭的杀手,是被道德不容许的存在。 杨柳最多就被认为是婚外情。婚外情虽然可耻,却在现实生活中无处不在。只是有些被公开,而绝大多数被隐藏起来了而已。 她们两个过去是无话不谈的好闺蜜,因为彭毕的出现,让她们的友谊出现了裂缝。陈晓琪从此开始鄙夷起杨柳来,以至于杨柳升任旅游局长的时候,她还在许一山面前抱怨过。 陈晓琪认为,吴起能决定在茅山投资,功劳全归许一山。 没有许一山的还旧宅,千里抱遗骸,捧灵送上山,怎么会感动资本家吴起? 许一山没等协议签字就离开,功劳与他还有关系吗? 在陈晓琪的心里,许一山可以不要功劳,但绝不能让彭毕据为己有。她希望许一山签完字再走。 可是许一山拒绝了她的提议,他安慰她道:“老婆,人在做,天在看。没有我在的签字,并不影响协议的签署。不管是谁签署的,都是为了茅山的发展。何必在乎是谁签的字?再说,就算我在,我只是一个挂职的副书记,签字也轮不到我亲自签啊。” 或许是许一山的这番话打动了陈晓琪,她最终让许一山离开茅山去了少阳市。 少阳是个很奇怪的地区。 如果留心,会发现纵横商界的少阳籍传奇人物层出不穷。可是少阳本地的经济却一直发展不起来。 过去有句话,叫“中部出商,少阳为首”。其中,长河重工的徐斌,籍贯就是少阳人。 少阳人在外经商办企业,很多人成了领军人物。却很少有人回少阳兴办企业。这里面就包括了徐斌。 许一山赶到少阳市,正值学历班从下面县里回来。 杜婉秋看到许一山来了,兴致勃勃拉着许一山探讨未来城市发展方向。她在少阳市五天,已经将整个少阳市走了一个遍,准备给少阳市出一份城市规划报告。 许一山只听了几句便断然否决,“你这份报告不要出来,更不要给他们看到。” 本来兴致盎然的杜婉秋犹如兜头被泼了一瓢冷水,顿时不高兴起来,质问许一山,“为什么?” 许一山笑嘻嘻道:“你出这样一份报告出来,人家少阳市的领导怎么想?难道他们都是吃干饭的,需要你怀华市的领导给他们出谋划策?” 杜婉秋一愣,嘀咕道:“这是屈玲给我讲的呀,她是认真的。” “谁都是认真的。”许一山道:“少阳市那么多领导干部,就没一个有眼光?你给他们出这样的一份报告,不就是告诉他们说,少阳市的领导都是饭桶吗?少阳市没有一个人才吗?” 杜婉秋恍然大悟,尴尬道:“哎呀,我差点上了屈玲的当了。许一山,你说得非常有道理。” 两个人正聊着,程子华过来了,叫杜婉秋去吃饭。 少阳市这次可谓是下了血本,将学历班的人全都安排在本市最好的酒店吃住。而且专门配备了十几个服务人员,随时听从吩咐。 学历班将社会实践课的第一站选择在少阳市,一是受少阳市的邀请,二是省里有意识这样安排。少阳市在招商引资方面一直没有多大的起色,经济发展逐渐成为全省拖后腿的主力,省里将学历班按在少阳市搞社会实践,目的不言而言。 本届学历班中,各样人物都有,如果机会凑巧,将会给少阳市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 程子华比许一山早一天到少阳市,他给少阳市带来了一个项目。 正文 第967章 说话不算数 程子华给少阳市带来的是一个电商物流园的项目。项目占地面积需要将近千亩,投入资金在十亿元左右。 陈州市靠近沿海地区,经济受沿海地区影响,相对发达。近些年来。电商发展得犹如突出。一度被中部省树为示范性地区。 程子华热情给少阳市引进项目,是因为有一个传说,程子华将出任少阳市下一届的市长。 他想要未雨绸缪,先声夺人,让他未来的履新道路走得更平坦。 程子华这段时间在省委党校学习时,一直忙于整合各种关系。他的扶正之路才刚刚开始。 少阳市对程子华带来的项目奉若珍宝。屈玲更是寸步不离他左右。以至于程子华请杜婉秋入席吃饭,屈玲表现得有些不太乐意。 本来,刘教授希望少阳市给学员们准备自助餐就行了。但被少阳市拒绝了。少阳市认为,自助餐体现不了少阳人们热情好客的一面,他们除了早餐之外,每餐都是正式的宴席标准。 二十几个学员分成两桌。市委市政府领导没来人。招待应酬的任务就压在屈玲一个人身上。 屈玲是位老资格领导,应付这些游刃有余。 程子华和刘教授被安排在屈玲一桌,许一山与杜婉秋坐另一桌。 学员们在热烈讨论这几天的收获,各抒己见,高谈阔论。 许一山默不作声,他这几天已经奔袭几千公里,操办了一场接将军回家的戏。对学员们热情的讨论话题插不上嘴,也不想插嘴。 他只希望饭局早点结束,自己好趁着时机美美睡上一觉。 说实话,对于给少阳市出谋划策的说法,他一点兴趣都没有。他甚至认为,这是少阳市给他们学历班的一个面子。毕竟,除屈玲外,其他学员都是来自各个不同的地区和行业,对少阳市的具体情况知之甚少,能出什么谋?划什么策? 最关键的一点,大家指手画脚给人家出主意,拿建议,你将人家少阳市领导往哪里摆? 程子华再一次展示他的个人魅力。他谈笑风生,踌躇满志,不无得意说道:“我这次带来的项目一旦落地少阳市,我敢保证,不出三年,少阳市将会有一个质的飞跃。” 他大谈他在陈州市的政绩。许一山在另一桌听得真切,原来陈州市的电商物流园就是他一手策划和带动起来的。 按程子华的说法,目前陈州市已经拥有所有大型电商企业的基地。物流触角已经延伸到全国所有地区。 许一山对电商物流不感兴趣。在他看来,这些第三产业的企业,永远都没有抗风险的能力。他们的兴衰不由自己决定,而是由社会经济决定。换句话说,所有电商物流,都不能有自己的产品。作为服务业,远远解决不了经济发展的实际困局。 这就好比两个人打架,一个身材巨大却气短不足,一个身材精悍矮小,却蕴藏无穷力量。最终的结果,身材巨大的人会倒在力量无穷的人面前,最后被一拳KO。 杜婉秋显然很反感程子华的炫耀,她低声对许一山道:“你看他那个样子,好像成了少阳市大功臣一样的。这种人怎么就不懂得矜持呢?” 许一山忍住笑,杜婉秋也是副市长,位高权重,应该什么人都见过了。无论从个人涵养,还是本身素质修养,都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来啊。 她这样说话,明显带着不谙世情的心态呀。这与她的身份也太不相符了。 许一山只好认真说道:“程市长是个人才,我要向他学习。” 话音未落,听到隔壁的程子华在喊他的名字。 回过头去看,便看见程子华摇晃着手里的酒杯,笑容满面地喊道:“一山同志,你过来我们这边,我有话要与你说。” 程子华颐指气使,一派上级命令下级的高傲的模样,许一山一听心里就不舒服了。虽然你程子华贵为副市长,我许一山只是个挂职的县委副书记,但大家现在都在一个班里,没必要在老子面前耍官威吧? 碍着同学的情面,他正准备起身过去,被杜婉秋一把拖住,她冲着程子华说道:“程市长,你有什么话想说,不会亲自过来?” 程子华一愣,哈哈大笑道:“不是我请他过来,是屈秘书长请他。” 大家都来看许一山,等着许一山说话。 许一山不说话,他拿过桌上的酒,倒了满满一杯过去,笑呵呵地道:“各位,我来赔罪来了。主要是向刘教授赔罪。这几天我没跟上队伍,请刘教授开个小灶。这样,我先干为敬。” 他不等其他人说话,仰着脖子一口气将满满一杯白酒倒进肚子里。 许一山喝酒的豪爽让程子华愣住了,他似乎不相信许一山酒杯里盛的是酒,还特意扒拉过去酒杯在鼻子跟前闻了闻。 许一山笑道:“程市长,是酒,如假包换。我这个人,说话做事都喜欢来真的。” 程子华脸色一沉道:“你的意思,我们都喜欢来假的了?” 许一山道:“程市长,你看看你,又给我扣帽子。” 两个人说话看似在开玩笑,其实已经硝烟弥漫,暗藏杀机。 屈玲打着圆场道:“两位同学不开玩笑了啊。一山同志,确实是我请你过来的。我就想问问,你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屈玲问出这么没礼貌的问题,大家都好奇起来了,不知许一山说了什么话没作数。 程子华补了一刀,“一山啊,男人最好的品质就是说话算数。你快说说,你对我们屈秘书长说了什么话没作数啊?” 许一山略显尴尬,小声说道:“屈秘书长,我们单独聊,好不好?” 程子华起哄道:“不好。我们就想听听,你到底对屈秘书长说了什么话没作数。” 两桌人都跟着起哄起来,纷纷逼着许一山快说。 杜婉秋替许一山抱不平道:“你们这些人,都忘记自己身份了吗?你们自己看看,这样起哄,与社会上的老百姓有区别吗?” 有人接过去话说道:“我们工作之外,也是老百姓嘛。” 许一山进退两难,他苦笑了一下说道:“这真要说,说来就话长了啊。” “没事,我们有的是时间,就想听。” “对嘛,我们屈秘书长可是个大美女,还有人敢在她面前说话不算数?” 气氛一下起来了,大家纷纷离座,将许一山团团围住,逼着他说出来到底是什么话没作数。 正文 第968章 客座教授 许一山自然不会说出来与屈玲之间的约定。毕竟,他没来得及履约,人已经被胡进调去了市里工作。 屈玲也不说,留下一个悬疑,让大家纷纷猜测。 十天的少阳市社会实践课很快就结束。少阳市特地开了一个座谈会,邀请全体学员参加。 座谈会上,程子华大出风头,意气风发地讲解他带来的电商物流园项目未来的发展与前景。描绘了一幅令人憧憬的希望画卷。 不得不说,程子华的口才非常了得。他不但妙语如珠,而且言之有物,加以详细数据衬托,将他的发言一次又一次推向高潮。 少阳市领导听得心驰神往,交口赞誉。 一场座谈会,程子华成了主角。反倒将少阳市领导的光环盖住了。他一个人讲了将近半个多小时。结束发言时,他强调,希望少阳市领导在这件事上多加关注,他会不遗余力推动项目落地等等。 如果说,前面程子华的发言还博得了少阳市领导的赞赏,最后的几句话,似乎让少阳市领导多少有些不悦起来。 少阳市领导表现不悦的方式是频频看表,似乎希望他快一点结束话题。 程子华好像还没感觉到,他言犹未尽地表示,今后会有机会多与少阳市加强联系,共同促进少阳市经济繁荣发展。 程子华结束发言后,少阳市领导主动请杜婉秋发言。 杜婉秋笑了笑道:“我今天就不谈了,因为我的思路还没完全理顺。等想法成熟了,我再来请教。在我这几天观察得出来一个感觉,少阳市各项工作都发展得很好。” 程子华接过她的话说道:“杜市长,你这几天不都在准备少阳市城市规划报告吗?我觉得你的规划很好啊,将少阳市城市发展和管理存在的一些问题都找了出来,又提出了解决方案。今天机会很好嘛,少阳市主要领导都在,你就把你的想法拿出来,让大家都学习学习啊。” 杜婉秋摇着头道:“程市长,你误会了。我先申明,本人虽然是学的城市规划专业,但对城市规划的工作还处在学习阶段。少阳市发展与我们怀华市在同一个水平线上,据我所知,某些方面少阳市要超过我们怀华市很多。”她笑了笑道:“我连怀华市都没规划好,哪有资格对少阳指手画脚啊。” 杜婉秋看似是在谦虚,其实话里不乏暗含讥讽程子华的意思。 正如许一山说的那样。人家少阳市之所以以谦虚的态度问计学历班的学员,只不过是客套而已。如果大家都像程子华一样给少阳市寻诊问药,这不就是明摆着说人家少阳市领导没本事吗? 杜婉秋的话刚落音,少阳市领导便笑道:“杜市长,你太客气了。我们少阳还有许多地方要向你们怀华市学习啊。” 这样的话说出来,与会人员心里都明白了一个意思。那就是座谈会是个场面上的活动,大家都是彼此照顾面子,不会存在真的要问计大家。 屈玲适时出来活跃气氛。她客气地问各位学员,在少阳市的这十天,大家过得怎么样? 学员们每个人都表了态,大意都是感谢少阳市这些天来的安排与照顾。 按照学习规定,学员回去后,有个十天的消化理解时间。然后,每个人根据这十天的所见所闻,要撰写一篇实践课的论文。 这在本届学习上,被称为地区篇。凡是学历班去实践课的地区,都要编撰一部地区的课题论文。涵盖政治、经济、文化、社会情况等等。 少阳市的社会实践课题,汇编成《少阳篇》,将要呈报给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过目。 正因为有这样的一个背景,因此少阳市领导不希望在论文上看到任何对少阳发展的不利言辞。比如程子华给少阳市带来的项目,他们表面上热情欢迎,但他们真正希望的是程子华在他的论文上不要出现座谈会上的言辞。 座谈会开了将近两个小时,许一山因为是最后来的,时间前后才三天。因此,他一直保持着沉默。 就在快要散会的时候,少阳市领导低声议论了几句,突然主要领导问道:“我想请问一下,许一山同志今天来了吗?” 许一山突然被点名,吃惊之余,感到很意外。 他连忙答道:“我在。” 少阳市领导起身走过来,许一山赶紧起身迎接住他。 “原来你就是一山同志啊。”主要领导笑呵呵地打量他,“我还以为你三头六臂嘛,原来你我都是一个样,也只有一个脑袋啊。” 大家不明白主要领导的意思,面面相觑没人说话。 主要领导介绍道:“同志们,许一山同志是你们同学吧,你们了解他吗?” 说实话,学历班对许一山的背景了解得还真不多。毕竟,他是以政研室副主任的履历来参加党校学历班学习的。曾经还有学员质疑,以许一山的级别,根本就不可以参加本届脱产的学习班。 “两年前我就知道许一山同志的大名了。”主要领导认真说道:“我在省委开会的时候,一山同志的名字曾经出现在会议上。不过,他那次出名,说出来也不见得是很光荣的嘛。你们知道吗?一山同志那时候可还是一个副镇长。可就是他这个副镇长,敢去燕京找有关部门要钱。” 他哈哈大笑起来,“这个勇气,怕是我少阳市绝大多数干部都不具备的。不过,我敬佩有这样勇气的同志。因为,他是为地方发展才做出来这样吓人的事。你们不知道,一山同志的行为,曾经在省里引起过很大的争论。有些同志认为他丢了地方政府的脸,有些同志认为他勇气可嘉。在我看来,好样的。” 许一山被他这番话说得脸红起来。这件事已经过去快两年了。他也知道这件事曾让省里市里都发过火。事后他还埋怨过胡进,但是胡进笑眯眯地说:“老许,我没让你花一分钱就让中部省上上下下都知道有一个许一山,你应该谢我,而不是怨我。” 许一山也不知道当时的那件事会引起那么大的反应,如果当时他知道了,可能吓都会把自己吓死。 或许胡进说得有道理,正因为那件事的影响太大,以至于茅山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不过,我今天想说的不是那件事。”主要领导笑眯眯道:“我刚得到一个消息,许一山同志几天前引进来一个汽车零配件的项目,项目投资资金为一百亿美元。一山同志啊,我想,我们少阳市想聘你为客座教授,你不会拒绝吧?” 正文 第969章 没那么夸张 画风突然转变了。本来的中心人物程子华一下被冷落。许一山成了全场的焦点。 谁都知道,百亿美金的投资项目体量有多大。无论项目落在哪里,都将给这个地方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主要领导拉着许一山回到他的座位边,请许一山挨着他一起坐下。 “同志们,这些天来你们大家都辛苦了。今晚的座谈会也开得很成功,我们少阳市在这个会上学到了不少宝贵的经验。希望大家在以后多多关注我们少阳市。少阳市的大门永远向各位敞开,欢迎随时来少阳指导工作。” 主要领导这番话说完,已经是总结式发言了。 座谈会到此结束。 学员们开始起身,今晚是在少阳市最后的一晚。刘教授没安排任何学习任务,让大家放假一个晚上。 许一山刚想与大家一道离去,却被主要领导叫住道:“一山同志,你留一下,我们还有点事要谈。” 许一山心里咯噔一动,心想,莫不是主要领导知道了他曾经来少阳抢老板的事?他要兴师问罪他? 想起当初他来少阳抢人,事后他多少还是有些后悔。毕竟,镀烙企业本身就不是他想要的企业,何况,人家已经与少阳市谈好了,他横插了一竿子,确实有些不地道。 后悔归后悔,他最后还是靠一句话支撑了自己的行为,那就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当然,这个“财”不是他私人发财,而是整个茅山。茅山工业园区名存实亡,他需要一个企业去支撑起门面。更关键一点是那时候茅山工业基础几乎一穷二白,因此他有点饥不择食。 唯一让他欣慰的是,目前茅山工业园区的就业人口已经达到上千人。他开创了茅山大街上公开招工的盛况。要知道,过去的茅山人口每年都往外流啊。 人口是红利的基数,没有人口,内需靠什么能拉动呢?一个镀烙企业就解决了上千人的就业,如果十个百个这样的企业在茅山,想想都觉得特别美妙。 “一山同志,请坐。”主要领导微笑着招呼他,转过头对屈玲说道:“屈秘书长,你也一起坐过来吧。” 主要领导留他,屈玲也在。许一山愈发坚信少阳市留他的意思了。 可是在主要领导一开口之后,却把他愣住了。 “一山同志,我们今天请你留步,是有一个事想请教你。”主要领导一副诚恳的态度说道:“我想,你是如何引进和留住这些企业的?” 许一山苦笑道:“书记市长,我真说不好,可能是运气好吧。” “不可能就你运气好,我们运气都不好吧。”书记开着玩笑说道:“我还知道,你在茅山搞了一个油脂基地,项目体量也非常巨大。你这一个项目,就解决了一个县甚至几个县的工业农业问题啊。” 许一山谦虚道:“没那么夸张。” 书记笑吟吟道:“还真不是夸张。我了解了一下,你的那个油脂基地,在原材料的供应上就是一个大手笔。我估算了一下,以目前公开的信息来看,单是原材料一项,就完全将茅山县的油茶种植事业推向了一个台阶。企业运转后,物流运输、产品包装、第三产业服务,这将带动多大的经济效益啊。” 许一山没有料到,他一个少阳市的主要领导,会对茅山的情况掌握得那么清楚。更没想到,人家会对他了若指掌。 他仿佛就像是被人看穿了一样,顿时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今晚的座谈会,你觉得怎么样啊?”少阳市书记话锋一转,突然问他。 “很好啊。”许一山脱口而出,“特别是我们班长,程子华同志的发言,非常精彩。而且程市长这次给少阳市带来了项目,这一点我必须向他学习。” “学习就没必要了。”书记微笑道:“我们有些同志啊,做事喜欢照搬成功经验。殊不知每个地方有每个地方的问题,一个成功经验搬到另外一个地方,说不定就是一个败笔嘛。” “这样吧,我今天也就实话实说了啊,我想问你要一个人。” “书记您要谁啊?”许一山吃了一惊道:“您要人还不简单?说一声,应者云集。” 书记大笑,“一山同志,我要的这个人,就是我们少阳的人。可是没有你的帮助,这个人我不一定要得回来。这么说吧,在这个人的眼里,我堂堂一个市委书记还没你一山同志的魅力大啊。” 许一山尴尬不已,他实在是分辨不出书记的这番话里是在讥讽他,还是在赞扬他。 书记似乎看出来了他的惶恐,安慰他道:“你不要紧张嘛。你现在是我的客人,非常重要的客人。” 许一山嘿嘿笑道:“感谢书记,您直接说吧。” “徐斌。”书记脸上的笑容褪去,“徐斌同志籍贯就是我们少阳人。我希望他回来少阳投资。” 许一山咧开嘴笑,道:“书记,您难住我了。您问我要徐总,这不是打我的脸吗?” “还真得问你要。”书记严肃道:“你呀,抢先了一步。我们少阳的同志去拜访徐老板的时候,你已经捷足先登了。实话告诉你吧,那时候他正带着考察团在你们衡岳市考察。” 许一山算是听出来了一些意思。原来少阳市也一直想请徐斌的长河重工回少阳投资。只是各种问题原因,拖着一直没主动去找徐斌谈。 偏偏这时候许一山认识了徐斌,徐斌又是个性情中人,组织了一帮企业家就去了衡岳市考察投资环境。 少阳市的代表去燕京时扑了一个空,书记便命令他们等在燕京,直到徐斌回京。 可是少阳市代表在将政府邀请他回乡投资的话一说,徐斌当即表态,他已经答应在衡岳市投资了,很难抛开衡岳市转投少阳市。 消息传回少阳市,书记当即下了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将长河重工请回少阳。 无论少阳市怎么做工作,徐斌始终不肯松口。 这时候屈玲起到了一个关键性的作用,她提议要想徐斌改变主意,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衡岳市拒绝他的投资。 屈玲的提议起初被人当成笑话,试想,这年头谁会将塞进口袋里的钱往外掏? 屈玲于是说出来一个人的名字,这个名字就是许一山。 屈玲说,能改变徐斌决定的,只有许一山这条路还可以走一走。她在会上公开说,许一山这人为什么会得到那么多企业家的青睐?是因为在许一山的身上,有着很多体制内的人无法具备的豪爽与江湖气。 屈玲笑称,“这个许一山,就好比是金庸笔下的令狐冲。大家搞清楚了令狐冲是个什么样的人,就知道怎么去对付他了。 ” 正文 第970章 谁是小师妹 少阳市提出来的要求让许一山很为难。 徐斌愿不愿意回少阳投资,他怎么能左右他?何况,燕京考察团在衡岳市考察过后,大多数的企业都表示来衡岳投资。其中,徐斌的态度最坚决,他准备在衡岳市这边建立一个新的工厂,专门生产制造出口重型机械。 徐斌的投资,能极大促进衡岳市重振工业雄风的目标。胡进已经有了设想,准备将衡岳市的几家大型机械制造厂整合在一起,以股份的方式参与到徐斌的长河重工当中去。 重振衡岳市工业雄风计划首先是许一山提出来的。熟知衡岳历史的人都知道,衡岳市在过去曾经是风光无限的工业之城。 民国时期,衡岳市在柴油机的设计生产和制造上,举国没有对手。后来,冶炼和轧钢异军突起,加上衡岳市肩负重要的核材料研发和生产。当时的南方诸省,无人能出其右。即便省城,在工业这一块也是望尘莫及。 衡岳市工业凋零发生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几乎是一夜之间,衡岳市的工业基础大厦土崩瓦解。无数下岗的职工只能靠着微薄的一点生活费维持生计。 许一山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自己儿时的梦想。 那时候,他最羡慕城里人,无论天晴下雨,还是寒冬酷暑。城里人永远都穿袜子穿鞋。只有他们乡下的人,长年一双赤脚。尽管许赤脚从没亏待过儿女,但比起城里人来,许一山总是觉得自己比城里人矮一头。 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这一生一定要做个城里人。 如今这个愿望已经实现。他也成了一个长年都穿着袜子鞋的城里人了。 过去的城里人,绝大多数都是各个企业的职工。他们似乎有着天生的优越性,他们徜徉在大街上悠闲散步的时候,看到乡下人,眼光永远都是从乡下人的头顶上掠过去。 衡岳市工业基础遭受重创以后,再没站起来。 虽然许一山对过去的城里人看他鄙夷的眼光还存在愤怒,但他知道,失去工作的城里人比乡下人要苦无数倍。乡下人至少在老家还有一块地,只要付出勤劳,永远饿不着自己。 没有工作的城里人就只能去菜市场捡拾菜贩子扔在一边不要的菜叶,或者选择在超市快要关门的时候,买一些打折打得几乎白送的各类肉改善生活。 原来烟囱林立的衡岳市,突然之间所有的烟囱都不再冒烟了。高大的厂房也被衰草掩没得支离破碎。号称工业重镇的衡岳市衰败之后,城市的街道上多了许多闲散的人。 富嘉义时代,他力主发展第三产业。所谓第三产业,就是服务业。这个只靠着服务而没有生产能力的产业,注定只能维持表面的繁荣。 还是一夜之间的功夫,衡岳市大街小巷突然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无数的茶楼、饭店、按摩院、洗脚城。 一度,衡岳市被外地人叫做“烟花之都”。 许一山心痛衡岳市工业的凋零。他深知一个道理,“无工不富”,一个城市要想保持旺盛的生命力,必须要有坚强的工业基础。 于是,他向胡进提出来重振衡岳市工业雄风的长远计划。而徐斌,恰恰就是这个计划当中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可是,少阳市却向他提出要将徐斌引进去少阳发展的想法,而且他们直言,需要许一山配合他们。 许一山苦恼至极,他要怎么配合?难道他真的将长河重工拱手让给少阳市? 先不说他有不有让出来的能力,即便徐斌真配合将长河重工放在了少阳市,衡岳市的振兴计划怎么办?胡进会以一种什么样的眼光看待他? 如果这件事传到了社会上,别人不但会骂他傻,而且会对他恨之入骨。毕竟,他这是将机会双手在往外推啊。衡岳市三十多万的下岗职工怎么办? 他陷入了人生最难的一次抉择。 屈玲把他比作令狐冲的比喻,很快在学历班中传开了。 回省城的路上,一辆大巴车载着中部省未来希望的一群人在飞奔。 接连十天在少阳市考察调研,大家都显得很疲惫。因此刚上高速没多久,大家都开始闭目打盹养神。 上车的时候,程子华表示要与杜婉秋坐一起,他要趁着这个时间与杜婉秋讨论一下班里工作。但杜婉秋没有给他面子,而是径直走到许一山身边坐了。 许一山装作不知道,昨晚与少阳市领导谈得很晚,他被迫答应与屈玲一道去一趟燕京找徐斌。 程子华对杜婉秋婉拒与他同座感到很失落,可是他拿杜婉秋没办法。只好怅然地一个人独坐。幸好屈玲主动去他身边陪他一起坐了,才让他的心情稍微变得好了一点。 车到半路,一车的人几乎都晕晕欲睡。 许一山也感到有些累了,他刚闭上眼,被感觉自己的手被一只温软的手捏住了。 睁眼一看,正是杜婉秋。 杜婉秋嘴角含笑,眼光没来看他,而是直视前方。 许一山心里一跳,试着想把手抽开。却被杜婉秋握得更紧了。 他顿时心跳如鼓,惶恐起来。 杜婉秋抿嘴一笑,松开他的手,突然低声问他,“令狐冲,谁是你的小师妹啊?” 许一山苦笑道:“杜市长,你也取笑我。” 杜婉秋一本正经说道:“这是取笑你吗?还真别说,屈姐的这个比喻很恰当啊。” 许一山尴尬道:“我觉得一点都不对。人家令狐冲快意恩仇,潇洒自如行走江湖,我能吗?我可是有组织纪律管着的人,哪能与人家令狐冲相比。” 杜婉秋捂着嘴轻笑,指着坐在他们前面不远的程子华低声说道:“你说他像谁?” 许一山想了好一阵,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你不觉得他与岳不群是一路人吗?” 许一山吃了一惊,赶紧拦住她说道:“杜市长,别乱比喻。再说,他是岳不群,岂不比我高了一辈?” 杜婉秋笑道:“你还是承认自己是令狐冲了啊。”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不注意听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杜婉秋的笑声还是惊动了前面坐着的程子华。他回过头来好奇地问了一句,“你们聊什么,那么开心啊?” 杜婉秋只是笑,并不回答他的话。 程子华来了兴趣,催着许一山道:“小许,你说了什么让杜市长那么高兴啊?” 杜婉秋笑道:“不是他说了什么,而是我想起了一个人与程市长很像。所以忍不住笑了。” 程子华一头雾水地问:“我与谁像啊?” 他们这么一说话,整车的人都醒了过来。气氛顿时热闹起来。 大家开始催着杜婉秋问:“杜市长,程市长像谁啊?” 正文 第971章 恼羞成怒 杜婉秋对于大家的催问置若罔闻,她只是抿着嘴笑,眼睛看着车窗外,笑容在她脸上荡漾。 程子华干脆起身来到她跟前,讨好似的笑,道:“婉秋,你说说,我到底像谁?你看大家都着急想知道,你就满足一下他们的好奇心。” 杜婉秋回过头来,浅浅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我怕说出来你心里不高兴。” “放心,不管你说我像谁,我都高兴。”程子华一副自鸣得意的样子说道:“我倒想看看,我在你心目中究竟像谁。” 一车人都屏声静气,等着杜婉秋说出答案。 许一山打着圆场道:“程市长,开玩笑说几句话,没必要认真。像不像谁都不重要,你说是不?” 程子华冷冷回他一句,“我这个人最坏的毛病就是太认真。确实像谁不重要。可是我也想知道像谁。” 杜婉秋突然说道:“你知道岳不群吗?” 话刚出口,程子华的脸色便沉了下去。 大家都知道岳不群是个什么货色,不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吗? “婉秋啊,你觉得我像他?” 杜婉秋笑而不语。 程子华哼了一声,“这可能又是许一山你说的吧?难怪你刚才笑得那么阴险。” 许一山莫名其妙被人冤枉,顿时也来了气,“程市长,你别什么坏事都往我头上扣。我可保证,这话绝对不是我说的。” 程子华恼羞成怒道:“不是你还有谁?婉秋她知道谁是岳不群吗?人家一个姑娘,你以为都像你一样,看一些旁门左道的书啊。” 许一山乐了,反问他,“程子华,你说金庸先生的书是旁门左道,你应该也是没看过的。你又为什么要生气你像岳不群?” 程子华顿时语塞,狠狠瞪了许一山一眼,一声不响回去座位上坐了。 一车的人,谁不知道岳不群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都心照不宣,有人抿着嘴偷笑。 虽说岳不群只是小说中虚构的一个人物,但在现实生活中却能让许多人对号入座。杜婉秋将程子华比做岳不群,明显是带着不屑与讥讽。 短短的喧闹声在程子华的恼羞成怒中沉默了下来。一车的人谁也没再开口。说句不好听的话,将人比作岳不群,在某些程度上就是对人的侮辱。 刘教授起身面对一车人打招呼,“大家都好好休息吧,想想少阳专题论文从哪入手才好。我们这次在少阳整整呆了十天,各行各业都有涉及。希望大家用心将论文写好。省委领导还在等着大家的杰作看啊。” 短短几句话,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摆在了大家面前。 既然省委领导重视,大家都不能掉以轻心。或许,一篇文章赢得了领导的青睐,等于是给自己创造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从省委举办这次学历培训班的背景来看,学历班有学员二十一个,这二十一个人将来都是中部省的栋梁。谁将成为这二十一个当中的领袖,一切都是未知数。 不过,程子华和杜婉秋是这次培训班中目前级别职位都是最高的人。从人员构成来看,似乎有章可循。 毕竟,在体制内提拔,都是有程序的。如果情况没有特殊,提拔的机会和速度,无人可与他们两个相比。 程子华的背景大家都心里有数,只有杜婉秋,一个未婚的女人,背景又很模糊,她上升的空间还有多大,没人说得清。 这次省委有要求,培训不是走过场,必须真刀真枪地干。最能体现一个人能力和抱负的,就是从他们的论文当中看出来。 不能说这次省委没用心。这次培训时间之长,学员规格之高,超出历史。 说得再明白一点,这次培训应该就是省委在选拔后备力量。 全省十三个地州市,省委没有厚此薄彼,每个市都给了一个学习的指标。其他的指标,就留给了省直机关。 刘教授的话让气氛又热烈了起来,大家开始互相讨论起来,从哪个角度来入手论文。 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次论文不能马虎,至少不能让秘书代笔。尽管大家对写论文并不感到头疼,但想着要写出新东西来,还真有点为难。 没有标新立异的观点,肯定引不起领导的注意,更不会重视。少阳篇是头炮文章,这篇文章的出台,将会直接影响省委领导对自己的印象。 杜婉秋小声问许一山,“你准备从哪个角度入手?” 许一山嘿嘿地笑,叹口气道:“我来少阳前后就三天,很多东西都不知道。我说实话,我写不出来。” “不行,你必须得写。”杜婉秋轻声说道:“而且必须写好。” “为什么?”许一山苦笑着道:“我来学习,本身就是陪太子读书的角色。其实我写不写,写的好还是写得差,都无伤大雅。” “话不能这么说。”杜婉秋认真说道:“你以为省委在确定名单的时候没有考虑啊?许一山同志,你这态度不对哦。什么陪太子读书?大家的起点现在都一样。” 许一山反问她,“你准备从哪入手?” 杜婉秋想了想道:“我还是从老本行入手,写城市规划这一块。” 许一山若有所思地点头,试探着说道:“说实话,我这个人目光没大家看得那么远。基层的工作我倒是熟,可是我写基层工作就没意义了。” “怎么会没意义?任何工作不都是从基层开始的?”杜婉秋严肃说道:“我觉得,你就写你最熟悉的那一块。少阳市的基层工作扎不扎实啊,基层工作有不有什么新办法啊,好多东西可写的嘛。” 许一山摇着头道:“这些我都不会去写。等我想好了,我再与你说。” 全车的人因为各自所处的领域不同,着眼点自然不一样。 过去在本市管经济的,就从经济角度入手。有管政法的,就从司法角度入手。有主管国土资源的,也有负责民政事务的。反正大家来学习之前的领域都是杂七杂八的。因此大家都觉得还有东西可写。 许一山没有说假话,他还真不知道要从那个角度入手来写少阳篇的论文。 大巴车豪华舒适,空调吹得人直想睡觉。 许一山心无旁骛,双眼看着窗外一掠而过的风景,心里默默数着路边的电线杆子。 中部省不算特大省,但地理面貌却独树一帜。全省分布着高山、丘陵、森林、湖泊和小平原。地理复杂,注定整个省的发展不可能一刀切,一盘棋。 就像陆副省长曾经开玩笑说过一样,治理得了中部省,就能治理整个华夏国。 就在大家讨论得最热烈的时候,一阵轻微的鼾声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正文 第972章 许老板请客 没错!是许一山睡着了。鼾声就是他发出来的。 一车的人都停止了讨论,大家哭笑不得地去看睡得舒舒服服的许一山。 程子华显然气愤了,他离开自己座位往许一山这边过来。作为班长,他怎么能容忍班里的学员在这个时候呼呼大睡呢? 杜婉秋果断拦住他,示意他不要去叫醒许一山。 程子华进退两难,脸上的神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他太累了,你就不能让他多睡一会?”杜婉秋小声劝道程子华,“我们讨论我们的啊。” 程子华苦笑道:“这里也是课堂啊。他在课堂上睡觉,就是对大家的不尊重嘛。” 刘教授也过来了,他轻轻喊了一声,“许一山同学,你睡着了吗?” 许一山睁开眼,发现一车的人都在看自己,顿时红了脸,连忙解释道:“对不起啊,我刚才想问题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了,没耽误大家学习吧?” “许一山,你昨晚没睡吧?是不是与哪位美女约会去了啊?” “许一山,我们讨论,你睡觉,怎么没耽误我们学习呢?你最好的办法就是今晚请大家吃顿饭,我们就既往不咎了。” 大家又开始起哄,忽悠着许一山请客。 许一山没敢答应。这一车的人,都是爷爷奶奶一样的难伺候,粗茶淡饭不会看在眼里。一顿吃下来,没个一两万开销不了。 许一山是个没钱的人。他的工资都交给了陈晓琪管理。陈晓琪每月再给他几百块零花钱。 陈晓琪曾笑话他,你许一山在外面那么风光,吃喝玩都不用自己花钱,给你几百块零花钱算是多了。 事实上,陈晓琪的话不无道理。过去你许一山没钱可以理解,现在你官至副处了,再说自己没钱,丢的是自己面子。 社会上流行着这样的一句顺口溜,“工资基本不动,老婆基本不用”。其实,真要达到这样的境界,低于副处级都很难做到。 陈晓琪有要求,许一山可以喜欢钱,但绝对不允许乱来。比如,茅山县原来承诺过的,招商局可以从引资款总额当中提取百分五的费用,这笔钱其实就是县里默许给招商局的福利。 福利当然要让每个人都享受到。招商局办公室主任欧阳辉曾经憧憬过,若是县里兑现承诺,将提成款拨给招商局,招商局上上下下每个人至少能拿到七位数的奖金。 遗憾的是县里似乎忘记了这回事,招商奖金和提成,直到招商局由老董接管,还是没一分钱到位。 陈晓琪认为这笔钱就该许一山得的,可惜钱不到位,只是空想。 许一山与陈晓琪有过一次交流,希望陈晓琪给的零花钱再多一点。他举例子说,每次与老董喝酒,都是人家老董抢着买单。不是他不想买,而是实在掏不出买单的钱。 无论他怎么争取,陈晓琪始终坚持,零花钱不能超过五百块。因为你许一山不抽烟,也不贪杯的,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许一山在大家的忽悠声中将心一横道:“不就是请客吗?好啊,今晚我请大家吃饭,算是我打瞌睡赔罪了啊。” 一车人欢呼雀跃,纷纷称赞许一山大气,居然有人当场喊出“许老板”这个称呼。 许一山请客不是没把握,他相信只要给陈晓琪打个电话,请客的钱一分不会少。陈晓琪是不会让他在别人面前丢面子的。她说过,这是做妻子做女人最低的底线,在别人面前维护丈夫的面子,是聪明女人的必备杀技之一。 刘教授没有阻拦。在这批人当中,刘教授的年龄与大家都相差不多。作为班主任,他是大家的老师。但在行政级别上,刘教授的级别还没许一山高。 车到省城,天已擦黑。 班里有不少省城的同学,他们对省城的消费场所都了若指掌。 在路上,有人就已经预定好了潇湘华天的包厢。 订包厢的同学开始主动给司机指路,一路直奔酒店而去。 许一山悄悄给陈晓琪发了一条信息,“老婆,情况紧急,速转三万。” 陈晓琪回了一个问号的表情。 许一山担心被人看到自己发信息,没有回过去,心想等到了酒店再打电话给陈晓琪说明白。 就在他盼着快点到酒店好有机会给陈晓琪打电话的时候,手机响了一下,他低头去看,便见微信上有一笔转款三万的提示。 仔细一看,转款人是杜婉秋,不觉吃了一惊,转过头想要问明白,杜婉秋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直到下车,杜婉秋才小声笑道:“别想了,我看见你发信息了。” 许一山的脸倏地又红了。被女人看到自己向老婆求援,这是多丢面子的事啊。 “好好招待他们吧。”杜婉秋微笑着道:“说不定这些人今后都是同事。” 潇湘华天气度不凡,四楼以上三层,全是豪华包厢。三楼是KTV,二楼是洗脚城。 程子华走在最前面,领着一帮同学进了包厢。 许一山走在最后,与他一道的是刘教授。 刘教授提醒他,“一山啊,其实你完全没必要请客。大家知是开玩笑的嘛,你不用认真。” 许一山微笑道:“刘教授,他们开不开玩笑我不管,我是认真的。说实话,他们能让我请客,算是给我天大的面子了。” 等他进去包厢,程子华已经坐下了。 他居然居中坐了。 看到许一山和刘教授进来,程子华招着手道:“许一山,今天你是东道主,你过来我身边坐吧。” 程子华对座位的排序一直很讲究,他曾在班里说过,座次是门学问。掌握不了座次排序的人,是情商低的表现。 程子华的观点在现实生活中确实非常重要。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越对座次排序很在意。 学历班中,他是行政级别最高的一个,所以,他居中没人会说话。 可是许一山不这样看,毕竟刘教授在。主位理所当然要让刘教授。 对于程子华的邀请,许一山没多说什么,他走到程子华身边,贴着他耳朵提醒他,“程市长,我就不来你身边坐了,请刘教授坐吧。” 程子华一愣,他很快反应过来,打着哈哈笑道:“诸位,今天我们借花献佛,大家鼓掌,请刘教授上位。” 大家热烈鼓起掌来。 许一山手机突然叫了起来。程子华喊道:“谁的手机响啊,都关机吧。公众场合手机请调静音。” 许一山看了一眼手机,正是陈晓琪打来的,赶紧陪着笑脸道:“各位先坐坐,我出去接个电话就回来。” 大家一齐笑,摆摆手道:“去吧去吧,你等下回来买单就行了。” 正文 第973章 谁买的单 陈晓琪听许一山说请客要花三万块,吓了一跳问他,“许一山,你请谁要花这么多钱?” 许一山连忙解释,“老婆,我现在有点忙,等下再给你解释。” 陈晓琪固执道:“你不说清楚,我不给钱。” 许一山无奈,苦笑着道:“老婆,总之是挺重要的。” 说完,他挂了电话,没再解释下去。现在无论怎么解释,都属于解释不清楚。陈晓琪有个性格其实与他很像,那就是两个人都不怎么看重钱。 许一山不看重钱,那是因为他是男人。男人把眼光盯在钱上,都是没多少出息的男人。男人对钱的慨念不能太具体,只要有个数字就行。 女人不看重钱,却是生活中的极品。 天下女人,就没几个不爱钱的。钱能给女人安全感,这是千古定律。 或许陈晓琪从小家境优越,她从小就没为钱有过任何烦恼。因此,钱对她而言,并没有其他女人在乎。她之所以将许一山的工资控制起来,无非就是行使她作为妻子撒娇的权力。 一个男人愿意将金钱交给自己的女人,至少是一种爱的体现。而且这种爱是很纯洁的,不会掺杂半丝杂质。毕竟,衡量夫妻之间的信任感,谁管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 回到包厢,大家都已经按规矩排好了座次。 这次,刘教授被安排紧挨着程子华坐了。但是主位还是被程子华霸着。 许一山有些不爽,碍于情面,他没当场指出来了。 大家一致提议喝红酒,白酒就不要上了。许一山满口答应,问了服务员,酒店最便宜的红酒也要一千多一支。如果十支红酒喝下来,单是酒钱,就得去了一万多。 程子华见酒半天没上来,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这酒店搞什么鬼?上个酒就像是去国外买酒一样。” 旁边有人笑话道:“许一山觉得贵了,要出去买。” 许一山怎么会丢这个面子,当即解释道:“红酒要醒才好喝,这是醒酒去了。” 一聊到酒,大家的兴致就高了许多。 程子华骄傲说道:“以后大家去陈州,酒管够。我有个朋友,在澳洲有个葡萄园,专门酿造葡萄酒。他家的一个酒窖,应该就有半个华天这么大。” 他双手比划了一个样子,“你们知道橡木桶有多大吗?见过大油罐车吧?比大油罐车还大。十个人在里面游泳不嫌游不开。” 大家啧啧惊叹,好奇问他,他的这个朋友是干什么的? 程子华笑道:“说出来你们都不信,过去,这家伙就是个收废品的。我们那时候都叫他垃圾佬。” 大家愈发惊叹,一个收废品的怎么能发那么大的财? 程子华解释道:“你们不要少看收废品的,这些人精得像鬼一样。我们陈州过去有座过江的桥,后来废弃了。废弃了就得处理啊。于是公开面向社会招投标,当时我们标底为一千万,谁出价卖给谁。这家伙以一千五百万的价格买了下来,你们猜,他拆这一座桥,赚了多少?” 有说一百万的,也有说五百万的。程子华只是摇头。等到大家都表示猜不出来了,程子华才慢悠悠说道:“人家拆一座桥,就赚了无数人几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他摇晃这一个手指头,“一个亿。” 在座的人都惊呼出声。他们无法想象一座废弃的铁桥能赚这么多钱。 “人啊,聪明就聪明在看问题的不同。”程子华笑着道:“你们都以为他是拆下来卖废品吧?错了,人家只是将整座桥换了一个地方,价值就体现出来了啊。” 程子华说,这个收废品的人把整座桥原封不动拆下来之后,去了另外一个地方建了同样的一座桥。而那座桥本身造价预算在三个亿,他只花了不到两个亿就建好了,帮当地政府省了一笔大钱。 程子华的这个朋友赚了钱后,偷偷摸摸办了移民去了澳洲。 他在澳洲买了一座葡萄园,如今在澳洲本地也是小有名气的庄园主了。 程子华公务出国的时候,去过他这个朋友的葡萄庄园。他回来后,让家人办了一家葡萄酒经销公司。目前中部省稍微上点档次的红酒,有一半来自他家的公司。 “不过,我申明啊,家人经营公司,与我无一毛钱关系。”程子华大笑道:“我唯一的好处,就是喝酒不要钱。一句话,今天在座的,每人送你们一箱,觉得还行,帮家人打个广告就感激不尽了啊。” 程子华不动声色就给自家的公司打了一个广告。 他这一箭几雕的水平,不得不让许一山叹为观止。 首先,表明他程子华在经济这一块不缺,所以他身上不会存在贪污的嫌疑。其次,每人送一箱酒,属于礼尚往来,联络了一个班的同学感情。第三,在座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今后真有机会的时候,大家会不遗余力帮他家卖酒。 因为是喝红酒,女同学也就跟着一起喝。 许一山一边应酬,一边在留心手机的动静。 虽说杜婉秋已经转给了他三万块,但他没打算用她的钱。他只想等陈晓琪转账一到,他就将钱转给杜婉秋。 他非常明白一个道理,人与人交往,说什么都行,唯独不能牵扯到经济上。再亲的亲人,关系再好的朋友,在经济上一旦出现牵扯,便会产生无数说不清的问题,由此,亲戚朋友反目的例子,不枚胜举。 可是手机一直没动静,这让他的心愈发焦急。 酒到半酣,他借故去洗手间,赶紧掏出电话给陈晓琪。 这一打,让他的心彻底凉透了。 陈晓琪居然关了机。 他的举动被杜婉秋尽收眼底。杜婉秋便悄悄给他发了一条信息,“别急,有我。” 一桌饭,吃了将近两个小时。光是酒就喝了两箱。 趁着醉意,程子华提议今晚干脆彻底放松。喝完酒后再去唱歌。唱歌的单他来买。 众人齐声叫好。刘教授坚决不去唱歌了,他回来了,得赶紧回家。 许一山本来也不想去唱歌,他在心里盘算着三万块够不够买单。但程子华说,许一山不去,今晚唱歌就没意义了。 大家于是一起要求许一山必须参加。 许一山无奈,只好答应。等程子华领着大家下楼去唱歌,他叫来服务员买单,却被告知,单已经被人买过了。 正文 第974章 原来是她 许一山问了一句,“谁买了单?” 服务员摇着头解释,“先生,具体是谁我不清楚。不过,你们的单确实买过了。” 许一山了解到,今晚一共消费了两万八千块。如此大的一笔钱,说他不心痛,还真是假的。可是单被人买了,单买的人是谁,却没人说得清楚。 他担心酒店搞错,或者买单的人买错了单,还特意跑去前台问了情况。 酒店前台态度坚决地告诉他,“没错。先生,你们的消费确实已经买过单了。” 前台服务员只提供了买单人一个模糊的印象,是一个漂亮的姑娘买的单。而且只有一个人,很明确地表示了她买单的房间。 许一山不由迟疑起来,漂亮的姑娘替他买了单,她是谁? 他在省城不是没有熟人。过去的同学,有在省城供职的。可是他与过去的同学都断了联系很久,而且他也清楚,没有一个同学会豪气地掏几万块钱替他买单。 带着疑问,他下去KTV唱歌。 包厢里已经无比热闹,程子华正在给大家表演唱《一剪梅》。 不可否认,程子华唱歌还真有一手。他的音色很好,音域宽广,唱出来的歌,仿佛原音重放。 杜婉秋坐在一个角落,她在玩手机,似乎与身外的喧嚣格格不入。 以程子华他们这帮人的身份,在KTV唱歌消遣娱乐似乎有点不相匹配。这种大众式的娱乐方式,不适宜在官场。 身在体制内的人都深知一个道理,一个人的能力无论有多大,在官场里最聪明的做法就是内敛。锋芒再露的人,都知道内敛对自己就是一层保护的盔甲。 深谙为官之道的人,都知道内敛就是保持一股神秘感。神秘感往往又是权威的一种表现形式。 官员们都知道如何保护自己,这种出入娱乐场所的行为往往是所有为官者最为忌惮的一种行为。 程子华一曲歌毕,马上邀请杜婉秋与他共唱一首《相思风雨中》。 杜婉秋倒不扭捏,接过话筒就与程子华对唱起来。 程子华的歌唱得好,杜婉秋一点也不逊色于他。两个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将一首歌演绎得十分完美。 有人在他们唱完后打趣道:“程杜两位市长,你们明明可以靠才华吃饭,却偏偏要为人民服务。你们开个演唱会,门票至少要卖到三千块一张。” 程子华得意道:“我可是接受过专业歌唱家指导的。在我们陈州市,我认为不比别人差到那里去。兄弟们,等哪天兄弟我混不下去了,你们可要给一口饭给兄弟吃。” 大家一起起哄道:“程市长,如果你都混不下去了,我们还有路可走吗?” 程子华大笑,举起酒杯道:“大家都举杯吧,为我们永远的友谊,干一杯。” 一直唱到晚上十二点,程子华还意犹未尽。 杜婉秋要走了,她的态度决定了程子华的决定。于是大家一起起身,从酒店离开回党校。 大巴车早就回去了,大家只能结伴打车。 家在省城的同学,各自回家。像许一山这种在省城没地方可去的人,只能回学校休息。 结果,回学校去的人不到五个。程子华没回去,杜婉秋也没回去。 许一山心里想,难道他们在省城都有家? 回到宿舍已经是凌晨,许一山刚坐下,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一看是张曼打来的,便没有接。他现在对于张曼的感觉,有点杯弓蛇影的恐惧。 手机响了好一会,终于不响了。他悄悄舒了一口气,正准备洗个澡休息,突然便听到敲门声。 他疑惑不已,这时候谁还会来敲门?程子华自己有门卡,不可能敲门啊。同班的学员平常都没串门的习惯,何况这已经是深夜了。 他狐疑不已地去开门,一开门,赫然看到门口站着张曼。 他吓了一跳,赶紧堵住门,紧张地问:“张记者,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堂堂的县委副书记许一山的行踪还能隐藏得了?”张曼笑眯眯说道:“许一山,我今晚没地方可去,你可以收留我一晚吗?” 许一山断然拒绝道:“这里是党校宿舍啊,你觉得合适吗?” “合适啊。”张曼微笑道:“有什么不合适的呢?许一山,你不打算请我进去坐坐?” 许一山为难道:“太晚了。张记者,你要有事,我明天抽空去找你,好不好?” “不好。”张曼回绝他道:“你把我堵在门口,是什么意思啊?我数123,你不让开我就叫。” 她调皮地凝视着他,脸上荡漾着一层似笑非笑的笑容。 许一山一迟疑,张曼已经从他身边挤了进去。 “哎呀,你们这里的条件真的好,绝对比外面的三星级宾馆还要好。”张曼夸张说道:“到底是领导干部住的地方,就是不一样。” 许一山苦笑道:“那不一样了,都一样的。” 他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这次没敢关门了,就让房门敞开着。 他心里只求张曼说几句话后赶快离开。 “今晚你请客?”张曼问他,“你有什么好事要请客啊?” “大家同学一场,联络联络感情而已。” “哦!”张曼笑了笑,“吃得还开心吧?你们唱歌的时候,有没有叫陪唱的姑娘啊?” “没有。”许一山面露尴尬,解释道:“你觉得合适吗?” 张曼不以为然笑道:“有什么不合适的啊,都是逢场作戏呀。再说,大家都像你们这样不请姑娘陪唱,你让那些以此为生的姑娘们去哪赚钱啊。” 许一山感觉有些不对劲,猛然想起,她怎么就像亲眼看到的一样,对今晚他们的举动都知道得那么清楚呢? “今晚我请客的单是你买的吧?”许一山犹豫一下,试探着问。 “不是我。”张曼矢口否认,“你以为你是谁啊,我为什么要替你买单?” 许一山嘿嘿地笑了起来,“对啊,你凭什么给我买单嘛。今晚可花了三四万块。” “不是两万八吗?”张曼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她已知失言,红着脸解释道:“我路过服务台的时候听服务员说的。” 许一山摇了摇头,“张记者,这个单我还是能承受得起的。我现在把钱转给你吧。” “你有钱吗?”张曼捂着嘴笑了起来,“陈晓琪不是把你的钱都管起来了吗?许一山,你就不要在我面前充有钱人了。算啦。” 许一山一急,摇晃着手机道:“谁说我没钱啊?我现在就转给你。” “你敢转,以后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张曼声音不高,却是一副不容置疑的态度。 她再次打量了一番屋里的景象,笑了笑道:“你看你吓成什么鬼样子了?好啦,我不吓你了,我走了。” 正文 第975章 黄花菜都凉了 张曼离开,许一山悄悄舒了一口气。 第二天一早,陈晓琪来了电话,问他昨天请客了没有? 许一山道:“客是请了,欠了一屁股债。” 陈晓琪在那边笑,道:“堂堂一个委副书记,请个客还欠债,这说出去是丢你的脸还是我的脸?说吧,欠了多少?” 许一山连忙道:“多也不多,几万块而已。” 陈晓琪道:“许一山,你说得好轻巧哦,几万块,还而已。你必须告诉我,你请了谁?” 许一山不想告诉她,自己请个客,还要向老婆汇报清楚,这不等于自己一点主动权都没有了?长此以往还了得? 女人御夫之术,都会潜移默化,得寸进尺。这似乎是天生的一种能力。待到她摸准了自己男人的脾性,差不多就捏住了男人的七寸。 许一山不愿说出来请了谁,陈晓琪却不想放弃。她再次问,“许一山,你不说,别想要钱。” 许一山苦笑道:“给不给都不重要了。如果我等下去,黄花菜早就凉了。” 陈晓琪哼了一声,狐疑地问:“许一山,你口气不小啊。老实交代,是不是藏有私房钱?” 许一山叫屈道:“我能藏着私房钱吗?你像个狐狸一样的,别说藏钱了。我就问你一句,我除了工资以外,还有收入吗?” 一句话问倒了陈晓琪。两个人都对对方了解。许一山是个不爱钱的人,这一点陈晓琪早就知道。正因为许一山不爱钱,陈晓琪对他很放心。 男人最怕的就是生有贪欲之心。贪欲比任何欲望都要来得强烈和猛烈。一旦此念一起,人生基本就毁了大半。 陈晓琪又笑,哼了一声道:“谅你也不敢。你欠了谁的钱,赶紧去还掉,别欠着人情。” 说完,她挂了电话。没一会,手机一响,她转过来四万块钱。 许一山大喜过望,盯着4字后面几个0数了好几遍,确认是四万块以后,他回过去一个亲吻的表情,加上一句话,“老婆,爱你!” 陈晓琪回了一个呕吐的表情,却没加上话。 有了钱,许一山心里有了底气。 钱能给人底气,这是颠簸不破的道理。但凡一个生活在平凡现实中的人,没有谁能离得开钱。钱是万恶的,充满了罪恶的臭味。可是没有钱,这个世界就没办法维持正常的运转。 许一山发现,维持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仅仅是感情,还附带着恶心的金钱。 每个人都可以鄙视金钱,却没有几个人能离得开金钱。 钱对男人而言,是底气。对女人而言,是安全。 有了钱,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把杜婉秋的还回去。张曼替自己买的单,他也必须一分不少还回去。虽说张曼警告过他,只要他还钱,连朋友都没得做。没得做就没得做,反正他内心深处还真不敢与张曼做朋友。 刘教授昨晚半夜发了群消息,今天没课。 既然没课,大家也都不急着赶回来。 许一山没地方可去,一个人呆在宿舍看书。 他已经很久没静下心来看书了。从踏进仕途开始,他似乎就与书绝了缘。不是他不想看,而是根本没时间让他静下心来看。 看了好一会,眼睛落在书上,字却没进脑子。 他丢开书,仰面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出神。 回忆如潮,一波一波涌上心头。 没认识陈晓琪之前,他仿佛是个和尚命一样,与女性没有任何接触与交集。 娶了陈晓琪之后,仿佛他命里的桃花突然之间就灿烂地盛开了。廖小雅、柳媚。接下来白玉、张曼、杜鹃和周琴。似乎每一个女人对他都突然生出好感来。 在这些女性当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一面。 杜鹃有钱,廖小雅、周琴和杜婉秋有权。至于貌,每个人都像一朵花一样的盛开,暗香袭人。 反倒是老婆陈晓琪,似乎在钱权等方面都没有突出的表现。 廖小雅孤冷,张曼热情,杜鹃天真,周琴和杜婉秋冷静成熟。老婆陈晓琪过去也属于孤冷的一类人,但在结婚后,她变得成熟火热了许多。 她们的影子在他脑海里翻腾重叠,最后都幻化成陈晓琪一张面孔。 电话响,又是张曼打来的。约他中午一起吃饭。 许一山刚想婉拒,张曼突然说道:“你必须来,我有事要请教你。” 到了约定地点,张曼早等着了。 这家餐厅人不多,菜品精致,适合情人之间约会。 许一山一坐下便感觉浑身不自在。他催着张曼问:“张记者,你有什么事请说。我时间很紧的。” 张曼白他一眼,“你骗鬼。我知道你们今天不上课。” 许一山吃了一惊,小声问:“你怎么对我们学校的事都知道啊?” “奇怪吗?”张曼冷冷一笑道:“你们又不是保密的,怕别人知道啊?” 许一山笑了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一个市报的记者,应该最了解的是市里的新闻。” “我来省报学习交流你不知道吗?”张曼哼了一声,“你呀,什么时候才学会关心人。” 许一山心里嘀咕,老子要关心人,也是关心自己的老婆孩子。老子来关心你,说得过去吗? 张曼缓和了一下气氛道:“许一山,我今天约你来,是想给你说一件事。你记住,如果我以后出了事,你一定要替我报仇?” 许一山咦地惊呼出声,尴尬道:“张记者,你开什么玩笑?” 张曼一脸认真道:“我不是开玩笑,我是说真的。有人肯定要害我。” 许一山试探着问:“你得罪谁了?谁要害你?” “这个人你也认识。”张曼苦笑一下道:“我举报他了。” “魏浩?”许一山脱口而出。 张曼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不,是他父亲,魏力。” 许一山吓了一跳,声音似乎都变得颤抖起来,“你举报他什么事?” 张曼垂下去头,半天不语。 过了好一会,她抬起头,脸上挂满了被羞辱的表情说道:“如果我告诉你,曾经有个姑娘被一对父子玩弄过,你会怎么想?” “畜生不如。”许一山愤怒地骂道:“这样的父子,就该送上法庭。” 张曼摇了摇头道:“他们的势力太强大了,没人能斗得过他们。” “是吗?”许一山冷笑道:“罪恶永远掩盖不住正义之光。我就不相信这个世界会任由邪恶横行。” “这个姑娘就是我。”张曼淡淡地说道:“那对父子就是魏力。” 正文 第976章 父子玩物 张曼讲了一个故事。 故事发生在八年前。 八年前的某天,衡岳日报社来了一个刚毕业的漂亮姑娘,作为实习记者的她,来的第一天便被报社总编带去参加了一个酒局。 酒局是报社安排的,招待的是市政法委一帮领导干部。 报社准备搞几期关于普法的系列报道,需要记者深入一线体验生活。实习生姑娘张曼,被报社安排跟随一线记者参与体验报道。 作为刚出校门的张曼,一出社会就获得如此重视,内心自然欣喜若狂。 人们对涉法的新闻,总是抱有好奇。抓住政法题材,若能搞出几篇重磅文章,几乎就可以奠定在新闻界的地位。 她深知这样的机会来之不易。机会这东西,可遇不可求,错过了,或许就是一生。 酒局上,政法系统来了几个人。其中就有魏浩。 魏浩时任市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在衡岳市是个风云人物。他不但外表英俊,而且办事能力非常强。在政法界,他被称为“铁腕”。衡岳市的小混混听到他的名字,腿肚子都会打颤。 魏浩最出名的一次战斗,来自于当时省厅督办的一桩大案。 嫌疑人是个非常狡猾且十分冷酷的人。手底下小弟听说不下百人。是当时横行整个衡岳市,无人敢触其锋芒的人。此人手段残忍,性格暴戾。一言不合,便会生出血案。 他以替人讨债为生,被人称为“活阎王”。但凡有人落到他手里,非死即残。 这人身上随时都带着武器,并且火力很猛。他曾经亲自上阵绑架了一名派出所所长的儿子,原因就是所长接到举报要查他。 他当着所长的面,拿枪顶着所长儿子的脑门说道:“如果你不想断子绝孙,老子的事你少管。” 有此一出后,公安系统的人遇到他的事,都会想办法绕着走。 省厅督办下来后,魏浩身先士卒,亲自带人抓捕嫌疑人。 市电视台对抓捕进行了全程报道。镜头中的魏浩一马当先,冲在抓捕队伍前头。在防爆警察破门过后,他提着枪冲进屋里,一脚踩在嫌疑人头上,大吼一声,“拿下。” 这个镜头后来被视为经典,被多家电视台转播的时候,魏浩的形象从此深入人心。 嫌疑人后来数罪并罚被判处极刑。临行前,提出唯一的一个要求就是想见见魏浩。 魏浩没让他失望,还真去看守所见了他。 嫌疑人当时已经五花大绑,看到魏浩后,冷静地笑了笑说道:“今天我死在你手里,未来你会死在别人手里。我们的结局都一样,等着吧。” 酒局上的张曼被魏浩的传奇故事所打动,内心深处生出无限崇拜。 女人都爱英雄。魏浩此举,无疑就是英雄。 当晚的酒局上,张曼被安排跟随魏浩出勤。 短短几天时间,她就被魏浩打动了,一颗芳心彻底被他俘获。 那时候的张曼,心里只有英雄男人的英勇形象。在一次与魏浩喝过酒后,她将自己的身体毫无保留奉献给了心目中的男人。 一个月后,她才知道魏浩居然是有妇之夫。 她哭过、闹过,也威胁过他,要去举报他。 可是她一个小记者,而且还是在实习期。她拼尽全力也无法与他的势力抗衡。报社领导苦口婆心劝她,魏浩也在她面前下跪许诺,一定会给她一个名分。 她不得不妥协,忍辱负重地伴在他身边。 直到有一天发生的事,才彻底让她的梦粉碎。 那天,她睡在她和魏浩租住的秘密小窝里。由于前一天晚上他们很晚才睡,以至于魏浩什么时候离开的,她的房门什么时候被打开,进来了另外一个不怒而威的男人,她都一无所知。 她承认,当时她确实衣冠不整。身上只套了一件魏浩的一件衬衫在沉睡。 朦胧中,她感觉身上的衣服被揭开,有人趴在她身上。她还以为是魏浩欲求不满,伸手搂住男人的脖子呢喃,“浩,我快等不及了哦。” 可是无论她怎么说话,身上的男人都是一声不吭。她狐疑地睁开眼,便看到一个身体臃肿肥胖的男人,正在使劲的耸动身体。 她大叫一声,拼尽全力将他推开,惊恐地叫起来。 男人面无表情,威严地哼了一声,“住嘴!” 她果真住了嘴,将身体往床头躲,惊恐地问:“你是谁?” “你不要问我是谁。”男人背对着她开始穿衣服,“记住,今天的事,不要对任何说。” “我要报警。”张曼小声说道:“你侮辱了我。” 男人轻蔑一笑,“你叫张曼是吧,你如是想报警,欢迎啊。但是你要想清楚,你以后怎么见人?” 张曼咬着牙说道:“我不管,我必须报警。” 男人穿好了衣服,将四周打量一番,叹口气摇头道:“你们躲在这里不是个事。小张啊,有些事你要看开。你的实习期快到了吧?” 张曼很惊讶,这个老男人为何对她的事那么清楚? 她试探着问:“你到底是谁?” 她只要想到老男人刚才在自己身体上的一幕,便有呕吐的冲动。当然,她心里很清楚,这个男人气度不凡,在她提出报警时,他能表现得不慌不忙,由此可以看出来,这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 男人回他一句,“你不要知道我是谁。总之一句话,今天的事,你不要告诉任何人。你实习转正的事,我会帮你落实。好自为之吧。” 他正准备开门出去,魏浩突然从外面回来了。 他见到男人的时候楞了一下,喊了一声,“爸,你怎么来了?” 男人没答他的话,一言不发离开了。 事后,魏浩问她,他爸与她说了什么? 张曼已经完全吓傻了,哪里还知道回答。只会抱着膝躲在一边嘤嘤的哭。 魏浩告诉她,他父亲早就知道了他与她的关系。作为父亲,他不希望儿子的婚姻出现问题。于是,他很轻松就找到了他们的秘密小窝。 过了几天,张曼留心一打听,才知道哪个男人就是时任市政法委书记的魏力。 这个发现让她吃惊不小。可是她实在没勇气将发生过的事告诉给魏浩啊。 没多久,她在报社的转正很快就落实了。再过一段时间,魏浩便被调去茅山县担任常务副局长去了。 张曼说到这里的时候,早已经泣不成声。 “我是他们父子两人的玩物。”张曼抽泣着说道:“魏浩调走后,魏力就开始频繁约我。你知道,我一个女人,哪有能力对抗他呀。” “你去了?”许一山小心翼翼地问。 “我能不去吗?”张曼换了一幅面孔,似笑非笑道:“你以为我一个女人能抵抗得了他的纠缠?” 许一山长叹一声,心变得无比沉重起来。 正文 第978章 一把手 这是一座典型的中式别墅,回廊环绕,中规中矩。 进门一座屏风,隔断直视屋里。转过屏风,触眼便是一套大气尊贵的红木家具。 正中沙发上,端坐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他头发已经花白,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手里拿着一张报纸,正聚精会神地看,全然没有发现许一山和杜婉秋进来。 杜婉秋低声喊了一声“爸”,老人才抬起头。 他一抬头,许一山便吓了一跳。 这张面孔他不谓不熟。作为一名干部,他对领导干部的印象都像刻在心里一样。 没错,他是中部省一把手,王明成书记。 王书记在电视上经常露面,许一山虽然从没亲眼见到,但王书记的形象已经深入他心。 “您是王书记?”许一山一激动,几乎结巴。他有点不相信,杜婉秋会是王书记的女儿。她姓杜啊。而且,他从没听说王书记还有个做副市长的女儿。 王书记微微一笑,对许一山的疑惑没有解释。 “坐吧。”他轻声招呼,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隐隐而来。 杜婉秋过去挨着她父亲坐下,撒娇道:“爸,他叫许一山。就是他给我追回来了一万块钱。” “是吗?”王书记哈哈大笑起来,打量了许一山一眼道:“看不出你身上还有见义勇为的气概啊。小许同志,谢谢你啊。” 许一山尴尬不已。敲诈的事就发生在他脚下,如果他坦然接受王书记的感谢,岂不是认为王书记治理有问题?省城发生敲诈案,而且被敲诈的对象还是一把手的女儿,这事要传出去,谁都没面子啊。 “看来,社会治安的问题越来越重要了。”王书记沉吟道:“有必要开展一场声势浩大的严打运动了。” 许一山连忙说道:“首长,这些事一点不奇怪。社会百态,什么样的人都有。依我看,哪些人无非就是好逸恶劳,让他们吃点苦头就可以了。” 王书记似乎来了兴趣,笑眯眯问:“你说说,这苦头该怎么给他们吃?” 许一山想了想说道:“目前,我们的法制还算健全。作奸犯科者,按律严办。杜绝以罚代法。我认为,任何胆敢以身试法的人,特别涉及经济犯罪的,背后基本都有一把保护伞。如果打掉保护伞,就会失去滋生违法犯罪的土壤。违法犯罪自然而然就会消除。” 王书记颔首道:“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我们要乐观地看待问题,不是每一名干部都愿意成为保护伞的。也不是所有的违法犯罪都因为有保护伞而肆无忌惮。我们干部的觉悟还是很高的,只有极少的一部分人,需要从干部队伍中清除出去。” 王书记的话看起来是在赞赏许一山,其实只要细加体会,便会感觉出来,他对许一山的言论并不完全持赞同态度。甚至,他在暗责许一山以点概面的武断。 “听说,你是衡岳市来的同志?”王书记和蔼地问。 许一山赶紧回答道:“是,报告首长。我叫许一山,现任衡岳市茅山县挂职副书记。” “不错嘛。”王书记看了他一眼,“年轻人,朝气蓬勃,有想法,有干劲,也有闯劲。未来的社会,需要你们啊。” 许一山谦虚道:“首长,我还要努力学习。特别是向你们老一辈领导干部学习。” 王书记笑道:“我们都老了。也没什么东西让你们学。小许啊,你有这个态度很好。年轻人是要多学习。现在社会发展很快,新东西层出不穷。我老头子都感觉一天不学习,就赶不上社会发展啊。” 正聊着,保姆过来请他们入席吃饭。 许一山没敢去,第一次见到一把手,他内心的激动之情还没完全平复下来。王明成同志是中部省老领导,他声望很高,水平也很高。中部省这些年发展迅速,与他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杜婉秋见他不动,迟疑了一下,伸手去挽了许一山的手臂,低声说道:“你敢让我爸等你呀?快走。” 王书记的晚餐很普通,桌子上的菜,大多是家常菜,并没山珍海味。 稀奇的是桌上还有一碟馒头,这对习惯吃米饭的许一山来说,多少感觉有些诧异。 中部省古来被称为“鱼米之乡”,人们的主食都是米饭。面食在中部省只能算作副食,甚至是零食。 杜婉秋似乎猜出来许一山的疑惑,笑着解释道:“我们家是北方人。我爸从小吃面食长大的。他对米饭不感兴趣。” 许一山嘿嘿地笑,道:“首长原来是北方人啊。” 王书记笑了笑道:“我记得刚来你们中部省时,同事都叫我北方佬。那时候我想吃一顿面食,还要想办法到处找人啊。小许,不瞒你说,我来中部省快三十年了,还真没吃到一顿老家的味道。现在啊,不管大酒楼小饭店,做出来的面食都改良过了。” 他指着碟子里的馒头笑道:“你尝一个试试。这是我老家的味道。” 王书记的保姆来自他老家,是省委费了不少心思请来的。 保姆来时三十岁不到,已经在王书记家做了二十多年。 许一山果真伸手去拿了一个馒头,刚要吃,被王书记拦下。他给许一山示范了一个正确的姿势。一手拿馒头,一手拿着一根大蒜,将大蒜在一碟酱里搅了一下。他咬一口馒头,咬一口蒜。 许一山如法炮制,可是当大蒜的辛辣味在口腔里蔓延开去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皱了一下眉头。 “衡岳市不错嘛。”王书记突然赞扬起来,“你们新来的书记胡进同志怎么样啊?” 许一山闻言,不敢贸然回答。 首长这是在打听?还是在试探? “你们衡岳市新上了一个云轨项目,进展得怎么样了?” 许一山小声道:“目前进入了拆迁程序。” 王书记嗯了一声,兴致盎然地看着他说道:“听说,这个项目还是你去争取来的。老陆对你的印象不错嘛,在我面前提了你几次了。” 许一山连忙说道:“感谢陆副省长抬爱。” “老陆这个人,可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王书记微笑道:“他那个火爆脾气啊,还真没几个人能在他面前得到一个好字。” “你这次来省委党校脱产学习,可是老陆点名戴帽下去的。” 许一山一愣,内心便激动起来。 这次省委党校的脱产学习,背景是什么,相信体制内的人都清楚。衡岳市的干部,多少人想得到这个学习的名额啊。 如果不是王书记说破,许一山还一直以为这是胡进安排的。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原来自己来学习,居然是陆副省长点名的结果。 这就不难解释为什么陆副省长亲临学习班的时候,特意点名他许一山发言了。 正文 第979章 高处不胜寒 王书记转过头看了杜婉秋一下,“婉秋啊,你是个女孩子,政治上要求进步,生活上也不能忽视啊。” 杜婉秋红了脸,低声说道:“爸,吃饭就吃饭,不谈这些好吗?” 王书记轻轻叹了口气,再没多说一句。 吃完饭,王书记便去了书房。许一山坐了一会,起身告辞。 人在首长家,他老是感觉不自在。尽管王书记态度和蔼,可是许一山还是感觉到他身上传递出来的威严让他心理负担很重。 但凡领导当到王书记这个层面,已经是人中龙凤了。官越大,态度越好越谦虚。因为他见过的官更大。相反,越是小官,官架子越牛。仿佛他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官一样,处处喜欢颐指气使。 尽管王书记的态度就像邻家老头一样,但给人的那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却是别人学不来的。 杜婉秋起身送他出门,一直送到大院门口才站住脚。 许一山突然想起一晚上都没见着杜婉秋的母亲,便试探地问:“杜市长,哦,不,婉秋,你妈......” 杜婉秋白他一眼,“不该问的不要问。” 许一山尴尬笑道:“我这个人有个坏毛病,好奇心强。” 杜婉秋楞了一下,摇摇头道:“许一山,好奇害死猫。以后少好奇。” 一直到回到学校,许一山还在像做梦一样。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杜婉秋的父亲居然是中部省的一把手。他想起第一天在党校门口看见杜婉秋被人敲诈的一幕,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了。 以杜婉秋的能力,别说几个碰瓷的小混混,整个中部省的人如果知道她的身世,谁敢在她面前胡来? 他现在不难理解为什么杜婉秋到现在还是单身的原因了。她是属于典型的高处不胜寒啊。 程子华居然回来了宿舍。许一山开门的时候,他正翘着二郎腿仰躺在床上看手机。 看到许一山回来,他翻身而起问道:“去哪了?” 许一山没好意思说去了杜婉秋家,便撒了一个谎说道:“随便在外面走了走。” 程子华嘿地笑了,道:“省城就是省城,与地方还是有着天壤之别。” 许一山道:“确实。程市长,听说你们陈州市正在争取副省级区域中心城市的指标?” 程子华不无得意笑道:“这是我给陈州市委建议的。我们陈州市的经济指标这几年都领先全省各地州市,配一个副省级区域中心城市的身份无可厚非。” 许一山不是不知道,副省级区域中心城市一旦落在谁头上,谁的级别就跟着升了一级。 “一山啊,你们衡岳市过去可是全省的二哥。我听说,那时候你们衡岳市在全省风光无限啊。不过,风水轮流转了,今日到我家。去年我们陈州市的GDP比你们衡岳市多了两个百分点。这个差距,可不是一点哦。” 许一山讪讪笑道:“程市长,十个手指头伸出来有长有短。你们陈州市的发展,在全省有口皆碑。我们衡岳市确实要向你们学习。” “学习不敢当。”程子华自负笑道:“大家共同进步。” 聊了几句,话题便扯到杜婉秋身上来了。 程子华试探着问道:“一山,你觉得杜市长怎么样?” 许一山狐疑地反问:“什么怎么样?” “人品啊,相貌啊,能力啊,综合素质之类的。” 许一山认真说道:“人品这一块,我感觉杜市长很善良。你看啊,她被小混混欺侮都不敢做声。换了别人,还不翻了天?毕竟,她大小也是个市长啊。” “相貌没的说,大美女一个。典型的肤白貌美。她是个可以靠相貌吃饭的美女。” “至于能力,说实话啊,我们接触得不算多,不好说。” 程子华竖起一根大拇指赞道:“有眼光。” 许一山嘿嘿地笑,提醒他道:“程市长,我们在人背后议论人,不好吧?” 程子华大笑,“有什么不好的?一山,我们是兄弟,今后如果我程子华需要你来帮我,你愿不愿意?” 许一山一本正经道:“请程市长放心。只要你看得起我,我一定鞍前马后。” 程子华满意点头,压低声道:“我给你透露一个消息,可能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去少阳市上任了。省委已经决定了,接下来就该是组织部找我谈话了。看来,兄弟我要提前与大家分别了啊。” 许一山惊喜地说道:“这是好事。程市长高升,我衷心祝贺。你去少阳市是担任正职吧?” “目前是代,明年三月人大会后才算是正式的。记住,这消息绝密,不可透露给任何人知道。”程子华叮嘱他道:“一山,我若去了少阳市,第一个向省委要的人就是你。” 许一山连忙感谢道:“谢谢程市长。” 程子华摸出一包烟来,问许一山要不要抽一支。 许一山不知道程子华吸烟,他婉拒道:“对不起啊,程市长,你自己抽就好。我还没学会。” 程子华笑道:“做男人的,抽烟喝酒都得学会。特别像我们这样的人,没点爱好,还真进不了圈子。你知道吗?省委王书记抽烟很厉害,就是陆副省长,也有爱好,喝酒是专家。” 许一山好奇心又起来了,“程市长,你怎么知道那么多啊,真让我佩服。” 程子华得意笑道:“人要学着进步嘛。实话说,过去我也不抽烟。但是人家王书记都抽,我若不抽,哪有共同语言嘛。” 许一山笑了笑,“你这叫投其所好。” “我还有个秘密要告诉你。”程子华郑重其事地说道:“你知道杜婉秋的背景吗?” 许一山摇头道:“还真不知道。” 程子华哦了一声,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最终还是没忍住,小声说道:“我跟你说,婉秋的父亲,就是我们省的王书记。这个秘密没几个人知道。因为婉秋姓杜,是随了她妈姓。” 许一山笑了笑道:“程市长,我说实话啊,我对这些真没兴趣。” “你傻啊。”程子华教训起他来,“婉秋的身份就是一笔隐藏的财富,特别对我们而言。” 许一山打趣道:“程市长,对你而言可能是。对我而言,我没感觉。” 程子华摇了摇头,叹道:“婉秋现在还是单身一人,这是王书记最大的一块心病。谁要是成了他家的女婿,我的个天,想想都牛。” 许一山试探道:“程市长,你现在不也是单身吗?机会来了啊。” 程子华苦笑道:“我在努力,能不能成功,看天意了。” 正文 第980章 程子华的两任婚姻 程子华的努力,在于他开始不避嫌地给杜婉秋献起了殷勤。 任何场合,他始终陪伴在杜婉秋的身边。吃饭的时候,他都会跟在杜婉秋身后,要求给她端盘子。 徐婉秋对程子华的殷勤表现得泰然处之。偶尔会客气几句。但只要程子华坚持,她便不再作声,任由程子华鞍前马后地伺候她。 没多久, 便传出来程子华追求杜婉秋,两个人在谈恋爱的小道消息出来。 有人特意找程子华求证,程子华从不否认。但如果求证杜婉秋,得到的答案永远都是“不可能的事”。 程子华追求杜婉秋,在学历班同学看来,这是一桩美满的婚姻。从外貌看,典型的男才女貌。从社会地位看,两人都是官至副市长的高级干部。若是他们两个人能走到一起,不失为婚姻佳话。 可是许一山却不这么认为。他以乡下最朴素的道理去看待这个问题时,得到的答案是他们两人真都不可能。 婚姻这件事,夫妻两人绝对不能不相伯仲。必须得有一个强势,一个软弱。阴阳协调,说的就是强弱之分。如果夫妻双方都是强势的一方,势必会以强碰强,最终鸡飞蛋打,一拍两散。 天下美满婚姻,和睦家庭,一定是一个领导另一个。另一个还必须心悦诚服。 程子华仕途春风得意,婚姻却不尽人意。 他过去结过两次婚,最后都以离婚告终。 第一任妻子是他同学,两人在大学期间就开始恋爱。偶然一次喝醉了酒没采取措施,导致了女朋友珠胎暗结。程子华要求女朋友打掉孩子,却遭到女朋友坚决的反对。 事情的发展以女朋友退学为代价,在程子华毕业那年,两人悄悄拿了证。 第一次结婚程子华很低调,甚至很多同学亲戚朋友都不知道。婚后他们生下了一个女儿,在女儿两岁的时候,他与第一任妻子离了婚。 程子华的第一次婚姻波澜不惊,知道的人很少。他在离婚后将前妻和孩子送去了国外。如今他们母女在西欧的一个小国家生活得很幸福。 程子华的第二次婚姻表现得有点惊天动地。 那时候他已经是陈州市一名副处级干部了。英俊潇洒,器宇轩昂的程子华本身就是陈州市官场的一道风景。毕竟,年轻有才的他,相比较于一帮老气横秋的官僚,他就像一缕清凉的风一样,掠过陈州市官场。 某日,程子华感冒,他去了陈州市最好的医院看病。 给他打针的是一名年轻的姑娘,虽然一张脸有大半被口罩遮住了,还是掩盖不了她漂亮的外表流露。特别是她的一双大眼睛,就像会说话一样的滴溜溜的转。 他们之间有一段对话,就是这段对话,让姑娘对他倾心不已。 “护士,我怕痛。麻烦你用小针头。” “你一个大男人,打针都怕,也太没出息了。” “不是我怕,是我怕你怕。” “你打针,我怕什么?” “我怕我叫,你怕。” 两个人绕口令一样的聊了起来。姑娘便笑,眉毛弯成一弯新月般,刹那间就击中了程子华的心坎。 “你要敢脱下口罩,我保证不叫。” 姑娘二话没说,当即将口罩扯了下来。程子华只觉眼前一亮,仿佛面前悬着一弯新月样让他怦然心动。他痴痴地盯着她看,居然忘记了说话。 姑娘抿嘴一笑,去拿了一个最大号的针头,恶作剧般在程子华屁股上狠狠扎了一针。 程子华本身并非是故意去挑逗姑娘,他确实有个毛病,晕针。 据他父母说,小时候的程子华看到打针就会莫名其妙的紧张,身体筛糠一样的颤抖。只要针头扎进他的身体,他便会毫无征兆晕过去。 这个毛病在他年龄逐渐增大后得到了一定的改善,但潜藏在心底的恐惧感却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有所减弱。 让他奇怪的是,这次姑娘给他扎针,他居然没晕。而且还兴致勃勃一直盯着她在看。 姑娘被他看得羞了,一咬牙骂了一句,“你这人怎么就像坏人一样盯着人看啊?难道我脸上长有花吗?” 程子华小声道:“你别动,真有花。”说着,他伸手去帮姑娘擦去弄得有点花的口红。 姑娘吓得退后几步,低声骂了他一句,“流氓!”急匆匆跑开了。 程子华却像中了魔一样的没有动弹。直到有个认识他的医生看到了他,招呼他道:“程处长,你来看病么?” 程子华顾不上与人招呼,指着姑娘的背影问他,“她叫什么名字?” 医生以为护士刚才得罪了他,要知道其时的程子华虽然只是一个副处长,却是手握重权的人物。得罪他,医院的日子不会好过。 医生紧张起来,赶紧赔礼道歉。程子华却笑眯眯地说道:“你帮我把她介绍给我,我要认识她。” 姑娘叫穆青,一个刚毕业的护理学学生。在医院还是实习生的身份。 此后,程子华每天都要去医院一趟,主要就是找穆青说几句话。 程子华一名前途光明,踌躇满志的年轻领导干部爱上一个小护士,这在许多人看来门不当户不对。就在所有人都认为程子华只不过是玩玩的时候,程子华却突然与小护士穆青举办了一场婚礼。 这段爱情在陈州市一度成为最热门的话题。许多人都夸赞程子华是个热爱爱情的好人,一致认为穆青命好。 第二次婚姻,程子华与穆青生了一个儿子。 程子华的第二段婚姻正在灿烂盛开的时候,他突然要与穆青离婚。 没人知道程子华为什么要突然离婚,都在猜测他是不是喜新厌旧,是不是又看上了另外的女人? 可是熟知程子华的人都清楚。程子华是个在个人生活作风问题上还是很能节制的人。程子华要求离婚的时候,恰逢他已经被内定为副市长的人选。 换了别人,在这个节骨眼上都不会选择离婚。毕竟,组织上对个人的生活作风要求很严格。不管是谁的责任,离婚都将对一个人的政治前途带来不可挽回的影响。 但程子华态度坚决,他宁愿选择失去政治前途,也要离婚。 奇怪的是,穆青居然答应了。 没人知道程子华的内心有多么痛苦。一个男人亲眼看到自己的妻子与别的男人躺在一个被窝里,这种耻辱在过去叫夺妻之恨,是可以以性命相博的大事。 程子华选择离婚,而没将妻子的丑事说出来,表现了他作为一个男人的担当。 离了婚的程子华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在陈州市创造了一个电商物流业的奇迹。 程子华的婚姻故事,许一山道听途说了不少,而杜婉秋,却一无所知。 正文 第981章 冒充男朋友 许一山有个感觉,学历班的这班同学都是人精一样的人物。 他发现全班除他和杜婉秋之外,其他同学都表现得很忙。至少,他们在省城都有数不清的关系。只要有一点的空,同学们都奔赴在结交各种关系的路上。 就如有个同学在班里公开表达过他的观点,官是需要跑的。天上不会掉馅饼,如果没有过硬的关系,即便脱产学习完了,依旧改变不了命运。 比如程子华,他现在的时间只花在两件事上。一是热烈追求杜婉秋。二是利用有限的时间拜访他所拥有的各种关系。 有人说,程子华平均每个星期都会出现在省委家属大院里。他的足迹已经遍布了省领导的家门口。 许一山在心里承认这个观点。可是他从没表现出来。他想过,即使自己也想跑,可是没有门路,他怎么跑? 与其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不如安安心心多读几本书。 从少阳回来的第一个星期,全体学员的时间都花在少阳调研的论文报告上了。 星期六这天,程子华早早起来,收拾打扮过后准备出门。 许一山晨练回来,看到程子华一身休闲打扮要出门,随口问了一句,“程市长,出门啊?” 程子华笑了笑,装作很无奈说道:“今天有位领导家属想去爬山,点名要我去陪,没办法啊。” 许一山笑道:“那可是大好事。” 程子华一副很委屈的样子道:“什么好事啊,不过就是做苦力,当服务员。” 许一山道:“程市长,我想去做苦力都没人要啊。” 程子华聊了几句后,匆匆走了。 许一山先去食堂吃了点东西,回来宿舍后就将门关了。他计划今天将少阳调研报告从头到尾再仔细核一遍。下午,他打算将早就想看的一本书看完。 才将电脑里的论文打开,他就听到敲门声。 开门一看,居然是杜婉秋。 许一山不觉惊讶,问道:“杜市长,今天休息你没回家?” 杜婉秋笑笑道:“回去干嘛?家里冷冷清清的,没意思。” 许一山道:“你在省城应该有不少同学朋友吧?难得休息一天,应该与他们聚聚啊。” “没意思。”杜婉秋道:“许一山,你废话挺多的啊,让不让我进门啊?” 许一山只好让开身体,低声提醒他,“程市长不在,出去了。” “我又不是找他。我找他干嘛?” “哪你找谁?” “找你啊。”杜婉秋抿着嘴巴笑,“怎么?不能找你?” “能。怎么不能。”许一山讪笑着问道:“不知杜市长找我有什么事。” “许一山,我这是第N次提醒你了,第一,不许叫我杜市长,你可以叫我杜婉秋。第二,没事就不可以找你?”杜婉秋脸上蔓延着一丝愠怒的神色,却并不像是真生气。 许一山连忙说道:“可以可以,请进。” 程子华床上的被子胡乱堆成一团,床上散落着他换下来的衣服袜子。 党校宿舍是按宾馆的规定来管理的。学员宿舍的卫生有专人打扫。程子华不叠被子也很正常。毕竟,服务员会帮他叠好。 许一山过去也是个不爱叠被子的男人。他的这个习惯被陈晓琪扭转了过来。 陈晓琪有洁癖,家里不能有丝毫杂乱的地方。比如他们的床,陈晓琪收拾得比许一山的脸还要干净。陈晓琪说过,许一山敢乱来,她的床不许他上。 所以,现在许一山的床,与程子华的床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许一山的床收拾得干净清爽。被子叠得方方正正,居然有部队士兵宿舍的感觉。 杜婉秋的眉头皱了一下,哼了一声道:“他的床怎么像个猪窝一样啊?” 许一山连忙过去相帮程子华的被子叠好,被杜婉秋拦住道:“不用管他。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许一山解释道:“程市长有点事,走得匆忙了一些。平常他不这样。” “你好像在替他说话哦。”杜婉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许一山,你不知道某人在背后说你坏话吗?” “说我?”许一山尴尬地笑,道:“别人喜欢说,我总不能缝了人的嘴。” “他说你是靠裙带关系上位的,是不是?”杜婉秋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确实吓了许一山一跳。 可是他没反驳,他觉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还真有这个嫌疑。 “听说,你妻子过去是县花哦。一定很漂亮。”杜婉秋缓缓在许一山的床边坐了下来。 “民间的,不作数。”许一山讪讪说道:“什么县花啊,矮子里面扒高个。” “我能看看她的照片吗?”杜婉秋微笑着问。 许一山婉拒道:“还真没有。有机会,我介绍给你认识。” 杜婉秋十分遗憾地说道:“你呀,连妻子照片都不放一张在身边,换了我,我会生气。” 许一山嘿嘿地笑,不想解释。 其实,在他手机里,存着陈晓琪不少照片。甚至有几张还有点出格。当时陈晓琪要他删掉,被他劝住了。他说,他想她的时候,方便拿出来欣赏才作罢。 杜婉秋家在省城,学校放假却不回家,这让许一山感觉她白白浪费了时间。 若是换了他,他早就飞奔着回家去寻找安慰了。 衡岳市距离省城有三个多小时的车程,还必须是全程高速。他若回去,一来一去的,时间几乎都花在路上了。因此,他干脆不回,只等着放长假回家。 杜婉秋坐了一会,突然说道:“许一山,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帮忙?”许一山嘿地笑了,“你还需要我帮忙?你逗我的吧。” “真的。”杜婉秋认真说道:“这件事你要保密,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许一山硬着头皮说道:“行,你说。什么事。” “你帮我冒充一个人。” “冒充谁?” “我男朋友。” 许一山吃惊地看着她,半天没说出话来。过了好一会,才干涩着声音苦笑道:“这个忙我怎么帮啊?” “其实很简单。”杜婉秋莞尔一笑道:“你只需要跟着我出席一下宴席,你可以不说一句话,别人问你,你也可以装哑巴。” 许一山哭笑不得,他突然灵机一动说道:“杜婉秋,你找错人了,不是有一个最合适的人选吗?” “你说的是他?”杜婉秋嘴角露出一丝鄙夷的笑容出来,摇了摇头道:“不可以。我不喜欢他。” “可是我......” “你怎么了?你的意思是说你有老婆?”杜婉秋脸上笼罩上来一丝不悦,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你不说,谁知道啊?” 许一山将心一横道:“你能告诉我,是什么样的宴会吗?” 正文 第982章 偷梁换柱 杜婉秋说的宴会,是他们家族的宴会。 王书记出身名门望族。其先辈遗留下来的王氏宗祠,已经被列入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王氏宗祠十年举行一届全祠祭祖活动。过去,王书记因为影响的原因,一直没有亲自参加,都是委托本房兄弟代为出面,严厉要求不得张扬,十分低调。 今年恰逢宗祠举办盛大祭祖,且王氏族谱要举办第十五次修谱。 宗祠强烈要求王书记亲自参加。王书记考虑到年近退休,不会造成太大影响了,况且宗祠属于文物保护单位,列入了非遗名录,他参加了反而是对文物保护单位的爱护与支持,于是答应了下来。 据王氏族谱记载,王氏子孙现有人口接近三十万人,分布在全球各个地区。 能参加祭祖活动的人,都是德高望重且事业有成之人。 目前,王书记是在职职务最高的领导。其中有个从国外回来参加活动的族人,据传身价已经突破百亿,曾经上过福布斯榜。 祭祖既是对祖先的追想,也是活人炫耀的最好时机。 王书记当然早就超脱出了炫耀这种低档次的思想,但是,他还是逃脱不了世俗裹挟的流言。因此,他必须带女儿杜婉秋出席活动。 杜婉秋在事业上有成,可是个人问题上却让父亲难以启齿。 三十有五,依旧貌美如花的杜婉秋,如今还是形只影单,这让王书记觉得脸上没有光彩。毕竟面对祖先时,不在乎你位高权重,也不在乎你家贫或者富贵。对于祖先而言,血脉传承才是最大的安慰。 于是,出现了杜婉秋走投无路之际,央求许一山冒充她的男朋友,与她一道出现在家族的盛大宴会上。 许一山听完后,全身的汗毛几乎都要竖起来了。 对于出身于乡下的许一山,他太懂乡下的这些规矩了。 在乡下,这样的活动比过年还要热闹,还要隆重。而且这样的活动最凝聚人心,他知道自己只要在活动上一露面,必定是纸包不住火。 何况,他没想去骗王书记。 “这个啊......”他迟疑着,犹豫着,不肯表态了。 “你就说一句,帮不帮?”杜婉秋又羞又急,涨红了脸道:“许一山,就帮我这一次。我不想我爸在别人面前没面子。” 许一山一咬牙道:“当然帮,谁让我们是同学啊。同窗之谊,难能可贵,刀山火海我都上,好吧。” 杜婉秋欣喜不已,双目似乎含情,低声说道:“谢谢你,一山。” 许一山只所以答应杜婉秋,一是听杜婉秋说,王氏宗祠活动不在中部省,而是另外一个省。这隔了一个省的距离,未必会有人知道他以别人的女婿身份参加了活动。 其二,他心里有个主意,那就是他要演一出偷梁换柱的戏。 毕竟,杜婉秋和王书记需要的是一时半刻的面子。活动散了,谁还会在乎谁是杜婉秋的丈夫身份? 晚上,程子华回来了。 他一回来就往床上躺,大嚷累死了。做了一天的牛马,终于解放了。 许一山正等着他回来。听到他的抱怨,便问他为什么明知那么辛苦,为什么不拒绝? 程子华像看西洋镜一样的看着他,突然咧开嘴笑,道:“我这是幸福的抱怨,你不觉得吗?” 许一山感到好笑,抱怨还有幸福的? 程子华一本正经道:“一山啊,你想没想过,今天我们给人做牛做马,不就是等着来日可以翻身做主人吗?人要学会忍辱负重不是?再说,领导瞧得起你,才会使唤你。领导身边那么多人,巴结他的,投其所好的,甚至恨不得叫爹叫娘的大有人在,他为什么要使唤你?” “我告诉你,这其实就是一种荣耀啊。 领导心里有你,才会使唤你啊。要是领导心里没你,你哭着求着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啊。” 程子华今天陪人爬山,并非陪的领导。而是领导夫人。 领导夫人心血来潮,邀请了几个贵妇人一起登山,指名程子华全程陪同。 按理说,领导夫人身边也不乏讨好献媚之人。别说登个山,就是领导夫人提出来想登个月球玩玩,他们也会不遗余力钻墙打洞想办法。 可是领导夫人谁也不用,而且单独只叫了程子华一个男的,陪着三个珠光宝气的贵妇人去爬省城周边的一座大山。 程子华的角色就是一路给领导夫人端茶倒水,扇扇子递纸巾,顺带伺候另外三个女人。 上山没多久,女人们便大汗淋漓。她们将随身携带的东西都一股脑全交给程子华一个人背着,她们空着双手,还不时需要程子华搀扶她们迈过一道道沟坎。 程子华总结道:“世上最难伺候的动物就是女人。但是,女人伺候好了,就等于拥有了一个世界。” 许一山笑道:“程市长你总结得非常到位。” 程子华得意道:“女人最拿手的武器是什么?枕边风啊。这枕边风一吹,可不亚于十级飓风。一山啊,你要记住,这世上什么样的人都可得罪,唯独得罪不得女人。切记切记。” 许一山一脸诚恳道:“谢谢程市长教导。” 他这句话绝对不是客套,而是发自内心。 程子华能对他说出这些话来,不亚于肺腑之言啊。人家再怎么样,也是一名副市长。到了他这个层面的领导,轻易不会在外人面前说出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话来。 他能说出来,至少表明他没防备许一山。 许一山起身去给程子华倒了一杯水,试探着问他道:“程市长,有个事我想与你说说,你若同意,是最好不过的了。” 程子华坐起身来,狐疑地看着他问:“爽快点,什么事,说。” 许一山于是把王书记要回乡祭祖,杜婉秋要陪父亲回乡的事告诉了他。 程子华楞了一下,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婉秋怎么没与我说过?” 许一山解释道:“今天杜市长来找过你,你没在,我们就随便聊了几句,所以我知道了。” 程子华哦了一声,嘀咕道:“他们回乡祭祖,我能做什么?” “陪杜市长回乡啊。” “这是你的想法,还是婉秋的意思?”程子华苦笑着道:“我总不能自作多情主动提出来陪他们回乡祭祖吧?再说,王书记答应了吗?” 王书记还在任上,对于程子华和许一山而言,王书记就是一座山的存在。他们只能仰望,不可妄想。 许一山怂恿他道:“放心,王书记不答应,杜市长会来说这个事?” “婉秋她到底是怎么说的?”程子华不放心地追问。 许一山笑了笑道:“杜市长当然不会明说。但意思就是那么个意思。” 程子华想了想道:“你去不去?” 正文 第983章 论文水准 许一山本想说他去,可是没等他将话说出口,程子华已经表示,“我看你就不要去了,这件事交给我来办,一定让婉秋高兴。” 程子华是多聪明的人,他从许一山的话里已经捕捉到了一些信息。那就是陪王书记杜婉秋回乡祭祖,绝不是祭祖那么简单。 有个很浅显的道理就是,他们回乡祭祖完全没必要带一个外人回去。关键这个外人不是首长身边的工作人员,而是与首长在同一个水平的客人。 这里就玄乎了,客人的身份是什么? 程子华显得兴高采烈,许一山能将这么好的消息透露给他,这就是在帮他啊。 许一山心里还没底。他感觉杜婉秋这人的脾气不太好对付。人家终究是一把手的千金,又是地市级副市长。像杜婉秋如此低调,已经难能可贵了。可是许一山还是从杜婉秋的身上感受出来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息。 表面看杜婉秋,都觉得她是一个漂亮温柔知性的女人。她没有程子华身上的张扬味道,总是保持着安静。班上发生任何事,她几乎都不表态。 如果说杜婉秋的少阳之行起初还兴致勃勃,在遭受到许一山的一瓢冷水后,她彻底将自己隐藏了起来。 杜婉秋只与他说了回乡祭祖的事,而且央求的是他去冒充她的男朋友。如果程子华突然冒出来替代他,杜婉秋会怎么想? 许一山心里想,得找一个合适的机会与杜婉秋说说。免得到时大家都尴尬。 机会很快就来了。刘教授安排两人一组,互相对对方的论文提出修改意见。许一山与杜婉秋一组,程子华与屈玲为一组。 大家各自选最合适的地方去讨论。杜婉秋提议她这一组去学校大湖的湖心亭。 许一山欣然应允,拿了两人的笔记本电脑,又带了两支矿泉水去了。 党校有一个很不错的风景,那就是一座叫“镜湖”的湖。 说是湖,确实有点夸张了。镜湖原来只是一口水塘,水面不到十亩。 党校后来将湖面扩宽了许多。四周也做了休整。建了一座小桥,连通到湖中的一座亭子。 镜湖的名称也有来由。是上届省委一把手亲自取的,并亲自题写的。名取“镜”意,竟是领导希望来此学习的大小官员,时刻以镜照自己。寓意不谓不深。 镜湖两字镌刻在一块头角峥嵘的太湖石上,笔划劲道,有铁划银钩之意。配以鲜红字体,时刻警醒居庙堂之人照镜子反思。 杜婉秋在前,她体态轻盈,背影袅袅婷婷。 许一山与她隔着至少三米的距离,紧随其后。 湖心亭中有石桌石凳。桌面上划有棋盘,以便游人休憩时对弈。 棋子为汉白玉雕成,己磨得油光水滑。掂在手里,沉甸甸的恍如真有手握江山的厚重感。 其中红方缺了一“帅”,用了一个饮料瓶盖子替代。有人用红色笔在瓶盖上描了一个端端正正的“帅”字。 这段时间,学历班的人都在认真写论文。刘教授反复强调,这次所有的论文要汇编成册,供省领导检阅。 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这是表现每个人能力水平的最好时机。 许一山是最后一个去的少阳市,前后不满三天时间。由于时间仓促,刘教授表示他可以不写。 但许一山坚持参与,他说,这等同于作业,他不能缺了这次作业。质量不过关事小,不参与就是学习态度的问题了。 湖心亭安静无比。脚底下荡漾着碧水,远处湖面上,游弋着一群白色羽毛的大鹅。 许一山刚将电脑摆好,便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过来。 转过头一看,发现是程子华与屈玲来了。 程子华显得很惊讶,他看了看许一山,又将眼光去凝视杜婉秋,呵呵一笑道:“没想到你们捷足先登了啊。” 许一山笑道:“程市长说笑话了,我们也是刚到。” 闲聊了几句,各自把论文让对方审阅。 杜婉秋的论文主题还是在城市规划建设上。许一山只看了一小部份,便从心底生出一个词来---才女。 杜婉秋将少阳市的城市规划几乎推倒了重来。读她的论文,隐约感觉到一座全新的现代化城市扑面而来。 她将少阳市分成了五个功能区。核心是政治、文化中心。这一块由政府机关组成,构画出一幅功能齐全的行政中心。 城区四方,分别规划成工业、农贸、商业和交通物流功能区。 于是,一幅完整的城市规划图便跃然纸上。 许一山一边阅读,一边在心里暗想,杜婉秋对于少阳市的城市规划竟然与他在茅山的五个圆圈计划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不得不提他在茅山时的宏伟大志。茅山五个圆圈蓝图计划如今己经成了茅山县工作的方向,遗憾的是他这个始作俑者没有参与进去了。 杜婉秋做的是城市规划。他做的是乡村振兴计划,对象不同,目标都一样。 两个计划实施起来各有千秋。但许一山的计划明显要比杜婉秋的计划来得实在和实际一些。 毕竟,城市已经存在,如果将一座城市推倒重来,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倒是许一山的计划,就像是在一张白纸上作画,轻松随意多了。 换句话说,杜婉秋的计划是纸上谈兵。许一山的计划才可以具体操作。 可是当着杜婉秋的面,他总不能说她的计划不行。人都是要面子的。任何人都喜欢抬轿子吹喇叭,听好话。虚的话永远比实话要中听得多。 许一山的论文着重点落在少阳市的经济发展上。少阳市与衡岳市的历史背景差不多,只是少阳市自古以来在经济发展方面就落在衡岳市后面。 给少阳市经济开一剂药方,许一山发现单靠招商引资不能满足发展需要。最好的办法就是从自身条件出发,巩固现有的工业基础框架,着重发展旅游产业。 毕竟,在少阳市有着其他地区都缺少的一个美丽传说。传说人类始祖的在少阳市留下过娥皇女英的故事。如果在传奇上做文章,少阳市将会迅速上一个台阶。 两人差不多同时审阅完了对方的论文。 杜婉秋先说话,“许一山,你写得太好了。我都被你的论文感染了。别人的论文就是罗列数字,干巴巴的没意思。读你的论文,就好像在读一篇精美的散文一样,受益匪浅哦。” 许一山闻言,尴尬道:“你这话的意思就是不专业啊。” “没有啊。”杜婉秋赶紧解释道:“我觉得,文章就该像你这样写。有感染力的文字,才是有生命的文字。文字需要温度啊。” 她叫了屈玲过来,兴冲冲地地对她说道:“屈秘书长,许一山的这篇论文,可能是你们少阳市今后发展的方向啊。” 正文 第984章 她生气了 屈玲过来了,认真阅读了一遍后,一言不发地转回去了程子华那边。 四个人都将对方的论文看完了。接下来就是讨论阶段。 刘教授要求,一方必须就对方的论文提出中肯意见。若是没有意见可提,也得说出来肯定对方论文的优点有哪些。 许一山给杜婉秋的意见是细化具体规划措施,并在预算上可以再放开一些。 杜婉秋低声说道:“其实你心里明白,我这个东西就是花样文章,真正实施起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所以,数据并不重要。” 原来杜婉秋早就知道她的论文无可操作性了。 “倒是你的关于少阳市的发展论文,我认为可能是这次论文当中水平最高的一个了。” 坐在不远处的程子华听到了,他起身过来说道:“一山啊,能得到婉秋的赞赏,难能可贵啊。来,我瞧瞧,什么好论文,我欣赏欣赏。” 许一山连忙道:“程市长,你又笑话我了。在你面前,我哪有说话的资格啊。” 程子华得意地笑了笑,主动给杜婉秋推荐自己的论文道:“婉秋,要不要帮我看看,我感觉我的论文还存在一些问题,但是我自己找不出来。” 杜婉秋浅浅一笑,“程市长,我不是刘教授,我哪有资格给你评论啊。” 程子华的论文,重点当然落在电商物流园上。 程子华对电商物流情有独钟,关键是他在陈州市有过经验了。陈州市的电商物流业确实发展得不错。经验曾在全省推广。程子华也因此名闻全省,都说是他开创了一个电商物流的陈州时代。 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在少阳市复制陈州市的经验,并为此做了前期工作。据说,已经有不少于三家电商企业与少阳市谈妥了投资意向。 杜婉秋对程子华的经验并不看好。她私下与许一山说过,程子华的计划只会营造表面的繁华,起不到实质解决问题的需要。 少阳市过去也是农业大市,又因为受到地理环境的影响,农业发展得不到突破性的发展。农业大市最鲜明的特征就是农业人口多。农村有大量剩余的劳动力。解决就业需要的最好办法,就是从业人员能有广泛的就业环境。现在已经不是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时代了。社会要想得到进步,就必须让所有人共同富裕起来。 让人富,就得给人工作的机会。电商物流园能提供的就业机会少得可怜。只有发展旅游,才可以让所有人的共同参与进来。 或许是考虑到顾忌对方面子的问题,四个人虽然都审阅过对方的论文,却没有深入讨论下去。 按刘教授的说法,他不希望这次互相讨论停留在表面上。可是现实逼迫大家不可能深入。 四个人坐到一张桌子边来了。话题很快转移到本次培训后大家的去向。 程子华已经心里有底,他将很快离开学历班去新位子上任。屈玲的去向也有了明确的预兆,她将接任秘书长的位子,出任少阳市政府秘书长职位。 杜婉秋未来很可能接任怀华市市长一职。唯有许一山,没有任何征兆他在学习期满后的具体去向 程子华旧话重提,他再一次语重心长对许一山说道:“一山,若是你看得起老哥,我希望你今后能来我身边工作。” 许一山还没说话,杜婉秋先说了,“程市长,你的感觉很好嘛。不过,你觉得许一山是个只配在你身边工作的人吗?” 程子华嘿嘿地笑,“一山现在是副处还是正处?” 许一山讪讪笑道:“副处。” “副处啊。”程子华眉头一皱,嘀咕道:“级别还需要提一提。这是个问题。副处到正处这道门槛其实是最难突破的。大多数的基层干部最后都停留在副处这道门槛之外。” 程子华与杜婉秋都属于正厅级。屈玲也是副厅级干部。四个人级别一比较,许一山就成了猫尾巴。 正如程子华说的那样,许一山要突破从副处到正处这道关口,任重道远。 “不过,这不是大问题。必要的时候,组织会破格提拔嘛。”程子华笑了笑道:“一山,我觉得你现在首要的问题就是在学习期间想办法解决行政级别。这可关系到你未来发展的空间。” 许一山连连点头道:“程市长你放心,组织上会考察我的。” 屈玲朝许一山使眼色,示意他去一边说几句话。 许一山犹豫一下,还是起身过去了。 他离开之前对程子华说道:“程市长,你们先聊聊,我与屈秘书长去说几句话。” 他朝程子华使眼色,暗示和提醒他与杜婉秋聊聊回乡祭祖的事。 屈玲等许一山过来了,低声道:“小许,后天我们去一趟燕京吧。” 许一山吃惊道:“去燕京干嘛?” “你不会忘记了与我们少阳市的约定吧?市里昨天通知我了,我们已经与长河重工的徐总联系好了,后天我代表我们市去拜访徐总。” “你们市拜访徐总,叫我去干嘛?”许一山苦笑着道:“名不正言不顺啊。” “你是不想帮我们了?” “没有啊。”许一山辩解道:“我觉得,我去不去,都没太多意义。” “有不有意义是另外一回事。去不去就是态度问题了。” 许一山只好说道:“行,我陪秘书长跑一趟。” 屈玲突然发出邀请,其实正中许一山下怀。这样他就有借口推脱杜婉秋的邀约了啊。 回去桌子边,程子华笑道:“你们两个躲在一边说悄悄话,说了些什么啊?分享出来给我们知道一下嘛。” 屈玲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悄悄话,我约了小许后天跑一趟燕京。” 杜婉秋瞪大了眼,惊异地问:“你们去燕京有事?” 屈玲嗯了一声,她并不知道杜婉秋已经约了许一山陪她回乡祭祖这件事。 “不去不行?”杜婉秋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事情很重要啊,不去真不行。”屈玲苦笑着解释,“我们市里交代下来的任务。” 杜婉秋哦了一声,眼睛去看许一山。 许一山躲避着她的眼光,嘿嘿笑道:“看来我还是很受欢迎的啊,你看,少阳市出差,都有我一份子。感谢少阳市领导,感谢屈秘书长。” 屈玲笑骂了一句,“贫嘴吧你。小许,我们的帐还没算清楚。” 许一山连忙说道:“算,一定算清楚。” 四个人起身回去,两个女的走在前面。许一山和程子华跟在后面。 许一山不放心地问:“程市长,你说了没?” 程子华点点头道:“说了。” “她什么反应?” “没反应。” 许一山哦了一声,恰好走出了湖心亭。走在前面的杜婉秋站住脚道:“许一山,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正文 第985章 诡异的云轨项目 杜婉秋脸上罩着一层阴云,她气冲冲地问:“许一山,你说了什么?” 许一山陪着笑脸道:“我没说什么啊。” “没说吗?”她哼了一声,再没理会他,昂着头甩手走了。 许一山心里自然明白杜婉秋在质问自己什么。他只有装死,唯有装死,才能逃过被杜婉秋带去老家祭祖这一劫。 他权衡过,如果自己以杜婉秋男朋友的身份出现在王氏宗祠祭祖仪式上,他的前途必然会出现短暂的光明。问题是他根本不是。却会给陈晓琪和王书记带去愤怒。 自己与张曼的事还处在陈晓琪的猜疑中,如果再被她误会。他与陈晓琪就算彻底完了。 关键是还有一个王书记。王书记已经在明的暗的暗示女儿杜婉秋该结婚成家了。作为省委一把手,女儿闹出第三者的身份,他的面子往哪搁? 盛怒之下,他的愤怒岂不完全会迁怒在他许一山身上? 即便许一山拥有与他女儿谈朋友的资格,他又怎么会容许女儿嫁给一个二锅头式的男人? 也就是说,即便许一山与陈晓琪分手了,王书记也不会答应让杜婉秋与走到一起去。 走了一段路的杜婉秋突然折转身来,她盯着许一山的眼睛说道:“许一山,你跟我回老家的事,我已经与我爸说了。我爸很高兴。你现在突然说不去了,你要怎么对我爸说,我管不着。你自己看着办吧。” 许一山苦笑不已,却无力解释。 按杜婉秋的意思,王书记似乎并不在乎他的身份。或许是王书记并不知道他许一山已经是个有家有室的男人?又或者王书记默许了女儿的做法? 杜婉秋返回来说的这几句话,分量不谓不重。这差不多等于是许一山公开说话不算数了。如果王书记心里留下这么一个印象,他许一山今后还有活路可走? 程子华深深看了许一山几眼,羡慕道:“一山,可能杜市长看中了你。” 许一山摇了摇头,“金行里那么多首饰,难道我看中了都能拿走?” 程子华笑了,“你把自己比喻成首饰啊?” 许一山没好气道:“我哪是什么首饰?我就一块石头。” “对,还是一块顽石。”程子华悄悄问他:“你知道小杜的背景?” 许一山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他硬着头皮说道:“我不知道她什么背景,但我不喜欢她这种强人所难的做法。程市长,你不是说你能搞定吗?” 程子华安慰他,“一山,你别急,这事我有办法。” 许一山不管程子华到底有没有办法。反正话已经说透了,杜婉秋要误会就让她去误会。这样至少他不需要将家庭矛盾升级。 还没等到刘教授具体讲解和分析大家的论文,许一山已经陪着屈玲去了燕京。 各省来京公干的干部,大多会选择在驻京办落脚。 一是驻京办每日周旋在燕京各部委当中,认识的人多,关系也多。二是驻京办毕竟代表的是一个省的身份,在商会里有非常大的影响力。 屈玲对许一山没失约感到很高兴。她主动提出必要的时候,她会帮着许一山去解释。 中部省驻京办主任奚美丽主动约见许一山,却将屈玲扔在一边。 听说少阳市想邀请徐斌去投资,奚美丽笑了笑说:“如果徐斌愿意回少阳投资,还用等到今天吗?” 许一山不解地问:“徐总不回少阳投资,是不是有什么心结?按理说,他是少阳出来的人,不会没有家乡情结啊。” 奚美丽淡淡一笑,“这个你得去问他自己。” 作为老驻京办主任,奚美丽不但对中部省各地市的情况了若指掌,对中部省籍在京企业家也掌握得滴水不漏。 以奚美丽自己的说法,这是作为驻京办主任最起码的要求。 奚美丽的兴趣不在徐斌投资的选择上。她感兴趣的是衡岳市的云轨项目进展。 许一山因为云轨项目与她认识,为了让许一山顺利拿到批文,奚美丽确实付出过不少努力。甚至冒着极大的风险借给他几十万的公款。 这次他来京,却不是跑云轨项目,而是替别人来找项目。这让奚美丽感觉很意外,她不无遮掩地直言,“小许,你这样干,不怕你们衡岳市的领导说你吃里扒外?” 许一山苦笑道:“我能有什么办法?只要我一颗心的位置摆得正,我就不怕别人骂。” 奚美丽笑而不语,递给他一封信说道:“回去好好看看。你现在在燕京都算是个出名的人物了。人家现在到处告状,说你忽悠人呢。” 许一山心里一动,知道奚美丽所指的真正原因。 他原来是想将云轨项目转手送给别人的。结果人家因为没拿到批文,一度还追到衡岳市去了。 “衡岳市的云轨项目很重要,必须成功。”奚美丽叮嘱道:“你回去有机会与小胡说说,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项目绝不能放弃。”她突然压低声说道:“这个项目现在已经不光是你们衡岳市的事了,而是涉及到上面领导的面子。领导批了字,你们却无所作为,这就是打上面人的脸。” 许一山认真回她道:“请奚主任放心,我们衡岳市一定会建成云轨项目。” 奚美丽叹口气道:“可是我这几天听到一个说法。云轨这东西的技术还不成熟啊。” 许一山一愣,小声嘀咕:“那怎么办啊?技术不成熟就有可能发生安全隐患。到时候出了事,责任谁来承担?” 奚美丽笑了笑道:“你们就不会将工期延长一点,延到技术成熟再投入运营啊。这样,谁都有面子了。” 许一山道:“延长工期岂不是劳民伤财?” “总比出事要好。” 许一山陷入了犹豫之中。衡岳市的云轨项目到底能不能成功,目前还只是一个未知数。胡进在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后,似乎有意放缓了脚步。 云轨项目最大的收获,就是胡进彻底将衡岳市控制在自己手里了。 现在的衡岳市已经形成了一边倒的局面,胡进从被人架空的尴尬境地华丽变身为说一不二的铁腕人物。以前胡进在会上无论说什么,都会被诸如魏力、向勇等人狙击。现在胡进就是放一个屁,也会被人奉为指示了。 他不得不佩服胡进的心思与手腕,自己偶尔想起这一路发生的事,不免有些心寒。 胡进将他从云轨项目调开,原来不是想保护他。而是他已经感觉许一山继续留在云轨项目上,会对他产生意想不到的利害关系。 他突然发现,胡进的目的不在云轨上。或许,他从来就没想过要在衡岳市建设一条真正的云轨。 “你记住,上面领导在盯着云轨项目。”奚美丽提醒他道:“小许,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正文 第986章 徐斌的往事 奚美丽的暗示,犹如一记重锤,将许一山从迷茫中敲醒了过来。 他第一次正式审视起胡进来,越想越不对劲。终于发现,自己只不过成了胡进手中的一枚棋子,替他在冲锋陷阵,四处出击搏杀。 棋盘上的棋子,总有使命完结的时候。一旦完成了使命,棋子便将被成为弃子。弃子的命运就是被送上去吃掉,走完它最后的历程。 他想起第一次跑去燕京求助胡进。胡进非但没痛快给他想办法,反而一连几个电话逐级惊动整个中部省。胡进的理由很充分。他在为许一山抱不平。现在一想,胡进真的是在为他抱不平吗? 倘若胡进是抱着这样的一个想法,他难道不明白县官不如现管的道理?即便他为许一山出了一口气,但是气出过之后呢?他在遥远的燕京,鞭长莫及,能护他许一山一生周全? 现在一想,才明白胡进从一开始就布下了局。他借助许一山这件事,将触角第一次伸进中部省来。或许,那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他将作为空降的干部履职衡岳市。 奚美丽也不赞成徐斌选址少阳市。因此她对许一山来京协助屈玲引资不抱任何热情。 屈玲动作很快。到京就联系好了徐斌,约在晚上共进晚餐。 许一山第一次踏进徐斌在京的长河重工总部。一栋长河大厦巍峨挺拔在三环路上,站在徐斌的办公室,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户往外看,仿佛四周都被踩在脚底。 徐斌的办公室大得有点吓人,以至于他那张可以并排躺着两个人的黄色金丝楠办公桌都显得有点渺小。 晚餐之前有个小小的会晤。屈玲作为徐斌家乡的官员,受到了徐斌超常规的热情接待。 徐斌是少阳市迄今为止最大的企业家,他在少阳市是个家喻户晓的人物。只是他很少回家乡去,甚至都不愿意提及自己的家庭出身。 许一山了解徐斌,也是认识他之后补了课。他发现徐斌之所以不愿回家乡,是因为他心里埋着一个不被人知的秘密。 这个秘密伤透了他的心,让他羞于承认自己是从少阳大山里走出来的孩子。 徐斌的父母是一对老实巴交的农民。他们生活在少阳市一个人迹罕至的大山深处。 儿时的徐斌就表现出对机械的热爱。他在十岁的时候,将村里的唯一一架水车拆得支离破碎之后,遭到了全村人的统一讨伐。 那一年,队里扣除了他们一家的口粮。过年的时候,队上杀猪,每家每户都能分到一块两斤重的肉。队长不但没给他家分猪肉,还带着人将他家仅余过年的粮食全部拿走了。 队长说,徐斌拆坏的水车,他们一家干五年都赔不上。 队长也不是信口胡说。当时的一架水车,造价虽不昂贵,但是想请一个会造水车的人,却比登天还难。何况,这架水车是全村在天旱年景的救命农具。没有了它,遇到天旱,全村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庄稼旱死。 如果说水车事件给徐斌的童年带来了人生阴影。那么在少年时代,徐斌的另一个遭遇让他在心里暗暗发誓,如果这辈子有出息,他一定不会回来少阳。 少年的徐斌因为读书成绩很好。他的父母拼尽了全力让他读书。 当时他所在的乡村小学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考进县里的中学。徐斌打破了历史记录,以全县总分第一名的成绩,被县重点中学录取。 进入中学读书,是徐斌第一次走出大山。他在第一眼看到县城林立的楼房时,心头涌起波涛。他从书里就知道大山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那只是一个想象。直到他看见街上飘舞着五彩斑斓的裙子,以及街上走着的漂亮精致的女人时,他才明白过来,这个世界比他的想象还要精彩万分。 他第一次看到自行车,看到一个人坐在两个轱辘的自行车上不但不倒,还能飞快的从他面前飞驰而过时,好奇心让他在找到一个机会后,将学校一个同学的自行车又拆了个支离破碎。 那时候一辆自行车对一个家庭而言,相当于今天的家庭小汽车。无论怎么说,都是家里的一个大件。需要全家人节衣缩食好长一段时间才可拥有。它不但是身份的象征,也是财富的象征。 徐斌拆车,终于惹怒了车主人。 同学的父亲怒气冲冲跑到学校来,当着老师的面,将他从教室里拎了出去,一脚踹在他的后腰上,将他踹到在学校的操场中央。 男人愤怒地一边怒骂,一边用脚踩在他的头上,死命地踢他。 这一幕,恰巧被来学校给他送口粮的父亲看到了。 父亲看到儿子被一个强壮的男人踩在脚底下打,心痛得嚎叫一声,扔了手里的口袋就扑了过去。 他没敢往人身上扑,而是扑倒在打人者的脚边,不顾一切去抱了他的腿,哀求道:“领导,要打你打我,别打孩子。我孩子还小啊,不懂事,他闯了什么祸,我来背。” 打人的男人冷笑,“你背得起吗?” 徐斌的父亲嘶哑着喉咙求饶道:“我背背不起,肩膀拱也要拱起啊。” 男人便将一个车轱辘往他父亲跟前一扔道:“好啊,你赔我的车吧,也不多,两百块。” 要知道当时的两百块钱,相当于现在二万还要多。作为一个年收入不到十块的家庭,这笔赔偿金足以压垮。 男人见徐斌父亲不吱声了,吼道:“你拱啊,怎么不拱了?” 说完,抬起腿又往徐斌身上踢。 他穿着黑色的皮鞋。皮鞋头里嵌着钢板。每踢一下,都像是拿着一把铁锤在狠狠地敲。巨大的疼痛传遍徐斌的全身,他却死咬着嘴一声不吭。 男人踢了他一阵后,似乎还不解气。又将气撒在徐斌父亲的身上了。 他一边骂道:“养不教,父子过。”一边拿他坚硬的皮鞋去踢徐斌的父亲。 可怜的男人不敢反抗。他从打人者的衣着上已经感觉出来,对方是干部,他若是反抗干部,后果会更严重啊。 男人的一脚踹在徐斌父亲的脸上,很快,血就从他的嘴角冒了出来。 徐斌父亲顾不上去擦,他双膝跪地,磕着头,任由男人的皮鞋在他身上如雨点一般的踹。 徐斌看父亲被打,从心底生出愤怒。 他从地上捡了一块砖头,啪的一声砸在男人的头上。 正文 第987章 漂亮的女人会打扮 徐斌这一板砖惹了祸。 他和他父亲都被抓进了派出所。 到了派出所徐斌父子才知道。男人是个小干部,他儿子的自行车是他刚买的。 最后的处理结果就是赔钱,徐家拿不出钱,便将家里养着准备过年杀的猪抵了帐。男人不依不饶,他态度坚决要让徐斌坐牢,可是碍于徐斌年龄小,他只能将徐斌父亲拘留了十五天出了口气。 此事过后,徐斌以为父亲会责怪他。谁知父亲从拘留所回来后只说了一句话,“儿啊,要想不被人欺侮,就得出人头地啊。” 经此一事,徐斌突然就好像成熟了许多。 三年后,徐父积劳成疾,临死前将儿子叫到床边,叮嘱他,“儿啊,爹不在了,你要学会保护好自己。记住,长大了有出息了,永远不要回来。” 徐父之死,有人说是三年前在徐斌学校被人打造成的原因。传说当时那男人一脚踹在徐父胸口上,伤了徐父内脏。 又过三年,他老家诞生了第一个大学生。这个人就是徐斌。 再又过十年,徐斌已经是个小有成就的创业者。他那时候还像许多人一样,想回家报效乡梓。谁料接待他的,竟然是当年脚踹他们父子的男人儿子。 这人读书成绩很差,没考上大学,却做了干部。 他在听说徐斌想回乡投资建厂的事后,武断地以为徐斌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想回来老家占便宜而果断拒绝了他。 从那以后,徐斌再没回去过老家,连少阳市也不去。他已经彻底将少阳从记忆里抹掉了。 屈玲代表少阳市委市政府向徐斌发出热情的邀请。屈玲道:“徐先生,我们这次来,是抱着很大的诚意过来的。我们也没别的要求,就是想请徐先生回老家去看一看,毕竟,你的根在少阳啊。” 屈玲情真意切,从头至尾都没提过请徐斌回乡投资的事。 她只是邀请徐斌回少阳看看,态度之诚恳,语言之煽情,让许一山都莫名其妙地感到一丝感动。 他在心里不得不佩服屈玲的智慧。屈玲不谈投资,只谈家乡感情,这样就会让徐斌放下戒备之心啊。何况,没有一个人能真正忘记得了家乡。不管家乡曾经伤他有多深,不管一个人有多么憎恨老家的人和事,真正的人间温情,心里永远都会残存老家的记忆。 许一山很少插话。他安静地坐在一边,看窗外天空上飘着的一朵朵白云。 到了晚餐时候,徐斌的秘书进来请他们去餐厅。 这是徐斌一个人专用的餐厅。并不在食堂,也不在酒店。就在他办公室的隔壁。 餐厅的布局显得豪华阔气,特别是空间足够大。靠墙的酒柜上,陈列着全世界各个地方的名酒。 每一道菜都是从楼下的厨房送上来的,菜到餐厅,温度不能低于刚出锅的热度。 徐斌笑呵呵地问许一山,“许老弟,看中哪款酒了?” 许一山嘿嘿地笑,客气道:“徐总,酒就不喝了吧?” “你来,能不喝酒?”徐斌大笑,“放心吧,老哥招待你喝杯酒的能力还是有的。再说,老家的父母官来了,我能不喝吗?” 许一山刚才在浏览酒柜上的酒以后,以他少得可怜对酒的认知,知道摆在架子上的酒,最便宜的一款价格也在五位数以上。 徐斌主动去拿酒,他笑呵呵说道:“屈秘书长喝红的,我们两个喝白的,可好?” 屈玲笑道:“徐先生,你少看我了啊。不搞特殊,你们喝什么,我陪你们一起喝。” “白的也行?”徐斌关心地问。 “行。”屈玲爽快道:“到了徐先生你这里,不喝白的,我就是白来了。” 徐斌让人开了一瓶五十年的茅台。这瓶酒的价格不会少于六位数。瓶盖子一打开,满屋便盈满了浓烈的酒香。 许一山由衷赞道:“这酒好香啊。” 徐斌淡淡一笑,解释道:“五十年的酒了,市面上已经找不着了。不过,再贵的酒,接待你都不算贵啊。” 分宾主坐下后,徐斌居中,许一山与屈玲一左一右相伴他身边。 酒过三巡,徐斌才开口说道:“屈秘书长,感谢你远道而来看望我。你是我家乡的父母官,你来,我很感动。这杯酒,我单独敬你。” 屈玲显然不会喝酒,三杯过后,她的脸已经艳若桃花了。 她是个徐娘半老的女人,岁月并没有给她留下痕迹。如果不是她眼角偶尔现出来的鱼尾纹,很难看出来她已经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了。 她这样的女人最会打扮自己。她们会尽可能的将人最美好的一面展现给大家。 比如屈玲的皮肤好,不但有牛奶般的白,还有着丝绸般的滑。她不显山不露水地将她最美好的胸凸显出来,非但圆润,且隐隐流露出来一线沟壑,令人触眼之下,莫不心跳。 她的身材也出奇地好,腰肢似乎刚好一握。 她走起路来,丰满肥硕却显得十分紧致的臀部,就像一幅跳跃的画一样,让人不敢久视。 面对徐斌敬酒,屈玲不好意思拒绝。 两个杯子轻轻一碰,屈玲先干为敬。她放下酒杯微笑道:“徐先生,现在我们来谈一谈最重要的事吧。” 徐斌客气颔首道:“秘书长,要不,我们改个时间再谈?现在喝好酒就最好了。” 屈玲斜着眼去看许一山,似乎在暗示他开口。 许一山心领神会,赶紧说道:“徐总,酒要喝,事也要聊。我觉得,合适的事在合适的时候谈,最好不过了。” 徐斌摆摆手道:“许老弟,你不用说了。屈秘书长带你来,我已经猜到了。我心里有数。” 屈玲莞尔一笑,“徐先生,我是个喜欢直接的人。按书面语言,就是爱憎分明。这样,我来开个头炮,你觉得哪里不合适,直接开炮就好。” 许一山一听屈玲的话,就知道她已经有了醉意。 屈玲给她的印象是个不事张扬,却很有主见的女人。她行事风格泼辣,敢作敢为。因此出现过许一山去少阳抢老板,她派人穷追不舍的故事。 屈玲终于说出来埋在心底的话,她向徐斌伸出来橄榄枝,热情邀请徐斌将长河重工基础工业基地设在少阳市。 “徐先生,这是我们少阳市委市政府所有人的期满,也是我们少阳市四百多万父老乡亲的期望。请徐先生您回家,我们是诚心诚意的,请您考虑。” 徐斌不动声色,他既不摇头,也不点头,而是将眼光去看许一山,似笑非笑问道:“许老弟,你的意见呢?” 正文 第988章 旖旎 徐斌看许一山,许一山只能假装没看到,故意将眼光移到一边去,不与徐斌对视。 他实在是没法回答徐斌的话。 徐斌考察衡岳市后,已经与衡岳市签下了投资意向书。这对他本人是个大事,对衡岳市而言,也是一件大事。 长河重工入驻衡岳市,必将给衡岳市带来旺盛的生命活力。以许一山的规划,重振衡岳市工业雄风因为有长河重工助力,指日可待。 他与胡进探讨过一个问题,那就是长河重工一旦入驻后,衡岳市要如何盘活已经快要荒废的工业基础。衡岳市是老牌工业城市,底子厚,基础扎实。如果将原来的工业基础整合到一起,这对双方来说,都将是相得益彰的美事啊。 徐斌正是看中了这个优势,才决定投资衡岳。 许一山感觉,胡进上云轨项目或许是个噱头,他只是借助云轨项目排除异己。那么,作为地方主官,衡量他个人能力的唯一办法就是政绩。 衡岳市在富嘉义时代已经将城市规模扩大了一倍多,欠下的债也足以吓人。胡进如果走富嘉义的老路,将精力都放在扩城的方向上,不但体现不出他本身的政绩,还会给本就捉襟见肘的财政雪上加霜。而且,无论他在扩城的基础上做得多么好,都会被人认定只不过是在替富嘉义擦屁股。 胡进要想突围,必须另辟蹊径。 许一山给他的重振工业雄风的建议,正中他的下怀。 本来已经铁板钉钉的投资事项,如果突然被少阳市半路截胡,衡岳市的损失将无法估量。何况,如果胡进得知是他协助屈玲拿走了项目,他们的友谊小船就不是翻不翻的问题。而是许一山将成为衡岳市人们眼中的叛徒,吃里扒外的混账。 可是如果不支持屈玲,少阳市领导的话言犹在耳。人家说了一句经典的话,“项目落在哪,都是中部省的机会。自家锅里,怎么搅勺子都行。去别人锅里搅勺子,会被人视作没教养。” 少阳市领导的话说得很在理,意思就是只要长河重工落地中部省,不管是衡岳市还是少阳市,都是好事。而且,他暗示了一个道理,那就是铁打的政府流水的官员。今天你是衡岳人,替衡岳冲锋陷阵,明天你也可能成为少阳人,那又该怎么办? 许一山不表态,急坏了屈玲。 她轻轻叫了一声他,提醒他道:“小许,徐先生问你的意见,你说说啊。” 许一山讪讪说道:“我还真没办法说啊。依我看,这主要取决于徐总的意思。我敢保证的是,无论长河重工去哪投资,享受的政策待遇和热情都不会变样。” 这句话等于没说啊,他根本就没任何具体指向,究竟是站在哪一个立场。 晚餐结束,依旧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果。屈玲显得有些心烦意乱。 告辞后,徐斌亲自将他两个送到电梯口。直到电梯门徐徐关上,还能从门缝里看到徐斌在频频摆手招呼。 进到电梯里的屈玲已经站立不稳。她靠着电梯壁,努力想稳住身体。可是脚下还是一趔趄,整个人就往一边倒下去。 许一山眼疾手快,赶紧伸手去扶她。 于是,屈玲整个身子便扑倒在他身上。 慌乱间,许一山的一只手恰恰抱在她的胸口,只觉得手底下软绵绵的一片,不觉心神一荡。 屈玲红了脸,低声道:“你的手......” 许一山想抽回手,可是他只要轻轻一抽,屈玲就像没有支点一样往一边倒。 他只好尴尬地笑笑,附在她耳边小声说道:“秘书长,对不起了。” 徐斌的专用电梯速度很快。三十多层楼也只用了几十秒的时间就落了地。 电梯里,两人贴得很紧。屈玲身上散发出来的成熟女人氤氲香味一直在许一山鼻子跟前萦绕。他从背后将她抱住,以至于她的身体几乎盈满了他的怀抱。 “松开手呀。”电梯门打开之际,屈玲羞红了脸提醒他。 刚才那一刻,她感觉自己浑身就像触了电一样。许一山身上的男人味,是她久违的气味。她几乎要沉醉进去了。 女人更渴望的男人的拥抱。特别像她这种事业有成的女人。 平时,她们在人前不得不装出一副冷傲的面孔,在男人集中的官场上,每个女人都活得小心翼翼。她们在别人眼里都是不谙风情的女人,甚至有人给她们冠上一个“女强人”的称号。 其实,真正的女人,谁都不愿意被人看成女强人。在她们的内心深处,渴望男人的心情一点也不比寻常女人少。 女人一旦进入官场,几乎都要失去自己。 因为她们必须得戴上一副面具做人。 许一山的拥抱让她感觉到无限温暖。她多想在男人的怀抱里多停留一会,哪怕只有几分钟,甚至几秒钟的时间。 特别是他的手触摸在她的胸口。她感觉他的手是那么大,那么温软,能将她温柔地握在手心里。尽管隔着衣服,她内心还是涌起一股肌肤相接的冲动。 她多么希望电梯能下降得慢一些。她甚至渴盼电梯突然坏了,将他们关在电梯里多呆一会。 她知道这是自己最原始的冲动,而且她能感应出来许一山与她一样的原始冲动。 他们毕竟有着那么大的年龄差距。可是她不知道,人性的欲望并非年龄是界限。 喝醉的女人,天生自带别样风情。 许一山再将她搀扶进去车里后,正想转到副驾驶位上去做,却被屈玲拉住了手,低声道:“你陪我一起坐后排吧。” 许一山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了与她同坐。 驻京办在二环,长河大厦在三环。虽然只有一环的距离,但路上要花费的时间,却是以小时来计算。 屈玲是真醉了。她的脸变得愈发潮红。她根本无法好好的坐着,只要稍微有点动静,整个人就往一边滑到。 许一山不得不去架住她,以防她滑到车地上去。 突然,他感到有一只手在抚摸他的大腿。低头一看,正是朦胧中的屈玲。 她的头靠在他的肩上,一只手握住许一山的手,另一只手漫无目的在他腿上抚摸着,就好像她在擦拭一件精美的艺术品一样,每一下抚摸,都像一片羽毛滑过。 许一山的一颗心如擂鼓一样的猛跳,可是他不敢动弹。只能强忍着内心的波涛,双眼去看车窗外滑过的灯光。 走了没多久,车子停了下来。前面已经堵得一塌糊涂,面前只有一片猩红的汽车尾灯。 司机骂骂咧咧,探出头往车窗外看。 许一山心里很着急,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将屈玲安全带回驻京办。 正文 第989章 瓜田李下之嫌 屈玲醉酒,近乎失态。 本来,他们是准备在驻京办休息的。当走到半路,屈玲突然提出来在外面开房休息。 屈玲说,她现在这个样子回驻京办,必定让人闲话。作为同是女性的驻京办主任奚美丽,她对中部省来京公干的同志都特别关心。按奚美丽的说法,驻京办就是中部省在京的家。奚美丽就是这个家里当之无愧的家长。 或许是同性相斥的缘故,奚美丽对屈玲带着许一山来京办事,显得有些不高兴。这从她会见许一山,而将屈玲排除在一边就能看出来一些意思。 屈玲似乎也感知到了,因此她试探过许一山,抱怨没有驻京办的帮助,她照样能完成任务。 拜访徐斌的结果不尽人意。徐斌自始至终都表现得客客气气,尤其在对待屈玲的问题上,他更显得上心。反复强调屈玲是家乡的父母官之类的话。 屈玲的建议许一山不能不重视。他只好让司机就近找了一家条件相对好的宾馆,准备送屈玲去休息。 屈玲显然酒已上头,没有人搀扶,她几乎无法迈步。 费了好大的劲,许一山才将她弄进房间。 一进门,屈玲来不及跑进洗手间,扶着门框便呕吐了起来。 许一山吃了一惊,他楞了一下,赶紧伸手去轻轻拍她后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酸的味道,夹杂着一股浓浓的酒味。 剧烈的呕吐让屈玲全身软瘫了下去,她再也站立不住,整个人往地上溜下去。 许一山情急之下,只好双手从她胁下穿过去,将她牢牢地抱住。 这个姿势无比暧昧,可是许一山已经无暇顾及了。尽管他的一双手完整地覆盖在她胸口,可是此刻他却感受不到焦急以外的任何情感。 吐过之后的屈玲全身软绵绵的,眼睛里漫着一眶泪水。 她虚弱地苦笑了一下,示意许一山将她扶进洗手间里。 刚才的呕吐,不但弄脏了她自己的衣服,许一山的鞋子和裤子也未能幸免,沾满了她呕吐出来的秽物。 “我帮你洗洗。”吐过之后,她似乎清醒了一些。眼光落在许一山的鞋子上和裤子上,抱歉不已地笑了笑。 许一山连忙说道:“秘书长,我自己来就行。” “我也要洗洗啊。”她羞愧地看了看脚底下一滩秽物,眉头微微地皱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厌恶的神色。 “你坐着休息一下,我很快的。”屈玲示意许一山将沾了秽物的裤子脱下交给她,红着脸道歉,“真不好意思,失态了啊。” 许一山怎么可能当着一个女人的面脱了裤子呢?这个季节外面只穿着一条长裤,脱了下来,他就只有贴身的一条短裤了。 屈玲见他不动,嗔怪道:“哎呀,小许,你怎么了?脱下来呀。” 许一山不知觉地用双手去扶住裤头,讪讪道:“不用不用,我自己真的可以。” “你一个大男人,洗衣做饭的事少干。”屈玲莞尔一笑道:“这些都是我们女人该干的活。你们抢了去干,还要我们女人做什么?” 她举起衣袖在鼻子跟前闻了一下,无比嫌弃地皱起了眉头。 许一山还是没敢动,这让屈玲恼怒了起来,“小许,是不是你心里有鬼啊?我都可以做你姨了,你看看你。” 一句话说破许一山的心事。他确实心存羞耻,两个人在一间密闭的屋子里解衣脱裤,也太有瓜田李下之嫌了。屈玲尽管强调她的年龄可以当许一山的阿姨了,但她毕竟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容貌秀美,体态婀娜诱人的女人啊。 屈玲关了洗手间的门,一会便听到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 许一山忍住强烈的恶心,拿了一盒纸巾,将地上的秽物抓到垃圾桶里,细心地擦干净。 他现在只想等着屈玲出来后,他再进去把裤子鞋子上的秽物清理掉,然后告辞回驻京办。 屈玲在洗手间呆了很长一段时间。这让许一山有些提心吊胆,担心她出事。作为中医世家出身的许一山,他耳濡目染懂得一些中医常识。比如,酒醉的人不宜洗澡,特别是热水澡,很容易诱发心血管疾病。 他几次蹑手蹑脚去门边听动静,只要里面没有了动静,他就会毫不犹豫冲进去。 至少过了半个小时,门一响,屈玲探头往外看了看。她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裹着一条浴巾出来了。 “衣服都脏了,我洗了。”她没敢去看许一山,自己解释着说。 许一山更不敢去看她。从她出来的一刹那,许一山就能猜到她的浴巾之下,必然寸缕不遮。 她像一阵风一样卷到床边,和着浴巾钻进了被子里。 许一山赶紧从沙发上起身,低声说道:“我去擦擦。” 浴室里,屈玲的衣服果真都晾在浴缸边的横杆上。就连她贴身的内衣裤,都像一面面等风的旗。 女人的内衣裤,都有着极致的魅惑感染力。屈玲的内衣裤,居然是紫色的。 他没敢多看。 匆匆将裤子和鞋子上的秽物擦掉后,他洗了手,从洗手间出来。 “秘书长,你好好休息,我回驻京办去了。” 屈玲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惊异地看着他问:“你不住这里?” “我只开了一间房。”许一山解释道:“我回驻京办休息,一样的。” 屈玲显然生气了,抱怨道:“谁让你只开一间房的?你觉得我们少阳市承担不起你的住宿费吗?” 许一山尴尬道:“秘书长,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总之一句话,你不能扔下我跑了。” “我没跑啊,我只是回驻京办。明早我过来接你。” “这还不算跑吗?”屈玲哼了一声,“你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冷冰冰的宾馆里就是逃跑。” 许一山去可奈何地解释:“我真不是跑,也不是不管你。你现在好好休息休息,明天我们继续去找徐总谈事。” “不行。”屈玲强硬道:“你敢走,我不饶你。” 她眼睛四处看看,突然抿嘴一笑,指着沙发道:“别说我虐待你啊,是你自己不开房的。你今晚就在沙发上睡一晚吧。” 许一山讪讪道:“我个子高,沙发短,睡着不舒服。” “想舒服?”屈玲嘴角一翘,“自己去开房,我报销。” 许一山哭笑不得,他现在又不差开房的钱。而是他确实没打算在宾馆过夜。 昨天来的时候,奚美丽已经暗示过他,原来帮他拿下批文的赵爷,一直在打听他。奚美丽似乎对赵爷很忌惮,她提醒许一山,有什么问题最好与赵爷解释清楚。 许一山心里很清楚,赵爷是个神秘人物。此人绝对得罪不起。 他想趁着今晚去奚美丽那里坐坐,探听一下消息。 正文 第990章 白天鹅与癞蛤蟆 许一山想敷衍屈玲,接着去开房的名义离开宾馆。 屈玲显然猜到了他的心思,提醒他道:“开完房了,你回来陪我说说话。” 许一山无奈道:“开好房间我就不过来了。秘书长,你想说什么,我们现在可以聊聊啊。” “也好。”屈玲答道,从被子里坐起来。她双手紧紧拉着被子,让被子遮盖住她脖子以下的所有地方。 “你分析分析一下,徐斌会不会去少阳投资?”屈玲试探着问。 这让许一山很难回答啊。 “徐总会不会去,我说了不算啊。”许一山自我解嘲地笑,“他那么大的一个老板,做任何事情都会有自己的主见,没人可以影响和改变他的决定。” “是吗?”屈玲自言自语地皱了一下眉头,她仰头看着天花板,似乎陷入了沉思中。 “秘书长,其实我觉得,像长河重工这样的企业,在哪投资都一样。”许一山解释道:“关键一点是取得徐总的信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结。我觉得,徐总这么些年不回少阳,是不是你们少阳在什么地方让他感觉到了不高兴?” “没有啊。”屈玲辩解道:“我们市里每年都会派人过来慰问。可是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徐斌对我们总是不冷不热。” “你仔细想想,从徐总的背景了解起嘛。”许一山提醒她道:“我听说,徐总过去家庭情况不太好,很苦。” “我们掌握过这些情况啊。”屈玲叹口气道:“有钱人的心思摸不透啊。” 屈玲这次肩负重任而来,请徐斌回少阳投资是少阳市目前最大的一个工作任务。 “我们已经很诚心了。”屈玲激动起来,“他有钱了,帮助家乡脱贫致富理所当然嘛。何况,我们也是给他赚钱的机会,他不要不知好歹。” 她一激动,便没顾得上去拉被子了。 被子从她胸口滑落,她光洁的上半身便如一道耀眼的春光一样,划过许一山的眼前。 恰好,许一山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装作找手机,眼光躲避着她,抱歉说道:“我出去接个电话。” 屈玲也知道自己失态了。她羞得躲进去被子,点着头道:“去吧去吧。我也要休息了。” 许一山没料到电话一接通,便遭到机关枪一样的猛烈轰击。 “许一山,你骗我。”杜婉秋气急败坏地在电话里指责他,问他道:“你现在在哪?” 许一山还没解释,杜婉秋的话又来了,“我要求你明天赶到我老家来,地址我发你。” 许一山嘿嘿地笑,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干嘛?” “还干嘛?你别说得那么轻巧好不好?你不来就不来,你为什么让程子华代替你来?许一山,你是不是觉得我好欺侮啊?” “程市长自己要求去的,又不是我让他去的。”许一山小声解释道:“婉秋,你不要发脾气。程市长对你是真心的,这样不更好吗?” “许一山,你的小聪明耍到我身上来了啊。”杜婉秋恼怒道:“我如果想让他陪我,还需要与你说吗?” “可是我......”许一山欲言又止。他想提醒她,自己说有家有室的男人,不会为了前途出卖家人妻儿。 谁都知道,攀上杜婉秋这根高枝,人生至少少奋斗二十年。 换了别人,杜婉秋主动伸出来的橄榄枝,还不趁势爬上去? 可是许一山就是许一山,他是个与众不同的男人。他不能不明白杜婉秋的用意,可是他又怎么能昧着良心为了一己之私干出不为人耻的事出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杜婉秋冷笑着道:“你不就是想说,你有家有室吗?” 许一山低声说道:“这本来就是事实。” “你可以离婚的。”杜婉秋突然冒出来这样一句话来,吓得许一山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我不是开玩笑的。”杜婉秋轻轻叹了口气,“一山,你能答应我,离婚吗?” 许一山故作轻松,笑呵呵道:“婉秋,你今晚一定喝了酒,是吧?” “错。”杜婉秋纠正他道:“我滴酒未沾。我现在很清醒在与你通话。我直接说了吧,我喜欢上你了,你说怎么办吧。” 隔着无声无息的电波,许一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杜婉秋给他的印象就像他刚开始认识周琴一样。而且认识的方式居然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在党校门口认识的,不过一个是双方直接发生冲突。一个是他仗义执言,见义勇为。 周琴冷艳,杜婉秋也一样的冷艳。 似乎每个身在官场的女性,对外都是以冷艳示人。她们就像披着一件冷艳的铠甲,将自己小心地保护在铠甲之内。 她们唯一的区别在于周琴年轻,而杜婉秋已经是个年过三十五岁的女人了。 杜婉秋低调,说话做事都不露峥嵘头角。她给人的印象永远都是一个温柔体贴的邻家漂亮大姐的模样。他想不到此刻杜婉秋的嘴里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许一山知道,再委婉下去,谁都不好收场了。 他硬着头皮道:“杜市长,对不起,我不喜欢你。” “你嫌我年龄比你大?”杜婉秋问。 “不。”许一山苦笑着道:“你是一只美丽漂亮的白天鹅,而我,真的是从乡下泥巴里钻出来的一只癞蛤蟆。” “我不嫌弃你是癞蛤蟆啊。”杜婉秋在那边笑了起来,“许一山,你信不信,即便你是一只癞蛤蟆,我也要让你成为让别人仰望的蛤蟆王。” “蛤蟆王还是蛤蟆。”许一山打趣道:“蛤蟆身上披着的那件丑陋的外衣,无法改变。” “你不来了?” “不去,对不起。” 杜婉秋那边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她挂断了电话。 许一山叹口气,盯着手机看了好半天。杜婉秋今晚的这个电话彻底让他震惊了。原本他就不愿陪她回老家去逢场作戏。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他时刻都会提醒自己,做人不能没了底线。 这个电话将他们之间的一层窗户纸算是捅破了。他现在心里想的是以后怎么面对杜婉秋。 犹豫了一会,他拨通了程子华的电话。 程子华在电话里一个劲地谢他,得意道:“一山啊,回去我请客啊。这次你帮了我一个大忙。” 许一山嘿嘿笑道:“程市长,你高兴就好。” “高兴,必须高兴。”程子华压低声说道:“今天王书记还问起过你,知道我们都是党校培训班的同学。王书记太平易近人了啊。” 许一山哦了一声,正要挂电话,听到程子华在问他,“一山,我听说你与屈玲去了燕京?” 正文 第991章 论文排名 许一山没有否认与屈玲在燕京的事实。这让程子华的心里似乎好受了一些。他在电话里埋怨道:“婉秋就是不懂事。我都说了你有重要的事情去办了,她就是不信。太任性了。” 有个事他没告诉许一山,那就是他准备代替许一山陪杜婉秋回老家时,被杜婉秋毫不留情拒绝了。如果不是王书记出面替他说了几句话,他陪杜婉秋的计划将全部泡汤。 程子华很高兴的一件事就是王书记似乎对他的印象还挺好。他显然明白程子华陪他们父女一道回乡的身份。但是他没问,程子华也不敢说。 谁都不知道程子华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如果说他是真心想追求杜婉秋,这个说法是经不起考验的。他们早就认识,毕竟都是一个省的副市长,见面交流的机会不少。 程子华当然也知道杜婉秋一直是单身,在来党校培训前,他们之间并没多少接触。倘若程子华早有追求她的心,不会等到来党校学习之后。 在程子华的心里,他这样年轻优秀有为的人,身边应该簇拥的是绝世佳颜,至少在年龄上不能超过二十三岁。男人都喜欢年轻的姑娘,越年轻越好。像杜婉秋这样虽然有着漂亮容貌的女人,却因为年龄的原因而会让大多数人退避三舍。 促使程子华突然改变主意的原因,在于许一山怒敲碰瓷党。程子华得知,碰瓷的一伙人与当地派出所有着不可言说的关系。就在他叹息许一山不知天高地厚充当英雄的时节,一个神秘的电话让派出所全所皆惊。当事人恨不得跪下来磕头求原谅。 这样的变故自然引起了他的警觉。他在得知是杜婉秋给人打了电话,然后才有电话来派出所的事后,他才正式留意其杜婉秋的身份和背景来。 这一打听不要紧,程子华恨不得将自己的一双眼睛挖了。原来杜婉秋是省委一把手王书记唯一的亲生女儿。 杜婉秋刻意隐瞒自己的出身,自然有她的道理。程子华当然不会傻到去揭穿她的身份。不过,从此以后,他便将矛头对准了杜婉秋,展开了猛烈的追求。 当然,程子华追求女人的方式不会是社会上小青年那种近乎白痴的狂热。他们都是有身份有修养有涵养的成功人士,即便他们的爱情,也都是沿着一条循规蹈矩的路在往前发展。 杜婉秋陪父回乡祠堂祭祖,这在程子华看来就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在程子华心里,杜婉秋就是一座桥梁。一座通往让他登上巅峰的桥梁。他迫切希望通过这座桥梁搭上王书记这座山。至于未来他会不会与杜婉秋走到一起去,并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为他架设这座桥最关键的桥墩,现在就是许一山。 让程子华感到遗憾的是,在王氏宗祠的宴会上,王氏族老问起程子华是不是杜婉秋的爱人时,遭到了杜婉秋当场坚决的否认。 但是,他欣慰的是,王书记似乎并不排斥他。 所有的这一切,程子华都不会告诉许一山。 一个星期后,大家陆续回到了党校。 杜婉秋突然间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她的脸上再也看不到一丝笑容。遇到人打招呼,她最多只是微微颔首。若是许一山与她打招呼,她基本是视而不见。 许一山屈玲的燕京之行,收获并没达到预想的目的。到最后,徐斌也没表态究竟会不会回少阳投资。 倒是程子华,陪着杜婉秋回了一趟老家后,人变得热情了许多。 过去的程子华,内心有着强大的优越感。毕竟他是学历班中职务最高的一个。也是一个有着十分丰富的实际工作经验的领导干部。尽管学历班中的同学藏龙卧虎,但从表面看,无人在未来可以超越他程子华。 因此,程子华的高傲无处不在,即便是刘教授,在他面前也得不到老师应有的尊重。 这次回来之后,杜婉秋一反常态,她没有再住在党校了,而是搬回了家里住。 本来这是不允许的,开班之前,上面有要求,脱产学习的同志必须住校学习。如果换在以前,杜婉秋此举会让许一山感到意外,现在得知了她的身份后,他觉得一点都不奇怪了。 为缓解两人之间的误会,许一山找了一个时机,将杜婉秋堵在路上。 “杜市长,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许一山拦住准备回家的杜婉秋,笑嘻嘻地问。 杜婉秋沉着脸,没打算理睬他。看见许一山堵着她的路不让走,脸上漫上来一层怒色,“许一山,你想干什么?让开。” 许一山陪着笑脸道:“你可不可以听我解释解释?” 杜婉秋冷冷道:“有什么好解释的?你不用解释,我也不想听。” “其实,我觉得你与程市长走到一起......” “闭嘴。”没等许一山将话说完,杜婉秋狠狠瞪了她一眼道:“许一山,你再胡言乱语,我会向组织汇报了。” 她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去,许一山清晰地听到她鼻子里哼出来轻蔑声音。 看着走远的杜婉秋背影,许一山心里一沉,“完了,得罪她了。” 接下里的一个星期是论文汇编时间。学历班的同学在经过无数次打磨后,将精心准备的论文集中交到刘教授哪里。等刘教授最后过一遍后就将送去印刷厂印刷。 几天后,这部论文汇编将出现在省委领导的办公桌上。 因为这件事,又牵出一个问题来。 谁的论文排在第一成了焦点。 刘教授为此特地召开了一次会议讨论,希望大家共同推选出来首篇论文。 会议很快形成两种不同的意见。一种要求按作者资历排名,另一种要求按论文质量排名。 所有论文大家都读过,质量高低谁心里都有一本帐。可以这样说,若从论文质量和可操作性入手,许一山的论文是当之无愧的该排首位。 别人的论文都是以少阳市的某一个点出发。只有许一山的论文纵观了少阳全局。他从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建设等方面剖析,结合少阳市的具体情况,给少阳市未来发展描绘了一幅波澜壮阔的画卷。 有人事后开玩笑说,如果以许一山的论文作为少阳市未来发展的蓝图,少阳的主官只需要跟着做就行了。完全不需要再费劲心思去七想八想。 双方意见相持不下,谁也不希望看到别人的论文坐在首位,也不希望别人超过自己排在前头。 他们都是体制内的人,深知这本论文汇编排名的重要性。无可否认,谁排前面,谁将获得先机。 许一山当然也不希望自己排在最后。毕竟如果从作者资历排名,他必定是最后的一名。 最后一名都是可以忽略的,或者说,就是来凑数的。 眼见着大家争得面红耳赤,许一山知道,一场论文排名之争势必上演。 谁会夺得先机,没人能说得清。 正文 第992章 狡猾的程子华 白天的论文排名没有结果,刘教授散会时提了一个新办法。这个办法就是按姓氏笔划来排名。 没有人表态同意,也没有人反对。毕竟,这个办法是目前最流行的一种办法,也是传说最公平的办法。 但这个办法遭到了程子华的反对。因为按姓氏笔划排名,他的姓笔划多,无可争议会排到很后的位置。 吃完晚饭回到宿舍,许一山正靠在床头看书,程子华推门进来了。 他热情招呼道:“一山,休息休息吧。白天忙了一天,你还嫌不够累啊?看什么书?我们出去走走,散散步。” 饭后散步是个好习惯,对城里人而言,他们的运动量太少,散步就成了他们锻炼身体的一种方式。 许一山不同,他有晨练的习惯,却没晚饭后散步的习性。 程子华见他没反应,走过去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书扔到一边道:“算陪我,总该可以了吧。” 许一山无奈,只好起身与他一道出门。 校园里随处可见散步的人,大家见面,彼此颔首致意打招呼。 党校环境没的话说,是个真正的闹中取静的好地方。这地方过去就是一个书院,据历史记载,书院培养过很多影响过历史进程的人物。 校园里古木参天,曲径通幽。新旧建筑交相辉映。一道围墙一扇门,就将世俗的喧嚣隔离在门外。 两个人并排而行,没有人提议,却自动往镜湖方向而去。 平常,大家很少来镜湖。镜湖远在学校的一角,与生活区隔着一段不少的距离。 秋风乍起,吹皱一池秋水,如鱼鳞般翻涌。岸边衰草支离,落叶缤纷。偶有一片黄叶飘飘忽忽落在水面,如一艘没有船帆的小舟,随风徜徉。 程子华感叹道:“又是一年秋风起啊。一山,冬天快来了,你说,今年会下雪吗?” 许一山淡淡一笑道:“我怕是有几年没看见真正的雪了。现在也不知什么原因,天不下雪了。” 程子华纠正他道:“不是不下雪,是我们这里不下雪了。听说,这与全球气候变暖有关系。” 许一山嘿嘿地笑了,“程市长的眼光就是不一样,看问题看得远,看得深。我说实话,我到现在都没搞清楚什么叫全球气候变暖。我记得小时候一到冬天,雪都要下个几天几夜。第二天起床往外一看,天啊,整个世界都变白了。” 程子华道:“是啊,儿时的记忆好珍贵的啊。我们那时候最喜欢下雪了。一到下雪,大家都会一窝蜂冲到屋外去,打雪仗啊,堆雪人啊,玩的不亦说乎。” 许一山道:“那都是你们城里孩子玩的。我们乡下的孩子遇到这样的大雪天,最喜欢干的一件事就是上山逮兔子,抓野鸡。程市长你可能不知道,雪下得厚的时候,兔子跑不快,很容易逮。” 程子华好奇地问:“你亲手逮过没有?” “肯定逮过。”许一山自豪说道:“有一年,我一个人就逮了三只,肥嘟嘟的,每只都在四五斤。” “美味啊。”程子华啧啧赞道,“现在想吃这样的野味,很难了。” 许一山笑嘻嘻道:“也不难。在我们茅山县,农贸市场里还能买到。那天程市长去茅山,我一定让你尝尝这个美味。” “好啊!”程子华由衷感谢,“一山啊,你这个人其实还是挺善良,挺淳朴的啊。” 许一山不好意思地笑了,低声道:“程市长过奖了。我们乡下人,都没坏心眼。” 程子华嘿地一声跟着笑了,“你的意思,有坏心眼的都是城里人?” 许一山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觉得啊,在我们乡下,人与人之间真的很淳朴。我记得我爹曾经教育我们,让人三尺有何妨。” 程子华大笑,拍拍许一山的肩膀问道:“一山,我问问你,你对这次论文排名有什么看法?” “没看法啊。”许一山认真说道:“排前排后我觉得都一样。” “那么你是赞成按级别排,还是按质量排?” 许一山想了想道:“都行。不过,按质量来排,很不好排。谁敢肯定那篇论文质量高,那篇低?” “就是嘛。”程子华笑笑,“不过,大家现在一致公认你的论文是水准最高的一篇。” 许一山连忙摇手道:“我不觉得。全班同志的论文我都拜读了,我感觉大家都差不多。” 程子华叹了口气道:“一山啊,你这个态度很好。你说得也很对,看问题的角度不同,得出来的结果也就不同。” 许一山连忙附和道:“就是就是。” “那你的意思,还是按级别高低排?” 许一山一愣,顷刻间就明白了程子华的意思。他笑了笑道:“这样行啊。程市长你本来就是我们班长,级别也是最高的一位,你的论文就该排在第一篇。” 程子华故作谦虚道:“水平有限啊,我排第一,别人会没意见?” “能有什么意见啊?”许一山笑了笑道:“都在一本书上,谁前谁后,我觉得都一样。” 程子华又叹口气道:“一山啊,你真会理解人。我倒不是想排最前面。你知道的,我的工作可能在年后会有新的安排。这么说吧,少阳市对我很重要,这次论文排名,与我而言,也很重要。” 他说出来这番话,已经彻底暴露出来他的心思了。尽管他口口声声不想排在最前面,但他的话已经明确表达了出来,排名先后对他很重要。 “哦,对了,上次我说了,你回来我请你喝酒。要不,我们现在出去喝一杯?”程子华发出热情的邀请。 许一山为难道:“程市长,算了吧。刚吃过饭,肚子是饱的,装不下去酒啊。” “酒不就是水吗?没事的。” “改天。改天我一定陪程市长喝。” “也好。”程子华说道:“一山,刘教授提出来按姓氏笔划来排名,你有什么看法?” 许一山笑道:“没必要。这又不是开会排名单。” “这么说,你也反对这个提议?” 程子华步步紧逼,让许一山没有喘息的机会。 许一山只好答道:“应该就是这么意思。” “很好。”程子华重重拍了一下许一山的肩膀,“明天继续讨论排名的问题,一山,你该发表你的看法。” 许一山突然有种掉进程子华布下的圈套里的感觉。程子华邀请他出来散步,原来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目前,争议最大的就是级别与质量之争。正如程子华所言,许一山的论文质量是全班当中质量最高的一篇。若以质量为准,许一山是当之无愧的榜首。 从内心出发,谁不希望自己的论文出现在第一篇呢? 正文 第993章 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论文排名因为各方意见很难统一,一直没落实下来。 刘教授的按姓氏笔划排名提议在第二次会议上被否决了。第一个提出否决意见的,居然是许一山。 刘教授的方案被否决,问题又回到原点。那就是究竟是根据级别还是按照质量高低来排名。 程子华这时候站出来发言了。 许一山对提出否决刘教授的方案已经心有愧意。其实在他看来,按姓氏排名的方法最可取。只需要在序言里写明一句话,“本汇编文章均采用按姓氏笔划排名”即可。 接下来程子华的发言,几乎惊掉了他的下巴。 程子华说:“各位,刚才一山同志的发言,具有一定的代表性。一山同志是大家公认的论文最好的一位。既然不按姓氏笔画排名,就该按文章质量排名。我个人表态,许一山同志的论文应该排在首篇。” 这句话说的冠冕堂皇,但听起来就不是那个意思了。这不等于是说许一山否决姓氏笔画排名,就是想坐在头把交椅上吗? 程子华越是吹捧许一山,越让人心里反感。这样就形成了一个意思,许一山否决刘教授的方案,目的已经昭然若揭。 程子华将“捧杀”发挥到了极致,以至于在他发言一结束,议论声顿起。 大家纷纷去看许一山,目光里流露出来轻蔑和不屑。 轿子要靠别人抬,坐着才舒服。喇叭需要别人吹,才能吹出悦耳的音乐。 在大家看来,许一山否决姓氏笔画方案,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事。于是,大家的意见很快往一边倒了。 意见一边倒的主要原因,在于程子华的补刀。 程子华说:“我与一山同志有过深入的交流。我认为一山同志有个看法很正确。对于各位的论文,质量上不存在高低的。大家看问题的角度不同,结果自然不一样了。” 于是,在大家心里很快形成了这样一个情景。许一山急于表现自己,希望能坐论文汇编的头把交椅。程子华谦虚客气,虚怀若谷,值得大家尊敬。 会议最后定了下来,本次论文汇编,按照班里学员目前所担任的行政级别排名。程子华无可争议坐上了首篇论文的位子。 许一山本来对谁排前谁排后没有想法。在他看来,只要论文内容够好,排在那个位子都一样。 他也知道程子华的用意,无非就是想争头把交椅坐。他替程子华争取机会,却被程子华不动声色将他卖了,这让他心里窝着一团火。 程子华几句话,就将他置于所有同学的对立面。他被大家视为踩着别人肩膀往上爬的人了。 果然,散会之后,没有一个人理他。甚至有路过他身边的人,还刻意地从鼻子里重重地哼出声音来。 刘教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起身离开。 杜婉秋走在最后,她正眼都没看许一山一眼,哼了一声道:“知道被人卖的滋味了吧?” 许一山哭笑不得,小声辩解道:“谁卖我啊?你想多了。” 杜婉秋瞪了他一眼,站住脚,“许一山,你这是农夫与蛇的故事。本来大家一致要退选你的文章发表在首篇,现在你醒悟过来了没有?你成了猫尾巴了。高兴了吧。” 许一山倔强道:“猫尾巴也不错啊,我喜欢坐最后。” “滚蛋!”杜婉秋骂了一句,“被人卖,还替人数钱。天底下也就你许一山,傻得像头猪一样。” 教室里的人走空了,只剩下他们两个。 许一山起身也想走,被杜婉秋叫住道:“怎么?说你几句就不高兴了?” 许一山自嘲笑道:“没有啊,我哪敢不高兴。” “明白就好。坐下。”杜婉秋命令他道:“许一山,你老实告诉我,昨天程子华有没有与你说过什么?” 许一山是口否认,“没有,程市长什么都没与我说。” “你就骗鬼去吧。”杜婉秋恨恨道:“你以为大家都像你一样的傻啊?这次论文排名,你心里没个数?这么说吧,二十几篇论文,字数最少的一篇都在三万字以上。你以为领导会有时间和心思去将每篇论文都看完?你难道不知道排名有很重要的意义?” 许一山老实答道:“不知道。” “不知道?”杜婉秋冷笑道:“我这么说吧,别说省委领导了,就是市一级的领导干部,谁会有时间和心思去看一个长篇大论?我敢保证,最有兴趣的领导,最多也就翻翻前三篇。后面的,不会去看了。” “不看就不看,我又没损失什么。”许一山笑嘻嘻道:“我还不希望领导看到呢。” 杜婉秋一愣,摇了摇头道:“不可救药。” 论文排名确定,紧接着就是送印刷厂了。 刘教授将许一山请去他的办公室,试探着问他,对排名还有不有其他想法? 许一山回答得很干脆,“没有。刘教授,就按大家的意见来。排名先后不影响内容。” “若按级别来排,你会是最后一个。” “最后就最后。”许一山笑呵呵道:“我觉得最后反而有压阵的意思。好得很。” 刘教授叹口气,摇了摇头。 在刘教授的心里,许一山的论文是这次论文当中最有分量的一篇。他认真通读过几遍,不得不为许一山高瞻远瞩的目光所折服。 这么一篇高水平高质量的论文被排在最后,掩盖在其他毫无光彩的文章之后,他于心不忍。 他请许一山过来,就是想告诉他,如果许一山愿意,他会不惜风险将许一山的论文调在首篇发表。 文字都是有温度的,写文章的人,也有温度之分。 一个冷血毫无感情的人,写不出令人感动的文字。同样,一个目光短浅的人,看不到远处极致的风景。 从刘教授办公室出来,许一山回到房间,又发现了一个更令他吃惊的事。 程子华居然从宿舍搬了出去,搬去其他宿舍去了。 他回来的时候,正是程子华来房间拿走他的电脑。 “程市长,你不住这里了?”他惊异地问。 程子华讪讪地笑,“一山啊,我这个人睡觉打呼噜,我担心影响你休息。所以......” “没关系啊。”许一山认真说道:“我睡眠很好的。” 程子华压低声道:“我搬出去,你就一个人住了,多自在啊。” 许一山心里一动,程子华这是彻底要将他孤立起来。 看着程子华拿着电脑包走远了,许一山一屁股跌坐在床上。 程子华的床上一片凌乱。这里他本就很少回来睡,现在好了,彻底离开了。 他不知道,未来会有更多的意外让他措手不及。 正文 第994章 故意放风 论文排名一事,让大家都认为许一山是个软弱可欺的人。 程子华刻意孤立他,从同住的宿舍搬去别的宿舍住。他跟别人又是另外一番说法,大意是说许一山作息时间不规律,影响他正常的休息。 这种传言让许一山有口难言。他确实有个晨起锻炼的习惯。但是他很注意啊,早上出门时,连鞋都不敢。而是掂到门口再穿上。原因就是担心自己走路的声音惊扰了熟睡的程子华。 程子华即将履职少阳市市长的消息也开始在学历班中流传开来。因此,大家都簇拥在程子华的身边,将他视作全班未来的新星。 许一山担心,程子华会不会又将责任推到他身上来。毕竟知道这件事的,按程子华的说法,他是唯一。 如果不是他许一山说出去的,谁会知道?要知道,这种消息传言其实对程子华而言,并不是好事。即便组织有意提拔一个人,在组织任命没正式下达之前,都被视为机密。 机密泄露出来,是要追责的。既然不是他许一山透露出来的,唯一地解释就是他程子华泄露出去的。 程子华为什么要这样做?许一山百思不得其解。 答案很快便来了。屈玲在下课后来到许一山的房间。她打量一番后,赞道:“小许,你房间收拾得挺干净的啊。” 许一山客气地笑,招呼她坐下。 两个人从燕京回来后,还没有单独在一起呆过。 “程子华是什么意思?”屈玲先开口道:“我听大家都在传,他要去我们少阳市履职市长?” 许一山讪讪笑道:“我不清楚啊。或许上面需要程市长干一番事业。” 屈玲哼了一声,“这人还真会耍手腕啊。你不知道,消息居然传到我们市里去了。领导亲自打电话问我是怎么回事。搞得一头雾水。” 许一山蓦地明白过来,程子华这是故意在放风,很有逼宫的意思在内。 少阳市市长确实因为年龄的原因,在年后要退下来。但组织不会不把他的继任者情况给他说明。据说,到目前为止,少阳市还没接到老市长要退,新市长要上来的消息。 “这个人太有心计了。”屈玲叹口气道:“我担心谣言成真呢。如果真是这样,对少阳而言,不是幸事,而是祸事。” 许一山吃了一惊问道:“秘书长你这话是......” 屈玲道:“程子华这人你了解得肯定没我们多。这人在陈州的时候,就喜欢出风头,抢功。”她压低声道:“他最大的特色就是爱投机钻营。我给你说个笑话,他在陈州的时候,每周都会跑去他们市里的一把手家里亲自动手搞卫生。” 许一山忍不住笑出了声,“程市长这样做,目的是什么啊?” “简单。不就是博得领导的好感吗?”屈玲不屑地哼了一声,“这次他大张旗鼓给我们少阳市带去项目,吹嘘能改变少阳市的产业结构等等。其实啊,这都是人家陈州市排除在门外的垃圾项目。他带去少阳,就是祸害少阳。” 许一山不想卷进这些是是非非当中去。程子华如果如愿以偿出任了少阳市长,眼前的屈玲就将成为他的下属。 程子华故意将他履职新岗位的消息泄露出来,绝非是为了炫耀,肯定另有目的。 “他想入主少阳,没那么容易。”屈玲咬着牙说道:“昨天,我们市长亲自来了省里,据说就是为这件事而来的。对了,市长让我转告你,今晚他请你吃饭。” “请我?”许一山嘿嘿地笑了起来,“为什么请我啊?燕京那边的事,我可没帮上忙。” “与那事无关。我们市长请你,是他对你的论文很感兴趣。” “他看过我的论文?” “当然。”屈玲浅浅一笑道:“我们市里对这次公开发表的论文都有一个审查权。刘教授把论文都发到我们市里去征求意见了。”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眉头不由皱了起来,试探着问:“小许,对了,有个事我正想问你。昨天我看论文印刷清样的时候,怎么没看到你的?” “不会吧?”许一山心里一沉。 论文汇编是省里的意见。省里有具体的指示,要求学员每去一个地市,都要根据自己的观察撰写一篇该地市的一篇学术性论文。 这是一个硬性指标,一方面检查学员的学习情况,另外通过综合论文内容,找出该地市未来发展的短板。 因为对于论文的撰写,省里也有具体要求。那就是写作者要在论文中挑刺,而不是去唱赞歌。 “是真没看到。”屈玲无比肯定地说道:“我当时找了几遍,别人的都在,唯独没有你的。我当时还以为你自己拿了清样了。” 许一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自己的论文清样怎么会不见了? 他沉默无语。 “你说,会不会是没给你的排清样?”屈玲的话说出来,自己也吓了一跳,自言自语道:“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啊。” 她见许一山不吱声,安慰他道:“或许是遗忘了,还是怎么的,要不,你去问问刘教授。” 许一山摇了摇头道:“算了,没有就没有。” “那可不行。”屈玲认真道:“如果你没写,情有可原。你不但写了,而且内容最好,怎么可以说遗忘就遗忘了呢?再说,全班同学一个不落都在,唯独你一个人没有,别人会怎么看你啊。” 屈玲强烈要求许一山马上去找刘教授了解情况,问清楚为何没有他的论文清样。 道理很明显,清样都没有,当然就没有印刷的环节了。到时候全班二十一个同学,人人都在论文汇编集中有一个位置,独独缺了他许一山一个人,这不合符情理。 当然,了解这件事的,非刘教授莫属。 许一山为难不已,低声道:“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问刘教授。我想,如果不是遗忘掉了,就是有意不让我的文章面世。依我看,刘教授还不至于这样做,他也没这样的胆量,敢私下扣押我的论文不发表。” “刘教授不会,不保证别人会。” “这也不管其他教授的事啊。” “你呀!”屈玲叹口气道:“一山,不是我说你,既然大家都在一条起跑线上,你就没必要让着别人。你让了,不但讨不了好,还可能被人看作是软弱可欺的人。” “我感觉,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你不要等到汇编材料都印刷出来了再说话,那样就迟了呀。” “可是我......”许一山吞吞吐吐道:“我还是去问问刘教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正文 第995章 谁动了手脚 屈玲的提醒,让许一山有些警觉起来。 他暗想,自己本想为程子华提供方便。主动提出论文排名按级别排名。没想到这是程子华挖下的一个坑。他知道是坑,而且也跳了。却没想到程子华得寸进尺,居然连他的论文都要撤下来。 他不得不佩服程子华的胆量,这种事都敢干,还有什么他不敢干的?他是通过什么途径撤下许一山论文的,许一山尚且不得知。不过有一点许一山很怀疑,程子华这样做,他就不担心事情败露后无法收场吗? 他心里明白只有程子华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而在程子华看来,学历班中的许一山是他最大的威胁。许一山党校门口摧毁碰瓷党,已经在学员当中树立起来了威信,却被程子华在背后批评他是逞匹夫之勇。 陆副省长来学校讲课,唯一点名许一山在班上介绍经验,以及许一山在少阳市,被少阳市一把手当着所有人的面,公开盛赞。这所有的一切,在程子华看来都是他不能容忍的。 许一山怎么能掩盖他的光华?这个来自小县的挂职副书记,在程子华的眼里本来不值一提。但他身上的光辉却让程子华感觉到自己黯然失色。 只有程子华自己明白,他这次即将担任少阳市长还存在一些不确定的因素。虽说来党校学习是一个巨大的契机。他也趁着这个机会将自己的关系全部联络了一遍。他得知,省委已经在讨论少阳市新市长人选的选拔,他也进入了备选人员名单。 如果不出意外,他是备选人员当中最有希望的一个。他将自己与其他备选人员作了一个比较,得出来一个结论。自己学历高,年轻,有实际工作经验。关键一点是他在省里关系,是其他备选干部不能比拟的。也就是说,出任少阳市长,他占着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 程子华认为这次学习最有收获的一点,就是让他认识了杜婉秋。党校门口他主动替杜婉秋支付碰瓷党的赔偿款时,还不知道杜婉秋就是一把手的亲闺女。那时候的他,只想着在漂亮女人面前表现自己。 在他偶尔得知杜婉秋的身份后,程子华并没点破,而是故意装作一无所知,对杜婉秋展开热烈的追求。 他很明白,得到杜婉秋,就等于抱住了一把手王书记的大腿。如果如他所愿,他还有什么可值得去考虑的呢? 让程子华心里咽不下的一口气就是杜婉秋与他的一次对话。 杜婉秋很委婉地告诉他,他程子华不是她杜婉秋喜欢的类型的男人。希望程子华同志别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程子华问她:“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谁是你喜欢的类型?” 杜婉秋毫不迟疑地说出一个名字,“许一山。” “他有家室。”程子华提醒她,“婉秋,你一个高级干部,不会做出令人不耻的事出来吧?” 杜婉秋道:“我愿意等。” “如果他不离婚呢?” “我等他一辈子。” 程子华被杜婉秋的话气得鼻子几乎都要歪了。他怎么也想不通,一个小小的许一山在杜婉秋的眼里居然会有这样的地位。 这一次的谈话,直接让程子华将许一山视为最大的敌人。 再说许一山在与屈玲聊过之后,心里的疑惑也越聚越多。 排名已经确定了,程子华当仁不让排在论文汇编的第一篇。许一山级别最低,自然落在最后收尾。这些他都不在意。他始终坚信,是金子,早晚会发光。 因此,他并不在乎自己的论文被安排在汇编的最后一个。 现在好了,人家连这个机会都不愿意给他了。论文清样当中没有许一山的论文清样,这不是失误,而是阴谋。 他没急着去找刘教授。 刘教授只是党校的一名教授,严格来说,他就是一介书生。如果没有意外,他这一辈子可能都只是党校的一名老师。 换句话说,在程子华的眼里,刘教授的存在几乎可以被忽略。他构不成对程子华任何威胁,也不会影响到程子华的前程。 可是不问刘教授,他又怎么知道屈玲说的是不是事实呢? 上午,各学员都在论文清样上签名确认。唯有许一山没有接到需要签名的清样。 许一山便站起身来,走到正在收集清样签名的刘教授身边,问了一句:“老师,我的不需要签名吗?” 刘教授愕然地看着他,“你没签名吗?” “清样我都没拿到,我签哪里?” 刘教授狐疑地问:“你的清样呢?不是交代给你们了,最后一次修改确认内容准备印刷了吗?” 许一山苦笑道:“我真没拿到清样。” 刘教授哦了一声,当即给印刷厂打电话,问他们是否遗落一篇清样没送过来。 对方在电话里说了什么许一山听不到,但刘教授的眉头却皱了起来,拧成了一个结。 大家都抬起头看着刘教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程子华却埋着头,在很认真地审阅着他自己的论文,似乎对眼前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刘教授挂了电话说道:“一山同志,我们现在去印刷厂。” 突然,程子华说道:“教授,现在是上课时间,你们出去,我们是休息,还是安排干其他的事?” 刘教授解释道:“印刷厂那边可能出了问题,许一山同志的论文清样没有啊,我需要与许一山去一趟印刷厂了解原因。” 程子华冷冷说道:“为一个人而耽误我们大家的时间,这样做说不过去吧?” 刘教授急道:“请大家理解一下。今天晚上论文就要上机印刷了。许一山论文清样没找到,会耽误印刷的啊。” “不就一篇文章吗?”程子华淡淡一笑,“这次没发表,下次还有机会嘛。” “哪怎么行?”刘教授解释道:“缺一篇论文,汇编就不完美了。”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完美的事。”程子华左右看了看,缓缓说道:“我觉得,识大体之人,不会在乎一城一池得失,是吧?既然今晚就要上机印刷,我们就该把精力放在论文内容审核上,而不应该没有主次去为一个人奔波吧。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啊。” 刘教授被程子华的话说得愣住了。 事实就是如此。如果刘教授此刻离开课堂去印刷厂,这将被视为擅离岗位。 尽管程子华没将这句话说出来,但他的言辞中不乏此意。 许一山笑笑道:“程市长说得对。老师,我自己去看看吧。或许,是真遗忘了。” 刘教授还在迟疑,屈玲主动说道:“我陪一山同志去一趟吧。” 屈玲话音刚落,猛然听到杜婉秋说道:“你们都不要争了。我是副班长,而且我与印刷厂比较熟,我陪他去。” 正文 第997章 交友不慎 老唐显然没将杜婉秋放在眼里。在老唐看来,一个地方的副市长,还是个女人,能有几斤几两? 他漠然地扫了杜婉秋一眼,说道:“我有必要向你汇报?” 杜婉秋笑了笑,“你确实没必要向我汇报。但是你不说,我也不是了解不了真相。” 她掏出电话来,当着老唐他们的面,将电话直接拨到省委办公厅。 “我是杜婉秋,我想了解一下,省委哪位领导下达过撤掉党校学员许一山同志论文的指示?” 随着杜婉秋的电话,老唐的脸色开始慢慢变得苍白。他想阻止杜婉秋的电话,却最终犹豫着没敢付诸于行动。杜婉秋脸上弥漫的一股不可侵犯的神色,让老唐心里打起了鼓来。 此时,他想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杜婉秋打完电话后,对谢厂长笑了笑道:“谢叔,我们明天再来。” 说完,示意许一山与她回去。 许一山并不知道电话里省委办公厅的人说了什么,但是杜婉秋能当着大家的面,直接将电话打到省委办公厅领导的电话上,想必不是闹着玩的。 回去的路上,杜婉秋脸色凝重道:“许一山,有人可能会倒霉了。” 许一山心里一动,试探着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这么说吧,省委没有任何领导就党校学员论文下达过任何指示。这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搞鬼?”许一山嘀咕道:“就为了不让我的论文面世?” “有些人,心胸狭隘,鼠目寸光。自作聪明,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杜婉秋一连用了几个成语,语含不屑道:“这种人坐在领导位子上,就是祸害。” 许一山没敢接话了。他隐隐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惊动省委办公厅的事,哪能轻易就一笔带过了? 回到党校宿舍没多久,他听到敲门声,开门一看,居然是程子华。 他提着行李箱,看着许一山嘿嘿地笑,道:“一山,我还是回来与你作伴。” 许一山哭笑不得,赶紧让开身子说道:“欢迎欢迎。” 程子华不忙着放行李,而是拉着许一山说道:“一山啊,我这几天想了一下,你是我的好兄弟。我不能抛下你去与别人住。不是有个说法吗,人一辈子有三个感情最重要,一是同窗的同学情谊,二是一起打过仗的战友生死之情。三就说不出口了啊,你懂的。” 许一山笑道:“程市长,我也听说过,不就是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吗?” 程子华大笑,赞赏道:“对对对,一山,你对社会了解得还是很透彻的嘛。” 程子华突然又搬回来住,这让许一山心里生出疑惑。 他对别的同学抱怨过许一山每天晨练打扰了他的休息,所以他搬出去。难道现在他不怕被打扰了吗? 心里生疑,嘴上却不好说出来。许一山暗想,程子华这是在玩什么花样呢?他有一个强烈的预感,程子华突然搬回来住,绝非像他说的什么三种感情不能忘。 果然,聊了一会后,程子华突然将话题扯到了论文上面去了。 他猛地往自己脸上拍了一个巴掌,一副无比悔恨的样子道:“一山啊,我被人害了。” 许一山被他的举动惊住了。程子华抽自己的这一耳光很突然,很有力道,以至于他的脸上隐隐露出几道血痕。 他说完话,作势又要去抽自己的耳光。 许一山赶紧拦住他,小心问:“程市长,发生什么事了?” 程子华长长叹口气道:“交友不慎啊。当然,也怪我鬼迷心窍了,对不起,一山。” 他摸出一支烟来,点上深深抽了一口,垂下头去。 程子华抽烟的事,整个学历班里,恐怕只有许一山一个人知道。 他掩藏得很好,从来不在别人面前抽烟。即便有人敬烟给他,他也会客气地婉拒。 程子华嘴里说的“交友不慎”中的“友”,指的就是印刷厂的老唐。 老唐虽然在印刷厂上班,却属于体制内的干部序列,级别已经官至正处。 老唐的主要工作就是把关印刷厂的印刷内容。省委办公厅下的印刷厂有着其他印刷厂所不具备的特殊职责。所有涉密印刷品,都只能在这里印刷。 如果从老唐的隶属关系上找他的工作性质,他应该是省委宣传部下派在印刷厂的最后把关人员。 程子华认识老唐,要追溯到几年之前。 两人认识后,关系便很好。老唐在省里关系网很大,认识的领导特别多。这主要取决于他工作的性质。省里老领导退休之后,都热衷于写回忆录。回忆录当然要印刷出来才有成就感。 于是,老唐有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就是拿着清样跑老领导家里征求意见。一来二去的,老领导便都熟悉了他。 其二,省里有重要文件需要印刷的,也是老唐去找领导签印。 如此一来,老唐对上上下下都摸得一清二楚。唯独,他没摸清楚杜婉秋会是王书记的女儿。 “当然,这与我有脱不了的干系。当时我若是制止了他,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程子华懊恼说道:“一山啊,你能原谅我吗?” 许一山已经猜到了程子华的目的,他一定听到了风声,所以赶紧过来求他原谅。 “这么说,我的论文清样是程市长你撤下去的?”许一山试探地问。 程子华赶紧摇头道:“不是不是。我哪有资格撤下你的论文啊。这件事,自始至终都是老唐在操作,我真不知道啊。” 他显得很委屈,叹口气道:“有时候啊,朋友相帮,其实不是帮,而是在害你啊。” 按程子华的说法,撤下许一山论文的始作俑者是印刷厂的老唐。他做过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在老唐面前抱怨过许一山的论文写得很精彩,他很嫉妒,并无其他意思。 是老唐在听了他的抱怨后,主动提出来将许一山的论文拿下不发。 “我做得最错误的一件事,就是没有阻止他这样做。”程子华苦笑道:“一山,你能理解我吗?” 许一山淡淡笑了笑道:“理解。当然理解。程市长,你放心,这件事过去就过去了,我不会追究的。” “不,怎么能说过去了呢?”程子华掏出一份清样递给他道:“现在还来得及,你签上你的名字,确认无误后,我马上送给印刷厂。” 许一山看着程子华手里的论文清样,内心不禁感慨万千。 他压抑住内心的愤怒,笑了笑道:“没事的,我现在签。” “还有,我已经与刘教授商量讨论过了,你的这篇论文排在第一篇,我排你后面。” “那怎么行啊?”许一山吃了一斤道:“我怎么能霸占程市长你的位置。” 程子华讪讪地笑,“你的论文排首位,实至名归嘛。” 他拿着许一山签好名的论文清样,满意地笑了笑道:“对了,一山,老唐想请你吃个饭,赏他一个脸吧。” 正文 第998章 杯弓蛇影 许一山没有想到,他与杜婉秋去了一趟印刷厂,让老唐心惊肉跳了。 如果说,杜婉秋当着他的面将电话打到省委办公厅,还没引起他的重视。紧接着他的电话响起,一个人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时,他才警觉起来。 以老唐的关系网,他想调查出来一个人的背景不是难事。 果然,在他弄清楚杜婉秋的身份后,老唐吓得面色苍白,心惊胆颤,魂儿都要飞了。 老唐在领导眼里,无非就是个跑腿儿的角色。虽说他的级别已经是正处级干部,可是在偌大的省城里,一个处级干部算不得什么人物。 他深知,这件事如果闹大了,他就完了。 老唐平静下来之后的第一个电话,就是赶紧打给程子华。 “子华,可能惹麻烦了。”老唐说道:“得想办法补救。” 程子华起初也是一愣,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安慰老唐道:“唐哥,不要慌,你慢慢说。” 老唐便将杜婉秋打电话咨询省委办公厅撤论文的事说了一遍,叹口气道:“如果上面重视了,一追查下来,你我都玩完。” 程子华故作轻松笑道:“唐哥,你今天是怎么了?这不是你的性格啊。你唐哥大风大浪都见过,你还担心一股歪风能吹翻你这艘大船?” 老唐叹气道:“子华啊,你听我的,这件事绝对不可以闹大。” “放心吧。那小子还没长翅膀,飞不起。” 于是,就出现程子华提着行李回许一山的宿舍,程子华掌掴自己,痛心疾首将责任往老唐身上推的一幕。 程子华这一番苦肉计的戏演下来,许一山又怎么能看不出他的真正用意呢。 他能猜出来,撤他论文的主意绝非老唐,一定是程子华。毕竟,他与老唐素不相识,他的论文上与不上论文汇编,与老唐没一毛钱的关系。 只有程子华心里清楚,许一山的论文只要上了汇编材料,就能将他的论文比较下去。虽然他已经争取到了排在首篇的位置发表,但不保证上面领导心血来潮去阅读许一山的论文。 唯一的办法,也是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许一山的论文从汇编材料中彻底消失。 程子华便想到了老唐。 老唐起初并不同意程子华这样操作。撤下许一山的论文,不是他这个级别可以决定的。他担心地对程子华说过,“万一,这事被发现了,麻烦就大了。” 程子华安慰他道:“没事。最多算是工作上的失误。何况,那个人没有人会在意他的,他只不过是一个挂职的县委副书记,掀不起大风大浪。” 事实上,论文清样发下来征求作者签名时,还真没人注意到许一山的论文清样不在其中。如果不是屈玲留了个心,这件事就悄无声息过去了。到时候汇编材料一出来,再发现没有许一山的论文时,已经木已成舟,不可能推倒重印了。 而屈玲留心,原因在于这段时间程子华的放风。程子华放出风声来,年后他将出任少阳市长,到时候请全班同学再次莅临少阳市,他将以最高规格接待大家。 程子华的放风,让一些学员在背后笑话屈玲,要她赶紧抱住程子华的大腿。到时候程子华去做了她的领头上司,她会有好日子过之类的玩笑。 屈玲表面上说确实要抱大腿,心里却是一万分的不乐意。她认为程子华太过于张扬了,一件还没影子的事被他说得就好像真实存在一样的,从而让她生出强烈的反感。 程子华陪着笑脸说道:“一山,给老唐一个面子吧。我们一起去,宰他一顿。” 许一山本想拒绝,但耐不住程子华软磨硬泡,只好答应道:“去坐坐可以,饭就不要吃了。” 程子华听说许一山愿意赴约了,当即喜出望外,站起身就要走。 老唐将饭局设在一个挺有名气的大酒店。他要了一个包厢,一个人在包厢里等许一山到来。 许一山前脚一踏进包厢,便看到老唐脸笑得像一朵花一样的迎了上来。 他双手紧紧握住许一山的手,刻意地摇晃了几下,认真说道:“许书记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对不起,对不起,请上座。” 许一山客气笑道:“唐处,随意随意。” 许一山当然不愿意坐上首的位子,论级别,程子华高他一截,论地位,老唐省城干部,与他来自基层县不可同日而语。 他不坐,老唐和程子华也不坐,居然就将上首的位子空了出来。 “久闻许书记大名,今天终于见着活的了,三生有幸啊。”老唐打着哈哈笑道。 他故意开着玩笑,努力想让气氛轻松下来。 许一山连忙说道:“唐处客气了。我可不是什么大名人。这里,程市长才是翘楚啊,今后我还得仰仗程市长给口饭吃呢。” 程子华颔首道:“一山,大家都是兄弟,没必要见外啊。你这句话我不喜欢听,什么仰仗我给口饭吃?未来我们兄弟只要同心同德,共同进取,就是最好的。” “对啊对啊。”老唐附和着说道,他刻意将声音压低,悄悄说道:“我有一个内部消息,子华已经进入了省里培养的第二梯队干部名录。他的前途,辉煌啊。” 程子华自负地笑,得意道:“唐哥,都是为人民服务。其实我们当领导干部的,不要在乎位子有多高,权力有多大。只要我们心里装着老百姓,才不会让组织失望啊。” 老唐竖起一根大拇指赞道:“看看,要当大领导的人果然就是不一样。站的高看得远啊。” 程子华摇摇头道:“唐哥千万别这样说,我只是说了心里话。你看一山老弟,就是个深藏不露的人才啊。我有个强烈的感觉,得一山,得天下啊。” 许一山尴尬地笑,道:“程市长你这是在扇我耳光啊。” 话一出口,猛然感觉有些不妥。想起一个小时之前,程子华在自己面前狠扇自己耳光的事,担心程子华会以为他在暗喻,不觉红了脸。 然而程子华却浑然不觉一样,似乎没有听到许一山的话,脸上荡漾着一层微笑。 一场饭局过后,三个人都没提起论文的事,但大家心里都心照不宣。 老唐提议饭后去泡个脚,他有个朋友开了一家规格比较高的洗脚城。他笑道:“许老弟来省城学习,怎么也该领略一下省城风情啊。都说我们中部出美女,今天就让许老弟尝尝省城美女的滋味啊。” 程子华在一边问道:“唐哥,安全不?” 老唐正色道:“放心,我老唐去的地方,就没有不安全一说。再说,我们洗个脚,还能有什么风险啊。” 程子华便怂恿许一山道:“去吧去吧,这段时间大家都累了,放松放松一下也好。” 正文 第999章 风月场所 许一山本想婉拒,老唐却不由分说打了电话,让洗脚城派车来接他们。 几分钟的时间,车便到了楼下。 程子华好说歹说,才将许一山劝上了车。 洗脚城外霓虹灯闪烁,就像一个娇艳的女郎在给人抛媚眼。 正如老唐说的,这座洗脚城的规模和格调都属于高档场所。 对于风月场所,许一山一直抱有畏之如虎的心理。他永远都记得读大学时期,胡进带他去按摩的情景。 那时候的许一山血气方刚,哪能经受得起女人的诱惑。他就在快要迈出让他将要悔恨一生的脚不时,门被猛烈撞开。 他和胡进都被抓了。那一刻,他想死的心都有。 他和胡进被喝令蹲在地上,双手抱头。 就在他以为这辈子毁了的时候,胡进突然对带头的警察说,“哥们,能借个地方说话吗?” 警察哪能听他的,扬起手就要教训胡进。 胡进双眼一瞪吼道:“你敢动手,我就能砸了你的饭碗。” 或许是胡进的气势压住了他。那人迟疑着将胡进带去了另外一个房间。 十几分钟后,胡进出来,拉着许一山就跑。 居然,没有人阻止,也没有人追他们。 那时候,许一山对胡进的身份就存有怀疑。他很难想象胡进能在这时候带着他全身而退。毕竟,鱼落进了网里,哪还有逃生的机会? 事后隔了好长一段时间,胡进才取笑他,说他胆小如鼠。以当时的情景,他许一山什么都没做,怎么会怕他们。 许一山反问他,你不怕? 胡进笑了笑道:“老子怕他个毛线。他们允许开店,就该允许人去消费。这种又想当婊子又想树贞节牌坊的人,最为可耻。” 不过,从哪以后,他再没涉足任何风月场所。 老唐在前,人刚进门,便迎过来一个明眸皓齿的姑娘。 她并没说话,只是与老唐相视一笑,便领着他们进了电梯上楼。 程子华悄悄对许一山说道:“兄弟,你放松一些。不要时刻把自己搞得那么紧张。其实啊,你我都是凡人,凡人就该有凡人的生活方式,你说是不?” 许一山讪讪地笑,他没说话,心却揪紧。 他心里冒出来第一个念头就是如果被陈晓琪知道了他去洗脚城消费,她会怎么想? 陈晓琪对洗脚按摩深恶痛绝。他们夫妻夜话的时候,陈晓琪曾经警告过他,只要被她发现许一山去过这类风月场所,他们的夫妻关系就没得救了。 老唐显然对这里很熟,不但地方熟,人也很熟。 刚进房间坐下,刚才领着他们进来的姑娘便领来了一群打扮得千娇百艳的姑娘们。 “老板们,需要做什么项目?”领头的姑娘指着站成一排的女人笑道:“只有老板们想不出,没有她们做不了的项目。” 老唐嘿嘿地笑,一双眼睛在女人们身上滴溜溜的转。 “有新茶?”老唐看完一遍后说道:“新茶往前一步。” 队伍里便站出来两个姑娘,笑吟吟地喊了一声,“老板吉祥。” 许一山悄声问旁边的程子华,“她们是卖茶叶的?” 程子华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忍住笑道:“是啊,是啊,她们都是卖茶的。” 许一山便去打量她们。发现她们穿着很得体,浑身上下没有丝毫风月场中人的气息。 他狐疑地问:“她们卖什么茶?” 程子华低声说道:“等下进了房间,她们会具体给你介绍。老弟,看中谁,你就叫谁给你介绍啊。” 老唐和程子华都在怂恿许一山先挑。许一山随便指了一下刚站出来的两个姑娘说道:“就她们两个吧。” 老唐一愣,随即大笑,赞道:“老弟果真眼光独特,胃口大。” 许一山心想,不就是听她们介绍新茶吗?反正他对茶叶知识了解不多。平常也没有喝茶的嗜好,与美女一起讨论茶,不失红袖添香的雅韵。 许一山挑好了人,老唐和程子华也很快挑好了。 看着老唐和程子华起身往外走,许一山疑惑地问了一句,“你们去哪?” 老唐回过头笑道:“许老弟,你慢慢享受,我们去另外房间。” 等人一走,两个姑娘便笑盈盈过来。其中一个人将许一山脚底下的沙发移开,沙发底下居然藏着一个洁白的洗脚瓷盆。 “老板,你躺好,我给您放水。”姑娘轻声说,将沙发靠背往下调。 许一山吃了一惊道:“放水干嘛?” 姑娘便抿着嘴笑,“洗脚啊,老板,你不是来洗脚的吗?别心急啊。” 许一山苦笑道:“你们不是要介绍茶吗?” “不用介绍啊。你亲自品尝就好了。”姑娘笑得像一朵花一样,“我们就是茶呀。” 姑娘们自我介绍,高一点的叫晓云,矮一点的叫小菲。 晓云个子高,身材却没小菲丰满。凭感觉,许一山就能猜到晓云高高隆起的胸是靠东西垫起来的。小菲个子虽然矮一些,却是胖瘦适度。她的紧身衣将胸脯勾勒得十分完美,不但高,且浑圆。 她只要一将身子俯下来,许一山就能看到一道幽深的沟壑。 她们一左一右,在沙发两边伺候着许一山躺下去。小菲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道:“老板,上茶了啊。” 身边被两个美女围绕,许一山顿感浑身不自在。 他想坐起来,却被她们按住身体,娇笑着说道:“老板,你现在只需要闭上眼睛,慢慢享受我们给你泡上来的好茶。” 恰好水放好了,晓云起身去给水里加泡脚的药水。小菲拿了一个枕头,示意许一山将头抬起。 许一山只好照做,等他将头抬起,小菲便将枕头塞进他的脑袋下面,她自己盘了双腿,扶着许一山的头,放在她的双腿之间。 许一山猛地起身,回头看了她一眼,“干嘛?” “给你按摩头部啊。”小菲被许一山的动作吓住了,张着无辜的双眼看着他说道:“你们这些当老板的人,一天用脑太多了,需要按摩呢。” 许一山苦笑道:“不按不行?” 他心里想,她们的一双手不知摸过多少男人的脚了,怎么能让她们再来摸他的头。 小菲咬着唇笑道:“老板,你头部不按,你想按哪?” 晓云吃吃地笑,“你不会按其他地方啊?男人嘛,心里想,嘴上都不说,都是伪君子。” 她将许一山脚上的袜子脱下来,抱着他的一条腿放进洗脚盆里,轻轻扭了许一山大腿一把道:“泡五分钟,让你舒爽。” 屋里灯光暗淡,空气中流淌着暧昧的气味。 墙上挂着一幅半裸的女子油画,在灯光的衬映下,显得欲望横流。 许一山突然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他再也躺不住了,坐起身来说道:“两位美女,我还有点事,改天再来喝茶啊。” 正文 第1000章 做男人,要狠 许一山几乎是落荒而逃,狼狈不堪从洗脚城跑了出来,顾不得给老唐和程子华打一声招呼。 等他回到党校,刚进校门就听到就听到有人喊他。 回过头一看,发现是杜婉秋,坐在她的车里,正向他招手。 “上车。”杜婉秋等他走近,命令他上车。 许一山迟疑了一下,还是拉开车门坐了上去,好奇地问:“你怎么还没回去?” “我在等你。”杜婉秋看了他一眼道:“你去哪了?没见着你在宿舍,害我敲半天的门。” 许一山不敢说出来是程子华请他出去吃饭,顺带去了洗脚城的事。便敷衍道:“我随便出去走了走。” “许一山,你撒谎也找个好借口啊。”杜婉秋不满道:“你别以为你做了什么别人不知道。有人看见你和程子华一起出去了。说,干什么去了?” 面对杜婉秋咄咄逼人的话语,许一山心里有些不爽。于是便沉默起来,一言不发。 “我问你,程子华是不是搬回你的宿舍了?他与你说了什么?”杜婉秋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是搬回来住了。他没说什么啊。” “你又骗我。”杜婉秋冷冷说道:“许一山,你刚被蛇咬了一口,就不记得痛了?” 许一山只有苦笑。 “我找你有个很重要的事。”杜婉秋不容置疑地说道:“你现在跟我回家去,首长有话要问你。” “王书记?”许一山吓了一条,连连摇手道:“我不去。” “为什么?” “我说实话啊。”许一山尴尬说道:“我看到王书记,腿肚子就发抖。” “你心里没鬼,怕他干嘛?”杜婉秋哭笑不得,讥讽着他道:“你就这么一点胆量?怎么干大事。” 许一山嘿地笑了,辩解道:“咦,你还真说对了。我就没想干什么大事。” “男人一辈子不干几件大事,白来世上走一遭了。”杜婉秋恨铁不成钢道:“许一山,你身上的男人无畏气概去哪了?别让我小瞧你啊。” “你还是小瞧我吧。”许一山换了一副厚颜无耻的笑容。 杜婉秋恨不得扇他一个耳光。这个许一山,怎么突然变得油腔滑调了起来? “你今天还必须得去。”杜婉秋一本正经道:“你不去,某人可能就会得逞了。首长需要确认,他有没有用错人。” 杜婉秋明确告诉他,之前程子华放风他将出任少阳市长的消息还真不是空穴来风。省委常委已经开过两次会,在任用人选上,明确将程子华列在首选。 现在只需要省委组织部找他谈过话之后,这件事就算落实了。 许一山闻言,小声说道:“这是好事啊,说明我们班里开始出人才了啊。” “你真希望程子华如愿以偿?” “我希望。” 杜婉秋失望地摇头,低声道:“算完看错了人。我原来以为你许一山是一股清流,是个敢想敢干的勇士,是正义的化身,没想到你也是一个俗人。你是怕得罪他,还是想做个老好人啊?” “什么都不是。”许一山认真起来,“我就觉得,他一路走来也不容易。其实他是个很可怜的人。他不就是想往上爬吗?谁不希望自己越飞越高啊。” “可是,领飞的大雁永远都只有一只。别人领头了,你就得落后。” “我又领飞不了。”许一山自我解嘲地笑,“我能有机会跟着飞就满足了,从来没想过要领飞。” “这就是你的想法?”杜婉秋鄙夷地冷哼了一声,“许一山,我发现你还不如一个女的,比如屈玲。” 这话激起了许一山不满,他恼怒道:“你别小看人。” “我就小看你了,怎么的吧。”杜婉秋似笑非笑地说道:“许一山,你身上缺少一个男人最大的东西。” “我缺了啥?”许一山不以为然说道:“别人有的,我都有。为什么都不缺。” “你缺少做男人的狠劲。”杜婉秋总结道:“古话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何况,还没让你大开杀戒啊。别人欺侮到你脑门顶上了,你还傻乎乎地做好人。你以为你这是善良吗?不,你这是放纵。” “做男人,一定要学会狠。”杜婉秋叹口气道:“一个不狠的男人,终将一事无成。” 许一山被杜婉秋驳得哑口无言。 他当然明白杜婉秋的意思。一把手王书记想从他这里得到程子华私自找人撤下他的论文证据。他知道只要把这件事说出去给王书记听了,程子华的仕途也就到此结束了。 他不希望一棍子打死人。何况,程子华此举也并非伤天害地,最多就是伤害了他许一山一个人。 如果拿程子华的前途来补偿他的伤害,他觉得未免太残酷了一点。程子华能走到今天,付出的努力可想而知。毕竟,谁心里不藏着一个“私”字啊。 他试探着问道:“这件事就让他过去,好不好?反正没造成后果。” “不行。”杜婉秋态度坚决,“你希望干部队伍中混进来这些心地不纯的人?我告诉你,他们的不纯不是一个人的品质问题,而是会影响到广大老百姓的切身利益。你相信一个私心很重的人,会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许一山道:“我要怎么做?” “不用你做什么。”杜婉秋道:“现在已经明确了下来,你的论文撤下来,上面领导一无所知。是某些人利用关系,想瞒天过海。这种行为往小里说,是道德品质败坏。如果往大里说,那就是政治立场的问题了。” 许一山听得心惊肉跳。按杜婉秋的说法,这件事揭开,程子华就完了啊。 他想了想道:“其实啊,我个人认为,程子华市长还是有很多可取的,这次撤论文,可能也有其他原因。我们不是一贯讲究有错就改,改了还是好同志的说法吗?我建议,给他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再说一遍,不好。”杜婉秋面带寒霜道:“许一山,作为一名干部,你不但要对自己负责,也要对社会负责。” 她说完,便启动了汽车,径直往校门口走。 许一山急得六神无主。去了王书记面前,他不能隐瞒任何事情。但如果把事情原原本本都说了出来,程子华还有活路吗?他也会给人留下一个告密者的标签啊。 杜婉秋目视前方,一字一顿道:“许一山,你记住我的一句话,做男人,必须学会狠。” 正文 第1001章 说错了没关系 王书记看到许一山来了,招招手道:“小许啊,快过来坐。” 许一山心生感动。心想,自己与王书记才一面之缘,他居然能记住自己,并准确说出他的姓。 一把手王书记日理万机,他这么个小人物在他的生活里完全不值一提。像他这种身份的人,根本没有太多机会接触到他。中部省近十年来发展非常迅猛,各项工作开展得有声有色。其中GDP己经跻身全国前十。 这是个很了不起的成就。毕竟,中部只是一个内陆省份,不沿边,不靠海。只能靠自身能力杀出一条血路。 王书记领导能力很强,性格刚毅。他就像走内家功套路的武术大家,不事张扬,却招招凌厉。 王书记主政中部省八年,算是在这个位子上坐得比较久的老领导。 许一山诚惶诚恐,恭敬地走到王书记跟前,低声说道:“首长,打扰您了。” 王书记哈哈大笑,道:“小许,是我打扰你,不是你打扰我。”他指着杜婉秋说道:“婉秋给我反映了一个情况。所以,我请你来聊聊。” 许一山内心慌乱,面对大首长,他大气都不敢喘。听到王书记的话,他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要不要把事情的真相向首长汇报清楚? 可是王书记却一直不问论文的事。而是问起他对衡岳市的一些看法。 “小许啊,听说你过去在基层工作?” “报告首长,我原来是水利局的,后来去了我们县洪山镇担任副镇长。” “这些情况我都知道。”王书记摆摆手道:“你们基层的同志辛苦了。没有你们的付出,哪有全省上下齐心协力谋发展的今天。基层的同志工作复杂啊。” 许一山嗯了一声,内心的惶恐变得感动起来。王书记位高权重,心里却惦记着他们这些奋斗在基层的同志,这样的好领导并不多见。 杜婉秋去泡了茶来,坐在一边安静地听两个男人的对话。 此刻,她乖巧得如同不谙俗世的小姑娘,扑闪着她的一双大眼睛,眼睛里尽是崇敬的目光。 王书记与许一山的话题从社会建设聊到经济发展。他谈锋很健,说话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句句清晰透彻。王书记看问题的眼光很毒辣,他指出许一山所在的衡岳市,目前存在着严重的内部不团结的事实。 “衡岳市是本省第二大地级市,人口基数,工农业基础,交通设施和社会经济规模,都居全省举足轻重之地位啊。”王书记喝了一口茶,叹道:“有些情况我是早该重视了。小许啊,今天我们的聊天,算是自己人随意聊。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许一山小声回他道:“请首长放心,我不会有心理负担的。” “小胡去你们衡岳市也有一段时间了。”王书记突然提到了胡进,“小胡这人还是很有干劲的。为人正直,敢说敢做。但是,你们衡岳市就是一团棉花嘛,他力气再大,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力使不出啊。” 许一山嘿嘿地笑起来。衡岳市的情况他是再清楚不过了。他记得自己小时候在电视上看到衡岳市的领导的讲话,心里就会忍不住地笑。 没错,衡岳市虽然是全省第二大市,历年以来,政治主官都是从本地干部当中选拔,很少有外地干部调入。 本地出身的干部担任本地主官,有利有弊。 利在他们熟知本地情况,能快速掌握治理方向和目标。 弊在因为领导出身本地,各种关系错综复杂。于是会滋生出来无数人情案。而且本地出身的领导眼光存有一定的局限性,很难让他们接受新鲜事物。 富嘉义算是第一个空降衡岳市的领导干部。他履职衡岳市,就像一股飓风一样横扫了衡岳市沉闷的官场气氛。他在任时,大刀阔斧进行改革,拿下了许多阻碍他前进步伐的本土干部。由此得罪了不少人。 富嘉义时代,衡岳市出现了少有的繁荣景象。单从他扩城的举措就能看出来,他的眼光要比过去的一批人看得远得多。 “嘉义这个人,是自己没把握住自己。”王书记谈话的跳跃性很大,“我们当政者,在两个问题上绝对不能出错。一个是经济,一个是美色。” “人嘛,都有贪欲和占有欲。一个人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欲望,必将走向灭亡。”王书记语重心长道:“小许,你未来的路还很长,希望你走稳。一个人只要出了一点错,人生就会被打上疑问号。特别是我们这些领导干部,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许一山使劲点头,“首长,我明白。” “嘉义在衡岳市时,最大的困扰就是没有很好地处理好各种关系。他落得今天这个下场,与他个人不无关系。”王书记叹气一声,“也怪我,没有及时阻止和教育他。” 一边的杜婉秋突然说道:“许一山,富嘉义原来是我爸的秘书。” 许一山吃了一惊,他万万没想到他们还有这层关系。他见过富嘉义几次,对他的印象谈不上好坏。但有一点他能肯定,富嘉义不是一个挟私报复的人。 有一件事他从来不去多想。那就是他当初不顾一切炸了洪桥后,有人在富嘉义面前提议,要求对他采取纪律手段。但是茅山县担任都以为他许一山会倒在炸桥这件事上。没想到后来对他的调查不了了之。过了很久,他才从老董哪里听到一些消息,原来是市委书记富嘉义保护了他。 王书记的聊天似乎漫无目的,一直没听到他聊到主题性的问题,也是许一山心里最关心的一件事,那就是论文撤销案。 “哦,对了。我听婉秋说,她原本是邀请了你与我们一道回老家的。不知道你后来为什么没来?” 许一山脑袋轰地一响,他抬起头去看杜婉秋,似乎想杜婉秋帮他解释。 杜婉秋却对他视若不见,垂着头在看她的手机。 “你没来,来了一个程子华。”王书记打着哈哈说道:“婉秋好像对子华很有成见嘛。” 杜婉秋闻言抬头,浅浅一笑道:“爸,程子华这人城府很深。” “男人嘛,当然有点城府好。”王书记微笑着道:“一个人没有点城府,就会像一张白纸。” “我觉得白纸好啊。”杜婉秋道:“至少,没有被污染,是写字还是作画,都有发挥的空间。” 王书记将头转向许一山问:“小许,你的看法呢?” 许一山一愣,他实在是说不清人究竟是一张白纸好,还是一张写满了字,画满了画好。 “谈谈你的看法吧。”王书记和蔼地笑了笑道:“说错了没关系。” 正文 第1002章 给你一个副市长干 在王书记的鼓励下,许一山非常认真地谈了自己对一张纸的看法。 他认为,人生本来就是一张白纸。这张纸未来的生命,在于这张纸承载的历史使命。一张纸,可能因为使用者的不高兴,随时会扔进垃圾桶。也有可能因为这张纸上留下了名人大家的墨宝而被后世永久珍藏。 如果说人生就是一张白纸,命运就是这张纸的主人。 “你相信命运?”王书记突然问他。 许一山嘿嘿地笑,解释道:“首长,我是个无神论者。但是,我敬畏所有。” “矛盾了嘛。”王书记温和地一笑,严肃道:“不过,你这点我欣赏。人嘛,一定要心存敬畏之感。虽然说,历史赋予了我们一些重任,我们就得对历史负责。” 许一山越来越放松了,他没有了刚来时的拘谨。他不得不在心里感叹,越是王书记这样位高权重的人,越是对下面的人态度和蔼慈祥。 眼前的他,根本看不出领导的威严和肃杀,反而像一位老父亲一样,在教诲着自己的儿女。 不知不觉,他们聊了近两个小时。 他们聊天的话题涵盖很广。从衡岳市的过去聊到了现在,也从衡岳市聊到了整个中部省的发展布局。 刚开始时,以王书记为中心,许一山一直呼应着王书记提出的所有问题。到后来,几乎是以许一山为中心了。他在认真分析了中部省的实际问题后,不知天高地厚地提出中部省未来发展的规划。 王书记一直饶有兴趣地听他说,不时颔首。 等到许一山感觉自己说得有点过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刹不住了车。 “年轻人有理想有抱负是对的。”王书记总结许一山的话说道:“小许,你身上有一点东西很值得婉秋学习啊。” 杜婉秋一愣,问道:“爸,你让我学他?”她捂着嘴笑,“他一个挂职的县委副书记,我怎么的也是一个副市长,我学他?” 王书记严肃道:“你没听错,你确实要学小许同志。这个小同志身上有股不认输的勇气啊。” “他是男的,我是女的。”杜婉秋不服说道:“我们就不能一样看待。” 王书记笑了笑道:“你们既然都进入了体制内,就不存在性别上的差异了。婉秋啊,你还是有眼光的嘛。” 杜婉秋红了脸,神态变得有些扭捏。 “谈谈这次论文的事吧。”王书记终于进入了主题。 许一山没敢主动说,反倒是杜婉秋,义愤填膺说道:“爸,我觉得你们省委在任用人的时候,要多考察选拔的这些人。你们这次准备拟任程子华的决定,我觉得就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了?”王书记笑吟吟说道:“本来,我们不该在家里讨论这方面的问题。但今天的情况不同,你和小许都属于基层的领导干部,你们可以谈谈自己的看法。” 杜婉秋道:“爸,我现在也不是以家人的身份与你讨论。我以一个地市级市副市长的身份郑重提出要求,我反对程子华出任少阳市长。” “这个人我说不出一个味道。”杜婉秋突然红了脸道:“他这次厚着脸皮跟我们回老家,我想想都恶心。” 王书记惊异地哦了一声,“婉秋,你怎么对子华有那么大成见?” “这不是成见。而是他做人太没底线了。”杜婉秋将程子华伙同老唐私下撤销许一山论文进论文汇编的事说了一遍,咬着牙说道:“还有那个叫老唐的人,此人放在那么重要的位子我也觉得不合适。” 王书记若有所思道:“这件事我们省委会很重视。如果真像婉秋你说的那样,省委是该考虑要对一些人考核了。” 他突然问许一山,“小许,如果给你一个副市长干,你敢不敢干?” 许一山吓了一跳,赶紧解释道:“首长,我觉得我还不够成熟。” “你就说,是干得了,还是干不了,或者,你不敢干?” 许一山一咬牙道:“组织信任我,我就会不辱使命。” 王书记笑了笑,没将话题往下延续了。他缓缓起身道:“时间不早了,小许你们都该休息了。婉秋,替我送送小许同志。” 首长私下接见,到此嘎然而止。 回去的路上,许一山一直在心里想,首长接见自己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如果说,他是因为论文的事找他。可是从头至尾,关于论文撤换下来的话题前后没有聊几句话。 今天的王书记似乎有些反常。他过多地谈起过衡岳市原市委书记富嘉义的话题。这让许一山完全摸不清王书记的意图。 当然,他很欣赏许一山对现在社会的看法和发展思路,但是没有明确表达可以接受他的观念。 王书记一句“给你一个副市长干干”,确实让许一山内心激动兴奋。他知道,如果王书记正想给他一个副市长干干,还真不是开玩笑的话。 杜婉秋开车,看了一眼沉思的许一山,问道:“许一山,你在想什么?” 许一山笑了笑道:“没想什么啊。” “骗鬼。”杜婉秋抿着嘴笑,“许一山,你说实话,你怕不怕我爸?” “不怕。首长那么和蔼的人,只有可亲可敬,不可怕。” “可我看你的腿一直在发抖呢。”杜婉秋取笑着他道:“其实,他就一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可怕的啊。” 许一山正色道:“我重申一遍啊,不是可怕,是可亲可敬。” 车到党校门口,杜婉秋不进去了,让许一山自己下车回去。 他下车刚走几步,杜婉秋又喊住他,招招手示意他返回去。 许一山迟疑一下,回到车边,突然听到杜婉秋说道:“许一山,我爸很欣赏你,你别让他失望。” 许一山双脚一并道:“谢谢首长关心。” 杜婉秋捂着嘴笑,“滚蛋吧你,我可不是你的首长。” 程子华已经回来了,看到许一山进来,他满脸不高兴道:“一山啊,你今天不地道啊。你怎么扔下我和老唐一个人跑了?” 许一山嘿嘿地笑,“程市长,我不习惯喝茶啊。” “不习惯喝,还不会欣赏?”程子华笑了笑道:“看来,老弟你是觉得与我在一起,同流合污了吧?” 许一山赶紧申辩,“绝对没这个意思。再说,程市长你污了吗?” 程子华点点头,“嗯,你说得有道理。我污了吗?没污嘛。那种场所,我们也就逢场作戏。老弟,不瞒你说,老唐在省里是个人物。我们下面的这些人,还是要抱着宁可得罪君子,不可怠慢小人的思想啊。” 许一山似笑非笑道:“这么说,老唐大哥在程市长眼里就是个小人形象?” “反正他不算是个正人君子。”程子华抱怨,“我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他突然小心翼翼地问:“今晚你是不是与杜婉秋一起出去了?” 正文 第1003章 女追男,隔张纸 许一山没有想隐瞒去了省委家属大院王书记家的事,他果断承认,“首长找我聊天。” 程子华不无羡慕问道:“首长都与你聊了什么话题?” 许一山想了想道:“很多。比如全省规划,经济发展态势,人事制度改革,反正很多。 ” 程子华哦了一声,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人事制度改革要怎么改?” 他最关心的就是这件事。以他在省城的关系,探听省委用人信息的机会不少。全省干部任免,他都要比别人信息灵通多了。 这次省里搞预备干部队伍建设,他第一时间就知道自己进入了选拔名额。 今冬明春全省十三个地州市有两个市的市长到龄退休,另外,省里几个大厅也有干部任免的需要。本来,程子华并没奢望自己能成为市长的预选人员。他只想着有机会进入几个大厅级单位担任要职。 他没想到,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关系在关键时候发挥了作用。他有着父亲过去的影响力优势,有着自己精心维护的各种关系,于是,他顺理成章入选了。 这段时间程子华其实是如履薄冰的。他知道任何一点的意外,都有可能让他的入选变成白高兴一场。虽说进入了名单,但是还存在许多不确定因素。在组织部门没正式与他谈话前,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他悔恨自己过于偏激了,撤换许一山论文的事,他只是想着不想让许一山进入上面领导的视野,却没料到会弄巧成拙。 事情刚发生,他便敏感地预兆到了严重的后果。于是,他不惜拉下脸皮,在许一山面前扇自己耳光以博得他的同情。 他很会揣摩别人的心思。通过一段时间地接触后,他发现许一山内心是个很善良的人。他赌了一把,还真被他赌赢了,许一山似乎没有追究下去的想法。 只要这件事拖过去,一旦上面确定下来对他的任免,大功便告成。 许一山被杜婉秋在校门口接走,他很紧张。他也明白杜婉秋对他的态度,说不上厌恶,绝对是不喜欢。他想利用与杜婉秋谈恋爱的办法达到目的,看来此路不通。 但是,他绝不允许杜婉秋与许一山走到一块去。 就在他一直忐忑不安等待许一山回来的时候,他信手翻了许一山放在枕头边的一个笔记本。 背着人看人笔记本很不道德。他本来也没打算在笔记本上看到什么内容。直到他的眼光落在“陈晓琪(老婆)”的通讯录上,他才心里一动,赶紧将陈晓琪的电话号码记录了下来。 一个计划在他的心里滋生了出来。 许一山回来,程子华终于确定了他的去向。在得知一把手王书记与他聊了很多方面的内容,他又羡慕又嫉妒。 上次陪王书记回乡,他与王书记虽然同坐一辆车,两人说话的机会却很少。 王书记一到老家,便被地方上的领导干部簇拥住了,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与他坐下来深聊。他记得王书记当时就问了他一个问题,“小程,还是单身啊?” 程子华便贴了上去,连忙汇报,“报告首长,我离异已经四年了。” 王书记只是意味深长哦了一声,说了一句,“年轻人嘛,事业固然重要,个人婚姻问题还是要认真对待,成家立业嘛,成了家再立业,为时不晚。” 就在他想将自己追求杜婉秋的事汇报给王书记时,王书记似乎不想听到这方面的内容,摆摆手道:“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把握就好。” 他失去了一次向王书记表决心的机会。以后也再没找到。 现在,他已经感觉出来,杜婉秋对许一山的感觉很好,好得超出了他不能承受之重。 他分析过,杜婉秋与许一山有着年龄上的巨大差距。这种差距本来可以成为他们之间的一道鸿沟。可是,在杜婉秋本身优秀,又有着力量巨大的家庭背景的前提下,年龄的差距完全可以被忽略。 他不敢保证许一山会在权衡利弊的情况下,会选择与杜婉秋走到一起去。 男追女,隔座山。他已经深感到在追求杜婉秋的这条路上,他走得太艰难了。 女追男,隔张纸。杜婉秋毫不掩饰对许一山的好,已经让不少人感觉出来了。 他在听到许一山提到与王书记讨论过全省人事制度改革的话后,他的心便被一根看不见的线栓了起来。 他试探着问:“首长有提到我吗?” “当然有。”许一山高兴道:“首长对程市长的印象太好了。” 程子华紧绷的心松了不少。他赞叹道:“王书记那么忙,还能抽出时间与你聊天。许老弟,这个殊荣,怕是除了你,在没人能享受得了了。” 许一山摇头道:“其实,与首长聊天一点也不舒服。我说实话,我老是怕说错话,提心吊胆的。没想到王书记是那么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真没想到啊。” 程子华一派过来人说道:“官越大,越谦虚。” 许一山笑着问:“程市长,你的官大不大?” 程子华一愣,随即尴尬地笑了笑道:“我这个位置很尴尬。实不相瞒,在我这个位子上,说话做事都尴尬。说白了,我们这个位子,就是想做事,如果没有上面领导的支持,就属于说话不算数的一类人。” 许一山哦了一声,感叹道:“有道理。” 两个人聊了有一会儿,程子华提醒许一山,下个星期,学历班将去全省规模最小的逸阳市去考察。 逸阳市地处中部省西南方向,过去以盛产美女闻名。 据传,省城漂亮美女几乎都是来自逸阳市。他们市里曾经打出个一个名片,叫“美人故乡”。这张名片吸引了很多外地人来逸阳旅游。是目前全省旅游发展得最好的一座城市。 但是,逸阳占地面积小,人口规模也不大。在全省十三个地州市里,逸阳是人口基数最低的一个地区。全市所有城镇农村加在一起,不到三百万。城市人口更少,五十万不到。 培训班安排去逸阳考察,主要是总结逸阳的旅游的经验,以便省委根据他们提出的建议,及时调整工作重心。 许一山谢过程子华,拿了衣服去浴室洗澡去了。 程子华抽完一支烟后,拿着手机悄悄出了门。 正文 第1005章 不做泼妇,就成怨妇 在去杨柳家的路上,陈晓琪突然有点啼笑皆非了。 她暗想,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的女人?一点风吹草动,便会如此敏感?想当年自己是个多么矜持,多么高傲的人,何尝会为一个男人心神不宁? 自从与许一山走到一起来,她一直认为是阴差阳错。 她的举动,一度变成茅山的老百姓茶余饭后的美谈。以至于现在还有很多人开玩笑,“xxx,你要老婆不要?” 她主动找许一山登记,原本是想许一山没有那么大的胆,对于天上掉馅饼的事,他许一山应该理智地婉拒她。可是许一山却出乎意料爽快答应了,这让她想反悔都来不及了。 其实,她找许一山登记,目的是做给某人看的。并没有真正打算与许一山在一起。 然而命运这东西太不可琢磨了,她凭着一口气,他却趁虚而入。直到她手里拿到红彤彤的结婚证书,她才在心里下了决心,这辈子不可辜负眼前的这个男人。 女人的爱,往往就在一瞬间来临。 她发现自己对许一山的爱,来得很真切。她喜欢他俊朗的外表,喜欢他男人的雄风。喜欢他办事的果断干练,喜欢他在她面前的谦卑。 她从来就没想到他还有胆量敢背叛她的爱,她选择原谅在他房间看到的那一幕,是因为她深知,许一山爱她,胜过爱他自己。 可是摆在面前的这个电话她不能不重视。毕竟,一个男人抵抗外界的诱惑是有限度的,女人也一样。 杨柳坐进她的车后,抱怨道:“我们就这样去,会不会让你家老公不高兴?” 陈晓琪眼睛一瞪道:“他敢。” 杨柳苦笑道:“你牛,你想老公,想会情郎,还拉着我去充当电灯泡。陈晓琪,我算交错了朋友了。” 陈晓琪抿着嘴笑了起来,“你嘴巴别像碎米一样,我又没逼着你去。你不想去,现在还可以下车。” “下个屁。来都来了,刀山火海我也得陪着你啊。” 陈晓琪得意笑道:“这还差不多。算我没瞎眼。” 两个人说笑几句,开始朝着省城出发。 陈晓琪此举,在杨柳看来多少有点疯狂。 当然,在她心里,也有一个结。她要知道,许一山是不是真出轨了。如果是,他在她心里的美好形象瞬间便将坍塌。 坐在副驾驶位上的杨柳,此刻心里也是复杂不已。 她想起自己与许一山在云雾山顶的那一幕,不觉脸红心跳起来。不过,也正是那一次,她敢确信,许一山不是一个能被美色俘虏的男人。 如果那次不是许一山在临门一脚的时候选择逃避,她现在就不会陪着陈晓琪连夜赶赴省城找许一山了。 陈晓琪全神贯注开着车。她现在的心里,激荡着一股不可遏制的愤怒。正如她自己说的,她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女人。 换了谁,都不可能在接到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后,会连夜出发去求证。 她不敢去多想,唯恐怀疑变成真实。 “注意安全。”杨柳提醒着她,“陈晓琪,我可还不想死。” 陈晓琪白她一眼道:“你稳稳的坐好。不会让你没命的。” 她说话的时候,眼光无意瞟了一下时速表,不禁暗暗暗吃了一惊,她居然不知不觉把车速开到了一百五十多了。 这是个非常危险的时速。她在心里埋怨自己,真有那么在乎他许一山吗? 杨柳一只手紧紧去抓住了头顶上的把手,苦笑道:“陈晓琪,你慢一点,慢一点啊,我的心都快飘出来了啊。” 陈晓琪放慢车速,轻轻一笑,骂了一句。“胆小鬼。” “是,我是胆小鬼。”杨柳道:“陈晓琪,如果我们两个今天死了,我就太冤了啊。” “天下人都死了我还不会死。”陈晓琪笑嘻嘻道:“杨柳,怕死你现在还可以下去。” “滚蛋吧你。”杨柳笑骂道:“你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陈晓琪收敛起笑容,面无表情说道:“我怀疑许一山出轨了。” “他出轨?”杨柳乐了,“你给你家许一山十个胆,看他敢不敢。” “他有什么不敢的。”陈晓琪哼了一声说道:“男人最怕什么?最怕勾引。他许一山又不是圣人,你敢保证他一辈子是个老实人?” “我不说保证他一辈子,我敢保证,他是个对家庭很负责的男人。”杨柳轻轻叹口气道:“陈晓琪,我说句实话吧,现在像你家许一山这样的男人,已经不多了。” “这次情况不一样。”陈晓琪没将杜婉秋的名字说出来。她想说的是,许一山可能会是一个见色不动心的人,但很难保证他在前途的选择上不会做出其他决定。 她深知许一山的心思,他绝非是他自己说的对前途没有追求的男人。相反,她早就感知到他是个野心很大的男人。 他曾经与她说过,一个男人想要干出来一番大事业,光有热情还不够,必须得手里掌握更多的资源。 他没说出来资源指的是什么,但她明白,他所说的资源,就是要争取尽量大的权力。 他说过,他已经感受出来了,只有手握资源,他才能更多的为老百姓办事,给老百姓获取更大利益。 杜婉秋就成了她连夜赶赴省城的动力。她在心里暗想,倘若事情真成了电话里的暗示,她必须要将苗头扼杀在摇篮里。 杨柳似乎猜到了她的心事,她试探地问:“是因为杜婉秋?” 陈晓琪居然毫不掩饰地点了点头。 “如果真是,你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陈晓琪冷笑着道:“大家鱼死网破,撕破脸皮。” 杨柳乐了,笑道:“你的意思,我们两个地方上的小干部,去省城为一个男人争风吃醋打破头?” “屁话。”陈晓琪骂了一句,“老娘是正宫。所有野花野草的,一律烧了。” “你想怎么做?” “说不通道理,我们就动手。”陈晓琪似笑非笑道:“要丢脸,大家都把脸丢了。看谁丢得彻底。我就不信,她一个高级干部能丢得起这个脸。” “你就能丢?”杨柳抱怨道:“陈晓琪,你别像一个泼妇一样好不好。” “咦。”陈晓琪笑了起来,“还真被你说对了,这次我再不做泼妇,我就得变成怨妇。” “真动手?”杨柳心有余悸地问。 “你敢不敢?”陈晓琪挑衅地反问她。 杨柳将心一横道:“你敢我就敢。” 说过之后,不禁大笑,“你想清楚啊,到时候我们三个女人为了一个男人大打出手,这传出去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笑话啊。” 正文 第1006章 你打算护着她? 许一山听说老婆陈晓琪来了,又惊又喜。 他立即向刘教授请了假,赶去陈晓琪住的酒店。 昨夜陈晓琪长途奔袭,凌晨三点才到省城。她本想立即杀向党校,给许一山一个措手不及。但杨柳拦住了她。 杨柳说,作为一个有知识的女性,不能真的像泼妇一样蛮不讲理。再说,她们不能让杜婉秋小瞧。她要让杜婉秋知道,她们小地方出来的女人,一点也不比出身高贵的她差。 当然,有句话她噎在心里没说出来,哪就是必须给许一山一个面子。如果她俩不分青红皂白登门兴师问罪,必将给许一山带去不可挽回的影响。 陈晓琪居然听了她的劝。两人这才在党校外边找了家宾馆住下。 这一夜,两个人似乎都没睡意。心里都在想着即将到来的暴风骤雨要如何应对。 陈晓琪想得很多。第一个念头就是她坚信陌生的电话一定不是空穴来风。 在得知杜婉秋的真实身份后,她愈发坚信起来。 在她看来,一个敢于概腧有妇之夫的女人,绝不是哪么容易对付的。 杜婉秋有一个省委书记的父亲,自已还是地级市副市长。这两个身份己经注定她不是一个普通人。 越是不普通的人,越在乎外界的影响。 她能不顾影响,说明她至少信心满满,信念坚定。 倘若真如此,陈晓琪心里便没了胜算。 天快亮的时候,她己经没法控制住冲动。于是,将电话打到许一山的手机上,告诉他,她来了! 门铃响了几下,门应声而开。 陈晓琪看着风尘仆仆的许一山,淡淡的说了一句,“你来了。” 许一山不知道房间里还有一个杨柳,他迫不及待一把搂住陈晓琪,在她脸上亲了一囗道:“老婆,你怎么来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搂了陈晓琪亲热。 陈晓琪使劲挣扎,涨红了脸暗示他,“许一山,你吃错药了吧?” 许一山笑嘻嘻道:“是啊,老婆。我是吃错了药。” 两夫妻小别己有一段时间,彼此都在内心渴望着有一段夫妻的快乐时光。 直到杨柳忍不住笑出了声,许一山才发现床上还躺着一个人。 这让他羞愧交加,恨不得钻进地缝溜之跑也。 杨柳捂着嘴笑道:“你们就当我不存在啊。再说,我有选择性耳聋眼盲的毛病。” 陈晓琪呸了一声道:“想得美。想看,掏钱。” “好啊,你说多少?” 陈晓琪故作认真想了一会道:“掏钱也不让看。” “好像谁没见过一样的。”杨柳不屑笑道:“好啦,不开玩笑了。” 聊了一会,许一山好奇地问:“你们两个怎么突然来了?” 陈晓琪沉着脸,一句话不说。 杨柳在一边快活地笑。笑过一阵后,她指着陈晓琪道:“还不都是因为她。许一山,我们来了,你怕不怕?” 许一山一脸的疑惑神色,他一时没想通杨柳话里暗藏的玄机。 他讪讪一笑,摸了摸后脑勺道:“你们来了,我欢迎都来不及,为何要怕?” “你心里没鬼?”杨柳得寸进尺道:“许一山,我问你,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杜婉秋的?” 许一山一楞,顿时若有所悟。他看着陈晓琪阴沉着的脸,抱怨道:“她是我们培训班副班长,怎么了?” 杨柳笑着问:“漂不漂亮?” 许一山摇了摇头,“真没注意。” “假话吧?”陈晓琪突然冷冷说道:“许一山,你若是男人,就该敢作敢为。” 许一山尴尬道:“我说了你们又不信。” “不是我们,是我。”陈晓琪看了一眼杨柳,“她是我拉来的。” 许一山这下几乎完全明白了过来,他哭笑不得道:“你们真是吃饱了撑的吧。” 陈晓琪闻言,脸色变得更难看。 在她看来,自己辛苦半夜从茅山开车过来,虽说是来一探电话的究竟的,终究也是心里有他,在乎他,才会不辞辛苦长途跋涉而来。 他非但没有一句暖心的话,反而话中带着抱怨责备,她哪能接受得了。 “许一山,我既然来了,就必须弄个水落石出。” “你都是哪听到这些胡说八道的话的?”许一山也来了气。 “你不要管。反正有人说。” “你找出这个人来。”许一山有点气急败坏了。他万不会想到陈晓琪会唱出这样的一出戏来。 过去,他在她面前确实有些自卑。陈晓琪高傲的美丽,曾经只在他梦中如风景一样一掠而过。即便他们登记结婚了,他还一度以为自己在做梦。 因为她的冷傲,她似乎很放心许一山。可是现在,她居然为了一个谣言,连夜长途奔波几百公里来找他麻烦。 陈晓琪见许一山急了,反而冷静了下来。她哼了一声道:“你放心,早晚会让你知道是谁。” 许一山摇了摇头,“′我发现你现在有点不可理喻了。” “我吗?”陈晓琪生气了,“我就是不可理喻。许一山,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别怪我不给你留面子。” 许一山的气也上来了,他双眼一瞪,“你想怎么样?” 杨柳赶紧笑着打圆场,憧吓着他道:“我们商量好了,今天我们闯进党校去。准备揪了杜婉秋的头发踩在地上打一顿。” 许一山惊疑地问:“为什么?” 杨柳抿嘴一笑,“谁让她破坏别人家庭。” “无稽之谈。”许一山怒道:“你们敢这样做,后果非常严重。” 许一山的话,在陈晓琪听来,字字句句都是在替杜婉秋说话。 这让她原本还有一丝冷静的情绪爆发了出来,“许一山,你是不是觉得她有一个省委书记的爹就可以胡来?” 陈晓琪的质问,将气氛推到了紧张边缘。 “陈晓琪,你真吃错了药。”许一山直呼其名,“你可以污蔑我,但你不能将脏水往别人身上泼。” 他的话一出口,气氛顿时凝固。 平常,许一山很少直呼“陈晓琪”的名字,没人的时候他叫她“老婆”,有人的时候,他也一直叫她“晓琪”。 “你这是打算真护着她了?”陈晓琪冷冷地问。 许一山己经感到了气氛的异样,他讪讪解释,“我是不希望发生误会。我没护着任何一个人。” “好。”陈晓琪不顾许一山的解释,她冲着杨柳道:“我们走。” 杨柳狐疑地问:“去哪?” “回茅山。” 陈晓琪说完,头也不回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正文 第1007章 冰释前嫌 陈晓琪甩手要走,无人能拦得住。 杨柳太知道陈晓琪的脾气了。这个从小就被爱包围的女人,一直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何时又受过这样的气? 在陈晓琪的世界里,她一直就是中心。所有围绕她的一切,都被她视为理所当然。 作为资深闺蜜,两个人的关系好得就像一个人。她们甚至会将闺房蜜语说给对方听。陈晓琪曾经说过,宁可她负天下人,绝不让天下人负她,特别是男人。 陈晓琪这摔门离去,后果很严重。 看着愣住了的许一山,她连忙催促他道:“哎呀,你还站着干嘛?快去追啊。” 许一山回过神,赶紧追了过去。 陈晓琪已经到了停车场,她不顾杨柳还没跟上来,开了车就要走。 许一山不顾一切挡在车前,喊道:“晓琪,你下来,有话慢慢说啊,你发脾气干嘛?” 陈晓琪理都不理他,她顶着许一山,慢慢将车往前开。车进一步,许一山退一步,局面显得危险而又滑稽。 杨柳也跟了过来,她贴着车队陈晓琪说道:“晓琪,熄火熄火。话没说清楚,你怎么这样啊。” 陈晓琪哼了一声,“还有什么好说的?人家抱了大腿了,我还何必成人家眼中钉?你上不上,不上我走了。” 杨柳急得满脸通红,低声说道:“你怎么还是这样的脾气啊?就算他许一山对不起你,也不是甩手就走就算了。他若真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也不饶他。” 陈晓琪闻言,扑哧一笑,“关你什么事啊?你还不饶他。” 一句话说得杨柳的脸愈发红了。她讪讪道:“他若是敢欺侮你,就是不行。谁让我们是好姐妹呢。” 许一山趁机过来,陪着笑脸道:“老婆,你先下来,有什么话都好说啊。” 陈晓琪看了他一眼道:“谁是你老婆啊?你要不要脸?许一山,你给我滚远点,我看着你就恶心。” 许一山没生气,他依旧笑着说:“滚我是不会滚的,要杀要剐你先下来。” 陈晓琪哼道:“下就下,我还怕你吃了我呀。” 在杨柳的半拥半抱之下,陈晓琪终于又回到了房间。 这次,杨柳在将他们两个推进房间后,自己悄悄出来了,顺手带上了门。 屋里,陈晓琪气哼哼坐在床沿边,一言不发。 许一山走到她身边,伸手搭在她的肩上,轻声道:“老婆,你真怀疑我?” 陈晓琪将脸扭到一边,不理他。 许一山便挨着她坐下,伸过一条胳膊将她拥在怀里,贴着她的耳边柔声说道:“你傻啊,我许一山是个见色起意的人吗?何况,你说的杜婉秋,能有你一半好看吗?” 陈晓琪又哼一声。 许一山认真说道:“老婆,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以为我许一山会为了一己之私,连自己老婆孩子都不要的人吗?我敢这么说,别说一个省委书记的女儿,就是联合国秘书长的女儿,我许一山也不会正眼瞧一下。你一定是听到一些风言风语了吧?老婆,你要知道一个现实,有些人为了达到自己目的,什么样的手段都可以使出来。” 陈晓琪终于出声,“你的意思,我是被人利用了?” 许一山沉吟道:“难说。你先告诉我,你这次来省里找我,究竟是听到了什么?” 陈晓琪低声说道:“一个电话。” “电话里怎么说的?” 陈晓琪顿时愣住了。她回忆起自己接到的电话,对方似乎并没直接说许一山与杜婉秋是什么关系啊。人家只是暗示,是她自己紧张过度,联想丰富了。 她的脸倏地红了,埋怨道:“许一山,你还敢不承认啊。” 许一山苦笑道:“老婆,没有的事,你要我怎么承认?难道我凭空捏造出来一个事承认?再说,我爱你都来不及,哪还有心思去爱别的女人啊。你就是给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啊。” 陈晓琪扑哧笑了,手指戳着许一山的额头道:“谅你也不敢。许一山,你敢背叛我,我就与你同归于尽。” 一场危机随着陈晓琪的嗔怪烟消云散。许一山喜不自胜,双手去搂住陈晓琪,闻着她的发香,迷醉道:“老婆,你想死我了。” 陈晓琪吓了一跳,挣扎着道:“许一山,你想干嘛?” 她羞红了脸,压低声指着门,示意许一山,门外还站着一个杨柳。 “不管她。”许一山坏笑着说:“老子已经做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和尚了,馋了,我要吃肉。” 陈晓琪羞得满面通红,她一只手去揪了许一山的耳朵,咬着牙说道:“你敢。” 许一山那还顾得痛,他像一头饿惨了的狼一样,在她身上上下其手,嘴里嘟哝着道:“你是我老婆,我有什么不敢的。” 突然,听到敲门声。杨柳在门外喊,“我进来了啊。” 陈晓琪一把推开许一山,赶紧去整理自己凌乱的衣服,慌乱道:“你进来就进来啊。” 杨柳却没进来,她隔着门说道:“你们两个慢慢聊啊,我刚才接到一个朋友的电话,约我过去。我先过去了,等下再电话联系。” 杨柳走了,这让许一山欣喜若狂。他搂住陈晓琪的腰肢,涎着脸笑道:“老婆,现在是两人世界了啊。” 陈晓琪轻轻叹口气,埋怨道:“这个杨柳太没意思了,怎么可以扔下我一个人跑了。” 小别后的夫妻,其情动人,其景动心。 躺在许一山臂弯上的陈晓琪看着头顶上的天花板,突然问道:“许一山,你这次学习完了之后,上面会有什么安排?” 许一山轻轻抚摸着她美丽的身体,笑了笑道:“还有三年时间,谁知道三年之后会有什么变化啊。” “三年真的很长。”陈晓琪道:“三年时间,很多东西都会发生巨大的变化。我觉得你这次被安排来学习,并不是什么好事。” “好事不好事,我们都得服从组织决定不是。”许一山的心事被触动了,他坐了起来,缓缓叹口气道:“也不知道三年后,我们茅山会有什么变化。” 陈晓琪兴奋坐了起来,轻轻掐了他一下说道:“三年后,茅山不会比衡岳市差了。许一山,这一点我认可你,茅山没有你,肯定走不到今天。还有,你的五个圆圈计划,现在是县里的工作目标呢。” “是吗?”许一山心里不禁有些激动。虽说他现在是茅山县委的副书记,但是他只是一名挂职的干部。因此,茅山县很多事并不需要经过他。 “这么说吧,新书记周琴都是按你的套路在做。目前,全县已经与二十几家企业签了约。这可都是规模很大的企业。 ” “太好了。”许一山大笑道:“经济发展,老百姓就有福了。” 陈晓琪嗯了一声,又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可是,阻力也很大。” “有什么阻力?”许一山狐疑地问。 正文 第1008章 揪心的茅山政局 陈晓琪接下来说出来的话,让许一山差点从床上蹦了起来。 前段时间,茅山县召开了一次干部会议,全县正科级以上在职干部都列席参加了。陈晓琪是县团委副书记,级别刚好是正科,因此也被安排参会。 这次会议的主要议题,是讨论下阶段茅山发展的主要方向。 周琴书记在会上作了主题性发言。她将茅山未来发展计划为工农业并举,商贸物流为辅的发展道路。举全县之力,打造一个规模宏大的工业园区。 目前,进驻新工业园区的有两家大型外资企业,分别为孙武的油脂基地和杜鹃家的汽车零配件工厂。 这两家企业的投资已经超过百亿,占全县GDP的十分之一。 未来,县里将在乡镇企业,个人投资企业方面发力,力求全县打工不出县,做到在家门口就能赚大钱。努力构建茅山特色旅游区,利用独特的地理环境,积极引进和培育养殖业。 陈晓琪说完后,似笑非笑道:“说实话啊,我听周书记的报告,总觉得似曾相识。当时一想,这不都是你原来给我说过的吗。” 许一山嗯了一声,“这确实都是我的计划。” “她怎么不打招呼就将你的计划据为己有了?” “是我主动给她说的。”许一山笑了笑道:“她是书记,她才可以推动这些是向前发展。计划在我手里,一钱不值啊。” “你呀,就是喜欢给人做嫁衣裳。”陈晓琪白他一眼,“周琴把这些事都做好了,她的政绩可就光辉灿烂了。可是与你有一毛钱关系吗?” 许一山正色道:“老婆,看问题不能这样看。我们主要是看老百姓能不能得利。只要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我个人无所谓啊。” “可是有些人就不会像你这样想。”陈晓琪嘴一撇道:“你知道吗?彭毕在那次大会上公开与周琴发生了矛盾,周琴泪洒主席台呢。” 许一山心里一惊,赶紧问道:“究竟出了什么情况?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你一个挂职的副书记,谁在乎你啊。”陈晓琪不以为然说道。 “具体怎么了?”许一山小心翼翼地问。 原来,会议当天,在周琴作完报告以后,马上就有人发难了。 人社局局长封由检在会上公开质问,人社局作为政府的下属机构,他们究竟该听谁的? 这句话就如一枚炸弹,瞬间将会议气氛推向一个无比尴尬的局面。 周琴显然没料到封由检会在这个时候提出来这么一个问题。按理说,全县的所有工作都归县委管。但是,封由检提出一个意识形态和政府事务的关系。他公开表示,作为县委书记的周琴,应该将精力放在全县的意识形态方面,而不是将精力摆在经济发展上面。 如果因为发展经济而忽略了意识形态的管控,这是很危险的一件事。 县长助理黄晓峰紧接着封由检的发言,指责县委周琴书记喧宾夺主,将政府彭县长的权力夺了过去,这样很不利于团结。 一个好端端的会,被他们两个搅得鸡飞狗跳。很多人认为,周琴确实越权了,她不该把本该属于彭县长的事都抓过去,让政府成了一个空架子。 会议的风向一变,很快形成一边倒的局面。 “女人终归是女人。”陈晓琪叹口气道:“当时啊,我就看到周琴眼眶里含着泪水,样子是真的可怜。” 许一山心里窝着一股火,没好气地说道:“她哭什么?” 陈晓琪道:“她能怎么办啊?你是没看到当时的情景,她就是一个孤家寡人,没有一个人替她说话。” 许一山提醒她道:“她难道忘记了自己是堂堂的县委书记?” “书记又怎么样啊,寡不敌众嘛。”陈晓琪摇摇头道:“她一个女人家,本来就不该来茅山当一把手。她都不知道茅山有多复杂。说句不好听的话,你许一山要是没我爸给你压阵,你早就被一些人五马分尸了。” “有那么恐怖吗?”许一山冷笑着说道:“封由检黄晓峰应该没那么大胆子,敢这样发难。” “你说得对。”陈晓琪笑道:“谁不知道背后是彭毕在背后支持啊。这也不怪他,这个周琴,有点忘乎所以了。比如这次与企业签约,她就不该站前台嘛。别人说,她把属于彭毕的风光都抢走了,能怨彭毕不反击她吗。” “彭毕这个人挺厉害的。”陈晓琪由衷赞道:“他来茅山才多久啊,现在茅山上上下下都是他的人了。” 许一山哦了一声,不由替周琴担忧起来。 其实,在这之前,他就担忧周琴与彭毕之间必定会发生矛盾。 彭毕履职茅山,是带着万丈豪情来的。由于当时茅山还在黄山书记手里,彭毕纵有飞天的本事,在黄山面前只能乖乖俯首帖耳。 黄山转调长宁县,彭毕以为自己的春天来了,没想到上面给他安排一个周琴下来。关键周琴还是个女的,这让彭毕这口气怎么能咽得下去? 矛盾在周琴履职茅山时就埋下了,只是一直在等着一个爆炸的机会。 “上面怎么说?”许一山将希望寄托在衡岳市身上。毕竟,下面县里出现这种公开的矛盾,上面的领导要及时化解和调和。 “我怎么知道上面是什么态度啊。”陈晓琪抱怨道:“我与上面的人又不熟。再说,这么敏感的问题,谁去打听啊。” 许一山点点头,沉吟一会道:“看来,我得结束这边的学习,回茅山去。” “你?”陈晓琪吃了一惊道:“许一山,你发什么疯啊?先不说你这是飞蛾扑火,省里会让你结束学习回去?” 许一山逗着她笑道:“老婆,这不正和你意吗?我回去了,你就不用想东想西了啊。” “不,我宁愿你在这里安心读书。我可不愿你掺进去那个是非之所。还有,你现在回去,是想英雄救美,给周琴出气,还是想怎么做?” 许一山苦笑道:“老婆,按你的说法,茅山现在已经是乱成一锅粥了。党政不合,下面的干部就会无所适从啊。他们都不知道该听谁的,这样就会造成工作陷入被动局面。” “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啊。”陈晓琪不屑说道:“许一山,你听我的,安安心心读你的书,等书读完了,远走高飞去其他任何一个地方,都比留在茅山强万倍。” 许一山道:“你怎么对茅山那么没信心啊?” 陈晓琪摇摇头道:“不是我没信心,而是我见得多了。这么说吧,茅山就像一个已经病入膏盲的人,无药可救了。” “既然无药可救,就该动外科手术。”许一山笑了笑道:“老婆,我们夫妻在一起,怎么讨论这些事啊?我们该聊的,应该只有风花雪月。” 正文 第1009章 谋划退学 许一山怎么也没想到,茅山的局面比陈晓琪描绘的要残酷复杂得多。 周琴在主持过全县正科级干部大会以后,托病休假,已经很少露面了。现在主持工作的换作了彭毕。 许一山试着将电话打给周琴,周琴在听到他的声音后,就像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许一山被她哭得鼻子跟着发酸,只好安慰她道:“周书记,你怎么不早给我说啊。” 周琴道:“他们本来就是冲着我来的,你何必掺进来无谓牺牲啊。” 许一山大笑道:“难道我就只有牺牲的结局?周书记,你要相信邪不压正。” 与周琴通过电话后,许一山一门心思开始谋划着如何退学的事了。 昨天陈晓琪毫无征兆跑来省城,怀疑他与杜婉秋有不清不白的关系。虽说事情过去了,陈晓琪没有揪着不放,可是他心里却有着一个疑惑,究竟是谁打电话给陈晓琪,挑拨他们的夫妻关系,想让他后院起火? 打电话的这个人心思有多阴险,想想都知道。倘若挑拨成功,许一山必定陷入无休无止的家庭矛盾当中。若是造成许一山婚姻失败,打电话的人目的基本就能达到。 在体制内,对干部的私生活组织上有不成文的规矩。如果干部个人婚姻出现问题,组织上会认定干部某个能力的缺失。 就算许一山没有陷入离婚的窘境,他也将被家庭矛盾弄得疲于奔命。无暇顾及其他。 陈晓琪倒没隐瞒,她将电话号码翻出来给许一山看。电话标注地来自省城,是一个很陌生的电话。这让许一山原来在心里怀疑是程子华搞鬼的想法破灭。 既然不是程子华,那么又是谁呢? 从电话号码信息上知道电话是省城这边的,许一山便将身边的人逐一排查了一遍。发现能将电话打到陈晓琪手机上的人,几乎不存在。 毕竟,陈晓琪的电话他从未向任何人公开过。他在学历班里也没与人结怨。 于是,谁打的电话,暂时成了一个谜。 陈晓琪与杨柳离开省城后,许一山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周琴求证陈晓琪说的茅山现状真伪。 周琴的哭,让许一山深感到一个女人在政治上的脆弱是那么的弱不禁风。事实上,他自己也有同感,玩政治,女人还真玩不了。 真正玩政治的人,首先得有一个强大的心理。说白了就是脸皮要比城墙厚,心要比锅底还黑。缺少这两个条件,力量再大,也走不远。 女人总是比男人要脸皮薄一些,这是先天性的因素决定的。再说,女人的心,永远都心怀善念。这也是先天性因素决定的。很难得到改变。 许一山找了个机会,给刘教授提出退学的想法,把刘教授吓了一大跳。 “小许,出了什么事了?你突然要求退学。” 许一山淡然一笑道:“没什么事,我就是不想继续读下去了。” 刘教授提醒他道:“小许,这次培训有两个目的,一是提升你们的学历水平,毕业后,你们都将取得硕士研究生的学历。第二个目的我不说你也能明白。省里把你们集中起来进行三年的系统学习,不就是把你们列入重点培养对象了吗?我觉得你现在退学不值得。” 许一山苦笑道:“我也知道事实是刘教授您说的那样。但是,我还是申请退学。” 刘教授为难道:“你真要退学,我也留不住你。但是,我是没权力批准你退学的。” “谁有权力?”许一山笑着问,“学校领导吗?” 刘教授摇摇头道:“学校领导也不敢批准你退学。你真想退学,还得省委批准。” 这下难住了许一山。去省委找谁批,他不知道。再说,他现在找省委领导申请退学,会给领导带去什么样的印象,他心里没底。 他现在要求退学,明显是不将省委的重视放在眼里。这对他未来的仕途究竟会带来多大的影响,他心里也没底。 可是,茅山的现状摆在哪里。彭毕已经将周琴架空了起来,他在茅山已经形成了一手遮天的局面。 他并非嫉妒彭毕的权势,而是他深知,茅山如果真被彭毕完全左右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彭毕是有能力,但此人动机不纯。 一个动机不纯的领导干部,不会给老百姓带来美好的未来。老百姓只会成为他往上爬的阶梯。 按陈晓琪的说法,综合周琴的哭,许一山感觉到整个茅山现在已经无人可以制约彭毕。 那么,他回去,就是势在必行的事。 虽说他现在只是一个挂职的副书记,并不等于他对茅山的事务可以置于身外。 可是,刘教授让他退学的想法碰了一鼻子的灰。而且他得到一个准确的消息,那就省委党校都无权批准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退学。 许一山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王书记。 王书记作为中部省唯一的一把手,他若批准许一山退学,便不会有任何反对的意见。 但是,他又不想惊动王书记。毕竟,这件事不是什么好事,而且很小。王书记那么忙,他不能因为这点小事而让王书记分出心神。 终于,他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陆副省长。 许一山没费多少周折,便找到了陆副省长的办公室。 梁国明离开陆副省长后,他换了一个新秘书。新秘书与许一山有过见面,因此在许一山提出想求见陆副省长的时候,秘书没多想就答应了。 在会客厅等了将近一个小时,秘书才匆匆进来通知他,首长现在有半个小时的空闲时间,请他进去。 许一山按捺住紧张激动的心情,跟着秘书进了陆副省长办公室。 陆副省长笑眯眯地与他打招呼,责怪秘书道:“他来了,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秘书连忙解释,因为首长在接待客人,所以他没及时汇报。 陆副省长让秘书出去,他要与许一山单独聊聊。 许一山没绕圈子,开门见山汇报道:“首长,我想退学。” “退学?”陆副省长似乎并不意外,他深深看了许一山一眼,缓缓问道:“理由?” 许一山想了想道:“我现在在党校脱产学习,学习时间一下就是三年,我感觉时间有点长了。” “长吗?”陆副省长反问了他一句,“你就觉得多久合适?” 许一山一愣,一下回答不上来了。 是啊,多久合适呢?读书这件事,当然是时间越久,学的东西越多。 “这就是你的理由?”陆副省长似笑非笑道:“一山啊,你心里是不是有事?” 许一山老实点头,小声说道:“我想回茅山。” 正文 第1010章 连续碰壁 许一山硬着头皮,将茅山的情况汇报了一遍。 陆副省长一直在安静地听他汇报,没插一句话。等他汇报完了,才淡淡问了一句,“就这些?” 许一山心里一急,赶紧解释道:“我觉得茅山现在的情况很严重。县委被排除在一边,这很危险。” 陆副省长笑了笑道:“一山啊,你有点危言耸听了吧?都在一个锅里吃饭,没那么严重。” 许一山顿时哑了,陆副省长的话轻描淡写,却透着轻蔑的意思啊。 是他在危言耸听了吗?再说,你许一山一个副书记,难道你回去就可以力挽狂澜了? “小彭不会是你说的那样吧?”陆副省长提醒他道:“茅山县出了问题,还有衡岳市委嘛。” 许一山嗯了一声,不知道要怎么说了。他心里想,看来,陆副省长这边走不通了。 “你现在要求退学,影响可不好啊。”陆副省长叹息着说道:“你想想,你退学,别人怎么想?是你许一山犯了错误,被勒令退学的?还是组织上对你另有任用,需要你立即履职?都不是吧。” “再说,你现在回茅山去,是准备与人干起来,还是有什么其他打算?” 陆副省长的话,犹如一柄柄利剑,将许一山的心刺得鲜血淋漓。 “你今天反应的事很重要。”陆副省长道:“目前,确实出现了如你说的情况。这不光是你们一个茅山县,其他县市也有这样的情况。国明前几天回来了一趟,也谈了你这样的一个问题。” 许一山试探着问:“他们长宁也有这情况?” 陆副省长摇头道:“不像你说的那样。不过,国明也是第一次下去担任领导,遇到的困难和麻烦不会少。” 许一山默不作声了。 陆副省长突然说道:“一山啊,我建议你把这些情况反应给衡岳市委知道。我相信,有小胡他们在,衡岳市翻不了天嘛。” 陆副省长嘴里说的“小胡”,自然是胡进莫疑。 “目前全省在布局未来五年的规划,每一位同志都肩负重任啊。如果大家把精力都放在权力的争斗上个,会削弱工作的积极性嘛。” “作为一名领导干部,一定要有大格局。”陆副省长语重心长说道:“你们要深知作为一名领导干部的使命所在。拘泥于眼前的一城一地得失,是目光短浅的行为。”陆副省长微微一笑道:“领袖曾经说过嘛,党内无派,千奇百怪。” 许一山认真点头,低声检讨道:“首长,我错了。” “不,你没错。”陆副省长纠正他道:“但是,你的眼光不能有局限。政治生态嘛,只有不断斗争,才有旺盛的生命力。我倒觉得,大家都行动起来,只要目标一致,方法和手段可以忽略不计的嘛。” 许一山想说,茅山的目标未必是一致的。想归想,他没敢说出口。 “对了,听说你这次在少阳考察调研的论文被人撤下来了,是怎么回事?”陆副省长话锋一转,突然提到论文这件事上来了。 许一山赶紧解释道:“没事了,是误会。印刷厂那边工作失误造成的。已经补上去了。” 陆副省长哦了一声,摆摆手道:“一山,你还有事吗?” 许一山一听这话,知道陆副省长在下逐客令了。 他讪讪起身,低声告辞,“没事了,打扰首长了。我现在就回去。” “也好。”陆副省长叮嘱他道:“好好静下心来学习。不要胡思乱想。” 最后一句话,相当于严厉的批评。许一山的脸顿时如被火烫过一般,热辣辣的滚烫起来。 在陆副省长这里又碰了一个壁,许一山顿觉心灰意冷。 看来,退学这条路是走不通了。既然陆副省长这边已经否定了他的请求,他就没必要再去王书记哪里争取了。因为,即便王书记同意了他的退学要求,陆副省长会用什么样的眼光看待他? 他的心情变得有些失落起来。周琴的哭声犹在耳边,可是他已经没法为她出声了。 杜婉秋见他回来了,兴致勃勃问他,“许一山,听说你爱人来了?” 许一山心里一动,答道:“是啊,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我想请她吃饭啊。”杜婉秋笑盈盈道:“听说,你爱人原来是最美县花啊。我想领略一下漂亮女人的魅力呀。” 许一山不觉自豪起来,笑道:“还真是。在我们茅山,她是最漂亮的女人。” 杜婉秋道:“你快别藏着了,拿出来让我们欣赏欣赏。” 许一山正色道:“她又不是一件东西,什么拿出来欣赏啊。杜市长,用词欠妥哦。” 杜婉秋红了脸,小声道:“是,我说错话了。我听程子华说,你爱人叫陈晓琪,现在是茅山县团委干部,是不是?” 许一山眉头一皱,狐疑地问:“他怎么什么都知道一样?” 杜婉秋笑了笑,“你们男人,都有一个奇怪的心理障碍,老婆都是别人家的好,是不是?他程子华现在没老婆,他这是羡慕你呢。” “是吗?”许一山没好气说道:“他也太关心我了吧。” “还有,我听人说,你想退学?” 许一山一愣,他的这个想法除了刘教授和陆副省长知道外,他可没对任何人说过。她杜婉秋又怎么知道了? 他试探着问:“你听谁说的?” “是不是有这回事?”杜婉秋不正面回答他的话,反而质问他。 许一山冷笑着道:“有错吗?” “有。”杜婉秋想也没想就直接回了过来,“许一山,你是真傻还是装糊涂?别人打破脑袋想挤进来的学习班,你却想退学。你的脑袋是不是装满了浆糊啊,你不知道学习班意味着什么吗?” 杜婉秋连珠炮一样的轰击,让许一山心里很不好受。他固执道:“三年脱产,几乎与社会脱节了。我们可不再是象牙塔里的学生了。再说,三年可以做多少事啊。” “三年你就可以将中部省带到全国第一的位子?”杜婉秋冷笑道:“你难道不知道有句古话,叫磨刀不误砍柴工吗?” 许一山哼了一声,“磨刀?磨个毛线,等刀磨好了,黄花菜也凉了。” 杜婉秋失望地摇头,叹息道:“许一山,你有这思想很危险。算了,我不与你争论这个话题了。不过,我慎重提醒你,千万不要以为自己就是救世主。不要以为地球缺了你许一山就不转了。” 许一山被她一顿削,顿时尴尬起来,申辩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管你是什么意思,反正这个事,以后不要再提了。这样对你只有坏处,没有好处。明白吗?”杜婉秋劝慰着他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也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现在唯一的一件事,就是好好读完这三年的书。” 许一山听着杜婉秋教训般的口吻,心里有些不乐意起来。他倔强的意志又被激发了起来。 “如果我坚持退学呢?” 正文 第1011章 借钱 许一山的话让杜婉秋愣了好一会。她回过神来,咬着牙说道:“随便你,反正与我无关。” 她说完,扭转身气呼呼走了。 程子华靠在床头,翘着二郎腿,看着许一山失魂落魄回来,打趣他道:“小许,丢钱了?” 许一山嘿嘿地一笑,“我也想丢钱啊。可是没钱丢。我都快穷得卖底裤了。” 程子华不相信地看着他,摇着头道:“你如果是个平头老百姓,你说你没钱,我信。可是你至少也是个县委副书记,你说你没钱,鬼信。” 许一山纠正他道:“是副书记,还是挂职的。” 程子华想了想道:“也是。你挂职,手里没权。” 许一山笑了笑,“程市长,我跟你说,我们茅山过去是贫困县。前些年才好了一点。但是比起你们陈州市这样的财大气粗,我就只有羡慕的份了。” 程子华连忙说道:“我们陈州市经济条件确实好一些。不过,那都是国家的钱,跟我们个人没关系的。一山,我们作为领导干部,一定要坚守廉洁的底线。这些年,在经济上出问题的人太多了啊。” 许一山回应了他一句,“确实如此。” 他连续找了刘教授,甚至冒着风险去找了陆副省长,想退学回茅山去。可是无论是刘教授还是陆副省长,都对他的想法予以了坚决的拒绝。 特别是陆副省长,他的话不谓没有深意。 他与许一山第一次提到了“格局”两字,意在敲打他,让他迷途知返,醒悟过来。 陆副省长的话翻译过来就一个意思,你许一山的眼光不能盯着茅山县。就算你现在退学回去,也不能干出什么事来。茅山县党政不合,有上面的组织会处理。不需要你许一山杞人忧天。 这些暗含责备的话,让许一山内心有些惶恐。毕竟,他是陆副省长戴帽指定来党校学习的,如果现在他退学回去,陆副省长的面子都没地方搁。 其实,他自己也明白,他的处境并没别人说的那么风光。年初被胡进借调去市里负责云轨项目,项目取得一定进展后,他又被安排进入市委政研室。 按胡进的说法,安排他进政研室,是名正言顺解决他的编制和级别问题。事实上也是如此,他调入政研室后,原来借调的帽子便摘了,成了真正的市管干部。 胡进这样的安排,似乎含有感恩的意思。毕竟,许一山在拿下周文武后,触动了衡岳市暗藏的一条利益链条。在这件事的办理上,他冲锋陷阵在前,让胡进袖手旁观。 这件事的直接结果就是导致衡岳市的领导班子发生了逆转。过去一直阻扰胡进施政的力量土崩瓦解。市委副书记向勇和政法委书记魏力主动归附在胡进身边,从而让胡进彻底抓住了衡岳市命门。 谁心里都明白,衡岳市今天的局面,许一山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可是,他们又岂容许一山盘踞在市委呢?胡进在权衡利弊之后,将他安排去茅山挂职副书记,其目的就是平衡另外一帮人的情绪。 现在的局面,就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在胡进看来,只要向勇魏力他们俯首帖耳,他就可以忽略他们的过去。至少在他的任期内,这些人都必须老实听话。许一山就是他手里的一个暗器,只要谁敢与他唱对台戏,他便会毫无犹豫祭出许一山这件暗器出来。 这本来就是一个互相利用的局。大家在局内都心照不宣。即便是许一山,也被旁人误认为他因为这个局,而捞到了晋升市委干部的好处。 许一山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他早就知道自己是胡进手里的一枚棋子。他之所以不揭破,就是想着胡进利用他也是迫不得已的事。 他到底是空降下来的干部,对地方情况不熟,如果身边没有一个熟知本地情况的人,他很难分辨出很多事的真伪。 衡岳市地方帮由来已久,积重难返。这个以本土干部为主的地区,大家已经养成了抱团取暖的习惯。无论谁来履职,只要触动他们的利益,他们便会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过去的富嘉义如此,现在的胡进一样没能逃脱这个魔圈。 富嘉义最后也是选择妥协,才在衡岳市呆了十年之久。胡进起初是坚决反对地方帮的人,可是他一个人孤掌难鸣,只好利用许一山,旁敲侧击地方帮这批人,从而达到目的。 被人利用是件很痛苦的事。可是他现在没有任何能力扭转局势。 程子华突然挪到他的床上坐下,满脸堆笑道:“一山,有个事我想与你说说。今天,组织部门找我谈话了。” 许一山笑道:“这可是天大的好事。程市长你马上就要成为真正的市长了啊。得庆祝庆祝。” 程子华苦笑道:“先不忙着庆祝。组织任命没下达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我今天听组织部门的同志透露,他们还有一个外调的程序。其中,我们这批学员都在外调的名单之中。” 许一山一下就猜到了他的意思。程子华是担心组织部门在找他谈话的时候出现意外。 “放心吧。程市长,我知道该怎么说。”许一山笑眯眯道:“这年头,多栽花,少栽刺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程子华大喜过望,拍拍许一山的肩膀道:“一山,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以后我再感谢你。” 他想了想说道:“哦,对了,你刚才不是说自己缺钱花吗?确实是,在省城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这样,兄弟我也不是个有钱人,但是肯定比你富裕。要不,我先借点给你?” 许一山嘿嘿地笑,说道:“程市长,你不怕我还不起啊?” “还不起?”程子华哈哈大笑,“你像是赖账的人吗?我不怕你。” 两个人说笑了一会,程子华便拿出手机要转账给许一山。 许一山本想推辞,但看到程子华那么热情,自己拒绝他的好意有点说不过去。便感谢他道:“程市长,我说真的啊,不一定还得起。” 程子华正色道:“我们兄弟说那种话?还不起就还不起。我还指望这点钱活吗?” 他一边说,一边给许一山转了一笔款过来。 手机叮咚响了一下,许一山尴尬打开手机,便看到程子华转过来一笔五万块的钱。 他吓了一跳,赶紧说道:“程市长,这么多我是真还不起的。” 程子华淡淡一笑道:“你先拿去花,不够再与我说。我虽然不是有钱人,还不至于身无分文啊。不过,印刷厂的事......” 程子华欲言又止的样子让许一山想笑。 他一本正经说道:“什么印刷厂的事,我不知道什么事啊。” 程子华会心一笑,解释道:“其实这笔钱是老唐的。老唐这人干点私活,赚了不少钱。” 许一山哦了一声,不安道:“老唐的啊,我更不能借了。” 正文 第1012章 组织部门的谈话 程子华的出手大方,让许一山心里惊诧不已。 虽说程子华贵为地级市副市长,工资收入本身不低,但一出手就给许一山转账五万块,还是出乎人的意料。尽管程子华刻意说是借给许一山的,但他有没有想过要许一山还,无人能猜到。 许一山心里也明白,程子华借给自己这么多钱,却推脱说是老唐的,而且他还故意透露出来,老唐是干私活赚的。这就给许一山留下了一个悬念。 既然老唐是公务员,又是干部,他是不被允许参与任何经营活动。 老唐干什么私活能赚那么多的钱?这让许一山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有一点他明白,这钱不能拿,借也不行。 于是,他打着哈哈说道:“程市长,我刚才就是开了个玩笑,你就当真了?实话说吧,我也不差钱。” 程子华惊异地问:“你不是说没钱花吗?” 许一山嘿嘿地笑,“我是没钱花,可是我爱人有钱啊。她是我家的财政大臣,所有收入开支都归她管呢。” 程子华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原来小许你也是个妻管严啊。” 许一山面露尴尬,讪讪笑道:“我不是怕她,我是尊重她。” 程子华笑得更欢了,打趣他道:“天下所有这样的男人,都说的是同样的一个理由。” 他收起笑,严肃道:“我觉得弟媳做得对。男人嘛,就该有个女人管着。要不,别人说,男人有钱就变坏。”他叹息道:“其实,我也想有个人管着我啊。” 他们谈话过后没几天,正如程子华说的那样,省委组织部来人到党校,开始找学历班的学员谈话了。 第一个找的,自然是杜婉秋。 第二天下午,才找到许一山谈话。 地级市市长选拔程序的第一步是省委组织部考察,考察合格后,组织部才会提交省人大,最后经省委常委会决定,才算走完全部程序。 之前一直暗中流传程子华将出任少阳市长的消息,随着组织部的考察而得到了验证。 虽说程序是这么个程序,但是组织部在考察之前,省委常委还是知道谁是选拔的对象。而且书记与市长的任命完全不一样。书记任命,直接由省委常委决定。市长还有最后的一个程序,就是任职地的市人大选举。 程子华要出任少阳市长,组织部门考察是万里长征迈出第一步。 当然,这一步至关重要。如果第一步没迈过去,后面的都不用想了。 组织部借了刘教授的办公室,许一山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三个人。 他们看到许一山进来了,都客气地起身与他打招呼。 “许一山同志,是吧?”为首的是个年约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秃顶,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他的眼光从眼镜上方射过来,有一股凌厉之感。 另外两个看起来与许一山年龄差不多大,其中一个皮肤出奇地白,似乎没有血色。 他们自我介绍,年老的叫范华,年轻的一个叫陈方,另一个叫顾立群。 谈话以范华为主,开门见山说道:“许一山同志,我们受省委组织部委托,今天特意请你坐下来聊聊。内容也不复杂,主要是想问问你,你对程子华同志的看法。” 许一山微笑道:“三位领导,我与程子华同志接触还没有多久,可能说不好啊。” “没事,你想说什么都行。”范华笑眯眯道:“听说,你们两个现在在一个宿舍同住?” 许一山老实回答,“是,学校安排我们住一间的。” “谈谈吧。”范华笑了笑道:“在你们这批学员当中,你可能是最了解程子华同志的一个了。” 许一山认真说道:“这也不一定。虽说我们同住在一起,但是对程子华同志过去的情况我不了解。” “不谈过去,就谈现在。” “现在啊。”许一山想了想说道:“程子华同志现在是我们培训班的班长,这是众望所归的。” 说过这句话后,许一山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 组织部的同志也不催他,而是和颜悦色地安慰他,“你慢慢讲,不急啊。” 许一山并不是急,而是他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讲。给程子华吹喇叭抬轿子他不是不愿意,而是他认为如果那样做,就对不起自己了。 说程子华的不是,也不是他愿意做的。毕竟,程子华没有给他留下恶劣的印象。 范华见许一山半天不说话,突然掏出来一本书递给他说道:“这本论文汇编是你们这次在少阳市考察的成果。据说,原来程子华同志的论文是排在首篇的,现在换成了你的,这件事你知道原因吗?” 许一山还是第一次见到印刷出来的论文汇编。他不知道组织部的人手里这么就有了。 他狐疑地问:“这本书什么时候印刷出来的?” 范华笑了笑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我们接到反映,程子华同志在这本书出版前,有过一些行为?” 许一山心里一动,难道他们掌握到了什么情况? 一直坐在一边没说话的陈方突然说道:“许一山同志,这个问题很重要,你能说说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吗?” 许一山陷入了沉思当中。 这本本该程子华出尽风头的论文汇编,如今让他的论文排在头篇。尽管程子华已经与他说过,但他还是不敢相信这真成了现实。 他不得不考虑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程子华的能量真不可少觑。 如果程子华当时不想彻底让许一山的论文面世,他排头篇的现实无人可以改变啊。 再比如,如果这件事没有杜婉秋出面,还件事就会成了一桩无头案。许一山的论文将被雪藏,无缘面世。 程子华临阵退缩,将许一山的论文推到头篇位子,他应该忌惮的是杜婉秋背后的王书记。 问题是,他能左右论文排名,这种力量是很恐怖的。 范华提醒他道:“一山同志,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啊?” 许一山连忙矢口否认,他认真说道:“关于论文的问题,可能存在一些工作上的疏忽。至于论文的排名,应该是按姓氏笔画排序的吧。” 范华哦了一声,微笑道:“一山同志,我们今天的谈话就到此为止。” 许一山迟疑了一下,鼓起勇气问道:“三位领导,我想问问,你们这是对程子华同志任命的考察吗?” 皮肤白得出奇的顾立群面无表情说道:“不然呢?” 范华拦住他说道:“一山同志,这不是你该打听的事。” 许一山的脾气一下上来了,他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如果是,我有自己的看法。如果不是,就当我没说。” 正文 第1013章 他犯了一个忌 许一山缓缓道:“本人作为一名党的干部,有责任有义务为党为人民服务。在此基础上,我必须摒弃个人成见,公正客观地评价一个同志。就程子华同志的问题,我想发表一些看法。” 范华当即点头,复又坐下,客气道:“一山同志,我们需要听取各方面的意见。你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许一山笑了笑道:“程子华同志作为一名党的高级干部,基本条件还是符合干部要求的。但是,该同志的心胸稍微狭隘了点,如果长此以往,不利于他未来掌控全局。” 范华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许一山却说:“没有了。” 范华惊异地看着他,哭笑不得道:“就这些?” 许一山点点头,“就这些。” 范华哦了一声,眼神与其他两个人交流了一下,再次起身与许一山握手道:“谢谢你的配合。你的意见,我们将一字不漏汇报给上级领导,以便领导决策。” 范华他们走了,结束了在党校的对程子华的考察。 屈玲找到许一山,请他一道去湖心亭散步。两个人边走边聊,话题很快就进入程子华考察这件事上。 “程子华这回想折桂我们少阳市的希望应该是没有了。”屈玲低声说道:“我们市里的主要领导为了这事亲自跑来了省里,与主要领导汇报了情况。” 许一山好奇地问:“汇报了什么情况?” “当然是不希望程子华去我们少阳市。” 许一山嘿地笑了,打趣道:“组织任命,地方还能反对?这不太合符规矩吧?再说,什么事让你们少阳市领导亲自出马来阻止他?” 屈玲叹口气道:“其实这也怪他程子华。别人遇到这种提拔的情况,都会刻意低调,将自己摆在低微的地步。他却那么高调,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要被提拔了一样。他这是犯了忌啊。要知道我们少阳市长还有半年才退,他现在就迫不及待要往上拱,换了谁,心里能高兴?” 许一山想想也是。最聪明的做法应该是无比热情地挽留前任继续干下去,要装作万般无奈去接受组织任命。这样才会让前任感觉自己的重要性。 当领导的人,最怕的就是退休。 人一旦不在位,仿佛整个天都变了。现在的社会很现实,领导在位,门庭若市。领导退休,车马冷落。很多领导干部将在位的职务视为第二生命。失去第二生命,他们就将如同行尸走肉一样,吃不好,睡不香。 没有一个领导愿意在领导岗位上心甘情愿退下来,他们都希望一辈子坐在领导岗位上,生命不息,领导不止。 可是,组织规定,到了规定的年龄,不管身处何种职位,都必须往下退。没有一个人能够永远赖在位子上不退下来。即便是无赖,也不行。 领导干部退休,无异于一场大打击。以至于很多领导从岗位上退下来之后,人会变得抑郁。 没有一个身在圈子里的人主动往圈外跳,他们已经适应了圈子里的生活。一旦被推出圈子外,他们将无所适从,郁郁寡欢。 程子华犯的忌,就是人家少阳市长明明还有一段在位的风光没过去,他就急于想取而代之了。 虽说这是不争的残酷现实,但是作为在任的领导,心里怎么会舒服? 屈玲的解释,让许一山觉得啼笑皆非。他笑道:“你们市长的气量也不够大啊。再说,他退,又不是全退,不是调去省政协担任领导吗?” 屈玲抿着嘴笑,道:“你明明知道政协就是给领导退休养老的缓冲期。说真的,政协的作用有多大,你我心里没数吗?” 许一山笑了笑道:“毕竟是四大家之一。” 两个人边走边聊,很快就到了湖心亭。 湖心亭一如既往不见人。这座偏居党校一隅的湖,尽管风光无限好,涉足来此的人却寥若晨星。 湖面上照旧游荡着几只白色的大鹅,它们偶尔伸长脖子,拍着翅膀引颈高歌几声。 屈玲凝视着白鹅,怅然道:“人啊,这一生真的很累。还不如这几只鹅活得悠闲自在,无忧无虑。” 许一山笑道:“是啊,虽然它们悠闲自在,可是终有一天会被人吃掉。” “也许,主人舍不得杀了它们吃呀。” 两人相视一笑,又一起去看湖中悠闲的大鹅。 过了好一会,屈玲才低声说道:“燕京方面来了消息,徐斌下个月会去我们少阳市考察。” “考察投资吗?”许一山小心地问。 “难说。”屈玲苦笑了一下,“我发现,现在的人啊,不管当多大的领导,也不管是多大的老板,仇恨这东西,都不会因为他们后来的发展而有丝毫消褪。这么说吧,上次你与我聊了这方面的话题后,我让人去调查了徐斌的过去历史,得到了一个惊人的发现。” 许一山心里一动,问道:“发现了什么?” “徐斌为什么不愿意回少阳投资啊。”屈玲叹口气道:“原来是他小时候在老家的经历造成的。你说哦,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怎么就放不下嘛。” 许一山似笑非笑道:“换了你,你能放下吗?” 屈玲一愣,想了想道:“难说。” 上次他们在燕京的时候,就研究过徐斌的心理。徐斌的企业做得那么大,国内外的重型机械方面,他的企业都属于领头羊式的。按理说,他有这样的成就,应该会回老家去风光。 事实上徐斌离开少阳后,就很少回去。即使万不得已回一趟,也不会惊动任何人,都是来去匆匆。更谈不上为家乡经济作出贡献的说法。 少阳市手里握有这样一个巨无霸的大企业的资源,却一直没能将徐斌请回家乡发展,这已经成为少阳市的一块心病。 如果不是少阳市放下身段,几次主动登门拜访他。徐斌到现在还不会把问题推到许一山身上。徐斌说,他已经承诺在衡岳市投资了。他不能言而无信,除非许一山拒绝他的投资。 于是,少阳市便将眼光盯在了许一山身上。于是,就发生了少阳市领导亲自约谈许一山,请他出马协助屈玲邀请徐斌回乡投资的一幕。 “当年迫害徐斌家的人去年已经得病死了。”屈玲叹口气道:“不过,他的家属还是受到了牵连。这个人的儿子本来已经进入了公务员队伍,考察期也快到了。但是市里决定给予他考察没通过的决定。所以说,这家人在政治上可能再没希望了。” 许一山一愣,小声道:“你们这样做,是不是太狠了一点?” 屈玲笑笑道:“这不是没办法的事吗?不过,徐斌听到这个消息后,主动提出来下个月回少阳。” 许一山哦了一声,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他感觉自己一句话,可能会断送一个年轻人的前程。 “他若回来了,还得请你去一趟我们少阳市,可以吗?”屈玲满怀希望地问。 正文 第1014章 他要求婚 许一山没有直接回答屈玲的邀请。 他在心里想,徐斌如果决定去少阳市投资,那么他在衡岳市的投资计划将会被取消。这对胡进重振衡岳工业雄风的计划将造成不可挽回的损伤。 两市相比起来,衡岳市的工业基础明显要比少阳市强大许多。毕竟,上世纪的衡岳市可是拥有“南方工业重镇”称号的城市。 当时,国际形势复杂多变。我们北方的邻居一直虎视眈眈着我们的大好河山。由于意识形态发生了分歧,原本号称“同志加兄弟”的关系,逐渐被敌对情绪所代替。 为了确保不会因为一战而致使工业瘫痪。当时的领袖决定将北方的工业往南移。在考察过无数地方后,最后决定将工业基地设在衡岳市。 选择衡岳市完全是出于战备的需要。衡岳市交通发达,扼六省交通咽喉。从衡岳市出发,战略物资不但可以直达北方战线,也能在必要的时候迅速疏散到西南、西北等关山叠嶂的大山深处。 而且,衡岳市地处内陆深处,是非常理想的战略要地。任何想侵犯衡岳市的战争行为,都无法达到对方的预期目标。 于是,在将冶金、轧钢、柴汽油机生产等重要的工业放在衡岳市之外,还另辟了一块方圆五公里的工业基地,专门研究和生产当时的战略重武器。 过去,衡岳市烟囱林立,处处繁荣昌盛。它就像一颗璀璨的明珠一样,照耀着华夏大地。这座承载着历史使命的城市,在后来的改革中逐渐陨落了。 据说,当时衡岳市各企业的下岗职工达三十万人。 这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数字,同时也是衡岳市政府一个巨大的包袱。衡岳市这些年来一直出于全省中下游水平,这在过去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要知道衡岳市当年的GDP是排在全国前十位的。鼎盛时期甚至到了前五位。 富嘉义时期,他曾想重振工业雄风。遗憾的是他的举措没能得到实现。他在尝试过之后,果断掉头,带着衡岳市走上了最为轻松的土地财政的道路。 于是,衡岳市在富嘉义时代出现了疯狂的扩城运动。 扩城运动的好处是让市财政从此摆脱了捉襟见肘的尴尬,扩城带来的表面繁荣一度让衡岳市再次成为全省的榜样。 可惜好景不长,一个没有生存基础的城市,注定走不远啊。 要保持城市永久的旺盛生命活力,必须让这个城市的老百姓安居乐业。一个失去创造力生产力的城市,拿什么去保证这些? 胡进初来衡岳市时,一直在寻找突破口。他深知富嘉义的政策只会造成昙花一现的繁荣景象。要想衡岳市具有竞争力,必须另寻新路。 许一山就在这时候给他提出来重振工业雄风的想法。他的想法犹如雪中送炭,让徘徊的胡进一下看到了光明,找到了目标。 实现这个目标,徐斌是核心人物。 但如果徐斌转道去了少阳市,计划不就成了泡影了吗? 可是他又不能阻止徐斌去少阳投资,先不说徐斌未必会采纳他的意见,就是少阳市,如果得知他在从中作梗,岂不是会将他恨得咬牙切齿? “到时候再说吧。”许一山敷衍着屈玲道:“起风了,我们回去。” 程子华等在宿舍,看到许一山开门进来,喜不自胜道:“一山,谢谢你啊。组织部门的人没与你说什么吧?” 许一山笑笑道:“没有,只是例行公事聊了几句。” 他见程子华一脸期待的神色,便安慰他道:“程市长,你放宽心,等着上任吧。” 程子华嘿嘿地笑,高兴道:“一山,我还是那句话,希望你能去我身边工作。现在不急,你先好好考虑。一句话,少阳的大门永远都是朝着你敞开着的。” 许一山连忙感谢道:“好啊好啊,到时候还请程市长多多照顾提携。” 程子华不以为然道:“说什么话啊,我们是什么关系?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们可是兄弟。” 看着程子华春风得意的笑脸,许一山实在是不忍心告诉他,他去少阳当市长的梦想可能真会变成梦想。 “一山,我还有事要求你帮忙。”程子华认真说道:“我准备向婉秋求婚。” “求婚?”许一山吓了一跳,狐疑地问:“你们准备结婚了?” 程子华笑了笑道:“婉秋应该没什么意见了。不过,她到底还是个女人,女人都喜欢浪漫不是?所以,我想给她一个浪漫的惊喜。” 许一山好奇地问:“你给她一个浪漫惊喜,需要我帮你什么忙?” “你太重要了。”程子华啧啧赞道:“你在婉秋心目中的地位无人可比啊。我想,请你帮我一起完成求婚的大事。” 许一山爽快答应道:“好啊,只要我能帮得上的,必须上。” 程子华去泡了两杯咖啡过来,递了一杯给许一山,怂恿他道:“尝尝,味道好极了。这可是正宗的巴西咖啡豆,我亲自磨的。” 许一山看一眼黑黑的咖啡,为难道:“这东西苦,我喝不惯啊。” “咖啡就要喝苦的。这就像人生一样,先苦后甜啊。苦咖啡喝过后,你会觉得齿颊留香,口舌生津。” 许一山只好去喝了一口,只感觉一股苦味从口腔里迅速传遍全身。不由皱了一下眉头,差点吐了出来。 他的举动惹得程子华哈哈大笑。程子华道:“一山,咖啡这种东西,都是有修养有素质的人喝的。上流社会,连咖啡都不能喝的人,会被人看不起啊。” 许一山苦笑道:“看不起就看不起,我还是习惯喝我们自己的茶。” 其实,许一山连喝茶的习惯都没有。他从小养成了一个习惯,口渴了,拿着水瓢往水缸里舀一瓢,咕咚咕咚就喝下去,无论酷暑还是寒冬,从不改变。 许一山的这个习惯曾经还被陈晓琪笑话过。陈晓琪说他喝水就是牛饮,根本就没有一个有修养的人的风范。 陈晓琪笑他归笑他,却没有嫌弃过他。相反,陈晓琪还羡慕许一山能喝生水的本事。羡慕他肠胃功能强大,无惧没烧过的水里的细菌。 程子华见许一山不愿意喝,抱怨道:“可惜了我的咖啡。” 晚上不需要回教室,今晚是他们在学校的最后一晚,明早他们将踏上去逸阳市考察调研的征途。 程子华突然说道:“一山,这次去逸阳,一去又是十天。不如我们今晚叫上老唐聚聚?” 正文 第1015章 取消行程 天才蒙蒙亮,许一山便起了床。 昨夜,他婉拒了程子华外出聚聚的邀请,早早上床休息了。 他心里在想,上次去少阳市考察调研,十天的时间他只去了三天。这次他不能误了考察调研的课。毕竟还在学习阶段,就得有个态度。 程子华还在熟睡。昨夜许一山不去,并没打消他外出的念头。老唐开了车在校门口等他,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许一山只有一个朦胧的概念,那就是一定是下半夜了。 他没打算现在就叫醒程子华。启程的时间是上午九点,统一在学校门口乘坐逸阳市派来的大巴车。 逸阳市比少阳市对党校考察调研活动显得更为热情。他们昨天就安排了一名副市长亲自来省城接他们。过去都是党校派车送,这次是他们安排车来接。 本来,像这种党校安排去地方实践考察调研的活动,不是什么大活动。规格也不需要惊动一二把手。可是有了少阳市的经验,逸阳市便没轻视,反而在少阳市的基础上更进了一步。 今天,许一山没打算去晨练了。他悄悄起了床,蹑手蹑脚去洗手间洗漱。 行李昨夜都收拾好了,只等时间一到,拖着行李箱便可上车出发。 即便他小心在意,还是惊醒了程子华。 程子华张开眼,看到洗手间里流露出来的一丝灯光,抱怨道:“你起那么早干嘛?早着呢。” 许一山抱歉地笑,小声道:“你继续睡,我等下去食堂给你打早餐回来。” 程子华哦了一声,扯过被子蒙住头。不一会,就传出他轻微的鼾声。 许一山开门出去,发现大家基本都起来了。食堂里已经有了同学的身影。 大家在食堂见面,礼貌客气地颔首招呼。各自拿了心仪的早餐去餐桌上就餐。 许一山刚坐下,便感觉身边有人,抬起头一看,发现是屈玲。 屈玲吃得有点小,盘子里只有一杯牛奶,一个鸡蛋,外加一个春卷。 许一山看了她盘子里的食物,笑她道:“秘书长吃这么一点?我家的猫都比你吃得多。” 屈玲被他一笑,顿时红了脸。她在许一山身边坐下,嗔怪地白了他一眼,低声道:“你不知道我们女人都喜欢保持身材啊。” 许一山嘿嘿一笑,“为了身材,吃都不吃,不值得嘛。” 屈玲哼了一声,“你呀,不懂女人。” 许一山确实从没花心思去研究女人。在他看来,女人爱美是天性。但是牺牲健康去爱美,就显得得不偿失了。要知道一个人活着,健康才是最重要的指标。 屈玲慢慢喝着牛奶,剥了一只鸡蛋,小口小口地细嚼慢咽。等她将牛奶喝完了,才发现盘子里的春卷还没动。她微微蹙起眉头,想了想后,突然将春卷拿起来放在许一山的盘子里,似笑非笑道:“我拿多了,吃不下,你替我吃掉。” 许一山本身就拿了足够自己吃的东西。在许一山的饮食世界里,他第一个观念是吃饱,其次才是吃好。突然多出来的一个春卷虽说吃下去不是难事,但是是屈玲硬塞给他的,他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屈玲却不去管他了,端了自己的盘子就走了。 吃完早餐,时间已经到了接近八点,距离出发还有一个小时。许一山便给程子华要了一杯牛奶,两个鸡蛋,外加一个面包,匆匆赶回宿舍。准备叫醒他起床。 回到宿舍,程子华已经起来了。 昨夜他与老唐在外面显然喝了酒,现在隐隐都能闻到一丝酒味。 作为班长,程子华还是明白自己的责任。今天外出考察调研,他要负责组织好大家。 他轻轻拍了拍额头,抱怨道:“这个老唐,我说少喝一点非不肯。要不是我自制力好,今天肯定误事。” 他去洗了澡,换了衣服出来,整个人便变得神采飞扬了起来。 吃过许一山替他拿回来的早餐,时间刚好八点五十分。从宿舍步行到校门口,只要五分钟的时间。剩下的时间正好留给他清点人数,发布相关纪律。 校门口,停着一辆豪华大巴车。逸阳市的一名副市长笑容可掬地等在车门边。 学历班的同学三三两两准时到达,刘教授背着一个双肩包,正在与副市长说着话。 程子华将手提箱递给许一山,他往中间空地一站,举起一个拳头喊道:“大家集合。” 这是按照当初的培训教案规定的。原来党校要对他们这批学员实行半军事化管理。可是所有学员一致提出意见,认为在他们这批人身上搞形式主义没有必要。经过大家的争取,学校最终睁只眼闭只眼,没有强行推行半军事化的管理措施。但是,必要的一些规矩还是保留了下来,比如外出集合点名之类的。 过去集合,大家对站队的位置都显得很随意。谁排前谁排后没有讲究。 自从论文排名出来后,并没有人安排,排队的顺序却发生了显著的变化。以后的站队排位,大家都自动按照论文发表的位置顺序一路排下去。 这个变化看起来不起眼,却恰好体现了组织上的规矩是很森严的。 这样,许一山就名正言顺排在了第一个。 程子华整理好了队伍,请了刘教授作最后的动员工作,自己主动回到许一山身边留下的一个空位子站住。 刘教授简单说了几句,无非就是考察调研是学习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希望大家认真对待之类的话。他说完,便请了逸阳市来接他们的副市长说几句。 逸阳市副市长姓欧,他自我介绍叫欧德忠。看他模样,年龄应该不到四十岁,还是个很年轻的市级领导。 欧德忠笑容满面,先朝大家双手抱拳行了一个礼,笑呵呵道:“我就一句话啊,逸阳市热烈欢迎大家去指导工作。” 大家都微笑起来,客气感谢逸阳市的精心安排。 动员结束,大家准备鱼贯登车。 许一山前脚刚踏上踏板,便听到刘教授在身后喊他,“许一山,你先不要上去了。” 许一山一愣,回头便看见刘教授在使劲朝他招手,“还有程子华同学也不要上去了,你们两个过来。” 许一山只好让开身子,让其他同学先上。他狐疑地走到刘教授身边,便听到刘教授说道:“刚才我接到电话,你和程子华今天都不用去逸阳市了,省里另有安排。” 许一山摸了摸脑袋,好奇地问:“老师,什么安排啊?” 刘教授看了看时间,显得有些紧张道:“你们两个赶紧准备一下,上午十点,省主要领导要听取你们两个的论文答辩。” 许一山心里一沉,心想,这也来得太突然了吧? 正文 第1016章 论文答辩(1) 论文汇编排名发挥了它的作用。这本被省委领导看重的材料,在经过领导的讨论之后,决定将汇编上排名第一第二的作者请出来,单独听取作者对论文地解释。 许一山和程子华正式进入省委领导的视野。 听说要论文答辩,程子华显得有些紧张。他小声道:“论文答辩是学术上的事,领导们都喜欢学术吗?这么仓促,不是为难我们吗?” 许一山笑了笑道:“程市长,不要紧张。既然是学术上的事,我们就按学术上的意思答辩就好了。再说,文章是我们自己写的,心里都有数,准不准备都差不多。” 刘教授安慰他们两个,“你们尽管放心去答辩,我相信你们的实力。行李我先替你们带过去逸阳。你们答辩完了再赶过来,不误事。” 许一山连忙道谢,帮着刘教授将行李送到车上放好。 刘教授叮嘱他们,等下学校会有一个副校长过来送他们两个去省委,让他们在校门口等就是了。 看着大巴车远去,许一山小声说道:“程市长,我们今天下午应该可以赶过去逸阳吧?” 程子华似乎没听到他的话,他东张西望一会后,突然面带微笑道:“一山,我有个事想与你说说。” 许一山爽快道:“好啊,程市长,你想说什么?” 程子华犹豫了一下,低声道:“说出来你别见笑。我昨夜可能喝多了一点,现在脑瓜子还在嗡嗡的响。领导突然要听我们的论文答辩,我担心自己过不了关啊。” 许一山笑道:“程市长,你这个担心就是多余的了。文章是你写的,这文章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熟得不能再熟了,你敞开了说就是。” “不。”程子华面色凝重了起来,“你知道,组织部对我的考察刚结束,我不能因为这次论文答辩马失前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许一山心里一跳,瞬间就明白了过来。程子华的意思,是想让许一山不要过于表现自己,将他身上的光芒都掩盖住了。他有一句话很重要,他暗示了许一山,他是已经经过省委组织部考察过的人,而他许一山没有。换句话说,你许一山表现再好,也不可能取代他程子华。 “我懂。”许一山尽管心里不高兴,脸上却依旧面带微笑,“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程子华高兴地拍着他的肩膀,低声说道:“兄弟帮我,大恩不言谢啊。” 等了一会,校门口出来一辆小车。 车上的副校长朝他们招手,让他们赶紧上车,不要误了时间。 领导的时间都是无比宝贵的,谁都耽误不起。 上了车后,副校长叮嘱他们两个,他们是党校建校这么多年来,唯一被安排汇报论文内容的人。党校对此也非常重视,要求不能出现任何失误。 副校长回过头对坐在后排的两人说道:“你们记住,宁可少说,不可说错。领导点名让你们两人答辩,这是殊荣。” 程子华连连点头,小声道:“请校长放心,我们不会丢了学校的面子。” 省委大门高大巍峨,门口,威严的武警在站岗。这座决定全省人们福祉的大院,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着惊心动魄的故事。 党校的车配有特别通行证,很顺利通过门岗进入到省委大院里。 路上他们只花了半个小时不到,这样就还有十多分钟的时间让许一山和程子华各自准备。 许一山是第一次来省委大院,省政府他去过,陆副省长在省政府那边办公。 他在心里暗自将省委和省政府做了一个比较,发现省委这边比省政府那边显得更庄严肃穆。似乎院子里的每一块石头,都显得要严肃得多。 省委这边早有人等在下面。许一山他们一到,便被请上了楼。 接待他们的同志态度和蔼,告诉他们领导们还在开会。听取论文答辩是今天会议的最后一个议程。 许一山闻言,心里暗自嘀咕,论文答辩哪有那么简单的,几分钟就能答辩一个吗? 他记得自己读大学的时候,论文答辩是让他最紧张的时候。 毕竟,论文答辩通不过,他就没法拿到毕业证书啊。 从接待他们的人嘴里得知,今天听取他们论文答辩的阵容非常强大。中部省委全体常委都在,外带一些列席今天省委常委会的领导干部。 许一山不由紧张起来。可是他去看程子华,反倒安心了许多。程子华显然比他要紧张许多,脸上的血色都看不到了,一双腿在桌子底下微微抖着。看来,他的思想压力非常巨大。 他们的两篇论文都是以少阳市为背景展开的。程子华论文的重点落在电商物流园的开发和建设上。属于以点带面的内容。而许一山的论文视野比他要开阔不少。他几乎是重新给少阳市的未来发展定了一个义。描绘了一幅未来少阳的壮丽画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许一山的心情慢慢平静了下来。相反,程子华的额头上却已冒出来一层细密的汗。 十几分钟后,进来一个人,面带微笑问道:“哪位是程子华同志?请跟我走。” 程子华赶紧起身,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我是。” 程子华被安排第一个汇报,这让许一山有了更多的时间准备。其实准不准备都是自我安慰的话,在手边缺少任何资料的情况下,拿什么做准备呢。 许一山对自己的论文胸有成竹。他清晰记得自己的论文有将近两万字。他甚至记得每一个章节的重点,以及支持他论文的所有的资料出处。 本来,他还可以更加详尽地将论文完善。但是刘教授有要求,论文字数必须控制在两万字以内。 按刘教授的说法,如果两万字还不能说清楚一件事的来龙去脉,就是给十万字的空间,照样说不明白。 半个小时后,程子华回来了。 许一山诧异不已,不明白他为何回来得这么快。 但他看到程子华已经是大汗淋漓,一张原本苍白的脸现在变成了猪肝色,心里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异样。 许一山赶紧起身迎接住他,小声问候道:“还好吧?” 程子华虚弱地笑了笑,如释重负吐出一口气,压低声道:“他娘的,老子就像上了一回刑场一样。” 许一山忍不住笑了起来,打趣道:“那么恐怖?看来我不能去了。” 程子华苦笑一下,“一山,记住你的话就行了。首长们不是老虎,和蔼着呢。” 其实,许一山嘴上说怕,内心却平静得出奇。 在他心里,有个声音在呼喊,“许一山,这是改变你命运的时刻到了。” 没一会,刚才请程子华的同志又进来了,他看了许一山一眼,轻声道:“许一山同志吧,请跟我来。” 正文 第1017章 答辩变质了 省委大会议室布置得庄严肃穆,就如这栋大楼一样,处处给人不可侵犯的威严感。 中部省委今天召开常委会,与会人员都是本省顶级大佬。一把手王书记居中,两边按顺序坐着省委和省政府的常委级领导。 会议室里的气氛并不显得紧张,在许一山看来,反而显得有些轻松。毕竟,所有人都面带微笑。他们的眼光显得柔和亲切,完全没有高高在上的冷漠。 程子华满头大汗的样子从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他不知道程子华究竟是因为紧张还是害怕,怎么会出现那种狼狈的样子? 他没急着开口说话。而是将眼光逐一与在座的领导们交流了一遍。 这种场合,领导不开口,他最好是不开口。 当他的眼光与陆副省长碰在一起的时候,陆副省长眼里传递出来的都是鼓励、信任和希冀的目光。而王书记居然在与他的眼神交流的时候,微微颔了一下首。 显然,他的镇定与从容不迫,赢得了在座领导的赞许。 王书记率先说话,“许一山同志,今天省委常委领导都在,你谈谈你在少阳考察调研的事吧。” 许一山响亮了回了一句,“感谢各位首长给我这个机会。少阳市的考察调研心得,我已经全部写入论文当中。今天,我汇报一下论文当中没有补充进去的内容,好吗?” 他没想着就论文的内容展开答辩,他清楚,既然常委们叫他来答辩,他们应该早就对论文内容了解得差不多了。如果他再将论文的内容复述一遍,就有炒冷饭的嫌疑。 眼前的这些领导,已经超出所谓精英的概念。他们已经成为了主宰式的人物。是人物,而不是普通人。 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对于许一山而言,都是需要仰视的客观事实。 他也没武断地开始讲,而是用了一个征求式的开头,从而确定领导们对他的答辩兴趣的多寡。 他的话显然引起了首长们的注意,王书记在与身边的一位领导低声商量了几句后,给了他指示。 “一山同志,我们给你的时间只有半小时。你要把握好时间,开始吧。” 许一山想起程子华来去的半小时,被他形容为上了一趟刑场,不免也紧张起来。 他心里有数,半个小时的时间他肯定不能将在心里筹划很久的内容全部讲出来。他需要一个由浅入深的讲述过程,他希望自己在这次可遇不可求的机会中脱颖而出。 从王书记的话里,他已经感觉出来,论文答辩已经变为主题汇报。 答辩是从他的论文中挑出一些问题要求他解释答疑。而汇报,主题内容就可以由他控制了。 会务人员给他送了一杯茶过来,他没喝,而是问他要了一瓶矿泉水,扭开盖子,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干。 首长们耐心地等着他喝完水,没有一个人催他。 他先是再次缓缓环顾一周,脸上带着谦卑的笑容,朗声道:“各位首长,我开始了。” 他用了五分钟的时间,回顾了一遍论文中的主要论述。接下来,他缓缓说道:“下面我要讲的,是关于少阳市未来发展纲要的几点想法。” 一年前,他就因为产业转移的事与少阳市有了接触。在当时的承接沿海地区产业转移大潮中,各地政府都使出浑身解数,力求多引进企业进来。于是,就出现了饥不择食的抢夺大战。 因为谁都清楚,一个地方的经济繁荣,需要产业来支撑。而具有持续发展的产业,非制造业莫属。恰好,这次产业转移大潮中,制造业是排在第一位的。 可是,制造业中也存在良莠不齐的现象。好的企业,大家都钻墙打洞,挖空心思,以超出常规的政策条件去吸引企业迁去各自的领地。效益或者规模小的企业,大家都不去理会。 等到第一波抢企业的风潮过后,裸露的沙滩上便只剩下一些平常没人注意的企业,比如本身具有污染的企业,或者经济效益不明显的企业。 即便如此,大家回过神来之后,还是蜂拥而上,毕竟,吃点残羹剩饭,也比饿肚子强啊。 茅山县在那场抢企业大战中就落入了最为尴尬的境地。当时县里特意成立招商局,由黄山亲自挂帅。结果一轮下来,茅山县斥巨资修建的工业园,只引进了四五家家庭作坊式的小厂。 这些根本算不得企业的小作坊,本身就是依靠着沿海地区的优势而活。一旦优势没有了,他们就失去了存活的基本条件。 果然,两年时间不到,茅山县工业园就成了一座荒园。 类似于茅山的地方很多。身为地级市的少阳市,就犯了与茅山一样的错误。 当时的社会上流传着一句影响很深远的话,“无工不富,无农不稳”。作为中部省下面的地级市,少阳市有着中部省最为鲜明的特征。那就是中部省本身就是一个农业大省,少阳市从来就是以农业闻名,而非工业。 在社会上的所有人都在追求富裕的时候,大家都明白,要想富,工业必先行。 可能少阳市是全省在招商引资方面投入最大的一个市。据说当时他们成立一个以常务副市长亲自挂帅的招商引资团,驻扎在需要产业转移的地区。他们希望在那次招商引资大战中抢得先机,遗憾的是,少阳市因为其他条件的缺失,最终惨败。 许一山作了一个形象的比喻,那就是将中部省十三个地州市都比作是十三个儿子。他笑了笑,伸出一个手掌晃了晃道:“十个手指头伸出来都有长有短,所以,我觉得不能用同一个标准去要求十个手指头都长得一样长。倘若这样,那就是怪胎了。” 他的话引起首长们莞尔。 “我是在乡下长大的。在我们老家,如果一个家庭生有三五个儿子,当爹的绝对不会让三五个儿子都去学同一门技艺。他们必定会被安排去学木匠、泥水匠,或者阉鸡阉猪匠。总之,一个儿子学一门技艺,就好比我们平常说的,不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一样。” “经过我的考察,我发现少阳市有着一个先天性的好优势。而且这个优势是其他地市都无法超越的。这个优势就是少阳市拥有者独一无二的旅游资源。首长们都知道有个美丽的传说,娥皇女英的故事,就是发生在我们少阳市啊。在她们故乡,有一种带有泪斑的湘妃竹,这在全国又是个独一无二的东西。如果我们将少阳定位以旅游开发为基础,辅以开发旅游产品,将会取得旅游与旅游工业齐头并进的美好局面。” 许一山越说越兴奋,以至于他忘记了王书记交代的给他半个小时的约定。 等他结束话题,才蓦然发现,自己这一讲,居然讲了两个多小时。连首长们中餐的时间都延误了。 他心里咯噔一响,冒起一个念头,“坏了。” 正文 第1018章 邀请 王书记宣布休会,所有同志都去食堂就餐。 许一山内心无比忐忑,从王书记到其他领导,没有一个人对他两个小时的讲述提出任何意见。哪怕是批评的意见。 他站在一边,躬身让领导们从他身边鱼贯而出会议室。 陆副省长留在最后,他招呼许一山道:“一起去吃点东西填下肚子吧。下午的会议,你还是要继续参加。” 许一山惶恐不安道:“我都说完了啊。” 陆副省长看他一眼,和蔼道:“下午就不需要你讲了。你听就行了。本来是要让小胡过来列席的,考虑到时间来不及,省委决定让你临时列席。” 许一山愈发惶恐,这可是省委常委会议,即便是胡进,如果不是特别需要,他都无缘参加的会议。陆副省长虽 然说了理由,但许一山觉得像是还是特别安排的一样。 首长们吃的都是自助餐,十几种食物,色香味俱全。 许一山没敢与首长坐在一起吃,悄悄的一个人端了盘子坐在一个角落。 还没吃几口,心里突然想起程子华来。便赶紧四处看,却没看到程子华的影子。心里便生了疑惑,是不是他们把程子华忘记在接待室了? 让他奇怪的是,他不但没找到程子华,就连安排他去会议室给首长答辩的会务人员也一个都没见着。 就在他疑窦丛生之际,一个人端着盘子过来他身边坐下了。 他身材看起来很臃肿,脸上的肉很多,以至于他的下巴显得特别的肥厚。他稀疏的几根头发搭在头顶,刻意想掩盖他已经露出头皮的头顶。 他看着许一山微微一笑,招呼道:“一山同志,不打扰你吧?” 许一山连忙说道:“不不,您请便。” 他哦了一声,显得很随意地问了一句,“一山同志,不认识我了?” 许一山使劲搜索记忆,感觉面前的这个人似乎有面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了。 “我是宇文华,少阳市长。”他淡淡笑了笑,“我没见过面的。” 许一山猛地想起来,自己在少阳市的时候,确实被安排与少阳市主要领导见过一次面。当时少阳市想请他协助屈玲,邀请徐斌回少阳投资。只是谈话的主角是少阳的一把手,许一山又是个十分专注的人,因此忽视了人家宇文华市长也在场。 他尴尬不已,想起身道歉,却被宇文华低声喝住道:“不用了不用了,我们随便聊几句就行。” 许一山心里有个疑惑,宇文华作为少阳市长,应该是不能参加省委常委会的。他出现在今天的会议上,难道也像自己一样,属于特邀出席的? “你今天的发言非常好。省领导非常重视。”宇文华慢慢说道:“你的发言,比起程子华,格局至少要高几个百分点。” 许一山小心翼翼说道:“宇文市长,程市长的水平比我高到不知哪里去了。他的格局我怎么敢比。” 宇文华鼻子里哼了一声,似笑非笑道:“亏他一个副市长出身的人,今天被几个领导问几个问题就哑了口。此人不堪重任啊。” 许一山不愿在人背后议论别人,特别涉及到一个人的发展前途时,他明白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只听不说。 宇文华也没解释他为何列席了今天的会议,他只问了许一山一个问题,如果少阳市走旅游发展的道路,应该怎么定位? 许一山略为思考了片刻,小声道:“以历史文化为基点,结合现代科技手段。重点打造中心景区,建设整个地区的闭合旅游环线。” 宇文华一愣,似乎一下没明白过来。 许一山赶紧解释道:“我的意思就是从传说故事入手,重点建设一个规模宏大的中心景区。再将全地区的所有旅游景区实行统一整合,形成一个闭环的旅游路线。让每一个来少阳旅游的客人,至少需要三天的时间才能将全部景区游览完毕,不留遗憾。我认为,少阳旅游重点应该落在‘爱情’的主题上。这有几个好处,第一,现在年轻人对爱情的渴望,已经比过去要更珍惜和渴望。他们需要一个地方来寄托他们对爱情的忠贞。而且,年轻人是最有消费能力的一群人。” “第二,我们的民族文化已经在慢慢流失,我们需要一个地方将民族文化发扬光大。现在国家层面对民族文化也非常重视。如果少阳市打造民族文化,应该能得到国家的大力支持。” “第三,旅游文化是不可替代的产业,不会因为历史的发展而出现更新换代的情况,相反,旅游文化会因为时间的久远而变得更加有活力。”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如何整合全地区的旅游资源。不能因为发展一个点,而忽视整个面。” 宇文华听得频频点头,若有所思道:“你这幅画卷描绘起来确实很动人。我有一个关键的问题,谁来执笔描绘?” 许一山嘿嘿地笑,小声说道:“这就是你们领导考虑的事了。我相信,人才大把。只要目标明确,一定能做到。不过,宇文市长,我这只是一家之言,不可当真。” 宇文华笑了笑,没有作声。 “下午我就要回去了。我在少阳等你,有空你过来少阳喝茶,我请你。”宇文华笑眯眯道:“一山同志,谢谢你啊。” 宇文华明确发出邀请了信号,许一山只能含糊其辞道:“有时间我一定去少阳拜访您。” 许一山本想问他为何不参加下午的会议了,话到嘴边还是没问出来。宇文华下午不参加会,自然是没安排他参加。 中餐过后,有一段时间休息。首长们毕竟年龄都大了,精力有限。 许一山正想着首长休息,他要去哪的时候,会务人员突然从他身边冒了出来,请他去临时休息室休息。 许一山跟在他身后,小声问:“同志,与我一道来的程子华副市长人在哪?” 他笑了笑道:“他啊,回去了。” “回去了?”许一山吃了一惊,大家一道来的,却不能一道回去,这有点说不过去啊。以程子华多疑的性格和丰富的联想,他会怎么想他许一山? “是的。”他淡淡说了一句,“首长没安排他下午参加会议。他留在这里意义不大。所以,他先回去了。” 许一山哦了一声,没敢再问。 人在省委大院,再骄横的气焰都将自觉收敛。许一山本来属于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可是到了省委大院里,他突然变得像个小脚婆婆一样,小心谨慎了许多。 下午的会议内容是什么,他不得而知。但有一点他能肯定,绝对不是关于论文的问题了。 临时休息室是一个小套间,里面设施齐全,安静舒适。 上午终究还是太紧张了一些,突然放松下来,他突然便有了疲倦。 正文 第1019章 重要决议 下午,许一山一脚踏进会议室,便感到有些异样。 首长们差不多都到齐了,只有王书记还没露面。许一山悄悄观察了一下,发现上午还在列席面孔都不在了。似乎只有他和另外一个脸色冷峻的中年男人列席了。 首长们都有专座。只有他们列席的人,才会坐在旁边。 这样,就能一目了然谁是列席人员,谁是会议主角。 他与中年男人对视了一眼,两人微微一笑,各自坐下。 刚坐稳,便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随即,王书记出现在会议室门口。 会议一开始,许一山便觉得更意外了。下午的会议主题在如何治理社会环境和严厉打击各类刑事犯罪上。王书记作了主旨发言。 许一山听着听着有些不对劲,王书记的话题居然涉及到了他身上。 “同志们,我给大家讲一个故事吧。”王书记笑了笑道:“这个故事发生并不久,而且就在我们身边。你们能想象得到光天化日之下人被敲诈的事吗?并且这个被敲诈的人身份还不一般,不是普通老百姓,而是我们干部队伍中的一员。” “一个干部,被人敲诈不敢声张,是她知道声张起来丢了自己面子,还是觉得声张起来解决不了实际问题呢?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这件事至少暴露了我们在社会治理上存在严重的问题。请各位想想,没有一个稳定的社会环境,何谈经济发展,何谈老百姓安居乐业?违法犯罪活动猖獗,是社会的一块毒瘤,必须割除。” 许一山心里一跳,王书记说的这个故事,不就是杜婉秋在党校门口被人敲诈去了一万块钱的事吗? 他的心蹦蹦跳了起来。 “据说,案子发生后进入了司法程序,却遇到了一股阻力。办案人员是违法犯罪份子的保护伞啊。”王书记脸色阴沉得似乎要拧出水来。 “我首先要检讨自己。我们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过于把精力摆在社会经济发展上去了,而忽视了社会环境的治理。同志们,我们今天不重视,以后必将养虎为患。大家都谈谈吧。” 第一个发言的是中部省省城所在地——桔城市市委书记黄粱,他是一个精廋的男人,目光烁烁,犹如一把利剑,仿佛能一眼将一个人剖成两半。 “王书记,我说两句吧。”黄粱脸色凝重说道:“您刚才讲的故事,我已经安排了人去查了。确实存在,目前已经进入了侦查阶段。相信不久就能将结果汇报给您。” 王书记颔首道:“黄书记,这件事需要从根子上挖。” 黄粱连连点头道:“书记您的指示我会尽快落实。” 接下来,就是省委政法委书记发言了。 省委政法委书记五十出头,原来是省公安厅长,长年奋战在政法战线。是一名优秀的老政法战士。 第一个提出来在全省范围内开展一次轰轰烈烈的严厉打击违法犯罪的活动,凡是涉及到犯罪的,一律追究到底。不管涉及到谁,绝不手软。 会议很快形成一个决议,以省政法委牵头,协调公安、检察、法院等司法机关,以督办的形式,要求各地市同期开展严打活动。 决议当中提到一个非常重要的一点,这次严打不光是打击违法犯罪团伙,而是要将这些团伙背后隐藏的势力保护伞连根拔起。 整个会议,都没让许一山发言。首长们似乎忘记了他的存在。 散会时,天已擦黑。 开了一下午的会,许一山一句话都没说过。光是听,已经让他感觉到了惊心动魄。 这次省里布置下来的严打任务显然是要动真格的,政法委书记在会上立了军令状,保证在三个月之内,肃清全省范围内的违法犯罪活动。 陆副省长想安排司机送许一山回去,被许一山婉拒了。 他小声说:“首长,我自己打车就可以了。不劳烦同志送我了。” 陆副省长笑笑,突然问他:“今天下午的会,你有什么想法?” 许一山楞了一下,说道:“我觉得势在必行。” 陆副省长嗯了一声,叮嘱一声,“你记住,今天会议的所有内容,都属于绝密。安排你与省厅的同志列席旁听,是省委的重要决定。你不必去猜测其他,好好完成你的学业。随时等候组织的召唤。” 看着陆副省长的车从大院里开了出去,许一山才三步并作两步从大院里出来。 刚走没几步,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叫他,回头一看,居然是程子华。 程子华一直等在省委大院门口没离开。他心里已经没底了,许一山与他同来,却不见他同回,难道是首长们看中了他许一山的才华? 他不知道许一山下午列席了一场即将到来的声势浩大的严打决定会议。他以为许一山被首长们留下,是关于论文的问题。 程子华心里有数。他的论文本身就是由他的秘书代笔的,他只不过修改了一些语句和标点符号。因此,他对自己的论文还是有些没底。 许一山的论文,他是通读了几遍的。他在自己心里得出一个结论,许一山看问题的水平比他高不少。 程子华叫住许一山,抱怨道:“你怎么才出来?” 许一山不敢将下午会议的内容透露给他知道,只好敷衍着说道:“我答辩的水平不行,所以就拖了时间。” 程子华不高兴道:“一山啊,你不知道首长们都是日理万机的人啊。你这算是白白浪费了首长们的宝贵时间。” 许一山尴尬地笑,小声道:“我请你吃饭,算是赔罪,好不?” 程子华哼了一声,不屑道:“你个妻管严,有钱吗?再说,需要我们自己掏腰包吃饭吗?一山,你要知道在什么山头唱什么歌。” 许一山笑嘻嘻道:“哎呀,我真不知道要唱什么歌。” 程子华没理会他了,他掏出电话,给老唐打了过去。 “老唐,我们现在省委门口,你过来接我们吧。” 许一山一听他打电话给老唐,赶紧说道:“程市长,就别叫老唐了吧。我们两个去,你找地方,我来买单。” “不用。”程子华笑笑,“我的话你没记住?我们来人家的地盘了,还要我们自己掏腰包,做人也太失败了吧?” 许一山认真说道:“我总觉得吃自己的安心一些。” “看,格局小了吧。”程子华表情凝重道:“一山啊,你还是没体会到,我们大家都只是社会的一分子。一个人不管能力有多强大,单枪匹马永远也斗不过千军万马嘛。就拿老唐来说,虽说他的位子不重要,可是他也有他的特长嘛。我们现在致胜的法宝就是信息灵通啊。老唐就是信息最灵通的一个嘛。” 正说着话,看见老唐的车由远而近而来了。 正文 第1020章 娇俏的船娘 老唐从车里跳下来,满脸堆着笑,大惊小怪地嚷:“程老板,你们不是去逸阳了吗?怎么跑来省委了?” 老唐一直称程子华叫“老板”。据说这是官场里现在最流行的一种叫法,大家都把自己的领导称作“老板”,以显得接地气。 这种不伦不类的称呼曾经被上面叫停过。但大家在私下里还是这样称呼。 老唐这样叫程子华,就显得说不过去。毕竟两人不存在上下级关系,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去。 但老唐还是坚持这样叫,无非就是故意凸显程子华的身份与众不同。 程子华笑道:“唐哥,你少大惊小怪。今天本来是去逸阳的,临时被安排来省委了。奇怪吗?” “不奇怪。一点都不奇怪。”老唐笑呵呵道:“大老板接见你们了?” 程子华嗯了一声,问他道:“你上次说,有个地方的鱼好吃。我和一山都还没吃饭,你带我们去吃鱼去。” 老唐爽快答应道:“好啊好啊。我先打个电话,看人家家里有不有货。没货,去也是白跑一趟。” 老唐去到一边打电话,许一山小声对程子华说道:“程市长,要不,我们随便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明早我们还得赶去逸阳市集合。” 程子华大大咧咧道:“放心,耽误不了事的。”他压低声道:“一山,这鱼可不是普通鱼。它俗称‘河老虎’,绝对的野生河鱼。它是吃其他小鱼长大的,肉质鲜美,世间少有的美味。” 许一山当然知道“河老虎”是种什么鱼,其实就是本土野生鲶鱼。 他爹许赤脚时代,这种鲶鱼遍布大小河流,山塘堰谷,是一种被视为野鱼的存在。不受待见。它与后来引进来的一种外貌极其相似的埃及塘鲺没有太多的差异。只是埃及塘鲺靠吃各种腐败的动物尸体长大,而河老虎却只吃活食,绝不吃腐肉。 两者最大的区别,在于埃及塘鲺有八根胡须,俗称八须鱼。而河老虎只有连根胡须,每一根胡须都代表着它的灵魂。 茅山的28座水库里,都有河老虎的影子。许一山曾经在无修水库见过一条最大的河老虎,体重达两百余斤。单是两根胡须,就装了两大海碗。 河老虎在什么时候成了不可多得的美味,已经很难考证了。但现在想吃到真正的河老虎,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横穿衡岳市的香水河,下游就是中部省省城所在地桔城市。香水河里有河老虎,但需要经验无比丰富的渔民才有机会捕捉得到手。 老唐带他们去的地方,并非是豪华酒楼,甚至都不算是专业吃饭的地方。而是一艘木船。 打完电话的老唐兴冲冲地转过身来,压低声道:“兄弟好口福,有货,还是大货。” 许一山不想扫了他们两个的兴,只好上了老唐的车。 老唐将车停在河边的一个停车场,招呼他们道:“走,我们去河边等,他开船来接我们。” 等了快一个小时,便看到香水河里一条渔船撕开水面,突突突过来了。 船靠岸,船上一汉子搭过来一条木板,招呼他们上船。 老唐领头,程子华随后,许一山走在最后,上了一条有如舢板一样的小渔船。 这种船过去在香水河里随处可见。是沿岸的渔民寻找生活的基本工具。香水河禁渔后,这种小船被集中管理起来,用铁链锁在河边不许下河捕鱼了。 船上一个拱形雨篷,隐约可见里面铺着铺盖。 船尾,一个面容娇俏的少妇在掌舵。她看见客人上了船,将船退后了几米,突然加大了马达,小渔船便劈浪而去。 老唐显然与船主很熟。他递给船主一根烟,笑嘻嘻道:“老弟,货在哪?我看看。” 船主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显得精壮干练,他一辈子都靠在香水河里捕鱼为生。与老唐是老朋友了。 船舱里一个猛火炉,几条木凳,外加一张圆形的小桌子,简单而且简陋。 许一山好奇地问:“现在还可以捕鱼?” 程子华笑笑道:“规矩只会吓住一些胆小的人。胆大的人,无视规矩啊。” 许一山苦笑道:“你的意思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程子华笑了笑,“话也不能这样说。这只不过是告诉我们一个常理,人要学会在逆境中生存。你看人家于小二,祖辈都靠这条河生存。突然不让他们捕鱼,要求他们上岸。你知不知道,这些渔民在岸上是没有土地的,甚至有些渔民想在岸上建个房子的地方都没有。你说,他们靠什么活?” 许一山狐疑道:“不是禁渔期间,国家给予补贴了吗?” “补贴能有多少钱啊。”程子华感叹道:“如果他们没有其他的生存之道,单靠那么些补贴,怕都会饿死。” 从程子华的话里,许一山知道他与渔船的主人也相熟,而且知道船主叫于小二。 暮色愈来愈浓,两岸的灯火倒影在河面,星星点点,恍如满天繁星。 已近深秋,河风拂面,开始有了凉意。 于小二迎风站在船头,他敞开的衣服被河风吹得猎猎作响。 许一山与程子华坐在船舱中的木凳上,而老唐却去了船尾,与开船的船娘在说笑。 他偶尔去看一眼船尾,尽管光线微弱,他还是发现老唐与船娘挨得很近,状态显得无比亲密。便没多看了,心里在想,老唐当着人家老公的面这样,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许一山好奇地问:“我们去哪?” 程子华指着两岸的灯火笑道:“总不能将船泊在这地方生火做饭吧?我们得去一个相对比较隐秘的地方。” 许一山问:“你来过?” 程子华倒不隐瞒,笑了笑道:“来过。桔城里的吃货,应该都知道哪个地方。” 许一山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眼睛看着浩淼的河面,看粼粼波光被小船撕破碾碎,驶向漫漫黑夜深处。 渔船在河里走了一个多小时,两岸的灯光已经被甩在身后很远,只能隐隐看到几星灯光了。马达的轰鸣声才低了下来,渔船开始靠岸了。 许一山看看四周,知道他们已经出了桔城城外。 老唐从船尾过来了,大声说道:“兄弟们,到了。” 船头的于小二轻点长篙,引导着渔船泊了岸。 船娘也过来了,她看了一眼许一山,羞涩地抿嘴一笑,轻声道:“这位老板是第一次来吧?” 许一山回了一句,“是啊,唐老板说,你们家有人间美味。我嘴馋,所以来了。” 船娘笑得像一朵花一样,指挥着丈夫于小二道:“快把电瓶拿出来啊。” 于小二搬出来一个大电瓶,接上电,整个四周便亮堂了起来。 许一山不会料到,吃个鱼,会吃出麻烦来。 正文 第1021章 渔民于小二 船泊处,乃一小小码头。水泥砌就的台阶,斜斜插入水里。 往上,一块宽阔平地,依稀能见残砖断垣。四周渺无人烟,静寂无声。 于小二固定好船头,从船舱里摸出一条鱼来,赫然就是传说中的河老虎。 鱼尚活奔乱跳,却被于小二用一条胳膊穿过去鱼鳃,按在一块偌大的案板上,随手捡起船舱里一根小儿臂粗的木棒,朝着鱼头狠命敲了几下。鱼便不见了动弹,安然待宰。 程子华饶有兴趣地看着于小二杀鱼,随口问了一句,“小二,这鱼怕是有二十来斤。” 于小二憨厚地笑,“老板,二十五斤。今天下午才弄到的。废了我一张网。” 许一山好奇地问:“这鱼在市面上能值多少钱?” 于小二想了想道:“行价是百块一斤,而且有价无市。现在哪有真正的河老虎啊,街上卖的,全都是养殖的。像我这样的货色,一年难得遇到一回。” 老唐打着哈哈道:“所以,小二,这就是我们兄弟的口福。这样,你与你老婆好好做鱼,我带着两位老板上岸去溜达一圈。” 老唐邀请许一山和程子华上岸去走走,许一山想着坐在船上看人做鱼不太好,便爽快答应。 上了岸,老唐指着空地说道:“这里原来是小二的家。后来被拆了。” 许一山问:“为什么拆了?” 老唐笑笑道:“小二一家,世代都是渔民。原来划分成分的时候,征求过他家先人的想法。如果想上岸,就是弃了渔船,上岸务农。若是不想上岸,就成为专业渔民。但是,渔民在岸上是不能拥有土地的。小二先人考虑到从河里讨生活,总比在地里刨食吃要容易一些。于是便将自己的成分要求划成了渔民。” “后来,河里的鱼越来越少,最惨的时候,三五天捕不到一条鱼。”老唐叹口气道:“他们捕不到鱼,生活便无着落啊。于是小二的先人便想上岸了。可是现实那是他想的那么容易。几乎所有的当地农民都拒绝接受他一家上岸。小二先人没法,便求得村里给了他这一块地方,想盖点房子遮风避雨。” “房子是盖起来了,可是没住多久,就被相关单位以破坏水土资源为名,强拆了。” 许一山插了一句问道:“这些单位不考虑实际情况吗?” 老唐不屑道:“什么实际情况啊?实际情况就是任何人不得与政策相抵触。小二家的这房子靠水太近,下游不到五十米,就是城市自来水的采水水源。所以,拆他家的房子,理所当然。” 从老唐的故事里,许一山得知于小二家的房子被拆了后,他家父母一气之下,双双服毒而亡。小二心怀不满,便上访告当地政府。 某天,小二与妻子强行想闯省委大院,被驻地派出所的几名便衣拦住,打得喊爹叫娘。恰好那天老唐去省委大院找某首长批字,看到这样场景后,出于恻隐之心,拦下了几名便衣。 便衣都认识老唐,知道他经常出入首长办公室,便给了他面子,放过了小二夫妻。 说到这,程子华打趣道:“唐哥当时是路见不平一声吼吧?” 老唐诡异地一笑,小声道:“我在省委大院门口路见不平一声吼,我发神经了啊?肯定不是。” 许一山好奇心顿起,问道:“那你当时是出于一种什么心态去劝阻的?” 老唐毫不掩饰道:“便衣打人的事,我是见得多了。很多上访的人,都以为省委大院像他自家的房子一样,来去自由。他们不会知道,驻地派出所安排有专门的截访人员。对所有擅自闯省委大院的就一个字——打。” 他笑了笑道:“如果我每次都路见不平一声吼,我怕早就被KO了。” 程子华嘿嘿地笑,故作神秘道:“我知道了原因。唐哥好那一口,一山你不清楚吧?” 许一山摇了摇头,真没明白程子华话里的含义。 程子华指了指船上忙碌的船娘,压低声道:“你不知道吧,唐哥最喜欢良家了。” 许一山若有所悟,想起刚才见到过的船娘,还真是个有姿色的女人。这女人或许长年在河上漂泊,居无定所,忧心很重,因此身上长不出女人最厌烦的赘肉。她的身材在小小的船上袅袅婷婷的,恰如一枚柳叶。配上她眉清目秀的面庞,嘴唇一抿,风情万种,惹人垂怜。 老唐不顾程子华在跟许一山说着他的悄悄话,他跑到一边去,掏出玩意儿朝着黑暗撒了一泡尿。 撒完尿回来,老唐笑道:“这两夫妻,我还欠着他们一个说法呢。” 原来当初老唐听了于小二夫妻的哭诉,心里也生出义愤填膺之感来。他想替他们打个抱不平,事后还亲自去找过于小二老家的当地政府。 可是人家根本不鸟他,虽说他亮出了自己是省干部的身份。但是当地政府却讥讽他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老唐关系多,认识的领导也多,唯一遗憾就是手里的权力太小。 没有实权的老唐气得七窍生烟,却拿人家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又在于小二夫妻面前夸下了海口,表示一定要给他们讨个说法。可是事情过去将近三年了,还是一点音讯都没有。 于小二夫妻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能上岸。能分给他们一块田土,让他们结束在河上漂泊的生活。 这点小小的愿望始终没能实现,香水河又颁布了禁渔令。这让他们的日子越来越难,基本属于度日如年的惨淡。他们现在唯一的生计就是趁着晚上在河里偷偷捕一些鱼,卖给相熟的客户。 老唐说的故事,让许一山心里生出无限同情。 他想起班上有个学员就是来自桔城市政府的,于是他对程子华说道:“程市长,要不你找找我们班上的邓调研员,或许他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程子华一愣,说道:“你说的是邓晓芳?” 许一山笑笑,“不是她又是谁啊,她是桔城市政府调研员呢,处理起这么一件事,还不是手到便随?” 程子华摇摇头道:“一山老弟,你想得太简单了。先不说邓晓芳她就是一个调研员,在市政府是属于有名无实的干部。就算她愿意帮忙,可是我们又不欠小二他们的吧?” 许一山愕然道:“难道非要他欠我们的,我们才帮他?” 程子华笑笑不语。 许一山便没再往下说了,心里打定了主意。等明天去了逸阳市,自己找个机会与邓晓芳说说,或许她真能帮上忙也说不定。 恰在这时,河面上一道刺眼的灯光射了过来。随即,耳朵里响起了尖利的警报声。 老唐反应最快,他低声嘟哝了一句,“不好,水警来了。” 没等许一山回过神来,老唐一把拖着他和程子华就跑了起来。 许一山小声问:“老唐,我们跑去哪?” “先躲躲,避开他们。”老唐气吁吁地说道:“被他们抓住了,面子上过不去啊。” 正文 第1022章 牢底坐穿鱼 许一山被老唐的举动搞得哭笑不得。 首先,他想的是自己只是一个食客。即便于小二出了事,与他这个食客有什么关系?其二,他想,他们抛下于小二夫妻跑了,让他们夫妻直接去面对水警,道理上说不过去,过分了。 他甩开老唐的手,站住脚道:“要躲你们躲,我不躲。” 程子华小声劝他,“一山,现在不是充英雄的时候啊。被人抓住买卖野生鱼,影响会很大的。你就忍一下,等他们走了我们再露面。小二他们有什么损失,大不了我们补偿他。” 许一山笑了笑道:“不行,我得去看看。” 他不顾程子华和老唐的拦阻,径直往小码头去了。 渔船上,于小二已经被水警铐住了双手,四五个穿着救生衣的水警在渔船上翻箱倒柜寻找证据。 船舱里,猛火炉上的大铁锅里,正煮着香喷喷的河老虎。 看到有人过来,船上的水警警惕地喝问:“谁?站住。” 随即,四五道强光手电筒照在了许一山的身上,让他的双眼眯得睁不开了。 许一山一步跨上船,故意吃惊的问:“你们这是干什么?” 有人呵斥他,“我们在执行公务。你是谁?” 许一山打量着锅子里的河老虎,正要说话,猛然听到船娘说道:“我们不认识他,你不要上我的船。” 水警却没相信她的话,问许一山道:“这黑灯瞎火的,你一个人在这里干嘛?” 许一山指了指锅子里的鱼说道:“我听说于小二做鱼的水平天下一绝,所以我买了一条鱼请他帮我做。” “这鱼是你的?”水警狐疑地问。 “对啊。”许一山认真说道:“我今天买的。” 水警看了看锅子里的鱼,又看了看许一山,满脸不相信道:“你一个人煮这么大的一条鱼,你吃得完吗?” “吃不得吃得完,是我自己的事,好像与别人不相干吧。” 水警一愣,随即暴喝一声道:“你知道这是什么鱼吗?这可是保护对象。你闯祸了。” 许一山嘿嘿地笑,他说道:“这位同志,你别吓我,如果是野生的,就叫牢底坐穿鱼。但如果是养殖的,吃起来就不犯法吧?” “你说这条鱼是养殖的?你有证据吗?” “你说是野生的,你又有证据吗?”许一山上船之前,心里已经有了念头。那就是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必须一口咬定这条已经烂熟在锅子里的河老虎,就是养殖的。 他的反问,还真让水警犹豫了。 现在对情况确实如许一山说的那样,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这条鱼是野生的啊。 水警拿着锅铲在锅子里搅了几下,顿时,空气里便弥漫了一股浓浓的异香。 许一山接过他手里的铲子,跟着搅了几下,笑道:“真香啊,要不,请大家一起来尝尝?” 水警没理他,转而去问于小二。 “于小二,你老实交代,这条鱼是不是你捕的?” 于小二犹豫着没出声,站在他身边的老婆哭哭啼啼道:“干部,人家老板都说了,鱼是他买的,是养殖的。你们凭什么抓我家男人啊。” 水警进退两难,一咬牙道:“就算鱼是养殖的,你们在船上搞餐饮活动,对水源也有直接污染,照抓不误。” 许一山没有辩解了。水警说的不无道理。几年前,全省已经发布过严禁在河流上以任何形式从事餐饮活动的通告。原来遍布在河面上的餐饮船只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不见了。 这主要是处罚得重。一旦发现违反通告内容,轻则没收船只罚款,重则追究刑事责任。 省里发布的通告,许一山是举双手赞成的。但是,如果于小二赖以生存的渔船被没收了,他的生路也就断了啊。 “全部带走。”水警为首的人下令,“你也得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 许一山一脸无辜道:“我也要去吗?” “必须去。”水警大喝一声道:“如果我们查出来这条鱼是保护鱼类,你等着坐牢吧。” 有人拿了绳子来,将渔船牵在铁壳子水警船后面。他们将许一山和于小二夫妻全部带到铁壳子船上去了。只听到汽笛一声长鸣,水警船拖着渔船乘风破浪而去。 许一山回头看一眼小码头越来越远,嘴角不觉浮出来一丝笑容。 就让老唐和程子华去自生自灭吧。他心里想。 水警船悄无声息的到来,已经让许一山心生疑惑了。 他们目标那么准确地找到于小二的渔船,让许一山总觉得有些异常。虽说禁渔期间水警船会经常在河道上巡逻,但刚才的情形,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一个念头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旋,那就是有人故意泄露了小码头的目标。 是谁呢?许一山心里一个念头冒起,马上又被另一个念头压下去。他想,或许是凑巧也很难说。 水警船速度很快,渔船走一个小时的水程,它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 许一山在前,后面跟着仍然被铐着的于小二以及他妻子船娘。 于小二垂头丧气,一言不发。倒是他老婆船娘,似乎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安慰起丈夫说道:“小二,你记住,鱼不是我们的,我们只是替人加工。” 于小二似乎明白了妻子的嘱托,他使劲点头道:“我知道,知道,你不要啰嗦了。” 水上派出所设在岸边一栋小楼里,他们一进去,便将铁门锁上了。 灯光下,许一山看清了带他来的水警模样。 他满脸虬须,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在与许一山对视一眼之后,挥挥手让人先将他带下去,他要先讯问于小二。 许一山被带进一间办公室,喝令他沿墙根蹲下。 许一山没听从指令,眉头一皱道:“我吃个鱼,就犯法了?” “蹲下。” 许一山昂着头道:“对不起,我不会蹲的。你们有什么话就说。” 或许是他身上的气势压倒了对方。他们居然没有再强令他蹲下了,却也不让他坐,就让他像一根木棍一样,直直地杵在屋中央。 有人过来搜他的口袋,许一山想拒绝。可是转念一想,自己抗拒搜身未必能有好处,便只好忍着让他搜。 那人在掏出他的手机后,顺带着将一个红色的小本子摸了出来。 这是党校办的学生证。党校为了区别他们这届学历班,特意为他们办了一本学生证。 那人看到学生证以后,明显楞了一下。 他将学生证打开,将许一山与学生证上的照片对照了一下,问了一句:“你叫许一山?在党校学习?” 许一山嗯了一声,反问他:“有什么问题吗?” 他没说话,拿着学生证匆匆离开了。 正文 第1024章 又得罪人了 许一山鱼没吃着鱼,差点惹了一身的腥味。 事后想起于小二的话,不免细思极恐。若是老白认真,将吃鱼对这件事闹大,他真有偷鸡不着反失了一把米的 尴尬。 这件事过去后,再没人提起。程子华没说,老唐也没再提。仿佛就从未发生过一样,就连于小二夫妻,许一山也未再见到过。 以后再听到于小二夫妻的消息,已经是几年之后的事了。暂且不提。 省委常委会上的答辩过后,也没有任何动静。许一山和程子华第二天一早便赶去了逸阳市。 因为有了少阳市的经验,逸阳市在接待党校这帮学员时,显得非常从容了。 与少阳市不同的是,逸阳市专门安排了一名副市长全程陪同。学员所到之处,人家早有准备,因此看到的都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逸阳市如此安排,简直是滴水不漏。这与党校安排学员下来考察调研的初衷完全不一样了。 党校的教学目的,是想通过社会考察调研实践这一课,让学员们全面深入接触到全省十三个地州市的真实情况。考察调研的目的,是发现问题,分析问题,从而提出解决问题的方案,供领导参考决策。 逸阳市的做法恰恰相反,他们似乎不愿意将自己的问题暴露出来。从市里安排接待的阵容和安排的行程就能看出来。逸阳市将他们当做了交流对象,只将美好的一面呈现给大家。 许一山的感觉与杜婉秋完全一样,以至于杜婉秋抱怨道:“如果后面大家都按逸阳市这样做,我们的考察调研就失去了意义了。” 许一山道:“杜市长说得对。要不,我们向逸阳市提出意见,我们不需要市里安排,我们的考察活动由我们自己自由发挥?” 杜婉秋白他一眼,“许一山,入乡随俗你不知道啊?人家这样安排,就是不想让我们看到他们不想让我们看到的东西。你提这样的建议,岂不是被人认为他们好心得不到好报?” 许一山嘿嘿地笑,道:“那我们就听从人家的安排,吃好喝好玩好,回去再写一篇歌功颂德的文章,赞美他们。” 杜婉秋哼了一声,突然问道:“许一山,我知道逸阳有个地方,你想不想去?” 许一山愕然问:“去干什么?” 杜婉秋笑了笑道:“与你这几天看到的景象完全不一样。” 许一山好奇心顿起。这几天他们在逸阳已经失去了考察调研的本质,变成了参观团一样。每天跟着接待他们的副市长,四处观摩,感受逸阳这些年来的巨大变化和可喜成就。 逸阳地处省城西南面,去省城的路程比衡岳市要近。逸阳在历史上有名,盛传是出美人的地方。 逸阳之所以美人辈出,传说是因为在逸阳境内有一条名叫桃花江的河流。据传,女人沐浴此河之水,都会变得肤白貌美。 桃花江边的女人,就没有一个丑的。无不肌肤细腻,唇红齿白。 桃花江又因为沿河两岸都栽种桃花闻名。且此桃树,非后人栽种。而是远古一直流传下来的,连绵数几十里。每到三月,桃花盛开,落英缤纷,满河的水面上,都是一片一片姹紫嫣红的花瓣,令人浮想联翩,柔情泛滥。 某年,逸阳市依据陶翁的《桃花源记》,斥巨资打造了一个世外桃源景点,申请了世遗保护。后来与其他几个地方打起了了争夺桃花源原址的官司。 大家都说,陶翁所著的世外桃源在他们那里。并不认可逸阳市就是真正的桃花源。 官司打了几年,最终没有定论,不了了之。 杜婉秋要去的地方,就是世外桃源景点。 可是在逸阳考察的行程表上,却没有世外桃源景点考察调研这一行。 杜婉秋笑道:“我不是想挑别人的毛病。我就是想,越是别人不想让我没看到的,我越想看看。” 许一山担心道:“我们单独去,人家会怎么想?” 杜婉秋眉头一皱,“你要是怕,你可以不去。我找别人去。” 许一山赶紧给她推荐了程子华。程子华在省城的时候就与他透露过,他准备向杜婉秋求婚。来逸阳已经五天了,还不见他有任何行动,这不由许一山都替他着急起来。 在美丽的桃花源向心仪的女人求婚,这要多浪漫就有多浪漫。 杜婉秋气得吼了他一声,“许一山,你不去就不去,别阿猫阿狗的都给我推荐。你滚蛋吧,我不想与你说话。” 许一山如蒙大赦,逃也似跑了,气得杜婉秋直跺脚。 前几天在香水河里听到了关于于小二的故事后,许一山心里一直牵挂着这件事。 于小二夫妻只是想上岸做个普通人,有一个地方供他们栖身,有一块地让他们赖以生存。这已经是最低线了,如果连这个都满足不了,他觉得自己不配顶着“干部”的头衔。 要解决于小二的问题,邓晓芳是最佳人选。 邓晓芳虽然只是桔城市政府的一名调研员,手里没有实权。但人家既然能进入这届培训班学习,预示着她的未来有升迁的迹象。 二十一个学员,邓晓芳是为数不多的家在省城的干部之一。 许一山找到邓晓芳时,邓晓芳正与屈玲在研究打毛衣。 打毛衣属于现代女红技能之一。虽说市面上各种各样的漂亮毛衣层出不穷,但很多女人还是热衷于给家人亲手编织一件贴身的毛衣。 编织毛衣是一件系统性的复杂工程。它不但需要慎密的心思,还要有无比坚强的耐力。 邓晓芳看见许一山进来,打趣道:“哎呀,什么风把大红人吹来了呀。” 邓晓芳是学历班中五个女性当中的一个,平常与许一山几乎没有过交流。 她应该是五个女性当中最年轻的一个,屈玲最年长,四十岁了。其次就是杜婉秋,过了年就该吃三十六岁的饭了。还有一个省直机关的女同志,应该也在三十五六岁左右。唯有邓晓芳,与许一山的年龄相仿,刚过三十岁。 许一山主动拖过一张椅子坐下,笑嘻嘻道:“小邓你别笑我,我是来请你帮忙的。” 邓晓芳惊异地看着他,似笑非笑问:“你没搞错吧?请我帮忙?我能帮你什么忙?” 许一山正要说,屈玲插了一句话问:“小许,听说前几天你在省委常委会上出足了风头。省领导对你的印象大加赞赏啊。” 许一山连忙说道:“没有的事,秘书长你不要道听途说。” 邓晓芳莞尔一笑,“什么道听途说啊?我说的,难道不是吗?” 许一山讪讪道:“真不是。” 邓晓芳似笑非笑道:“许一山,你出风头,就压住了别人出风头。你得罪人了,知道吗?” 正文 第1025章 刁民 许一山还没将话说出口,先被邓晓芳将了一军,说他得罪了人,不由得有些疑惑。 他争辩道:“你别吓我,我得罪了谁?” 邓晓芳笑而不答,眼光去看屈玲,笑嘻嘻道:“你问屈姐啊,你得罪了谁。” 屈玲连忙摇头,“晓芳,别乱说。谁说小许得罪了人啊。他最多就是被人嫉妒呀。” 许一山苦笑道:“谁会嫉妒我?我有什么值得别人嫉妒的呀。误会吧?” 屈玲也不说了,拿过邓晓芳手里的毛衣针,比划着教她编织。 许一山想起来的目的,试探着说道:“小邓,我想问问你,你知不知道一个叫于小二的人?” 邓晓芳闻言抬起头,惊异地看着他问:“你认识于小二?” 许一山没承认,也没否认。 邓晓芳便叹了口气道:“许一山,你还真的让人感觉不一般。于小二你都认识啊。这个人,在我们桔城算是个名人了,我们市里还有人栽在他手里呢。” 许一山闻言,心里一喜。看来邓晓芳对于小二的情况知道得还蛮多。 “这么说吧,这个于小二本来就是个渔民。他的渔民身份由来已久。现在他急于想改变身份,回到岸上来,要求与其他农民享受同样的待遇。这怎么可能呢?” “你应该知道农村过去有一项很重的任务,那就是交农业税。我们中部省原来都是种双季稻,夏季稻差不多全部抵作了农业税。秋季稻才能留作口粮。他们渔民是不用交农业税的啊。何况,现在又遇到了开发,土地征收有一笔非常丰厚的补偿款。你说,那个地方的人愿意接纳他上岸来分他们的钱啊。” 邓晓芳一下就将于小二想上岸而不能上岸的真相说了出来。于小二之所以上不了岸,原来真正的原因在邓晓芳说的这里。 “他家过去不是已经上岸了,还建了房子了吗?” 邓晓芳摇摇头,“你不知道真相。没错,于小二的父母确实在岸上建了房。可是他建房的地方不是原来政府划给渔民建房的地方。也不是说他们渔民在岸上就没有立足之处。过去地方政府在岸上还是给他们划了一片地方建房的。只是他们除了宅基地,没有其他土地可用。” “于小二家为什么不把房子建在自己的宅基地上?” “卖了呀。”邓晓芳鄙夷说道:“你不知道于小二的爹过去叫什么吧?人家叫他鱼王。香水河里的鱼,怕是有一半都死在他手里。这么说吧,香水河里的鱼,就没有他捕不到的。过去没人管,他网鱼,钓鱼,甚至拿炸药炸鱼,手段极其残忍。说实话,他家靠香水河,确实发了财。” “他家是第一个在城里买商品房的,你知道吗?”邓晓芳感叹道:“那时候的普通人别说买房,就是解决温饱都还得拼尽全力啊。” “因为他家买了房,所以就将划给他家的宅基地,私自转卖给了别人。” “再后来,也许是报应。于小二的爹得了一种怪病,全身长满了鱼鳞一样的东西,奇痒无比。全国大小医院都看过了,最后被迫将房子卖了来治病。” “治好了没?”许一山好奇地问。 邓晓芳摇了摇头,“我是见过这个人的。那时候我刚上班,跟着我们领导一起去慰问他。那样子我现在想起来还感到万分恐怖,真是吓死人。你没见着一个人全身没一块好皮肤的吧?他的一双手,每时每刻都在身上抓挠,身上被他自己抓得血肉模糊。可是这个病又不致命,就是痒得难受。” “要说,这个人还真可怜。他痒得受不了啊,就想寻死。最搞笑的是他想投水自杀。”邓晓芳捂着嘴巴笑了起来,“你想想看啊,一个精通水的人,会被水淹死吗?” “后来呢?” “后来?后来他还是自杀走了。”邓晓芳道:“喝了药。” 许一山哦了一声,轻轻叹了口气,道:“于小二爹走了,于小二还在啊。问题总的解决吧。” 邓晓芳苦笑一下,“也不是没为他们家解决。就是现在根本没办法解决。为了他家上岸的问题,协调会都不知开了好多个。我这几年调到市政府上班之后,对这件事了解的就不多了。不过,我知道我们市里有名干部在他家渔船上吃过一顿饭,工作都没保住。” 许一山问:“那又是什么情况?” “这名干部其实也是为他好,替他到处找人找关系。”邓晓芳嘿地笑了,“于小二有一手煮鱼的绝技,你知不知道?” 许一山点点头,“听说过。” “我们的这名干部本来不是贪口腹之欲,只是那天实在是饿了,被于小二热情邀请在他家的渔船上吃了一碗饭,就被人拍了照片发了出来。结果,上头震怒,把这名干部撸了。你说,谁以后还敢为他说话啊。” “还有,这个于小二文化不高,做事很冲动。他还将粪泼在一个领导的门上呢,被拘留了十五天。” 许一山沉默不语,良久,叹口气道:“这事也不能没有个结局。” 邓晓芳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她不愿意伸手帮。 屈玲一直在旁边安静地听。她笑了笑道:“这个于小二,其实那个地方都有。说他可怜,他们做的事又让人觉得可恨。说他可恨,其实他们的要求也并不高,但想满足,却又做不到。” “刁民嘛。”邓晓芳笑了起来,“我们现在看到于小二的背都怕。怕他缠啊。” 许一山苦笑道:“叫人刁民不合适啊。我想,只要想办法解决了他的要求,他若是再闹,就不应该了。” 邓晓芳打趣他道:“许一山,你要来我们桔城市当领导,肯定会解决于小二的问题。否则,我劝你不要插手。这人这事都难缠。” 许一山讪笑道:“小邓,你又取笑我。其实,我就问问,没什么想法。于小二是你们桔城人,又不是我们衡岳市的人。” 邓晓芳抿着嘴巴笑,“许一山,你这么热心替于小二说话,是不是被他老婆迷住了呀。” 邓晓芳的玩笑开得有点过火了,许一山将脸一沉道:“小邓,玩笑不是这么开的啊。我替于小二说话了吗?” 或许是邓晓芳感觉到许一山真的生了气,她赶紧道歉道:“哎呀,对不起。我看大家都是同学,随便开了个玩笑。你别认真好不?再说,于小二的老婆,确实长得还可以,有点姿色嘛。关于她的风言风语也很多。我这不是好心提醒你嘛。” 许一山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他故意装作生气走了,他想,邓晓芳只要心里抱愧,肯定会来找他解释。 正文 第1026章 他不适合你 许一山这次失算了,邓晓芳根本就没有想找他解释的迹象。 邓晓芳能开出这样的玩笑,说明她是戴着有色眼镜看人。许一山不由陷入沉思,难道自己给别人的印象,是个喜欢移情别恋,或者喜欢寻花问柳的男人? 官场上,喜欢女色的干部不枚胜举。这些年被查的干部,基本都与女色有关。女色,一度被大家视为洪水猛兽。谁惹上了,谁就会有麻烦。 作为一个审美观正常的男人,没有一个不喜欢漂亮的女人。许一山当然也不例外,但是他有底线,那就是欣赏,绝不生占有之心。 每一个女人都是一道风景。即便如杜婉秋,年逾四十了,依旧有她独特的风采。 逸阳市的考察调研,就像是来游山玩水的一样。逸阳市好吃好喝招待着,安排接待的副市长就像一个称职的服务员,一天到晚嘘寒问暖的,让培训班的学员都有宾至如归的感动。 培训班学员安排在市委接待宾馆。 这是一家有着悠久历史的宾馆,名字也很普通,就叫“逸阳宾馆”。宾馆的前身是逸阳市委招待所,改制后,换了名字,性质没变,仍然是市委接待办底下的直属单位。 逸阳市此举,与衡岳市大相径庭。过去,每个市都有自己的专属宾馆。在那波改制大潮中,绝大多数的地方都将这种服务性质的产业剥离了出去。 比如,衡岳市委的宾馆现在就成了林荫假日大酒店。 改制的目的,是引进社会资金改造企业。林荫假日酒店如今是衡岳市唯一的五星级宾馆,这与当初的改制不无关系。若是沿袭逸阳市的做法,估计衡岳市至今还不会有一家涉外的五星级宾馆。 逸阳宾馆因为没有引进社会资金,改制成了换汤不换药。因此,宾馆的软硬件条件远不能与林荫假日酒店相比。 吃过晚饭后,许一山一个人在宾馆后面院子里散步。逸阳宾馆由于历史久远,这些年也没大改动。宾馆院子里的参天大树随处可见,林荫小道曲径通幽。 还有三天,就该结束在逸阳市的考察活动。接下来回去党校,大家讨论两天,将考察调研的结果再次汇编成册后,这个学期就算结束了。 宾馆后院有座假山,假山下,是一口一亩见方的水塘。 水塘四周砌着汉白玉的围栏,塘里游弋着一群群五彩斑斓的锦鲤。 塘边有石凳,光可鉴人。显然经常有人在此闲坐。 许一山找了一条石凳坐下,只觉得屁股底下一片冰凉。 突然,他听到有说话的声音由远而近过来。仔细倾听,便知道来的是程子华。 他正要出声打招呼,又听到杜婉秋的声音传了过来。 “程子华,你我都不是小孩子了,你能成熟一点吗?”杜婉秋似乎在抱怨。 “我知道,你不愿接受我,是不是因为许一山?”程子华仿佛气急败坏,他的声音显得急促而愤懑。 许一山一听到他提到自己的名字,刚才想打招呼的欲望顷刻间土崩瓦解。他不想被他们看见自己,便起身想要躲过与他们照面。 恰好,旁边假山上有一个能容身的洞,他想也没想便藏身进去了。 没一会,便看见程子华与杜婉秋一前一后过来。 杜婉秋在前,她显然也看到了石凳,便过去坐下了,眼光看着塘里游弋着的锦鲤,没有出声。 程子华想伴着她坐,被杜婉秋哼了一声后,便讪讪地站在一边。 他们与许一山只隔着几步脚的距离。许一山不但能将他们的举动尽收眼底,而且听他们的对话,清晰可闻。 “婉秋,到底是我不成熟,还是你不成熟?”程子华小声道:“你要面对现实嘛。” 杜婉秋仰起脸,似笑非笑问:“我哪里没面对现实了?” “许一山可是有家有室的人,你这样,不怕被人笑话?”程子华开导她说道:“何况,他现在还只是一个挂职的县委副书记,与你的身份也不匹配嘛。” 杜婉秋脸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程子华讪讪笑道:“我没其他意思。我就是想提醒你,许一山不适合你。” 杜婉秋哼了一声,“我说过他适合我吗?程子华,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程子华小心翼翼说道:“婉秋,有些话我不好说。现在有人在背后议论你,还有,上次许一山的老婆不是来了吗?你以为她真的是顺路啊,我可听说,人家是来找你麻烦的。” “找我麻烦?”杜婉秋冷笑着道:“程子华,你别危言耸听,我有什么麻烦让她找的?” “真的。”程子华急道:“我绝对没骗你,也没冤枉她。” “来呀。”杜婉秋不屑说道:“我倒想看看,她不是长了三头六臂。” 一阵秋风吹过,一片黄叶飘飘悠悠落下来,恰好掉在杜婉秋的头上。 程子华迟疑一下,伸手想要摘下来。 杜婉秋警惕起身,厉声问:“你干什么?” 程子华尴尬笑道:“你头上有片落叶,我帮你摘下来。” “不用。”杜婉秋自己将落叶扫落了下来,看了一眼掉在脚边的黄叶,叹口气道:“程子华,我实话对你说吧。我对你没感觉。真的。” “你对谁有感觉?”程子华心有不甘地冷笑起来,“还是他?” 杜婉秋摇头道:“你也不要胡思乱猜。”她弯腰捡起脚边的黄叶,放在眼前端详着道:“你不觉得我就像这片黄叶一样吗?” “没有。”程子华赶紧说道:“婉秋,你在我心目中,永远都像春天一样生机勃勃。” 杜婉秋莞尔一笑,“程子华,你实话告诉我,你心里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爸手里的权力?” 这句话杀伤力太强大了,程子华顿时愣住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他才讪讪说道:“婉秋,你小看我了吧?我程子华是个趋炎附势的人吗?我是真心喜欢你,爱你。希望我们能携手过一生啊。” “是吗?”杜婉秋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如果我爸不是省委书记,你还会喜欢我?还愿意与我过一生?” “你爸就是个农民,我也是这样想的。” “谢谢你啊。”杜婉秋浅浅一笑,轻轻叹口气,“不过,我还是不能接受你。真的,我不想与一个我不爱的人度过一生啊。” 程子华恼羞成怒起来,“好吧,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爱上我。” 杜婉秋笑了笑道:“不可能的。” “我知道不可能,但我不会放弃。”程子华一脸落寞,咬了咬牙说道:“我知道,只要他许一山在,我们之间就不可能,是吗?” 正文 第1027章 程子华求婚失败 杜婉秋听了程子华的抱怨,嗤之以鼻哼了一声,“幼稚。” 许一山藏在小洞里进退两难,他担心被他们发现,更不想听到他们在背后谈论自己。他突然有点后悔刚才的举动,他胸怀坦荡,为什么不敢面对他们? 他更没想到程子华在心里一直将自己当做情敌。他几次想现身出来,大声告诉他,“程子华,你想多了。” 程子华面对杜婉秋的冷淡,显然有点恼羞成怒了。 试想他堂堂一个地级市副市长,有多少漂亮女人投怀送抱啊。事实上,他程子华也从来不缺女人,围绕在他身边的环肥燕瘦,应有尽有。多少女人在他面前都只会曲意逢迎,何曾有她杜婉秋,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 倘若她背后没有一个省委一把手的父亲,他会喜欢上她吗? 这是一直盘旋在他程子华心底的一个疑问。他多少次悄悄扪心自问,自己爱她吗?答案是否定的。杜婉秋无论从年龄,还是外貌,都与其他女人相去甚远。 可是,杜婉秋能给他别的女人给不了的辉煌前途。 在程子华的内心深处,爱情就是狗屁。所有的爱情都带着浓浓的铜臭和利益的交换。真正的爱情,只活在文艺作品里。 就在杜婉秋转身要走的时候,程子华突然一把拉住她。他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摸出来一个漂亮的锦盒,打开后双手奉了上去给杜婉秋。 锦盒里,一枚闪着熠熠光辉的钻戒光彩夺目,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杜婉秋吓了一跳,连连退后了几步,惊疑地问:“你干什么?” 程子华满脸虔诚的微笑,一字一顿道:“婉秋,嫁给我吧。” 他试着去拉杜婉秋的手,尝试着想给她亲手戴上钻戒。 杜婉秋却像被蛇咬了一口一样,甩开他的手,声色俱厉地斥道:“你干什么?” “你不接受,我就不起来。”程子华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尴尬,他威胁着杜婉秋道:“我就要让人看到和知道,你杜婉秋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杜婉秋又气又急,顿时说不出话来,愣住了。 程子华以为杜婉秋心动了,他柔声说道:“婉秋,我会永生永世爱你的,保护你的,请接受我的爱吧。” 杜婉秋回过神来,鄙夷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程子华一愣,喊了几声,没见杜婉秋停下脚步,他只好讪讪站起来,小心将锦盒收起来放进口袋里,面目狰狞自言自语道:“一个老女人,还神气个屁。老子要不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倒找老子八百钱,未必会要你。” 他一边骂,一边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等到外面买有任何动静了,许一山才小心翼翼出来,畅快地猛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刚才见到的一幕,让他哭笑不得。程子华求爱失败,必定会将怨恨归咎于他的身上,他不由隐隐有些担心起来。 他没敢继续在后院逗留了,匆匆回去了房间。 逸阳市的夜生活很丰富,处处流光溢彩。或许与省城隔得近的缘故,逸阳很多地方都与省城相似,比如丰富的夜生活。 他刚回房间没多久,邓晓芳便敲门进来了,邀请他晚上一道去外面KTV喝酒玩。 邓晓芳同学在逸阳市政府工作,她来了,同学坚持要尽地主之谊。 她同学是男性,邓晓芳不方便自己一个人去,便来邀请许一山一道前往。 许一山本想婉拒,但邓晓芳却不容他婉拒。她一句话就让许一山彻底缴了械。 “许一山,如果你真想帮于小二,你就陪我一起去。” 许一山嘿嘿地笑,解释道:“我不会唱歌哦。” “没人要你唱歌。喝酒你会喝吗?会喝就行。”邓晓芳不由分说,拖了许一山就走。 一出门,恰好碰到程子华回来。他看着邓晓芳拉着许一山,开着玩笑道:“你们一对奸夫淫妇,准备去哪潇洒?” 程子华的这个玩笑开的有些过火了,邓晓芳当即沉下来脸来,咬着牙质问他,“程子华,你放什么狗屁啊?” 程子华没想到邓晓芳会真生气,赶紧解释道:“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玩笑有这样开的吗?谁是奸夫淫妇啊?程子华,你堂堂一个副市长,说话怎么像街上的小混混一样呢?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啊。” 程子华一句话玩笑话,惹来一顿怒骂,顿时灰溜溜的想走开。 “站住。”邓晓芳喝住了他,“你还没给我一个解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程子华尴尬不已,他连忙去看许一山,小声道:“一山,你能理解吧,我真是开玩笑的。” 许一山笑了笑道:“程市长,开玩笑没错。可是有些玩笑开起来会伤人的。你刚才的这个玩笑,过度了。” “确实确实。”程子华陪着笑脸道:“但我真心只是开了一个玩笑。别无它意。” 邓晓芳哼道:“程子华,你记住,我们尊敬你,不是怕你,也不是因为你是个副市长。但如果你以为自己老子天下第一,你就大错特错了。你现在缺我一个道歉。” 邓晓芳的咄咄逼人,让程子华的脸面有点挂不住了。 他眉头一皱道:“开个玩笑,你大动干戈,有必要吗?” “有。”邓晓芳得理不饶人地讥讽他,“程子华,你是不是以为自己要当市长了,别人都会来巴结你?你想错了,没人会在乎你的,再说,你能不能如愿,八字还没一撇呢。” 邓晓芳说完,转过头对许一山说道:“我们走。” 许一山看着满脸愧色的程子华,心里突然生出来一丝可怜。 程子华突然被邓晓芳劈头盖脑训了一顿,似乎也还没完全回过神来。 许一山赶紧打着圆场笑道:“程市长,邓晓芳这人脾气你现在知道了吧,小辣椒嘛。你看,我们都不敢惹她。快,承认错误,我们一起去喝酒去。” 程子华缓缓摇了摇头,脸色铁青着转身离开。 等程子华走了,邓晓芳才笑嘻嘻道:“痛快吧,这个程子华,不骂他,他还真以为大家都怕他。许一山,我帮你出了一口气,你不要忘记了啊。” 许一山狐疑地问:“帮我出气?” “对啊。”邓晓芳一本正经道:“上次的论文,就是我发现没有你论文的清样,我给屈姐说了的。” 许一山哦了一声,没有说话。 “我早就知道了,就是这个程子华嫉能妒贤,串通了老唐,故意压着你的清样的。” 许一山吃了一惊,“你还认识老唐?” “怎么不认识?我们过去是一个单位的。”邓晓芳笑了起来,“这个老唐,也是口风不严,他如果不在同学会上说出来,我又怎么会留心这事啊。” 正文 第1028章 杜婉秋神秘失踪 许一山突然得知邓晓芳与老唐过去还是同事加同学,不觉感觉到太神奇了。 他不得不感叹,人生就是一个大圈子。兜兜转转都在一个圈子里。社会就是一个庞大的圈子,这个大圈子又是由无数个小圈子组成连接在一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圈子,人的格局与眼光,决定圈子的大小和分量。 邓晓芳与老唐年龄相差悬殊那么大,他们又怎么可能成为同学的?在邓晓芳的解释下,许一山才明白过来,原来他们过去在省电大一起读过函授。 许一山也是第一次才得知,邓晓芳对程子华的印象很差。 在邓晓芳的嘴里,程子华就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女人讨厌男人,首要的印象就是男人对自己婚姻的态度。没有一个女人愿意把婚姻当成儿戏。所有离婚的男人,在女人心里都是人格缺失的人。 特别是主动与妻子离婚的男人,女人一律都会给这个男人打上一个“陈世美”的标签。 程子华之所以让邓晓芳无比厌恶与嫌弃,就是因为程子华的两次婚姻。 程子华结婚两次,离婚两次。他现在是全省男性副市长当中唯一的一个独身的人。程子华公开追求杜婉秋,被邓晓芳她们看来,都是带着强烈的功利性质的。 她们一致认为,婚姻只是程子华的一块跳板。他需要通过一块接一块的跳板,完成他心里的愿望。 让许一山愈发惊异的是,邓晓芳居然对杜婉秋的身世一清二楚。 当晚,在KTV里,她的同学叫了不少人过来陪他们。毕竟她同学也是有身份的人,叫来的人大都是有头有面的,气氛活泼热烈。 邓晓芳喝了不少酒,到后来,她醉得趴在许一山的腿上吐了一地。换了许一山以一敌十。他一个人喝趴了当晚所有的人。 逸阳考察还有三天便要打道回府。刘教授将大家组织起来,讨论这些天在逸阳的所见所闻。 许一山突然发现,杜婉秋居然没来参加会议。 刘教授也察觉到了杜婉秋没在,便问了与杜婉秋同房间的一个女学员。 女学员说,今天一大早就看见杜婉秋外出了。当时她以为杜婉秋出去有事,也就没多问。 刘教授赶紧给杜婉秋打电话,发现居然是“电话已关机”。 他连忙安排人去找,可去找的人找了一圈没发现她。她同房间的学员报告,杜婉秋的洗漱用具都不在了,但行李没动。 杜婉秋突然失了踪,四处寻觅不得,这让讨论会不得不中止下来。 没人知道杜婉秋去了哪里,只有许一山,猛然想到杜婉秋与他提起过的桃花江,心里便有了数。他想,杜婉秋应该是去了桃花源景点了。 他私下一打听,才知道桃花源景点距离市区至少有一百公里,远在逸阳市的偏远山区,桃花江的源头。 人不见了,刘教授比谁都要着急。 毕竟,他们都不是普通人。任何一个人有丝毫闪失,他这个班主任都得负有责任。 讨论会停下来,刘教授安排全体学员都出去找杜婉秋。 许一山主动给刘教授提出,他去桃花源景点去看看。 刘教授当然知道桃花源景点。但是,在这段考察期间,逸阳市本没安排桃花源的行程。也就是说,刘教授怀疑杜婉秋没有去桃花源景点的可能。 但是,他没拒绝许一山去的要求,而是嘱咐他,注意安全,快去快回。 杜婉秋突然失踪一样消失不见,表面上最着急的是程子华。 他甚至将怨气撒到与杜婉秋同房间的学员身上,埋怨女学员不够关心同学。 事件引起了逸阳市的重视,负责接待的副市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大家都祈祷千万别出事,因为一旦出了事,问题就会变得很严重,很复杂。 许一山除了汇报给刘教授外,没告诉任何一个人。他悄悄叫了一辆网约车,直接往桃花源景点赶。 一百公里的路,他走了将近三个小时才到。 一下车,便被眼前一副破败凋零的景象深深震撼到了。 桃花江的源头在大山深处,由一股碗口粗的溪流汇聚而成。 溪流在怪石嶙峋的山间蜿蜒,最后汇聚在山脚下一口深潭。深潭又在山间蜿蜒,怪石林立间,果真有一道拱若石门的屏障。越过屏障,眼前赫然开朗,是一片烟波浩渺的水域。 逸阳市在山脚下建了一个巨大的停车场,进山处,设有进山门票售卖点。 停车场上不见一辆车,也没见着有几个人。满山的落叶被秋风刮得遍地都是,山上光秃秃的树枝告诉人们,秋天早就光顾了。 残破的指示牌东倒西歪,景点设施倒还齐全。眼前的一切,预示着这里曾经繁荣过。只是时过境迁后,这里变得人迹罕至,凋零破败不堪了。 许一山让司机等他,他去找人。 找了好一圈,终于发现一个老人蹲在一个避风的石坎下在烧火烤。 看见了许一山,老人显得很激动,连忙问许一山从哪里来。 许一山告诉他,自己是从逸阳市区来的。听说桃花源的景点,特地过来玩的。 老人叹口气道:“你是我今年见过的第十个人。去年我们这里关闭后,就再没人来了。” 许一山好奇地问:“这么好的地方,这么会没人来游玩啊?” 老人警惕地四处张望,小声说道:“这里情况复杂着呢。主要是政府与老板意见不统一,所以大家干脆都不干了。” 许一山问:“什么老板?” 老人道:“投资老板啊。这里的投资,都是一个外地老板投的。开业的时候你没来,没见过当时有多热闹啊。听说,光是一天的门票就达这个数。” 他伸出一个巴掌晃了晃,“五十万,好多啊。” 许一山由衷赞道:“确实不少。门票都这么多了,其他比如餐饮、住宿也是一笔大收入吧。” “当然。”老人叹息道:“我家儿媳妇当时办了一个农家乐,一天都有上万块的收入呢。” 许一山嘿嘿笑了起来,“发财了啊。” “是啊。”老人缓缓摇头,“若不是政府强行关闭,确实发财了。” “政府怎么会关闭呢?”许一山狐疑地问。 “这个就难说了。”老人苦笑道:“听说,政府在看到这里有这么好的时候,要求投资老板撤出来。可是政府又不愿意给人家投资老板投资款。双方一直没谈拢。最后就是蛇死青蛙一起死,大家都没得吃。” 许一山叹口气道:“可惜了。” 老人笑笑,没出声。 许一山试探着问:“老人家,昨天有没有来一个女的?” 老人想了想道:“有啊。三四十岁左右的年纪是不是?看她样子,好像是个当官的呢。”老人咧开嘴笑,“她上山去了。” “上山?”许一山吃了一惊,“山上有吃的住的吗?” 老人摇了摇头道:“什么都没有。” 许一山的心咯噔一响,猛地往下一沉。 正文 第1029章 权力让资本绝望 深秋的大山深处,夜晚气温骤降。日夜温差最多的时候,能隔十几度。 白天能体会到秋日暖阳,到了晚上,便如寒冬一般。山风特别袭人,能钻透全身,令人遍体冰凉。 许一山匆匆辞别老人,从山门一个窟窿里钻了进去。他心里担忧杜婉秋昨夜一个人在山上出事。 她只是一个女人,一个常年生活在城市的女人。面对残酷的自然环境,她根本没有任何的生存能力。就是一个男人,如果在荒无人烟的荒山野岭呆上一夜,其勇气和胆量也足以傲视绝大多数男人。 进山一条石径,径旁乱石嶙峋。乱石之间,自然生长的树木斜枝傍出,依稀可以看出人为修剪的模样。 石径上,铺着一层落叶,偶有几根被风吹断的枯枝,杂乱地横在路中间。 按老人的描述,景区开业之初,游人如织。整条小径完全是人。人多的时候,上山几乎不用挪步,完全是旁边的人挤着抬着就能上山。 要想领略桃花源源头风华,石径是唯一一条路。 沿着石径上山,在半山腰便可看见一面绝壁,高约五丈。绝壁如镜,四周寸草不生。两丈之处,横空飞出一条碗口粗大的银练,落在地上的深潭里。烟波便渺渺,双耳灌满雷鸣之声。 许一山一口气爬上半山腰,先听到水声,便循着水声过去,眼前便出现一道蜿蜒的长亭,将人与水隔离开来。 长亭是为观赏绝壁之水,悬在崖边,伸手似乎可以触摸到劈面而至的水雾。 许一山略微松了口气,极目四眺,希望能发现杜婉秋的影子。 可是山间除了水声,再不闻人语。 他心里一急,便扯开嗓子喊了起来,“杜婉秋,杜婉秋,你在哪?” 他的喊声回荡在山谷里,回声便一波一波传递开去。 喊了好一会,猛然听到一个声音回了过来,“许一山,是你吗?” 许一山如闻天籁,他定睛一看,终于看见杜婉秋站在一块突兀的石头之上,正向他这边招手。而在他身边,站着一个身披军大衣的人,看不清是男是女。 他顾不得多想,飞奔过去。 走近了,才注意到长亭边的石壁上,有一座天然的石洞。洞口挂着一面布帘,看不清洞里模样。 杜婉秋身边披着军大衣的是一个男人。他面容枯槁,双眼深陷,头发蓬乱,胡子拉杂。但他的眼神却透着一股坚毅,热情地看着飞奔而来的许一山。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杜婉秋又惊又喜地问。 “你招呼都没打一个就不见了,现在大家都急得在四处找你。”许一山笑呵呵说道:“大家都以为你失踪了啊。” 杜婉秋淡淡一笑,“我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失踪啊?你们小题大做了吧。” 许一山抱怨道:“这也不怪大家小题大做,你想想,你突然不见了,电话又联系不上,根本没人知道你在哪,大家能不急?” 杜婉秋嗯了一声,笑了笑道:“其实你们不需要那么紧张。” 男人邀请许一山进洞去坐坐,外面风冷。 杜婉秋赶紧介绍道:“这位叫尹抗,桃花源景区投资人。” 许一山吓了一跳,惊异地瞪大了眼。眼前这个落魄的男人居然会是景区投资人?怎么可能? 尹抗显然对许一山的惊异表现得很淡然,他伸出手来与许一山握,声音很轻地说道:“对,是我。我是尹抗。” “许一山。”许一山赶紧自我介绍,“杜市长的党校同学。” “我知道。”尹抗微微一笑,“小杜已经告诉过我了。” 在尹抗的邀请下,许一山跟着他进了石洞。 石洞纯天然,但依稀可以看出人工雕琢的痕迹。 洞里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床,几样基本生活用品。石壁上挂着一个小灯泡,连接着一个大电瓶。灯泡散发出来的光很淡,让整个石洞因为有了光而显得一丝温暖。 “对不起啊。”尹抗抱歉地笑,“太简陋了,别见怪。” 许一山好奇地问:“尹总你怎么一个人住在这里?” 尹抗笑了笑道:“我现在那还是什么尹总?你就叫我尹抗就好。” 杜婉秋笑了笑说道:“许一山,尹总是个有故事的人。你想不想听他的故事?” 不用杜婉秋提醒,许一山心里早就疑虑重重了。桃花源景区当年在全省是很闻名的,电视上报纸上经常可以看到景区的宣传广告。 说实话,许一山当初设想开发茅山的云雾山景区,还是受了桃花源景区的启发。但是,那时候他对桃花源景区一无所知,他曾萌生过亲自来桃花源景区看看的愿望。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盛极一时的桃花源景区如今会落得这样一个惨淡的景象。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景区败落得如此之快?是什么原因让一个投资人像一个野人一样守护在这荒山野岭?杜婉秋又是怎么知道这里的?她独自一人远赴桃花源景区的目的又是什么? 一个疑问接着一个疑问,轰击着许一山的神经。 “我这里缺电,茶就不泡了呵。”尹抗抱歉一笑,“不过,口渴了,拿个杯子去外面接杯水喝就行。这水可是经过最高科研机构检测的,绝对无菌,纯天然水。” 许一山连忙道:“尹总不用客气。” 他打量着四周,终于没忍住,问了一句:“尹总平常就一个人在这里?” 尹抗点了点头,“我一辈子的心血都在这里了,我没地方可去了。” 杜婉秋接过去道:“许一山,你来了更好,你听听尹抗的故事吧。为了这个地方,他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说得不好听一点,应该是妻离子散了吧。” 尹抗苦笑一下,“没说错。” 杜婉秋轻轻叹口气,“这就是权力的力量。”她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这与权力有关吗?”许一山狐疑地问。 “你想想,我们来逸阳快十天了吧?这次我们来一样的任务你很清楚吧?这些天里,你有听过关于桃花源景区的任何消息吗?” 许一山茫然摇头。 “这就对了。人家不希望我们知道,更不想让我们看到。”杜婉秋摇了摇头,叹道:“中部省在权力与资本的问题上如果不能做到平衡,权力会让资本绝望。” 许一山心里一顿,心想,这话怎么也不该你杜婉秋说出来啊。要知道,在中部省权力最大的是谁?当然是她父亲王书记。她说的权力让资本绝望,是在指责她父亲吗? 杜婉秋显然感觉到了许一山的异样,她浅浅一笑,“当然,下面的人使劲捂着盖子,上面的领导未必都能知道。” “许一山,你敢成为一个揭盖子的人吗?”杜婉秋突然问他。 正文 第1030章 究竟谁的错 许一山不得不惊叹,连小说都不敢这样写的故事,就发生在自己身边。 尹抗算得上是第一批发家致富的人。 三十年前,大学毕业的尹抗放弃体制内的待遇,辞职去了沿海地区。经过几年的打拼,他从一个小小的质管员做到了工厂副厂长。 他从事的是光学镜片这行,这与他的学业有着很大的联系。有着丰富理论基础与实践动手能力的尹抗,在当时科技还处在初始阶段的时候,他带领着企业杀出来一条血路。一度,他的光学镜片公司成为全国的领头羊。 他的老板起初为留住他,许以他股份。 结果,年底的时候,老板却以亏本为理由,拒不给他分红。 一怒之下,尹抗带人出走,成立了一家新的光学镜片公司。短短的三年,他便将原来的东家踩在了脚下,迫使原东家将工厂公司转让给他。 过五年,光学镜片领域,尹抗的名声已经如雷贯耳。 让许一山没料到的是,尹抗居然就是逸阳人。 名声在外的尹抗,自然会得到逸阳市的注意。于是,逸阳市便委派了一名副市长,亲自去拜访尹抗,希望他能回乡投资。 尹抗的家乡情结很重。他二话没说便跟随逸阳市回来了老家。 逸阳市希望他在家乡投资建设一座光学镜片工业园,而尹抗却对投资建厂没有太多的热情。他将目光投在了旅游开发这一块上。 在尹抗看来,技术总有被超越的时候。而旅游,却不可复制。 双方一开始就在投资领域发生了分歧,尹抗甚至当着领导的面拍了桌子,申明如果逸阳市政府不支持他开发旅游事业,他将拒绝投资。从而埋下了如今的惨淡结局。 逸阳市知道在改变不了尹抗主意的情况下,同意了尹抗开发桃花源景区的意见。 这一同意,彻底将尹抗带进了深渊。 尹抗与逸阳市政府签署了合作开发协议。由尹抗投资,逸阳市政府在土地、政策上予以配合。前十年,景区所有收益归尹抗的旅游开发公司。十年后,逸阳市政府以股东身份进场。但是,在股份的分配上,逸阳市最多不能超过总股本的一半。 说白了,无论旅游公司经营得怎么样,尹抗都必须控股。 旅游公司成立后,尹抗一次性投入了三亿。这已经是尹抗投资的极限,他甚至将光学镜片公司也抵押给了别人,斥巨资全力打造桃花源。 事实上,尹抗的投资很快便得到了回报。一些有识之士主动找到尹抗,希望进入股东队伍。 恰好那年光学镜片市场不景气,尹抗的公司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他如果不从光学镜片事业中抽身离开,他将陷入沼泽泥塘。 于是,他忍痛将光学镜片事业变卖了,全心全意来打造桃花源景区。 尹抗也没想到,一个景区投进去三个亿,根本不能改变面貌。他不得不下定决心吸引资本进入。 可是,他的这个建议遭到了逸阳市政府的坚决拒绝。 逸阳市政府要求,尹抗可以采用借款的方式,却不可以出让股东权益。逸阳市政府认定,桃花源景区只能有两个股东,一个是他尹抗,另一个就是逸阳市政府。 关闭了光学镜片事业的尹抗,已经再没经济收入。可是开发旅游景区又遇到了大投入的困境。 尹抗做了一个让他陷入泥潭的决定,他背着逸阳市,出让了部分股东权益,吸引进来了一批资金。 正因为这一决定,成了他致命的把柄。 其实,尹抗做这些事,逸阳市政府都知道。只是他们睁只眼闭只眼,从来没有任何人出面干涉,甚至连提醒与暗示都没有。 矛盾爆发在景区开业之后。 逸阳市政府突然给尹抗发了一个函件,要求他将景区收益全部纳入公平账户。 在函件到达的同时,逸阳市派出一个工作组进驻旅游开发公司。工作组要求,所有的经营活动事先都得向工作组报批,得到回复后才可展开。 这个决定对企业经营活动来说,无异于在脖子上绑了一根锁链。 果然,效果很快便显现了出来。旅游开发公司为配合需要,申请的举办篝火晚会,以及尹抗斥巨资打造的桃花源大型舞蹈音乐剧被工作组以缺少文艺演出资质和安全为由被否定了。 藏身大山深处的桃花源,单纯靠山水奇观,显然不足以支撑旅游事业纵深发展。 旅游游的是什么?无非就是游人。一个景区缺少人,景区将失去一道最美的风景。 尹抗之所以愿意花费巨资打造文艺节目,就是因为这些节目也是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他希望通过丰富多彩的文艺节目来吸引更多的游人。 逸阳市政府坚决否定,引发了尹抗吸收进来的投资人的情绪波动。 他们在得知尹抗无法改变结局的情况下,纷纷要求撤职。 逸阳市政府在这时候出面了,他们指示尹抗,要么将这些人的投资退回去,要么承认他的行为为非法集资。 退投资,尹抗不可能承担这个结果。因为他的所有家当全部投了进来,他现在已经是个身无分文的人了。景区开业之后所有进账,在进入账户之后,被逸阳市政府以各种理由冻结不能动了。 承认非法集资,后果更严重。那是要吃官司的,说不定他这辈子都将在牢里度过了。 尹抗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眶里已经盈满了泪花。 “后来呢?”许一山试探着问。 “还有什么后来?”尹抗苦笑不下,“我把房子车子所有能卖的东西全部卖光了还帐。这样做的直接后果就是妻子与我离婚,带着孩子去了国外。” 他凄然一笑,“说句不怕你见笑的话,我把我父母的棺材本都拿了出来了。” 尹抗被迫将股东投资清退之后,逸阳市政府便安排了一个人来担任旅游开发公司董事长,尹抗被安排为总经理。一夜之间,桃花源进去便完全落入了逸阳市政府手里。 他尹抗成了闲人。 尹抗不服,一纸诉状将逸阳市告上了法庭。 二审过后,尹抗败诉。 许一山好奇地问:“这就完了?” 尹抗摇了摇头,他伸出一根手指头晃了晃,“我的所有投资都有帐可查,他们想逼我出局,梦都不要做。大不了,大家都死。” 尹抗做的最后决定,就是关闭景区。 让人奇怪的是,逸阳市在这个决定上居然没有任何意见。尹抗强行关闭景区后,桃花源很快就成了无人问津的破落之地了。 “可惜了啊。”许一山惋惜道:“投进来那么多钱,而且已经看到了效益,为什么就不能互相妥协一下啊。” 尹抗苦笑道:“我知道,他们是想逼我。我反正什么都没有了,就与他们耗到底吧。只要我有一口气,我就守在这里,谁也别想拿我的景区赚钱。” 正文 第1031章 你真看错了人 从桃花源景区回来后,许一山一直闷闷不乐。 一个问题压在他的心里,尹抗一个富有成就的企业家,如今落得妻离子散,孤身一人独独坚守在荒山野岭。他是在无声倾诉,还是在等待天明? 是什么原因让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是他自己,还是逸阳市政府?仿佛都有,又仿佛都不存在过错。他在苦苦思索过后,终于明白过来,是制度。 一个完善公平的社会制度,才能让每一个人都能沐浴在公平的阳光下。当制度蒙上一丝污垢,制度便变成一张废纸。 可是,由来已久的制度已经根深蒂固。顽固的社会制度将人类社会划成了三六九等。每一个阶层,都开始形成利益纠葛。即便是社会底层,利益的纠葛依旧存在。 谁动了这个制度,谁就是全民公敌。我们善良的老百姓逆来顺受太久,他们已经从根本上失去了抗争的勇气。比如尹抗,如果没有一个好的制度,他将孤独死在桃花源的石洞里,不为人知。 第二次考察调研远没有第一次那么热烈。逸阳市的贴心安排,让培训班的这批学员没有了挑刺的勇气。讨论下来的结果,由程子华个人执笔,将大家在逸阳市的感受综合起来,形成一份总报告,算是结束了第二阶段的实践课程。 学员们回校后,刘教授召集大家开了一个小型联欢会,宣布放假。 其他地州市都派了车来接。许一山事先没通知茅山县党校放假的时间。因此茅山县自然不会派车来。 第二天一大早,程子华便走了。陈州市有位领导来省城办事,早上需要赶回去。程子华便谢绝陈州市另外派车,与这名领导搭车回去了。 半个早上,二十一个人几乎都走得七零八落。 许一山没急着走,他买了下午的车票。从省城直接坐大巴车回茅山。 杜婉秋本来不需要回校来,她可以直接从家里离开。但是,她还是来了党校,在与其他同学告别后,她来到了许一山的房间。 几个月的相处,大家彼此之间已经有了感情。突然放假,心里都有些依依不舍。 “许一山,你这次回去后有什么打算?”杜婉秋问他。 许一山淡淡一笑,“没打算。趁着这个时间好好休息一下啊。杜市长,你知道我在县里是挂职的,没有负责具体事务。” “也是。”杜婉秋浅浅一笑道:“别人的事,你插手也不合适。要不,你跟我去怀华市玩几天好不?” 许一山断然婉拒,“不去。” “我有事想请你帮忙啊。”杜婉秋急道:“你去帮我拿主意啊。” 许一山狐疑地问:“什么事?我能帮你拿什么主意啊?” 杜婉秋沉吟片刻道:“你不觉得逸阳市的桃花源很诡异吗?他们这样做,伤的可不是尹抗一个人的心。如果此时被传了出去,谁还敢来我们中部省投资啊。” 许一山苦笑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凭着你我,能干什么?算了吧,这事轮不到我们来关心。尹抗要抗争,他就该主动。我想,逸阳市还不至于可以一手遮天吧。” 杜婉秋笑了笑,“你知道逸阳市现在是谁树的明星市榜样吗?” 许一山摇了摇头。 杜婉秋道:“三年前,省委省政府有一个内部规定,主要领导对口负责一个地市。逸阳市就是陆副省长负责的。去年,逸阳市被评为全省文明城市。全省去年一年才评了两个。一个是桔城市,一个就是逸阳市。” 杜婉秋说的文明城市,许一山也知道其中的弯弯道道。 尽管省级文明城市与国家级文明城市不可同日而语。但是,只要评上了,就不仅仅是荣誉,而是真金白银的奖励。 一个省级文明城市,省里每年在拨款上是有压倒性优势的。据说,最多的时候,能上几个亿。 几个亿的拨款对地方政府来说,也是一笔巨大的收入。毕竟在大多数靠土地财政维持运转的地方政府,每一分钱都有他的作用。 许一山好奇地问:“你们怀华市没评上?” 杜婉秋讥讽道:“好像你们衡岳市就评上了一样的。你以为那么容易啊,各种考核的项目多如牛毛,一个地方没过关,前功尽弃。” 许一山小心翼翼问:“我看过去年全省的GDP排名,陈州市可排在逸阳市前面,怎么他们反而没评上?” 杜婉秋道:“这评文明城市,不仅仅是考核经济指标。” 许一山哦了一声。说实话,有很多东西他还真不清楚。比如这评文明城市,许一山也就听说过,并不了解里面真正的内容。 听说逸阳市是陆副省长亲手树的典型,许一山便沉默不做声了。 目前,已经有明确的信息传递出来,党校这届学习班,就是陆副省长力主办的。二十一个学员,都是陆副省长亲自挑选或者肯定的。 从这些信息分析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陆副省长是在有意识培养自己的人马。 这也从侧面能够得到印证,学历班开学以来,陆副省长是唯一一个亲临党校看望学员的省委领导。 二十一个学员分别来自十三个地州市和省直机关,有消息透露,这二十一个人并非都是陆副省长的亲信。有不少是其他领导推荐进来学习的。按程子华的说法,这是陆副省长在玩平衡的游戏。 如果培训班想得到省委的重视,就必须征得所有领导的同意。因此,真正属于陆副省长的亲信,目前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谁是谁不是。 陆副省长接掌中部省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所有迹象表明,燕京有意在现省长退下去之后,将陆副省长扶正。 倘若一切没有变化,学历班这批人将成为陆副省长执掌中部省后,第一批得到重用的人。 见许一山不出声,杜婉秋问他:“你在想什么?” 许一山赶紧笑道:“没有啊,为什么都没想。” “我倒有个想法。”杜婉秋试探着说道:“我们能不能想办法替尹抗争取权利?” “怎么争取?”许一山随口问了一句。 “你想啊,你不觉得逸阳市这种操作违背常理了吗?这不是明摆着薅人家民营企业家的羊毛啊?” 许一山一愣,小声说道:“杜市长,我说实话啊,我没这个能力,也没这个想法。我就一个小小的县委挂职副书记,你也只是一个副市长。我想,这件事还是交给有能力的人去做吧。” “你就这样看轻自己?”杜婉秋不满道:“许一山,我没看错人吧?” “杜市长,你还真看错了人。”许一山嬉皮笑脸道:“我真没办法帮你。” 杜婉秋愣了好一会,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甩手走了。 她前脚刚走,后脚邓晓芳便跟了进来。 “许一山,你今晚别走了,我带你去见一个人。”邓晓芳笑嘻嘻道:“你不是想让于小二上岸吗?” 正文 第1032章 权力的力量 许一山怎么也没想到,邓晓芳的丈夫居然会是桔城市的一把手。 桔城一把手,自然是省委常委,因此两人在常委会上见过面,只是相互之间没有打招呼。许一山并不知道他就是邓晓芳的丈夫。 邓晓芳热情将许一山介绍给丈夫容海时,容海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哦,我们见过。” 许一山赶紧伸出双手,紧紧握着容海的手,激动道:“容书记,我真没想到你是邓晓芳同学的丈夫。” 容海的态度看起来并不太热情,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来,邓晓芳邀请许一山回家事先并没告诉过他。 “你们两个先聊,我去泡杯茶来。”邓晓芳倒很热情,她如一只花蝴蝶一样飞来飞去,全然没有注意到她丈夫容海脸上的不快神色。 许一山当然感觉到了容海的不快。容海的冷淡,让他有种如坐针毡的尴尬。 作为同学,他被异性同学单独邀请回家,本身就是一件尴尬的事。现在遇到男主人的冷淡,他心里愈发显得局促不安。 但是,他考虑到邓晓芳的一句话,如果想让于小二上岸,他就没法拒绝她的邀请。 现在看来,邓晓芳没有骗他。于小二想上岸,最直接最有效解决办法的人,就是眼前的容海。 邓晓芳端了茶来,笑吟吟向丈夫解释,“老容,我请许一山同学回家来,你没意见吧?” 容海宽容一笑,“有朋自远方来,是美事。我怎么会有意见?晓芳,你安排一下,晚上留一山同志在家吃饭吧。” 许一山赶紧说道:“容书记,您不用客气。我坐坐就走。党校今天已经放假了。我该回家了。” 容海哦了一声,道:“不急嘛,要回也是明天回嘛,不在乎一个晚上啊。” 邓晓芳跟着丈夫劝他,“是啊,许一山,你不是想让于小二上岸吗?这事你给我们家老容说说啊。” 容海眉头一皱,“什么于小二?” 许一山小声解释道:“是这样,容书记。香水河有一个渔民,叫于小二。现在香水河全面禁渔,他失去了生存的基础。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想带着全家上岸。” “想上岸就上啊,谁还会阻止他不能上岸吗?”容海淡淡说道:“这点事也值得一山同志专门说?” 许一山讪讪笑道:“问题是,他在岸上没有田土,就连基本的居住地方都没有啊。” 容海哦了一声,拿起手边的电话,直接将电话打了出去。 许一山坐在一边没敢声张。他不知道容海打电话给谁,也不知道这个电话是不是说于小二的事。 他心里暗想,如果容海这个电话不是说于小二的事,他将果断告辞。 电话接通,容海第一句话让他的心安定了下来。 “一本局长吧?我是容海。”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语气带着明显的责备,“那个渔民的事,你们落实下去了吗?” 许一山听不清对方的话,也不清楚容海这个电话是打给哪个局的局长。 对方在电话里解释,这边容海微微点头。 通过电话后,容海对许一山笑了笑道:“一山同志,谢谢你啊。桔城市的这点小事惊动了你,我这个主官惭愧啊。放心吧,这件事将会很快得到解决。” 许一山又惊又喜,在得知邓晓芳的丈夫就是桔城市一把手之后,他就知道解决于小二上岸的问题已经不再是问题。 果然,容海一个电话,就将事情解决了。如果没有容海出面过问,许一山深知于小二上岸的问题,将永远都会是一个问题。 于小二一家穷尽两辈人的努力都没能得到的结果,被容海一个电话就轻松解决了。这让许一山在心里感慨不已。他第一次体会到权力的巨大作用,一个念头在他心里慢慢滋生出来,要想真为老百姓办实事,手里必须握有坚不可摧的权力。 于小二的问题得到解决,许一山并没感到欣喜,只是内心有了一点的安慰。他想,这件事本来不复杂,为何要拖到一把手亲自出面才可以解决?他不得不暗自感叹,积重难返的体制让每个人都在明哲保身,没有一个人真正会为一个与己毫不相干的人奔走呼号。 他看了看时间,知道去茅山的大巴车已经走了。现在他要回茅山,就只能坐高铁先回衡岳市。 容海见他要走,客气挽留一番后,没再坚持。 许一山辞别容海夫妇,从邓晓芳家里出来。 邓晓芳送他,两人走到电梯口。邓晓芳迟疑一下说道:“许一山,不好意思啊。留你吃饭,你不给面子。不过,我还是想告诉你,省里这次要在我们学历班里挑选几个人出来,你知道这个消息嘛?” 许一山心里一跳,小声问:“挑人干嘛?” “这次全省不是要搞一次大整治吗?省里决定成立一个巡视组,从学历班里挑几个人补充巡视组的力量。”邓晓芳压低声道:“目前,这还是一个机密,你别泄露出去啊。” 许一山嘿地一笑,“你泄露给了我哦。” “我们说说,不算泄露。”邓晓芳想了想道:“听我家老容说,省领导在为谁进入巡视组意见不一,至今没确定下来。” 这个消息对许一山而言,无异于是激动人心的消息。 上次在省委常委会上旁听了省委会议,知道中部省这次要下大决心,准备在全省大范围展开一次社会环境优化和严厉打击违法犯罪活动的行动。当时会议过后,没有任何消息流出来,许一山还以为这件事说说就过去了,省里不会太认真落实。 现在看来,这件事已经落在了实处。 不过,省里决定在学历班中挑选人补充和加强巡视组的力量,这超出了许一山的预想。 但他能肯定一点,邓晓芳的消息绝非空穴来风。作为省委常委的夫人,从她口中说出来的消息,一定不是小道消息,而都是有根有据的。 他正想试探多问几句,还没来得及说话,电梯已经到了。 邓晓芳站在电梯门外,含笑说道:“许一山,明年见了哦。” 许一山连忙回她,“明年见。” 他没在省城停留过一晚了,当即去取了行李,赶去高铁站。 党校放假的消息,他没告诉给陈晓琪。他想给陈晓琪一个惊喜,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事实上,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许一山在心里是很想念老婆陈晓琪的。坐在高铁上,他想起自己与陈晓琪在一起的美好,嘴角不觉露出一丝笑容出来。 陈晓琪温柔,但脾气倔。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倔。她一旦倔起来,许一山打心眼里都畏惧。 突然,手机响了。 胡进的电话打了进来,“老许,听说你放假了,人呢?” 正文 第1033章 我就是组织 胡进突然打进来电话,让许一山哭笑不得。 “我在高铁上啊,老胡。” “茅山没派车去接你?” “我没通知他们。”许一山笑了笑道:“再说,我坐车方便。” “行。”胡进道:“我安排人去车站接你。你什么时候到?直接来我这里,我有事找你。” 胡进的话不容争辩,许一山想解释,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衡岳高铁东站,胡进派来的人等在出站口。许一山刚从出站口出来,便被人迎接住了,直接请上车,直奔胡进住的林荫假日酒店。 胡进等在房间,看见许一山风尘仆仆进来,起身笑道:“老许,你终于回来了啊,快请坐。” 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彼此都很随意。只是许一山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在意,毕竟人家胡进是市委书记,有必要尊重他。 “学习还好吧?”胡进笑着道:“听说,你这次出了大风头啊。” 许一山尴尬道:“老胡,你就不要讥讽我了。” “我是讥讽你吗?”胡进瞪了他一眼,“老许,我听说,你在省委常委会上大谈发展,把领导们都震住了。现在外面到处都在传,你老许被省委领导看上了,在重点培养你啊。” 许一山苦笑道:“老胡,你说话不可昧了良心啊。让我进市委的是你,把我丢去下面挂职的也是你。安排我去省委党校学习的还是你。怎么我就成了重点培养对象了?” 胡进嘿嘿地笑,解释道:“老许,有些事,明说都尴尬。不过有一条,去省委党校学习,不是我的主意。我现在缺人缺得厉害,我还会把你推出去享受?你就做梦吧。” “说吧,放假了,有什么打算。”胡进笑眯眯问他。 “回家啊。”许一山叹口气道:“我就一挂职的人,总不能去干涉人家茅山县委的工作吧?老胡,我现在主要的任务就是学习。放假了,就该我休息了。” “休息?”胡进冷笑道:“你休息,我们就该拼命?别想做梦了,你得给我出来干活。” “干啥?”许一山为难说道:“老胡,你就不能给我一点休息的时间?” “不可能。你老婆孩子热坑头,我呢?老许,你都结婚生了儿子了,我可还是光棍一条,你就忍心看着我没日没夜工作,你在一边享受生活?再说,我们这些人,有时间休息吗?” 胡进再一次将云轨项目提了出来。 云轨项目是胡进执掌衡岳市的第一个项目,他力排众议的云轨项目在热火朝天折腾一番后,偃旗息鼓了下来。云轨项目最大的好处,就是胡进以此为出发点,将衡岳市的权力真正掌握在他的手里。 云轨项目牵出来一个周文武,而周文武的背后,正是胡进最强劲的对手,市委副书记向勇和政法委书记魏力。 胡进比谁都清楚,拿不下向勇和魏力,等于他在衡岳市的双手是被束缚的。事实上,新书记胡进在衡岳市的常委会上,他一直处在孤掌难鸣的境地。 为夺取权力,胡进下了一盘很大的棋。这盘棋,将许一山都蒙在鼓里。以至于他被安排去茅山挂职的时候才想明白,自己只不过是胡进手里的一枚棋子,为他冲锋陷阵杀敌之后,任务完成,他便被弃于一边。 说实话,许一山为此曾经在心里抱怨过胡进。他也第一次正式审视起胡进来。 如果说,胡进只是为了权力而将他当作棋子博弈,他并没感觉胡进的用意有什么不对。毕竟,没有许一山,胡进可以利用其它人。并且,无数人都愿意被他利用。 让许一山心里不舒服的是,他在挂职茅山离开衡岳市后,他接到一个消息,身陷囹圄的周文武大摇大摆再次出来了社会。 他为这事还亲自给胡进打过电话,质问他明知周文武罪恶深重,为什么还要将他放出来? 胡进当时只给他说了两个字——妥协。 人要学会妥协固然不错。但如果以破防底线作为代价,这是许一山最不愿认可的结局。 事后,胡进再一次给他解释,他让周文武出来,并不是就让他逍遥法外。他需要时间,在他权力未能全面巩固的前提下,他只能选择妥协。 妥协最大的好处,就是让对立面放松警惕。 如今,胡进已经彻底掌握了权力。这几个月他主要的任务,就是密集换人。如今的衡岳市,基本都换成了他认可的人在担任主要领导了。 作为一名领导,胡进深知用人的重要性。 用自己的人,事半功倍。用对手的人,举步维艰。 即便他身居要职,名列一把手高位。可是他不可能事事躬亲啊。真正干活的人,不是他,而是下面的人。但如果下面的人懒政,他又能怎么样呢? “老许,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你这道东风了。”胡进大笑道:“我会向省委要求,你许一山暂停党校学习,回衡岳市履职。” 许一山无奈道:“我反正是你手里的一个蛋,你想怎么就怎么。” 胡进压低声道:“古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老许,我们是兄弟,你不帮我,谁帮我?再说,别人想帮我,我还要考虑。因为,除了你,我信不过其他任何一个人。” 不能说这番话不是胡进的肺腑之言。许一山听得有些感动。他抬起头,看着胡进说道:“老胡,我也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只要你一心在为我们衡岳市百姓付出,我许一山愿意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对了嘛。”胡进大笑,“老许,就让我们兄弟携手共进,打造出来一个崭新的新衡岳吧。” 胡进要求云轨项目再次上马,许一山这次以指挥长的面目出现,全面负责云轨项目的推进。 这次任命,距离许一山调入衡岳市委恰好满一年。不能说胡进不谓用心良苦。他绕了一个很大的弯,先是解决许一山的级别问题,再解决他干部身份问题。现在再任命他来担任指挥长,就没有了行政级别上的异议了。 “你的新身份是我的助理,唯一的助理。”胡进解释道:“过一年,你准备接任更重要的位子,有意见吗?” 许一山惶恐道:“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胡进轻蔑说道:“衡岳市现在是我老胡一个人说了算。” “组织程序上不合适啊。” “我就是组织。我说的话就是程序。”胡进严肃说道:“老许,我只有一个要求,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云轨项目必须建成。” 许一山想说,一条云轨项目不能改变衡岳市的面貌。真正要让衡岳市重振雄风的是工业计划。 他在看到胡进兴致勃勃的时候,忍着没将话说出口来。 “今晚你就在我这里睡。”胡进笑嘻嘻道:“我们兄弟已经很久没卧谈了。” 正文 第1034章 矛盾的心 胡进谈兴很高,即便已经上床休息,他还拖着隔壁床的许一山,大谈特谈他对衡岳市未来的愿景和执政的主张。 许一山早就疲惫至极。他含糊着回答了胡进几句话后,朦朦胧胧沉沉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醒来时,胡进已经不在屋里。 外面的茶几上,留有他一张便条。 “一山,看来你非常辛苦。回去好好休息几天吧,等我电话。我去县里检查工作了。胡进。” 许一山莞尔一笑,他先去洗漱。洗漱过后,他不慌不忙坐下来,拿过茶几上的零食点心随便吃了一些。 胡进自从空降衡岳市后,一直住在林荫假日酒店。市委为他安排了房子,他拒绝搬过去住。按他的说法,他一个人在衡岳,没必要占用公共资源。住酒店方便,费用也低。 胡进说的不无道理。衡岳市委虽然为领导都准备了住房,而且配置都相当的高级。市委办公厅属下的事务局,专为领导干部设置。 从住房到保姆,都有安排。其实与住酒店并无差别。 市委配给领导干部的住房都是免费的,按照规矩,领导离退休之后,是应当将住房腾出来交还给政府的。但实际上任何领导住进去后,离退休就很难主动搬出来了。 比如,富嘉义人已经进去了,可他留在衡岳是的住房,还是被他的家属占用着。这种明显不符合规定的行为,居然没有一个人出面制止和提出批评。 许一山明白胡进不愿搬去家属房住,是因为胡进的志向,并非衡岳市。 胡进空降,眼光盯着的不只是一个市委书记的位子。他至少需要借助这座桥梁,向更高的位子进发。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在衡岳市停留多久,说不定哪天就来了任命书,他就得离开衡岳,奔赴更高的地方。 有一个消息许一山在党校学习时就听闻了。 省委为了做大做强中心城市,准备了一个融城计划。所谓融城计划,就是将距离省城最近的两个周边城市纳入统一的规划,打造一个超级城市群。 融城计划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桔逸香城市一体化。所谓桔,自然是指省城所在地——桔城市。而逸,就是逸阳市了。香是香洲市,一个盛产莲子的地级市。 如果从地理位置上看,逸阳与香洲,就如两个护卫一样,拱护在桔城两边。这三个地区地域交界,往来各自的城市中心,最多不超过一个小时。 桔逸香城市一体化,又叫一小时经济圈。是省委这些年来一直在重点谋划的一个大手笔。一年前,在融城计划还没全面落地时,三地已经开通了融城公交线路。 据可靠消息,融城计划已经得到燕京方面的批复,各项工作都筹备得差不多了。只等着来年开年,省委便会宣布计划落地。 但是,有一个很敏感的问题摆在面前,那就是融城后需要成立一个相应的行政机构。这个机构的名称也已经正式亮相,叫桔逸香城市一体化工作委员会。 谁会成为新生的桔逸香城市一体化党工委书记,一直悬而未决。 胡进的目标,应该就在这个党工委书记上。谁都知道,融城计划等于是中部省现任领导的亲生儿子。谁担任这个党工委书记,都等同于靠近了省委。 尽管胡进从来没在许一山面前提起过融城计划,但多年的深交,还是让许一山能揣摩到他的心思。 许一山也知道,他们党校培训班的这批同学中,也有不少人在暗中活动较劲,希望能得到这个位子。在许一山看来,身边对这个位子最没兴趣的应该就只有程子华。 程子华一门心思都在少阳市的市长位子上,毕竟,他已经接受过省委组织部的谈话了。 当然,许一山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时,他也动心过。但是,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他非常明智,以他目前的级别,根本不可能将他安排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上。 心里没有负担,反而轻松。不过,昨晚与胡进的一番畅聊,还是让他心里有了负担。 胡进居然要给省里建议,让他结束学业回衡岳市来,主持云轨项目的工作。 过去,在云轨项目开始时,许一山不赞同上这个项目。是胡进坚持要上,他才违心配合了他。等到他认真要将项目进行到底的时候,胡进突然又将项目进度放缓了下来。虽说衡岳市委并未宣布停止建设,但是从现阶段来看,云轨项目已经成为了过去式。 胡进突然要求项目重新上马,再次启用他许一山来挑大梁。这里面有两个因素的原因。一是胡进已经通过云轨项目将对手都收拾得服服帖贴了,巩固了他在衡岳市的权威。二是燕京方面一直在盯着这个项目。胡进不可能不知道燕京方面的信息。 他不好拒绝胡进的邀请,也不敢拒绝胡进的安排。 衡岳市七县五区,胡进今天去哪个县检查工作,他没说。每到年底,市委领导都会出去走一遍,一来亲身感受一年来自己主政时社会的变化,二来,了解一下下面县里的工作状况。 市委一把手出行,过去都是前呼后拥,警车开道。富嘉义就最喜欢玩这一套。他在任时,市交警支队有一个专门的部门,为出行领导开道压阵服务。到了胡进时代,胡进不喜欢这样招摇。他先是取缔了这个部门,而且严禁领导出行警车开道,也不允许前呼后拥出去下面视察检查工作。 胡进通常都是轻车简从,往往只带着一个秘书,一个司机。特别情况下,才会要求相关职能部门同行。 许一山曾经将这个变化与陈晓琪说过。陈晓琪一句话道破了其中的奥秘。 胡进在燕京时,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他根本就不需要这种虚张声势的东西来给自己增加威信! 吃过东西,许一山拿了自己的行李,直奔茅山而去。 从省城回来的路上,他就一直在想,茅山的现状怎么样了?孙武的油脂基地,杜鹃家的汽车零配件工厂,云雾山旅游开发,袁珊瑚饲料厂,以及白沙镇的油茶林基地,件件桩桩,莫不令他牵挂。 至于徐斌的燕京投资考察团,他已经有了新的想法。茅山过去的基础太弱,这就好比一个身体本来很虚弱的人,是不适宜突然大补的。茅山如果想一口气将这些都吃下,必定会造成严重的营养过剩。 燕京中部商会的投资,他已经想好了放在衡岳市。只是现在徐斌那边的态度还不明朗。徐斌没决定下来,其他人都不会决定。 徐斌他们投资的事,暂且放在一边可以不管。毕竟,他的投资牵涉着衡岳市的未来,需要慎之又慎。 他决定了,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去云雾山看看。 正文 第1035章 怨气 去云雾山,自然少不了老董。 许一山刚将电话打过去,老董便兴高采烈地吼起来:“老许,你终于记起我来了。在哪?” 许一山笑了笑道:“废话,你在哪?有不有空?” 老董二话不说道:“你有事,再没空都有空。” “行,你过来我家,我今天想去一趟云雾山。” 十几分钟后,老董敲响了门。 屋外阳光灿烂,冬日暖阳普照大地。老董探头往屋里一看,小声问:“陈书记在家吗?” 许一山看他畏手畏脚的样子,忍不住想笑,招呼他道:“她在不在家管你什么事?进来再说。” 老董嘿嘿一笑,进屋换了鞋。 老董对陈晓琪一直心怀愧疚,在于他在许一山与陈晓琪去登记的时候,老董不知出于何种目的,说了一句让人琢磨不透的话。 尽管许一山有选择性的忽略了他这句话,但老董还是记在心里。以至于后来他只要一看见陈晓琪,便会找机会躲着走。 “回来了。”老董笑嘻嘻道:“省城的日子太舒服了吧。回到我们乡下小地方,习惯不?” 许一山呸了一声道:“老董,你今天不对劲啊,废话特别多。老子不也是从这里出去的?现在还不是回来了茅山。” “你嘛,只是临时过渡一下,谁不知道。”老董将身体往沙发上一靠,得意道:“听说,你在省里都出了名。老许,人的才华还是真的,不像有些小人,自己没本事,却处处眼红别人。” 许一山微笑问道:“老董,听你口气,心里有抱怨啊,说说,你这话里包含了什么意思?” 老董轻轻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恰好,陈晓琪从卧室出来,看见老董来了,面无表情说道:“董局,你很闲啊。” 老董连忙辩解道:“陈书记,你别冤枉我。我是你家男人叫来的,说去云雾山。” 陈晓琪便看了许一山一眼,淡淡问:“你今天不跟我回去我爸妈家?” “晚上,晚上去。”许一山解释道:“白天我去一趟云雾山看看。” 陈晓琪哦了一声,叮嘱他记得时间。今晚他们一家三口去她爸妈家吃晚饭,老丈人陈勇有话要与他说。 陈晓琪去上班了,许一山穿了衣服,与老董一同下了楼。 老董换了新车,价格看起来不便宜。许一山摸了摸座椅,赞道:“老董,发财了啊。车都换了。” “屁!”老董骂了一句,“我省吃俭用换一辆车,不像有些人,出手就是几十万上百万的。人家才是财大气粗。” 车出县城,老董才幽幽叹口气道:“老许,你还要多久才回来茅山?你再不回来,阵地可能会失守了啊。茅山县现在很乱啊,争权夺利已经要进入白刃战了。” 许一山暗暗吃了一惊,随口问道:“老董,你到底想说什么?” 老董道:“某人不是提拔成了县长助理了吗?你是没看见,人家一个小小的助理,比书记县长都要牛皮得多。现在想在茅山办点事,没有他这个助理点头,寸步难行哦。” “你说的是黄晓峰?”许一山疑惑地问:“他一个县长助理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老董笑笑道:“人家祖上留下来的政治遗产嘛。全茅山县的干部,有几个不是他爹提拔起来的啊。这些人不说感恩,至少不会撕破脸皮吧。何况,周书记终究是一个女流之辈,她哪能斗得过一个厚颜无耻之徒。” 许一山扑哧笑了,“老董,看来你对黄晓峰的怨气很大嘛。” 老董缓缓摇头,“不是我一个人对他有怨气,我敢说,现在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就连彭县长,对他都是礼让三分。人家有人在市里当领导,要捏死下面一个干部,还不是坛子里摸乌龟的事啊。” 许一山听得有些云山雾罩,老董的抱怨,基本都集中在黄晓峰的身上。难道黄晓峰现在在茅山横行霸道了? “我不是拍你马屁。”老董郑重其事道:“你在茅山,此人还有所收敛。这可能就是一物降一物。老许,说实话啊,你这人有个鲜明的特点,不畏权势,敢想敢做。现在很多人都在说,你许一山是个干实事的人。茅山这两年来的变化,谁不知道都是你老许一手促成的啊。” 许一山心生愧意,摇了摇头道:“老董,你把我抬得抬高了。” “不是我抬你,是大家在背后都这么说。”老董摁了一下喇叭笑道:“我随便举个例子,你看啊,云雾山旅游开发是你搞起来的吧?油脂基地是你引进来的吧?现在的汽车零配件基地,也是你引进来的吧。别的不说,就凭着这几件事,整个茅山谁能与你比?” 许一山笑道:“老董,你别把功劳都往我一个人头上戴。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而是整个茅山所有干部群众一一起努力的结果。谁不想家乡好啊,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一点事,不值一提。” 老董摇摇头道:“老许,你这个态度我不赞同。别人恨不得把功劳都抢在自己手里,哪有将功劳往外推的事?你不知道吧,县里成立了一个优化经济环境小组的机构,负责人就是黄晓峰。这个机构的权力非常大,凡是在茅山县域的所有企业单位,他都可以插一竿子进去。” 老董说着说着开始愤怒起来,“现在茅山有这样的一个说法,来茅山,拜码头,周彭无用,黄家一统。” 许一山在老董的抱怨声里逐渐理出来了一个头绪。按老董的说法,现在茅山的一二把手周琴和彭毕,还抵不上一个黄晓峰。 这里面有着很深的历史根源。正如老董说的那样,黄晓峰在茅山有着深厚的政治遗产关系。纵观全县情况,现在当政的基本还是黄山时代的老人。 彭毕履职茅山时,曾经动过换人的念头,并且付诸于实际行动。但是,他在操作的时候,犯了一个致命的毛病,他想方设法想要提拔起来的人,在常委会上都会遭到无情的狙击。 最明显的就是洪山镇书记的人选。洪山镇书记段焱华因身体健康原因,不得不离开工作岗位。而且他的身体疾病预示着他从此以后都必须远离官场。段焱华这本书算是合上了,江湖从此将再无段焱华的传说。 但是,他空出来的位子,就成了很多人觊觎的目标。 谁都知道,作为茅山县数一数二的大镇,谁坐上了镇委书记的宝座,谁就可以跻身县委常委行列。 这是一块充满了诱惑力的馅饼,掉在谁头上,谁就能一步登天。 当时,许一山曾给周琴建议过,让老董出任洪山镇书记。 许一山不知道的是,周琴在会上提出任命董一兵担任洪山镇书记时,第一个站出来坚决反对的就是黄晓峰。 按理说,黄晓峰虽然是县长助理,但他并不是常委,他的意见完全不能左右常委的决定啊。 然而现实是,老董董一兵还真因为黄晓峰而与洪山镇书记失之交臂。 正文 第1036、混乱的云雾山 一路上,话题都没离开过茅山的人事变动。 从老董的嘴里,许一山逐渐搞清楚了茅山的现状与官场脉络。 茅山这一年来表面上人事更迭得非常频繁,但只要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一个现象。大多数的人事变动都是换汤不换药。换下来的除了到龄该退的,其他只能安排在另一个位子上。 换来换去,干部依旧是那些干部,人还是那些人。任何一个人的背景,都会牵扯到黄山身上去。 彭毕终于知难而退。最让老董感慨的是,彭毕一反刚来茅山时的雄心勃勃,慢慢变得束手束脚。在不少人的印象里,似乎茅山的县长是黄晓峰,而彭毕反而像县长助理一样了。 老董感叹道:“彭县长这人本来还算正直。现在好了,他除了与周书记唱对台戏,几乎都不干其他事了。一个优化办,就取代了他。” 许一山心里一动,一个念头冒了上来,彭毕畏手畏脚,难道是被黄晓峰抓住了把柄? “对了,有件事我得与你说说,老许。”老董一本正经道:“我觉得大妹这件事你还是要管管。现在外面传言,黄晓峰与大妹许秀在谈恋爱。这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我不看好这桩婚姻。” 许一山吃惊的说道:“不会吧?秀还小,不懂事。即使真有这回事,应该也是姓黄的在蒙骗她。这件事我晚上回去就过问。一句话,我宁愿当个恶人。” 老董喜笑颜开道:“你这还有个做大哥的样子。其实这事我与大妹暗示过,可是大妹那会将我放在眼里啊。估计这件事最终还是要你家陈晓琪出面。我觉得大妹愿意听陈晓琪的,就是不知道陈晓琪愿不愿意出这个面。” 他们边走边聊,终于到了云雾山脚下。 如今的云雾山一改往昔面貌,一条平整的柏油路直达半山腰的云雾村,结束了云雾山世代与世几乎隔绝的状态。 车刚停稳,许一山便看到围拢过来一群人,争先恐后地喊,“老板,吃饭吗?” “老板,住宿吗?” “老板,我家有新来的姑娘,按个摩吧。” 老董转过头对副驾驶位上的许一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开眼界了吧?” 许一山没吱声,打开车门下了车。 一群人看到车里出来的是许一山,大家一愣,随即讪笑着一哄而散。 原来残破不堪的云雾山村,仿佛像是被画笔重新描绘了一番。过去苍凉破旧的低矮小屋,都被刻意翻修了一遍。每家每户的门头上挂着客栈、酒店和洗脚按摩的牌子,显得杂乱无章。 原来村中央的大坪,改成了一个广场。广场上,三三两两游荡着几个明显看起来是游客的人。 许一山小声问老董,“正式开业了?” 老董摇了摇头,苦笑道:“哪里开什么业啊。颜八现在恨死我了。把责任都推在我身上,说我害他倾家荡产了。” 许一山极目一望,眉头深皱起来。 “没开业,怎么就乱成这样了?” “这事你得去问彭县长。”老董压低声道:“彭县长来了一次后,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颜八呢?” “病了。” “人在哪?” 老董讪讪笑道:“我也不清楚。他现在根本不理我。我们怕是有几个月没联系了。” 许一山哦了一声,问道:“现在谁负责这一块的事务?” 老董想了想道:“应该是优化办吧。反正优化办来了后,要求我们招商局全面退出去了。人家是大腿,我们就一胳膊,扭不过嘛。” “我可记得,县旅游局、颜八,洪山镇和云雾山村曾经组成了一个公司。现在这个公司谁负责?” “名存实亡了。”老董嘿嘿笑道:“董事长不是杨柳吗?她应该也很久没来了。其实她来了也不管用,现在的云雾山各自为政,八仙过海,谁有本事谁赚钱,一盘散沙。” 许一山没吱声,眼前的一切让他心情突然变得沉重起来。 在他的想象中,云雾山应该就是一个集欣赏风景,探险原始森林,领略乡村文化,挖掘民俗风情的旅游胜地。它要保持云雾山原始质朴的民风,开辟探险原始森林的景点,让这座充满生机活力却又不失神秘的大山焕发出应有的魅力光彩出来,让每一个来到云雾山的客人,心灵都得到休憩。 可是眼前的一切,与繁杂的社会又有何区别?有人居然在村里办了洗脚按摩店,这是丰富旅游资源吗?不,这是打着旅游的幌子,行见不得光明的苟且。 他想起唐欢,马上又想到,唐欢去了孙武的油脂公司。 唐欢不在,老支书呢?唐勇唐敢兄弟呢?还有嬉笑怒骂的马嫂子呢? 没一会,一个人影急匆匆往他这边走来。走近了,才发现是马嫂子。 马嫂子老远就扬起手来喊,“许干部许干部,是你来了吗?” 马嫂子显得比过去精神多了。她脸上居然搽了脂粉,头发一如既往的收拾得一丝不苟。她穿着得体,一改过去农家大嫂的模样,变得像个职场丽人一样。 “我听说你来了,就赶过来了。走,跟我回家去。”马嫂子不由分说去牵许一山的手,原先散开的人群又围拢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他,“许一山,听说你去市里当大官了,是不是啊?” “什么市里啊,是省里。许干部去省里当干部了。” 许一山没有回答乡亲们的话,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才好。 这群原来老实巴交的村民,如今一个个变得精明了起来。他们尽管接受了段焱华的易地搬迁方案,依然没有放弃云雾山。而且从他们眼前的情形看,他们非但不会放弃,反而有继续扎根的倾向。 唯一的变化,就是村里的老人和小孩已经很少回山上来了。村庄已经成了他们赚钱的最佳场所。以至于只要上来一个客人,他们便会蜂拥而上,谁抢到了客人,谁的口袋就可以赚到一笔收入。 一句话,云雾山现在就是群龙无首的局面。 马嫂子开了一家全村最大的饭店,附带民宿。她的饭店经营着云雾山最具特色的一道美食——黑嘴鸭,别无分号。 黑嘴鸭是唐老鸭的专利,会养黑嘴鸭的也只有唐老鸭一个人。 唐老鸭的黑嘴鸭只提供给马嫂子一个人,因此属于独家经营。 许一山随口问了一句,“马嫂子,上半年燕京不是有家公司要与老唐合作养鸭子吗?现在怎么样了?” 马嫂子笑了笑道:“别说了,都是骗人的,我们不再信这些人了。” “怎么了?”许一山暗吃一惊,赶紧问道。 “他们大地方的人,骗人都是一套一套的。”马嫂子道:“等下我叫唐老鸭来,你亲自问他。” “老支书呢?”许一山问。 马嫂子的脸色一下阴沉了下去,半天没缓过来,低声说道:“老支书走了。” 正文 第1038章 拍案而起 许一山听完马嫂子的哭诉,心就像被一块千斤巨石吊住了一样,轰隆隆坠向无边的深渊。 许一山的到来,吸引了村民过来围观。 大家心里都知道,云雾山能有今天,眼前的这名年轻的许干部功高劳苦。是他,让云雾山的茶油成了宝贝,是他,让云雾山的茶叶走向千家万户。 也是他,让外面世界的人知道了云雾山。他打开了一扇云雾山通往外面世界的大门。他让云雾山拥有了第一条通向美丽世界的大路。 马嫂子的哭声,让大家都沉默起来。泪浅的人,眼窝早就湿润。 许一山环顾一眼围在自己身边的村民,强忍着悲痛,强作欢颜道:“各位父老乡亲,你们都辛苦了啊。” 这句话让大家的话匣子都打开了。大家七嘴八舌地说道:“许干部,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云雾山啊?你再不来,云雾山就要完了。” “许干部,你才是为我们好的好干部啊,你回来吧。” “许干部,云雾山现在是真要完了。过去每天还有客人上山来,现在十天半个月看不到一个客人的影子了。我们都会饿死了。” 许一山含笑而立,一句话不答。 等到大家都说得差不多的时候,他才朗声道:“请各位放心。云雾山的情况,我会如实向上级报告,希望会尽快得到处理。” “许干部,你说这话就是打官腔啊。你说个准数,我们还要等多久?” 许一山笑眯眯道:“难道现在的情况大家不满意吗?这可是你们自己选择的做法啊。” 村民们被他一质疑,都低下了头去。 是啊,黄晓峰号召他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他们没有丝毫犹豫,恨不得高呼黄晓峰是个好官。他们想的,就如黄晓峰说的那样,大家的勤劳,不能被资本压榨、剥削,黄晓峰希望大家都站起来,为了自己的利益,要勇于打破一切陈规陋习。 他们就是在黄晓峰的怂恿下,将所有制约他们的一切抛到了脑后,各行其道地施展拳脚,妄图一夜暴富,希望当家做主。 理想向来是丰满的,现实却无比残酷骨感。 云雾山终于被他们弄得残破不堪了。现在一听到云雾山三个字,外面的人莫不摇头叹息,驻足不前。 没有了游客的云雾山,就会回到几十年前一样。他们只能守着这座充满无限惊奇的大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突然,人群一阵骚动。人群外挤进来一个人。 此人将许一山打量了好一会,阴阳怪气道:“我还当是谁来了啊,原来是小许干部啊。” 许一山当然也认识他。此人叫唐元平,过去并不在云雾山山上住。他是全村唯一一个在外面混的人。唐元平在外面究竟干什么营生,没人知道。 村民们要想见到他,就只能在每年的清明这一天,他会一个人回到云雾山给他家先人扫墓。 唐元平过去在村里时,是被公认的偷奸耍滑的人。他每次回来村里,都是西装革履,油头粉面的。按他自己的说法,他在外面混得风生水起,有钱有势。 但是,淳朴的云雾山村人没有一个羡慕他。 唐元平是在云雾山开发的时候举家迁回来的,随他一起回来的是一个妖艳的中年妇人。他们是第一个在山上开设洗脚按摩屋的人。 “许干部,你不是当了大官了吗?怎么有空回来我们云雾山了?来视察呀?”唐元平皮笑肉不笑地问,“许干部,你一路辛苦了,要不我家,我叫人给你洗个脚,解解疲乏?” 许一山客气道:“谢谢老唐你了,我没这习惯。” 唐元平惊异地大惊小怪嚷起来,“不会吧?你们当领导的,谁不喜欢泡泡脚,按按摩啊?”他故意压低声道:“小许干部,我家可有好姑娘,十八岁不到,嫩得掐一把就能出水哦。” 村民们都笑了起来,打趣道:“唐元平,你掐一个试试看,看有不有水出。” 唐元平哼了一声,“你们这帮粗人,懂个屁。” 许一山拦住他道:“老唐,你觉得在云雾山开个洗脚按摩店合适吗?” 唐元平一本正经道:“有什么不合适的?游客累了,总得有个休息的地方吧?我可是急客人之所急,为客人服务的好项目。不瞒你说,黄主任就大力赞扬过我,表扬我老唐。” 许一山淡淡一笑道:“是吗?黄主任的眼光还真不一样啊。” “人家是大领导,县长助理,又是优化办主任,实权人物。”唐元平毫不掩饰道:“黄主任改造我们云雾山,我觉得是非常英明的。” 有人在一边低声说道:“许干部比黄主任官大吧?” 唐元平嘴一撇道:“你们懂个屁,县官不如现管。这个道理还要我教你们啊?黄主任现在管着全县的经济环境优化工作,他说的才是正确的。” 没人接他的话了。许一山发现,村民们对唐元平似乎都存在着一丝厌恶感。 马嫂子第一个站出来说道:“唐元平,你不要在我这里胡说八道了。谁都知道你抱着黄主任的大腿,你是他树的典型嘛。你走,我家不欢迎你。” 唐元平冷笑道:“这是你家么?” 马嫂子怒道:“这不是我家,难道还是你家?我这干净的地方,可不想被人污染了。” “你说谁不干净?”唐元平沉下脸来,“马嫂子,我尊你孤儿寡母的,你也要学会尊重别人。哦,对了,你现在与老光棍唐老鸭睡一张床上了,不算孤儿寡母了。” 马嫂子的脸倏地红到脖子根,她像一头暴怒的母狮子一样,忽地冲了过去,没等人反应过来,唐元平的脸上已经被她挠出来几道血痕了。 唐元平楞了一下,一脚踹翻一张椅子,提了就要扑上去厮打。 许一山只觉一股怒气从脚底上猛地冲到脑门,他拍案而起,大吼一声,“都跟我住手。” 他这一声喝,不亚于石破天惊。 所有人都愣住了,愣愣地看着他。 “唐元平,你一个男人,好意思跟女人动手?”许一山呵斥着他道:“放下椅子!” 唐元平不屑地冷笑,“姓许的,我早就知道你是一根搅屎棍子。我知道你来云雾山就没好事,你是不是想把我们推给资本家去剥削啊。” 许一山强压胸中怒火,一字一顿道:“老唐,我现在给你一个方案,第一,三天之内,拆除你的洗脚按摩店。第二,主动给全村人道歉。” 唐元平一楞,冷冷道:“我若不拆呢?” “你不拆,我帮你拆。但是,你得支付相应的费用。”许一山笑了笑道:“当然,你可以试试。” “姓许的,你不要以为自己好了不起。”唐元平大骂道:“我们云雾山的事,轮不到你来插手。” “你错了。”许一山紧皱双眉说道:“作为茅山县委副书记,我命令你,必须按我说的去做。否则,一切后果你自负。” 正文 第1039章 探视唐家兄弟 许一山很晚才回到家。陈晓琪抱着一个枕头在等他回来。 看见许一山满身疲惫回来,陈晓琪抱怨道:“许一山,你是不是屁股长了虫,坐不住啊?放假了,就好好在家休息,你才回来,就在外瞎跑什么呀?” 面对老婆的责备,许一山只能陪着笑脸道:“老婆,没办法啊。我就是个劳累的命。” 陈晓琪哼了一声,“你以为你是谁呀?地球没你不转了?” 许一山轻轻叹口气道:“话不能这样说。我今天去了云雾山,才知道有些人现在变得近乎疯狂了。我到现在都没想通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陈晓琪淡淡说道:“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事。云雾山的事,是上过会的,你能改变?” 许一山跟着叹了口气,心情沉重道:“总不能把云雾山就这样废了。” “废与不废,与你有关系吗?许一山,你要知道,你在茅山就是个挂职的,没有决定权。再说,该你做的事,你都做了,别人把一锅饭做成夹生,你不吃就是了。” “不行,明明可以做熟的饭,为什么要做成夹生饭?如果是少柴,我添一把柴。如果是缺水,我加一碗水。” 陈晓琪问他道:“今天我们说好了回我爸妈家,结果你连电话都打不通了。许一山,你是不是没将我的话当回事啊?” 许一山连忙解释,“对不起,老婆,今天临时出了点状况。要不明天晚上,我一定去。” 陈晓琪嗯了一声,“你自己说的话,一定要记得。再不守约,别怪我了啊。” “我向老天爷保证,绝对坚决守约。” 陈晓琪嗯了一声,满意点头,指着沙发上早就为他预备好的内衣裤说道:“去洗洗吧,不洗干净,别上我的床。” 这句话算是他们的闺房蜜语。两个人心有灵犀,互相对视一眼。一抹红霞便飞上了陈晓琪的脸颊。 俗话说,久别胜新婚。昨夜,他们温存了一番,结果是陈晓琪身子不干净,临门一脚没能踢。今天她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初,遇着这么个良辰美景,夫妻恩爱无须赘述。 第二天恰逢周六,陈晓琪在家休息。本来两人昨晚已经约好今天去陈勇家的。但许一山总觉得心里有点慌。他坐立不安的在屋里转来转去,几乎要把陈晓琪的脑袋转晕了。 “许一山,你魂不守舍的样子,是不是在思念某个人啊?”陈晓琪生气地问。 “怎么可能!”他压低声,凑到陈晓琪耳边低声道:“傻姑娘,我除了思念你,我还会思念谁?在我心里,无人可取代你。” 陈晓琪嘴一撇,“鬼才你的话。这样吧,你记得下午回来去我爸妈家就可以了。” 许一山如蒙大赦,一溜烟从家里跑了出来。 昨天听马嫂子说,唐勇唐敢两兄弟因为涉嫌殴打黄晓峰而被刑拘起来了,他今天想去看守所见见他们两兄弟。 按规定,唐勇唐敢人被关起来,能够见的人除了办案干警,就只有律师了。即便许一山身为县委副书记,想见他也于法不合。 但是,许一山有他的办法。 他一个电话打给监管大队长孟梁,开门见山道:“老孟,我许一山,有个事请你帮忙。” 孟梁嘿嘿地笑,“大领导,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你陪我去看守所见俩个人。”许一山直接报出他们的名字,“云雾山村的唐勇唐敢。” 孟梁那边半天没出声,过了好一会才小声说道:“许书记,这事......”他连忙解释,“黄助理打过招呼,任何人不得会见这两个人。” “你说的是黄晓峰?”许一山笑了笑道:“老孟,你可以现在给他打电话,就说我许一山要见这两个人,看他的意见吧。” 孟梁迟疑了好一会才压低声道:“算了,我还要请示他吗?许书记,别的话不说了,我陪你去。” 监管大队长亲自来了要见人,看守所长不敢怠慢。没一会,便听到一阵铁链的声音由远而近过来,会见室的门一开,唐勇现出了身。 他居然被手铐脚镣着,走起路来,带动金属拖地的声音。 他的头发被剃光了,头皮上长着一层白花花的发茬。他面容清瘦,双眼深陷在眼眶里,整个人看起来了无生气,一副暮气沉沉的模样。 他一眼看到铁栏杆后的许一山,愣了一下,随即双眼里射出两道希冀的目光。 他挣脱看守,快步往许一山这边走来,哽咽着嗓子道:“许干部,是你啊。” 许一山含笑点头道:“老唐,你吃苦了。” 唐勇咧开嘴,像孩子一样哭了起来。他兴奋道:“我就知道你许干部不会不管我们。你不来,我准备将牢底坐穿啊。” 他又哭又笑,情绪激动得难以控制。就好像看见了自己失散多年的亲人一样,他咧开着嘴哭的时候,突然又笑了起来。 许一山安慰他道:“老唐,我们不激动。你坐下来,我们聊几句。” 唐勇听话地坐了下来,停住了激动的哭声。 “姓黄的在报复我和我弟。”唐勇开口第一句,就直奔主题而来。 “没错,我承认我动手打了他。”唐勇一副凛然无悔的口吻说道:“打他黄晓峰还是轻的,他做了什么事啊?他是想把我们云雾山又逼回从前哪。” 许一山拦住他道:“打人总是不对的。” 唐勇使劲摇头,道:“我打的是畜生,不是人。他黄晓峰算是个人吗?你没见他骂老支书啊。他是干部,能这样的态度对待我们普通老百姓吗?我是替他爹教训他。这种人,父子都一个鸟样,没一个好东西。” 许一山担心他骂出更难听的话,果断制止他道:“老唐,你再骂,我马上走。” 唐勇一愣,便住了嘴,将头垂下去,小声问:“许干部,你说,他会让我们坐多久的牢?” 许一山安慰他道:“这有法律,不是谁想让你坐牢,坐多久的问题。” 来之前,许一山已经悄悄打听过了,黄晓峰在那次被打中,身体并无大碍。除了身体表皮有些擦伤外,他的伤情连轻微伤都够不上。 可是黄晓峰死咬着他们不放,非要判他们的刑。 现在的状况是办案干警觉得很为难,往检察院移送了两次,都被检察院退补。检察院的理由很充分,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唐勇唐敢殴打黄晓峰的行为构成了犯罪。 黄晓峰本人不认可检察院的结论,他明确要求县公安局必须伸张正义,将打他的人绳之以法。 目前,办案干警只能拖着,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唐勇的情绪缓和了许多。他央求道:“许干部,我出不去就算了,你一定要想办法把唐敢救出去。他脾气太暴躁了,我怕他在里面吃亏。” 许一山故作轻松道:“老唐,你先别急。动手打人确实是错了,你们兄弟应该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代价。但是,只要你们的行为没有构成犯罪,谁都不可以将屎盆子扣在你们头上。” 正文 第1040章 冲突 通过孟梁帮忙,许一山与唐勇兄弟故意伤害案的办案人员见了面。 黄晓峰没用洪山镇派出所的人,而是直接让县局刑侦大队负责他被打一案。 大家约好在一家茶楼见了面,办案人员一见到许一山,便诉苦道:“许书记,你可千万别怪我们。我们也是没办法,黄助理要求我们给他一个结果。现在这事,哪能有结果。” 许一山嘿嘿地笑,道:“哥们,现在是法治社会,你们秉公办案不就行了。” 办案哥们叹口气道:“话是这样说,做起来就没那么简单了。我们就是一个小小的人物,说真心话,没办法抗衡领导的意图。” 许一山正色道:“如果你们办了冤假错案,最后追责起来,承担责任的还是你们。你们就不考虑将来?” 办案两哥们低下头,一言不发。 许一山理解他们的难处。面对黄晓峰,他们确实没勇气与他对抗。以黄晓峰的能力,今后他给这两哥们穿个小鞋什么的,太容易不过了。 因此,他们宁愿冒着被追责的风险,只能违心地将案件往后拖。 过了好一会,其中一个办案人员试探地对许一山说道:“许书记,我有个想法啊。这件事,我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要黄助理谅解了,我们马上放人。” 许一山点点头道:“我会与黄助理谈谈的。” 其实,许一山心里早就有数。黄晓峰之所以高压公安局,死咬着唐勇唐敢不放,目的就是想通过他们两个在云雾山来个杀鸡儆猴。 虽说许一山到现在还不真正了解黄晓峰搞乱云雾山的意图是什么,但他隐约有个预感,黄晓峰此举,与自己有或多或少地联系在里面。 果然,黄晓峰一眼看到他的时候,赶紧主动起身过来,握着他的手大笑道:“我知道你早晚会来找我。” 许一山云雾山一行,消息早传到黄晓峰的耳朵里了。 黄晓峰稳坐钓鱼船,等着许一山上门来找他。 只有黄晓峰自己心里清楚,他与许一山之间势同水火。陈晓琪下嫁许一山,黄晓峰一直认为是许一山利用卑鄙手段得到的陈晓琪。 以黄晓峰的眼光看,陈晓琪可以选择未来丈夫的机会很多,怎么也不会轮到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许一山。 在黄晓峰的眼里,许一山就是一个白丁。一个白丁怎么能将最美县花揽进怀里?这不是暴殄天物吗?陈晓琪就应该与他黄晓峰携手走一生。毕竟,两家门当户对,又是世交。 许一山娶了陈晓琪,被黄晓峰视为夺人所爱。他甚至将这个怨恨上升到夺妻之恨的高度上来。尽管陈晓琪从小就对他没表示过好感,更没接受过他火热的爱。 如果说陈晓琪是他们结下矛盾的起始点,许一山掌掴黄晓峰,已经将矛盾激发到不可遏制的程度。 许一山的一巴掌,一直被黄晓峰怀恨在心,视为奇耻大辱。试想,从小就被人捧在手心里恭维的黄晓峰,怎么可能忍受他许一山一巴掌打掉一颗牙齿? 这种怨恨逐渐演变成仇恨。就在黄晓峰准备与许一山斗个鱼死网破的时候,许一山却离开了茅山县,去了衡岳市里工作。 许一山上调,对黄晓峰而言是最不能忍受的。他许一山凭什么平步青云? 既然短时间奈何不了他许一山,他留在茅山的政绩,就成了黄晓峰猛烈攻击的目标。 全茅山的人都知道,茅山县引进外资企业进驻,开发旅游事业,都是他许一山一手促成的。大家一致认为,这都是他许一山的功绩。尽管许一山在不少场合将自己与这些事撇开关系,强调都是县委县政府领导的结果,但他的做法,被人视为他是在欲盖弥彰。 从黄晓峰的内心出发,一开始他并没将许一山视为对手。即便陈晓琪与许一山走到了一起,他都自我安慰,认为许一山不过用了卑鄙手段,陈晓琪跳进了他的圈套而已。 而且他乐观地估计,许一山与陈晓琪的婚姻不会太长久。因为他认为许一山根本就不是陈晓琪盘子里的菜。 直到县里要撤销茅山驻京办,他才意识到从此以后要与许一山锣对锣鼓对鼓共事了。 一个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很非常清楚,父亲黄山终有退下去的一天。只要他与许一山在一个锅子里拢勺子,就会免不了相互碰撞的可能。 事实上,他回到茅山的第一个职务,就是被安排到许一山执掌的招商局。 聪明的黄晓峰便将矛头对准了许一山的妹妹许秀。他快乐地想,你许一山睡了我黄晓峰的女人,我黄晓峰就要睡了你的妹妹。 一切如他所料,对爱情一无所知的许秀在他猛烈的进攻下,已经进入了要缴械投降的程度。 他这样做,就是要让许一山投鼠忌器。尽管他并不爱许秀,但他知道,许秀将成为他向许一山进攻的最好武器。 许一山离开茅山县,并没消除他对他的仇恨。他要将许一山留在茅山的所有痕迹全部抹平才会满意。 于是,云雾山就成了他第一个抹平许一山痕迹的目标。 云雾山旅游开发是许一山一手促成的,他因为建议开发云雾山而与县长彭毕发生了激烈冲突。因此,云雾山旅游开发,其实也是彭毕最不愿意看到许一山成功的案例。 他的想法与彭毕不谋而合,于是就出现了黄晓峰打着优化经济环境的旗号,公开支持云雾山村民搞乱旅游开发这盘大棋。 在与许一山的关系上,黄晓峰用了两招,一是攀附。他利用许秀,妄图将自己与许一山绑在一起。许一山再狠,也不至于将妹妹许秀的男朋友踩进泥里。其二,他联合彭毕,利用掌握彭毕与杨柳的情人关系,迫使彭毕就范他的意图。 他最终的目的,就是要将许一山拉下马来,并狠狠地捶他一顿。 面对黄晓峰似乎早就胜券在握的形态,许一山淡淡一笑道:“好,既然你知道我会来找你,我也就不绕圈子了。你说说,什么时候放了云雾山的两个村民?” 黄晓峰吃惊地看着他,一脸无辜道:“放人是公安的事啊,我怎么能干涉?” “你是不能干涉,但是你可以谅解。” “我不谅解。”黄晓峰脸上布满了愤怒的神色,“我不是想自己出口气。我是在为所有干部争取权利。许书记,我问你,我们干部的权威还要不要?” “当然要。”许一山淡淡说道:“干部的权威,应当建立在群众尊重和认可的基础上。强行让群众尊重你的权威,那就是暴政了。” “好。”黄晓峰笑了笑说:“你现在是我们茅山县委的挂职副书记,从理论上讲,你现在是茅山领导干部之一。我要求,县委开一个扩大会议,把这件事上会决定。如果是我黄晓峰错了,我当场承认错误,作检讨。如果我的做法没错,请你考虑一下你的立场。” “行!”许一山当即满口答应。 正文 第1041章 你还年轻,要学会忍 晚上,许一山陪着老婆陈晓琪回了一趟娘家。 虽说大家都在一个县城里生活。陈晓琪在结婚后,很少回娘家去。倒是她妈妈曾臻,隔三差五过来女儿家看望一下外孙许凡。 曾臻为此埋怨过女儿陈晓琪,说男人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她一个女儿家,怎么嫁了丈夫也忘了娘。 陈晓琪解释说,她现在是一家之主。许一山经常不在家,她要管一个家的吃喝拉撒。如今许一山一家人都住在她家里,她不能撒手不管。 曾臻为此内心很感动,也很欣慰。女儿突然变得那么懂事,俨然就是一个贤妻良母。因此,她不但不怪女儿少回娘家,反而去女儿家更勤了。 陈勇从县委办主任退下来之后成了调研员,突然一下就轻松了许多。 过去,县委的大小事务,都必须经过他同意拍板才可以付诸行动,他要管的事不但多,而且很复杂。 作为县委办主任,不但要领会上级领导的意图,还要将领导的意图贯彻下去。他不但要承担重要的迎来送往,还要协调县委与政府,以及兄弟县的关系。 严格来说,县委办主任就是一个县的大管家,也是一个县的灵魂人物。 毕竟,许多领导不方便直接出面的事,都需要他县委办主任去搞定。 从县委办主任位子上退下来,陈勇是有过很强的失落感的。唯一让他能够接受的是,他当初退下来的要求,让女婿许一山接手他的县委办主任得到了新来的书记周琴的认可。 从县委会主任到县委调研员,陈勇等于是换了一个全新的政治环境。 所谓调研员,级别高,手里却再无实权。这是一个让人平稳过渡,安全落地的位子。陈勇只需要在这个位子上再过两年,他就能退休了。 退休就是退出了江湖,从此茅山将不会有关于他的传说。 饭桌上,陈勇问了一些许一山在省委党校学习的情况,叮嘱他一定要潜下心来读书。 陈勇说道:“一山啊,这个机会很难得。我从政三十多年,还没见着省委党校直接从县里安排人去学习的。一般去省委党校学习的不是书记就是县长,副职是不可能有这样机会的。” 许一山小心道:“爸,我们一个班二十一个人,十三个是各地市的副市长或者相当于副市长的级别,其他的就是省直机关的一些同志。在这二十多个人当中,我的级别最低。” 陈勇哦了一声,突然双眼放光道:“一山,你想没想过,省里搞这次培训学习,而且还是脱产学习,没目的吗?现在的情况是,各地干部虽然多,但事更多啊。省里能让这二十多个人脱产学习,不会没有规划。” 许一山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没听说过有什么目的。” 陈勇笑了笑,“你啊,还是太嫩了点。一山,总之一句话,你就安心学习,其他的都不要管。” 许一山脱口而出道:“我回来的时候见了一次胡书记的面,他通知我,他准备向省委打报告,让我结束学习回衡岳市,承担云轨项目的指挥任务。” “不行。”陈勇断然否定,“你不能结束学习。你必须读完这三年。” “但如果省里同意了市里的报告,怎么办?” 陈勇摇了摇头道:“不会的。至少,上面会征求你本人的意见。在这个问题上,你必须坚持一个信念,那就是读完三年书再说。” 许一山心里想,读完三年书,怕是这个世界已经变得自己不敢去认了。现在的社会变得多快啊,简直可以用日新月异来形容。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 这是他第一次与老丈人陈勇正面讨论这个问题。过去,他很少在家人面前谈论工作上的事。即便陈勇问起来,他基本都是敷衍着搪塞过去。 “放假了,你就好好在家休息。多陪陪孩子老婆。”陈勇叹口气道:“有句话,叫磨刀不误砍柴工,我觉得,你现在是磨刀的时候,而不是去冲锋陷阵的时候。” 饭桌上气氛融洽,一家人其乐融融。 曾臻一直在忙着逗外孙子许凡玩。这个继承许陈两家血脉的第三代,已经成为大家的焦点重心。 陈勇现在是彻底闲下来了,他已经连单位都很少去了。 反正去了也没什么事,无非就是看看报纸喝喝茶。 吃过晚饭,陈勇兴致勃勃拉着许一山进他的书房,欣赏他的书法。 闲下来的陈勇把精力全放在练习书法上去了。他终究是有根底的,书法日臻老练,颇有魏晋之风。 “我给你写副字吧。”陈勇慢条斯理铺开纸。 许一山赶紧拿起墨去磨,才磨几下,便见陈勇拿了一瓶茅台酒出来,倒了一壶盖的酒在砚台里。他笑眯眯道:“这样磨出来的墨,不但有酒香,而且永葆活力。” 他挥毫泼墨,给许一山写下了一副“志在千里”的横幅。 房间里,两个男人有了一次推心置腹的谈话。 “一山,你要记住,不管外面的风景有多美,你都要记得回家的路。”陈勇在字上盖上自己的印章,满意地点点说道:“你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吗?” 许一山连忙道:“爸,我懂。您放心,我许一山不是可以乱花迷眼的人。” 陈勇满意点头,试探着问:“我听说,晓琪去省里找过你?” 许一山心里一跳,一个念头跳出来,“难道他闻到了什么风声?” “是啊,晓琪去看我。”许一山满怀歉意道:“爸,这也怪我,以后我每个星期都回家来。晓琪一个人在家确实太辛苦了。” 陈勇笑了笑,“少年夫妻老年伴。你看我和你妈,我们几十年来,分开的日子加起来可能还不到一个月。” “哦,对了,我听说晓峰现在干得不错。”陈勇突然提起黄晓峰来,“不管怎么样,我与晓峰的父亲共了一辈子的事,我们之间的感情还是很深厚的。” 许一山迟疑了一下,试探地问:“爸,您是想说......” 陈勇淡淡一笑,缓缓说道:“一山啊,官场如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每走一步,不小心都会掉进坑里。这就好比打仗一样,孤身战斗,总有弹尽粮绝的时候。如果身边有人,危急时拉一把,不但可以活命,而且还可能赢得战斗胜利。” “这就是为什么大家都热衷于建立自己的人际关系网。一个人,不管他的能力有多大,不管他有多正义,都无法抵挡背后射来的冷箭啊。如果大家抱团,就能互相照应了。” “我听说,你与晓峰之间存在误会矛盾。你看,能不能找个时间和机会,把误会解释清楚,把矛盾消除啊?” 许一山尴尬地笑,轻声道:“爸,我与他没矛盾。” “是吗?”陈勇深深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没矛盾是最好的。我们家与晓峰家,还是有渊源的嘛。再说,老黄书记现在去了市人大当了副主任,说明领导还是很重视老黄书记的嘛。你还年轻,要学会忍。” 正文 第1042章 挂职就是做客 茅山县干部扩大会议在许一山回茅山的第四天正式召开。 所谓扩大,是有限扩大。仅局限在县级领导。于是,人大、政协副级都在扩大之列。 会议的议题有两个,一是对全县干部任免调整的讨论,另一个就是黄晓峰特别要求的,关于优化办的职权职责的落实和下阶段的主要工作目标。 人事任免是必然的,周琴上任以后,茅山干部队伍没有作任何调整。这是超出常规的。毕竟每任领导到任,都会根据工作的需要,或大动作,或小调整对人事做出一些安排。 新任领导对人事没有调整的,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动不了原来的组织架构。彭毕来茅山,也曾想大规模调整,遗憾他遭遇到了阻力,不得不半途作废。 周琴主持会议。她谈了人事调整的必要性,并定下了一个基调,那就是全县范围内所有干部都将进入这次调整的范围,采取竞聘上岗的办法。 周琴的讲话,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当然,她所指的全县范围内的干部,并不指在座的领导干部。 今天参加会议的,是茅山干部当中的领头羊,精英人物。也是茅山政治体制的根基。动他们,等于动了全身。如果按此操作,别说一个周琴,就是黄山在位,未必能那样兴师动众。 许一山作为挂职副书记,他在这样的会议中是没有表决权的。甚至,他连谈谈个人感受的可能性都不存在。挂职就是做客,时间一到,拍屁股走人。 周琴表示,具体调整方案由县长彭毕同志主持。彭毕是县长,也是县委副书记,是名副其实的茅山二把手。 彭毕在周琴讲话过后,他开始发言。 他指出,目前,在干部队伍当中出现了有令不执行,或者执行不到位的情况。这是懒政,也是糊涂的想法和做法。这种干部已经严重阻碍了茅山的经济发展,县委决定,在这次人事调整中,坚决撤销一批,扶持一批,稳定一批。 彭毕的讲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毕竟他是从常务副县长位子上上来的人,一方面熟悉基层工作,一方面与上面有着紧密联系。 他这种态度说法,证明他有底气。 彭毕过去在长宁就是个强势人物。据说,长宁的书记和县长对他都礼让三分。 当然,彭毕强势,有他强势的原因。长宁县在他的带领下,已经成为衡岳市的明显县。一年前,在彭毕还在任时,就已经向上面递交了报告,申请撤县设市。现在就等着申请批下来,长宁就将成为衡岳市的第一个县级市。 县级市比县要大半级,就好比计划单列市一样,比普通的市也要大半级,属于副省级单位。同理,县级市的规格就是副市级单位。 彭毕本来是想在长宁县大展宏图的,他对长宁县有一个长远的规划。撤县设市是他的第一个举措,他正准备大展拳脚的时候,一道调令将他安排在茅山的县长交椅上。 人事调整方案是县委开会决定的,由彭毕宣布内容。 会议室安静至极,大家都在认真倾听。毕竟,每一次的人事调整,都将牵涉无数人的命运。有人因此而青云直上,有人因此而遗恨官场。 真正身在官场的人,都深知官场就是一个雷区。说不定,一脚踩在雷上,粉身碎骨不说,还可能遗臭万年。 县级行政机构,是官场上最常见的百态图。县一级的干部,人与人之间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每一个县都基本由几个大家族控制着,特别在贫困地区,随便提出来一个干部,他的身后必然会牵涉到县里重要官员的身上去。 一个家族就是一个圈子。外人很难挤身进去他们的圈子。 他们时刻都在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自己的圈子,坚决狙击着外部的任何侵犯力量。因为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一旦圈子被打破,他们的圈子很快就将溃不成军。 圈子里与圈子外就是两个世界。他们在圈内可以互相争斗,但一旦遭到外力的攻击,他们马上就会紧密团结在一起,尽全力阻击。 要想进入他们的圈子,首先得是他们自己的人。这里有父母兄弟,甚至七大姑八大姨。但有一条,每个人势必与圈子中的一个人有着必然的血缘关系。 许一山就是个典型的圈外人,以至于他在水利局七年,从来没有丝毫改变。 直到他遇到了陈晓琪,他的命运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首先,他进入了圈子,而且他的这个圈子,是茅山的顶级圈子。 但是,许一山从来没将自己当成圈子里的人,他就像一个孤独的战士,远离圈子文化,孤军奋战。 因此,他被很多人视为异类。但是,大家都畏惧他老丈人陈勇。 陈勇是茅山官场的一棵常青树。他一辈子都在县委工作,关系网深不可测。一个没有几把刷子的人,是不可能屹立那么多年不倒的。 茅山县干部人事调整,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将牵涉进去。尽管牵涉的不是他们本人,但肯定会牵涉到他们圈子中的某一个人。 调整方案宣布过后,周琴扫视一眼会议室,问了一句:“各位,还有什么意见需要提出来说的吗?” 没有一个人表态。大家不表态,等于就是默认。调整方案只是一个大框架,还没具体落实到谁的身上。调整谁不调整谁,怎么调整,目前还没具体方案。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现在大家举手表决吧。同意调整方案的,请举手。”周琴第一个带头举起手来。 紧跟着,彭毕举手。 常委级的领导几乎不约而同举起了手。这份方案是县委常委开了无数次会后总结归纳出来的。他们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耳光。 接下来,就该扩大列席人员表态了。 一切进行得非常顺利,所有人都举手表示同意。 许一山没举手,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表决权。 会议很快进入第二个程序。县优化办职权职责的问题和下阶段的工作主要目标。 本来,这个议题是不需要上会的。县优化办是一个新机构,过去并没这么一个单位。是县政府提议,县委同意设立的一个为企业服务的一个新单位。 作为优化办第一任主任,黄晓峰当之无愧第一个发言。 他先是列举了优化办成立之后办的几桩事,表示优化办为茅山的经济发展做出了应有的贡献。很快,他话峰一转,在职权职责上诉起苦来。 黄晓峰的意思,优化办作为县委县政府的一把刀,在职权上缺少法理认可,在职责的落实上,因为权限太小,而让优化办遇到很多实际问题得不到解决。 黄晓峰的发言,很快让人有了一个慨念,他是在向县委县政府要权! 黄晓峰足足讲了十几分钟,等他讲完,许一山突然举手道:“各位领导,我想说几句。” 正文 第1044章 现场办公会 茅山县委大院里鱼贯驶出大小不一七台车。 县交警大队闻风而动,安排了谢先进亲自开路,保驾护航。 第一台车上,坐了周琴。她邀请许一山与她同车。 紧随其后的是彭毕的车。其他领导干部再跟着彭毕的车,风驰电掣般往云雾山进发。 周琴的临时决定,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就连许一山,也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云雾山开发后,周琴来得并不多。但同行的领导干部当中,还有不少人是第一次上云雾山。 许一山心里揣着事,三天前,他在云雾山上命令过唐元平拆了他的洗脚按摩屋,不知道唐元平拆没拆。如果没拆,唐元平就是在公开与他对抗。 他现在是不容许有人与他对抗的。特别是他感到深恶痛绝的人。他现在明白一个道理,放纵一些人,就是在纵容丑恶。只栽花不栽刺的理论已经从他的人生哲学里完全被剔除。 他深深感到,如果所有人都抱着这样的一个哲学思想,社会将会变得更加丑陋不堪。无论何时,都需要一个人站出来振臂一呼,面对丑陋与邪恶,只有奋起反抗,并将这些东西毫不留情踩进深泥里,社会才能进步,人们才有希望。 他也知道,这样做的代价很大,甚至可能因此而粉身碎骨。但他已经不在乎这些了,他相信只要有人站出来,身后一定会紧随万千善良勇敢的人们。 老支书去世,唐欢去了油脂公司,唐勇唐敢两兄弟身陷囹圄。云雾山就成了群龙无首的状态。 马嫂子虽然泼辣正直,可她毕竟是一个女流之辈。虽说她现在有唐老鸭为她帮腔,可是唐老鸭过去的名声也不好听。云雾山村民看得起唐老鸭的人并不多。 如此以来,云雾山就落在了唐元平的手里。 唐元平做过最厉害的一件事,就是怂恿着村民赶走了投资商颜八,甚至连洪山镇也没放过。他迫使县旅游局和洪山镇退出云雾山的管理。令人奇怪的是,旅游局和洪山镇居然没任何动静,真听话一样再没过问云雾山的事务。 唐元平现在成了云雾山的话事人。 县领导的车一到,唐元平便领着一帮人站在村口迎接。 没等车停稳,他一溜小跑过来,弓着腰打开周琴座车的车门,大声喊道:“欢迎领导视察云雾山。” 在他的鼓动下,闲散的村民当中响起稀稀落落几声掌声。 “报告领导,我叫唐元平,现在是云雾山的负责人。”唐元平声音洪亮,两脚并在一起,目光直视周琴,赞叹道:“都说我们的县委书记是个大美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周琴的脸倏地红了,她并不认识唐元平,甚至都没听说过这样一个名字。在唐元平自报家门他是云雾山的负责人时,周琴显得很惊愕,感到太突兀了一点。 县领导们先后下了车,走拢过来。 入冬后的云雾山,气温骤然降低。山上的落叶乔木已经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山风吹过,风声凛冽。 眼前的景象,显得有些萧条。未完工的一些旅游设施,孤零零地摆在露天地里。 云雾山突然来了那么多领导,冷清的山上热闹了许多。 周琴对云雾山并非完全不了解。作为茅山县开辟的第一个旅游景点,她其实很重视。 她随口问了一声紧跟在身边的唐元平,“你是负责人,老支书交班给你了?” 唐元平嘿嘿地笑,小声说道:“报告领导,老支书死了?” “死了?”周琴大感意外,惊愕地问:“什么时候的事?” “有一两个月了,属于畏罪自杀。”唐元平得意道:“县领导说的。” “县领导?哪个县领导?”周琴皱着眉头问。 “黄主任啊。”唐元平笑嘻嘻道:“黄主任说,老支书因为辱骂领导泄愤,自己喝农药死了。” 周琴沉默不语,眉头皱得更深。 许一山趁机插一句话说道:“他没说错,我们的优化办准备要逼死一批,关一批,打击一批,扶持一批。” 周琴闻言,断然喝止他道:“一山同志,注意态度和语言表达意思。” 一群人在唐元平的带领下,去了村里的老祠堂。 老祠堂过去要拆,被许一山拦了下来。许一山认为,老祠堂历史久远,承载着云雾山十几代甚至几十代的历史,应该作为民俗文化遗产保留下来。 许一山的建议得到了当时旅游局长杨柳的赞同。她还亲自协调了县文化局,拨了一笔款子将老祠堂修缮一新。 如今的老祠堂一方面作为旅游景点开放给游客游览,另一方面它成了云雾山村部的议事地方。 唐元平忙前忙后吩咐他店里的几个洗脚妇女倒茶,像个大领导一样的,逐一与县领导握手,招呼大家坐下。 好在老祠堂地方宽敞,这么多人进来坐还是显得绰绰有余。祠堂门口,围着一群看热闹的村民。大家你推我挤,嘻嘻哈哈地打量着这群茅山县最大的干部。 周琴等大家都坐好了,才开口说道:“各位,请大家上山来,就是开一个现场会。刚才大家都应该看到了,大家有什么说的,尽管发言。” 干部们面面相觑,竟然没有人开口。 周琴见大家都不说话,便点了黄晓峰的名,“晓峰同志,你谈谈吧。” 原来上过山的干部心里都有数。原来的云雾山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现在变得凋零冷清,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就如周琴一样,大家过去对云雾山旅游度假区是抱着很大期望的。毕竟这是县里的第一个旅游景点。保存完好的云雾山原始森明,披着一层神秘的面纱,将会吸引无数人过来寻幽探奇。 事实上,在云雾山被外人熟知之初,就已经吸引了很多人过来。可是眼前,大家几乎没看到一个游客。 一个景区缺少游客,就将走到死亡的边缘。 周琴也不知道云雾山现在是这样的一片惨淡景象。她忧心忡忡,眉头微蹙,等待黄晓峰说话。 黄晓峰倒是临危不惧。他坦言道:“各位是不是觉得没看到几个游客啊?其实这个很好理解嘛。天气原因造成的。我相信,过段时间下雪了,这里一定会成为全县最热闹的地方。” 有领导提出疑问,“现在是淡季可以理解的,可是我们刚才看到不少工程都停了下来,这是什么原因?趁着淡季完善设施不少更好吗?” 黄晓峰解释道:“这主要是旅游开发公司的安排。我们作为行政管理机构,不宜干涉企业的自主运营。” 话音未落,许一山拍手道:“黄助理,说得好。我就想问问你,你在哪个旅游景区看到公然开设洗脚按摩院的?我想请教一下,洗脚按摩院开在云雾山,是促进了旅游业的发展,还是创造繁荣了经济?” 黄晓峰一愣,讪讪道:“我从没支持在云雾山开设什么洗脚按摩院。” “好啊,既然黄助理没有支持,那就是某些人在胡作非为了。现在,我要求严厉取缔云雾山的所有娱乐场所,你同意?” 正文 第1045章 狗咬狗,一嘴毛 许一山的步步紧逼,让黄晓峰慌乱起来。 他还没开口,一边的唐元平已经先叫了起来,“姓许的,你不能一手遮天。旅游区给客人提供休闲的地方犯了那门子法啊,你想取缔我,得有法律依据。” 许一山根本不鸟他。他接唐元平的话,无论是解释还是呵斥,都将降低他的身份。 他逼视着黄晓峰,等待他的答复。 黄晓峰迟疑一下,低声道:“我支持啊。” 许一山就等着他这句话,这个态度。他挥手叫了老董进来,当着全体领导干部的面吩咐道:“董局,请你与洪山所毛所一起配合,立即将洗脚按摩院的所有从业人员从云雾山驱逐下山。查封营业场所,对相关人员采取相应的强制措施。” 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目瞪口呆看着许一山发号施令。 没有人会知道。许一山前几天在离开云雾山的时候,直接去了洪山镇派出所。 洪山所所长毛小平看到他来了,喜笑颜开地迎接住了。大家都是熟人,彼此不用客套,许一山开门见山便谈了自己的意见。 他要求毛小平出警,严查云雾山洗脚按摩屋。他不容许在圣洁的云雾山上出现伤风败俗的事出来。 毛小平当然知道云雾山的事,也知道这是县长助理黄晓峰默许的。他如果不打招呼就去找麻烦,他担心黄晓峰会找他的麻烦。 许一山一句话让他放了心。他笑眯眯告诉他,他不但要拆了这座按摩院,还要当着全县领导干部的面拆了他。 于是,就出现了老董和毛小平早就侯在门外听指示这一出戏。 唐元平明显感觉到了不妙,他悄悄想溜。刚溜出门口,便被守候在门口的两个干警一左一右抓住了。 他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跳着双脚质问:“你们凭什么抓我?” 毛小平走到他面前,伸手薅住他的头发,威严问道:“你叫唐元平?” “我是。毛所,你不能乱抓人。” “抓错你了吗?”毛小平冷冷地说道:“唐元平,你干过什么事,自己心里有数。带走。” 唐元平于心不甘,他扭转头,大声呼喊着黄晓峰道:“黄助理,黄助理,你救我啊。你可答应过我,要保护我的呀。” 黄晓峰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他哭笑不得,欲言又止。 只见他蹬蹬走到唐元平面前,啪地一声,扇了唐元平一个耳光,抬起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吼道:“混蛋。我让你合法经营,遵纪守法。我让你违法乱纪了吗?” 挨了打的唐元平焉了下去,他耷拉着头,又猛一抬头,盯着黄晓峰冷笑道:“我早就应该知道,相信你们干部一张嘴,老母猪都能上树。” 唐元平被带了下去,现场恢复了平静。 这一出戏让领导们都迷茫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黄晓峰没有再跳了,他就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声不吭了。一直没出声的彭毕脸色阴沉得似乎能拧出水来。 门外的群众发出一阵欢呼,大声喊道:“感谢政府,感谢干部,还我们云雾山清白了。” 这个变故连周琴也始料未及,她起身走到祠堂门口,面带微笑招招手道:“父老乡亲们,请大家放心,我们是来给你们服务的。今天,我们县委领导干部借云雾山开个现场会,请大家稍待片刻。等我们会议结束了,我们再请大家开个座谈会。” 群众散去,祠堂里沉寂下来。 周琴打破沉默道:“各位,大家都说说吧。” 还是没人出声。 周琴含笑道:“既然大家都不想讲,我来讲几句吧。” 她首先肯定了许一山刚才的举动,她语带责备道:“一山同志是来我们茅山挂职的干部,虽说他出身我们茅山,可他毕竟现在是市领导。我们茅山的问题,还需要上面领导来发现,来纠正。我就想问一句,大家平常都在忙些什么?是你们不知道,还是知道了不想说?” 县委政法委书记赶紧申辩道:“周书记,我敢肯定,我们公安这边是绝对没有给云雾山发放这方面的营业许可证的。这些店就是个黑店嘛。当然,我们的工作也没做到位,让这些事在外面眼皮子底下发生了。我需要检讨。” 政法委书记开了个头,其他领导干部赶紧结合自己工作的内容,或申辩,或解释,总之一句话,尽量将自己从刚才这件事中摘出来。 现场发言,出现了少有的踊跃场面。 许一山没有再发言了,他心里还有一盘棋没开始。 那天与毛小平聊了之后,他得到两个非常重要的信息。 一个是洪山镇的洪荒,他已经被超期羁押了,一直没有结论。许一山试探着问过毛小平,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毛小平解释,主要是侦查这方面遇到了一些问题,公安未能侦查终结移送起诉。案子到不了检察院,公安也不敢擅自放人,就只能拖着。 洪荒案已经将洪山镇原书记段焱华深度牵连进去了,但是段焱华因为身体的原因,不能配合调查了,所以案子就搁浅了。 另外一个信息是关于洪山镇原镇长曹朝阳的。本来曹朝阳要以玩忽职守罪被起诉,但不知什么原因,上面打了招呼下来,要对曹朝阳的案子重新侦查。据说,曹朝阳的案子,卷入到了国外一桩文物案上去了。 两个信息,让许一山既吃惊,又愤怒。 洪荒涉黑,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曹朝阳卷入文物案,许一山心里是有数的,可是苦于证据的事,他一直没深究下去。何况,查案子与他风牛马不相干。 洪荒案如果是因为段焱华而搁浅,这不是理由。段焱华在燕京突发疾病,如今人在精神病院里,即便他犯下滔天的罪行,又能将他怎么样? 相反,段焱华得病,可能因此而因祸得福,逃过一劫。 至于曹朝阳,许一山隐约感觉,他背后的东西如果完全挖出来,可能牵扯的人太多太敏感。既然上面已经有意见下来,他就没必要花心思去追查了。 现场会出现了少有的热烈场面。许一山正面刚黄晓峰,让大家从心里对他刮目相看。 毕竟,没有人不知道黄晓峰背后站着的是他父亲黄山。在座的干部不说别的,又有几个不曾被黄山恩泽到的?再说,黄山现在还在位,而且是市人大副主任。他还是一头威风凛凛的老虎,贸然去摸老虎屁股,吉凶难料啊。 大家的发言,都巧妙避开了黄晓峰的话题。争着给云雾山的未来出谋划策,泛泛而谈。 彭毕在等所有人都谈过自己的看法和想法后,他才清清嗓子说道:“刚才听了大家的发言,我认为,很好。但是,我们要正视一个问题,那就是在发展的过程中,一定要允许工作上出现错误。各位都知道,我们没有经验可以借鉴啊。” 彭毕一句话,又将气氛拉得沉闷了起来。 正文 第1046章 进退有据 彭毕讲了四五分钟。大家在他的讲话中慢慢悟出来了一个道理,他在为黄晓峰开脱,为优化办开脱。 云雾山乱象,优化办是明摆着的罪魁祸首。 一个正在开发的生机勃勃的旅游度假区,因为优化办的强势介入而变得日渐凋零。这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让云雾山重回两年前,彻底抹杀许一山为此付出的千辛万苦。 彭毕的讲话,让这个念头迅速在许一山心里凝结成团。 现在,全茅山的人都知道,云雾山是许一山发现的,也是许一山促成开发的。尽管还只有一个雏形,却能看到未来光明的前景。 云雾山的功劳,归根彻底就该归属在许一山身上。无论继任者作出多大努力,无论把云雾山开发得多么好,人们都只会记着第一个伯乐,而会把后来人统统忽视掉。 这是彭毕最不愿看到的结果。他宁愿云雾山回到过去,也不愿将这个政绩拱手相让给许一山。 黄晓峰的优化办上山,不能说背后没有彭毕的支持。 许一山的目的却不在此,他没想过云雾山会作为他的政绩让他津津乐道,他想的更多是,黄晓峰可以搞乱一个云雾山,就可以搞乱整个茅山县的经济发展态势。 今天他在云雾山兴风作浪,明天他就有可能介入茅山新兴的工业园区去煽风点火。 撤销优化办才是许一山发难的症结所在。 彭毕的所有发言,都在围绕着允许出错的基调上。他说的也并非没道理,现阶段社会发展到一定程度后,会有许多过去想都不敢想的矛盾暴露出来。 要解决这些矛盾,就要付出超人的智慧。这些智慧当中,其中就包含一个他说的“允许出现错误,只要及时改正”的论调上。 说白了,他要保护优化办不被撤销。 彭毕用了几分钟的时间给与会干部定下来了一个风向。那就是优化办继续工作。 会议一下陷入了僵局。 风向突变,黄晓峰敏锐捕捉到了。 刚才,其他领导干部的发言,都无一例外故意选择避开优化办不谈,黄晓峰的错误行为不谈。而是将话题都归结在未来茅山的经济发展大局上。 这就让会议的风向一直飘忽不定。直到彭毕的讲话,彻底暴露出来一个实际问题,优化办存在的必要性到底有多少。 彭毕当然不愿意苦心成立起来的优化办被撤销。在他看来,优化办就是他手里的一柄利剑。任用黄晓峰担任优化办主任,更是他最聪明的一着棋。 首先,黄晓峰在茅山有着深厚的干部基础。现任的领导干部,没有一个过去不曾与黄晓峰之父黄山没有交集的。或者可以说,他们过去都是靠着黄山提携才有的今天。 这是一笔不可忽视的政治遗产,不是靠个人魅力,手段强硬能取代得了的。 其次,重用黄晓峰,必然会取得黄山的好感。不管怎么样,黄山履职市人大,他的政治前途上了一个台阶。 有群众基础,又有上面罩着,优化办将攻城略地,将茅山的权力逐渐掌握在手里。 可是,黄晓峰让他失望了。他彻底看清了这个纨绔子弟的嘴脸,在许一山面前毫无招架之力。 他唯有让优化办先活下来,再想办法走好第二步。 眼见着一时定不下来结果,周琴果断宣布会议结束。 祠堂门外不远处,云雾山的父老乡亲等在寒风中。周琴一句与村民开个座谈会,让善良勤劳的村民都在眼巴巴翘首等待。 看到领导们从祠堂出来,村民们一拥而上。 “领导,座谈会还开不开?” “领导,我们有个要求,能派小许干部来我们云雾山蹲点吗?” “领导,云雾山今后要怎么办?你们有指示吗?” 村民七嘴八舌,堵着门不让领导们离开。 许一山去看周琴,恰好她正看过来。从周琴的眼神里许一山感觉到,她现在不想继续开座谈会了。 他果断站在祠堂高高的石头门槛上挥挥手道:“大家都请散去吧。领导们都还有事。你们关心的云雾山未来,要相信县委县政府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小许干部,你来我们云雾山蹲点,我们就信你的话。” 许一山尴尬笑道:“我是组织的人,一切听从组织安排啊。不是我想来就能来的啊。” 村民们不依不饶说道:“你们干部说话,一人一个调调。我们都不敢相信谁了。我们只相信你,你来我们云雾山,我们都听你的。” 周琴只好出面解释道:“各位乡亲,许一山同志是来我们茅山县委挂职的干部,他的工作由衡岳市委直接安排调配。不过,大家的意见我知道了,我会积极向市委建议,争取满足大家的要求。” 寒风拂面,却没人感觉到凉意。云雾山突然出现热气腾腾的场面,与县委领导干部刚来时的肃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唐元平被拿下,洗脚按摩屋被贴上了封条,昭告着云雾山即将迎来一个崭新的明天。 村民们簇拥着领导干部上车,目送他们下山。 许一山照例与周琴同车。车一开动,周琴便含笑问他,“一山同志,没达到你想要的结果,失望了吧?” 许一山苦笑着摇头道:“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优化办这个事,迟早要解决。”周琴眼睛看着窗外,淡淡说道:“只是需要一个过程。” 从山上下来,已经暗了天。每走多久,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谢先进的车在前头开路,闪烁的警灯划破黑沉沉的夜空,给人一种安全的稳妥感。 云雾山发生的一幕,犹如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周琴好奇地问:“你是不是事先都有安排?” 许一山笑了笑道:“你说呢?” 周琴哼了一声,“我要知道,还用问你?” 许一山便压低声道:“这不是与一个人在战斗,我们所面临的是一个团队。如果我们缺少预案,败下来的就是我。当然,我要感谢你周书记,你在关键时刻给我的支持,就是最大的动力。” “是吗?”周琴反问着他,似笑非笑道:“你说我给你支持,你何尝又不是在为我得罪人。不说了,心里明白就行。” 两人相视一笑。 周琴隐晦地透露出来一个信息,优化办撤销只是时间的问题。她需要在常委会上再一次讨论。尽管讨论只是一个过场,她还必须走这一步。 “对了,昨天市委胡书记给我打了电话。”周琴突然说道:“可能你的挂职要结束了。” “我知道他想干什么。”许一山没好气说道:“他是不是忘记了,我还在学习啊。” 周琴抿嘴一笑,“省委会尊重地方政府意见的。许一山,你有没有感觉,身入体制,身不由己啊?” 许一山笑了笑道:“在哪行,怨哪行。” “我不是怨,我就是感觉到特别累。”周琴感叹道:“如果再有一次选择的机会,我真想像你们家陈晓琪一样,安安心心做一个乖巧的老婆。” 许一山莞尔一笑,没接她的话。 他有个预感,前路会比他想象的要坎坷崎岖得多。 正文 第1047章 紧急召见 距离过年还有一个月的时候,中部省下达了一份非常重要的文件。 文件决定,在全省范围内开展一次长达三个月,内容主要集中在社会治理和严厉打击违法犯罪的活动。特别对经济领域的犯罪,必须发现一起,查处一起。 文件下达后的第二天,许一山便接到陆副省长的电话,让他立即动身回省里一趟。他要见他。 许一山不敢怠慢,放下电话便立即起身。路上给陈晓琪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去了省里,却没告诉她是陆副省长要接见他。 回茅山的这段时间,许一山很少去县委上班。尽管县里给他安排了副书记办公室,但他还是坚持无事不去。他不想让人感觉到他一个挂职的人,随意插手别人的工作。 茅山县的人事调整工作已经全面铺开。周琴的目标是在春节前将这项工作全部落实下去。等到过完年,履新干部能齐心协力,一起将全县的工作推上一个新台阶。 每次人事调整,都是几家欢乐几家愁。得到提拔的,表面上感谢上级领导慧眼识珠。内心暗喜祖坟冒青烟。被调整下来的,也只能怨天尤人,埋怨时运不济。 周琴这次的调整力度非常大,几乎将茅山整个官场掀了一个底朝天。 最明显的特征是她这次提拔起来的人,大多是年轻有为的年轻人。对于戴红旗这种资深的基层领导干部,她一部分安排进了县人大,一部分去了县政协。 县直机关反而没多少变动,局委办的一把手她采用了对调的办法。让人社局的封由检去了县农委当了主任。这种看起来明升暗降的办法,让封由检心里很不满。 许一山看过调整后的名单,发现原阳泉镇的镇长刘天明履新洪山镇担任了书记。白沙镇何许调县人大,书记由陈太平接任。 原三塘镇书记白天调去阳泉镇继续当书记,三塘镇的书记从县纪委提拔了罗舟担任。 整个方案调整下来后,茅山便结束了镇无书记镇长的窘境。 许一山特别留意了三塘镇的书记,发现是罗舟后,一颗心落进肚子里。 在阳泉镇逼着袁珊瑚离开后,是三塘镇的白天主动找许一山要了袁珊瑚过去。袁珊瑚在三塘镇怎么样,他并不清楚。但有一条他能放心,袁珊瑚没主动找他,说明她平安无事。 现在换了罗舟去当书记,他更放心了。 纵观整个人事调整布局,许一山不觉会心一笑。 他发现,但凡过去紧抱彭毕大腿的人,这次基本都被调整到了无关紧要的岗位上去了。这说明周琴并非是个糊涂虫,她心里比谁都清楚。 茅山县这次人事干部调整完全由周琴亲自操盘,几乎不容任何人插手。而且她的动作很快,往往是先一天在常委会上过个会,第二天便直接宣布,根本不给任何人活动的时间空间。 一场人事干部调整下来,彭毕仿佛成了空气一般。他原来精心营造的壁垒,在周琴的一套连环组合拳下土崩瓦解。以至于现在茅山流传着这样的一个说法,说周琴背后有高人指点。 高人是谁,许一山也不知道。不过,周琴在正式确定调整方案之前,与许一山有过一次长谈。事实上许一山在调整方案上只提了几点意见,并没具体到谁的头上。由此证明,他不是社会上流传的所谓背后高人。 不过,许一山对这次调整基本满意。唯一让他遗憾的是,他提议将老董放在洪山镇书记位子上的建议,并没得到周琴的认可。 人事干部调整后,全县的局委办机构没有出现异动,就连优化办都没撤销,依旧保存在。但是,黄晓峰已经明确不再担任优化办的主任。 许一山刚一脚踏进省里,就接到胡进的电话。 原来胡进也来了省里,他也接到了陆副省长的电话。胡进说,与他们一道回省城的还有一个人,让许一山猜是谁。 许一山脱口而出道:“ 梁国明。” 胡进大笑,道:“老许,你猜得对。不过,陆副省长将我们三个人一起叫到省里来,你有没有感觉到有些异样?” 许一山老实答道:“没有。我没感觉。” 胡进鄙夷地一笑,“老许,都说你是个坦诚的人,我发现,你心眼其实是最多的一个。我就不相信你没感觉出异样来。” 陆副省长让他们三个人都去住在省委宾馆。他会找时间来见他们。 果然,许一山一到省委宾馆,便找前台问了一下,顺利拿到了陆副省长早就为他们准备好的房间。 梁国明家在省城,老婆孩子也都在省城。按理说,他应该可以回家去住。挡路俯身在时给他安排了房间。意思很明显,他不希望梁国明回家去住。 不管是许一山,还是胡进,以及梁国明,都不清楚陆副省长紧急将他们三个叫到省城的意图。许一山心里隐约有个预感,叫他们三个一起来,一定与先一天下发的文件有关。 中部省这次下大决心全面整治社会环境,与社会上出现的一些歪风邪气有关。 试想,杜婉秋一个堂堂的地级市副市长,在省委党校门口都被不法分子敲走一万块,由此可见社会治安的严重性。 更关键的问题是,打抱不平的许一山还差点被派出所专政了。如果不是一个神秘电话救了他,他的苦头在所难免要吃了。 晚上十点,陆副省长才匆匆赶来宾馆。 接到电话的许一山赶去陆副省长的房间,一进门,发现胡进和梁国明已经先他一步到了。 因为工作需要,陆副省长在省委宾馆有长租房间。不过,他很少在这里办公,除非是私人会晤,或者是非常重要的客人,他才会在宾馆房间接待客人。 陆副省长已经换了衣服,显得休闲随和。他笑吟吟地看着眼前的三个年轻人,满意颔首道:“都到了啊。到了我们就随便聊聊。” 果然不出许一山所料,陆副省长的话题一开,直接便谈到这次全省严打的问题。 “这次严打,区别于以往的社会刑事犯罪打击。”陆副省长开门见山,点出了议题重心。“这次严打,主要集中在打保护伞。省委王书记明确指示,不管涉及到谁,只要触犯了法律,必须严究到底。” 他的目光温和地扫视了眼前的三个年轻人。他们一个在市委担任一把手,一个在基层县担任一把手。还有一个许一山,虽然挂的闲职,作用却不亚于他们两个一把手。 他们是陆副省长精心挑选出来的三个人。梁国明不用说,跟着他当了七八年的秘书,他对梁国明的了解,甚至要超过对自己的了解。 胡进是燕京空降下来的干部,他的主要势力都集中在燕京。像他这样的年轻干部,有着梁国明和许一山都不能替代的重要作用。 唯有一个许一山,出身草根,办事扎实。他没什么背景,却有一股将背景视若无物的凛然之气。 在许一山的身上,陆副省长似乎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这是他在接触过许一山之后,突然生出垂青于他的原因。 “有一件事,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陆副省长笑了笑道:“你们可以敞开谈。说错了也没关系。” 正文 第1048章 三驾马车 陆副省长突然单独召见他们,三人心里都有一本帐。 作为全省实权人物之一,陆副省长的威望正处在如日中天的境界。中部省无论从人口数量还是面积,都算不得是大省。但是在地理位置和政治地位上,一直都处在顶尖级。 不知是偶合还是刻意安排,燕京每一届领导班子中,必然有一个会出自中部省。相对于全国而言,中部省就相当于一根定海神针,或者是一块镇山石。中部省的稳定,就是全面的稳定。 按照干部任职轨迹分析,陆副省长的未来很可能走的就是一条晋升省长,接任省委一把手,然后上调燕京。至于他今后在燕京的位置如何安排,这就靠天意了。 一名合格称职的领导干部,身边必须要有几个能人。这些能人或者由他提拔,或者接受别人推荐。他只要认定这人是自己的人,这人与他必定存在生死相依的信任。 陆副省长是位目光高远,胸怀大志的首长。他有一个特点,不接受或者干脆拒绝别人给他推荐人才。他任用的人,必须是经过他亲自反复考察过的人。 许一山能够进入他的视野,在于当时燕京来的一通责备电话。他在了解了电话的来龙去脉之后,大笑之余陷入沉思。 胡进是打电话的人,他只不过是部委的一个小小的副司长。胡进的地位与陆副省长相比较,根本就不在一个量级上。可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副司长,他居然敢直接将电话打到省里质问。这不是无知,而是胆量与勇气。 紧接着,他又了解到这通电话的背景,原来是下面一个小镇的副镇长闯的祸。这个小镇长因为在洪水来临之际,未经上级批准擅自炸了一座桥。地方政府是不是故意给他小鞋穿还是别的原因,这名小镇长被委任将他炸掉的桥修复,却不给他任何修桥的资金。 小镇长屁颠屁颠跑去燕京要钱,这也不是无知,而是无畏。 从那以后,一个胡进、一个许一山,两个名字从此进入了他的视野。 他开始有意识地关注起这两个人来,随着了解的不断深入,他蓦然发觉,这正是他想要用的人。 但是,他也知道,这两个人不是俯首帖耳的人。他们有自己的独立思想,人格魅力。说得更确切一些,他们不会是受人摆弄的工具。他们两人当中任何一个人,只要给他们一个舞台,他们必然会唱出一出精彩的戏来。 而且,他们会随着自己羽翼的逐渐丰满而出现无法驾驭的可能。那么,就得有个人去制约他们。这个人,就是他精心考虑后得出的结果——梁国明。 梁国明跟着陆副省长已经七年,他本身出身好,属于省委大院子弟之一。从小就接触过各式各样的人,在待人接物方面,远胜质朴的许一山一筹。关键是作为干部子弟出身的梁国明,懂得忠诚比能力更重要。 由此,在陆副省长的心里,逐渐形成了一个三驾马车的清晰图画。他只要驾着这三驾马车,就能如履平地。 摆在陆副省长面前的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省委将这次整治社会环境和严厉打击违法犯罪活动的重任交给他全权负责。这不仅仅是委以重任,更可能是带着考验。 他现在需要一个人来替他挑起重担,并且保证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号称“陆青天”的陆副省长,一辈子嫉恶如仇。他深知中部省要想得到长治久安,就必须下重手,下猛药。可是他又知道,一拳下去,必定会触到某些人的痛处。 某些人被打痛了,必然会奋起反抗。如此以来,一场激烈的战争将不可避免。 这是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既然是战争,必然会伤人,也会死人。这就需要一个心理强大的人来掌控这场战争的走向。 在陆副省长的心里,眼前这三个人都似乎能站在前台。但是,他心里一直存在一个疑问,这三个人当中,谁会成为最后的王者? 胡进背景深厚,志向高远。中部省只是他起步的阶梯。 梁国明的背景虽然没有胡进那么深厚与神秘,但他毕竟出身于省委大院,其力量也不容小觑。 唯有这个许一山,几乎没什么背景。如果说,他的老丈人陈勇也算背景的话,那么他的背景是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毕竟,在省委领导干部眼里,一个县的县委办主任,就相当于省部级领导的司机身份。 “你们应该都看到了文件。”陆副省长微笑道:“都谈谈啊,敞开谈。” 三个人当中,许一山还真没见过文件。 他小心翼翼道:“首长,我能看看文件吗?” 陆副省长惊愕地看了他一眼,“小许,你还没见到文件吗?” 许一山尴尬道:“报告首长,我还没来得及。” 陆副省长哦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丝不悦的神色。许一山是亲自参加过这次会议的,他了解得应该比胡进和梁国明都要多一些。 “现在看也不晚。”陆副省长递给他一份文件,叮嘱他道:“认真看,看完后,我需要你谈感想。” 许一山能有什么感想?就算有感想,他也不敢在首长面前胡吹乱侃。这是省委的文件,与他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他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绝对服从。即便有感想,也只能保留在心里。 陆副省长突然话峰一转,问梁国明道:“国明,县里的工作做起来有不有困难?” 梁国明满脸堆着笑道:“首长,说没困难都是假的。地方政府看起来简单,但事情更多更复杂。不过,我是您亲自培养出来的,我不会给您丢脸的。” 陆副省长淡淡一笑,“这不是丢不丢脸的事。国明啊,这当领导干部,也就像人吃饭一样。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这样才能走得稳啊。我是从基层走上来的,我理解你们的难处。一句话,只要你们都谨记住心底无私天地宽,任何困难都难不倒你们。” 梁国明诚恳说道:“首长您指示得对,有您为我们掌舵,船就不会偏航,更不会迷航。” “对了,还有件事我给你们透个风。”陆副省长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省里有个重点工程,这是王书记亲自抓的桔香逸一体化融城计划。省里准备打造超级城市群,这个任务非常艰巨,但意义特别深远。” 他停顿一下,缓缓说道:“现在省委在考虑让谁来挑这副重担。” 许一山三人闻言,谁都没主动说话。 融城计划他们都知道,谁来执这个牛耳,谁心里都没数。特别是许一山,从来没往这方面去想。他感觉融城计划与他相隔的距离太遥远了。 陆副省长突然笑了一下,试探着说道:“我觉得你们三个人都可以试一试嘛。” 梁国明闻言,顿时双眼放光,小心问了一句:“首长,我们也有机会?” 正文 第1049章 难以琢磨 梁国明看似惶恐,其实内心喜不自胜。但很快,他就颓然了。他嘀咕道:“我是没希望了,才下去不到一年。” 陆副省长道:“这次用人,省里有个明确的信号,那就是不拘一格,必要时,破格提拔。” 即便陆副省长隐晦地表达出用人的标准,梁国明还是聪明地知道,这块馅饼不会掉到他的头上去。因为一个级别的门槛,就将他拒之门外了。 担任融城计划的工委书记,至少是正厅级以上领导干部才有资格匹配。而他梁国明还只是一个正处。不管如何破格,也不会破到没底线。 陆副省长至少透露出来两个重要的信息。一个是即将展开的全省整治活动,省里要成立一个掌控全局的中枢机构。该机构将公检法和纪委监委都纳入在一起,需要一个人来主持全面工作。 第二个信息就是省里已经在暗中选拔融城计划的党工委书记。 无论谁进入这两个机构,都是一飞冲天。 陆副省长紧急召见他们三个进省城,寓意已经不言而喻。 许一山在认真阅读文件,他需要逐字逐句将文件的每一个字都吃进肚子里。 陆副省长要求他们三个畅所欲言各自谈谈,却始终没有一个人主动谈。 其实,在陆副省长的心里,已经有一幅蓝图。那就是胡进角逐桔逸香党工委书记一职,将融城计划抓在手里。梁国明接替胡进,担任衡岳市委书记。剩下来的一个许一山,安排他进入到新成立的省委社会环境整治领导小组里去。 这样,三驾马车开起来就能得心应手了。 胡进显然洞察了陆副省长的意思。他谦虚地说道:“首长,我们都服从组织安排。” 陆副省长满意颔首,突然叹口气说道:“国明啊,有个事我要提醒你,你们三个过去都是同学,如今都在中部省服务。这份同学情谊,你要铭记在心里。小胡和小许你们也一样。国明跟了我几年,从私人感情来说,我是把他当自己孩子来看的。所以对他说话,可能要严厉一些。” 陆副省长突然打起感情牌来,让气氛一下变得暧昧了许多。 梁国明抬起头凝视着陆副省长,眼睛里噙满了泪花,他哽咽道:“首长,在我心里,您一直就是我的长辈。” 陆副省长语重心长说道:“我希望,你们三个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要精诚团结在一起。一个人的力量很有限,如果你们三个团结起来了,就可以握成一个拳头。俗话说,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啊。” 他显然已经有了些疲态,轻轻打了一个呵欠。 胡进知趣起身告辞。许一山也跟着赶紧起身。 陆副省长也不挽留他们了,摆摆手道:“你们回去好好考虑考虑一下,明天我们接着谈。” 许一山紧随胡进,在他心里,自己就是个来打酱油的。陆副省长召集他们三个进省,他只是来做个陪衬。何况,在他心里还有一个疑问,那就是陆副省长蹲点的逸阳市桃花源景区,陆副省长会有什么看法? 他一直想问,却不敢张口。 至于领导小组也好,党工委书记也好,似乎与他搭不上边。他也从来没有妄想过自己能一步登天。毕竟,身在体制几年,他多少还是懂得体制内门槛有多高。 就在他要跟随胡进出门的当口,陆副省长突然喊住了他,“小许,你等一下。” 他只好转回身来,等候指示。 “过来坐。”陆副省长拍了拍沙发扶手,笑眯眯道:“听说,你与婉秋去了桃花源景区?” 许一山这一下吓得不轻,他心里迅速升起来一个疑团,陆副省长怎么知道他去了桃花源景区?难道...... “婉秋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事业心太重。”陆副省长依旧一副笑眯眯模样,“女人事业心太强了,就做不好贤妻良母啊。” 许一山顿时迷茫了,陆副省长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突然谈到杜婉秋个人问题上去了?而且从他的语气中能发现,他对杜婉秋是王书记女儿的情况很清楚啊。 “你是在想,我怎么知道婉秋的身份吧?”陆副省长一语戳破许一山的心思,让许一山不自觉地尴尬起来。 但他还是诚恳点了点头,小声说道:“听说,这是个机密。” “对你们而言是机密,对我而言,就必须是公开的信息。”陆副省长说道:“我们党有一个原则,任何人在组织面前,都不能有私心嘛。” “来,说说吧,看见了桃花源景区,你有什么感想?” 许一山连忙说道:“报告首长,我没感想。” “是吗?”陆副省长似笑非笑问道:“你不觉得那么好的一片大好河山,就如此糟蹋了?” “不能说是糟蹋。”许一山脱口而出道:“我觉得,主要存在沟通不够。我想,要不了多久,桃花源景区一定会重新焕发出来它的光彩。” 有一件事一直压在许一山心底没敢说出来。那就是他听杜婉秋说的,桃花源景区之所以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完全是因为领导出面干涉的结果。 尽管她没说出来是哪位领导在干涉,但许一山还是能感觉出来,她所指的应该就是陆副省长。 陆副省长为什么要干涉桃花源景区的开发,为什么要强行关闭景区不让运营?这里面究竟存在什么故事,一两句话肯定说不清楚。 杜婉秋没主动说,他没主动问。所以疑问就一直悬而不决。 “小许啊,上次你在省委会上的表现不错。你这个人对经济发展有一定独到的眼光。但是,我们的眼光不能仅仅只落在经济发展上,而要着眼全局。” 许一山连忙说道:“首长您指示得对。” “我想问问你,有没有想来我身边工作的想法啊?”陆副省长突然抛出来一根充满无比诱惑的橄榄枝。 “能在首长身边工作,是我的荣幸。”许一山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小声道:“可是我一没经验,二没资历,我怕辜负首长的期望。” “经验都是累积出来的嘛。”陆副省长微笑道:“这个资历,倒不重要。” “国明跟着我的时候,还不是刚从学校出来的啊。”陆副省长打着哈哈道:“这小子,我是看着他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但是,国明身上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如果他不该掉,他的路会很艰难。” 许一山惶恐起来,首长当着自己的面评价他人,这是对他的信任,还是在试探他? 他小心翼翼回答道:“首长,国明过去在学校就是我们学生会的主席,他是有领导才能的。” 陆副省长笑了笑道:“你说的没错。他就是太顺风顺水了。这样反而不利于他成长啊。” 许一山沉默不语。领导面前,要特别注意说话的时机和态度。有时候看似是领导在鼓励你发表看法,其实领导内心早就有了看法,他只是需要你在语言上替他表达出来。 “回去好好休息吧。”陆副省长摆摆手道:“我也要休息了。” 正文 第1050章 你太敏感了 许一山回到房间还没坐稳,便接到胡进的电话。 “回来了?”他问,语气显得与往昔不同,似乎带着一丝凝重。 “回来了。”许一山回他道:“老胡,睡了没?” “没。” “方便吗?”许一山想了想说道:“我想与你聊聊。” “正有此意。”胡进呵呵一笑,“你来我这里,还是我去你哪里?” “你是领导,当然我去你房间。” 挂了电话,许一山打开门往外看了看。楼道里寂静无声,也不见一个人。 胡进与他不在一个楼层,梁国明也不在。不知是有意安排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三个人的房间都隔了几层楼。 胡进衣冠整齐,看着许一山闪身进来,笑道:“你怕人跟踪呀?” 许一山没回他,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试探着问:“你的秘书呢?” “我让他们回去了。”胡进笑了笑道:“等这边的事一结束,我准备回一趟燕京。” “这个时候回去?”许一山担忧地问:“年底了,各项工作那么多,那么忙,你还有时间回家?老胡,不是我说你,这个时候回去,时间选得不对啊。” 胡进一本正经地问:“这时候不对,什么时候对?老许,你现在变了啊,还知道什么时候对不对了啊。” 许一山讪笑道:“我就是觉得你现在离开,时机确实不太好。” “你说的是他的原因?” 许一山看了看他一眼,没作声。 “你找我来,不是想随便聊聊吧?”胡进翘起的嘴角露出一丝不可捉摸的笑容出来。 相对于许一山,胡进的身体显得有些胖。他在读大学的时候,身材差不多就已经定型。微胖微胖的,显得很可爱。 他胖,可能与他的家庭出身有关。一出生就锦衣玉食的他,不可能不胖。而且胡进有个致命的毛病,从来不喜欢锻炼。 他最喜欢的一件事,就是吃饱了拿本书躺在床上看。胡进读书的速度很快,一本砖头厚的书,他一天就能读完。而且他绝非是走马观花,他惊人的记忆力曾经让许一山佩服得五体投地。 许一山曾经试过他,胡进在一天将一本书读完后,许一山拿着书随便翻开一页,只要读几句,胡进便能将后面的话背出来。 他的表现让许一山很疑惑,以他的记忆力,他完全可以考上清北两所大学中任意一所。毕竟,清北大学录取燕京的学生,分数线与其他地方有着天差地别的区别。 燕京能进清北两所学校的分数线,在中部省连个像样的专科学校都无法进去。许一山能考上水利学院,他的成绩在茅山县已经是数一数二,就算在衡岳地区排名,也属于佼佼者行列。 他们水利学院名声不大,实力却不容小觑。不但为水利事业贡献了无数人才,而且有相当一部分学生毕业后走上了从政的道理。 胡进从政,梁国明从政,应该都属于事先安排好的路。许一山从政,实属歪打正着,阴差阳错了。 许一山与胡进结缘,在于两人志趣相投。许一山出身农村,天生带有勤俭的风格和不屈的风骨。他身上完全没有其他同学那种趋炎附势的气息,这在对待梁国明的态度上可以反映出来。 当时他们班上的同学得知梁国明父亲是省委领导后,恨不得給梁国明当牛做马,曲意逢迎讨好他。 全班不讨好梁国明的除了燕京来的胡进,就是乡下人许一山了。 胡进不讨好他,是因为他毕竟来自燕京。在燕京人的眼里,除了燕京以外,其他人都是乡下人。他们天生就有着无比的优越感。即便梁国明身为高干子弟,胡进不正眼瞧他也不奇怪。 倒是许一山,他不巴结梁国明,就让人感到很意外了。 毕竟,他们的时代已经处在毕业不包分配的年代。毕业就是失业是一座压在所有农村人出身的大学生头上的大山。在他们极端缺乏资源的情况下,如果不能找到一条出路,读书的作用就显得一点用处都没有了。 胡进曾经问过许一山,为什么他不去巴结讨好梁国明。他暗示许一山,或许梁国明会通过他父亲的影响力,为他毕业就业创造一些他本人无法做到的条件。 许一山只回了他一句,“如果旁门左道都可以大行其道,这个世界就不会再有公平存在。” 原来在许一山眼里,同学讨好巴结梁国明,都属于旁门左道的行径。这让胡进感到很新鲜,从此便对他留意起来,久而久之,两人逐渐由相识发展到相知,最后发展到胡进在假期带着许一山回了一趟燕京的家。 其实,许一山在第一次踏进胡进家门的时候,就感觉到胡进绝非一般普通人。他的家庭背景很神秘,却表现得如同普通人家一样,隐在芸芸众生当中。 胡进从来不与许一山谈他家里是干什么的,许一山也从来不问。即便他在胡进家里吃喝拉撒过几天,他也只将这段经历当作是普通同学之间的交往。 本来,胡进是打算在毕业时帮他一把的。他甚至几乎挑明了问许一山愿不愿意去燕京工作。但胡进的好心遭到了许一山地婉拒。许一山说过,他不想靠任何一个人,哪怕是最好的兄弟胡进。 许一山的婉拒让胡进有些失望,但心里却愈发尊敬起他来。 谁知毕业分别后,两人居然七年没再联系。如果不是许一山主动找上门,他们能什么时候再见,一切还都是未知数。 沉默了一会,许一山主动说道:“老胡,你有没有一个感觉,我们被叫到省里来,很尴尬的?” 胡进意味深长笑了笑道:“你说说,哪里尴尬了?” “你说,今天首长接见我们,到底是工作上的接见,还是属于私人之间的会晤?” 胡进没有直接回答他,反问他道:“你的意思呢?” “我感觉有点不太合适。”许一山想了想说道:“如果是工作上的事,首长完全可以安排我们去他办公室汇报。如果是私人之间的事,你觉得我们与首长会有私人的交集吗?” 他感觉这句话似乎还没说到位,干脆挑明了说道:“我觉得,我们今天的这次见面,好像有点见不得人的意思。首长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胡进笑了笑道:“老许,你是不是有点太敏感了?” 许一山正色道:“这不是敏感,这是政治的预感和判断。” “哟,还政治预判了啊。”胡进取笑他道:“老许,我是觉得你有些敏感了。但是,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在政治上,是绝对不允许搞这些小范围的活动的。不过,你可以理解这是首长对我们的关爱。” “是吗?”许一山冷笑道:“老胡,你说真心话,你是不是看上了融城计划党工委书记的位子了?” 胡进一愣,似笑非笑说道:“如果我说是呢?” 正文 第1051章 突发大案 胡进看上融城工委书记位子一点不用意外。他空降下来衡岳市,要的就不是政绩,而是历练。当然,如果政绩与历练同时能获得,那将是双全其美的大好事。 一个人的起点不同,追求的目标自然不一样。 即便如许一山,他的心理也在逐渐发生微妙的变化。过去,他一门心思只想着为社会多做几件有意义的事,而且他的眼光仅仅局限在一个茅山县。 在许一山看来,老百姓能过上好日子,他这个官就没白当。因此,他想尽一切办法为茅山招商引资,他知道只有利用外部的力量,才能迅速带领茅山老百姓富裕起来。 人的格局往往与眼光相辅相成。眼光决定格局,格局决定人生。 胡进不紧不慢的一句反问,让许一山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他才叹口气道:“老胡,我不是阻止你进步,也不是看着你进步而眼红。我就是想,如果你就这样离开衡岳市,你会留下一辈子的遗憾。” “是吗?”胡进笑了,眼光直视许一山道:“老许,你说的不是全无道理。但是,作为我们这样的人,只有越往上走,才有机会和能力做更多我们想做的事。成大事者,眼光不能盯在一件小事上。必须要有全局的眼光啊。” 许一山笑了笑,“可能我的眼光和境界没有你那么高,那么远。我就想着,做任何一件事都应该有始有终。半途而废,不如不做。”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胡进笑了笑道:“老许,你就放一万个心吧,老胡我还不是一个混蛋。衡岳市的云轨项目,我会办成事的。” 不能说胡进洞察他人的眼光不毒,几句话,他就将许一山的心思看得明明白白。 事实上,在云轨项目上,许一山的新视野发生了逆转。过去,许一山是不赞成在衡岳市修建云轨的。他认为一个小小的衡岳市,公共交通设施已经完全能满足市民的出行需要。花巨资建云轨纯属浪费,是典型的面子工程。 但随着事情的发展,他逐渐认识到,提升一个城市的品味,确实需要一些面子工程。面子工程在某些时候具有强大的竞争力。 衡岳市建云轨,目前或许不重要,但现代社会发展几乎就是日新月异,谁能说云轨在未来将不会成为衡岳市改变命运的筹码之一? 还有一点他一直没与任何人说过,那就是驻京办奚美丽的提醒,燕京方面一直在密切关注云轨进展状态。 燕京的关注很重要,说明燕京方面绝不是批了字就不闻不问了。倘若云轨项目就此拖下去,最后拖得没了影子,胡进必将会受到燕京的质疑。跑项目的许一山,一样难逃其咎。 胡进确实没敷衍许一山,他来省城之前,已经将云轨项目指挥部的相关人员召集在一起开了一个协调会。协调会的主要内容就是争取在年前将云轨总站的基础拉出来。 按照规划,云轨总站将乌鸡山村全部覆盖。车站的中枢机关就设在乌鸡山。乌鸡山是一座规模不大的山。规划要求必须将整座山铲平。如此以来,神鸡庙将被彻底拆除,荡然无存。 许一山闻言,心里很高兴。一是云轨项目启动,胡进没将自己强按在指挥长的位子上了。二是云轨项目只要启动了,就会消除燕京的质疑。 他内心深处希望胡进一路东风,他绝对不愿意胡进在前进的道路上摔一个跟头。 第二天上午十点,许一山终于接到陆副省长秘书的电话,让他立即过去陆副省长房间一趟。 许一山本来就一直在等电话。昨夜首长明确指示过,今天他们要接着昨夜的话题继续谈的。领导的指示不能打任何折扣,他只能安静地等在房间,随时听候召唤。 等他赶到陆副省长的房间时,一进门便感觉到气氛的凝重。 胡进一反常态,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房间里转着圈子。梁国明端坐在沙发上,眼观鼻,鼻观心,如入定的老僧一样,一动不动。 陆副省长没见着人,但房间里有一个面色严峻的男人,正是许一山在省委常委会上见到过的与他一道列席的中年男人。 许一山没敢声张,微微颔首后,找了一个地方坐下,等着首长出来。 没一会,陆副省长从房间出来了。 他脸色铁青,面容严峻,一双眼睛里射出两道凌厉的光芒。 他环顾一眼屋里的人,沉声道:“大家都到齐了啊,我来通报一下,昨天,衡岳市发现一起严重的刑事犯罪案件。老童,你来介绍一下。” 老童就是中年男人,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句句清晰有力。 他先自我介绍了一下,“各位,我叫童明生,省公安厅负责刑侦的副厅长。大家可以叫我老童。我现在来介绍一下案情情况。” 许一山的心一下被揪紧了,陆副省长已经点名说是衡岳市发生的大案,究竟是什么大案,他并没说清楚。 “昨天,在衡岳市某处工地上挖出来一堆白骨,经鉴定,是人体骨骼。目前已知数据是六个人的骨骼。省厅刑刑侦技术人员昨夜已经奔赴衡岳市,现在可以肯定的是,这六个人的骸骨,都属于非正常死亡。” 老童目光炯炯,神态严峻道:“经过DNA对比和技术痕检,初步判断为他杀后集中掩埋在一起的。” 陆副省长突然说道:“令人发指!必须严惩。” 许一山几乎不用想,就能猜出来骸骨发现地在哪。 他试探着问了一句,“老童,骸骨的死亡时间能确定吗?” 老童点了点头道:“最长时间在五年之前,最短的一具骸骨,应该没超过一年。经我们鉴定发现,最后这一具骸骨是经过化学药水处理过的。这种药水能迅速将人体组织化成积液,只剩下骨头无法消除。” 衡岳市发生这么大的一件事,市委一把手胡进居然一无所知? 许一山留意去看胡进,发现胡进的一双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他显得很焦躁,心神不宁地还在继续转着圈子。对老童的话,似乎充耳不闻。 “陆省长,我现在要立即赶回去。”胡进停住了转圈子,请示着陆副省长。 陆副省长微微颔首道:“行,但是有几点你要注意。第一,消息全面封锁,绝对不能扩散到社会上去,避免引起恐慌。第二,迅速组织力量侦破此案。” 胡进连忙点头,态度诚恳道:“请陆省长放心,我一定会交出一份满意的答案出来。不过,我有个请求,请首长批准。” “说吧,什么事。” “我想带一山同志一起回去。我需要他参加此案的工作。” 许一山闻言,还来不及说出自己的想法,陆副省长已经点头道:“这个要求我可以满足你。”他将头转到许一山这边来,严肃道:“一山同志,责任重大啊。” 正文 第1052章 从长计议 回衡岳的路上,许一山抱怨道:“老胡,你拉我进去,不是为难我吗?” 许一山的理由是,衡岳市发生刑事大案,自有公安人员侦查。他一个对公安工作一窍不通的人,参加进去非但帮不上忙,反而还有可能影响别人工作。 胡进苦笑道:“我是让你去侦查破案了吗?” “那你非要我参加干嘛?”许一山回了他一句。 “到时候你就明白了。”胡进显然不想多说。他微微闭上眼睛假寐,脑海里却回旋着昨夜与许一山分开后的一幕。 其实,胡进是第一时间接到汇报的。 正如许一山猜测的那样,骸骨发现地就在乌鸡山。 因为胡进下了强硬的命令,要求在春节前将云轨项目基础拉出来。云轨指挥部不敢怠慢,当天就组织了几十台挖机进驻工地施工。 临近傍晚时,一台挖机在一斗挖下去之后,将深埋在泥里的一堆白骨挖了出来。 负责现场指挥的赵勇武在目睹白森森的一堆白骨后,立刻感觉到了不寻常。他让人立即封闭现场,并报警。 乌鸡山挖出一堆白骨,而且看起来还不是一个人的骸骨。军人出身的赵勇武立即敏感起来。他观察过,这里不是墓葬地,地表也未见任何有墓葬的标示。这就说明这堆白骨绝非墓葬之物。 他在检视一番后,脑海里立即跳出来一个吓人的结论。他怀疑这堆白骨来历不明,应该是刻意掩埋在这里的。 市局刑侦大队来得很快,领头的魏浩在简单了解情况之后,立马得出结论,这是一桩非常严重的刑事大案。 一下挖出这么多骸骨,魏浩也不敢擅自做主。他现场请示了省厅,请求省厅技术支持。 胡进就是接到魏浩的汇报,才知道乌鸡山出了大事。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魏浩已经向省厅请求了支援,他给魏浩下达的指示是,立即保护现场,组织精干力量侦破。其他的事,等他回去再说。 胡进的本意是不想将这件事的影响扩大。在他看来,现在是最敏感的时期。融城党工委书记的位子已经在向他招手,他只要度过这段时间,待尘埃落定之后再暴露出来不迟。 陆副省长在将这件事通报他之后,他已经知道,角逐党工委书记的希望已经彻底灭了。 胡进假寐,许一山却做不到假寐。既然事情已经落到自己头上来了,他就只能硬着头皮上。 他轻轻推了一下胡进,小声道:“老胡,别假装了睡了。我问你,骸骨是在乌鸡山发现的吗?” 胡进睁开眼,没好气道:“你少明知故问。” “乌鸡山。”许一山沉吟着说道:“老胡,乌鸡山是谁的势力范围?” 胡进一凛,睁大了双眼,“老许,你的意思是......” “立即下达命令,将周文武控制起来。”许一山干脆利落说道:“就算错了,我们也要走这一步。” 胡进想了想,掏出电话直接给魏浩下达指令,“魏浩同志吧,我是胡进。我命令你,立即采取措施,控制周文武及其相关人员。” 魏浩不知在电话里说了什么,胡进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起来。 等挂了电话,他猛地将电话一摔,破口骂道:“一群混蛋。” 许一山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胡进苦笑道:“周文武失踪了。” 一句话让许一山心里明镜般亮堂起来了。周文武心里没鬼,他要玩什么失踪?这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他安慰胡进道:“老胡,这个你不用担心。周文武本事再大,还能飞得出如来佛的手掌心?他就算有飞天遁地的本事,魏浩他们照样能将他抓回来。这个,你还真要相信他们有这个能力。” 胡进心里一动,若有所悟道:“老许,你凭什么把乌鸡山的白骨与周文武联系在一起的?” 许一山莫测高深地笑,道:“等事情水落石出了,你就知道了。” 胡进跟着笑了起来,“我就知道要你回来没错。老许,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和手段,这个案子你必须在明年五月份之前要给我结案。” 许一山微笑道:“知道,不会耽误你角逐党工委书记。” 胡进苦笑一下,“你啊,有个小毛病,你就不能藏住话?对了,老许,这次你遇到的阻力可能是前所未有的,你一定要有思想准备。你记住,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你始终要相信我会是你坚强的后盾。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当然明白。”许一山咧开嘴笑,“你就是我的挡箭牌嘛。” 衡岳市委领导早就等在会议室。 胡进一回来,办公室都没进去,带着许一山直接进了会议室。 乌鸡山一下发现六具骸骨,这是耸人听闻的大事。衡岳市的刑事案件不少,但一下牵涉六条命进去的案子,还是前所未有。 会议室里空气紧张得似乎要爆炸。政法委书记魏力看见胡进进来,赶紧起身。 “大家都坐吧。”胡进招呼大家坐下后,开门见山问:“大家有什么看法啊?” 魏力抢先发言,“胡书记,乌鸡山发生的挖出人体骸骨一案,我已经责成公安方面组成了专案组,全力侦破。我认为,我们必须举全部力量,深挖彻查,将犯罪分子一网打尽。” 魏力说着说着激动起来,他激动之后,满面诚恳道歉,“对不起在座各位了,公安这边的工作出现这么大问题,作为主管政法工作的本人,具有不可推脱的责任。但是,请大家放心,任何违法犯罪都将被严厉打击。” 胡进安静地听魏力汇报,一言不发。 等到魏力汇报完了,他颔首赞扬道:“魏书记的指示值得肯定。衡岳市发生这样一起骇人听闻的大案,值得在座的各位深思啊。是什么让这些犯罪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发生的?这些人有恃无恐,究竟仗着什么?” “市委认为,政法委指挥得当,公安行动迅速,都值得肯定和表扬。”胡进面带微笑道:“大家可能也注意到了,刚才,许一山同志是随同我一起回来的。在此,我宣布一件事,许一山同志受省委指派,直接参与指挥乌鸡山白骨案的工作,大家欢迎吧。” 许一山闻言,屁股就像被针扎了一下一样,差点就蹦起来了。 胡进居然说他是受省委指派来的,这可是谎言啊。 先不说他许一山又不是省委干部,就拿公安工作这一块,这不是明显外行领导内行吗?何况,胡进话里的意思透着一个明显的信息,那就是许一山不但要参与,还具有指挥权。 果然,他的话音一落,魏力便提出了质疑。 “胡书记,你安拍许一山同志进入专案组,是不信任我们政法委工作,还是有什么其他说法?我个人认为,侦破工作不但具有严谨的科学性,还具有特别的保密性。一山同志过去从没接触过公安工作吧?这万一......” “对,我也觉得不能这么草率。”说话的是向勇,他面色凝重道:“胡书记,这事是不是需要再讨论一下?” 正文 第1053章 贸然闯入者 胡进全然不顾魏力和向勇的反对,态度坚决说道:“不用讨论了,就这样办。许一山同志负责乌鸡山白骨案的全面工作。散会。” 重任在肩,许一山已经没有了推辞的退路。 胡进宣布散会,与会代表跟着要散。向勇和魏力似乎还没回过神来。毕竟胡进今天的态度,是他主政衡岳市以来,态度最为坚决的一次。 向勇和魏力都预料错了。过去,胡进的任何决定,在常委会上都会遭到他们的狙击。常常让胡进的决定落不下地。尽管胡进有最后的否决权,但是当所有的人都反对他的时候,他如果再一意孤行,势必会引起激烈的冲突。 许一山看着准备离开的魏力,喊了一声道:“魏书记请留步。” 魏力回过身来,脸上满是讶异的神色,“小许,你叫我?” “对啊。”许一山客气地笑:“这件事没有魏书记亲自来掌舵怎么行啊。”许一山打着哈哈说道:“魏书记,我想把专案组的同志都请过来,我们先沟通一下。” 魏力脸上的肌肉牵动了几下,露出一丝笑容,“好啊,小许,你现在代表省委,你说了算。” 许一山赶紧解释道:“不是不是,魏书记,你是领导,你来掌舵,我听你吩咐。” 魏力沉吟片刻,点点头道:“行啊,我们现在一起去市局。专案组设在市局办公大楼。” 许一山哦了一声,故意想了想道:“魏书记,为保险起见,我觉得专案组要从市局撤出来。你觉得呢?” “撤出来?”魏力吃了一惊,狐疑地看着他,“撤去哪?” “地方我会安排好。”许一山还是一副客气的笑脸。“不过,专案组的人选,我们需要讨论一下。” 魏力迟疑了一下,摆摆手道:“好啊,你研究研究再决定,我等你的通知。” 胡进强行将许一山安排进专案组,却没让魏力进去,这其实已经有一层意思在里面。那就是胡进不希望魏力参与进去。 魏力身为政法委书记,市委常委。他来主持乌鸡山白骨案侦破工作,专案组的级别明显就很高了。级别越高,影响越大,胡进的意思是尽量将影响面缩小。由此,魏力便堂而皇之地被排除在专案组之外了。 按照规矩,专案组必须归在政法委之下。专案组的工作,应当向政法委相关领导汇报。 案件发生后,魏力已经在第一时间成立了专案组。专案组组长由主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魏浩担任。 许一山被胡进安排进了专案组,当然首先要与专案组接触。 市局刑侦支队办公室里,许一山召集了专案组全体人员,准备开会。 等了好长一段时间,组长魏浩才姗姗来迟。 许一山有些不满,皱了眉头道:“魏局,大家都在等你,你也太忙了吧?” 魏浩不屑地冷笑,“我能不忙吗?我没某些人那么好命啊,站着说话不腰痛,指手画脚就行了。我得亲自扎下去抓工作啊。” 许一山当然听得出来他话里是在嘲讽自己,但他已经没有心思与他计较了。 乌鸡山突然挖出来一堆骸骨,案情之重大,远超常人想象。根据刑侦技术得出结论,这堆骸骨当中,受害人最晚的时间在一两年左右。这就预示着胡进上台后,这桩案子还在继续产生罪恶。 衡岳市骸骨案也引起了省里的重视。据说王书记拍了桌子,发下狠话,必须侦破此案,将罪犯绳之以法。 中部省刚下发文件严厉打击违法犯罪活动,衡岳市就出了这么一桩事。因此,此案迅速成为督办案件。 魏浩冷嘲热讽情有可原。他作为资深刑侦人员,又是市局副局长,本来他就是权威了。现在好了,市委给他安排一个婆婆许一山下来,而且按照市委要求,侦破工作要全面服从他许一山的指挥。这让魏浩心里窝着一口气咽不下。 专案组的人员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力量,无论在政治素质上,还是业务水平上,都属于顶尖级水平。 许魏一见面,言语之间便溅出火花来,专案组成员哪能感受不到? 在魏浩看来,既然你许一山是市委指派下来负责的。那么所有工作你许一山都得指挥安排。他心里想得很现实,作为一个对刑侦工作一窍不通的门外汉,许一山是不可能指挥恰当的。 他在得知许一山要进来参与指挥专案组工作时,心里跳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撂挑子。他要让许一山在这件事上栽个大跟头,出丑卖乖。 面对魏浩的冷淡与嘲讽,许一山克制了自己。他提醒自己,这时候需要冷静。 他心里非常清楚,专案组的这帮人,说到底都是跟随魏浩出生入死的兄弟。他只是一个贸然闯入的外来者,必然得不到他们的尊重与信任。 果然,在许一山提出想了解案件的基本情况时,魏浩推脱道:“许一山,有些话我不得不提醒你啊。虽说你现在来了专案组,但是,我们公安工作是有严格纪律规定的。我不妨再明白告诉你,可能侦破过程中的一些情况,不方便向你这位领导汇报。” 许一山惊异地问:“为什么不能说?” “因为涉及侦查工作的机密性啊。”魏浩冷笑道:“再说,我们也不相信任何公安以外的人。” 魏浩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你许一山既然是上面指派来的,他也不拒绝。但是,你许一山要知趣,不要想着把自己摆在领导的位子上,不要什么事都想插一竿子,更不要随便打听案件的进展。你就老老实实呆着,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听有选择性的汇报就可以了。 许一山焉能不明白魏浩的意思,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些想法。他知道,如果在第一次专案组见面会上不压住魏浩的骄横气焰,他在专案组里就真将成为摆设。 他果断说道:“魏局,你错了。我们都是党的干部,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如果我们党内的同志都互相猜忌,那么就说明我们的党还不纯洁。而且,我相信你应该知道,什么叫组织原则。” 许一山的话说得轻,落得重,顿时就将魏浩堵得张口结舌。 从两个人的话里,明显能感觉出来思想境界的高低。许一山拔高了政治思想,利用组织原则这一道法则,完美地击败了魏浩了口口声声所谓的专业性。 魏浩没有反驳了,此刻他再说任何一个反对的意见,都将被视为蔑视组织原则。 一个没有组织原则的人,是不能容许在组织内的。这个道理谁都心照不宣。 许一山几句话击败魏浩,他环顾一眼专案组成员,语重心长道:“同志们,衡岳市发生乌鸡山骸骨案是非常严重的一桩刑事案件,情节特别恶劣。接下来,我们需要打一场硬仗。你们都是工作在第一线的刑侦精英,我需要向你们学习。今天我们见个面,开个短会。我现在宣布,专案组接下来的具体工作。” 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不知道这个贸然闯入者要唱一出什么戏。 正文 第1054章 掺沙子 许一山宣布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专案组的办公地点从市局搬出去。他已经联系了华天宾馆,在华天宾馆劈出一层楼,实行全封闭管理。任何无关人员不得接近。 第二个要求,他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宣布,专案组任何工作,都必须向他汇报。任何阳奉阴违的行为,都将受到严肃处理。 第三,他要给专案组补充力量。 三件事宣布下来,专案组成员都瞠目结舌了。 魏浩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但他也是反应最快的一个人,他当即表态道:“大家都遵照执行吧。不过,有一点我想了解一下,你说要补充力量,补充什么力量?” 许一山笑了笑道:“补充力量进来,目的是减轻大家的负担。” 整个会,许一山一句话都没具体说案件的侦查工作要如何开展。他只是给专案组成员花了一道红线,画了一个圈。 这道红线就是让专案组成员知道,别想着不把他许一山当门外汉来糊弄。专案组的工作如果回避向他汇报,就是违反了组织原则。 一个圈就是画地为牢。他将专案组从市局安排去了华天宾馆,真实的目的就是让专案组的侦破工作不受外界任何干扰。 他看了一下表宣布道:“晚上九点,所有专案组成员全部集中在华天宾馆会议室开案情分析会。希望大家不要迟到,更不要缺席。散会。” 许一山的这一通操作,就像往平静的水面扔了一颗炸弹,将所有人都炸蒙圈了。 这番操作出人意料,甚至会被人视作胡来。 首先,他放着市局不用,将专案组设在宾馆。按他的意思,是为了保密。难道宾馆的保密工作还能比森严的市公安局要更好? 第二,他要补充什么力量进来?难道还要补充像他这样从来没接触过公安工作都人进来?要知道专业的事,需要专业的人去做,他这样做,不会搞乱整个侦破计划吗? 专案组成员在他离开之后,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他们当中还有不少人不认识许一山,甚至都不知道有他这么一个人。许一山就像一个从天而降的怪物,在摧毁了他们的自信时,彻底打乱了他们自以为是的优越感。 他们质疑起来,“这个人究竟什么来头啊?不可一世的样子。” “他懂公安工作吗?如果我们事事都需要汇报请示,万一他做出了错误的决定,谁来承担后果啊?” “真不知道上面领导是怎么想的,让一个外行来领导我们内行。这不是明摆着要搞乱吗?” 魏浩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在耳朵里灌满了各种质疑的声音之后,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低声吼道:“大家都不要在背后议论了。许一山是市委指派下来的,你们都给我记住,不要让人揪住了你们的小辫子。” 没人能知道,许一山这样安排其实是胸有成竹的。 骸骨案发生后,他第一预感就是此案与周文武有着必然的联系。乌鸡山一直控制在周文武手里,在乌鸡山上发现了骸骨,他逃脱不了干系。 回来的路上,他已经得知周文武失踪了。这就让他愈发坚信,周文武这是做贼心虚。 不过有一点他心里还是很感欣慰,那就是魏浩的判断与他不谋而合。魏浩能在发现骸骨后第一时间将目光焦距到周文武身上,说明他心里有数。否则,魏浩不会安排人在第一时间去控制周文武。 遗憾的是周文武的鼻子比狗还灵,他居然消失了。 如果案件真的牵涉到周文武身上,这将是惊天大案。毕竟,周文武别墅制式手枪案还没有一个结论,现在又发现骸骨案。 制式手枪案本来已经有了方向,只要深究下去,周文武就罪责难逃。可是,周文武最终轻松躲过来,原因在于一些领导以经济建设重要,社会稳定为由替他开脱,将案子糊弄过去了。 在制式枪案上,许一山与胡进有过一次争论。许一山力主严查深挖,但胡进却不置可否。在胡进看来,他已经通过枪案将权力全部掌控在手里了,继续追查下去,很可能逼得狗急跳墙。 胡进在许一山面前从来不隐瞒自己的想法,他暗示许一山,目的达到了,该放一马就放一马。没必要弄得鱼死网破。 许一山很不赞成胡进的这个态度,甚至认为胡进在有意纵容。两个人的矛盾由此产生,根本没办法调和,这就促使了胡进生出让许一山暂且离开他身边的决定。于是,许一山挂职茅山县。 他安排许一山挂职,就是想着先将许一山闲置起来。他太知道自己的这个老同学了,在他身上,正义感爆棚,根本不会去考虑正义在很多时候会被蒙山一层尘埃。 胡进考虑得显然要比许一山要深远得多。尽管衡岳市目前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但他还是能强烈地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暗流在悄然汹涌。 他深知,凭着他在衡岳市的根基和一个许一山,根本就不足以抗衡这股暗流。 他聪明地选择了妥协。 妥协的最好结局就是大家心里都有一本帐。但谁也不会主动去算这笔账。大家保持着睁只眼闭只眼的状态,让这笔账成为永远的糊涂账。 骸骨案的发生,让胡进已经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他不得不让许一山站在前面,迎接即将到来的暴风骤雨。 而许一山现在想的是如何掌控专案组。骸骨案能不能重现天日,冤屈的灵魂能不能得到正义的申张,在于专案组会不会走偏。 目前,专案组的成员都是市局刑侦骨干。这批人都是魏浩手下的兵。说白一点,他们才是真正的兄弟。许一山心里清楚,尽管他在会上已经严厉强调过了他需要掌控专案组的一切工作内容。但是,别人真想将他抛开在一边,很容易做到。 那么,他就需要往专案组里掺沙子。 这就是他说的要补充侦查力量的来源。 他要掺的这粒沙子不是别人,就是谢先进。 谢先进在接到他的电话时,又紧张又兴奋。 “领导,我行吗?”谢先进解释道:“我就一个交警,对刑侦不懂啊。” “你过去不是交警。” 谢先进嘿嘿地笑,低声道:“过去我也就是一个监管大队的民警。” “废话少说。你做好准备,我马上与县局联系,借调手续后办。” 挂了谢先进的电话,他又将电话打给洪山派出所的毛小平。 毛小平是刑侦学院毕业的,过去也在县局刑侦队。谢先进不懂,他还能不懂么? 两个电话打完,他舒了一口气。专案组掺进去这两粒沙子后,他的布局基本就完美了。 茅山县局二话没说,满口答应许一山要借调两个人的要求。局长高兴地表示,他将亲自送两人直接去见许一山。 许一山最后才将电话打给老婆陈晓琪,“老婆,这段时间我可能不能回家,你注意身体。” 陈晓琪小声说道:“许一山,别死心眼往前乱撞。你要多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许一山仰头看了一眼天空。天空灰蒙蒙的,气温低得吓人。似乎一场大雪就要落下来了。 他知道,一场改变许多人命运的大仗即将拉开序幕。 正文 第1055章 陷入僵局 第一场案情分析会在华天宾馆会议室召开。毛小平和谢先进赶在会议开始之前已经到达。 由于案发突然,现场又损毁得特别严重,根本找不到骸骨以外的任何线索。只知道骸骨是在一座废弃的破砖房地下找到的。当时地面铺了水泥,如果不是这次因为要修建云轨总站,这几具骸骨可能会永远埋在地下,永远不见天日。 前期调查工作得知,破砖房原属于神鸡庙的产业。神鸡庙后来因为得到周文武的捐助,有了钱,将大庙和其他附属设施都翻修了一遍。庙里主持觉得破砖房起不了太多作用了,就将这里遗弃了。 专案组调查得知,破砖房在遗弃之后,曾经住过一段时间的人。住在破砖房的人乌鸡村没人认识,就连庙里主持也从没见过此人。 这个人每天都会与庙里的主持一道,晨起诵经,晚上打坐。问他哪里人,他从来不说,只是微微笑。别人见他态度和蔼,寡言少语,只以为他是个虔诚的信士,也就没多管他。 此人个子偏高偏瘦,双眼深陷眼眶。头发稀疏,嘴角常常往上弯起,就像是笑容。仔细一看,却又不是笑。 他十指纤细,呈现无血色的苍白。指甲永远都修剪得干干净净。穿的衣服看起来并不高档,但却干净整洁。 他每隔一个星期便会下山去市里,回来的时候会带着不少吃的喝的。庙里主持念他一个人在破砖房吃饭不方便,常常叫人去喊了他来在庙里斋堂进食。 他也不推辞,每次一叫就来。吃完后,都会去到菩萨面前的捐款箱前,虔诚放下一百块。 每次都是不多不少的一百块。放下后,磕几个响头,转身便离开。 庙里主持让他不用捐钱,毕竟神鸡庙现在有大老板周老板支持,不缺这点钱。但他还是固执地放下一百块,不言不笑,淡然处之。 某日,周文武来庙里上香,听到有这么一个人,便好奇心起,叫人唤了那人来。 两人一见面,彼此淡淡一笑,便闭门详谈了两个多小时。等到他们出来,周文武安排人带走了中年男人,从此再没见过他。 没人知道他是从哪里来,也没人知道他跟着周文武去了哪里。 从此以后,乌鸡山上再没见过此人。他就好像是凭空掉下来,又突然消失了一般。 许一山听到这里,打断汇报人的话问道:“这六具骸骨当中,有不有可能就有这个人?” 大家都沉默起来。毕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佐证许一山的这个怀疑。但也没有证据否定许一山的假设。 “神鸡庙的主持现在在哪?”许一山问了第二个问题。 魏浩接过去话说:“我已经调查清楚了。庙里的主持法名叫释空,俗家也不在本地。神鸡庙过去本来是没有和尚的。它只是一座乡下人自己供奉的神鸡大王。应该算是土地庙一类的小规模。释空师父出家前,是个中学老师。据说的因为感情受到打击,才在五台山出家受戒。他来神鸡庙,就是周文武专程去请了来的。” “释空师父来了后,在周文武的捐助下,大兴土木,将原来根本不能容身的小庙,翻盖成一座供奉菩萨的大庙。庙里鼎盛时期,出家人有七八个之多。如果加上各地来挂单的和尚,不会少于十几二十个。” 许一山若有所思道:“这个释空师父,能不能找到他?” 魏浩摇着头道:“自从乌鸡山被传要开发之后,释空师父就云游去了。出家人嘛,又没手机什么的通讯工具。我问了不少人,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许一山哦了一声,心想,现在的和尚,有几个没有手机的?魏浩言之凿凿说释空师父与众不同,他非但从不带手机,而且也是除了经书以外,不接触其他任何书籍的人。 许一山当然相信民间有奇人。毕竟他自己就接触和认识过不少。比如他很少示人的龟息功,就得自乡下奇人。再比如无修庙里的无修老和尚,过去就是许一山心羡不已的世外奇人。 案情分析会开了俩个小时,依旧没理出一个头绪来。 首先,骸骨是谁的?没人说得清。通过DNA对比,也没找到线索。魏浩为此下过工夫,他将近十年来的所有报失踪人口的线索都归纳到了一起,企图从失踪人口当中找到蛛丝马迹。 然而,对比完整个数据库,都没发现任何线索。 第二,骸骨是怎么埋在破砖房的,破砖房地面又是谁铺上水泥地的?找到铺水泥地的人,就能找到目标人物。 魏浩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安排人去调查过了,没有人知道破砖房的水泥地面是什么时候铺上的,又是谁铺上的。 案情陷入了僵局。所有人都迷茫了,不知要从哪里下手了。 许一山宣布临时休会,大家都冷静一下,半个小时后再在会议室集合继续讨论分析。 专案组设在华天宾馆后,许一山让宾馆将这一层楼全部封闭了起来。专案组成员在进入办案区后,一律将手机上交。他宣布了一道命令,案件一日不侦破成功,专案组成员一日不许回家与家人团聚。 大家敢怒不敢言,只能听从指挥。即便魏浩,也被要求上交手机。但是,他可以自由出入,不用守在专案组。 谢先进紧跟着许一山从会议室出来,趁着没人,悄悄喊了一声,“许书记,我想与你说几句话。” 许一山站住脚道:“老谢,有什么话,以后再找机会说。你现在替我去找一个人。” 他贴着谢先进的耳朵叮嘱了几句,压低声道:“你找到他后,就告诉他你是我安排去找他的。” 谢先进心领神会,一个人去了。 他刚进办公室,毛小平就紧跟着进来了。 毛小平还没从借调的情绪里回过神来。他被临时借调进入市局专案组,这对他而言,犹如中了巨奖一般的兴奋激动。 毛小平平时在派出所忙的都是鸡皮蒜毛的小事,甚至夫妻打架闹矛盾这样的尴尬小事,他也得出警去处理。这对刑侦专业出身的他来说,简直就是大材小用。按他自己的话来说,这就是暴殄天物。 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将所学用到实践工作中去。可惜茅山县局将他安排在洪山派出所所长的位子上,接了原所长孟梁的班。 尽管毛小平对担任所长并没有太多热情,但是组织的决定,他不能有任何抵触情绪。 当公安不破几个大案,算是白穿了一身制服。特别是学刑侦专业的人,都以为自己就是福尔摩斯转世,恨不得一战成名。 “许组长,谢谢你。”毛小平堆着笑道:“我真没想到还有进入专案组的机会。” 许一山笑了笑道:“毛所,借你来,是组织决定的。你谢我干嘛。” 毛小平笑嘻嘻道:“不管谁决定的,我都要好好谢你。这次来了专案组,就是我圆梦的好时机啊。” 许一山嗯了一声,点点头道:“有道理。毛所,机会是公平的,就看能不能抓住。”他见屋里没其他人,压低声道:“我给你一个任务,去找到释空师父。” 正文 第1056章 谁会是摆设 毛小平对许一山突然安排的任务吓了一跳。他也压低声道:“刚才魏局不是说了吗?没办法可以找到他啊。” 许一山笑眯眯道:“毛所,你会有办法的。我相信你。” 毛小平搔了搔脑袋,一脸的为难,苦笑着道:“许书记,你难住我了。” 许一山不动声色道:“毛所,如果谁都可以办到的事,我就不会特意去要了你来。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你务必在一个星期之内,给我找到这个叫释空的师父。而且,这件事不能公开。找到人后,你要悄悄带回来,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毛小平似乎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一咬牙道:“好。” 一下将毛小平和谢先进都安排出去了,许一山心里稍微轻松了一些。 他现在不敢去相信其他人,这也是他特意将谢先进和毛小平安排借调进来专案组的主要原因。谢先进过去在监管大队,与人打交道很有一套。毛小平毕竟是干刑侦出身的,对刑侦工作了若指掌。 半个小时后,案情分析会再次开始。 魏浩显然注意到了谢先进和毛小平都不在了,他疑惑地问:“老协和小毛呢?怎么没见他们两个人在?” 许一山笑了笑道:“我安排他们去办点事去了。” “与案件有关的事?” 许一山迟疑一下说道:“算是吧。” 魏浩哦了一声,随即皱了眉头质疑道:“许一山同志,我建议,案情分析会可以暂缓一下。我有个事需要求证一下。” 许一山严肃道:“你说。” “好。”魏浩清了清嗓子,“我是市公安局副局长,主管刑侦工作。也是乌鸡山骸骨案专案组组长。在业务方面,我自信属于专家级。你是市委安排来专案组的负责人之一,我个人表示服从组织安排。但是,我有个要求,具体涉及业务方面的事务,应该通过我才对。不是我小看你,你对公安业务应该不懂,严格说起来就是个门外汉。所以,我建议,我们两个人要分个工。” 许一山冷冷笑道:“行啊,魏局,你说,要怎么分?” “我建议,你负责专案组大家是思想政治教育工作和后勤保障。具体侦查业务我来负责指挥。这样,我们分工合作之后,才有利于迅速推进工作进度。” “好啊。”许一山当即应承,他站起身说道:“既然魏局已经把话说透了,我也就不方便继续参加案情分析会了。这样,你们继续分析,我回避。” 他果真就从案情分析会上离开了,没留给魏浩一丝毫余地。 魏浩现在很憋气,很压抑。他能感觉出来。过去,衡岳市无论发生多大的刑事案件,都是他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他是衡岳警界的一面旗帜,也是所有干警仰慕的偶像。 魏浩过去就是说一不二的人。在未去茅山锻炼之前,他已经是市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了。当时衡岳市的一些小混混,听到他的名字,脚脖子都会发抖。 他最大的特点就是办起案来雷厉风行。也被人冠以六亲不认的铁面人物。 传说,他有个小舅子打着他的旗号在外为非作歹。被他听到后,二话不说带着手铐,直接将小舅子砸进医院,这还不解恨,等小舅子伤势好了一点,他一脚将小舅子踢进看守所关了半年。 这是他们夫妻结怨的导火索。一直到现在,魏浩都没回家去住。 曾经有个说法,魏浩办案,神鬼皆愁。 这主要是他最喜欢上手段,就像他自己平常开玩笑说的那样,即便是铜打铁铸的人,落到他手里,他都能让他开口说话。 事实上,但凡与他有过接触的犯罪嫌疑人,在接触过之后,都会怀疑人生。 他在事业上的成功,宛如一道春风一样,将他的生命吹得生机勃勃。 然而,在遇到许一山之后,他感觉仿佛撞到了一面墙。一面坚强牢不可破的墙。 魏浩在得知许一山被指派进入专案组工作时,一开始就表现得非常排斥。他质疑父亲魏力,为什么要将对公安工作一窍不通的许一山安排进入专案组? 魏力对儿子的质疑没有理会,他反而训斥儿子魏浩,许一山进入专案组有问题吗?他甚至毫不掩饰地暗示儿子,你有本事,就让他成为一个摆设。 许一山会不会甘心成为摆设,魏浩完全没有把握。毕竟,在许一山面前,他属于败军之将。一个陈晓琪,就将他的自信心完全摧毁了。 他到现在还没想明白,陈晓琪为什么会舍弃他而去嫁给一个乡下人出身的许一山。他一直固执地认为,无论在社会地位,家庭出身,还是未来前途上,这个许一山都无法与他匹敌。 但事情的走向偏偏让他大跌了眼镜。他原以为陈晓琪只是与他赌气,没料到她会弄假成真。他更没想到许一山敢摸他的老虎屁股,毕竟在当时的茅山县,谁不知道他在猛烈追求陈晓琪啊。 魏浩不知道的是,许一山当时确实不知道他们之间有这种关系。他只是觉得天上掉了馅饼,他被幸运砸中了。 如果换作许一山事先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他还有不有勇气接受陈晓琪抛过来的爱情橄榄枝,一切都是未知数。 魏浩第二次在许一山面前败北,是因为周文武别墅制式枪一案。 那一案,几乎让魏浩生出辞职的念头。如果不是他父亲魏力阻拦,现在的他,可能早就脱下了这身制服,闲云野鹤去了。 也正因为他父亲的阻拦,他才认真地审视了父亲阻拦他的真实含义。这一审视不要紧,他敏锐地发现,只要他离开,厄运将会迅速影响到他的全家。 如何让许一山成为一个摆设,就成了魏浩的首要问题。 因此,他不惜当着专案组其他成员的面,公开叫板许一山。他希望许一山与他正面冲突,而且冲突得越激烈越好。 然而,许一山淡然的离开,让他感觉自己使足了劲的一拳,砸在了棉花堆上。 许一山坦然接受他的质疑,而且毫不拖泥带水离开案情分析会,那么,许一山这样就成了摆设了吗? 不!他深切地感受到,许一山比他想象中的要难对付许多。 从许一山在茅山借调谢毛两人进专案组开始,魏浩就有一个强烈的预感,许一山在布局,他埋下了后手。即便他现在将许一山拒于案件侦破大门之外,那也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一个障眼法。因为许一山已经彻底将两颗钉子钉进了专案组里。 魏浩当然明白乌鸡山案的重要性。此案真正爆发出来,还不知要死多少人。 每当他想到这里,都会感到不寒而栗。 正文 第1057章 大案频发 案情分析会开过后两天,衡岳市最大最豪华的夜总会——神龙夜总会的一声枪响,打破了沉寂的夜空。 现场死一人,重伤三人。对方当场逃离现场,没留下任何线索。 娱乐场所发生枪击案,且案情巨大。魏浩带领技侦,火速赶到现场。 神龙夜总会是老板是一个叫杨东升的民营企业家,他还有一个身份,是市政协委员。杨东升的产业以餐饮、娱乐、宾馆为主,是衡岳市知名企业家之一。 神龙夜总会一直以美女多,安全而闻名。老板杨东升交游广阔,黑白两道通吃。他平常很少在公众场合露面,能够接近他的人不多。 案件线索很快汇聚到了一起。死者外号“眯子”,其意是指此人眼睛小,天生近视,看人总喜欢眯起眼睛而得名。眯子在社会上颇有名声,他以贩卖违禁毒品为生,曾被公安机关打击多次。 传说,衡岳市娱乐场所有一半的毒品出自眯子之手。可是又没确凿的证据证明,因此他每次被打击,都是鸡皮蒜毛的一点小事,过不了多久又会出现在各个娱乐场所里。 眯子以贩毒为生,自己却从不沾染。他人长得就像一只地老鼠,精明精明的,以至于每次打击,他都能全身而退。 眯子也很谨慎,平常身边都会带着几个类似保镖一样的小弟,一有风吹草动,便会像地老鼠一样遁走不见。 谨慎如斯的眯子最终死在别人枪下,是仇杀?还是谋财害命?抑或是情杀?一时之间,各种传言纷至沓来。 眯子的这三种死法都不足为奇。毕竟他得罪的仇家太多。据说,外地人想进入衡岳市的地下毒品市场,必须经过眯子这一关。眯子心狠手辣,抽头的利润往往比卖家还要高出几倍。常常是别人冒了风险,他坐享其成。 说他被人谋财害命,此种说法显得多少有些牵强。眯子平时很低调,深知财不露白的道理。如果不是认识他,他随便往人堆里一站,根本发现不了他与众不同。 至于情杀,倒是得到不少人的认可。眯子有个特别坏的毛病,他一生最喜欢良家妇女。只要被他看上的,眯子几乎都能弄到手。最出名的一件事,就是眯子居然将政府的一个女公务员收为自己的情人。女人与丈夫离婚,死心塌地跟着他,一度让人侧耳。 魏力在调取现场视频监控和走访目击证人后,得出一个结论。开枪者是名男性。当时头上戴着套子,只露出两只眼睛。从视频上可以看出,此人很沉着冷静。视频里,他在推开眯子的包厢门后不到三秒钟,里面便传出来枪声。 等人听到枪声赶过去时,开枪者已经离开了。包厢里,眯子仰躺在沙发上,一双眼睛还是睁开的,一颗子弹直接爆了他的头。 其他几个躺在地上,屋里并没有打斗的痕迹,甚至都看不到丝毫凌乱。 现场提取了几枚弹壳,这是唯一的线索。 魏浩赶到现场时,杨东升已经等在了门口。 他的场子里死了人,而且还是被人枪杀的。这对他的生意影响特别大。过去一直以安全闻名的杨东升的场子,被人狠狠打脸,扇了几个大嘴巴,扇得他有点眼冒金星。 他双手紧握住魏浩的手,咬着牙恨恨说道:“魏局,我个人悬赏十万,必须将罪犯绳之以法。” 魏浩与杨东升都是熟人,彼此之间有不少交集。听杨东升主动提出悬赏,魏浩颇有些感动说道:“杨总,破案抓人,惩治犯罪是我们的责任和义务。悬赏就没必要了啊。” 杨东升一副理解的神态说道:“魏局,你就不要客气了。我知道你们的办案经费不宽裕。兄弟们出生入死,不能让他们流汗流血还流泪。这十万块是悬赏金,奖励提供有用线索的人。我另外再给你们的警察基金捐五十万。我只有一个要求,尽快破案,尽快将凶手捉拿归案。” 魏浩没再推辞,当晚,衡岳电视台便滚动播出了悬赏公告。 许一山在电视上看到悬赏公告之后,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他当即叫来谢先进,试探着问他:“老谢,神龙夜总会的枪杀案你有什么看法?” 谢先进笑嘻嘻道:“这是他们市局的事,我有看法没用啊。” 许一山道:“不管有用没用,你说说你的看法。” 谢先进想了想道:“这件事确实有些不寻常。前段时间刚发布严厉打击违法犯罪活动的通告,按理说,这些人就是条龙都知道该盘着了,谁还会在这个敏感的时候跑出来惹祸?唯一的一个解释就是,这是被情势所逼,杀人者没有其他选择,只能铤而走险。” 许一山颔首道:“有道理。但是,是什么事会让凶手甘愿冒这么大的风向呢?” “这个......”谢先进欲言又止,苦笑了一下道:“我还真说不好。” 许一山试着引导他道:“你有没有想过,神龙夜总会的枪杀案会与乌鸡山的骸骨案有着某种联系?” 谢先进一愣,呆呆地看着他,迟疑着道:“牵强了吧?” 许一山淡淡一笑,“牵不牵强,难说。不过,我是真的有预感。感觉这两桩案子之间有着某种联系。” 正聊着,魏浩匆匆来了。 谢先进知趣告辞。等谢先进一走,魏浩便开门见山说道:“许一山,我来通知你,我需要从专案组里撤出去。全力去侦查神龙夜总会的枪杀案了。” 许一山一愣,赶紧说道:“魏局,你这时候撤出去不合适吧?神龙夜总会的案子,你可以安排别的同志去负责啊。” 魏浩摇了摇头,自负不已道:“我相信,衡岳市除了我,没人可破得了此案。” 魏浩一贯自负,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一个事实。就像他在很多公开场合表示过的,他就是衡岳市市民的保护神。衡岳市大小刑事案子,没有他魏浩侦破不了的。 魏浩自负,自然有他的本钱。当年衡岳市出现过连环砸车玻璃盗窃案,在所有人都将眼光投在本市有前科的人身上时,魏浩力排众议,将侦破重点放在外来流窜作案上。 事后,他的判断非常准确。在将犯罪嫌疑人全部抓获归案后,经过审讯,果然全部是外来流窜人员。 许一山提醒他道:“魏局,乌鸡山案也是大案。你是乌鸡山专案组组长,你现在离开专案组,这边的工作怎么办?” “不是有你吗?”魏浩似笑非笑道:“市委安排你进入专案组,不是让你来吃闲饭,看风景的吧?” 许一山不气不恼,淡淡说道:“魏局,你不记得了?业务你负责,我只负责思想和后勤保障工作啊。” “这些我顾不上了。”魏浩态度坚决道:“我必须要尽快给衡岳市民一个交代。公共场合开枪杀人,这影响有多大?我认为,枪杀案在某种程度上影响要比乌鸡山案大得多。” 许一山突然笑了,他试探着道:“魏局,我有个想法,能不能将神龙夜总会的枪杀案与乌鸡山骸骨案并案一起?” 正文 第1058章 并案 “并案?”魏浩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许一山,你是电视看多了吧?什么案子都可以并在一起侦查吗?所以说啊,隔行如隔山,你这个笑话不好笑啊。” 许一山似笑非笑道:“你觉得很好笑吗?你觉得并案没依据吗?” 魏浩停住笑,冷冷说道:“行啊,你拿出并案的理由出来。” 这下还真问倒了许一山,让他突然拿出证据来证明两案并案侦查,他还真拿不出。 “我就是觉得这两个案子之间存在一些关联。”许一山认真说道:“两案并案,也很节省很多侦查力量不是?” 魏浩深深看他一眼,“公安工作不是靠想当然的。现在我正式通知你,专案组的工作我需要暂停,就这样吧。” 他说完,转身欲走。 许一山喊住他道:“魏局,我有话说在先。专案组的工作一刻都不能停下来,谁阻碍专案工作,谁就得承担责任与后果。” 许一山的言外之意很明显,那就是魏浩如果现在从专案组退出去,今后就别想再进来。 魏浩当然也明白许一山话里的意思,他犹豫了一下,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他前脚刚离开,许一山便驱车直奔市委。 胡进在听取了许一山的汇报后,若有所思道:“老许,我觉得你的提议不错。两案并在一起,有利于集中力量。衡岳市接连频发大案,这有点不寻常。” 乌鸡山骸骨案的发生,已经对胡进角逐融城党工委书记造成了影响。现在又出一个枪击案,省里每天来电话询问情况,弄得他心烦意乱。他需要快刀斩乱麻。 但是,魏浩退出专案组显然不合适。他身兼市局副局长,又一直领衔专案组组长一职。在人员调配,侦查手段等方面,魏浩有着许一山无法满足的条件。 他的退出,将会严重影响专案组其他成员的工作积极性。 “不过,老许,你必须想办法把魏浩留在专案组。”胡进叮嘱他道:“这对你有很大的帮助。” 许一山本意并没想将魏浩拒绝在专案组之外。他有着与胡进一样的想法。魏浩的作用,还真不是其他人可以取代得了的。 “老胡,该你出马的时候了。”许一山笑嘻嘻道:“你是衡岳市一号首长,你说的话,没人敢不听。魏浩他的心思我明白,他就是想甩手不干,等着看我们的笑话。” “你知道就好。”胡进微笑道:“专业的事,还是需要专业的人来做。不过,这件事还不需要我出马,留不留魏浩在专案组,自然会有人比我们更着急。” 胡进的暗示,许一山心领神会。他说的没错,魏浩一旦离开专案组,他将对专案组的工作完全失去掌控。这是某些人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许一山试探着道:“要不,我去找找魏书记,把情况向魏书记汇报一下?” 胡进嗯了一声,道:“这个建议可以支持。” 衡岳市政法委不在市委大院办公,而是另有地方。 许一山赶过去时,恰好碰到书记魏力正准备外出。 看到他来了,魏力笑呵呵站住脚,主动打招呼道:“小许,你怎么来了?” 许一山一脸真诚的笑容,赶紧趋上几步,小声说道:“魏书记,我有事向您汇报。” 威力哦了一声,将许一山打量了一番,似笑非笑问:“什么事?” 许一山将魏浩要暂停在专案组的工作,全力去侦察枪击案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心情沉重道:“魏书记,魏局这时候不能暂停专案组的工作。” 魏力沉吟片刻,眉头紧皱道:“这件事我来找他说。他这个人就是政治觉悟低,这个时候怎么能暂停专案组工作呢?他忘记了自己是个领头羊的位置了吧!” 许一山试探道:“魏局的意思,枪击案对社会的影响很大,他想要平息社会一些不稳定的因素。” “乌鸡山案影响不大?”魏力哼了一声道:“小许,你先安心回去工作,魏浩这边的思想工作我来负责。” 许一山趁机说道:“魏书记,我想,能不能将两个案子并案侦查?” “并案?”魏力苦笑一下,“小许啊,并案是有条件的。根据公安工作的需要,确实有不少案子并在一起侦查。但是,乌鸡山与神龙这起事,有证据证明能并吗?” 许一山不得不坦白道:“有一个条件能决定两案可以并案。那就是神龙现场遗留下来的弹壳,与原来周文武别墅涉枪案中的枪支有着联系。” 魏力脸色一沉,挥挥手道:“周文武的案子,市委已经决定不再追究下去了。小许啊,打击犯罪势在必行,但是,我们不能因为一点无伤大雅的小事,就将衡岳市的整个经济环境搞乱搞垮啊。” 许一山连忙解释道:“魏书记,我的意思是弹壳与原来涉枪案的枪支可能存在联系,并没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魏力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突然问道:“你们专案组的工作现在开展得怎么样了?” 政法委书记过问,许一山不能有丝毫隐瞒。他认真回答道:“目前还处在外调阶段。我与魏局有明确分工,他负责业务,我负责后勤保障。所以,具体的侦查工作还需要魏局亲自汇报。” 魏力满意颔首,“小许,你们分工合作,我没有意见。但是,我希望你们之间的联系更紧密一些。过去的事,大家都不要计较了。” 许一山笑了笑道:“魏书记,您放心,我会向魏局学习的。” 魏力的话里,突然带着个人感情色彩,什么过去的事不要计较了。过去有什么事?为什么不要计较?许一山一边暗中想,一边回味他话里的玄机。 从魏力的话里能明显感觉出来,他知道儿子魏浩与许一山之间存在矛盾。 本来,魏力父子要对付一个许一山,几乎不用吹灰之力。但是,阴差阳错的是,现任的书记胡进与许一山居然会是大学同学,而且还是关系非常好的同学。 这就让魏力有些投鼠忌器,毕竟,胡进不会那么好糊弄啊。 胡进亲自参加许一山的婚礼,就是在给他站台。借调许一山进市里跑云轨项目,用意已经很明显。再后来,许一山进入云轨项目指挥部,虽说只是一个副指挥长,但实际的权力都掌控在他许一山手里,这点魏力不是看不出来。 胡进重用许一山,只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他对身边的人没有信任感。 现在许一山被胡进强塞进去乌鸡山骸骨专案组,用意更明显了。 所有人似乎都在防着假想中的对手,以至于衡岳市的上空,笼罩着一层看不透的迷雾。 正文 第1059章 约见杨东升 在魏力的强力干预下,魏浩不得已将两案并起来侦查。 魏浩在宣布两案并案侦查后,仰天长叹。有人看见他眼眶里噙满了泪水,不知他内心经历了多么复杂的挣扎。 如此以来,许一山便可以名正言顺介入神龙夜总会的枪击案侦破活动中了。 许一山第一件事便是约见神龙夜总会老板杨东升。 杨东升如约而至。这在过去却是很少见的事。 据说杨东升行事很低调,很少抛头露面。尽管他是政协委员,即便政协开会,也很少见他出席。 越低调的人,越神秘。杨东升能成为衡岳市娱乐界大佬,自然有他的独到之处。 杨东升是第一个除专案组成员之外进入专案组驻地的人。他一脚踏入全封闭的楼层,便感觉到一股凛然的寒意扑面而来。 专案组人来人往,却很少听到有说话的声音。它就像一架巨大的机器一样,高速运转着,随时可以将一个人吞噬进去,并碾成齑粉。 衡岳市连续发生两起大案,乌云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头上。目前,专案组的压力山大,省里督查,市里限期破案,社会流言风起云涌。各方面的因素聚集在一起,就像形成了一个炸药桶一样,一点火星就可能引起爆炸。 全市警力全部动员起来,三小场所被彻底清洗。一时之间,人心惶惶。有传言流出来,乌鸡山骸骨只露出大案的冰山一角。有人在白玉塘发电站大坝钓鱼时,鱼钩曾经勾起来过人体白骨。 当时,此案被迅速压下,公安方面给出的结论是浮尸沉入大坝底所致。 后来,又有人在大坝勾起过白骨,最终还是没引起警方重视。甚至都没立案侦查。但危言耸听,说是白玉塘大坝底下的白骨绝对不会比乌鸡山发现的白骨要少。 社会的流言当然不会干扰专案组的办案,不过,许一山却留了一个心眼。 屋外寒风呼啸,进入严冬的衡岳市,气温几乎接近零度。 杨东升整个人包得就像一个粽子。当他将脸露在许一山面前时,许一山蓦然发现,杨东升原来是一个年约四十岁的中年男人。 他身材保养得很好,看不出有一块多余的赘肉。苍白色的脸上,一双眼睛显得有气无力,无精打采的样子。他的面容显得有些憔悴,甚至能看到他突兀出来的眼袋。 他冲着许一山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许......是吧?”他一时不知道要怎么称呼许一山,神情颇有些尴尬,伸出手来与许一山相握,有意无意紧捏了两下。 “杨总,你叫我许一山就行。”许一山笑了笑道:“请坐。” 杨东升一脸惶恐道:“那怎么行!我还是叫你许书记吧。听说,许书记现在还在茅山县挂职?” 许一山点点头道:“是啊,组织安排,我服从组织。” 杨东升竖起一根大拇指赞道:“早就听闻了许书记大名,如雷贯耳啊。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许书记,你可真是年少有为,人中龙凤啊。” 面对杨东升一连串的夸赞,许一山感觉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杨东升突然压低声音说道:“我看许书记你的面相,你是个大富大贵之人啊。不瞒你说,我对面相学颇有一些研究。人的面相啊,是与生俱来的,后天无法改变的。一个人一辈子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其实面相早就注定了的。我看许书记你的面相,真是天圆地方,大贵之人啊。” 许一山被他一顿吹捧,顿时尴尬不已。 他拦住杨东升说道:“杨总,请你来,可不是请你来给我看面相的啊。我请你过来,是有事想请教你。” 杨东升闻言,赶紧正襟危坐起来,严肃不已地答了一句:“有什么指示,请许书记发话。” 许一山摆摆手道:“哪来什么指示啊。我就想问问,杨总你对眯子熟悉吗?” “眯子?”杨东升愕然不已地看着许一山,他似乎很快就回过神来,讪讪笑道:“许书记你说的是那个死鬼?我可不想提他,倒霉。” 许一山不紧不慢问:“你认识他吗?” 杨东升显然感觉出来许一山话里的冷淡,他想了想说道:“如果我说不认识他,肯定是在说假话。但如果说我熟悉他,那也是在说假话。许书记,眯子是什么东西,想必你也有所闻。我说句内心话,我是看不起他那种人的。他算个什么东西?” 他解释道:“这个人平常喜欢来我夜总会消费。出手也还大方。许书记啊,你说,我一个生意人,会把客人往门外推吗?如果说我不是个生意人,我是真不想与他这样的人有任何接触。” 许一山笑道:“杨总说得对。生意人就是开门迎客的嘛。哪怕客人是头猪,也得一样招呼不是。” 杨东升尴尬地笑了笑,摸出一盒烟来,犹豫了一下又准备放回口袋里。 许一山道:“杨总想抽烟啊,随便抽,没事。” 杨东升嘿嘿一笑,摸出一支烟叼在嘴上,点上火深深吸了一口,叹道:“我是上辈子欠了狗日的短命鬼眯子的,你看,他出事,害得我的场子都被关了。许书记啊,我正好想请问你一下,我的场子什么时候能开啊,我手底下可还有百多个员工等着吃饭哪。” 许一山哦了一声,淡淡说道:“这事可能要魏局决定了。” 杨东升跟着哦了一声,又猛烈地吸了几口烟。 他看起来似乎有些心神不宁,屁股底下就像有一条虫一样的,让他不安地扭动着身体。 “我听说,眯子这人是靠干那个为生的。”许一山做了一个手势说道:“杨总,这事你应该也知道吧?” “知道。”杨东升脱口而出,随即信誓旦旦表示,“我可以保证,他眯子的业务永远进不了我神龙的大门。我对下面是有要求的,谁敢让眯子在我的场子里胡来,谁承担一切后果。” “这么说,你还是知道?” 杨东升迟疑一下,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叹道:“衡岳市谁不知道他是干嘛的啊。可是谁愿意公开得罪他呢?这个人是有背景的,惹不起。” “背景?”许一山心里一跳,知道话题开始进入深水区了。“他一个社会混混,能有什么背景?” 杨东升愕然地看着他,似笑非笑道:“许书记,我说句你不要介意的话啊。在社会上混的,特别是混得有些头脸的,谁背后没个人替他撑腰啊。” “是吗?”许一山表现出一副好奇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哪你说说看,眯子的背景是什么?” 杨东升四处张望,在确定房间只有他们两个人之后,他才将声音压到像蚊子嗡嗡叫一样道:“周文武,周大老板啊。” “周文武?”许一山故意将声音提高得很大,“杨总,你的意思是死者眯子背后是周文武在给他撑腰?” 杨东升吓得脸都白了,赶紧示意许一山道:“许书记,这事全市人们都知道啊。” 许一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道:“既然全市人们都知道,你怕什么?” 正文 第1060章 你以为是他运气好吗 许一山看似不经意的一句疑问,让杨东升紧张不已起来。 他赶紧解释道:“我不是怕。许书记啊,我就是一个生意人。生意人最怕的就是麻烦。” 许一山不置可否地笑道:“这有什么麻烦啊?只要是事实,就不怕什么麻烦。” 约见杨东升,让许一山确定了神龙枪击案死者与周文武的关系。这是一个非常大的突破,至少,乌鸡山案与神龙枪杀案存在关联了。 谢先进按照许一山的指示,去找了乌鸡村周不全老人后,得到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乌鸡山的秘密面纱将要揭开了。 周不全老人给谢先进讲了一个故事,谢先进回来再将故事复述一遍给许一山听。 故事得追溯到十年前。 十年前,周文武在衡岳市已经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了。大家都知道他有钱,而且有大钱。 以设赌局闻名的周文武,在当时的衡岳市地下赌场中,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全市到底有多少干部卷入他的赌博活动中,至今是个谜。 传说,周文武手里至少掌握着一百多个干部的工资卡。这些干部在他的赌场中欠了钱后,不得已将自己的工资卡交给周文武保管。他们用每月的工资去偿还欠下的周文武高利贷。 曾经有公务员因为忍受不了周文武手下催逼高利贷的屈辱,纵身从十三层楼上一跃而下。 “ 周文武真正发财的秘诀并不在开设赌场上。”谢先进突然蹦出来一句话,让许一山惊诧不已。 谢先进解释道:“许书记,有个事到现在还不能确定,但如果是真的,可能连电影都不敢这么拍。” “说!”许一山顿时来了兴致,“我倒要看看,现实生活中还有比电影更精彩的。” 谢先进苦笑着道:“这件事如果查证落实,可能衡岳市的天都要变了啊。” 周文武用人有个特点,他不喜欢用陌生人。跟在他身边的贴身人,几乎都出自乌鸡村。 其中,周不全老人的儿子,当时就是周文武最得力的干将之一。 周不全说,他儿子自从跟了周文武后,突然变得有钱了。周不全原本是不愿意儿子跟着周文武混的。尽管那时候的周文武已经是衡岳市房地产界的知名人物了。但是,从小看着周文武长大的周不全,深知周文武的发家史是见不得阳光的。这种人迟早会得到报应。 然而,他儿子似乎已经走火入魔。每当周不全劝儿子离开周文武时,父子两人都会爆发激烈的冲突。就在周不全准备狠心去举报儿子的时候,他的儿子突然消失了。 周不全的儿子究竟去了哪里,没人知道。周不全为此去找过周文武要儿子。周文武告诉他,他儿子出国去了,过两年就会回来。 事实上,两年之后,他儿子果真回来了。这让周不全悬着的一颗心落了地。 儿子回来后,变得与过去就像变了一个人。周不全始终记得,儿子未出事之前,曾经与他有过一次心平气和的聊天。 儿子告诉他,如果他遭遇到了意外,要求父亲周不全不要去找周文武老板的麻烦。他很明确地暗示过周不全,在衡岳市,没人能将周文武怎么样,得罪他,就是得罪活阎王。 那次谈话过后没多久,周不全的儿子便遭遇到了意外死亡了。 周文武亲自登门赔罪,一次性赔偿了周不全二十万元。但是周不全没要这笔钱,他说,他不忍心花儿子用命换来的钱,那样会让他有食儿子肉的感觉。 “你知道周不全儿子去的国外,是那个国外吗?” 许一山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道:“金三角吧?” 谢先进惊异地看着他,狐疑地问:“许书记,你是怎么知道的?” 许一山笑了笑道:“一个人发财,都会有轨迹可循。只有暴发户,才会是一团迷雾。周文武的历史我查了,他过去就一个鱼贩,哪怕他将衡岳市所有鱼市的生意全部垄断了,也不可能会在短短的几年时间积累起来天量财富。即使他设赌场,参与发放高利贷,也不可能有那么快。唯一的可能性,他涉毒。” 谢先进频频点头,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赞叹道:“许书记,虽然你不是从事公安工作的,我觉得你比我们公安当中的人强多了。” 许一山笑道:“这不是强不强的问题。而是要学会推理。只要顺着推理下去,你就会发现,天下任何事,都有因果关系。” 许一山说的推理,绝非信口胡说。衡岳市过去确实被人冠以毒品重灾区的说法。一个内地三线小城市,被人冠以这样一个说法,由此可见涉水之深。 “一个人的钱多了,必定会引来别人的质疑。那么,这些来源不清的钱财就需要一个洗白的过程。这也是周文武后来投资酒店、房地产的主要原因之一。他这样做,一是将黑钱洗白了,同时也将自己身份洗白了不是?周文武的头上,可有一顶人大代表的帽子戴着的啊。” “老谢,你有没有注意到,衡岳市的房地产市场现在是二周控制垄断的局面。周文武的房子,即使是同地段,同结构,他的卖价与别人相比较,他的价格要比别人低上几百块一平方啊。这也是周文武在衡岳市有着坚强的群众基础原因之一。” 谢先进若有所悟,连忙说道:“确实确实,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那时候还以为是他们房地产商竞争,抢夺市场,我们老百姓收益。怎么就没想到有人在利用这点洗黑钱啊。” 随着两天的深入,话题逐渐接近重点。 已经有明显证据证明周文武是在利用房地产开发在洗钱。但他的黑钱来源究竟是垄断市场,欺行霸市所得,还是开设赌场,发放高利贷盈利所得?一时没有一个结论。 但两个人都能感觉到,垄断鱼市,开设赌场都不足以支撑周文武现在拥有的庞大产业。 许一山引导这谢先进,让他把思路拓宽一些想。 谢先进还真冥思苦想,突然,他瞪大了眼,犹豫着说道:“难道......难道这个周文武在境外搞的就是毒品勾当?” 许一山淡淡一笑道:“可能还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谢先进整个人都懵了,他穷其想象,也没法将周文武与一个毒枭联系起来。 “看来,要想结果,只能找到周文武本人才会水落石出了。”谢先进感叹道:“可是听说这个周文武特别狡猾,乌鸡山挖出来骸骨的当晚,他人就失了踪。我怀疑,他会不会跑去了境外?” 许一山摇摇头道:“目前应该还不会。周文武能在衡岳市经营那么多年无惊无险,你以为是他运气好吗?” “他背后肯定有一张特别巨大的关系网。”谢先进为自己的这个猜想兴奋起来,很快,他就懊丧不已道:“若真是这样,可能专案组不能将他怎么样哦。” “人作孽,不可活,”许一山笑眯眯安慰他道:“老谢,再等几天,你就知道结果了。” 正文 第1062章 抓捕名单 专案组会餐的气氛热烈欢乐。魏浩贡献出来的一箱白酒被尽数喝光,大家还显得意犹未尽。 积聚下来的压力被尽情释放,大家举杯相庆。喝完这顿酒,迎接他们的将是更艰巨更危险的任务。 魏浩宣布放假一个晚上,他则与许一山闭门商讨接下来的方案。 魏浩的专业素养还真是无可挑剔。许一山看着眼前的侦查方案和抓捕名单,连忙往回退,一本正经说道:“魏局,这都是绝密的东西,我看不合适吧?” 魏浩手一摆道:“老许,你少在老子面前装蒜。让你看,就是要你提意见。唧唧歪歪的,娘们一样,有意思吗?” 许一山嘿嘿一笑,拿起方案认真审视起来。 魏浩的工作效率是非常高的,两个星期不到的时间。他已经将乌鸡山骸骨案和神龙枪击案查得清清楚楚。许一山没有失望,魏浩在乌鸡山骸骨案中将周文武列为了犯罪嫌疑人之一。抓捕名单上,周文武的名字也赫然在列。 神龙枪击案的侦查方案里,魏浩将杨东升也列入了嫌疑人名单。但抓捕名单上却没有他。 魏浩解释说:“经过我们秘密侦查,现在已经掌握了杨东升的犯罪证据。但是,他的案子我觉得不需要立即进行。他也跑不了。” 许一山没问原因,毕竟,魏浩已经把话说出来,表明他在侦查这两起案子当中,没有受到外界任何干扰。 这倒让许一山感到了意外。他原以为魏浩的侦查工作会受到层层干扰,却没想到会如此一帆风顺。这不由他浮想联翩,难道他们没有涉案,或者涉案不深? 许一山心里的“他们”,自然是指政法委书记魏力和市委副书记向勇。过去,他坚定的认为,周文武能在衡岳市做得那么大,背后一定有一把巨大的保护伞。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 魏浩的抓捕名单,预示着一张大网在悄然张开。 “这次抓捕有很大的风向。”魏浩有些忧虑地说道:“据我们掌握到的情况,抓捕对象拒捕的可能性非常大。而且这些人都是些亡命之徒,手里有程度不一的武器。” 许一山跟着担心起来,小声问:“魏局,你们的把握有多大?” 魏浩冷笑道:“即使没有任何把握,哪怕面对刀山火海,我们也要往前冲啊。如果我们都不冲了,人民养着我们还有什么用?” 他轻轻叹了口气道:“老许,万一我的兄弟们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出现了意外,你一定要救他们。他们的身后都是一个个家庭。我不想让兄弟们的鲜血和家属的眼泪来染红前途。当然,我会与他们并肩战斗。你是后勤保障,我只有托付给你。” 许一山一听他的话,便有一股沉重感扑面而来。 魏浩的话里似乎带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悲伤,他在担心着出现意外的后果。 许一山严肃道:“魏局,请你放心。只要我许一山有一口气在,就不会容忍邪恶横行。” 两个人密谈到了半夜,基本将事情敲定了下来。 按魏浩的侦查方案,他准备来一个集中抓捕行动。将乌鸡山和神龙两案当中的涉案人员,来一个一网打尽。经过慎密侦查确定下来的抓捕名单,足足有三十几个涉案人员。 他们要将讨论过后的结果汇报给上面领导,包括政法委在内的相关单位。行动必须要赢得上面领导的同意才可以展开,这是纪律,也是规矩。 两人约定,天明之后,魏浩与许一山一道先去市局给局长汇报。然后由局长牵头,向市委领导作详细汇报。 魏浩另外交给许一山一项任务,让他去市人大汇报,要求撤销周文武的人大代表资格。 许一山二话没说,满口答应。人家魏浩亲自带兵冲锋陷阵,他在后方坐镇,这点小事还能推脱吗? 密谈到最后,许一山都没将心底的秘密说出来。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乌鸡山案的关键人物不仅仅只有一个周文武,应该还有一个隐藏得更深的人,那就是神鸡庙的主持释空师父。 遗憾的是在魏浩的侦查方案里,从头至尾都没提到他。 他是被故意忽视掉的,还是魏浩真没注意到他? 毛小平几天时间的秘密调查,获取到了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那就是原来横行在衡岳市娱乐场所的毒品来源,源头都指向了神鸡庙。 毛小平也没辜负许一山的期望,几天时间里,他爬山涉水千里,不但将释空师父的全部情况掌握了,而且还找到了他的藏身之处。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非常严峻的现实摆在面前。那就是周文武去向成谜。 魏浩虽然将周文武列在抓捕名单上的首要位置,却至今没找到周文武的行踪。他解释说,是要通过这次抓捕行动,营造出来一个强大的氛围,来一个打草惊蛇,促使周文武主动投案自首。 许一山没有点破他,他知道,周文武不会傻到会主动投案自首。毕竟,周文武一旦被抓,等待他的就是一条不归路。 一个明知前面是死路的人,他还会踏上这条路吗? 魏浩回去休息了。 明天白天,大家都被要求在专案组休息。魏浩已经从下面县局抽调部分精干力量上来,同时请求了武警支援。明天晚上,由专案组成员每人带领一支队伍,直赴抓捕对象藏身之处。 许一山怎么也睡不着。明天抓捕行动一开始,预示着侦破工作已经进入了尾声。 许一山不是不希望早点将犯罪嫌疑人抓捕归案,他只是觉得,魏浩有点操之过急了。尽管他将周文武列为了犯罪嫌疑人,但在许一山看来,周文武还可能是一个小鱼小虾。 捉几条小鱼小虾而放走一条大鱼,显然得不偿失。 可是他又不能阻止魏浩的决定。魏浩自负,这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有这么一个脾性。一个曾自诩为当代福尔摩斯的人,内心是无比抗拒别人有超越他的见解的。特别像许一山这种被视为门外汉的人,于魏浩而言,他的建议只可能被魏浩视为嫉能妒闲。 何况,胡进特别需要一个快点的结果。衡岳市突发两起重大刑事案件,会对胡进角逐融城党工委书记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 他需要一个满意的结果,以便扫清他前进路上的障碍。 魏浩对许一山态度的急剧转变,还是没能让许一山全面去相信他。魏浩对待他的态度转变之快,令许一山一头雾水。究竟是什么让魏浩的态度来了一个180度的大转弯呢? 天色已经发白,许一山才沉沉睡去。 临睡前,他给自己下了决心,在抓捕行动未开始之前,他必须要向胡进汇报一下自己的想法。 正文 第1063章 利用 胡进对许一山的汇报很感兴趣,他有些怀疑问道:“老许,你这些怀疑,有不有根据啊?” 许一山莫测高深道:“没有我会与你说?老胡,你想想,如果现在就大动干戈执行全面抓捕,抓到的人有几个有用?无非都是小鱼小虾。真正的大鱼王八没逮着,只会后患无穷。” 胡进犹豫了起来。他需要一个快速结案的结果。只要案件侦破了,他便可以向省委汇报了。这样是最好的结局,不会影响他角逐融城党工委书记的大事。 如果按许一山的想法,抓捕暂不执行。还需要放长线,那样究竟会拖到那一天,没人说得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他可能因为乌鸡山骸骨案和神龙枪击案而影响到他的仕途。 许一山显然猜透了胡进的心思,他劝他道:“老胡,如果在你手上办出来一个惊天大案,我想,一个小小的融城书记算什么?你的目标应该更高更远。” 胡进嘻嘻一笑,骂道:“老许,你小子现在就成了我肚子里的一条蛔虫。我想什么,你都能猜到?” 许一山赶紧辩解道:“我可没猜。我猜你的心思干嘛啊?再说,你们当领导的人,心思哪能随便让人猜得到。” “说吧,你想让我干什么?”胡进单刀直入地问。 许一山也严肃起来,他一字一顿说道:“我需要你否决执行抓捕方案。因为时机还不成熟。” 胡进叹口气道:“老许,我就听你一次。但是,时间不能拖得太久,春节前,你必须要给我一个结果。” “好。”许一山坚定答应,笑嘻嘻起身,走了几步又转回来,压低声道:“老胡,我还需要你干一件事。” 胡进无可奈何说道:“说吧,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出来。不要拖拖拉拉的像羊拉屎一样,我可没闲心陪你叽歪。” 许一山道:“明天,你带人来专案组视察一下吧。” “去专案组?” “对啊。”许一山一本正经道:“你来指导专案组的工作呀。” 胡进哭笑不得道:“老许,你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东西?我去指导你专案组工作?不是在开玩笑吧?我能指导啥?” “领导嘛,都是万能的。你去了,就体现了领导对专案组的关心和支持。我们需要的是精神上的鼓励嘛。” 胡进随手翻了一下桌上的日程表,看过之后说道:“行,明天上午,我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到时就去专案组看看。” 说完后,他叹口气埋怨道:“老许,我怎么感觉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你提着在耍啊。” 许一山没辩解了,他嘿嘿笑了,转身出门。 他并没像胡进说的那样,将他当成提线木偶。他只是需要利用胡进的权力,否决魏浩急不可耐要执行的抓捕计划。 正如他与胡进说的那样,他在安排毛小平出去秘密侦查几天后,毛小平带回来的信息,让他的预感变得越来越清晰。 他现在认为周文武在这件大案中都只是一条小鱼小虾的角色。真正的大鱼,应该是释空师父。 毛小平通过技侦手段查遍了所有资料,奇怪的是都没释空师父任何踪迹。 他就像是凭空掉下来的一样,真有来无影去无踪的意思。 释空师父的身份太神秘,神秘得让干过刑警的毛小平都大呼奇怪。 在毛小平的理解里,只要是一个人,就不可能没有活动轨迹。他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都会有明显的迹象体现。 可是释空师父在来乌鸡山之前,他就已经是一名高僧一样的人了。否则,周文武也不会不惜重金,将他从外地请来神鸡庙当主持。 谢先进这边的走访让许一山得知,这个释空师父对佛法还真精通。他尽管很少露面,但见过他的人,莫不称颂他就是菩萨转世,佛法传人。 神鸡庙因为周文武的捐助,香火日益旺盛起来。鼎盛时期,每天光是香油钱都能收到十几万之多。 许一山过去并没见过释空师父,只听说过他的名字,知道释空师父是远近闻名,受人敬仰的佛家子弟。 让许一山警觉的是,在乌鸡山上的废弃砖房里挖出来骸骨,与神鸡庙似乎有着某种联系。更让许一山怀疑的是,释空师父在挖出骸骨的当晚便失踪了。 释空师父的神秘失踪,让许一山正式关注起他来。 毛小平没让他失望,他不但找到了释空的落脚点,而且还悄悄布下了眼线。现在的释空师父但凡只要动一下,毛小平都能准确掌握他的行踪。 果然,在魏浩兴致勃勃汇报了侦破结果,提出抓捕人时,胡进在沉吟好一会后否决道:“抓捕的事可以缓一缓,但是,你们必须做好绝对的防范措施,要保证不让任何一个涉案人脱逃。” 魏浩听到否决了抓捕方案,当即急了起来,他解释道:“胡书记,这抓捕就是打仗。时机成熟了,就得果断出手。否则,可能延误战机啊。” 胡进点点头道:“我理解你的难处。不过,魏浩同志,有些事不能太急。你先让他们跳一跳嘛。说不定,他们得意忘形了,会暴露出来更多意想不到的结果啊。” 魏浩急得说不出话来,只拿眼去看许一山,似乎在希望许一山赶紧说话。 许一山却像入了定一样,充耳不闻,眼观鼻,鼻观心地正襟危坐。 魏浩忍不住催促起来,“老许,你也说几句啊。这抓捕的时机一旦错过了,后果会很严重啊。” 许一山这才睁开眼道:“魏局说的完全有道理。” 胡进惊异地看了他一眼,心里在想,你许一山究竟在玩什么鬼把戏?是你来说让老子否决抓捕方案的,怎么到这时候你却赞同魏浩的意见了? 魏浩紧跟着许一山的话说道:“胡书记,抓捕时机确实不能错过啊。” 许一山突然缓缓说道:“是不能错过。但是,有一个实际性的问题我们还要加把力去解决。魏局,我想知道,周文武现在在哪?” 魏浩愣了一下道:“目前还没线索,但是,找到他是早晚的事。” 许一山哦了一声,点点头道:“要不,抓周文武的事,就交给我来负责。” “你?”魏浩苦笑着摇头:“老许,你都不是吃这门饭的。抓捕可不是玩家家,很危险的。” 许一山伸伸胳膊腿道:“没事,我还能跑得一般人。” 魏浩嗯了一声,“好啊,既然老许你主动请缨,我还有什么话说。你要是抓到了周文武,你就是大功一件。” 许一山憨厚地笑,一本正经道:“我可没想要这个功劳。我就是想,不能让邪恶横行,正义必然战胜邪恶。乌鸡山被埋的人,得让他们真相大白。” 胡进终于弄明白了许一山的意图,他让胡进出面否定紧急抓捕方案,并不是真的想让抓捕停下来。他只是利用他的否决,迫使魏浩主动让出来抓捕的执行权力。 在魏浩的方案里,许一山是不需要上一线去执行抓捕任务的。现在,许一山能够亲自上阵,就会堵住他预想中的漏洞,让抓捕变得无懈可击。 正文 第1064章 抱怨的魏浩 专案组的汇报,得出两个结果。 一是抓捕的执行时间不定,随时听候市委的安排。二是许一山从后勤保障摇身一变,成为一线的直接参与者与决策者。 胡进在第二天果真专程来专案组视察了。 书记要来视察,这让专案组的干警激动不已。大家跃跃欲试,精神抖擞,迎接领导视察。 书记出行,媒体当然要贴身跟着。市电视台记者,衡岳日报的记者,都跟着胡书记从中巴车下来。 许一山一眼就看到了记者群中的张曼。 张曼显然也看到了他,表情显得很奇怪。她大概没想到,公安专案组里,怎么会出现许一山的影子? 他们上次在省城见过面之后,之后再没联系。张曼曾经交给许一山一把钥匙,许一山一直小心保存着,没告诉任何一个人。 那时候他还有些担忧,担心张曼出事。可是现在看起来,张曼似乎没任何异常的表现。 胡进只有两个小时的空闲时间,他来专案组也是受许一山蛊惑来的。他也不是抱着来指导工作的心态,仅仅只是以领导关心的面目出现。 如果不出意外,晚上的电视新闻上,就可以看到胡进视察专案组的新闻。 在记者们跟着胡进准备进入办案区的时候,魏浩让人拦住了记者。他明确表示,办案区不接受任何采访,请记者同志们都在外等候。 而且,魏浩说得很干脆,他要求无论是电视还是报纸,都不得报道胡书记视察专案组的新闻。 许一山让胡进来视察,就是想要电视媒体报道,以此来造势。魏浩不允许报道,与他的想法背道而驰。当着魏浩的面,他没直接反驳,而是悄悄与张曼说了,让她第二天在衡岳日报上头版发布。 张曼心领神会,眨巴着眼睛说道:“明白。他能吓到别人,还能吓到我?他不让发,我偏要发。” 趁着没人注意,许一山暗示她道:“张记者,钥匙......” 话未说完,被张曼眼睛一瞪拦住了,低声嘀咕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胡进的时间有限,他走马观花看了一遍,便准备离开。 许一山小心提醒他道:“胡书记,能不能请你给我们干警讲几句话啊?” 胡进当即答应。魏浩便赶紧将专案组成员集合起来,站成一排,等着书记胡进讲话。 胡进当了领导后,讲话的水平与日俱增。他先是表扬了专案组干警克服困难,鼓励干警乘胜追击,然后又寄予了厚望。最后,他热情洋溢表示,他将为专案组全体成员请功。 书记亲临一线看望大家,专案组成员激动不已,纷纷表示努力工作,为净化衡岳社会环境奋斗到底。 送走胡进,魏浩抱怨道:“胡书记还真有闲心啊,亲自来视察我们的工作,真不知是该感谢,还是该拒绝。” 魏浩有个习惯,不喜欢别人干涉他的工作。在他的业务范围内,他就是一个独立王国的国王,任何企图和直接干扰他办案的行为,都被他视为胡来。 他的态度很明朗,公安工作本身就是一门科学技术。而所有的领导,未必都懂得这门科学。倘若不懂这门科学的领导来指手画脚,他到底是听,还是不听? 许一山劝慰他道:“魏局,胡书记是出于关心。他知道我们这些奋战在一线的同志辛苦了,特地抽出时间来看望大家。我觉得,我们应该感动。” 魏浩冷冷一笑,“要感动,你去感动。我肯定是不感动的。” 魏浩态度冷淡,主要根源在胡进否定了他的抓捕方案。本来,一般的刑事案件侦查工作,市委是不可能插手的。他们也不需要向市委请示汇报,除非案件涉及到非常重要的人。 但是乌鸡山案案件性质很特别,又是省里的督办案件,胡进来视察检查工作,就变得顺其自然了。 “我们有些领导啊,就是喜欢作指示,指手画脚。他们可能不会想到,有时候,他们一拍脑袋下达的指示,会让整件事的性质都变了。”魏浩还在继续抱怨。尽管在衡岳市干部当中,魏浩的级别算不得最高的,但他的影响力,却能超过许多位高权重的领导。 他是属于典型的子承父业。魏浩之父魏力书记,过去就是衡岳市的风云人物。他们父子一直以代表正义的面孔示人。衡岳市的黑白两道,无人不敢不给他们父子面子。 什么叫呼风唤雨?他们父子就能做到呼风唤雨。无论是在富嘉义时代,还是进入现在的胡进时代,衡岳市都一直掌控在他们父子手上。 魏力从警三十多年,他从基层起步,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领导岗位。魏浩公安专业毕业,一毕业就进入衡岳市公安局。他从普通民警走到领导岗位,一路顺水顺风。大家都知道,这是靠了他父亲魏力的庇荫。 衡岳市的人,无论是谁,他们父子都能做到了若指掌。衡岳市在他们父子手里就是一个巨大的棋盘,那颗棋子应该摆放在那个位置,他们都能做到恰如其分。 这也是乌鸡山骸骨案发生后,在没有任何线索和头绪的情况下,魏浩能在两个星期的时间里将案情理得头头是道,能准确判定罪案嫌疑人的原因之一。 就如魏浩曾经发出的豪言一样,在衡岳市,就没有能隐瞒得了他的事。只要他亲自出马,妖魔鬼怪,各路神仙都得给他三分面子。谁也别指望能逃过他的抓捕。 抓捕嫌疑人的方案最终确定下来。由过去魏浩独立指挥抓捕,变成兵分两路抓捕。 魏浩执行的抓捕任务,名字都在抓捕名单之上。唯有周文武,魏浩将他踢给许一山去执行抓捕。 根据目前的侦查结果得知,周文武失踪之后,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现在何处。虽说他的名字列在抓捕名单之上,但具体执行起来,却毫无头绪。不知道他人在何处,抓空气吗? 魏浩怎么也不会想到,许一山不但知道释空师父的藏身之处,而且周文武现在躲在哪,他也了若指掌。 许一山为此还暗自敬佩自己独到的眼光。他借调谢先进和毛小平进入专案组,在关键时刻帮到了意想不到的大忙。 胡进视察专案组的新闻第二天要见报。在见报之前,必须完成抓捕任务。 许一山请了魏浩去办公室确定执行抓捕时间,两个人不约而同表示,将抓捕时间就定在当晚。 各路人马悄悄集合起来,只等着一声令下,便如猛虎下山一样,扑向各自早就确定好的目标。 许一山将谢先进和毛小平请进办公室,他负责带领另一支抓捕队伍去执行在魏浩看来根本完成不了的任务——抓捕周文武。 “都安排好了吧?” “安排好了,请许书记放心。”谢先进和毛小平异口同声道:“他们就是变成一只鸟,也休想飞出去包围圈。” “很好!”许一山竖起一根大拇指赞道:“你们两位,这次立下了汗马功劳。” 在确定了不会有意外情况发生之后,接下来就只需等时间了。 正文 第1065章 赤手空拳 许一山要亲自带队执行抓捕任务,毛小平和谢先进强烈建议许一山配备防身的装备。比如身穿防弹衣之类的,如有必要,还应该配备一支防身的短枪。 他们的建议遭到了许一山的拒绝。 毛小平为难道:“许书记,抓捕现场很危险的。你还是穿上防弹衣。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万一呢。” 许一山笑道:“万一什么?哪有那么多万一。” 最终,他答应穿上防弹衣,却坚决拒绝携带任何武器。 执行抓捕的警力全部到位。这不得不佩服魏浩的调兵遣将的能力。为防止在抓捕过程中出现意外,这次用警除了专案组成员以外,其他警力均从各县抽调人马上来。 许一山带的抓捕队伍,恰好是茅山县抽调来的二十个人。 午夜十二点,抓捕活动随着魏浩一声令下,正式开始。 几十台执行任务的小车,悄无声息从华天宾馆地下停车场驶出来。 魏浩的指挥车在前,他穿了便装,腰上别着手枪,一双马靴将他衬托得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由于事先对抓捕对象都有了控制手段。现在只需要大队人马过去,缉拿归案便是。 许一山的队伍在最后。坐在前排的毛小平一再叮嘱,“许书记,等下抓捕的时候,你在车上别下来,我带人冲进去就行了。” 许一山不知可否地笑了笑,没作声。 他们三个的任务又有分解。谢先进去抓周文武。毛小平去抓释空师父。本来他们两个要求许一山留在家里不要跟着去抓捕一线,但被许一山坚决拒绝了。 最后达成妥协,许一山可以随队上一线,但必须要服从现场指挥。毛小平以他出身刑警的理由,逼着谢先进让许一山与他在一个队伍。按毛小平的说法,他的经验比谢先进丰富,关键时刻能更好地保护许一山。 其实,让许一山倍感意外的是,周文武和释空师父居然都没离开衡岳市。 他们可能相信了“大隐隐于市”这句话,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殊不知,许一山早就防备了他们玩这一手。因此在安排谢先进和毛小平的时候,他胸有成竹地告诉他们,只要用心,就不怕找不到人。 再狡猾的狐狸,也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释空师父的神秘面纱在许一山耐心盘剥下,终于露出了原貌。 释空师父俗家名叫马佳华,山北省人士。三十年前,马佳华与人发生口角。暴怒的马佳华拿着一把剔骨尖刀手刃了对方后亡命江湖。 马佳华深知在国内他再无立足之路,只能亡命天涯。于是,他便越过国境线,去境外当了一名雇佣兵。 马佳华从小练过武,身强体壮,空手对付三五个人不在话下。加上他脾气暴戾,心狠手辣,很快在雇佣兵里混出来了名声。 有次,马佳华带人去侦查对手情况,落进了对方设下的圈套,从而被俘。 也是这次被俘,让他的命运得到了又一次改变。 对方是以种毒制毒贩毒为业的跨国集团,盘踞在境外的深山密林里,常年与各种力量博弈,将他的独立王国打造得铁桶似的牢固。 对方早就闻知了马佳华的名声,知道这个人有很大的潜力可挖。 于是,在一番勾兑之下,马佳华投诚对方,成了对方的左膀右臂。 几年后,马佳华花巨资给自己易容、易容后的马佳华,再没人能够将他与山北杀人犯马佳华联系在一起。他有了一个新名字,叫郭索吞。 郭索吞在易容之后,成了一个放下毒刀,立地成佛的人。他拜身在境外某一著名佛教圣地大庙,跟着大师父潜心学习佛法。 三年后,他拿到了佛教界的通行戒牒。同年年底,他进入境内,转投一家佛寺,再次受戒,得释空佛名。 周文武找到释空时,两人闭门长谈了一整天。 几天后,释空便来到衡岳市,成了神鸡庙的主持。 许一山之所以能掌握到这些信息,在于他认识的山南省的一个朋友。这个朋友还是他去请吴将军遗骸回茅山时认识的。当时两人互相留下了联系方式。这位朋友很喜欢许一山的性格,此后两人便没断联系,常常会互相发信息聊天。 他的这位朋友最大的爱好,就是喜欢收集国内多年未破的大案线索。乌鸡山白骨案发生后,网络上开始流传各种各样的版本故事。朋友在网络上看见后,便直接找许一山求证。 许一山当时灵机一动,便将神鸡庙的事给他说了。 过了几天,朋友那边来了信息,他深度怀疑,神鸡庙的主持释空师父,就是当年杀人潜逃的马佳华。 他告诉许一山一个秘密,马佳华有一个致命的习惯,就是他无论天多寒冷,他永远不穿袜子之类的御寒物。而且,在马佳华的脚背上,有一颗血痣。 这个秘密没有几个人能知道,即便当年的办案人员,也没能收集到这样的证据。 而让许一山确认释空师父就是马佳华的原因,在于他与周不全的闲聊。周不全告诉过他,庙里主持释空师父就是个从没见着穿袜子的人。而且周不全可以肯定,释空师父的脚背,就有一颗血痣。 其实,早在乌鸡山发现骸骨,庙里主持释空师父消失时,许一山就有了怀疑。他觉得与神鸡庙仅一墙之隔的废弃砖房里埋着这么大的一个秘密,神鸡庙不可能一无所知。 他之所以没将这些事与魏浩说,是因为他知道,即便他说了,魏浩也不会相信。自负的魏浩一定以为这只是一个天方夜谭的故事。 于是,许一山便萌发了悄悄侦查的想法。他借调进来毛小平和谢先进,这是原因之二。 释空师父在乌鸡山案发后,他给人留下一个信息,说他去五台山云游。等乌鸡山这边的情况稳定之后,他将回来主持重修神鸡庙。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释空师父离开了衡岳市时,许一山坚定认为,释空没离开衡岳市半步。 事实正如他所料,精明的毛小平只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就将释空的藏身之处摸得一清二楚。 可能连周文武都不会知道,释空在衡岳市六年,足不出户的他,居然会在市区有三套房。 释空持有三套房,大意就是狡兔三窟的意思。毛小平说,释空在每套房里住的时间不会超过三天。他以世俗人面目出现时,与街上走的任何一个人毫无区别。 “他今天会在哪套房?”许一山突然问。 毛小平回过头说道:“香舍小区,十九层。” “确定?” “百分百确定。” “好。”许一山笑了笑道:“这个释空师父,可能永远都不会想到我们今天会找上门来啊。” 毛小平咧开嘴笑,“他碰到许书记你,路就走绝了。” 许一山提醒他道:“先别高兴。我总觉得这个马佳华不会那么轻易让我们逮到。” 毛小平得意笑道:“现在他就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包围圈了。” 正文 第1066章 同归于尽 房门紧闭,寂静无声。 抓捕小组悄悄疏散完邻居后,一群人守在释空师父门前,毛小平在与许一山对视一眼后,开始喊话。 根据情报显示,此刻,释空师父应该就在房间里。他已经插翅难逃。 喊了好一阵,不见屋里有动静。许一山的心便悬了起来。 “人在吗?” “在。”毛小平用十分肯定的口吻说道:“我的人亲眼看见他进去。没见着任何一个人从屋里出来。” “不会有其他路可走了吧?” 毛小平迟疑了一下,随即坚决摇头。“不可能有其他路可走。” 许一山便皱了眉头道:“强行破门吧。” 破门器拿了出来,众人往两边退开,让出空间破门。 只听到轰隆一声巨响,门被猛烈撞开。毛小平身先士卒,率先冲了进去。 屋里灯光暗淡,迎面一座金碧辉煌的佛像。佛像前香烟缭绕,一个慈眉善目的和尚,盘腿坐在佛像前,双眼微闭,念念有词。 他似乎对身外事一无所知,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任由冲进来的一群人将他团团围住。 他的淡定反而让毛小平迟疑了起来,难道情报有误,眼前的这个入定的僧人不是他们要找的马佳华? 眼前的情景显得十分怪异。一群荷枪实弹的人围住一个手无寸铁的人。他们如临大敌,他却泰然处之。 许一山围着他饶有兴趣地转了一圈,猛地喊了一声,“马佳华。” 他的身体微微抖动了一下,眼睛睁开。 “老马,别装了。起来跟我们走吧。”许一山笑眯眯说道:“你已经躲了快三十年了,也该累了困了。” 他深深看了许一山一眼,摆摆手道:“我知道你叫许一山。”他长长叹口气,“我还是低估了你。” 许一山示意毛小平上去拿人,可是就在毛小平的手要触到他身上的时候,马佳华身影一闪,居然滑脱了。 “别动。”他低吼一声,眼睛里射出一束寒冷的光芒来。 大家都知道马佳华过去是个练家子,有两下子。动起手来,胜负难料。 毛小平可不管这些了,抓捕这件事是不需要讲武德的,一拥而上就行。 就在大家准备蜂拥而上往前冲时,马佳华冷笑一声,猛地扯开了衣服。 所有人都愣住了,马佳华的腰间居然绑着一圈炸药。他的手里握着起爆器,只要轻轻一捏,眼前的这群人,甚至脚下的这座楼,都有可能瞬间灰飞烟灭。 毛小平的脸色一下变得十分苍白,他事先预想了无数个马佳华拒捕的方法,却没想到他会来个同归于尽的做法。 “马佳华,你住手。”毛小平厉声喊起来,他的声音明显带着颤抖。 “你们敢上来,我就起爆。”马佳华阴冷冷地说道,他脸上露出一丝怪异的微笑,“炸药一炸,大家一起去见阎王。” “千万不要冲动。”毛小平安慰他道:“马佳华,你冷静一下。现在你还有机会,别把自己往绝路上推。” “我还有机会吗?”马佳华笑了笑道:“你也不用骗我了,我知道自己的罪孽。” 许一山抢前一步,平静说道:“老马,人生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机会从不吝啬任何一个人。毛警官说得对,你还有机会。” “是吗?”马佳华冷笑出声,“许一山,你来告诉我,我还有什么机会?难道你们还会让我活着?” 许一山说道:“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道路的权利。但不管是谁,来到人世间走一遭,总该做个顶天立地的人。特别像我们男人,首先要有责任感,然后要有道义。江湖中人,道义为首。一个没有道义的人,永远成不了一个真正的人。” “老马,我真得很佩服你。你这一辈子确实很传奇,很轰轰烈烈了。可是我们男人,都应该要对自己做出来的事负责,你说对吗?” 马佳华面无表情,手里紧紧握着起爆器。 “许一山,你让他们都出去,我需要单独与你谈谈,你敢吗?”马佳华突然挑衅地看着他问,嘴角浮现一丝不易琢磨的怪异微笑。 没等许一山答应,毛小平已经断然拒绝,“不可以。马佳华,要谈,你与我谈。许书记不可能与你谈。” “与你谈?”马佳华轻蔑地冷笑:“与你有什么好谈的?你够格吗?” 毛小平涨红了脸,咬着牙道:“马佳华,你不要垂死挣扎了。我劝你认清形势,举手投降。” 马佳华淡淡地哼了一声。 许一山的一颗心早就悬在胸口了,他太明白炸药的威力了。一座洪桥,也就马佳华身上这么多的装药量,瞬间就将洪桥炸得踪影全无了。 此刻,只要马佳华脑袋一发热,将起爆器一按,现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能幸免于难。 马佳华提出与他单独谈,这是再好不过的条件了,至少,能将牺牲压到最低。 “你们都退出去。”许一山指挥着毛小平道:“毛队,带着兄弟们撤离。” 毛小平使劲摇头,嘶哑着嗓子道:“不,我不能撤。” 许一山厉声道:“你不撤,你有资格与人谈吗?”他一边骂着毛小平,一边使劲朝他眨巴着眼睛,示意他赶紧带着人从房间里撤出去。 屋里的气氛,才真正具有浓浓的火药味。因为此刻任何一点小疏忽,都将造成巨大的伤亡。 毛小平无奈带着人从屋里转移出来,却再也不肯离开房门半步了。 马佳华似乎对眼前的情景满意了,许一山掌握在他手里,他就不怕毛小平敢用强。 其实,他早就预料到这一天会发生。在得知许一山进入专案组之后,他想从衡岳市遁走,可惜已经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高手过招,胜败就在一瞬间。在马佳华知道自己逃生无望的情况下,他便将炸药随时绑在身上。他有一个决心,那就是绝对不能落进他们手里。 马佳华尽管与许一山没见过面,甚至都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但许一山带队强拆周文武的别墅,在别墅门口上演的一出空手夺枪一幕,被山上的释空师父尽收眼底。 城府相当深的释空师父便利用各种渠道开始了解许一山。这一了解,让他感觉到了恐惧。 他那时候就开始警告周文武,提醒周文武这个叫许一山的人,将会是他命中的克星。 可是周文武根本不在乎他一个许一山。在周文武看来,许一山什么都不是,他要捏死许一山,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因为,他有一个强大的力量,这股力量甚至能左右衡岳市,何况他一个小小的许一山。 事实上,在第一次交锋时,许一山确实没赢过他。许一山最终被安排去茅山县挂职,就是他周文武的胜利。他相信自己手里的这股力量,足以将许一山收拾得服服帖贴。 只有释空师父明白,许一山会是他们最致命的对手。 他研究过许一山,得出一个结论,这个看似平凡的年轻人,其实一点都不平凡。 正文 第1067章 孤胆英雄 许一山赶走毛小平一帮抓捕队员,他的心才得以平静。 现在即便马佳华引爆,最多也就他与他同归于尽。一想到死,恐惧感便会悄悄袭来。 可是他已经别无选择。既然马佳华指名道姓要与他谈,他不能往后退一步。此刻,他代表的是正义。正义岂能被邪恶压倒! 他不想成为孤胆英雄,可是此情此景,他不是孤胆英雄,谁又是孤胆英雄呢。 “敢不敢坐下来喝杯茶?”马佳华向他发出来邀请。 “当然可以。”许一山平静地微笑道:“不过,我对茶了解不多。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我一个乡下出身的孩子,对茶的感受,就是泡树叶喝是一个道理。” 马佳华嘴角肌肉牵动了几下,露出一丝笑容来。 “许一山,你还挺风趣。”马佳华道:“你们当干部的人,谁不饮酒喝茶啊?茶喝的要是极品,酒喝的必须茅台。我发现啊,几十年过去,还是没改变啊。” 许一山拦住他道:“马佳华,我们不谈这些。就谈谈你的未来吧。” “我还有未来吗?”马佳华冷笑,“许一山,我也算是一只老麻雀了,知道轻重。这些话就不要说了。不过,衡岳市有你这样的干部,是你们衡岳市的福气啊。” “是吗?”许一山嘿嘿笑起来,“你也会给人灌迷魂汤?” “不,这不是在吹捧你。”马佳华叹道:“其实啊,我是有机会离开衡岳市远走高飞的。我没走,就知道会有今天。不过,我不后悔。” 许一山含笑道:“释空师父,听说你对佛法研究很深,你能有现在的顿悟,说明师父你已经看破了红尘了呀。人生一辈子,有几个能像师父你一样,看破人生,断了俗念的。” 马佳华笑了,给许一山讲了一段往事。 当年,在境外易过容的马佳华,学习了佛家后,堂而皇之进入了境内开展佛法交流活动。 没人会去注意一个境外的和尚能从事肮脏的生意。马佳华回来,并非真的只为弘扬佛法而来。他只是利用佛家弟子的身份,回来国内给境外的毒品王国开辟一条路出来。 他与周文武接上头,在于周文武在亲自赴金三角地区面见毒枭后,毒枭给了他这样一个信息,一切听从在国内寺庙里弘扬佛法的释空师父指挥。 周文武斥资重修神鸡庙,将一座只有当地老百姓知道的小庙,建成一座远近闻名的古刹。 可是谁又知道,在重重的寺庙深院里,会掩藏着一个制毒的工厂? 许一山好奇地问:“释空师父,你们这样肆无忌惮在寺庙里制毒,就不怕人知道吗?” “当然怕。”释空师父笑了笑道:“你不知道每个人都有贪欲吗?只要抓住他们贪欲这一点,你就抓住了他的命。”释空师父马佳华哈哈大笑起来,“我发现啊,不论一个人的官多大,不论他所谓的原则有多坚强,到底还是过不了金钱与美女这一关。” “你们衡岳市的领导干部,没被周文武拿下的还有几个啊。” 看着得意忘形的马佳华,许一山恨不得冲他脸上狠狠打一拳。 这个将自己掩饰成为佛家弟子的人,其实是个十恶不赦的杂碎。他一生犯下的罪恶太多了,他也知道自己正在往绝路上狂奔。 许一山心里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不希望他引爆身上的炸药。倒不是他怕死,而是他知道只要引爆了,势必会造成巨大的牺牲与损失。 马佳华的话让许一山内心感到无限悲哀。他说得那么自然,那么毫不在意,一句“没拿下还有几个”,彻底将衡岳市官场上的面纱撕得粉碎。 “释空师父,你太夸张了吧。”许一山纠正他道:“这个社会,还是正义的人多。你说的被周文武拿下的人,我不否认会有人被周文武拖下水,但他们不代表我们绝大多数人。” 马佳华冷笑几声,没说话。 门外的毛小平几次想冲进来,他表示自己愿意去换许一山,给马佳华当人质。 但他的要求都被马佳华喝止了。他冲着毛小平吼道:“你们敢乱来,大家就同归于尽。” 毛小平心急如焚,可是投鼠忌器啊,他没奈何急得团团转,甚至想哭。 “我这次被你们抓住,就一条路可走了。”马佳华叹道:“我知道,我犯下的事太多。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轻视了你。” “是吗?”许一山疑惑地问,“释空师父,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些都不重要了。”马佳华苦笑道:“我也不瞒你,我早就抱着与你们同归于尽的决心的。但是今天见到了你,与你聊了这些话以后,我放下来了。许一山,我说句不是吹捧你的话,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希望。” 他长长叹息一声,放下手里的起爆器,动手将身上捆绑的炸药取了下来。 许一山不动声色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直到马佳华主动伸出双手,示意他给他戴上手铐,他才回头冲门外的毛小平喊道:“毛队,进来逮捕嫌疑人吧。” 轻轻松松拿下了马佳华,许一山内心并没感到兴奋。 他陷入了马佳华的话里,衡岳市到底有多少人被周文武拿下了? 抓捕周文武的谢先进那边传来了消息。周文武拒捕,并且动了枪。 目前,周文武被围困在一座民房内。让抓捕行动迟迟没有结果的原因,就是民房里有至少十几个人质被周文武控制住了。 任何用强都可能逼迫周文武杀人。 许一山赶到围捕现场时,民房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包围住了。 魏浩也到了现场,正指挥着狙击手安排射击点,等候机会一枪击毙。 谢先进汇报说,周文武在他们到达抓捕现场时,率先开了枪。如果抓捕队员不是穿了防弹衣,此刻应该已经出现了人员伤亡。 “狗日的狠。”谢先进咬着牙道:“敢开枪拒捕,他是自寻死路。” “他不拒捕,难道就有活路?”许一山笑了笑道:“老谢,你别急,他跑不脱的。” “我不是怕他跑。”谢先进忧心如焚道:“问题是民房里还有十几个人质在里面。” “他有什么要求?” 谢先进嘿地乐了,骂道:“这小子可能警匪片看多了。他异想天开提出要一架直升机。” “可以啊。”许一山满口答应道:“我们衡岳市不是有家民用直升机公司吗?调一架满足他啊。” 谢先进被许一山的话说得目瞪口呆,他愣愣看着许一山,“真给?” “真给。”许一山笑眯眯道:“周文武不就是想乘直升飞机逃跑吗?给他一架直升机,他能跑去哪?” 谢先进迟疑道:“许书记,这个意见我可不敢做主。我建议许书记你也请示一下上面领导。这个责任太重大了。” 话音未落,听到民房里传出来周文武歇斯底里的喊声:“外面的人给我听着,十分钟之内,我没看到直升机,我就开枪杀人。” 正文 第1068章 解救人质 周文武挟持人质引来无数围观群众。 市委领导胡进书记,市长李朝亮,市政法委书记魏力,市公安局局长等先后赶到现场。魏浩带着特警队,严阵以待,准备随时突进民房救人。 领导们的意见不一,有答应周文武意见的,有强行突破攻进去的。魏力更是脸色铁青,衡岳市社会治安出现挟持人质的大事,将他政法委书记的面子都丢光了。 魏力主张强攻,必要时让狙击手将人直接击毙。市局局长附和他的主张。于是,狙击手就位。 李朝亮反对强攻,他认为强攻必然会激怒周文武。那样完全有可能出现重大人员伤亡的情况。 胡进一直没表态,他知道此刻自己的意见非常重要。一旦作出决定,事情的走向将发生质的变化。是妥协答应周文武的要求,还是不顾周文武的威胁强行突击进去?胡进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 目前已知情况,民房里除了十多个人质外,就是周文武和他的几个手下。关键是周文武手里握有重武器,杀伤力惊人。甚至他还有手雷,完全是一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架势。 魏浩主动请缨,由他带领人强攻进去,击毙负隅顽抗的歹徒,解救群众。 各方信息源源不断汇总过来,原来掌握的民房里情况有了变化。周文武挟持的人质不是十几个人,而是二十五个。其中,老弱妇孺居多。且有一个待产的产妇,羊水已破,急需送进医院。 周文武的目的也暴露出来,他需要一架加满油的直升机。他准备驾着直升机外逃境外。 胡进在沉默好一会后,叫来许一山问他:“老许,你的想法呢?” 许一山不顾他人的冷言冷语,直愣愣说道:“满足他的要求。哪怕让他逃了,也不能让无辜群众受到伤害。” 魏力眼一瞪道:“我反对,坚决反对。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让罪犯逃出生天,逍遥法外。” 许一山笑了笑道:“魏书记,就算给了周文武直升机,我们衡岳市距离国境线有多远?就算飞机能飞到境外,难道我们的领空就拿他没一点办法?周文武此举,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做法而已。” 魏力恼怒道:“我不能容许罪犯离开衡岳市的土地。我们有一支战斗力非常强的特警突击队,对付他们几个小毛贼绰绰有余。” 矛盾再次升级,现在形成相持的局面。 谈判专家还在继续与周文武谈判。周文武显然已经明白了谈判专家的用意,目的就是在拖延时间。 他开始拒绝谈判,并叫嚣着要读秒了。 魏浩还在做最后的努力,希望市委同意他带队冲进去。 许一山突然说道:“强攻绝对不行。我们要防备周文武狗急跳墙,动手枪杀人质。这样,我去与周文武谈。” 胡进第一个反对道:“不行。老许,你没经验。” 许一山笑了笑道:“这要什么经验啊。周文武的目的是想逃出天罗地网,我们的目的是将他绳之以法。不管怎么样,我去试试。” 许一山的强烈要求,让胡进沉默不语。 他的沉默,就代表了他的默许。 许一山从谈判专家手里接过去小喇叭,喊道:“周文武,我是许一山,我想与你谈谈。” 民房里寂静无声,过了好一会,才传来周文武的声音,“许一山,你一个人进来,记住,你不许携带任何武器。” “好!”许一山爽快答应,解开毛小平让他穿上的防弹衣。 他将防弹衣脱下,将身体转了一个360度,让屋里的周文武能清晰地看到他身上确实没携带任何武器。 见许一山自告奋勇要进去民房与周文武谈判,毛小平和谢先进赶紧过来阻止。 毛小平紧张道:“许书记,你不能去。要去也是我去。” 谢先进急得眼里喷火,拦在许一山面前道:“你想去,除非踩着我的尸体往前走。” 许一山心里感动,脸上却没流露出来任何表情。他厉声喝道:“你们两个都让开。现在不是婆婆妈妈的时候,总得有人牺牲。” 周文武能够答应许一山进去谈判,目的再明显不过。相对于他挟持的二十几个人质,许一山的分量明显要超过那二十几个人。 只要将许一山挟持在手里,他会带着许一山上逃命的飞机。那时候,地面会投鼠忌器,不敢采用任何手段将直升机击落。 胡进也有些担心,他苦笑道:“老许,你先别冲动,我们再商量商量一下。” 许一山笑了笑道:“老胡,不需要商量了。再商量,也会没有任何结果的。” 魏浩在一边表态说道:“我陪老许一起进去吧。” 许一山摇了摇头,“魏局,外面还需要你的指挥。你去,外面就群龙无首了。”他环顾一眼四周,淡淡一笑道:“大家都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 毛小平和谢先进的脸都急白了,他们都知道,许一山单枪匹马进去,肯定凶多吉少啊。 周文武被逼到这个份上,穷凶其恶都暴露了出来。他如果逃生无望,很可能会产生拉人垫背的想法。许一山这一去,无异于羊入虎口啊。 毛小平悄悄对许一山说:“许书记,你带我的枪进去。万一遇到危险,你可自卫。” 许一山摇摇头道:“不必了。” 现场几百双眼睛看着许一山迎面走向民房。他步履稳重,态度显得坚决,头也不回踏上台阶,进入了民房。 屋里,许一山和周文武两个人相遇了。 周文武将许一山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遍,突然裂开嘴笑道:“许一山,我终于还是要死在你手里了。” 许一山纠正他道:“周文武,你想错了。谁说你会死呢?有些时候,我们反着看,或许是一个美好的结局啊。” 周文武惊异地看着他,半天没吱声。 许一山便引导他说道:“周文武,我们的政策与法律从来就没有想一棍子打死一个人。法律会给每一个有悔改之心的人的机会的。我相信,只要你把握住自己,命运是掌握在你自己手上的。” “我还有机会?”周文武苦笑,眼光看了一眼外面,叹道:“这架势,就是想我周文武死啊。” “不,这是力量,是正义的力量。周文武,你犯下了罪行,就应该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我这么说吧,现在有两条路摆在你面前,往前一步,你能脱离苦海,重获新生。往后退一步,你必将掉进万丈深渊。” 周文武嘿地笑了,道:“许一山,都说你巧舌如簧,会说话。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其实,你也不用忽悠我。我知道,往前与退后,我都只有一条死路。不过,你的心思我理解,我佩服你是个男子汉。这样吧,我先把要生小孩的女人送出去。” 许一山竖起一根大拇指赞道:“你也是个男人。而且,周文武,你还心存善念啊。” 这句话直接破了周文武的防。他扭转过身子,对手下吼道:“把孕妇送出去。” 正文 第1069章 劝降周文武 没人知道许一山在民房里究竟与周文武聊了什么,在孕妇被送出来之后,人质开始源源不断被送了出来。 到最后,就只剩下许一山一个人在里面了。 周文武还在坚持要直升机。他答应许一山的条件,将人质全部释放,就留下他一个人。他笑嘻嘻对周文武说道:“我比他们二十几个人的价值更高,影响更大。死一个老百姓,不会有多大的影响。如果死一个县委副书记,衡岳市的大小领导都要担责。” “所以,你有了我在,其他人就没什么价值了。与其花心思去管他们,不如把他们全都送出去。你们集中精力来对付。” 周文武不知是哪根神经搭错了,他居然信了许一山的话。于是,他将人质一个一个从民房里放了出来。 外面传来消息,直升机已经到了。但是民房这边无法停靠,只能将直升机停到一里路开外的公园草坪上。周文武想要乘机离开,就必须离开民房,赶往一里路外的公园。 这是周文武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他深知自己只要暴露在外面,就防不住从四面八方埋伏的狙击手射过来的冷枪。 他知道,目前的境况,他已经没有了逃出生天的任何机会。而且,外面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个希望他被一枪击毙。 因为,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别人越是希望他死,他求生的欲望越发强烈。 许一山感觉出来了他的矛盾心情,试探着说道:“周文武,你是个聪明人。说实话吧,你其实是个非常优秀的企业家。你看,你给我们衡岳市市民还是带来了很多好处的嘛。如果没有你的目一地产公司,衡岳市的房价现在不知要涨到什么程度了。所以说,在群众当中,大家都还认为你是个好人。” “是吗?”周文武半信半疑地笑了起来,自负道:“许一山,你这句话没说错。老子的目一地产,就是与周鹤对着干。你不知道啊,这个周鹤在目中无人了。过去,衡岳市的房价就是他一个人说了算啊。” “周老板有这个实力嘛。” “屁的实力。”周文武不屑地冷笑起来,“我还不知道他?他的钱都是银行贷款来的,他要不是靠着市里有人给他撑腰,我早就将他打趴下了。周鹤这老小子,处处算计我。” 许一山似乎来了兴致,试探着问他:“周文武,你在衡岳市商场上也算是个风云人物了。你能告诉我,究竟是什么让周鹤当时一家独大了起来。” “这很简单啊。”周文武轻蔑地说道:“还不都是你们这些当官的玩得鬼把戏。实话说,我们这些办企业的人,有几个能与你们当官的叫板。打个比方说吧,我们只要一个码头没拜,想办事顺利简直就比登天还难。你们当干部的,不管官职大小,一个干部就是一尊佛,我们谁也得罪不起。钱多有个屁用,你们当官是随便捏造出来一个理由,我们一夜之间就可能倾家荡产。” “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不敢说的?”周文武恢复了平静,淡淡说道:“就拿周鹤来说,他如果没有一个富嘉义支持,他不知要死多惨。我后来算算看明白了这个路数,所以,我也找人给自己站台。” 许一山的心蹦蹦跳了起来,他现在迫切想知道,周文武说的给他站台的人会是谁。 虽说他心里有数,但还是希望周文武亲口说出来。 可是周文武也很狡猾,他话说到一半,停住不说了。 许一山并不急,他相信周文武只要不死,迟早会将秘密公之于世。 就如周文武想的一样,许一山也清楚,外面的人将直升机停靠在一里之外的公园,绝非民房这边停不了直升机。他们终究还是迫使周文武露面。 周文武只要从民房里出来,他的路就会走到尽头。 外面,不知有多少支黑洞洞的枪口在瞄准他。他任何一点疏忽,都会让他被一枪爆头。 周文武只要死了,秘密也就被他带走了。因此,许一山坚信,周文武还不能死。 “周文武,我觉得你还是投降吧。”许一山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对周文武发出明确信号。“只要你投降,我就敢保你性命无虞。” “我投降了,你能保我我不死?”周文武嘿嘿怪笑起来:“许一山,你把我当三岁小孩哄呀。” 许一山严肃道:“周文武,你错了。我没哄你。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也知道,在法律上有一个从宽的措施。但凡是对社会或者案件侦破有重大立功表现的,在最后的司法判决下,法院会考虑从宽处理立功人员。” 周文武半天没吱声。 强大的外界压力已经让周文武喘不过气来。他比谁都清楚,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他断无生路可走了。但是,他又不甘心被人以正义的理由将他杀掉。 从民房里出去去乘坐飞机显然已经不可能,固守在民房也不是办法。他知道外面的人在忍耐力达到极限的时候,他们会不顾人质许一山的生命安全,必将强行突破进来。 只要他们突破进来,他就不可能还有命走出民房。 “我投降!”周文武突然说道:“许一山,我选择相信你,不是怕你,是信你。” 他命令手下将武器全部交了出来。他在作最后的赌注。他们缴械投降了,就没有人敢以正义的名义打他冷枪了。至少,他现在还不会死。 七八把手枪,外加两颗黑不溜秋的手雷,全部堆在许一山面前。 许一山找了一个塑料口袋,将武器全部装了进去。 他的心紧张到了极点,他担心周文武会突然反悔。只要他反悔念头一起,他将陷入危险当中。现在他需要快速将武器收集起来,送出屋外。 没有了武器的周文武,只能束手待擒。 在他提着一塑料袋的武器跨出民房的一刹那,他感觉到身边的空气是那么的自由,那么的甜香。 众人看他安然无恙出来了,顿时一阵欢呼。 但是,还是没人敢轻举妄动。 许一山走到胡进面前,将一袋子的武器扔在他面前,笑了笑道:“周文武投降了。” 没等胡进开口,一边的魏力便命令守候在身边的特警队伍,“冲进去,如遇反抗,坚决击毙。” 许一山赶紧拦住他道:“魏书记,他已经投降了。” 魏力冷笑道:“你见过狼会变成羊吗?你们都给我听着,如遇任何反抗,坚决击毙。” 许一山知道情况不对了,魏力明知周文武投降了,为何还要让特警队员强攻进去。而且他说的“反抗”,根本没有标准衡量啊。 难道他是想灭口?这个念头一起,许一山便不顾一切吼了起来,“谁敢动?我让人带他们出来。” 他挥手叫来毛小平和谢先进,“你们两个带着手铐进去,把人都带出来。” 胡进看了一眼袋子里的武器,摇着头道:“老许,你小子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正文 第1070章 寻找许赤脚 周文武和马佳华归案,许一山并没感到一丝欣喜。相反,他的心情变得愈发沉重起来。 周文武归案后的第三天,专案组在白玉塘里捞起了十几具白骨。加上之前在乌鸡山上发现的六具白骨,数量已经达到了二十多具。 案件太大,省厅直接介入了。 省厅介入,专案组就失去了存在的必要。市委宣布解散专案组,将案件全部移交省公安厅。衡岳市公安配合省厅继续深挖侦查。 许一山在春节前终于回了家。 陈晓琪见他回来,埋怨他道:“许一山,你现在了不得啊,你还记得回家啊?” 许一山陪着笑脸道:“老婆,我哪敢不记得回家。我也是身不由己嘛。” “少给我打官腔。”陈晓琪瞪他一眼,“许一山,听说你是个孤胆英雄,只身犯险。你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我和凡凡?万一你有点事,我们该怎么办?” 陈晓琪说着说着,眼泪啪嗒往下掉落。 许一山心里也难受,自从自己上了官途之道后,他就像一架高速运转的机器,根本无法停下来。人一旦与事业扯上关系,在感情上必然会出现情感空间。 没有一个人能将感情与事业都发展得顺水顺风。顾此失彼的事,常常在不经意间就暴露了出来。 “其实,哪有外面传的那么神乎其神。”许一山嘿嘿笑道:“老婆,你知道的,在正义面前,邪恶永远都只有一个失败的结局。” “人家有武器,又是绝路了,你就不怕他们狗急跳墙?”陈晓琪一边说着,一边微微颤抖起身子来,她似乎在想像着当时的危险局面,一张美丽的脸庞上,泪珠儿横流。 许一山轻轻替她擦拭掉脸上的泪珠儿,见家里没人,伸出舌头去舔了舔她的脸,讨好笑道:“老婆,别人都说,泪水是咸的。可是我怎么觉得你的泪水是甜的,而且还很香呀?” 陈晓琪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狠狠拧着他的耳朵逼问:“老实交代,谁的泪水是咸的?你尝过多少女人的泪水了?” 许一山连忙求饶道:“老婆老婆,我不是说了吗,是别人说的。你可别冤枉我。我发誓,除了你的泪水,我许一山要是再尝过别 女人的泪水,天打五雷轰。” 陈晓琪连忙伸手去捂住他的嘴,嗔怪道:“许一山,你再敢乱发誓,我掐死你。” 她作势要去掐许一山的脖子,半个身子往许一山这边压过来。 这个姿势让许一山能尽情地欣赏到她美丽的身体就像一幅沟壑纵横的山水画。顿时,他的心蹦蹦跳起来,一股久违的欲望如山洪一样爆发出来了。 陈晓琪显然感觉到了异样。她羞涩地想要躲避,整个身子已经被许一山牢牢抱在怀里了。 她想挣扎,可是弱不禁风的她,哪里会是许一山的对手?许一山的双臂就像一把温柔的铁钳一样,将娇妻拥在怀里。顿时,满怀的软玉温香。 陈晓琪紧张地红了脸,低声呵斥道:“许一山,你想干嘛呀。” 许一山坏笑道:“我还能干嘛?当然是想干我想干的事。” 陈晓琪羞得不敢去看他,连忙指着窗户道:“许一山,这可是大白天,你不羞,我羞啊。” 许一山长身而起,搂着陈晓琪跨进卧室。 许一山就像一匹奋蹄驰骋在草原上的野马,他越过高山,淌过河流,穿过茂密的森林,奔腾在广袤的草原上。 陈晓琪感觉他就像是一座喷发的火山一样,猛烈而滚烫的岩浆几乎将她熔化。 而她自己,仿佛一叶扁舟,随波逐流在火热的岩浆之中,准备着随时将自己熔化掉。 晚上,许秀陪着许家娘从许家村回来了。 娘将他们儿子许凡带回去了老家许家村。要过年了,娘回家去打扫卫生。尽管陈晓琪和许一山强烈要求娘与他们住在一起,老家许家村就不要了。但是,娘心里挂念着丈夫许赤脚。她怕丈夫哪天回家时,看到家里凌乱不堪而伤心。 她已经说过几次,等许凡可以上幼儿园的时候,她就要回家去。她要在家等着丈夫许赤脚回来。 娘回来时,情绪很低落。她甚至没与儿子多说几句话,一个人躲到房间里去偷偷垂泪。 许一山想去安慰娘,却被许秀拦住了。 许秀冷冷说道:“大哥,你在外面风光无限,又当英雄,又成红人。你心里还有不有爹啊?” 许一山楞了楞,小声问道:“爹出了什么事吗?” 许秀哼了一声,“事是没出,可是爹在哪,你知道吗?我娘是想我爹了。今天她在老家打扫卫生,一边打扫一边哭,她以为我没看到。其实我什么事不知道啊。” 许一山想起曾在云雾山上见过爹许赤脚一面。这位昔日受人尊敬的乡间赤脚医生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他没有了当年寻医问药的潇洒样,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派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模样。 “爹的事,我们都少管为好。”许一山沉吟一番后说道:“他老人家有他老人家的活法,我觉得,我们不能强行干扰他的生活。” “你堂堂一个县委副书记,却让自己的爹在外面餐风露宿。这事要传出去,你还有面子?”陈晓琪突然插话道:“我觉得秀说得对。娘既然想爹了,我们就应该把爹请回来。至少,我们一家人过年能够团圆。” 许一山苦笑道:“恐怕爹不会听我们的。” “废话少说。”陈晓琪瞪他一眼,“从明天起,你唯一要做的一件事,就是想办法把爹请回来。许一山,爹没请回,你也不要回来了。” 许秀拍手叫好,笑道:“嫂子就是嫂子,牛逼大气。哥,你想在家过年,你就必须得把爹请回来。” 许一山为难道:“不是我不想去请爹回来,你们告诉我,爹现在哪里?” “我们知道,还要请你出马?”陈晓琪白他一眼道:“许一山,过年还有五天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娘听说儿子准备把她丈夫许赤脚找回来,心情似乎好了一半。 一家人商议了半夜,最后做出决定。不管爹许赤脚现在在哪,许一山都必须将爹带回来,哪怕他过完年后再出去云游。 许一山知道这是个很难完成的任务。他深知即便找到了爹,爹未必会愿意跟他回家。 但是只要看到娘一双期盼的眼神,他的心便会颤抖。 娘不稀罕在他这里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她心里坚强地住着爹。 在她心里,没人能够取代爹的位置。 可是,他去哪里找爹? 正文 第1071章 铁汉团与铁娘子军 许赤脚欲在云雾山建庙,遭到儿子反对后,人便离开了云雾山,再未见到他人。 陈晓琪下了死命令,找不回爹许赤脚,他不许回家。 许一山想了好一会,猛地想起无修山。心里想,爹会不会又回去了无修山? 无修山因为无修水库溃坝而失去了山的清奇。过去的无修山,屹立在盈盈一水间。晨钟暮鼓,超凡脱俗。若遇云雾天气,一座山半遮半掩在云雾缥缈间,恍如仙境一般令人神往。 如今,水库无水。无修山就像失去了生命源泉一样,日渐枯竭下来。 许一山找老董要了车,一个人开着去了无修山。 他要去碰碰运气,万一爹还在无修山上也难说啊。 溃败的无修水库大堤,就像一段枯枝一样横亘在两座大山之间。当年洪水奔涌滚流下去时,将泄洪渠道也冲得七零八落。洪山将渠道两边都冲塌了,形成一片巨大的沙土。 沙土上已经长出了一些植物,覆盖住裸露的泥土,仿佛一幅还未画完的画,令人陡生无限凄凉之感。 许一山将车停在大堤上,眼睛看向溃坝之处,不觉大吃了一惊。 原本库底已经无水,而现在,不但水库库底已经盈满了一层深过膝的水。溃坝之处,显然被人堆砌起来一条高约一米的拦水堤坝。 堤坝蜿蜒,将溃处堵住了。 许一山吃惊之余,赶紧下到库底查看,才发现整条拦水堤坝,都是一块块石头垒砌起来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他不由陷入沉思,谁花那么大的力气,想要将溃堤修复呢? 从现场情况看,显然这不是大工程所为。应该就是一个或者几个人,每天蚂蚁搬家一样的,将一块块石头从远处搬来,再一块块垒砌上去的。 无修水库管理处依旧还在。水库溃败,管理处主任曹朝阳非但没受处分,反而高升到洪山镇去当了镇长。如果不是廖老埋骨无修山,如果不是上面领导发现无修水库的溃坝,曹朝阳还不会那么快锒铛入狱。 对于水库管理处的人来说,许一山算是个熟人了。 在水利局工作的许一山,每年至少要来无修水库三趟或者更多。 过去每次来,他都在曹朝阳家里吃饭。作为无修水库管理处主任的曹朝阳,对上面来的干部都会倾尽所有,盛情接待。 曹朝阳一家,算得上是两代水利人。从他父亲开始,就一直与水库打交道。曹朝阳父亲还是当年无修水库的缔造者之一。 七十年前,茅山举全县之力,兴修水利工程。其中,无修水库是水利工程中最大的工程之一。全县派往无修水库的人在三十万之多。 许一山曾听老人回忆,兴修水库那年,整个无修山是红旗招展,人声鼎沸。在没有任何机械的情况下,勤劳聪明的茅山人们,硬着凭着一双手,一副铁肩,在群山峻岭之间,打造出来这么一座伟大的工程出来。 曹朝阳父亲就是当年修无修水库的先锋。在水库工地上,有两支队伍特别引人注目。一支是曹朝阳父亲带的“铁汉团”,另外一支是由一群姑娘组成的“铁娘子军”。 两支队伍你追我赶,掀起了一阵狂潮。 待到水库落成之日,铁汉团的团长曹汉与铁娘子军队长姚青在别人的撮合下,喜结了连理。 后来县里成立无修水库管理处,曹汉被任命担任无修水库管理处主任。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几十年。当年的铁汉和铁娘子,早就成了耄耋老人。 许一山找到水库管理处办公室,发现管理处早就凋落成尘。破败的门窗在寒风中摇曳作响。墙头上长着的几蓬衰草,更衬托得一片凄凉。 管理处虽没撤销,却已经名存实亡。 有门路的人家早就搬走了,剩下的一两户,还在顽强地守护着这一片凄凉。 曹朝阳父母都还健在,他的妻儿子女早已经搬去了县城居住。 本来,曹朝阳是要将父母一起带去县城住的。但遭到了父母的强烈反对。他们说,自己这一辈子是不可能离开无修水库了。这里不但埋葬了他们的青春,还将埋葬他们的将来。 许一山很轻松就找到了曹朝阳过去的家。 破败的房屋,破败的门庭。门口,坐着一位老眼昏花的妇人。她看见许一山过来,颤巍巍的问了一声,“是朝阳吗?” 许一山赶紧过去,搀扶住老妇人,小声说道:“大娘,我是许一山,不是朝阳。” 老妇人就是曹朝阳的娘,当年英姿飒爽的铁娘子军队长姚青。 姚青哦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她招呼许一山坐,小心翼翼问许一山,“我家朝阳呢?怎么好久没见他回来看我了啊。” 许一山喉头一涩,看来,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被抓了。 “姚大娘,我是许一山,朝阳哥忙,没时间来看望你。这不,刚好我要过来,他委托我来看望您。”许一山临时编了一个谎言。他认为,善良的谎言总比残酷的现实要美好得多。 “这个死畜生。他不来看我,还委托别人来,他有多忙?当了多大的官啊。”姚青絮絮叨叨地埋怨道:“他要有本事,就把水库修起来啊。” 许一山笑笑道:“大娘,您别急,无修水库早晚会重修。” 姚青叹了口气,眼眶便湿润了。她怅然道:“当年,修这座水库,死的人就有五个。现在水库大坝跨了,也没人来管了。这些人都白白死了啊。” 许一山心里也很难受,他安慰着姚青道:“姚大娘,你信我一句话。水库真的会重修好的。” “唉!”她长长叹气,缓缓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我这辈子还能不能看到。” “一定能。”许一山赶紧说道,试探着问了一句:“大娘,我看大坝哪里现在有人在拿石头垒砌,你知道吗?” 姚青老妇人笑了,脸上顿时呈现一片崇敬之色。 “是我家老头,与许赤脚两个人干的。”姚青笑呵呵道:“我家老头子是晕了头了,他们两个老家伙都晕了头了。他们以为凭着他们两个就能修起一座大坝,真是笑话啊。” 许一山心里一动,赶紧小心问:“姚大娘,你刚才说,是曹伯与许赤脚一起在搞?” “对啊。”姚青笑了笑道:“这个许赤脚,很有一套的。过去他也在水库工地参加过劳动,他是个土医生,水平我看比县医院的那些医生高明很多。” 她展露着胳膊腿道:“我们年轻时啊,用力过猛了。到老了,就一身的病痛。许赤脚给我弄了几副中药吃。还真奇怪,我现在比过去好了许多。一身轻松了。” 许一山听她赞扬爹,心里不觉一阵欢喜。 “他们人呢?”他小心问。 “应该在山里打石头。”姚青笑了笑道:“这不,我在给他们准备午饭。等下还要送给他们吃。” 许一山赶紧说道:“大娘,我来帮你送饭吧。” 正文 第1072章 凡人岂能修仙 无修水库大坝两边的大山,都属于砂石岩。 这种岩石耐水,就像海绵一样,吸水,却不易脆裂。千秋万代,既不磨损,也不变形。是一种修建房屋路基最好的石料之一。 石匠最喜欢这种石料。因为雕琢起来不费力。雕琢出来的石料,两块之间可以不用任何东西,就能做到严丝合缝。 在茅山过去修建新房时,最喜欢拿这种石料作为房屋的基石。 许一山提着姚青为丈夫和许赤脚准备好的午饭,在姚青的指点下,很轻松便找到了正在开采石头的两位老人。 许赤脚突然看到儿子,惊讶得瞪大了眼,愣愣地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三九寒冬,两个老人衣衫单薄,却满头大汗地在开采石头。许一山心里不觉一酸,声音哽咽起来。 “曹伯,爹,你们这是干什么呀?”他过去抢下他们手里的工具,指着食盒道:“快吃饭,吃饭。” 曹汉咧开嘴笑,问许赤脚道:“老许,这是你儿子?” 许赤脚也咧开嘴笑,“是,我儿子,叫许一山。” “一山我认识啊。我们县水利局的干部嘛。我们认识好多年了。不过,我还真不知道他是你儿子。”曹汉大大咧咧地招呼许赤脚,“老许,快来吃饭,趁热。” 许赤脚笑眯眯道:“老曹,你吃你的,我不吃。我不是早就告诉你婆娘了,不要给我做饭。我不吃饭。” “你还真成了仙啊。饭都不吃了?”曹汉往一块石头上盘腿而坐,招呼着许一山道:“一山,听说你去外面当了大官了。你这个大官,什么时候来把无修水库大坝修起来啊?” 许一山讪讪笑道:“曹伯,你听谁说我当了大官了啊?我不就是一个老百姓吗?没当什么大官。” 曹汉嘿嘿一笑,“你还能瞒得住我?一山啊,曹伯虽然退下来很多年了,对外面的事还是知道一点的啊。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小子不是一般人。” 他往嘴里扒了一口饭,嚼了几下,便没嚼了,神情委顿下来,伤心道:“我家朝阳要是有你一半的本事,我也就死而瞑目了。” 曹汉对儿子曹朝阳的情况非常清楚。 曹朝阳被抓后,他妻子很快与他办了离婚手续。由于曹朝阳还在监狱,他自然就失去了对子女的监护权。 “人这一辈子啊,只有一颗心放在中间,就会百毒不侵。一山,我想问问你,我家朝阳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啊?” 许一山确实不清楚曹朝阳的现状。 他只知道,曹朝阳被以玩忽职守罪起诉了,判决结果如何,他一概不知。 “小畜生就该,活该。”曹汉突然破口大骂,“我早就劝过他,不要相信他们黄家人的鬼话。他偏不听,结果你也看到了。这个畜生这辈子完了。” 曹汉看着坐在一边的许赤脚,苦笑着道:“许赤脚,今天机会刚好,当着你儿子的面,我把秘密告诉你吧。你说的无修山上的钟鼓,就是被黄家人盗走的。” 许赤脚狐疑地问:“什么黄家人?” “黄山啊。”曹汉苦笑道:“是我家那东西不争气啊。当时黄山小儿子想打钟鼓的主意,被我拦住了。无修山上的钟鼓,可是有千年历史的文物。我说过,谁敢打钟鼓主意,我拼着这条老命不要,也要斗到底。唉!” 他又长长叹息,“人啊,可以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人。因为人有贪欲啊。” 曹汉描述,无修水库溃坝之后,黄山小儿子黄大岭来过水库管理处几次。他想让曹朝阳将无修山上的钟鼓弄下山来,他愿意出高价钱买。 曹朝阳拒绝了黄大岭的要求,却默许了黄大岭半夜带人将钟鼓移走了。 曹汉说,他在得知钟鼓被盗走后,曾要去县里报案,但是,被儿子曹朝阳拦住了。 曹朝阳分析说,即便他去报案,公安会不会立案很难说。但却明显得罪了黄大岭。得罪黄大岭,他一家在茅山就难混下去。 曹朝阳的担心不无道理,在茅山还掌控在黄山手里时,别说找他儿子麻烦,就是说一句得罪他的话,他一家子人很快就会陷入苦难之中去。 曹朝阳睁只眼闭只眼的结果,就是换来一个洪山镇镇长的位子。 “现在的社会,太黑了。”曹汉感叹道:“这要换在我们那个年代,他这个儿子早就被枪毙十几次了。” 他突然目光烁烁看着许一山道:“一山,你是我接触的干部当中最接地气的一个。你这个人正直,勇敢,又有智慧,茅山的未来,都在你这样的干部手里就好了。” 许一山淡淡笑了笑,说道:“曹伯,我们不谈这些事。我今天来,是特意来找我爹的。我现在想与我爹说几句话。” “好啊,好啊,你们父子说。”曹汉打着哈哈道:“老许,今天就不要再做了,收工吧。” 他不顾许赤脚拦阻,带着东西独自离开了。 许赤脚见他走了,他也要走。 许一山拦住爹道:“爹,你去哪?” “我回山上去啊。” “回哪个山上?” “无修山啊。”许赤脚微笑道:“我把无修老和尚的石头屋重新修好了,盖了房顶。现在风吹不着,雨打不着,很好。” 许一山哭笑不得道:“爹,你这是何苦?你有家不回,却在外面做个野人一样的,别人知道了,还说我许一山不养父母,是个不孝之子啊。” “嘴长在别人脸上。别人想这么说,任由他们去说,你去管他干什么?” “可是我也不能让你这样在外流离失所啊。我是您儿子,你过这样的生活,我能看得下去?” “我这样子不是很好吗?”许赤脚淡淡一笑道:“一山,你不要管我。我自己觉得好就行了。” “你必须跟我回家。”许一山强硬说道:“爹,算我求你了。你以后就与娘一起帮我照看许凡。我理解您,但是,你想的修仙,就是一个笑话啊。” 许赤脚脸一沉道:“什么笑话?少在我面前胡说八道。你当你的官,我修我的仙。井水不犯河水。” “可是,你是我爹啊。”许一山哀求着道:“爹,你醒醒吧,凡人不可能修成仙的。那都是神话。” 许赤脚哼了一声,没搭理儿子。 许一山赶紧采用情感攻势,“爹,娘想你想得天天哭,眼都要哭瞎了。你就忍心让我娘哭瞎眼啊。” 许赤脚嘿地笑了起来,“这个是老婆子,你回去告诉你娘,让她不要挂念我。爹等过了这一关,就回去把娘接过来。” “接过来与你一起住无修山的石头屋?” “不可以?” “当然不可以。”许一山抱怨道:“爹,你这是准备要将你儿子的脸按在地上摩擦啊。你们这样,我们今后哪还有脸见人啊。” “见不见人是你的事,我管不着。你回去吧,我也要走了。” 许赤脚说完,起身就往水库走。 许一山紧随其后,他还在希望说动爹,让他跟自己一起回去。 可是无论他说什么,许赤脚就像聋了一样,再不接他的话。 到了水库边,眼前出现的一幕,让许一山目瞪口呆起来。 正文 第1073章 慰问遇珊瑚 无修水库因为堤坝被许赤脚和曹汉用石岩修了围坝,原本龟裂的库底,已经积满了水。 盈盈一水,恍若一面镜子。水深约一米左右,微风过处,微波荡漾。 过去去无修山,必须乘船抵达。水库管理处有各类船只七八艘,往返倒也方便。 但现在,四周无一船。若想上山,必须涉水而过。 许赤脚在前,愈走愈快。身强体壮的许一山居然有些跟不上爹的脚步。就在他想爹如果要涉水而过,他将拼死阻拦时,眼前的一幕,让他傻了。 但见许赤脚弯腰捡起一根粗如小儿臂的树枝,扬手扔进水里。他跃身其上,便见树枝如乘风破浪的小船,朝着水库中央的无修山疾驰而去。 “一苇渡江?”这个念头一下从许一山脑海里闪现出来。 他张了张嘴,却没喊出声。 等他回过神来,水面上的爹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想涉水追过去,可是一试水温,立马打消了念头。水温寒冷彻骨,犹如一把把小刀在撕裂血肉。纵然许一山长年坚持洗冷水澡,对冷水并不像普通人一样的发怵。可是此刻的无修水库的积水,还是让他望而却步。 爹什么时候拥有了这身本事?这让许一山又惊又喜。他相信世间有高人,却没想到高人居然出在自己家,而且还是他的亲生爹。 水不深,但依稀能见烟波浩渺意境。 许一山站在岸边半天,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爹是不打算跟他回家的,即便他找上去无修山,爹也不会随他下山。他已经成为了超脱尘世外的高人,不可以再以寻常人家的思维去考虑他。 回到家里,许一山没将爹的这身本事说出来。只是安慰娘说:“娘,爹身体好得很。你就安安心心踏踏实实在家带孩子。等有机会了,我带您去看我爹。” 娘听后,又是一阵垂泪。许一山已经无心去安慰娘了,因为他深知,爹现在的情况,已经不需要他们再为他操心。 晚上,陈晓琪问他有没有找到爹? 许一山淡淡一笑道:“肯定是找到了。我还与爹说了好多话。” 陈晓琪便轻轻叹口气道:“他老人家难道就真的忍心抛下这一大家子?” 许一山道:“老婆,你就不要再想这件事了。总之,我爹活得无忧无虑。他选择了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我们何必还要去打扰他啊。” 已经到了年底,各种慰问活动要抓紧进行。 茅山县委县政府的领导按照统一部署,开展本系统内的慰问走访。 挂职副书记许一山也被安排了慰问活动,陪同县委周琴书记看望茅山老一辈革命人士。 茅山当年是根据地,革命胜利后,有不少革命前辈放弃在他乡生活的机会,回到了茅山当一个默默无闻的农民。 根据县里统计,目前在世的达到离休条件的老革命还有三人。 他们分别分布在三塘镇、阳泉镇和白沙镇。 周琴要去的第一站就是三塘镇。 三塘镇因为有国家粮食储备库驻扎而闻名。毕竟是央企,财大气粗。带动得地方经济也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色。 在茅山县,经济龙头镇一直被洪山镇巴掌。其实,真正的隐形富豪是三塘镇。三塘镇之所以与经济龙头镇失之交臂,在于县里有一个统一的共识。那就是三塘镇的经济并不是三塘镇自身发展起来的,而是依靠着粮食储备库。如果将这一块拆分出去,三塘镇的经济基础还是弱低于洪山镇。 前段时间县里人事干部调整时,三塘镇的书记调往县局担任局长,书记一职由罗舟接任了。 罗舟出任三塘镇书记,许一山还是有些想法的。罗舟一直在纪委工作,完全没有基层政府的工作经验。他突然出任三塘镇书记,让许一山怀疑这里面有不有杨柳或者彭毕的影子? 三塘镇的老革命是个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今年已经九十高龄。 老人过去一直在乡下生活,过着自给自足的日子。直到上面有文件要求,必须让老一辈革命同志过上美好的生活。人们才想起他来。 老人后来被安排在三塘镇福利院,有专门的人负责照顾他的生活。 三塘镇领导接到通知,县委周书记要过来看望慰问老革命。书记罗舟一大早就在办公室等候了。 周琴与许一山的车刚进镇政府大院,罗舟已经从办公室里迎了出来。 领导下乡慰问,并不是全部的工作。周琴利用这次来慰问的机会,顺便了解一下罗舟在新岗位的情况。 罗舟将书记一行人迎进会议室,开始汇报工作。 三塘镇这几年发展很迅速。他们现在已经全面厘清了与粮食储备库的关系,形成了自主发展的模式。 或许是近水楼台的原因,三塘镇这几年在粮食深加工方面取得了迅猛的发展。其中,民营资本投资的饲料加工厂,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已经抢占了衡岳地区大部分市场份额。照此劲头发展下去,不用三年,三塘镇就能竖起一杆饲料生产基地的大旗。 罗舟兴奋道:“到时候,我们的饲料加工企业产量,不但要满足全衡岳地区的需要,还将销往饲料需求重地——东北一带。这里成功的关键,在于我们的饲料配方是最科学的,生产的成本控制得也非常合理。同样价格的饲料,我们比别人优秀很多。这不是信口开河,都是经过试验得出来的结果。” 周琴也听得满心高兴,迫不及待地问:“这家饲料厂的投资者是哪路神仙啊?” 罗舟笑了笑说:“周书记,说出来怕你不相信。这个老板还是个小姑娘呢。” “袁珊瑚?”许一山脱口而出。 “咦,你知道?”罗舟大笑道:“许副书记,你还记得人家啊。” 许一山讪讪笑道:“我怎么不记得啊。这个小袁是反而非常有想法的年轻人。”许一山介绍给周琴听,道:“她大学毕业后,原本可以在大城市的高尚写字楼过她优雅的小资生活。可是她却选择回来养猪。” “养猪?”周琴狐疑地看着许一山,“一个姑娘家养猪?” “对,就是养猪。”许一山解释道:“这事情说起来有些远。袁姑娘养猪是真有一套。她养的猪,不但肉质鲜美,而且卖相特别漂亮。遗憾的是县里搞环保活动的时候,来了个一刀切,将她的养猪场关闭拆了。” 周琴眉头一皱,“还有这回事?” 许一山连忙说道:“周书记,这事不发生在你任上。都是过去的陈年老账了。” 周琴严肃道:“不管发生在谁的任上,我们的政策只要做出对老百姓不利的事,就要勇于承认错误,坚决改正。这样,罗书记,你现在能联系得到袁珊瑚同志吗?我想见见她。” “可以联系得到。”罗舟高兴道:“周书记,请稍等片刻,我马上请小袁同志赶过来。” 正文 第1074章 起用袁珊瑚 三塘镇为袁珊瑚划拨了一块土地,并以镇政府担保,为袁珊瑚争取到了一笔贷款。 “茅山一品红饲料有限公司”拔地而起,短短三个月,就完成了厂房的建设并投入生产。目前,饲料公司拥有员工108人,均属三塘镇本土人口。 袁珊瑚显得比过去老练了许多,她汇报时不喜不忧,淡然处之。在汇报到三塘镇顶着压力和风险为她争取贷款时,她才显得有些激动,一双漂亮的眸子里闪着点点泪光。 “当然,我最应该感谢的还是许一山。”袁珊瑚突然将头转向许一山,莞尔一笑道:“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一品红饲料公司。” 周琴好奇问:“怎么又与许一山同志扯上关系了?你还要特别感谢他?” 袁珊瑚抿嘴一笑,并不解释。 周琴也没再问,当即表示想去饲料公司看看。 许一山对袁珊瑚取得成功一点也不意外。第一次认识她的时候,他就能感受到她弱小的身躯里蕴藏着巨大的力量。她是一个非常有主见的姑娘,一个敢抛弃优渥的生活环境而独立创业的姑娘,是值得敬佩和赞扬的。 一行人起身去饲料公司,在参观了热火朝天的生产场面后,周琴当即对袁珊瑚表态,“企业以后如果在生产经营中遇到困难,你直接来县里找我,我给你解决。” 参观完袁珊瑚的饲料公司,周琴直接转道去福利院看望老革命。 她让许一山上了她的车,走了一段路后,她突然问许一山:“你觉得把袁珊瑚吸收进来公务员队伍怎么样?” 许一山楞了一下,小声说道:“这是好事,但问题是要她自己同意才行。” “袁珊瑚是个人才。”周琴断言道:“我感觉如果给她一个更大的舞台,她会演出更精彩的故事。” 许一山试探着问:“周书记你想怎么安排?” 周琴微笑道:“如果可能,我想让袁珊瑚来我身边工作。这样吧,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办法你去想,总之一句话,年后,我要求她出现在我身边。” 按照惯例,县委书记不配备专职秘书。县委办主任就充当了这个角色。事实上,县委书记都会在县委办工作人员当中挑选一个贴身的人,担任贴身秘书的角色。 黄山在任时,他的秘书就是陈勇。周琴来茅山后,县委办主任换成了许一山,本来这是一个很满意的组合。可是许一山却被胡进以借调的名义,将许一山从她身边调走了。 许一山不在茅山县,周琴感觉就像失去了一条胳膊一样的难受。可是她一直没将这股情绪表达出来,只一个人默默承受。 现在接触到了袁珊瑚后,周琴有一股强烈的相见恨晚的感觉。她不但喜欢袁珊瑚的形象,更喜欢袁珊瑚作为一个女人的干练风格。 周琴不容商量的决定,让许一山感觉有些为难。 现在公务员队伍很难进,必须通过公开招考的方式才能达成。虽说招考对内部来说,那只是一个形式,但缺少这样的一个形式,就会被人诟病,甚至生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出来。 许一山建议道:“要不,你指示一下人社局,专门搞一次招考?” 周琴摇摇头道:“具体怎么办,你去落实。有问题,你再来找我。” 既然要走招考这条路,必然绕不开封由检这道关卡。 许一山将周书记希望把袁珊瑚安排在身边工作的事给封由检一说,封由检惊异地瞪大眼问:“小许书记,这个袁珊瑚是何方神圣,周书记怎么会那么重视她?” 许一山也很惊异,反问他道:“封局你真不知道袁珊瑚是谁?” 封由检猛烈摇头,解释道:“我是真不认识,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她是哪位领导的亲戚?还是周书记什么人?” “都不是。”许一山解释道:“她现在是三塘镇茅山一品红饲料公司的老板。” “老板啊。”封由检笑了,提醒许一山道:“小许书记,这样有点不合规矩哟。”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不能变通吗?”许一山皱着眉头道。 身在体制内的许一山现在焉能不懂得体制里的门门道道。县里每年都要面向社会公开招考一批新人进入公务员队伍。可是有几个无背景的人能通过招考迈进这道门槛? 招考年年有,花落在自家。 招考对社会而言,仿佛是一道公开公正的大门。谁能进这扇门,靠本事。但现实是,这扇大门只对自己敞开。笔试面试几轮下来,再好的成绩也赶不上有个好资源。 所谓的资源,就是诸如像许一山这样的在体制内有个一官半职的人。 其实这个现象一点都不难发现。只要将全县各局委办的人的关系做个梳理,就能惊奇地发现,每一个人都必然与另外一个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继而往上,便会找到更高一级的背景。 许一山能进入茅山县公务员队伍,可以说已经是一个奇迹。倘若他不是捡了一个漏,今天的公务员队伍里哪里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说白了就一句话,不是别人的本事不行,而是关系没到位。 这本来就是官场的一个默契,领导与领导之间,互相默许对方往里面塞自己的人。在遇到质疑时,他们不管过去存在多少的矛盾,都会将矛头一致对外。 因此,在许一山把周书记的想法转告给封由检的时候,封由检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袁珊瑚是周书记的什么人。 封由检在得知袁珊瑚并非是周书记的亲戚、朋友,甚至同学时,他正义凛然地表示,一切按规矩办事。 封由检的规矩,就是人社局这边组织招考。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前后没有半年的时间根本就不会有结果。而且,在这过程当中存在许多的变数。到时候周琴非但可能不能如愿,反而会让本来已经臃肿不堪的茅山公务员队伍又多添几张吃闲饭的嘴。 许一山明显带着暗示的提醒,反而让封由检得寸进尺起来。 他笑眯眯说道:“小许书记,你的意思我能明白。但是我不能阳奉阴违啊。我要对得起屁股底下的这个位子,绝不搞萝卜招考,绝对要对得起组织的考验啊。” 许一山一听来了火,但他没爆发出来,而是冷冷地说道:“封局坚持立场是对的。但是,我希望从公平公正出发。” “这个,你就放一万个心。”封由检一脸严肃道:“我们茅山每年都有招考,你看那年出了事?再说,小许书记你进来公务员队伍,不就是凭着本事考进来的吗?我想,你总不是靠关系进来的吧。” 封由检这一记将军,还真将住了许一山。 是啊,如果招考不公正,你许一山又凭什么能进水利局工作? “我想问问,如果公开招考,这需要多长时间?” 封由检认真想了想道:“年前可能不行了,等过完年吧。” 正文 第1075章 圈子 封由检的婉拒,让周琴心里很不舒服。 堂堂一县委书记,想用个人都被下面以各种理由推脱。这不是让她脸上无光,而是对她自尊心的伤害。 周琴从履职茅山县开始,便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阻力在针对她。茅山也不会想到,市里会安排一个小姑娘来茅山当他们的头。 不少人私下议论,这是上面对茅山县的鄙视,茅山几十万人,好像没一个男儿一样。安排一个乳臭未干的姑娘来领导这群男人,让他们感到很屈辱一样。 于是,一些人便选择自发地团结在了县长彭毕身边。 于是,茅山的政治格局便有了一个尴尬的局面。县委显得势单力薄起来,任何决议,都以政府那边为主。 前段时间周琴打破所有阻力,对全县干部的人事工作做了一个非常大的调整。表面上看,这一切都似乎被周琴掌控在手了,然而,终究还是换汤不换药。 看着秀眉微皱的周琴,许一山暗示她道:“周书记,我觉得茅山要想政令通畅,最好的办法就是来一个杀鸡儆猴。” 周琴吃了一惊,愣愣地看着他,“许一山,你可以具体谈谈吗?” 许一山讪讪笑道:“我就是这么想的。为什么茅山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太大的突破,关键一点在于茅山有一个强大的利益圈子。谁来茅山,都会被卷入这个圈子。如果谁不愿意自己被卷入,他们势必会形成一股合力,将之排除在圈子之外。” 周琴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她似笑非笑问:“许一山,你过去也是茅山的干部,你说说,你是哪个圈子的人?” 许一山道:“如果说我没有圈子,显然鬼都不信。可是说我有圈子,我是不能承认的。” “这么说,你是出淤泥而不染了?洁身自好?” 许一山尴尬道:“我的意思是,只要对社会发展有利的,只要对老百姓有益处的事,我就会不顾一切去做。反之,我坚决抵制反对。” “我没说错嘛。”周琴微微一笑道:“你许一山是什么人,我心里有数。你刚才说的杀鸡儆猴,我也有这个想法。但是,谁去执行?” 许一山没吱声。他在茅山工作七八年之久,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以他的想法,茅山任何一个正科级以上的干部,谁都经不起调查。 但是,不管调查到谁的头上,都会引起连锁反应。尽管每个县都有特定的几个圈子存在,但是不能否认每一个圈子与另外一个圈子都存在着利益关系。动一个圈子,就等同于动所有的圈子。 “许一山,你现在是茅山县的县委副书记,你就没有个看法?” 许一山赶紧表示,“周书记,我是挂职。” 周琴脸色一沉,“挂职的意思就是挂着什么也不干?” 许一山讪笑道:“也不是。需要我上的时候,我必须上啊。” “现在就需要你上了。”周琴沉吟片刻道:“许一山,你若真想为茅山人民好,你就该勇敢站出来。” “我没躲啊。” “好!”周琴脸色凝重道:“从现在起,你以茅山县委副书记的身份,领衔查办人社局封由检违纪违法一案,你敢吗?” 许一山没有任何迟疑,当即表态道:“我同意。” 周琴见许一山没有推辞,她顿时高兴起来,她拿起电话说道:“你等等,我现在请纪委的同志过来。” 周琴没叫纪委书记,而是叫了纪委二把手柳钢过来了。 纪委领导之间也存在矛盾,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书记一直压着副书记,让柳钢永无出头之日,曾经成为干部之间茶余饭后的谈资。 纪委是仅次于公检法等政法系统之外的刀把子。从职权上看,纪委就是古时候的监察御史。所有从政的干部可以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纪委。 纪委请喝茶,预示着被请喝茶的这个人,前途基本笼罩上了一团乌云。 许一山与柳钢过去没有接触,但彼此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柳钢在得知县委准备要对人社局动手的时候,他表现得很兴奋。 “周书记,许副书记,我觉得早该动手了。”柳钢毫不掩饰地说道:“人社局掩盖着一个惊天黑幕,这块黑幕要揭开,会死不少人。” 许一山笑着问:“这么说,柳书记早就成竹在胸了?” 柳钢脸一红,尴尬道:“两位书记,你们知道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 许一山笑了笑道:“理解理解。柳书记,周书记请你来,就是想与你商量一下,这个事从哪里入手比较合适?” 柳钢是个老纪委,办过不少案。他这人性格耿直,得罪过不少人。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来一直被压在老二的位子上,郁郁不得志的原因。 许一山知道柳钢,源于罗舟。当初罗舟承办调查他的案子,两个人在熟悉之后,逐渐融洽了起来。罗舟说过,如果茅山纪委是柳钢说了算,茅山官场的风气至少要比现在好一半。 那时候许一山就怀着好奇,详细了解了柳钢的情况。 柳钢与罗舟一样,他就好像专为纪委工作而生的一样。从参加工作开始,就一直在纪委工作,二十多年从未离开过。 当然,柳钢有柳钢的圈子。比如罗舟,就属于柳钢这个圈子里的人。 罗舟进入纪委后,办的第一桩案子就是跟着柳钢办的。那桩地方乡镇主要领导贪腐的案子影响很大,曾经出现过当事人身绑炸药要与办案人员同归于尽的一幕。 当时的柳钢还不是副书记,只是与罗舟一样,属于一名普通的纪委干部。 那次危险出现后,是柳钢第一个奋不顾身扑上去,将嫌疑人扑倒在地,压在他身上大声疾呼罗舟等人赶快撤离。 事后,得知嫌疑人身上绑的是假炸药。他只不过想利用这一招吓退纪委查办他。 这是一个非常愚蠢的举动。非但不能吓退办案人员,反而会激起办案人员对他的憎恶。 果然,此人后来被查出贪污受贿,个人生活作风败坏等等违纪违法情节,移送司法机关后被判了五年。 柳钢显然还不相信许一山的话,他试探着问:“真的还是假的?这事开不得玩笑啊。” 许一山笑着反问他:“柳书记,你觉得一个县委书记和一个副书记会与你开这样无聊的玩笑?” “如果领导有心,我一定会给领导一个满意的结果。” 周琴轻轻咳嗽一声,指示道:“老柳,有件事我现在告诉你,你们这次查办人社局的案子,县委这边由许一山同志全权负责协调处理。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向许一山同志请示汇报。” 柳钢赶紧点头,激动道:“有周书记和小许书记支持,我会把人社局掀个底朝天。让一切黑暗和罪恶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这是一个绝对的机密。柳钢回去后,由他亲自挑选和组织一批纪委干部组成一个专案组。 专案组直接归县委周琴书记指挥,具体细节由许一山负责完善补充。 茅山县上空一张大网开始慢慢展开了。 正文 第1076章 人社局丑闻 茅山纪委成立人社局专案组,注定让这个年过得不平静。 专案组在柳钢的慎密安排下,经过秘密调查,获取到了一个重要的线索。在离大年三十还有三天的时候,专案组突袭人社局,将人社局优抚股长章一文请到了纪委喝茶。 章一文突然出事,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从而也让专案组浮出了水面。 迎面而来的浓烈年味没有掩盖住章一文出事的消息。局长封由检气急败坏找到纪委兴师问罪,质问纪委凭什么将章一文留置喝茶。 抓章一文是许一山与柳钢商议出来的结果。 章一文出事,原因很简单。这家伙居然半夜拿着两百多张社保卡在银行的柜员机上连续取款达十五万多元,从而触发银行的警示系统。 银行不敢怠慢,赶紧将这个异常情况上报了,同时报警。 让银行感到意外的是,公安方面不但没立案,还派了人来严令银行保守机密。明确表示谁泄露出去,谁将承担由此产生的一切法律后果。 偏偏柳钢的妻子就是银行的领导之一,她对公安方面的决定很生气,回来与老公柳钢说了这件事,引起了柳钢的警觉。 然而让柳钢无可奈何的是,公安方面警告银行,是奉了相关领导的命令。这位领导不是别人,就是时任茅山常务副县长的封树山。 封副县长亲自安排人将这件事压下去,让柳钢感觉这里面掩藏着巨大的秘密。 在纪委会议上,柳钢曾提过介入银行异常取款案的调查。但遭到了纪委书记的断然否决。于是,这起取款案就悄然无声地被掩盖住了。 尽管纪委严令不许接触和介入取款案。但柳钢依然没死心。经过他暗中调查了解,得到一个让他愤怒却无可奈何的事实。 章一文取款的社保卡卡主,居然全部是茅山已经死亡的人员。 这是典型的利用国家社保政策贪污占用国家资金的行为,性质之恶劣,触目惊心。 专案组悄然成立后,柳钢才将自己的调查结果汇报给了许一山。 许一山在权衡利弊之后,决定从章一文身上打开突破口。他知道,现在直接将矛头对准封由检,必定得不偿失。封由检老奸巨猾,且之前有被调查的经历,他应该将所有的路都堵死了。拿他,反而是烫手山芋。不如从他身边剪枝去叶,将他暴露出来。 毕竟,章一文一个人不可能有那么的胆,也没那么大的权限。在他背后,一定隐藏着另外一个人物。 封由检大闹纪委后,纪委书记也对柳钢瞒着他成立专案组感到很生气,很愤怒。他将柳钢叫到办公室,劈头盖脸骂得柳钢狗血淋头,严厉要求他立即解散专案组。 柳钢无奈,只得说出来专案组是县委周书记亲自指挥成立的,具体负责人是县委许一山副书记。 章一文留置的第二天,纪委书记强烈要求县委召开常委会。 周琴问许一山,这个会开不开? 许一山也有点为难。很明显,这个会一开,必定炮火猛烈。作为纪委一把手都不知道纪委成立专案组,这样的事在常委会上很难通得过。 这场常委会的矛头已经很明显,都是冲着周琴来的。如果她抵挡不住攻势和压力,专案组势必会被迫解散,人社局的黑幕将再一次被掩盖起来。 若是不答应开常委会,道理上也很难说得过去。现在的情形是常委当中有半数以上的常委要求立即开会,周琴没理由拒绝不开。 “我要求列席。”许一山突然说道:“当然,有些人可能会反对。” “反对无效。”周琴咬着牙说道:“既然已经浮出水面了,大家都该正面面对。回避肯定解决不了问题。我一个书记,还不能决定谁能列席吗?” 于是,春节前两天,茅山县委年前最后一次常委会在县委会议室召开了。 果然,一切如许一山所料,会议一开始,便呈现出浓浓的火药味。 纪委书记朱铭一上来就炮火猛烈,他质问周琴,背着他成立专案组,究竟用意何在?如果周琴不给出一个合理解释,他将向上级反映情况。 朱铭刚结束发言,常务副县长封树山紧跟着发言。 他的语气相对委婉得多。封树山表示,县里发生人社局这桩丑闻,各级领导干部都应该反思。特别是主管领导,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对已经出现的人和事,必须予以严厉打击。但是,要尽量缩小调查范围,消除不良影响。 封树山的发言表达了三个方面的意思。一是自责,作为常务副县长,他对人社局暴露出来的冒领死人社保金的案子负有领导责任。二是他对暴露出来的人和事表示了深恶痛绝。第三个才是重点,他希望和要求此案到此为止,不要继续追查下去。 周琴一直沉默不语,她脸色沉静,看不出有丝毫表情。她不去看发言人,也不阻止任何人发言。 她的这种表现,在于会前许一山与她有过讨论。许一山的意思是在会上允许任何人畅所欲言,因为只有发言表达意见,才能看出来谁究竟会与此案牵连到一起。 封树山发完言后,会议室陷入了沉默。居然没有人接着发言了。 几分钟后,周琴才抬起头,环顾一眼四周缓缓道:“同志们,还有想发言的吗?” 没人答应,会议室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既然各位不主动了,我看,还是彭县长你来说几句吧。”周琴突然剑指彭毕。 彭毕笑了笑道:“好,我说几句。” 他清了清嗓子,喝了一口茶。“刚才听了纪委朱书记和政府封副县长的发言,说实话啊,给了我不少的震撼。茅山县出现这种冒领死人钱的事,说出去整个茅山县的脸都被丢光了。这种行为,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个人意见,必须给予严厉打击。今天恰好各位领导都在,我建议,会上就可以直接决定,给予当事人双开的决定。其涉嫌犯罪行为,移送司法机关处理。” 彭毕说了有几分钟时间,却始终没提深挖细查这句话。他的发言似乎与封树山不谋而合,大意就是到此为止。 有了彭毕发言的定性,接下来其他常委纷纷表达了看法。 大家的意见出奇的一致,都是要求到此为止。 会开到这里,意见基本明朗了。与会领导一致认为,不能因为人社局爆出的这桩丑闻,影响到茅山县的整体形象。又恰逢过年,为了不影响大家心情,县里应当在会上作出决定,就事论事,不再往下追究了。 这种结果恰好是许一山预料到的。他早就知道,在掩盖不了人社局这桩丑闻的时候,有人会选择丢车保帅的这一出戏。 拿下章一文只是人社局大案的冰山一角,要想还茅山人民一个公道,就必须冲破各种阻扰,追查到底。 眼看着大幕就要落下,周琴突然说道:“我们现在请县委副书记许一山同志谈谈他的看法和意见吧。” 正文 第1078章 一窝端 常委会最终被周琴一锤定音。 原定的专案组负责人选不变。纪委朱铭书记主持专案组全面工作。县委委派副书记许一山参与专案组工作,配合协助展开调查。 这个结果让朱铭很高兴。县委此举,就是在认可他啊。 会后,他主动找到许一山,紧握住许一山的手真诚说道:“一山同志,请不要误会我。我们工作上有分歧,但感情上是没分歧的。希望我们齐心协力,拿出一份满意的答卷交给县委。” 许一山笑了笑道:“朱书记,其实,我们工作上也没什么分歧。你是我们茅山的纪委书记,是干部的保护神,也是悬在干部头上的一柄利剑。因为你,茅山官场才能做到吏治清明,社会清泰啊。”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年的味道已经浓烈得就像一锅稠密的糖水。 街上来往的人们无不喜笑颜开,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过一个快乐祥和的年。 许一山拿了一条烟,去纪委的办案小别墅见章一文。 章一文被留置在专案组配合调查。目前,他的问题还停留在纪律层面,并未移交司法机关。但是他的人身自由已经失去了。 纪委专用的留置小别墅,显得很冷清,与随处弥漫的浓烈年味格格不入。 昨夜一场大风过后,气温又低了几度。天气预报说,这几天将有一场大雪落下来。 留置室是全软包设计,以防止当事人想不开做出激进的举动。 章一文低垂着头,身子缩成一团,看起来他很冷,嘴唇似乎有些乌青。 “老章。”许一山一脚踏进去留置室,主动与他打招呼,自我介绍道:“我是许一山。” 章一文惊愕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嘴唇哆嗦几下,没说出话来。 “冷吗你?”许一山看着有些瑟瑟发抖的章一文,突然将身上的大衣脱了下来,披在他肩上说道:“生活上有什么需要,你应该直接要求,别委屈自己。” 章一文惶恐点头,他脸上挤出一丝艰难的微笑,小声道:“谢谢许书记,我没什么需要的。” 许一山将烟递给他道:“听说老张你喜欢吸烟,好烟我可买不起。这烟你就凑合着抽吧。” 章一文赶紧双手接过去,压低声道:“他们不让我吸烟。我都两天没闻过烟味了。” 他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去拆开包装,抽出来一支放在鼻子跟前贪婪地猛吸几口,讪讪道:“没火。” 许一山找门口的守卫要了打火机递给他说道:“老章,你抽吧,不碍事的。” 章一文感激地接过去,打着火狠狠吸了一口。这一口,几乎抽去了半支。 他几口就将一支烟抽完,又忙着抽第二支。两支烟抽完,前后不到三分钟。 他心满意足地笑了,抬头看着许一山道:“许书记,谢谢你。” 许一山摆摆手,微笑道:“不用客气。”他环顾一眼留置室,似笑非笑道:“老章,你应该知道,这地方我过去也呆过,时间比你还久啊。” 章一文尴尬地笑,低声道:“你是被冤屈的,我不同。我鬼迷心窍,罪该万死,咎由自取。” 许一山安慰他道:“老章,你也不必过分自责。人嘛,都有贪欲,谁过不了贪欲这一关,谁就得摔跟头。抵制不住贪欲的思想,其实也是人之常情嘛。不用过分自责。再说,既然犯了错误,就要勇于承认错误,并勇于改正过来,还是我们的好同志啊。” “是吗?”章一文眼里射出一丝惊喜的光芒,“许书记,你说我只要承认错误并改正,还是好同志?” “肯定是嘛。”许一山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章一文长叹一声,垂下头去,一言不发了。 过了好一会,他抬起头苦笑道:“许书记,你是好人。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我还没糊涂,知道自己犯下了什么罪过。但是,我不服啊。” 他激动起来,挥舞着双手道:“别人吃那么多都没事,我才吃多少啊?” 章一文利用全县死亡人员社保卡套取国家社保金的情况,经查明,涉及资金在五十万左右,前后历经两年多时间,却无人发现。 显然,他一个人根本完成不了这番操作。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一个人主动向专案组自首或者主动来说明情况。 “许书记,如果我有立功表现,对我的处理会不会有帮助?”章一文试探着问。 “老章啊,你是老干部了,又是领导,你对政策与法律的了解,我相信不比任何要差。” “我要举报。”章一文咬着牙说道:“许书记,我要举报!” 许一山点点头道:“老章,你有这个觉悟很不错。但是,你还要等等,我不是你案件的具体承办人。你需要向承办人举报。” “不。我不相信别人。我只向你举报。你若拒绝,我保持沉默。” 许一山正色道:“老章,我谢谢你的信任。但是,组织有组织原则。我应该更相信组织。” 半个小时后,纪委书记朱铭,副书记专案组组长柳钢同时到达章一文的临时羁押室。 章一文交代,人社局书记、局长封由检贪腐各类国家资金数额特别巨大,涉案人员众多,整个人社局都在封由检的控制之下。 封由检专横独断,对局里反对他的同志,采取政治上的压迫和人身攻击。他甚至指使社会闲散人员冲进人社局,将与他对立的同志公然拖到局大院当众殴打。 人社局对封由检的行径敢怒不敢言,大家都视他为人社局的皇上,老板。封由检公开说过,茅山县就没有他摆不平的事,县里他说了算。 章一文一口气说了一个多小时。这中间没有人去打断他。 说到后来,章一文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他责骂自己立场不稳,贪心太重。本来他一直与封由检保持着距离,他知道与封由检走得越近,危险越大。但是封由检不会让他洁身自好,封由检威胁过他,如果他敢不同流合污,他将死得很惨。 “朱书记,许书记,你们领导都在,我今天豁出去了,我知道的都交代清楚了,至于你们怎么办,我管不着了。”章一文收住哭,擦了一把眼泪,苦笑起来叹道:“我这辈子到此也走到头了。” 朱铭脸色铁青,他起身一言不发走了出去。 章一文的交代,将人社局的底裤全部撕破了。按他的说法,整个人社局没有一个人能独善其身。 “一个国家单位,居然腐败到了如此地步,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到位啊!”朱铭充满感情地自责起来,“一个局的人,全军覆灭,这是耻辱!” 许一山苦笑道:“朱书记,这件事要怎么办?” 朱铭看了他一眼,一咬牙道:“还能怎么办?抓,全部抓起来,一个都不放过。” 许一山笑着道:“都抓起来,人社局就要停摆了哦。” “停摆也要抓,我们不能纵容犯罪。”朱铭怒道:“一山同志,我现在去请示周书记,你们做好准备,随时动手。” 正文 第1079章 拿下封由检 许一山没等朱铭书记请示回来,他已经带着柳钢和另外两名纪委的同志赶去了白莲别墅。 据可靠消息,封由检已经在两天前回去白莲别墅过年去了。为防变故,专案组只有提前行动,以防封由检闻风而逃。 路上,柳钢还在犹豫,要不要等朱书记请示回来再说。万一县委推翻了专案组的决定,他们现在过去带人,会引起严重的后果。 许一山却不赞成柳钢的想法,他坚持提前行动。只有先控制住封由检,其他的事慢慢来理顺。 白莲别墅恢弘气派,传闻前后投入了三千万元,才有了今天的这副模样。 车刚进入通往别墅的专用路,前面就被人拦住了。 两个显得吊儿郎当的小青年探头往车里看,满嘴不耐烦地呵斥道:“你们什么人?找谁?” 柳钢刚想答话,被许一山拦住。他满脸堆笑地对他们说道:“兄弟,我们找封局。” “找封老板干嘛?”他们的眼光警惕地在车里溜了几遍,嘀咕道:“什么单位的?” 许一山忙着掏了烟递过去,故意压低声道:“这不,要过年了吗?我们来拜会封局......” 小青年似乎心领神会,接过去烟夹在耳朵背后,奚落起许一山道:“你们这时候才来,封老板不骂你们才怪。人家前几天都来了,就你们,都要过年了,才想起我们封老板。” 许一山连忙解释道:“前些天太忙了。实在是对不起封老板。” 小青年没再怀疑,挥挥手道:“快去快回。封老板太忙了,你们别拖时间。” 车过关卡,柳钢哼道:“这个封由检,也太嚣张了点。你看看他的这些手下,狗仗人势,真气人。” 许一山笑道:“茅山有名的封老板,气势上压不住人,还能算是茅山第一人?” 白莲别墅的停车场上,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豪车。 停车场有专人负责指挥,他们的车被安排停在一个角落。 这正和许一山意。他们临时商量了几句,决定由柳钢带着两名纪委干部下车去找封由检。许一山和司机等在车上看情况变化。 商量好后,柳钢带人下车,直奔别墅大门。 没多久,别墅里便传出来一阵喧哗。许一山叮嘱司机拿好摄像机,将每一个从别墅出来的人都摄进去。 一分钟不到,便见别墅里涌出来一群人。他们低着头,快速走向自己的车,慌不择路开车就走。 因为慌乱,有两辆车剐蹭到了一起,双方都没下车去检查理论,各自退了一步,急忙离去。 瞬间,停车场上的车便走得干干净净,只剩下许一山他们的车孤零零地停在一株高大的棕榈树下。 “都录到了?”许一山问。 “录到了。”司机得意地说道:“一个都别想落掉。” “好了,该我们下车了。”许一山打开车门,大踏步往别墅里走。 别墅里显得有些凌乱,刚才笑语喧哗,高朋满座的别墅大厅,此刻走得没剩下一个人。 封由检的私人会客厅里,满屋的豪华红木家具几乎亮瞎人的双眼。 一张特别巨大的单人红木沙发上,封由检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在他身后,两名纪委的干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柳钢还在给他宣读专案组对他采取“双规”的决定,义正词严地告诉他,“封局,请吧,组织决定,你别多想了。” 封由检怎么也不会想到在这个时候纪委会登门,并当着他满屋子的宾客宣布对他采取“双规”措施。 纪委办案,最初也最严的措施,就是“双规”。 所谓双规,就是对当事人采取的一种规定时间规定地点交代自己问题的一种强制措施。当然,双规的对象未必都有问题,但如果被双规,就表明纪委的决心。 柳钢的宣布,并没有让封由检手忙脚乱。他冷静地表示,他需要向有关领导打电话求证。 他的要求被柳钢断然拒绝了。封由检打不了电话,他就赖着不肯起身。局面就僵持住了,恰好,许一山进来了。 封由检一眼看到许一山,便叹了口气,懊丧道:“我就知道是你。许一山,你究竟想干什么?” 许一山笑了笑道:“封局,有几个问题想请你回去调查,请吧。” 封由检冷笑道:“如果我不配合呢?许一山,我完全可以怀疑你在打击报复,我现在明确表态,我本人不认可他们纪委的决定,我需要向上级领导汇报。” “有机会的。”许一山笑眯眯安慰他道:“封局,向上级汇报的事就免了吧。” 正说着,门外冲进来一群人。领头的正是刚才在路上拦他们车的小青年。 他们冲过来就将许一山他们团团围住,杀气腾腾地嚷,“你们什么人,敢来封老板别墅闹事。兄弟们,上啊。” 一群人还真蠢蠢欲动。 许一山断然喝道:“谁敢?我警告你们,我们是茅山县纪律检查委员会的办案人员。现在有些问题需要封由检同志配合调查。你们无关人员,赶紧解散。” 小青年轻蔑地哼道:“什么纪委?还能管得住我们平头老百姓?”他扭过头冲身后的一群人喊道:“兄弟们,大家上啊,封老板不能被他们带走啊。” 或许是许一山威严的气质吓住了他们,这群人你推我挤的,就是没有一个人真的敢往前冲。 许一山心里也有些焦躁,这些人明摆着就是来抢人的。封由检一旦没控制住被他们抢走了,很难保证不会发生变数。 他朝柳钢使了使眼色,示意他看住封由检。 他走到一边去,掏出手机准备给县公安局打电话,要求支援。 就在这时候,封由检主动起身道:“许一山,电话不要打了,我跟你们走。” 封由检还是很聪明的,他知道这个电话一旦打出去,性质就会变得更加严重。 他黑着脸冲着小青年吼道:“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有你们说话的地方吗?都给老子滚。滚得越远越好。” 小青年被他一顿吼,迟疑着退了出去。 许一山似乎很满意封由检的主动配合。他走到封由检面前,似笑非笑道:“封局,我们还要对你的别墅进行搜查,你不介意吧?” 封由检的脸色一下变了,他低声道:“我人跟你们走了,你们还要得寸进尺?” “错!”许一山纠正他道:“这是办案需要,希望你能理解。” 封由检知道大势已去,他仰面看着头顶散发夺目光彩的灯,长叹一声道:“许一山,我别的要求没有,就请你放过我的家人,行吗?” 许一山严肃道:“放心吧,封局,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封由检被顺利带上车。许一山看着已经上车的封由检,他转过头对柳钢说道:“柳书记,安排人上吧。” 柳钢拿出电话打了出去,没几分钟时间,便看到别墅专用公路上疾驰而来三辆小车。 小车上坐满了奉命来白莲别墅执行搜查任务的纪委工作人员。这个安排,许一山并没汇报给朱铭书记。 正文 第1080章 惊人的赃款 鼠年的最后一天,茅山县爆出一个轰动全县的新闻——茅山人社局局长封由检被双规。 这个消息不亚于一颗重磅炸弹,当即将全县炸得目瞪口呆。 熟知封由检的人都知道,封由检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他在茅山工作几十年,各种关系盘根错节。 有人曾经开玩笑说,茅山干部全部倒了,封由检不会倒。因为封由检的根,不仅仅只扎在茅山这片土壤里,他的根已经遍布了许多别人难以企望的地方。 封由检是个很有能力的干部,他霸气、骄横,很少把别人放在眼里。 在茅山官场里,就没有他封由检办不到的事。大家都会给他几分面子。在茅山社会上,封由检也是一个非常知名的人物。各种混迹在社会上的人,无论本事多大,也都得给他三分薄面。 封由检的倒台,注定茅山不能过上一个平静祥和的新年。 事实上,许一山也被惊到了。惊到他的不是其他事,而是在搜查封由检的别墅时,搜出来的东西让他不得不感叹一只硕鼠的能量太他妈吓人了。 搜查组在封由检别墅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动用了二十几个人,掘地三尺,共搜出现金一亿五千万。都堆在别墅地下室的一间安装着防盗门的房子里。一亿多的现金,就像码砖头一样,整整齐齐垒在一起,有不少纸箱里的钱,已经变质发霉。 纪委请来银行的人帮忙。五个验钞机不停地运转,当场烧坏两台。 除现金外,还在地下室的保险柜里搜出来黄金五斤,各类金银首饰无数。其中一个羊脂玉的手镯,据说价值就在一千万以上。名人字画更是多得不可胜数,名贵烟酒在封由检的地下室里,简直就是垃圾般的存在。 要知道茅山在几年前还戴着一顶贫困县的帽子,封由检家里搜出来的巨量财富,不由人不触目惊心。 许一山心里一直在盘桓着一个念头,封由检的这些财富,究竟是通过什么手段获得的?难道这么多年来就没人知道他贪腐到这种地步?如果有人知道,怎么就没见着一个人举报? 一个贫困县的人社局局长就能积聚这么多的财富,这太讽刺了! 正如章一文交代的那样,茅山人社局整个局从上到下全军覆灭。 大年三十这天,茅山纪委前后来了七八个人社局干部自首。 案情如此之大,谁也遮盖不住了。 一时间,人心惶惶。所有人都开始想方设法要撇清与封由检的关系。 专案组决定,全体专案组成员放弃休假。准备彻查深挖人社局腐败大案。 下午,陈晓琪打来电话,要许一山回家吃团年饭。 许一山为难道:“老婆,大家都在,我一个人回家去吃团年饭,不好吧?” 陈晓琪以不容商量的口吻说道:“许一山,你回不回,你自己看着办。什么事那么急,连回家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吗?还有,你要想清楚自己的位置,你许一山又不是纪委的人。” 陈晓琪的这句话触动了许一山的心事。他其实也早想到了这一点。 “我是县委指派过去的。”他解释道:“是不是纪委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挖出来了一只肥大的硕鼠。” 陈晓琪冷笑道:“许一山,你别高兴得太早。听我的,赶紧辞去什么专案组的事。你一个挂职的干部,想将茅山县扰得鸡犬不宁啊。” 许一山蓦地明白过来,陈晓琪叫他回家吃团年饭是假,她要逼他退出专案组是真。 难道陈晓琪闻到了什么风声?以他对陈晓琪的了解,陈晓琪对他的工作一直抱着不十分关心的心理。她的政治觉悟也不像别人那样那么敏感。 都说陈晓琪性格很怪,但在许一山看来,陈晓琪的性格不是怪,而是别人很难琢磨得透她的心思。 至少有一件事能证明她的特立独行,那就是她曾经与魏浩的那一段难以启齿的感情。 当时的茅山,谁都知道魏浩是个有家有室的男人。她陈晓琪也知道。但是,在魏浩向她发起猛烈爱情进攻的时候,她居然没有拒绝。 她的暧昧举动让很多人为此侧目,甚至背后被人诟病她是个“小三”。 大家都知道,以陈晓琪的条件和容貌,她想找个比魏浩优秀得多的男人,简直轻而易举。然而,她却拒绝无数伸向她的爱情橄榄枝,坚决选择与魏浩进行一场看不到希望的爱情之旅。 她究竟有没有真正爱过魏浩,估计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她之所以宁愿冒着被人诟病的想法,与魏浩有着若有若无的联系,皆因她痛恨身边的流言蜚语,她偏偏要做给一些人看,让人恨之入骨却拿她毫无办法。 但有一点只有她自己清楚,那就是她从头至尾都坚守着最后一道防线。 其实,这道防线她从来都没与任何人提起过,哪怕是杨柳。毕竟,杨柳也曾坚定地认为,她与魏浩之间应该什么事都发生过了。 她不屑与向杨柳解释,也不屑于去辩白自己。 其实,她最渴望的就是许一山的质疑。偏偏这个许一山从来不提这些事。是他没勇气,还是他没信心?反正许一山不主动提,她也就装作什么事都没有。 聪明的陈晓琪知道,这是横亘在他们婚姻当中的一根导火索,总有一天会引爆埋在他们内心深处的炸药。 许一山还想解释,陈晓琪已经挂断了电话。 一边的柳钢笑道:“许书记,是陈书记来的电话?” 许一山点了点头,讪讪道:“她叫我回去吃团年饭。柳书记,你看大家都在忙,我这个时候扔下兄弟们自己回去团年饭,行吗?” “怎么不行?我看太行了。”柳钢笑嘻嘻道:“我们都讲究一个过年团圆。你看啊,一年才过一个年吧?也就是说,一年也就这一个机会。多少人千里奔袭回家,不就是图吃个团年饭吗?许书记,我看,你还是回去,免得陈书记生气。” “不行啊。”许一山叹口气道:“团年的机会很多。如果我们现在不趁热打铁把人社局的案子做实,我担心年后会有变故。” 许一山的话,触动了两个人的心事。 尽管现阶段看来纪委出师告捷,但封由检又岂是个束手就缚之辈! 虽说他现在已经失去了自由,断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可是谁又能保证外面的力量不会渗透进来呢? 封由检就是一颗诱饵,他可能钓出来一条大鱼,也可能他这颗诱饵被大鱼吃了却脱钩而去。 两个人沉默不语。自从双规了封由检,又从白莲别墅搜查出来了巨量财富,但是,县委方面却迟迟没有一个态度。 县委没态度,问题就在周琴身上。她是在考虑什么?还是在顾虑什么? “要不,我们专案组放假半天吧,让大家都回去吃个团年饭。”柳钢解释道:“你看啊,该双规的已经双规了,愿意主动投案的也投案了。目前来看,应该局面稳定了。” 许一山沉吟着,一时之间很难决定。 正文 第1081章 团圆饭 周琴的一个电话,让专案组全体欢腾起来。 县委决定,专案组放假三天。 许一山迫不及待回了家。一看屋里没人,只有陈晓琪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便凑过去,抱着她的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陈晓琪红了脸,连忙挣扎。许一山听到背后有动静,转过身一看,顿时尴尬不已。 许秀笑嘻嘻道:“哥,嫂子,你们想亲热,回自己房里去啊。” 陈晓琪羞红的脸蛋像一只熟透的红苹果,她嗔怪地瞪了许秀一眼,喊道:“爸、妈,你们快出来,开饭啦。” 许一山没想到,陈勇夫妇也来他家一起团圆了。 老丈人来了,许一山连忙要出去买酒。 陈勇拦住他道:“不用了,我知道你家没有。我自己带来了。” 许秀取笑他哥道:“哥,你看人家一个小科长,家里的酒都喝不完。你一个县委副书记,喝酒还要自己掏钱买,你太失败了。” 许一山笑道:“哥没本事啊。” 陈勇在一边微笑道:“一山,这不是你没本事。恰好证明你是个好同志。晓琪的眼光不错嘛。” 许家娘和曾臻在厨房忙活,两家人合在一起过年,这是第一次。欢乐的气氛瞬间盈满了整个家。 许一山更没想到的是,专案组放假,也是因为陈勇一个电话打给了周琴。 夜幕降临,窗外不时有烟花绽放,鞭炮声此起彼伏。 茅山是衡岳市唯一一个不禁放烟花爆竹的县。这在于黄山执政时,各地纷纷仿效其他地方禁放烟花爆竹,茅山县也有些人想要跟风,被黄山一句话否定了。 黄山说,过年是几千年流传下来的传统。过年放爆竹也是传统。如果把传统统统扫进历史的垃圾堆,并非是一件好事。过个年,如果没有烟花爆竹,还算过什么年? 许一山对黄山的这个决定很赞同,很支持。事实上,茅山并没有因为燃放了烟花爆竹而让空气有多污染,也没因为燃放烟花爆竹而发生过火灾。 所谓的空气污染,防范火灾,都是一群吃人饭不拉人屎的狗屁砖家的屁话。 许秀和许小山拿了鞭炮出来,抱着许凡要下楼去放鞭炮。 这是茅山年夜饭的一个习俗,吃团年饭前,要放鞭炮庆祝。 两家人团团围坐在一起,欢乐的气氛让每个人都笑逐颜开。 许一山这段时间一直在忙人社局的案子,他有时候就在专案组临时休息室凑合一夜不回来了。即便回来,也都是很晚很晚。 陈勇带来的是茅台,酒盖子一打开,满屋都是酒香。 许一山恭恭敬敬地给老丈人倒上酒,举杯诚恳说道:“爸,这杯酒我敬您。感谢您对我的支持和关心。” 陈勇爽朗一笑,举杯一饮而尽。 话题很快就扯到了人社局案子上来。 许一山内心抗拒谈案子。一来是案子正在调查取证阶段,有很多东西还是机密。二来,过年这喜庆时候,谈案子会让心情不好。 陈勇却不这样认为,他从县委办主任位子上退下来之后,改任巡视员,还是县领导之一。只是他现在基本算是个闲人了,很多东西都无需通过他就可以得出结论。 这让陈勇内心深处有一股严重的失落感。他过去愿意让位出来,是因为接任他的是自己女婿。可是他没想到,许一山在茅山县委办主任的椅子上还没将屁股坐热,就被胡进借调去了市委。 女婿不在位,他又回不去了,这就成了他心里的一个梗,每每想起来心里就憋得慌。 “一山啊,县委这次安排你办人社局这个案子,有些事你得多注意一点。什么事都要讲究一个策略,不要闷着头往前乱冲。” 许一山小声说道:“爸,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陈勇哦了一声,他对许一山的这个表态似乎有些不满意。在陈勇看来,许一山还是嫩了一点,他对茅山这潭水究竟有多深并不了解啊。 “听说,这次在封由检家里搜出来不少现金?”陈勇试探地问。 专案组搜查白莲别墅,具体搜查出来什么东西,至今还是保密。外面的传言,多少有些是捕风捉影。 如果是别人问起这样的事,许一山会当机立断回绝不回答。但现在是老丈人在问,他不得不如实相告,“是,有一个多亿。” 陈勇一愣,“那么多?” “嗯。” “这个封由检,路走到头了。”陈勇叹道:“他机关算尽啊。” 许一山之前就听说过封由检的一些事。他与常务副县长封树山是嫡堂兄弟,他能坐上人社局局长的位子,都是借助了封树山的影响力。 按理说,封树山既是他的嫡堂兄弟,又是他事业上的帮手,他应该要感恩戴德自己的这位兄长。偏偏封由检与堂兄封树山的关系一直不温不火,他把全部的筹码都压在时任书记的黄山身上。 有人说,黄山书记在茅山时,身边有两条狗,一条是陈勇,一条就是封由检。 虽然陈勇与封由检都是黄山最信得过的人,但陈勇与封由检的关系并不好。 封由检之所以能获得黄山的青睐,在于封由检替黄山办了一件谁都不知道内幕的事。这件事只有陈勇知道,事情牵涉到十几年前黄大岭的身上。 黄大岭得以逃脱一死,全因封由检。 故事得回到十几年前。十几年前的茅山县城,黄大岭就像一个瘟疫一样,人人见而避之。 黄大岭有个致命的毛病——贪色。 当时的茅山街上,谁家漂亮的姑娘被他看上了,他会穷尽一切手段去纠缠。 某日,在茅山一家KTV里,黄大岭的狐朋狗友叫来了两个小姑娘一起唱歌。喝醉了酒的黄大岭当着一群人的面要强上小姑娘。 小姑娘殊死反抗,当场将他的椅子耳朵咬掉了半边。 恼羞成怒的黄大岭拿起一个啤酒瓶,一瓶子砸下去,小姑娘便没了声息。 东窗事发后,黄大岭被抓,一审被判极刑。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小姑娘沉冤得雪的时候,二审时黄大岭当场翻案,案情出现急剧反转。最终,黄大岭以过失伤害罪被判八年。 这件事的操盘者就是封由检。 知道这件事的也只有陈勇。 “一山,凡事多想想,不可冲动。”陈勇叮嘱他道:“你现在有家有室,何况,你的未来不在茅山。” 正文 第1082章 目的达到了 许一山认真思考老丈人的话之后,深切感觉到老丈人对自己的爱护之情。 陈勇分析得没错,他的未来不在茅山县。何况,封由检已经被双规,他这些年来的作恶,将会随着纪委的不断调查而浮出水面。封由检身上隐藏的秘密也将大白于天下。对他采取的措施,必将拔出萝卜带出泥。 茅山双规了封由检,衡岳市抓了周文武。许一山感觉眼前的污泥浊水被荡涤得干干净净。 三天的假期很快过去,过了初七,他就该回省委党校继续读书了。 初四这天,周琴回来上班。许一山一刻也没耽搁,直奔周琴办公室,提出退出专案组。 周琴尽管不愿意,却也没办法。她不能因为封由检的事而耽误许一山的读书大计。 衡岳市给许一山的挂职时间只有一年。一年满了,他得回市里另外任用。挂职本身的意义就是在基层锻炼,并没奢望挂职干部能在挂职期间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出来。 两个人默默坐了好一会儿,周琴轻轻叹口气道:“你离开专案组也好。这次你辛苦了,也帮了我的大忙。许一山,大恩不言谢啊,有机会我再感谢你。” 许一山微笑道:“周书记,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茅山这次动手调查人社局的案子,深得民心,大快人心的好事。周书记,我很佩服你。” 周琴莞尔一笑,“如果没有你,我可能还真没这勇气。” 许一山提醒她道:“周书记,封由检的这个案子,牵涉的范围可能有点广,牵涉的人与事可能有点复杂。我觉得,要么不动,一动就要彻底,不能留下任何尾巴。除恶务尽,铁腕治理。茅山需要你这样一个柔中带刚的当家人。” 周琴扑哧一笑,红了脸道:“许一山,你别把我看得那么高好不好?我说真话,我其实最想做的,还是像你家陈晓琪一样的女人。我们女人玩政治啊,流言蜚语太多。有时候我真有点抵抗不了压力,想一走了之呢。” “一千个,一万个女人当中,有几个能像周书记你这样有能力,有魄力,勇于担当的女领导啊。我们家晓琪不行,她适合做一个贤妻良母,不适合在官场上打拼。” “是吗?”周琴似笑非笑道:“我倒觉得你们家晓琪是个合格的好干部。她现在在团委工作,团委的各项工作开展得很好啊。” 许一山笑了笑道:“她是个认真的人。脾气倔,认死理。” “你错了,漂亮的女人,这叫个性。”周琴深深看他一眼,“许一山,关于袁珊瑚的情况,你还得给我拿个主意。我说实话啊,我想让她来我身边工作。” 许一山大笑道:“周书记,现在我的主意没多大作用了。人社局现在还有人敢在你面前耍阴谋诡计的人吗?” 许一山的话说在了症结上。人社局随着封由检的倒台,全局大小干部基本处于全军覆灭的状态。年前,人社局六个副局长无一例外主动投案自首。人社局整个领导班子崩塌了。 目前,人社局处于群龙无首的境地。急于需要县里安排人去接管工作。 这样一个大局,绝对不能乱。许一山已经让柳钢去人社局做安抚工作。大意是要求局各部门维持正常的工作状态,不能因为局领导的原因而将工作瘫痪下来。 “对了,你觉得谁去人社局合适?”周琴突然问他。 许一山想了想道:“让董一兵去吧。老董这人耿直,办事也很踏实。关键是他的忠诚度很高。” “我可听说,你们是兄弟,穿一条裤子的兄弟。你这样举荐他,不担心别人说你排除异己,任用亲信?” 许一山摇了摇头道:“周书记,我许一山最反感的就是拉帮结派。我可以坦率地说,在我心里,从来没有什么异己和亲信一说。我衡量一个人的优劣,主要是看这个人的人品。” 周琴笑而不语,缓缓说道:“董一兵去了人社局,招商局怎么办?” 许一山道:“招商局的工作已经进入正轨了。如果周书记没有心仪的人选,我建议招商局局长的位子暂时不安排人。具体工作由局办公室主任临时负责。” 周琴闻言,良久没出声。 过了好一会她才展颜一笑道:“我们不谈工作了。刚过完年,让心情多放几天假。你准备什么时候走?我想给你开个欢送会。” 许一山连忙说道:“不用了。周书记,目前茅山的情况相当的复杂。我还是悄悄的走最好。” 周琴这才正色道:“你也知道复杂啊。许一山,你这甩手一走,丢下我一个人,你是准备看着我被油煎火熬是不是?” “所以,你必须要有自己的一支力量。”许一山试探着说道:“我首先明确一下自己的观点,这不是拉帮结派,也不是自立小山头。而是团结的力量。一个人的能力不管有多大,如果身边没有几个人鼎力相助,他照样举步维艰。我想说的是,周书记你要团结一帮老同志,提拔和选用新生力量。这样你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话说到这个地步,再深入,就会十分敏感了。 许一山果断刹住了车。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辞去专案组的身份,推荐了老董,暗示周琴起用老丈人陈勇。他这一番操作下来,只要周琴依此行事,茅山就没人可以与她斗争。 周琴只有牢牢的将茅山的所有权力都控制在她手里,才能彻底肃清封由检这一帮危害茅山社会的法外之徒。 年前的人社局大案发生后,影响到年后的气氛还处在一片沉闷当中。 许一山知道,这个年不知有多少人没过好。体制内的人都知道,干部们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纪委请喝茶。 事实上,过完年,专案组确实要按照名单上的名字,请不少人喝茶。 许一山有个非常意外的发现,喝茶名单上没有黄晓峰! 回家后,他将辞去专案组的事给陈晓琪说了。陈晓琪非常高兴,提出趁着还放假,她让许一山带着全家人回许家村去拜年。 许一山提醒她道:“老家又没人在,我们回去拜什么年?” 陈晓琪笑道:“许一山,你忘本了啊。”她压低声说:“你傻啊,是娘想回去。” 许一山如梦方醒,连忙打电话给许秀,让她赶紧过来,一家人回许家村去拜年。 许秀支支吾吾,似乎不想回去。 许一山正想细问,被陈晓琪使了个眼色,低声提醒他道:“秀在黄晓峰家里。” “什么?”许一山大吃一惊,“他们还没分开?” “你觉得有那么容易分开吗?” “这个死女子,看我不打死她。”许一山似乎失去了理智一样,拿了外套就要出门去找许秀。 正文 第1083章 老首长的暗示 老书记黄山年前回来了茅山。他在茅山过年。 许一山不顾陈晓琪的劝阻,满腔怒火赶到黄家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已经是大年初四了,黄家依旧门庭若市。 几年前,茅山县城拓城时,专门划出一片地做自建房。县委县政府领导基本都买了地建房。黄书记家因为有个当老板的儿子,因此他的房子建得特别大气。光是门口的停车场,就足足可以停上二十几台车。 黄山书记调离茅山,在长宁县只短暂担任了一段时间的书记,便调往了市人大担任副主任。 看着黄书记门口人来人往,许一山没有再冲动了。他拿出电话给妹妹许秀打,问她在哪? 许秀还是支支吾吾,始终不肯说出来她在哪。 许一山干脆挑明了说道:“你是不是在黄晓峰家里?” 许秀迟疑了一会,低声答道:“是。” “我就在他家门口,你出来,我们今天回许家村去。” “我不。”许秀低声拒绝道:“哥,我不去。” “你敢!”许一山终于没忍住,暴怒地喝了一声,“秀,你今天敢不跟我回去,以后就不要认我这个哥。” 在许一山的心里,妹妹许秀完全是个不谙人情世故的孩子。她太单纯,也太善良。完全分不清这个世界上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黄晓峰盯上妹妹许秀,是让许一山最恶心的一件事。就如他自己说的那样,他宁愿将妹妹许秀用罐子煮了吃了,也不愿意妹妹嫁给黄晓峰。 现在的他,进退两难。是进去直接将妹妹带走,还是任由她在黄晓峰家里不管? 两个选择似乎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就在这时,他突然看见黄山老书记出现在门口。在他身边,赫然就是妹妹许秀和黄晓峰。 许一山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妹妹,不得已迎了上去。 “一山啊,来到家门口,你也不进屋,看不起我这个老头子是不是?”黄山紧握住许一山的手,满面笑容道:“我刚才听许秀说,你来了。这不,我亲自出门迎接你啊。” 许一山尴尬不已,连忙道歉道:“黄书记,对不起,我是来叫许秀回老家拜年的。” “这是好事嘛。”黄山笑眯眯道:“不急不急,进屋坐坐。一山啊,你不至于连我这个老头子的面子都不给了吧?” 许一山赶紧道:“老首长,您千万别这样说,我惭愧要死。” 黄家客厅里,高朋满座,笑语喧哗。 这座别墅式的大房子里,装修极尽典雅,却透着隐藏的豪华。大厅上方的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流光溢彩。 黄山调去市人大后,家属在茅山没有跟着去。他一辈子都在茅山成长、发展。仕途也在茅山起步,他大半辈子的心血都凝结在脚下的这片土地里。这里是他的故乡,也是他一生最大的成就。 黄山亲自招呼许一山坐下,吩咐人上茶。 许一山主动解释道:“老首长,我还真不知道您回茅山来过年了。要不,我早该来给您拜年了。” “是吗?”黄山哈哈大笑,压低声道:“我回来没告诉任何一个人。这个不怪你嘛。” 刚才在门口许一山已经注意到了,来黄山家拜年的人,有茅山不少熟面孔,也有一些他从未见过的新面孔。 他说的倒也确实是实话,他真不知道黄山回茅山来过年了。 突然,门口传来一阵笑声。随即,县长彭毕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 所有人都起身去迎接他,许一山也跟着站起身来。 “老领导,给您拜年了啊。”彭毕热情地打着招呼,吩咐手下将拜年的礼物拿进来。 彭毕送的是一盆漂亮的盆栽,虬枝虚张,蓓蕾点点。 彭毕也看到了许一山,正想打招呼,许一山已经抢先说了话,“彭县长,新年愉快!” “新年愉快。”彭毕笑了笑道:“许书记你也来了。” 县长来了,其他人都知趣地回避。许一山刚想走,被黄山叫住道:“一山,你先别急着走嘛。小彭县长来了,我们一起说说话吧。” 黄山将谈话的地点换成去了他的书房。 屋里除了他们三个,再无其他人。 “都坐吧。”黄山招呼他们说道:“今天的机会很好嘛,两个未来的政治新星汇聚在一起,这个机会可不多得啊。” 彭毕微笑道:“老领导抬爱了。” 黄山认真说道:“你们都很年轻,未来都是你们的。茅山这两年发展得非常不错,我要代表茅山几十万人们感谢你们啊。” 许一山小声道:“这主要是彭县长领导有方。当然,老首长您打下的基础也非常重要。” 黄山哈哈大笑,突然话峰一转问道:“我听说,人社局出了事?” 许一山和彭毕对视一眼,谁都没立即接话。 “这个封由检,我早知道他会出事。”黄山感叹道:“他这是咎由自取。我希望你们排除一切干扰,将害群之马彻底打倒下。” 许一山赶紧说道:“老首长,这主要是彭县长的功劳。在彭县长的领导下,茅山干群一心,形势一片喜人啊。” 黄山笑了笑,颔首道:“当然,这也缺不了一山你的功劳。” 许一山尴尬道:“我在茅山是挂职的。而且,我已经找了周书记,辞去了专案组的职务。老首长,等放完假,我就要去学习了。” “挂职能有这样的成绩,非常不错嘛。”黄山转过头问彭毕:“彭县长,县里有什么打算啊?” 彭毕谦虚道:“还请老领导指示。” “我指示?”黄山笑了笑道:“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能给你们什么指示啊?茅山人社局的这个案子,由来已久。不瞒你们两个说,原来我就打算要动手的。可是时间没来得及。这次你们一举拿下了,我得感谢你们完成了我没做到的事。” “封由检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狂妄自大。不过,他的工作做得还有些成绩。这些年人社局的工作还搞得不错。但不管他有多大成绩,触犯了纪律和法律,我们就绝不能手软。” 彭毕客气道:“老领导说得对,成绩与错误不能混淆一谈。” 黄山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说道:“茅山这几年正处于发展的关键时期,许多方面的工作必然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一切要以大局为重,不能因为一点小问题而影响发展大局。尽量缩小影响面。茅山耽误不起了啊。” 彭毕认真点头,说道:“老领导的意见,我们一定会认真考虑。” “小周书记到底是个女孩子,在很多方面你们要拿出男子汉的担当来,多替小周书记担当一些。” 许一山沉默不语,他从黄山的话里似乎听出来了一些意思。 正文 第1084章 回乡拜年 碍于黄山的面子,许一山没强行将妹妹带走。临离开黄家时,反而被黄山将了一军。 “一山啊,有个事我提醒你一下,作为家长,孩子们的事,你要少插手。作为领导,你更应关心下级干部的感情生活。” 许一山讪笑道:“我们许家怕是配不上首长家啊。” 黄山正色道:“你这是什么话?爱情是很神圣的。许秀这姑娘不错,知书达理,容貌俊俏,我们老俩口非常喜欢她。这样,我准备请彭县长来保这个媒,你不会反对吧?” 许一山心里叫苦不迭。若彭毕真出面来保这个媒,他还没办法推辞了。打脸不能打彭毕的脸啊。 他只能苦笑,将妹妹叫到一边,叮嘱她道:“秀,你是女儿家,要懂得自爱。哥其他的话都不说了,你自己把握吧。” 回来家里,把在黄山家遇到的人和事说给陈晓琪听。陈晓琪不以为然道:“许一山,秀成年了,她会懂得保护自己的。我看啊,这件事我们也不要上纲上线。一句话,万一真有什么,路是她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 许秀不顾家人反对,坚决要与黄晓峰走到一起去,这让许一山内心无比的郁闷。一时之间,他没有一个好办法让妹妹迷途知返。 许秀不回,许家村还是要去拜年。 许一山带着一家人回到村里,当即受到全村人的热烈欢迎。 让他感动的是,居然有村民替他们家的门帖了对联。 更令许一山大跌眼镜的是陈晓琪。她一反常态,放下领导干部的钤持,抱着儿子许凡走家串户,俨然一个乡下妇女模样。 陈晓琪逢人便问对方,“你看我儿子像谁?” 村民在仔细端详许凡一番后,都会坚定地表示,这不就是活脱脱的缩小版许一山吗? 许家村是个大村。令人称奇的是全村无一杂姓。 全村人往上追溯不过三代,都是一家人。 许一山一家过去因为是郎中出身,因此倍受尊敬。 许家村最崇尚两种人,一是郎中医生,一是教书先生。 许家祖训开示,郎中救命,先生开智。由此几十代繁衍下来,当官的发财的终究还是不能与郎中先生相提并论。 过去许家村办酒席,上席都是许赤脚坐的。许赤脚不坐,无人敢坐。 如今许赤脚神龙见首不见尾,村民们只在有了头痛脑热才会想起他来。 许一山带着老婆孩子回村,将一个村子都轰动起来。大家争先恐后邀请许一山去家里坐坐,态度之真诚,又让许一山感动一把。 回来村里,断然不可当天返回。不仅仅是热情的村民不让他走,而是他若要回去县城,就必然要走夜路。 古山镇通往县城的路埼岖复杂,白天都要高度集中精神,晚上更是没人冒险。当初廖老就差点魂丢山路。许一山考虑到老婆孩子们的安全,决定在自家过一晚。 许家娘自从被儿子许一山以照顾他儿子的名义接去县城后,她就很少有机会回来。 久不住人的房间里飘着一股浓浓的霉味,阴暗潮湿的房子几乎不可住人。 听儿子说今晚就住家里,许家娘便急着回家开床铺被。 陈晓琪忙着挨家挨户串门,她准备了很多红包,让许小山背在身上跟她走。看到老人和孩子,她都会塞一个过去。 陈晓琪乐之不疲地乱窜,似乎是在宣扬她的主权一样。 许一山没陪着老婆在村里乱窜。他留在家里帮忙铺床。 许家娘本身就是个勤劳能干的女人,她最喜欢置办家里的一切。比如垫被盖被,她置办的套数差不多有三十床之多。 可是等她从柜子里翻出这些家当时,不觉傻了眼。 被子潮湿不说,有几床被子里还成了老鼠窝。 老鼠这家伙不讲武德,将一床床的被被尿熏得臭不可闻,根本就不可以用了。 许家娘心痛,气得双泪直流,埋怨许一山为何非逼她进城去。 许一山有口难辩,任由娘责怪,他一声不吭,心里盘算着不管有多大风险,他必须连夜带着老婆孩子离开。 三弟许小山气喘吁吁跑回来,将哥哥拉到一边,神秘兮兮地地告诉他,“哥,我老师回来了。” “你老师?”许一山一下没反应过来,笑眯眯地看着三弟道:“你老师回来关我什么事?” “是柳老师啊。”许小山眨巴着眼睛说道:“我刚跟着嫂子在村里串门,听狗蛋说的。他说,他在街上碰到过柳老师,柳老师还问他我们家的事。” 许一山心里一动,脸上却没流露出来丝毫异样,他哦了一声,挥挥手道:“柳老师可能关心你的学习成绩。小山,你去叫你嫂子回来。” 许小山蹦蹦跳跳去了。没多久,陈晓琪抱着儿子进了门来。 许一山指着一堆被子苦笑道:“我们今晚还是得回去。这被子用不了。而且,这里什么准备都没有,吃饭都成问题。” 陈晓琪看了看床上的被子,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道:“这算什么问题啊?我有办法。” 她将儿子递给许一山,自己带着许小山又出了门。 许一山疑惑不已,不知道陈晓琪出去干嘛。正在迟疑,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出门一看,看见一群大嫂怀里抱着崭新的松软棉被,有说有笑进门来。 她们不由分说便开始铺床,一边埋怨许一山道,“一山啊,出门当了官,就不想与我们老百姓打成一片了啊?我看你呀,还赶不上我们的老弟媳妇。” “就是,回家来了,有事只要吱一声就行了,还见外哦。” “回来不住一晚你就走,你心里怕是嫌弃我们了吧?” 一群婆娘,七嘴八舌,说得许一山面红耳赤。 陈晓琪一边与女人们客气,一边得意地看着许一山笑。 没一会,家里便从里到外换了一副模样。各家各户抱来的棉被,将许家几张床铺得温暖而漂亮。 女人们忙完铺床,又嘻嘻哈哈一起出门,叮嘱陈晓琪等下领着全家去公家堂屋吃饭。全村人在公家堂屋摆下了流水席,每家每户都将自己最拿手最好的菜拿了出来。 这是许家村的一个古老的规矩。许一山颇有印象。 小时候过年,到了大年三十这一天,全村人都会聚集在公家堂屋一起祭祖。平常不管有多大意见的人,到了这一天都会放下罅隙,笑脸相迎。在祭完祖之后,全村老爷们都会在堂屋一起喝酒。 到了初一这天,各家各户又会装了糕点盒子,一起端到堂屋来。照旧男人们喝酒,女人们聊天。孩子们穿梭期间,嬉笑打闹。 这是许一山记忆深处最美好的时刻。遗憾的是这个规矩后来逐渐被淡忘,以至于堂屋已经有七八年没有这种盛况了。 夜幕降临时分,许一山全家去了堂屋,顿时被眼前一片喧腾的气氛感染得泪眼婆娑。 全村男女老少基本都到了,堂屋中间,一张巨大的条形桌子上,堆满了酒菜。 男人们看到许一山来了,都一齐起身打着招呼道:“一山,快请坐。” 这一夜,许一山平生第一次醉了。 正文 第1085章 夫妻夜话 喝着家乡的米酒,与乡亲谈天说地,气氛热烈而融洽。 许一山不知自己究竟喝了多少,等他尿急,想要站起来去找个地方方便一下时,居然身体摇晃着有些站不稳。 陈晓琪也成为了女人们当中的焦点人物。女人们围着她,赞扬着陈晓琪的美。感叹她生了孩子,身材为何还能保持得像个大姑娘一样。 陈晓琪皮肤本来就白,且细腻。就像一块羊脂玉一样的,温润可人。 加上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扑棱棱地一眨动,惹得女人们大呼道:“哎呀,赤脚家大媳妇,你这俊俏模样我们女人看了都爱,何况那些狗屎男人啊。” 女人们嘻嘻哈哈笑作一团,围着陈晓琪品头评足。事实上陈晓琪的装扮确实与众不同。加上她本身具有的独特气质,一下就将自己衬托得如同一只骄傲的白天鹅一般。 合村晚宴很晚才结束。男人们已经没有一个能站得起来了。 各家女人们便搀的搀,扶的扶,力气大的,干脆将自己男人扛在肩膀上扛回去。 陈晓琪力气小,扛不动许一山。她便叫了许小山过来,一边一个,搀扶着许一山回家。 酒桌上,大家都知道许一山已经调去市里当干部去了。大家对此意见不一。有人说,县官不如现管,许一山去市里工作,还不如就在茅山。 在茅山,他有实权,能办事。去了市里,干部多了,比他大的干部更多了,反而手里没有了实权。 又有人讥讽说这话的人,“你懂个屁,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一山去市里工作,肯定比在县里好。今后,一山还要去省城,去燕京。” “一山在县里,我们去县里办事都有面子。遇到有人想刁难我们,报出一山的名字,哪些人都会客气许多。” “你这人就是鼠目寸光。一山今后去了更高的地方当干部,是我们许家村的光荣。我们村出了一个大干部,说起来脸上都有光。” 闲聊里,许一山得到一个信息。原来村里有不少劳力在油脂基地工地和汽车零配件工地打工。过年前,两个工地都未能给他们结清工钱。 这个情况让许一山感到很意外。毕竟,以他对这两个工地的了解,他们都是不缺钱的企业,怎么会拖欠农民工的工资呢? 细问,才知道茅山有人成立了一家劳务公司。有人想去工地干活,必须先与劳务公司签订用工合同。劳务公司再与这两家签订劳务输出,劳务工资直接拨付给劳务公司,劳务公司再与民工结算。 乡亲们愤愤不平的说,“什么劳务公司,其实就是一条蚂蝗。听说,人家工地给我们的工资是按小时计算的,这样一天算下来,至少在三百块。可是劳务公司人太黑,克扣了我们工资一半还要多。想起来真是气血冲头。这些吃肉不吐骨头的东西,一山你得管。” 许一山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么个情况,具体内情他一无所知,因此他就没敢忙着表态。只是答应自己会找机会回去了解一下,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 不过,有一个念头他坚定认为,那就是不管什么原因,都不能拖欠农民工工资。 直到回到家里躺在床上,他还在心心念念着这件事。 陈晓琪抱怨道:“许一山,你不是千杯不醉的人吗?怎么回到老家,你就喝不过老乡了啊。” 许一山嘿嘿笑道:“老婆,你这就不懂了,这叫酒不醉人人自醉。” 陈晓琪鄙夷地撇一下嘴角,取笑他道:“这句话应该用在与女人喝酒上,你与一群老爷们喝酒,你还会自醉?许一山,是不是听说柳媚回来了,你心里痒啊?” 许一山一愣,讪笑道:“老婆,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爱吃醋了。而且吃的都是没理由的醋。” 陈晓琪不屑道:“我才懒得吃别人的醋。谁想要你,拿去便是,我可一点都不挽留。” 夫妻两人斗嘴,倒不认真。陈晓琪这次回乡,简直变了一个样。过去的她,可是极不情愿与乡下女人打交道的。她说过,乡下女人粗鄙。 而这次,她将自己混在她们当中一堆,且乐之不疲。 娘和小山带着许凡在隔壁房间已经睡了,许一山和陈晓琪却没半点睡意。 乡村的夜,寒意袭人。虽然床上铺着厚厚的棉被,陈晓琪还是往许一山的怀里钻。 搂着娇妻,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幽香,许一山不禁有些迷离。 陈晓琪敏锐地感觉到了许一山的异样,她羞红了脸,一只手拽着许一山的手,低声说道:“你喝那么多酒,想乱性呀。” 许一山盯着她如星的眸子,嘿嘿低声笑道:“老婆,还是你了解我。” 陈晓琪指着隔壁道:“这可不是家里,你就不怕听见?” 许一山摇了摇头道:“老子睡自己老婆,天王老子来了又能怎么样?” 一番如春风拂面的温柔过后,许一山低头看着怀里的娇妻,突然问了一句,“县里成立了劳务公司吗?” 陈晓琪伸手捏住他的鼻子,嗔怪道:“老实交代,刚才你脑子里是不是也在想这件事?” “质量不高吗?”许一山逗着她问。 陈晓琪抿嘴一笑,“没有啊,许一山,我感觉你就像一辈子没见过婆娘一样,越来越粗鲁了。不过,我喜欢。” 她将头钻进被窝,羞涩得不敢与他对视。 许一山叹口气道:“现在到处抓欠农民工工资的典型,我没想到我们茅山也会出现这种情况。” 陈晓琪将头探出被窝来,埋怨道:“许一山,你心里究竟牵挂着多少事啊?你一个挂职的副书记,时间一到就走了,何必管那么多?” “不是我想管,这事换了谁,都会管。老婆,你想想看啊,大家辛苦干一年,就等着过年回家口袋里能有几个钱过个好年。可是这些黑心的资本家却扣着钱不发,他们的良心何在?” 陈晓琪跟着叹口气道:“你刚才问我,县里是不是成立了劳务公司。县里哪有闲心搞这个啊。这个劳务公司不就是私人挂靠在人社局下面的吗?而且这家公司的老板,有来头。” “有什么来头?”许一山警觉地问。 “具体我也说不清楚。”陈晓琪小声说道:“一山,你马上就要去省里读书了,这些破事你就别管了,懂吗?” “不懂。”许一山说道:“我倒想看看,是谁在喝农民工的血。” 正文 第1086章 你是县太爷 回来县里,许一山第一次约见孙武。 孙武似乎一肚子的气,看见许一山后,招呼也不打,气呼呼往椅子上一坐。 “县太爷,有何指示啊?”他不阴不阳地说道:“你终于想起要见我了啊。” 许一山嘿嘿地笑,打趣道:“老孙,我是不是欠你钱啊?你看你耷拉着这张脸,苦大仇深的样子。你不想见我就不要来嘛,别给我装啊。” 孙武没忍住,嘿地笑了,“你现在是县太爷,我哪敢打扰你。” “县你的头。”许一山笑骂道:“你再阴阳怪气,给我滚蛋。” 孙武这才恢复过去的模样,笑嘻嘻道:“许老弟,你还生我的气?你看看你,现在都把我遗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不管我死活。我要不是看在你给我推荐了唐欢的份上,我还真要与你翻脸。” 唐欢加盟孙武的油脂公司后,成了油脂公司最重要的角色。她现在负责油脂公司的运营,是油脂公司的副总裁。 唐欢充分利用了她搞直播积累下来的资源,在油脂公司产品还没正式生产前,已经建立了一条通畅的销售网络。 “说吧,今天找我来,有什么指示。”孙武一本正经地问道:“老弟,我知道,你没事,绝对不会找我。” 许一山笑了笑道:“我听说,你们工地用工是通过劳务公司的?” 孙武一愣,随即讪笑道:“你问这个干嘛?我们只要有人工可用就行。至于什么方式,不重要吧?” “好像过去没有这种操作,必须经过劳务公司吧?” “过去是过去,现在不是与日俱进吗?一切都要按照正规规矩办事。”孙武笑了笑道:“领导有要求,没有正规手续,就是非法用工。” 许一山试探着问:“这个领导是谁?” 孙武似乎不愿意说出来是谁,他解释道:“其实,这件事也好理解。毕竟通过劳务公司用工,我只需要与劳务公司打交道就行了。免了很多麻烦。” “是吗?我可听说,你们去年还欠了不少农民工工资。老孙,你解释一下,是不是没钱付工资啊?” “天大的冤枉啊。”孙武叫屈道:“我用人格担保,我没欠任何人一分钱工资,过年前全部结算清清楚楚的。这可不是我空口无凭,我都有结算单据的。” 许一山哦了一声,似笑非笑问:“你是与劳务公司结算的吧?” “当然。”孙武苦笑道:“我总不能单独一个一个与农民工结算吧。” “问题是劳务公司没把工资结算给农民工。” 孙武若有所悟地哦了一声,苦笑道:“哪我就不知道了,我也管不着。” 无论许一山如何试探,孙武咬紧牙关就是不说出来劳务公司的老板是谁。许一山知道他是有顾忌,或许对方是他根本惹不起的人。 虽说孙武代表的是外资,县里也三令五申强调,对外资要在政策上予以一定程度的倾斜。县里也出台了不少保护外资的政策,可是在实际运作过程当中,强龙怎么可能斗得过地头蛇。 孙武不说出来,用意很明显。他不想自找麻烦,节外生枝。 许一山又岂是个知难而退的人?孙武越不说,他越感觉这里面猫腻太多。如果茅山的这种行为不制止,将会给茅山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和影响。 孙武最终一个字都没透露就走了,看着孙武的背影,许一山陷入了沉思。过去的孙武可是个宁肯站着死的人,他是茅山第一个辞去公务员身份的人,要知道公务员身份对茅山这样的小县城来说,是一个金娃娃都不换不了的啊。 生活最终让孙武低下了头,他居然对身边发生的这种不公现象无动于衷了。 孙武嘴里套不出真相,不代表许一山就没其他办法了。 他决定去老街吴家小院去看一看。 吴起投资茅山县,是杜鹃坚持结果。当然,这与许一山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倘若不是许一山千里寻骸骨,让吴起之父吴将军魂归故里,吴起可能还在犹豫。 吴起百亿投资,别说是衡岳市,就是整个中部省,这样的投资规模也是屈指可数。 更关键的是吴起投资的是汽车零配件事业,这是一个朝阳产业,也是国家扶持的重点事业。按吴起的规划,汽车零配件上马之后,接下来他的投资范围将涉及整车制造。 茅山因为吴起的投资,还让胡进眼红了一段时间。胡进就曾跟许一山商讨过,他建议吴起将汽车零配件生产基地转到衡岳市工业园区去,被许一山坚决拒绝了。 吴家小院因为吴起回乡投资,茅山县决定将吴家小院物归原主。 杜鹃就一直住在吴家小院里,汽车零配件项目部也设在这里。 许一山过去时,小院大门紧闭。 门口的保安看着许一山在敲门,警惕地过来问他找谁。 保安告诉他,现在正值放假,项目部还没正式上班。许一山有什么事,等到年初八这天再来。 许一山问保安道:“杜总在家吗?” 保安疑惑地打量了他好几遍,反问他:“你找我们杜总有什么事?” 许一山微笑道:“麻烦你通报一声,就说许一山来拜访杜总了。” 保安显然不知道许一山是谁,他将信将疑,走到一边去打电话。 没一会,大门开启了一条缝,一个小姑娘探出来半个脑袋,问保安道:“许先生在哪?” 许一山连忙过去,“你好,我就是许一山。” 小姑娘将许一山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咧开嘴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你就是许先生啊,快请进来。” 吴家小院里一如既往的淡雅恬静,墙角的一株腊梅,正在怒放。 门口,杜鹃身披一件洁白如雪的落地长毡,笑盈盈地看着进来的许一山。 “最尊贵的客人来了,蓬荜生辉啊。”杜鹃打着招呼喊道:“哥,我等你很久了哦。” 屋里,盈满檀香味。一架高大的铜炉里,燃着淡淡的檀香。 “快请坐。”杜鹃招呼他道:“哥,你今天怎么有空了呀?” 许一山打量着四周,笑道:“杜总在茅山,我岂有不来拜访的道理。来晚了,你别介意啊。” 杜鹃微微一笑,嗔怪道:“说真的,我还真介意。其实你回茅山我就知道了。只是不好意思去打扰你。现在你自己来了,嫂子她就不会找我麻烦了,是不?” 许一山尴尬道:“杜总,你把陈晓琪想成什么人了啊?不至于,不至于啊。” 杜鹃抿嘴一笑,低声道:“换作是我,我也会这样。谁让你那么优秀呢!” “我优秀吗?”许一山讪讪说道:“杜总,我们不谈这些。我今天来,是想来找你求证一件事。” 正文 第1087章 一根搅屎棍 杜鹃比孙武爽快得多。而且她对劳务公司合作似乎很满意。 按杜鹃的说法,与劳务公司合作,她少了很多后顾之忧。尽管在合作的过程中有时候让她非常生气,但是比起自己亲力亲为去安排劳务,这样的省心她宁愿花更大的价钱。 “花钱买服务,这在国外是最通行的做法。”杜鹃强调说:“虽然这里的服务不令人十分满意。” 在杜鹃的介绍下,许一山知道茅山劳务公司是一个叫官正的人开的。官正是什么来头,杜鹃并没兴趣。只知道他是个说话很冲,只要杜鹃他们的做法让他不满意,他便扬言要关闭工地施工。 劳务公司与杜鹃采用的是日结方式。他们每天负责安排人来工地,具体做什么,由工地施工员现场安排。每天工作一结束,他们便会安排一个人过来结算工钱。 杜鹃对这种结算方式不满意,觉得太麻烦。她希望采用月结或者按照工程进度结算。但是遭到了官正的拒绝。 双方为此闹了矛盾。结果第二天杜鹃的工地上没来一个工人。杜鹃气不过,安排人去外面找人过来干活,却被官正带着一帮人,拿着钢筋头在工地上到处追人打。吓得没一个人敢私自来工地干活。 官正说得很明白,要想在茅山的工地上混,必须经过他的同意。否则,打你没商量。 许一山听得气愤不已,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还有这种欺行霸市行径。此人不除,天理不容。 杜鹃暗示他,这种事尽量少管。她从一些途径得知一些内幕,知道官正的背后站着不少人。这些人在茅山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在劳务公司里都有一定的股份。 杜鹃说不清到底是哪些人,但是她知道这些人都惹不起。比如上次官正在工地上打人的事。报警也没人管,到最后,连被打伤的民工医疗费都是杜鹃掏的。 “他们无非就是想从我这里赚点钱。”杜鹃大度说道:“但是,他们克扣民工工钱的事,我也清楚。可是我没办法啊。在人家的地盘上,忍忍也就过去了。” 茅山之所以产生出来劳务公司这样的怪胎,在于无论是孙武还是杜鹃,他们两家都没像国内其他工地一样,按照设计规划,预算造价后承包给一家公司。他们请了工程师和专业施工员,自己施工。这样就让承建的程序完全掌控在自己手里。 他们之所以坚持这样做,完全就是一个质量的问题。严华与吴起,都不太相信国内的承包商。 聊了一会,杜鹃兴冲冲地邀请许一山陪她一道去地下室。她要学吴家姑奶奶酿造桂花陈。 许一山哪有心情陪她去酿什么酒啊,他现在只想会会这个叫官正的人。毕竟,他马上就要离开茅山去省城学习。他想要在离开茅山之前,拔掉这颗毒瘤。 在茅山找人,当然最好是先找老董。 老董是个茅山通,没有人能躲得过他的了解。 果然,在许一山见到老董说了想找官正的后,老董的一张脸迅速黑了下来。 “老许,你觉得茅山现在还不够乱吗?”老董没好气地抱怨道:“你知道现在社会上的人都叫你什么吗?” 许一山好奇地问:“叫我什么?” “一根搅屎棍。”老董先乐了,自嘲道:“说这句话的人真他妈没脑子,你是搅屎棍,他是什么,我是什么?我们都是屎吗?我们是屎,茅山就是一座粪坑啊。” 许一山也没料到社会上会对他有这种评价,心里不觉有些失落。 “你看看你,挂职一个副书记,就整得一个人社局全军覆灭。如果你来当一把手,茅山不知有多少人睡不着觉。也幸亏你只是一个挂职的。” 老董苦笑道:“我跟你说,现在茅山不知有多少人对你恨之入骨。大家都说,你把茅山搞得鸡犬不宁了。” 许一山等老董抱怨完了,才笑眯眯道:“废话都说完了吧?说完了就给我说说,这个官正是什么人。” 老董叹口气道:“遇到你,我也真是没办法。不过老许,你听听也就算了。安安心心去读你的书,茅山的屁事,少管为妙。” 老董就是老董,他对官正的来路倍儿清。 官正并非茅山人,他虽然是茅山劳务公司的法人代表,其实就是一个傀儡,一个打手而已。 真正的幕后老板不是别人,就是彭毕。 当然,劳务公司也不是彭毕一个人的。茅山不少领导都在里面有不等的股份。 “现在你知道了,还要不要继续搅啊?”老董埋怨道:“你这个棍子,再不学会忍耐,早晚会被人拦腰折断。” 许一山没吱声,他想起孙武躲躲闪闪的言辞,以及杜鹃违心的认可,原来他们早就知道这里面的弯弯道道了。 老董道:“老许,我知道你这个人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但是,你现在的地位与过去不一样了。不能有江湖气,凡事三思而后行。” 许一山不屑道:“三思个屁。他官正就是长着三头六臂,老子也要将他拉下来踩在脚下。老董你不想想,如果这种东西不及时制止,那就是养虎为患啊。当然,我不会自己动手。你等着看,到时候他们自己人会去收拾他。” 许一山暗示的是年前省里发布的关于社会治理的通告。综合起官正的所作所为,正好撞进这张网里。 两个人很长时间没在一起喝酒聊天了。老董便邀请许一山去他家。 老董老婆休假在家,她与许一山也相熟。何况,老董从水利局出来到招商局当副局长,都是许一山提携的。因此,他一去,老董老婆的热情可见一斑。 正喝着,老董去阳台接了一个电话,回来时满脸神秘兮兮的神色,见老婆不在,赶紧压低声道:“老许,少喝一些,晚上有局。” 许一山疑惑地问:“谁做东?” “陈燕。”老董眨巴着眼睛,小声道:“她支教时间到了,回来了,约我们聚聚。” 许一山听说陈燕回来了,心里也很高兴。想起陈燕突然去支教,到现在也没搞清路数,究竟是什么原因。 “颜八也去。”老董道:“颜老板现在看到我很恼火,有你在,他不敢乱来。” 许一山微笑道:“你得罪他了吧?” “我哪里得罪他,得罪他的人反倒是你。”老董笑嘻嘻道:“想我们颜老板原来是个多么有钱又有闲的人啊,碰到了你,脑筋搭错了一根线,倾家荡产跟着你搞开发旅游。他现在是上也上不得,下也下不得。” “云雾山不是回归正常了吗?”许一山惊异地说道:“难道又出什么幺蛾子?” “一言难尽。”老董叹口气道:“不是什么事都顺水顺风啊。” 因为晚上要与陈燕小聚,老董和许一山都没尽兴喝。 出了老董家的门,两个人对视一眼,便直奔陈燕约好的地方去了。 正文 第1088章 退股 陈燕比起一年前要成熟了许多。她支教的地方很艰苦,不通路,甚至不少地方还没点上电灯。 许一山无聊的时候,在百度上查过陈燕支教的地方,在了解她支教之地的艰苦时,内心受到极大震撼。他不得不佩服,陈燕这种从小就生活在城里的姑娘,怎么能忍受那样的艰苦环境。 大家见了面,看到陈燕略显疲惫的神态,不禁唏嘘不已。 陈燕去支教时,并非是任务。而是自发的行为,为此,她去之前将工作辞了。现在她回来了,想回原单位就很难了。 老董拖上许一山一道来见面,心里是有打算的。陈燕回来不可能不工作,可是去哪工作,却成了难题。许一山既然是县委副书记,他伸手帮陈燕一把,应该不难。 颜八果然来了,欧阳玉跟着颜八一道来了。 女人泪窝子浅,欧阳玉看见陈燕后,便忍不住抱着她哭起来。 反倒是陈燕,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安慰着欧阳玉道:“小玉,你哭啥呢?我好好的,你该高兴才是啊。” 欧阳玉又破涕为笑,轻轻捶打着陈燕的后背嗔怪道:“你呀,就是不听劝,一声不响就去支什么鬼教,现在该知道苦难吃了吧。” 陈燕淡淡一笑道:“小玉,你错了。支教这一年,我想通了好多事。人啊,一辈子不能只贪图享受。你是没在大山里生活过,你也没与那些孩子在一起呆过。有时候,我看见孩子们那一双双纯真的眼睛,心都会融化啊。” “这么说,你还打算回去?” 陈燕浅浅笑道:“我心里是真放不下那些孩子。” “你呀,少做你的圣母婆婆了。回来吧,现在老许都是县委副书记了,他完全有能力安排你的新单位。大家都是朋友,你想去那个单位,直接给老许说。” 老董没将话说出来,欧阳玉倒先说出来了。看来,他们心里想的都是同一件事。为陈燕的未来在想方设法。 许一山听到欧阳玉这么说话,赶紧解释道:“陈燕,你别听欧阳玉胡说。我是县委副书记没错。可是我在茅山就是一个挂职的干部。你是知道的,挂职的人,手里没权啊。” 陈燕浅浅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我又没说要回来呀。” “不行。”欧阳玉声音高了不少,“你不能再去了。你看看你,原来花儿一样的姑娘,现在变得就像个乡下农妇一样了,沧桑写满了你的脸了。” 老董趁机说道:“是啊,陈燕,你该奉献的已经奉献了,接下来的机会你就让给别人吧。” 欧阳玉与老董热烈的讨论起来,他们一致认为,陈燕不能再去支教了。至于工作的事,就交给许一山去落实。 许一山苦不堪言,可是当着陈燕对面又不好继续推脱了。毕竟他们这帮过去的朋友,他是混得最好的人。如果他这时候不向陈燕伸出援手,他们的友谊小船就失去了意义。 颜八一直坐着没出声,等陈燕表态,她不回去支教的时候,颜八才瓮声瓮气地冒出一句话来,“许书记,接下来该轮到我了啊。” 许一山笑嘻嘻道:“颜老板有什么好事?” 颜八哼了一声,“屁个好事。我现在求你,让我退出云雾山旅游公司。我没别的要求,你只要把我投进去的钱还给我就行了。” 许一山吃了一惊,惊异地说道:“颜老板,你没事吧?好端端的你退什么股份啊?” 颜八皱着眉头道:“我反正就要退。你不退,我就打官司。” 许一山苦笑道:“要退,也不是我说了算。颜总,你若是遇到什么困难了,我或许还能给你想想办法。你要退股份,这个我还真帮不了你。” 颜八满脸不高兴道:“我的困难就是退股。” “这个困难,我没法解决。” 颜八来了气,声音高了不少,抱怨道:“我就知道,你说个管杀不管埋的主。当初我投资开发云雾山,也是听了你的话。如今我不想干了,还走不脱了?” 许一山似笑非笑道:“颜老板,你这句话还真说对了。你想退股,不是我说了算的。必须经过政府同意啊。” 颜八嘀咕道:“你都不帮我,别人还会帮我?某些人恨不得我掉坑底爬不出来啊。当然,事实上我确实已经掉进坑底了。” 老董连忙解围道:“今天是陈燕回来,大家都说些高兴的话。老颜,你的问题,以后再谈。” “弹棉花啊!”颜八满脸不高兴起身,冲着欧阳玉喊了一声,“我们走。” 欧阳玉不想走,被颜八瞪了一眼骂道:“你个肥婆,走不走?不走以后别来找我。” 这一声骂让欧阳玉也来了气,噘着嘴道:“鬼找你啊。颜八,你再老娘一句试试。” 颜八不服输,张口便来,“骂你怎么了?肥婆。” 骂声还没落地,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颜八的脸上便挨了欧阳玉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个糟老头子,敢骂老娘。”欧阳玉气势汹汹骂道:“颜八,你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 颜八愣了一下,他没料到欧阳玉居然敢当着大家的面甩他一耳光。他顿时觉得颜面尽失,一把将桌子上的碗碟扫落一地,涨红了脸道:“算了瞎了眼,我惹不起,躲得起,我走。” 颜八果真甩手离开了,屋里,陈燕看戏一样看着颜八和欧阳玉斗嘴。直到颜八走得不见了人影,她才如梦方醒一样,好奇地问欧阳玉,“你与他在一起了?” 欧阳玉羞得满脸通红,扭捏道:“你是知道我这个人的,立场永远都不坚定。这个糟老头子追女人很有一套,我上了他的当了。” 陈燕哭笑不得,骂了一句道:“你呀,自作自受。天底下的男人,有几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呀。算了,你自己作下的孽,你自己去解决。” 颜八是属于有家有室的男人,他的家属子女早就被他送到国外去生活了。本来颜八也是要过去的,可是他想到在异国他乡人生地不熟的,他又听不懂唧唧歪歪的外国话,于是干脆留在国内,一个人过得逍遥自在。 许一山对颜八与欧阳玉拌嘴没半点兴趣。他的注意点在颜八要退股这件事上。 云雾山被黄晓峰搞乱了以后,他亲自出马整治了一番,抓了人,拆了有伤风化的按摩院。按理说,云雾山应该恢复到了当初的状态。 若是,颜八为何又坚决要退股呢? 他突然觉得茅山就像一团理不清的麻纱一样了,各种各样的问题扑面而来。 他想得没错,茅山局面现在确实非常微妙,他差点因此而被陷了进去。 正文 第1089章 三个选择 过一个年,许一山搞清楚了一个现实。茅山县表面上歌舞升平,其实内里争权夺利得非常厉害。 一个官正,就将一个县的劳务市场全部控制在他手里。随着许一山了解得越多,他的愤怒越发淤积得多。刚开始还以为官正只是靠着相关领导盘剥农民工,现在他彻底的明白过来,官正盘剥的真正对象不是农民工,而是茅山县未来的巨大劳务市场。 茅山县在建的油脂基地,汽车零配件生产线,都将是用工巨大的市场。控制住劳务市场,就基本等同于控制住这两家公司。 只要劳务市场在他们手里抓着,他们就有与孙武和杜鹃谈判的筹码。 许一山回老家听到乡亲抱怨,刚开始还以为仅仅只是拖欠劳务工资的小事,没想到他触到了茅山一个非常隐秘的黑幕。 周琴在听了许一山的汇报后,半天没出声。 许一山忍不住问了一句,“周书记,茅山这些事你都不知道?” 周琴扫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我只是一个凡人,不可能什么事都知道吧?” 许一山试探着问:“你准备怎么办?” 周琴又看了他一眼,再没出声。 许一山坐了一会,周琴始终埋头看着面前的文件,似乎忘记了办公室里还有他的存在。他故意轻轻咳嗽一声,意在提醒她。 可是无论他怎么示意提醒,周琴都像进入了忘我之境一样。到这时候,许一山蓦地明白过来,她没有与他探讨或者商量的想法。 他只好知趣起身告辞。周琴头也没抬说道:“过两天你去省城的时候,我送送你。” “不用了,谢谢周书记。”许一山婉拒她道:“我自己走。” 周琴对茅山劳务市场乱象似乎没有兴趣,她冷淡的表现,让许一山感觉很没意思。 假期的最后两天,许一山呆在家里哪里也没去。他现在对周琴有些失望,心想自己只不过是个挂职的书记,在茅山的权力场中,属于人微言轻的角色。 陈晓琪对这件事反而很高兴,她劝许一山道:“我爸不是说了吗,你的未来不在茅山。你一个挂职的,睁只眼闭只眼不就过去了?这些麻烦事,我们不惹,好吗?” 许一山苦笑着摇头,无话可说。 大年初七这天,党校打来电话,通知学历班学员,暂缓开学。 许一山问了一句:“怎么要暂缓啊?” 党校那边没给解释,只是告诉许一山,开学前会通知他们。让许一山耐心等待就是了。 党校开学不了,在县里他又没具体事务。突然之间,许一山感觉就像一个闲人一样,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直到过了元宵节,许一山才得到通知,让他立即赶去省里。却不是开学,而是省里要召开两会,许一山被安排为两会协调人员。 每年春节过后,省里的两会都会如期召开。 两会很重要,它不但是决定全省未来一年或者几年的走向,更多的是涉及到全省的人事变迁。 两会其实就是换届会,有人上,就必然有人下。 许一山接到通知后,一刻都没耽搁,只与陈晓琪说了要去省里帮忙。 到了省里才知道,他是唯一的一个被抽调参加省两会的人员。在看过参会人员名单之后,他不觉有些失落。他发现学历班里的同学,大多是参会代表。 陆副省长看他情绪不高,让他晚上去一趟他的办公室,他有话要与他谈。 许一山按时到达陆副省长办公室后,才发现他的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陆副省长没多说一句闲话,开门见山问他:“一山,看你有情绪的样子啊,是不是对抽调你来参加协调两会有想法啊?” 许一山老实回答道:“首长,我现在成了一个会务人员。” “会务人员怎么了?你不想干,还是觉得大材小用了?”陆副省长浓眉皱了起来,“一山啊,经历比什么都重要,这个道理你不懂?” 许一山连忙解释道:“我就是觉得,我在会务组帮不上什么忙。” 陆副省长深深看了他一眼,突然说道:“既然你觉得在服务组屈才了,我现在给你三条出路,你自己选择。” 许一山心里一跳,赶紧小声说道:“首长,我也没别的意思。” 陆副省长摆摆手道:“本来这件事,我是想等两会结束之后再与你说。现在看来,你内心很焦虑。我知道你是个想干大事的人,不愿意无所事事。” 陆副省长给了许一山三个选择,第一个选择就是参加省委专项工作督查组。负责全省关于社会治理和严厉打击违法犯罪专项活动督查。 第二个选择就是回去衡岳市,负责协助市委市政府开展经济振兴计划。 第三个选择,陆副省长犹豫了很长一段时间,问许一山愿不愿意把挂职变成在职?如果愿意,他将正式出任茅山县委副书记一职。 许一山认真听完后,小声问了一句,“首长,党校学习结束了?” 陆副省长摇摇头道:“没有。本届学习期为三年,一天都不会少。” “我想继续参加学习。”许一山迟疑一会,还是将想法说了出来。 “你不是急于想工作吗?”陆副省长笑了笑道:“我相信,把你放在任何一个位置,你都不会让我失望。但是,一个人坐不了冷板凳,很难担重任啊。” 许一山讪讪说道:“首长,我不是怕坐冷板凳。” “好啊,不过我提醒你,你坚持要将学习期读完,这可有风险。” 许一山明白陆副省长话里的意思。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三年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一道坎。三年时间,很多人与事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若是坚持读书三年,基本会被边缘化。 但是,党校学习班是陆副省长亲自主持的一届培训班,他将时间定位三年,而且参加培训的人,大多数是经过他亲自挑选出来。这其实就在暗示,他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这届学员毕业之后,首先在学历上就有一个突破。许一山他们毕业之后,能拿到硕士文凭。 “首长,我还是想把书读完。” 许一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已经将自己与陆副省长捆绑在一起了。他敏锐地感觉到,只要坐满三年冷板凳,他将会有一个一飞冲天的未来。 但是,若是这三年里陆副省长没能达成他所愿,许一山的未来也将随着陆副省长的失意而跟着蒙山一层尘埃。 “路是你自己选的,你要珍惜。”陆副省长严肃说道:“一山,希望以后再不要看到你有情绪。干工作,必须要有饱满的热情。” 许一山使劲点头,他心里其实很清楚。陆副省长所谓的他闹情绪,并不是他真正有情绪。而是他在茅山所见所闻后,心里窝着一股怒火,却无法发泄。 “当然,这三年里,你也不可能两耳不闻窗外事。”陆副省长挥挥手道:“要没其他的事,你回去吧。” 正文 第1090章 身份 陆副省长给了许一山三个选择,许一山居然一个都没选,而是说出他想继续完成学业的想法。这让陆副省长也有些意外。 学历班二十一个当中,现在都是陆副省长的重点培养对象。但是,目前已经出现了一些小状况,学员当中已经有人提了出来,认为花三年时间在党校接受培训,是在浪费时间和精力。 其中,程子华表现尤为突出。 程子华从一开始来党校学习,心思就没在学习上。他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在省里四处活动,意图出任少阳市长。 少阳市长年近退休,位子空出来之后,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程子华出任少阳市长,资历、经验都无话可说。本该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关于谁将出任少阳市长,省委王书记与陆副省长有过交换意见。 王书记的想法与陆副省长不谋而合。他们都一致认为程子华这人太浮,担不起重任。 也就是说,程子华出任少阳市长的如意算盘早就被否定了。而他自己却一无所知。因为他现在掌握的所有信息对他都有利。有人曾拍着胸脯保证,少阳市长非他莫属。 志满意得的程子华,正是两会代表之一。 代表报到现场,许一山与人大两个小姑娘在负责接待。其中,许一山被安排给代表分配住房的任务。 程子华在报到处看到许一山后,吃了一惊道:“老许,你干嘛?这事是你做的吗?” 许一山苦笑道:“组织安排的,我不能拒绝吧。” “这是党校的意见还是省人大的主意?”程子华打着抱不平道:“你老许毕竟是县委副书记身份,怎么能干这种谁都能干的事啊。” “这事,就是服务员干的嘛。”程子华摇摇头道:“你来干这事,大材小用了。” 许一山嘿嘿一笑道:“程市长,工作哪有高低贵贱啊。我觉得,干服务员工作挺好的。至少会很忙啊。” 程子华叹了口气,拿了许一山分配给他的房卡,带着随行人员走了。 程子华喜欢在身边带着人。他在党校学习期间,其实就带着随行人员。这些人住在校外,随时听候他的调遣。 他这次来参加人大会,照例带着随从。 一天时间,全省代表全部报到完毕。 许一山数了数,学历班二十一个人,有十六个具有代表身份。 剩下的几个,也有政协委员的身份。 杜婉秋是人大代表,屈玲是政协委员。 邓晓芳夫妻一个是人大代表,邓晓芳本来是政协委员。 一天忙下来,许一山与他们都见了面打了招呼。其中衡岳市代表团团长是胡进,成员包括了周琴和长宁县委书记梁国明等人。 没有人想到许一山会在会议接待组帮忙,胡进甚至将他拖到一边,低声问他出了什么事?怎么混成了一个会务接待人员。 胡进言辞恳切说道:“老许,他们不重视你,让你干这种事。我看,你还是跟我回去,免得在这里受气。” 许一山哈哈一笑,“受气?老胡,想多了吧,我受什么气了?” “这还不算受气?堂堂一个县委副书记,沦为给人安排住宿,这也太不将你当回事了。” 许一山摇头道:“老胡,你想多了啊。这次两会前后之隔一天,会议任务重,人手不足,临时找我来帮忙,我一点也不觉得委屈啊。说实话,你的满意就是对我最大的褒奖。” 梁国明见到许一山在干会议接待,也感到很吃惊。他在省委工作多年,深知许一山目前所处的环境代表着什么。 晚上,胡进请许一山去他房间小坐。 许一山没推辞,去了胡进房间。 两个人的话题一开,胡进便提到了周文武案。 周文武案经过深挖细查,如今真相已经大白于天下。 胡进此次来省里开会,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将周文武案汇报给省委。 经查,周文武案性质非常严重。他不但涉及暴力放高利贷,更致命的是他曾经在境外办过毒品加工厂。他回衡岳市后,通过开办房地产公司,入股酒店餐饮业,洗白他这些年赚下的天量财富。 目前已经查清,周文武手里至少有二十几天人命。乌鸡山骸骨案,白玉塘水坝底捞出来的白骨案,均为周文武直接或者间接指挥。 许一山和胡进都有一个疑惑,周文武在衡岳市前后经历了十几年的打拼,怎么就没人发现和举报他? 衡岳市大案移交给省厅之后,衡岳市局都不清楚案情发展到了什么地步。但是,胡进却掌握得清清楚楚。 “老许,我们衡岳市可能会出大事。”胡进暗示他道:“你要做好所有准备,随时给我上。” 许一山笑了笑道:“老胡,你又在危言耸听了啊。你是书记,衡岳市出大事,你要担责呢。” 胡进苦笑道:“我也是倒霉。我也实话给你说了吧,融城党工委书记没我什么事了。不过这样也好,我刚好趁着这个机会,将隐藏在衡岳市的这群害群之马全部揪出来。” 许一山想起与陆副省长的谈话,笑了笑道:“老胡,我在党校学习,三年不满,我那都不去。” “由不得你。”胡进笑嘻嘻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省委不会不考虑我们下面的难处。” 胡进没具体谈衡岳市究竟会出什么大事。但从他的语气中不难发现,衡岳市这次打了周文武,是真打出一个大麻烦来了。 从胡进房间出来,恰好碰到梁国明。 梁国明现在是胡进的手下,虽说大家都是同学,但在行政级别上却有着天壤之别。 梁国明来找胡进汇报工作,看见许一山从胡进房间出来,打趣道:“老许,你又捷足先登了啊。” 梁国明在长宁县的日子很好过。前面有彭毕为他打下了基础,他只需要按照彭毕过去的设计方案往前走,不说出成绩,至少不会犯错误。 他现在就需要一个四平八稳的过渡。 俩个人站着聊了一会,许一山听明白了,梁国明想往前走一步。 梁国明再走一步,就是去衡岳市担任领导。他显然闻到了什么风声,想趁着大局还未完全明朗之前,他要与胡进达成一个协议。 “这次,衡岳市要倒一片人。”梁国明毫不掩饰说道:“老许,这个机会你也要抓住。” 许一山不想与他讨论这方面的问题。大幕未揭开之前,一切都存在变数。他相信胡进说的某些人绝对不会束手待毙。 他心里暗想,如果一切真像胡进和梁国明说的那样,衡岳市何去何从还真说不好。 他现在又有些期待,又有些担心了。 正如胡进说的那样,大幕揭开,衡岳市将迎来一场巨大的灾难。 正文 第1091章 一匹黑马 两会开了五天。许一山当了五天的服务员。 在这五天里,他几乎没歇过一口气。代表们任何问题只要找到他,都能帮忙解决,以至于他在两会期间几乎成了耀眼的明星。 所有代表们见到他,都会亲切地称呼他一声“许哥”。 年轻的这样叫,年老的也这样叫,常常叫得许一山面红耳赤。 等到散会,大家都对他依依不舍起来。 这次两会定下了一个中心,即全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会上宣布全省成立经济建设领导小组,要求各地州市成立相应机构。 陆副省长被任命为省经济领导小组组长。 领导小组职权范围很广,将年前布置下去的社会环境治理划归经济领导小组负责。 如此以来,经领小组便成了权限仅低于省委的行政机构。 会议要求,全省要抓住经济转型的契机,勇于开拓,敢闯敢试。对新的经济增长点要加大扶持力度等等。 会议同时要求,全省在加快经济建设的同时,要坚决打击各领域违法犯罪活动。决不手软。 会议提出,争取在三年之内完成融城计划。全省GDP要上全国前五。 经领小组有一份关于新经济增长点的名录。其中程子华的电商物流业赫能名列其中。 程子华兴奋不己。他主导的产业能进入名录,预示着领导对他的认可和肯定。 他在散会的当天找到许一山,提出请许一山慎重考虑,要不要跟随他去少阳市。就好像他提拔少阳市长已经铁板钉钉一样的。 他也不掩饰他是在未雨绸缪,毕竟人才难得。谁抢得了人才,谁就夺得了先机。 许一山客气表示,只要程市长看得起他,他将尽全力支持他的工作。 两会结束,代表们都回去了。许一山也准备回茅山去。党校还未来通知,表示培训班尚未开学。他留在省城没啥事,只有回去。 就在这时,陆副省长叫了他去,开门见山让他协助组建省经济领导小组。 按省委步署,经领小组由省发改委牵头,联合经贸厅、商业厅、城乡建设厅、公安厅等相关职能部门,其阵容之大,之豪华,充分体现省委的重视。 陆副省长直接点名让许一山临时担任经领小组办公室主任一职。组织和协调各相关职能部门的关系。 许一山深感责任重大,便委婉相辞。 陆副省长不容他多说,眼睛盯着他看,一字一顿道:“小许,你不是要务实吗?现在就让你务实一把,不要让我失望。” 许一山明白,推辞是肯定推辞不了的了。陆副省长亲自找他谈话,至少这个建议得到过省委王书记的认可。 他若再推辞下去,很可能被领导视为骄傲自满。 领导面前,切忌骄横。 许一山激动不已地表示,他将认真履行首长交代给他的任务。不负众望,勤勉工作,严格要求自己。 陆副省长很满意地颔首,意味深长说了一段话,“一山同志,这次省里两会情况你应该掌握得差不多了。也该明白省里工作重心在哪里了。我们中部省要想在强手环立之间杀出一条血路,就必须要有壮士断腕的气概。全省人民现在都在看着我们,我们不能让老百姓骂我们是吃人饭不做人事的混蛋。当领导干部不是为了享受,而是要有开阔的视野,宽阔的胸怀。视人民为亲人,带领老百姓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许一山使劲点头,内心涌起阵阵热浪。他仿佛看到眼前出现一抹黎明前的曙光,四周逐渐亮堂起来。一条宽阔的通天大道就摆在面前。 “这次省委指示成立经济领导小组,意义重大,责任重大,任务重大。你要有担当的勇气,不要眼红于眼前的的得失,更不要眼高手低。踏实工作,努力向前。经济领导小组的问题,你负责直接向省委汇报。任何其他干扰,你都要敢于放手一搏。谨记,谨记。” 陆副省长的这一番话,显然是肺腑之言。 他将是中部省未来执牛耳之人,所有迹象都在表明,陆副省长将会成为中部省未来的当家人。 果然,两会结束后不久,原省长调北方某省担任省委书记去了。陆副省长被正式任命为中部省委副书记,代省长。 由陆省长亲自负责领导的经济领导小组,规格跟着上了一层。它不仅仅是省政府的智囊团队,更是省政府布局全省经济发展的指挥中心。 许一山从接受经济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开始,就一刻都没闲下来。 经济领导小组成员除省里几大厅之外,各地市州的市委一把手,都被列入成员名单。 一个月后,经济领导小组机构正式挂牌省政府大院。 经领小组为正厅级单位,办公室主任许一山成了经领小组行政级别最低,却又最具实力的人物之一。他以市管干部的身份,问鼎省管干部都无法企望的重要岗位,一度成为大家热议的话题。 中部省十三个地州市,每个地方的特点都不一样。如果按照省里要求,共同发展进步,显然不符合实际需要。省里有明确要求,各地州市根据本地条件,将未来五年发展规划纲要呈报省委批准。 经济发展是一盘大棋,一着走输,全盘皆输。作为经领小组的职责,应该着眼整个大局,让全省的经济发展步调一致。 许一山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陆省长在担任代省长之后,工作重心跟着发生了转移。他不能把全部精力都放在经济发展上,他需要在其他领域分配他的精力。 于是,许一山就成了事实上的经领小组负责人。 陆省长给了他一个要求,经领小组的大小事务,都必须向他请示汇报。陆省长这样要求,无形当中对许一山起了一个保护作用。 陆省长过去最热衷于树典型。比如他负责蹲点的逸阳市,就是他树起来的典型榜样。逸阳市在全省地州市当中属于明星市,各项经济指标远超其他地区。 这是陆省长的成绩,有口皆碑。 但陆天明同志在接任代省长之后,他的工作作风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他不再局限于树典型了,他需要全省一盘棋。 坐在宽敞明亮的大办公室里,许一山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一个多月前,他还只是茅山县的一个挂职副书记。现在,他已经成为省委干部。这种比坐火箭还快的升迁速度,让人惊呼他是中部省跑出来的一匹黑马。 门轻轻敲响,许一山踌躇满志地喊道:“请进。” 门开,进来一个美貌如花的姑娘。她是经领小组办公室的秘书,刚从省经贸委调过来的李明丽。 李明丽是陆省长指名调进来的人,据说在宏观经济领域,她很有见解。 按照职位排列,李明丽现在归属于许一山的专职秘书。负责给他提供宏观经济领域的一切情况。 她进来,带进来一股香风,飘飘荡荡的,仿佛屋里盛开着一株玉兰花,幽幽花香沁人心脾。 “许主任,这是经领小组第一次全体会议的方案,你过目。” 李明丽将材料双手递给他的时候,许一山看了一眼她如从牛奶里泡出来的一双漂亮的小手,不由痴了。 正文 第1093章 凌驾 十三份地州市未来五年经济发展纲要,许一山都非常认真地审查完毕。 他在每份纲要的末尾均加上自己的审查意见。这些意见立场表现得十分中肯,根据不同地区的历史原因和现在的实际情况,他有针对性地提出自己对纲要的看法和建议。 发展纲要送到陆省长案头。陆省长将重点放在许一山的审查意见上。在看完许一山的所有审查结论后,他长长叹出一口气道:“此子恐怖!” 许一山对衡岳市的发展纲要审查意见字数最多,他指出衡岳市纲要中存在的不足,隐晦地表达了衡岳经济纲要偏离了中心。 胡进关于衡岳未来五年的经济发展思路重点摆在基础建设上面。他重点放在加大加快衡岳地区的交通建设上。其中,云轨建设项目放在首位。第二个目标是实现全市所有县城连接高速公路。 基础建设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促进地区经济繁荣发展。能迅速提升GDP总量,且能快速出成绩。 他完全忽视了振兴工业的计划。以至于许一山在发展纲要后面尖锐地提出,衡岳市此举并非不可取,而是有着好大喜功的做法。 当然,要想富,先修路。胡进的发展思路也有他的道理。没有发达的交通网络,社会经济会像小脚婆婆一样,行动不便。 衡岳市七个县,每个县都有一条高速公路穿境而过。由于高速公路的修建不受地方政府的限制,因此出现最远的一个县城与高速公路的连接达五十公里以上。 胡进的思路就是打通各县城连接高速公路的最短距离。按他在纲要里的表述,五年内,衡岳市除了完成云轨建设之外,还需要在全市境内修建三条全长达一百公里的高速公路连接线。 同时,全市所有乡镇都必须实现高等级公路连接网络,他计划在全市打通半小时经济圈。也就是从衡岳市区出发,到达衡岳市所属的最偏远地区,时间能缩小到半个小时。 胡进的半小时经济圈,与省里积极在推行的融城计划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中部省计划多年的将桔城市、香江市和逸阳市连城一起,打造中部地区超级大都市,实现三地公交线路互通,胡进的半小时经济圈就是一个缩小版的融城计划。 胡进在发展纲要里阐述了他的观点,他认为衡岳市各县的经济发展不平衡,主要取决在各地区的交通设施优劣上。他举例说明了一个非常残酷的现实,但凡是交通条件优越的县,经济发展都要比交通条件落后的县要强大许多。 而许一山坚持认为,衡岳市的发展不能局限在改善交通条件上,文章如果只做在基础建设上,会得不偿失,让衡岳市失去一个重振老工业城市的契机。 他与胡进第一次发生了尖锐的矛盾对立。在全省经济工作会议上,陆省长委婉地表达了他的看法。他希望各地州市回去结合经领小组的意见,再好好梳理一下各地区的发展思路。 陆省长说的经领小组意见,其实就是许一山在各地区经济发展纲要后面的审查意见。 说明白一些,就是陆省长对各地区的发展纲要存在不满意。十三个地州市发展纲要,没有一份纲要达到经领小组的要求,全部打回去重新梳理思路。 很明显,许一山在审查全省各地州市的发展纲要问题上,将全省十三个地州市的一把手都得罪了。 省长的否定,让十三个一把手都感觉到了难堪。这每一份发展纲要都凝聚了各地区领导干部的心血。如今,他们的心血被许一山无情地践踏了。 胡进阴沉着脸,会议结束后,一言不发起身就要离开。 许一山喊了他一声,“老胡,你先别急着走啊,明天再回去好不好?” 胡进站住脚,冷冷地问了一句,“许领导有何指示?” 许一山嘿嘿陪着笑脸道:“老胡,别讥讽兄弟。你来了三天了,这三天大家都在忙,没时间放松。今晚我想请你多住一晚,我们兄弟好久没喝过了。” 胡进苦笑道:“不敢啊,重任在肩,哪敢怠政。你们领导一句话,我们下面就得天亮忙到夜啊。首长在会上的话,让我有坐立不安的惶恐啊。我得回去将全市都动员起来,我在想,我七百万个脑袋,总不会输给一个脑袋吧。” 许一山听出来他对自己的不满意。陆省长否定发展纲要,就是在否定他们这些一把手。 胡进的意思很明显,他挖苦许一山,衡岳市七百万人集思广益献计献策得出来的一个发展纲要,包括他胡进在内,居然抵不过他许一山一个脑袋想到的问题,这不由胡进从内心开始排斥许一山。他觉得许一山有点看不起人,飘了。 衡岳市的这份纲要出台的背景,只有胡进自己心里最清楚。 他并不是不想按照许一山的设想,重振衡岳市工业雄风。而是他在权衡利弊之后,果断将许一山的设想抛到了一边。 加大加快地方基础建设是看得见的政绩。而且,一个云轨项目,就能领跑全国。毕竟,这是国内第一条云轨线路。一旦项目成功,胡进的名字将与衡岳市一道被记入人类文明发展史册。 还有一个最关键的一点,这一点只有他和许一山知道,那就是燕京给衡岳市云轨项目批字的首长,无时无刻不在关注衡岳市云轨的发展情况。 胡进可以忽视衡岳市的感受,甚至可以忽视中部省的感受。但他绝对不会忽视燕京方面的感受。因为他深切地知道,燕京方面的意见,才是最后决定一个人一个地区命运的关键。 “老胡,你先别生气。”许一山依旧陪着笑脸,小心翼翼说道:“如果你还当我是兄弟,今晚你就别走。我真的需要与你聊聊。” 胡进想了想道:“好吧,我等你电话。” 晚上,在一间幽静的茶室里,许一山与胡进相对而坐。 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许一山才打破沉默道:“老胡,生我气了?” 胡进淡淡一笑,“有必要吗?我生你的气?为什么?” 许一山嘿嘿地笑,“老胡,我们同窗四年,你屁股一抬,我就知道你会拉什么颜色的屎。你少在我面前装了,大家兄弟,我说话很直接。” 胡进笑了,道:“老许,你小子还知道我们是兄弟?你就不想想,今天陆省长在会上将我们十三个地州市批得体无完肤,大家现在都对你恨之入骨了啊。” 许一山吃了一惊道:“你又在危言耸听。他们恨我干嘛?” 胡进摇摇头道:“说你许一山聪明,你有时候又傻得像个猪一样。说你许一山傻,你又能假借领导的嘴,压迫我们。” “老许,你想想看啊,今天陆省长在会上对大家的发展纲要都表示不同程度的不满意,原因很简单,不就是你的审查意见影响了陆省长的判断吗?现在大家都在背后议论,说你许一山凌驾在省领导之上了。这可是个很危险的信息。老许,你好自为之吧。” 许一山心里一跳,赶紧小声问:“老胡,你说,我该怎么做?” 正文 第1094章 能屈能伸 胡进终究还是没将许一山视为对立面。 毕竟,四年的同窗情谊,让他们不可能因为政见不同而让感情蒙上一层尘埃。 从许一山要求他在省城多留一晚时,胡进在心里就选择谅解了他。 在胡进看来,许一山能走到今天很不容易。他并不羡慕许一山几乎一飞冲天的运气。相反,在胡进看来,许一山在仕途上的突飞猛进,反而是一种危险的信号。 在当今的社会里,什么都讲究一个根基。 许一山确实是个没有任何根基的人。这个出身草根的年轻人,凭着自己对社会的敏感和对人类命运的关心,他选择了一条逆流而上的道路。要知道,在冲锋的道路上,冲在最前面的一个人,往往是牺牲得最惨烈的人。 胡进与他,在根基上有着天壤之别。说句不好听的话,许一山的根基甚至比不上胡进家的一个保姆。 胡进的根基深深扎在燕京那块令人向往的土地上,他的父母,他的家族庞大的余荫,能让他可以将陆省长视为平起平坐的朋友。 简单一点说,即便胡进将天捅出一个大窟窿来,他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而他许一山就不能,或许一道小小的坎,于他而言,都有可能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 这是一个看似很复杂的社会,其实真正看懂的人,就知道这个社会很简单。 它就是一条千转百回的线,所有的人都依附在这条线上。胡进是线,许一山只是一个依附在这条线上的一个点。 胡进下来地方,不是他想当官,过一把地方诸侯的瘾。而是他需要一个光鲜亮丽的履历。他需要一个历练的过程。这个过程将决定他未来能走到那个程度。 “老许,你要学会低调。”胡进语重心长地说道:“你首先要明白一个道理,我绝不是嫉妒你。说句不怕你生气的话,你还不至于让我嫉妒。” 许一山连忙说道:“老胡,你这样说,我才觉得我们是兄弟。可是你也知道我的脾气,我是个宁愿站着死的人啊。” “那你就死得更快,死得更苦。”胡进毫不客气地说道:“我刚才已经说了,现在全省十三个地州市一把手都在背后议论你,这对你而言,绝非好事。” “这里面还包括了你?” “当然。你让我颜面扫地,我要是不对你有看法,说明我也太没脾气了嘛。” 许一山嘿地笑了,胡进能说出来,至少说明他理解了自己。 “古时候有个故事,说大丈夫能屈能伸。老许,你现在的境况摆在这里,你若真想进入省委工作,可能还需要走一段很长的路。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你说,你在完成了省里这次的工作后,你去哪?谁敢要你?谁敢与你共事?” 胡进的话,可以视为肺腑之言。 他说的很在理。许一山要想进入中部省省委工作,将要面临一个如他一样的历练过程。尽管陆省长对他许一山青眼有加,但不等于陆省长会顶住一切压力,将他破格得打破历史记录。 许一山当然也明白胡进话里的意思,他更能明白,陆省长将各地州市发展纲要审查的任务交给他来执行,又何尝不是在检验许一山真正的能力。 “做人做事,特别要知道适可而止。”胡进提醒他道:“老许,这次审查发展纲要,你可是将十多个一把手按在地上摩擦了啊。” 许一山听得心惊肉跳,胡进已经将话说得这么明白了,他哪能还懵懂得一无所知。 他诚恳问道:“老胡,你说,我下步怎么办?” “大智若愚。”胡进淡淡说道:“一个人不能表现太过于完美。再说,世上也不可能真有完美的人。有时候,愚笨的表现,反而会让人更加尊敬和信任。老许,我承认,我这次在你手里算是完败了。我这次回去,会重新考虑一下衡岳市的未来发展思路。这么说吧,你小子逼我走你设想的路。我满足你。但是,下次各地区提交的发展纲要,你不能再像这次这样。你不要太在意表现自己了啊。” 许一山赶紧点头,心领神会道:“嗯,老胡,我明白了你的意思。” 全省经济会议开得紧张刺激。在陆省长全盘否定了各地经济发展纲要后,各地区一把手肚子里窝着一肚子气,回去重新审视自己的发展计划纲要了。 大家心里都明白,陆省长是个铁腕人物。他已经表达了他的不满意,如果第二次还让他感到不满意,他们一把手的位子就存在岌岌可危之感。 送走胡进,许一山坐在经领小组的办公室里,心里一直在回忆这几天发生的事。 他能感觉到,十多个一把手并没将他放在眼里。他们只是碍于陆省长的威信,而不敢在陆省长面前公然抵触许一山的审查意见。 李明丽端着一杯咖啡送进来,许一山连忙说道:“小李,我不习惯喝咖啡。” 李明丽抿嘴一笑,“许主任,咖啡提神,喝了对身体有好处啊。” 许一山微笑道:“我还是习惯喝凉白开。” 李明丽深深看他一眼,低声道:“你现在的身份,喝凉白开与你身份不符啊。再说,你那么年轻,怎么有老年人的习惯呀?” 许一山一乐,笑道:“喝凉白开就是老年人习惯吗?如果是,说明我老了嘛。” “不,你那么年轻,又那么帅气,又满肚子才华,你怎么会老呢。”李明丽一口气说了几句赞美他的话,将自己说得红了脸。 许一山尴尬道:“你太赞美我了。我会骄傲的啊。” “本来就是嘛。”李明丽一脸认真说道:“我看过你的审查意见,真是太一针见血了。许主任,我们办公室的人都说,你有大才呢。” “说笑话了啊。”许一山纠正她道:“小李,我只是尽了自己的责任。说的也是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李明丽轻轻嗯了一声,将咖啡往他面前推,怂恿他道:“你喝一口试试。我亲手泡的。这可不是速溶咖啡,是我用巴西最好的咖啡豆磨出来的,你看,我手指都磨出泡来了。” 她居然将一只漂亮的小手伸到许一山鼻子跟前,似乎是在证明她说的没错。 果然,她漂亮的小手指上有一道很醒目的血痕。却不像她说的起了一个血泡。 许一山躲闪不及,差点让她的手指碰到了脸上。 一阵香气飘来,几乎让他迷醉。 正文 第1095章 男人粗鲁 李明丽巧笑嫣然,将手指收回来,放在嘴前款款吹着气,娇嗔道:“害人家费了好大劲磨咖啡,你却不领情,真没意思。” 许一山带着歉意说道:“谢谢小李你了。我是真不习惯喝咖啡。不过,这杯我一定喝了。” 说完,端起面前的杯子,轻轻吹了几口气,浅浅尝了一口。 许一山并非不喜欢喝咖啡,在他看来,咖啡这种东西就是奢侈品。喝咖啡就像喝酒,必须得有仪式感。喝酒没有仪式感,酒味都会变得寡淡。 李明丽看到许一山喝了咖啡,顿时满心欢喜。他指导着许一山说道:“你不能直接喝到肚子里去,要让咖啡在嘴里回味一个遍,这样才会感到更香,更醇。让口腔里先弥漫一股淡淡的苦味,然后才会有清香和甘甜交替出来。” 她说得无比认真,恍如大师一样地解释。许一山依言行事,却怎么也感受不到李明丽说的这种感觉,便尴尬笑道:“这东西娇贵,我们这种粗人还是体会不到它的真髓。” 李明丽捂着嘴巴笑,浅浅看他一眼,“许主任,你这样的粗男人,才是姑娘最喜欢的样子。” 一说到这种话题,许一山便会有种难堪的心理。 想他刚参加工作时,看到别人成双结对的,他内心深处也渴望着爱情。可是爱情这东西总是对他有种遥不可及的距离。只要对方听说他家是农村的,在城里没房没车,姑娘们便会找出千万种理由婉拒他。 茅山水利局上七年班,他也接触过几个姑娘。可是时间最长的坚持没到三天。其中一个姑娘抱怨他说,“许一山,我不嫌弃你家在农村,也不嫌弃你没房没车。我嫌弃你的是不解风情。一个男人没有钱不可怕,最怕的是这个男人不但没钱,还不会心痛人。” 说这话是老董老婆介绍给他的一个医院护士。医院护士被视为白衣天使,都有一颗善良美丽的心灵。她们应该善解人意,能忍受各种各样的刁难而始终保持着微笑。 可是,她们在对待爱情上,女人们都有一种比男人更渴盼急切的心。她与许一山在一起谈了三天恋爱,许一山连她的手都没牵过。两人约好在电影院里看电影。姑娘看到悲伤处,主动躲到他的怀里垂泪,他却像木桩子一样无动于衷。 结果,电影一散场,他们的爱情也跟着散了场。 事后老董笑他,说他不是心理有问题,就是生理有问题。一个姑娘能主动投怀送抱,男人再不会顺水推舟,这种男人要么就是瞧不起这位姑娘,要么就是个傻蛋。 许一山被老董的这番话说得一时来了气,怼了老董一句,“老董,你觉得我生理有问题,有本事,你把你老婆送给我试一试。” 老董裂开嘴笑,压低声笑道:“只要她没意见,我保证没意见。” 老董的这句话吓住了许一山,从此以后,他不敢再与老董开这样的玩笑。 所有的男人都希望自己被女人温柔以待,却没想到女人们最希望自己喜欢的男人粗鲁对待她们。越是两人世界的时候,女人越渴望男人粗鲁。 许一山的这次爱情夭折后,从此他的爱情种子就再没发过芽。 直到陈晓琪的出现。 他到现在回忆起与陈晓琪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却总找不到谈恋爱的感觉。他们就像被陈晓琪强行捆绑在一起的一对鸡鸭。尽管陈晓琪各种嫌弃他,他却视她为生命中的阳光。 只有在床上的时候,每次陈晓琪意犹未尽地躺在他怀里时,他才能真切地感应到他拥有了这个曾经让他痴迷的女人。 陈晓琪每次都会笑他,“许一山,你真像一头牛一样,人都被你折磨死了。” 她话是这样说,却很满意许一山的粗鲁。她有时候会捏着他的鼻子说道:“许一山,这世上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 许一山只要一听到她说出这个话,便会再次雄姿英发,他会涎着脸说:“老子这头牛,愿意累死在你这片田里。” 他每次累的时候,都会想起陈晓琪哪片刻的温柔。 这时候,他的心便会被无边的温柔所包围。一颗心都会沉浸在美丽的遐想中。 李明丽看到他嘴角浮起了一丝古怪的笑容,轻轻问了一声,“许主任,你在笑什么呀?” 许一山回过神来,赶紧掩饰道:“没笑啊。” 李明丽抿嘴一笑,“你是不是想起什么美好的东西了呀?看你的笑容,又温柔,又像藏着许多故事一样。许主任,你的人生一定很精彩吧?” 许一山赶紧收起笑容,一本正经道:“没有,我这个人很平凡。人生也不精彩。” “你的人生还不精彩呀?”李明丽不服道:“我知道,你是从最基层上来的。没有本事,你不可能进入省委工作呢。” 许一山解释道:“我没在省委工作啊,我现在就是一个临时工。” 李明丽莞尔一笑,“多少人羡慕你这种临时工哦。” 闲聊了几句,许一山想支走李明丽,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李明丽也不像是来请示工作的,她看着许一山将一杯咖啡全部喝完了,才高高兴兴地去拿了杯子,赞赏道:“许主任,你不像你说的不习惯喝咖啡哦。以后我每天都给你冲一杯咖啡,我要把你高品质的生活方式培养出来。” 许一山连忙摇头道:“别,小李。以后就不要再给我送咖啡了。我是真喝不惯。” 李明丽似笑非笑地说道:“还说喝不惯呀,你看,一滴都没剩呢。” 许一山笑了笑说道:“我只是不想浪费。” 李明丽嗯了一声,突然问他:“我这杯子漂不漂亮?” “漂亮。”许一山随口说道:“就像你人一样,漂亮。” “真的吗?”李明丽高兴不已,她压低声说道:“这是我平常喝咖啡用的杯子。我刚才找不到合适的杯子给你冲,只好拿了自己的杯子。你不会嫌弃吧?” 许一山尴尬不已,这杯子是人家平常用的,也就是说,李明丽的唇可能遍布了杯子的每一处杯沿。这就等于是他们间接......。 他没好意思往深处想了,只是觉得李明丽这种做法,让他感觉到她是个没有心机的姑娘。至少,人家没嫌弃他。 “真对不起。”许一山抱歉说道:“我真不知道这是你用的杯子。” 李明丽捂着嘴巴笑,“你有什么对不起呀,只要你不嫌弃。” 许一山讪笑道:“我哪敢嫌弃?要不,你把杯子扔了。多少钱,我赔你。” “你很多钱呀?”李明丽抿嘴一笑,“我才不扔呢。这杯子可是我心爱之物,以后我还要用它喝咖啡的呀。” 她扭身出门,在门边回过头来,看着许一山嫣然一笑。 正文 第1096章 请教高人 李明丽一走,许一山突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呆坐了几分钟后,他提醒自己,以后要特别注意与李明丽保持距离。 男人与女人的距离近了,一定会擦出火花。这火花可能会引发熊熊大火,将男人与女人都焚烧得片骨不存。 各地州市一把手回去重新修改经济发展纲要,下一次会议将在一个星期后举行。 中部省这次举全省之力,要求全省各地州市同步发展。 但是,各地州市的底子都不一样。有些占着先天性的优势,比如省城所在地桔城市,靠近省城的逸阳市和香河市。它们无论在地理位置,人才资源,资金调配和项目选择上,都远超其他地区。 衡岳市属于老牌工业城市,只是现在一蹶不振。如果给它注入新鲜血液,让它满血复活。衡岳市未来的发展绝不会低于桔城市。 少阳市相对地理位置偏了一点。但少阳市出人才啊。全省统计,少阳籍在外的老板最多。比如江山重工的老板徐斌,被誉为“重工之父”。少阳市如果将少阳籍的企业家都请回来投资,其未来发展能让其他市望其项背。 条件最差的要算怀华市。 怀华市与外省接壤,是全省最偏远的地区。无论是经济基础,还是人才资源,都与其他市毫无竞争的可能。怀华市也是全省唯一一个靠省政府养活的一个市。 如果想让怀华市与其他市并驾齐驱,根本不可能做到。 这次全省经济会议上,怀华市一把手是唯一没有发言的领导。许一山几次想与他单独聊聊,却一直没找好合适的机会。 如何让全省同步发展,也是这次经济会议上的一个焦点。 省委要求,全省要做到先进带后进,后进努力赶的局面。省里计划了一个方案,将全省十三个地州市地州市按照各地区经济总量的大小,对口支援兄弟地区。 衡岳市被安排与怀化市对口。这点让胡进颇有微词。 胡进认为,怀化市经济基础最差,要对口支援的就应该是经济基础最好的桔城市。但是桔城市以要融城为理由,不愿意与怀化市结成对口帮扶对象。 如何让怀化市赶超其他地区,省里除了一个对口支援的办法,也想不出其他的好办法。 许一山对怀化市的印象仅仅局限在杜婉秋身上。他除了认识杜婉秋,对怀化市真正的了解一无所知。他只知道,怀化市最困难的时候,工资要靠从银行借贷才能发出来。 第二次经济工作会议未开之前,许一山有短暂的休息时间。 趁着有空,他决定回党校找刘教授讨教怀化市的情况。 刘教授虽然是个书生,对全省的情况却了若指掌。只是他的性格不适合从政,做学问是最好的选择。因此,刘教授可能是党校唯一一个没有想走出象牙塔的人。 刘教授是个高人,只是他的性格决定他不是一个喜欢显山露水的人。 刘教授看到许一山来了,显得非常高兴。 学历班暂缓开班学习,刘教授也就闲了下来。 刘教授近段时间一直在研究全省经济发展趋势,他对中部省的发展有独到的看法和见解。这一点许一山在与他交流的时候深有体会。 “一山,今天刮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刘教授客气请许一山入座,亲自去泡了一杯茶来,笑眯眯道:“一山,工作压力大不大?” 许一山微笑道:“肯定大啊。我这是被赶鸭子上架,没办法的事。” 刘教授笑了笑道:“省里用你,肯定有说法。全省那么多干部,为什么唯独点你的名,让你去当这个经领小组办公室主任?” 许一山嘿嘿笑道:“可能是省里觉得我刚好没事可干。” 刘教授哼了一声,纠正他道:“一山,这个玩笑可不能随便开。” 许一山一本正经道:“我没开玩笑。” 刘教授便叹了口气,试探着问他,“听说,你这次把全省各地州市的发展纲要都否定了?” 许一山连忙说道:“刘教授,你千万别这样说。我许一山几斤几两你心里还没数吗?否定纲要的,是陆省长,不是我。” 刘教授意味深长笑了,“是不是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次将全省各地州市的发展纲要全部否定,这可能是中部省历史上绝无仅有的一次啊。” 许一山低声道:“实际上,是他们的花样文章做多了。没有实在的内容,对全省经济发展起不到作用啊。” 刘教授颔首道:“这还不是你否定的?不过,这样很好,至少中部省出了一个敢直言的干部。这对中部省来说,是幸事。” 聊了几句,刘教授突然问他:“一山,你对全省经济发展有什么看法?” 许一山沉吟道:“我说实话,我心里的没数的。刘教授你知道我,过去我就在县里工作,接触面窄,视野受局限。而且我在县里工作的时候,也没能将一个县的经济工作搞上来。” 刘教授看了他一眼道:“你不用谦虚。我这几年一直在研究全省的经济工作问题,对茅山的情况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的。你在茅山搞的招商引资,很成功嘛。” 许一山不觉汗颜。 茅山的招商引资是不是成功,他根本不敢下结论。 虽说孙武的油脂基地项目和吴起的汽车零配件生产基地正在开工建设,但这次在家过年,他已经感觉到了一切没有想象中的美好。 一个劳务问题,就将制约茅山快速发展的顽疾。 许一山现在不想深谈茅山问题,他转移话题问道:“刘教授,你对全省的情况那么了解,我想请教一下,怎么样才可以将怀华市发展起来。” 刘教授一愣,过了好一会才缓缓说道:“怀华市的发展,还真不是小问题。我个人觉得,你要想找到症结所在,最好是亲自过去走走,看看。” “去怀华市?” 刘教授点了点头,“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与你一道去。” 许一山高兴道:“真的吗?” 刘教授笑而不语。 许一山当即摸出电话,直接打给杜婉秋,“杜市长,刘教授想去你们怀华市搞个调研,你在怀华吗?” 杜婉秋高兴道:“在呀,欢迎刘教授过来指导工作啊。”过了一会,她将声音压低了一些,问他道:“许一山,你来不来?” 许一山道:“我陪刘教授一起过去。” “好呀。我等你们。”她笑了笑道:“不过,你得有思想准备啊。说不定我们的书记见了你会骂你。” “他骂我干嘛?”许一山苦笑着道:“我得罪他了?” “你得罪的何止是他,你得罪的是整个中部省地区一把手。”杜婉秋忍不住笑了起来,“许一山,你好大的胆子。你现在成了名人了。我们书记一回来就在天天嘀咕,说你许一山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晓得天高地厚。” 挂了电话,许一山突然感觉到有一座山一样大的压力,扑面而来。 正文 第1097章私访怀华市 怀华市对许一山来访非常重视,专门安排了副市长杜婉秋全程陪同。 晚上,市委书记巴黎亲自设宴,接待省城来的许一山和刘教授。 怀华市主要领导基本都出席了,大家像群星拱月一样,小心恭维着许一山,将刘教授冷落在一边。许一山受此隆重接待,内心惶恐不安。 巴书记对许一山突然到访显得很在意。他以为怀华市的经济发展纲要是省委最为不满意的,因此安排了许一山过来。酒酣耳热之际,他借着酒意抱怨道:“许主任,省委领导是不是觉得我们怀华是拖了大家的后腿了呀?” 此言一出,许一山便猜到了巴黎的用意。 他在试探他,希望能从他的嘴里套到省委主要领导的看法。 几天前的经济工作会议,省委陆省长很不满意各地州市对未来发展得目标。陆省长甚至发了脾气,虽然没针对具体一个人,但是让在座的每位领导都有如坐针毡的感觉。 陆省长脾气不同于常人,他不喜欢收敛,性格张扬而耿直。在他手里下做事,往往让人有种如履薄冰的惶恐。陆省长脾气虽然不好,却不事后计较。有什么想法和意见,他都会毫无保留摆在桌子上面讲,从不在背后发表对任何人的任何见解。 巴黎书记在经济工作会议上一直没有发言。主要原因在于他的底气不足。一个靠省里拨付款项养活的市委书记,在很多时候常常会有自惭形秽之感。 巴黎是少有的本土一把手。他也是从基层一步一步走上来的领导。在坐上市委书记的椅子后,屁股就没再动过。 按照干部任用规定,巴黎本来是应该异地任命的。巴黎不动窝,不是他不想动,而是上面不给他任何机会。 按理说,市委书记的宝座,谁不想上去坐坐?一个地市级的书记,别的不说,级别上去了啊。何况,再差的市委书记,也比一个富裕的县长要强大许多。 偏偏怀华市的这个书记宝座,人人都避之不及。大家都知道,怀华市很难出成绩。一个出不了成绩的位子,光环再美丽,也没有人去觊觎。 中部省曾经有个这样的说法,去怀华市任职,相当于被发配。 巴黎在怀华市书记的任上已经足足坐了将近两届。两届期满,没有理由再让继续坐下去。巴黎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去省里担任一个级别相当的干部,或许是闲职,但级别要比现在高半级。 他现在最不希望在最后的这个时期内出事。他需要一个平安度过的关键期。 如果在这个时候出了幺蛾子,将打破他去省里任职的期望。巴黎的最后出路显然就是原地退休,转为市委一级巡视员,人生黯然谢幕。 许一山对巴黎的抱怨报以微笑。他没将自己与刘教授来怀华市是私人原因说出来。既然巴黎以为他们是奉了省委的指示过来的,他就要将戏唱足。 “巴书记,首长理解我们怀华市的难处啊。”许一山笑了笑道:“陆省长说过,十个手指头伸出来都有长有短,不能一视同仁。怀华市的问题,属于历史遗留下来的问题。要想改变,肯定需要付出更多,时间会更长。” 巴黎满意地笑了,道:“许主任,你这话说到我心坎上去了。不过,我们怀华市虽然困难,但是我们都在努力。市委市政府已经达成统一意见,决定在两年之内,摘掉靠省里转移支付的帽子。我们下阶段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实现自给自足,让省里卸掉包袱。” 他突然将眼光去看杜婉秋,笑了笑道:“我们怀华市有杜市长这样一批年富力强的干部,不愁没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嘛。” 杜婉秋红了脸,低声说道:“巴书记您夸奖了。” 巴黎哈哈一笑,举杯说道:“大家都举杯吧,为我们中部省未来灿烂干一杯。” 怀华市干部就好像事先说好的一样,一个一个接着轮番敬许一山的酒。他们喝的不是名贵酒,而是本地产的一种纯高粱酒。酒精度数最高可达70度。不会喝酒的人,就像喝刀子一样。 这种纯粮食酿造的酒有个好处,再怎么醉,不会口渴头痛。 许一山来者不拒,谈笑风生。顿时将一桌子的人都惊倒。 喝到最后,一桌子的领导趴了一半。剩下的几个也开始变得口齿不清。 巴黎倒没露出惬意,一直与许一山推杯换盏。 许一山喝了一肚子的酒水,几乎没怎么动筷子。巴黎便招手叫了服务员过来,让她上热饭过来。 巴黎说道:“酒喝再多,还得吃点饭。这样对胃有好处。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胆子大,什么酒都敢喝。现在感觉到坏处来了。胃不怎么听话了。” 许一山连忙说道:“巴书记,我们不喝了,吃饭好不?” 巴黎点点头,吩咐服务员将酒水全部撤下去。 不喝了,一桌子的人全都如释重负一样悄悄松了口气。 巴黎借接待宴会,试探许一山。 原以为借酒给许一山来个下马威。没料到自己带的人马全都缴械投降。 第一回合,许一山完胜。 宴会结束,大家各自散去。许一山与刘教授被安排在市委指定接待宾馆休息。 等他冲完澡出来,听到敲门声,衣服也没顾得上穿戴整齐,便去开了门。 门外,杜婉秋手里端着一杯热腾腾的牛奶,看着上身只披着浴巾的许一山,顿时脸一红,连忙背转身去,嗔怪道:“哎呀,你快把衣服穿上。” 许一山尴尬不已。他以为是刘教授过来聊天,没想到来的是杜婉秋。他慌忙躲进浴室,手忙脚乱将衣服穿戴好才开门出来。 “喝那么多酒,赶紧喝杯热牛奶。”杜婉秋将牛奶递到他面前,埋怨道:“而且,醉酒的人,洗热水澡对身体危害很大,你不知道吗?” 许一山嘿嘿地笑,自我解嘲道:“没事,我皮粗肉糙。我们小时候在乡下,大冬天的都是一条单裤过冬。还有,我记得我们村有个大爷,一辈子喝酒就想吃奶一样,随时随地都端着酒杯子。” 杜婉秋又红了脸,低声嘀咕,“第一人家没喝醉呀,第二,你怎么把喝酒与吃奶相提并论呀?” 许一山还是没反应过来,认真说道:“本来就是。你没见着小孩子吃奶吗?想吃就吃,随时随地呀。” 杜婉秋的脸愈发潮红,她的眼光躲闪着,轻轻说道:“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带你到我们怀华市四处走走。让你感受一下我们怀华市的民俗风情。” 许一山高兴道:“好呀,我等你。” 正文 第1098章 苗寨风情 经过一夜休息,许一山的精神很快便得到了恢复。 九点刚过,杜婉秋便来了。 阳春三月,太阳已经很明媚了,但气温一直升不起来。 杜婉秋外面是一件红色外套,里面穿着一件白色的塑身衣。她的身材本来丰满圆润,塑身衣将她的身材勾勒得呼之欲出。 其饱满与圆,让人一眼看到,浑身便会生出一股躁动感出来。 许一山在看了她一眼之后,没敢看第二眼。杜婉秋气质如兰,往他面前一站,犹如一株散发幽幽兰香的花朵一样。她笑靥如花,面庞上一双晶莹的眼睛,扑闪着看着许一山。 “许大主任,今天我陪你。你说,想去哪?” 许一山小声道:“客随主便啊。” 杜婉秋便笑,道:“你不微服私访了?” 许一山尴尬道:“我又不是领导,什么微服私访啊?杜市长你别笑我。” 杜婉秋笑笑没作声,她似乎在凝神思考。过了好一会才小声说道:“我带你去领略一下我们怀华市的少数民族风情吧。” 怀华市是中部省少数民族最多的一个省份。其中以苗、瑶为主。汉族人反没少数民族多。 但凡少数民族居住的地方,大多是高山峻岭。他们习惯过着刀耕火种的生活,排斥现代文明。这也是怀华市这么多年来,一直发展缓慢的原因之一。 杜婉秋带许一山去的地方叫千户苗寨。这是苗族人居住最为集中的地方。千户苗寨号称“千户”,虽有些夸大其词,倒也不是胡吹的。 苗寨还是百年前的建筑,木板房,青瓦,路面铺的都是精心雕琢出来的石板。 过去,苗寨是不许外人进去的。他们也不与外族通婚。若是苗寨公认的朋友进寨,有一道关卡必须过。那就是被人赞誉的拦门酒。 千户苗寨建在半山腰上,一栋栋的房子都是依山而建。远远看去,屋顶的青瓦,就像片片鱼鳞,层层叠叠,非常壮观。 进寨一道进山门。守寨门的却不是男人,都是全寨精心挑选出来的美丽少女。 要进山寨门,必喝拦门酒。 拦门酒倒不是烈酒,而是苗人专酿的水酒。此酒淡如水,初喝,如琼浆玉液一般,既能解乏,又可解渴。 苗人喝酒不用杯,而是用碗。 碗中酒不多,但碗多。一个人不喝个十八碗水酒,根本踏不上苗寨的台阶。 有人仗着酒量大,看不起这淡如水的水酒。结果都是被抬着下山,以后只要一提到苗寨水酒,全身便会忍不住发抖。 千户苗寨在几年前被人发现,将苗寨的照片放在了网上,当即引起轰动。 怀华市借此机会,将千户苗寨打造成了怀华市唯一的五A风景区。 杜婉秋在车上就给许一山打了招呼。她的市里的领导,以视察检查工作的名义而来。因此苗寨不会以对待寻常客人一样让他喝拦门酒。 杜婉秋主管的事务中,就包含了怀华市旅游这一块。 车到苗寨门口,许一山一下车,便被眼前热闹的场景吸引住了。他没想到在这么闭塞的一个地方,还会有如此惊艳的风景。 苗寨旅游接待处的负责人早早等在门口。看到杜婉秋的车过来,负责人一溜小跑过来,亲自给她打开车门。 杜婉秋介绍许一山给负责人认识,没过多解释。只是告诉他,许一山是省里下来的领导。 听说许一山是省里领导,负责人显得更加紧张。他似乎有些手足无措,只是机械地笑,态度谦卑不已,请许一山指导工作。 许一山哭笑不得,想不说自己并非领导。即便真是领导,他也不习惯对不熟悉的领域指手画脚。 看到千户苗寨游人如鲫,他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是云雾山。 他暗想,要是云雾山什么时候也能有这么多游客,云雾山就算是成功了。 许一山客气地说道:“大家都不用客气。我们今天来,纯粹是以游客的身份来参观的。没有什么领导不领导的。你就告诉我,你们苗寨有什么好玩的项目?” 负责人想了想道:“我们这里的项目非常多。都是苗族人过去流传下来的生活方式。比如喝酒、比如狩猎,还有一个游客最喜欢的节目,那就是苗族人的结婚。” “结婚?”许一山来了兴致,“表演节目?” 负责人连忙点头道:“是啊,是表演节目。但是,我们会邀请游客一起参与进来。比如扮演新娘,扮演新郎,大家在一起,开开心心图个乐。” 他猛地想起来一样,小声说道:“恰好我们今天就有这个节目。要不,省里领导亲自参与一把进来玩玩?” 许一山正想推辞,却听到旁边的杜婉秋连忙说道:“好呀,我们今天就一起参与玩这个游戏。不过,你要保密我们的身份的。否则,就不好玩了。” 许一山本以为只是去看看节目表演,没想到一进山寨,便被一群漂亮的姑娘媳妇簇拥着去了一间房子里。 许一山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听到其中一个姑娘笑嘻嘻道:“今天的新郎真帅呀。” “是呀,平常参加的新郎,那是什么新郎啊,看得人心里窝火。这才像新郎呀,又帅又精神。” 她们叽叽喳喳地说着,围着许一山,笑呵呵地将他外面穿着的衣服脱了下去。没等许一山反抗,一件有着显著民族特色的衣服已经围在了他腰上。 旋即,一朵巨大的红绸布花斜斜披在他的身上。 许一山赶紧解释,他是观众,不是参与者。 姑娘媳妇们都捂着嘴巴笑,根本不听他地解释。一群人没用多久,就将许一山打扮成了一个标准的新郎。 许一山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模样,哭笑不得。 一个姑娘解释道:“先生,你只是参与我们的游戏。不用紧张。” 许一山讪讪笑道:“我知道是游戏啊。我可没思想准备,怕配合你们不好啊。” “没事,等下你就按照我们的要求来。节目结束了,我们会送给你特别的惊喜。” 许一山笑道:“难道你们还真送我一个老婆啊。” “先生你想要谁,我们就把谁送给你。”姑娘们嘻嘻哈哈的开着玩笑,“你看中了谁,就要谁。” 许一山看一眼身边围绕的这群娇俏女子,干脆放开了说道:“我都看中了,怎么办?” 姑娘们大笑,讥讽他道:“先生,就算我们都愿意做你老婆,你一个人能吃得消吗?” 她们就像看稀奇一样的,居然还有人来捏他的脸。 苗人婚礼有三个步骤,一是迎亲,二是拜堂,拜完堂了,婚礼也就差不多要结束了。最后一个步骤送入洞房这一环节,通常都会在演出时取消。 至于为什么要取消最后一个步骤,这里面所有故事的。 而且,现在演出的时候,男方可以邀请游客参加,女方必须是苗寨姑娘扮演。 许一山不会想到,千户苗寨的一出结婚戏,差点让他下不了台。 正文 第1099章 假婚真爱 许一山胸口戴着大红花,被一群精壮的苗家汉子簇拥着,喜气洋洋去迎亲。 芦笙奏着欢快喜庆的音乐,迎亲队伍翩翩起舞。苗家婚礼开始进入高潮。 游客们开心地看着这场远古流传下来的婚礼表演。第一个程序——迎亲。 许一山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想起这只不过是一场表演,心里才逐渐平静。 新娘头上盖着红绸布,被两个漂亮的姑娘从屋里搀扶出来。她身材袅袅婷婷,款款移动莲步,步步生花一样,走向新郎许一山。 这场结合了苗家习俗与汉人传统的婚礼,在人们的欢呼声里高潮迭起。 有人帮忙将许一山身上的大红花解下来,将一头塞给新娘。芦笙生又起,姑娘小伙将许一山和新娘围在中间,舞蹈再起。 牵着大红花的许一山看着身边的新娘暗想,这姑娘肯定很漂亮。她是谁家的女儿,谁家的新娘? 一曲舞毕,婚礼进行到第二个程序——拜堂。 身穿大红礼服的唱礼先生早就候在燃着红烛的大堂里,随着一拜天地,二拜四方,夫妻对拜之后。旁边有人递给许一山一根竹条,示意他去挑开盖在新娘头上的红绸布。 许一山迟疑着没敢去挑。喧闹的婚礼现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期待红绸布挑开的时候,露出新娘的庐山真面目。 拜堂前,有人已经提醒过许一山。这场婚礼表演将全程表演完毕。也就是说,过去刻意删除的入洞房程序,这次也将完美呈现在观众面前。 许一山只想着这只是一场表演,一场表演而已。程序走完,才能完美诠释一场苗家婚礼的全貌,让游客观众的期待感得到满足。 因此,他没对此表示异议。 许一山犹豫着要不要去挑红绸布。观众们见他不动,四周便响起一片喊声,“挑啊,挑盖头呀。” 这是婚礼最高潮的部分,新娘的庐山真面目将会让婚礼进入狂热的状态。 许一山挑着红绸布的一角,正要揭开。突然听到新娘轻轻地说话声,“你揭开红绸布,我就是你的人了。你可要想好。” 声音有点耳熟,许一山顿时一愣。 但他很快便释然了,他想,杜婉秋不至于会扮演新娘吧?毕竟,她是怀华市的领导,苗寨旅游区的负责人知道她的身份,他们不至于会让杜婉秋参加表演。 “拜了堂,你还可以不认。挑了盖头,你就得认。”盖头下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游客观众至少有几百人在观看表演,他们急不可耐地喊:“挑呀,挑。你不挑,我来挑。我挑了,老婆就是我的了啊。” 四周响起一片笑声,感染得山水都跟着在笑了。 许一山越来越觉得耳熟,他已经有一半的把握,红盖头下的人就是杜婉秋。 在一片催促声里,许一山终于鼓足勇气,轻轻挑起红盖头。 果然,红盖头挑开后,赫然就是杜婉秋。此刻的她,显得千娇百媚,楚楚动人。一双漂亮的眼睛定定地盯着许一山看,嘴唇轻轻一动,“许一山,我们拜堂了。” 许一山吓了一跳,扔了手里的竹枝就想跑。他身边的苗人汉子似乎早就料到了他会有此一出,没等他跑掉,两个汉子已经一左一右夹住了他。 唱礼先生高喊一声,“送人洞房。” 欢笑声顿起,四周响起一片啧啧赞叹声,“新娘真美,天仙儿一样啊。” “老子若娶到这么漂亮的老婆,一辈子当牛做马都愿意。” “真是男才女貌啊,金童玉女啊。” “这是苗寨婚礼中最好看的一对了。” 许一山问身边的苗族大哥,“表演结束了吧?” 苗族大哥摇摇头,笑着道:“还没入洞房,怎么能算完啊。” 大家簇拥着他和杜婉秋,将他们送进一间布置得喜气洋洋的新房。新房里,一张漂亮的雕花木床上,铺着喜庆的大红绸被。一对巨大的红烛,烛光摇曳,将屋里映照得格外喜庆。 姑娘们将杜婉秋扶到床边坐下,她们嘻嘻哈哈地说道:“新郎新娘入洞房啦。” 到此,许一山觉得仪式应该全部走完,表演结束了。 可是,令他意外的是,迎亲和送亲的人开始陆续退出房间。许一山安心等着人来给他脱去喜衣,却没想到最后一个人退出去后,新房的门被随手带上了。 一瞬间的功夫,屋里的人便走得干干净净。 许一山看看四周,嘿嘿笑着说:“这下总该结束了啊。我配合他们演出,他们应该给我工钱啊。” 说着,便要去脱了穿在身上的新郎服装。 杜婉秋扑哧一笑,笑道:“许一山,你要谁给你工钱啊?” 许一山认真道:“你们旅游区啊。我当演员,难道你们想让我义务演出啊?” “你觉得这是在演出吗?” “难道不是吗?”许一山有些心虚地嘀咕道:“这本来就是表演,总不能认真。” 杜婉秋便瞪了他一眼,“许一山,你是演员,还是我是演员?” 许一山迟疑一下说道:“我们都不是演员。” “既然我们都不是演员,那么谁在演出?” “这不是重在参与吗?让游客体会一把古代结婚的感受。说到底,就是表演啊。” 杜婉秋却缓缓摇了摇头,轻轻说道:“可我是认真的。” 许一山脑袋轰地一响,心里跳出一个念头,“她什么意思?假戏真做啊?” 念头一起,很快被他压了下去,他暗自嘲讽自己,“许一山啊许一山,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天上真有馅饼掉啊?” 说实话,杜婉秋高雅的气质很容易吸引人。穿上喜庆的新娘衣以后,她显得比平时更要漂亮许多。 此时的她,俨然就是一个一脚刚踏进幸福之门的小女人,根本看不出她是一位领导。 屋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气氛一下变得尴尬万分。 许一山悄悄留意了一下,发现这屋里还真有新房的意思。表演队伍在将一对新人送进洞房去之后,似乎真想让一对新人成就百年好合啊。 他试着去开门,发现门居然在外被锁上了。 他只好冲着门外喊,“开门,开门啊。表演结束了吧?” 门外没人应声,似乎人们已经将他们这对新人遗忘在新房里了。 杜婉秋捂着嘴笑,道:“许一山,你怕了吗?” 许一山讪讪笑道:“我怕什么?” “你怕生米煮成熟饭啊。”杜婉秋娇羞不已说道:“许一山,你完蛋了。你们家陈晓琪要是知道你与我拜堂成亲了,她还不把你撕了。” “这不是在配合表演吗?”许一山心虚地辩解。 “人生何处不是在表演啊。”杜婉秋淡淡一笑,“你与陈晓琪结婚,难道不是又一种形式的表演?” 许一山顿时语塞。 正文 第1102章 远方来客 电话一接通,那边便传来热情的说话声,“许干部啊,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亲自打电话来了?” 许一山对对方一口气能说出自己是谁,心里颇有些感动。 他的电话是打给梁氏兄弟老大的。梁氏两兄弟,老大为首成立的路桥公司目前正如张志远所说的那样,资金实力远超其他公司。 这些年,他们逐渐将目标转移到了国外。并且取得了辉煌的成绩。 “梁总,谢谢你还记得我。我是许一山。” “许老弟,我怎么可能不记得你?”梁氏老大打着哈哈道:“说吧,有什么事需要兄弟帮忙的?” 许一山微笑道:“还真有。” “你许老弟的忙,我一定会帮的。”梁氏老大认真说道:“力所能及的,我能做得到的,必须帮。” “我想请梁总回我们衡岳市。” 那边迟疑了一会,为难道:“老弟,我在国外啊。这几年我的公司承建了国外几个大工程。忙得一天到晚在天上飞来飞去的。不瞒老弟你说,我快连老婆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 许一山哦了一声,心里有些失望。他想,电话里不可能说得清。请梁氏兄弟回来投资,这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得清楚的。一个牵涉上百亿的工程,需要坐下来谈几天几夜都不过分。 何况,这个工程需要人家全额垫资。在当今的情况下,许一山还真不好开口。 许一山的迟疑,让梁氏兄弟老大感到了意外。他在犹豫片刻之后,问道:“老弟是不是碰到了什么难事?” 许一山支支吾吾,没表态。 “这样吧,我今晚就往回飞。最快,明天下午就能到衡岳市。” “不用,你直接飞中部省就行了。”许一山感激说道:“会不会耽误梁总的大事?” “哪有那么多大事啊。不就是赚钱吗?我不在,地球还不转了?”梁氏老大果断说道:“这样,我现在安排人订票,明天见。” 梁氏兄弟老大会亲自来,这让许一山有喜有忧。 他会不会答应投资建设云轨项目,许一山不敢保证。但他清楚地知道,这件事还是需要胡进亲自与人家沟通。 他将电话打到胡进的手机上。 胡进冷冷地问:“许大主任,有何指示啊?” 许一山笑骂了一句,“老胡,少阴阳怪气。我现在通知你,你带上你们城建投的负责人,今晚就来我这里。” “有好事?”胡进楞了一下,“老许,快告诉我,是不是有好事?” “是不是好事,我还不敢保证。”许一山苦笑道:“至少,我们都要努力一把。” “云轨的事?” “还能有别的事吗?”许一山抱怨道:“老胡,你老实交代,张志远是不是你安排过来找我的?” 胡进矢口否认,笑嘻嘻道:“这个张志远,他要是没给老子干出来点事,老子就让他把牢底坐穿。这小子看来还是有两把刷子嘛,说动了我们老许啊。” 在许一山的要求下,衡岳市一把手胡进书记将亲自带领市长李朝亮,衡岳市城建投公司负责人一起赶赴省城来,迎接从国外飞回来的梁氏兄弟老大。 许一山要演一出借鸡生蛋的戏。这些人都是必不可少的角色。 招商引资的背景其实就是借鸡生蛋。但是,这次许一山要唱的这出戏,就显得赤裸多了。 让许一山没料到的是,胡进居然将陈晓琪一起带来了省城。 胡进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胡进亲自给许一山打电话,“老许,出来吃宵夜吧。” 许一山断然拒绝道:“不吃。我没吃宵夜的习惯。老胡,你们到了?” “你许大主任一句话,我还敢不听?快点滚出来吧,老子可是饿得肚皮贴脊梁骨了。”胡进笑骂道:“当然,你不会失望的,有惊喜等着你。” 许一山无可奈何,只好出门。 他现在住在省委宿舍。这是省委专门安排像他这样在省城没有房子,家属又不在身边的人住的公寓楼。 公寓楼门口,停着几台车。 许一山刚露面,便看到车里下来一个人。他还以为眼睛看花了,赶紧揉了揉眼睛,确信是陈晓琪后,便撒开腿迎了上去。 “你怎么来了?”许一山惊喜不已地问。 陈晓琪笑了笑,低声道:“胡书记叫人去县里接了我来的,我还以为你出了事呢,吓死我了。” 许一山笑道:“老婆,我像会出事的人吗?这个是老胡,搞什么鬼啊,敢请我老婆陪他走,看我不削他。” 陈晓琪赶紧拦住他道:“许一山,你说话别无遮无拦的。人家是书记,你算啥啊?同学归同学,今天来的还有市长。别给我丢脸。” 许一山便撇下陈晓琪,一溜烟走到车边去请示。 胡进放下车窗,道:“上我的车,叫上你老婆。” 许一山点头,招手叫了陈晓琪过来。 他又赶去李朝亮的车边。 李朝亮已经从车里下来,握着许一山的手说道:“小许,辛苦你了。” 衡岳市驻省办事处的人早就在迎宾楼安排了宵夜。接到了人后,一行十几个人鱼贯上了楼。 许一山先是介绍了梁氏兄弟公司情况,介绍完后,他不无忧虑道:“事能不能成,我不敢打包票。万一不成,各位领导也请原谅。” 胡进笑道:“老许,你就别谦虚了。你敢叫我们来,你心里就有数。老子与你共一个被窝四年,还不知道你几根肠子啊。” 一桌子的人哈哈大笑,一起恭维许一山道:“许主任,你是我们衡岳市的福星啊。” 宵夜吃了一个多小时,大家交换了意见。决定明天梁氏兄弟到的时候,李朝亮市长亲自去机场迎接,以表诚意。 衡岳市驻省办事处已经为大家安排了宾馆。许一山不想住宾馆,他要回公寓去住。 胡进也不挽留,挤眉弄眼道:“老许你带老婆回去吧,我们都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天接财神。” 陈晓琪很少说话,她也没吃宵夜的习惯。 胡进想让司机送他们回去,也被许一山婉拒了。他带了老婆,叫了出租车回去了公寓。 一进门,他便迫不及待地抱了老婆陈晓琪,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笑嘻嘻道:“老婆,我快想死你了。” 陈晓琪白了他一眼,哼道:“你骗鬼啊。省里美女那么多,你还会想我?” 许一山认真道:“美女是多,属于我的却没一个。我有老婆你,已经幸福得上了天了。” 说着,不安分地往陈晓琪身上乱摸。 陈晓琪尽管生了孩子,还是感到羞涩不已。她狠狠打了许一山的手一下,嗔怪道:“看你猴急的样子,我不在你身边,你冒火了吧?” 许一山大笑,捏着老婆漂亮的脸蛋逗着她说道:“你说得没错,是冒火了。老婆,快帮老公灭火。” 正文 第1103章 欲擒故纵 傍晚,梁氏兄弟公司老大的飞机才姗姗降落在中部省机场上。 许一山与市长李朝亮翘首期盼,终于看见梁老大匆匆出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许一山,快走几步过来,双手紧握住许一山的手,摇晃了几下说道:“老弟, 好久不见,想死哥哥了。” 双方大笑,各自打量对方,感概不已。 李朝亮市长站在一边,许一山赶紧介绍道:“梁总,这位上万亩衡岳市市长李朝亮同志,特意来机场迎接你的到来。” 梁氏老大一愣,连忙打招呼道:“领导亲自过来,受之有愧啊。” 一行人上了车,许一山陪梁氏老大,李市长的车在前引路,风驰电掣往市区走。 梁氏老大只带了一个秘书过来。一年前,他们兄弟公司通过一个特殊的关系,在海外一口气承接了几个桥梁建设任务。其中最大的一座桥梁,号称全球第二。 梁氏兄弟桥梁公司基本将国内的业务剥离了出来,专注于海外工程业务。 在梁氏老大自豪的叙说声里,许一山的心提了起来。人家已经反复强调过了,对国内市场没有了兴趣,也不想再在国内开拓市场了。现在让他们投资建设衡岳云轨,他不知道要如何开口才好。 他试探着说道:“梁总,你把国内市场放弃,不觉得可惜啊?从目前来看,国内经济表现非常强劲,这一块巨大的蛋糕,只要切一点点,就能让事业上一个台阶。” 梁氏老大缓缓叹口气道:“老弟,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在国内,没有一个扎实牢固的社会背景,很难立足啊。我们是民营企业,处处受制。赚了钱,别人眼红。不赚钱,我自己红眼。” “还是国外好啊。人家什么都有制度管着。不怕官大,就看你有没有理。我在国外承包工程很放心,什么都按规矩来,绝对没人来找麻烦。哪像我们国内,我说句不怕得罪你的话,光是协调各种关系,就耗去我大半的精力啊。” 许一山微微一笑,纠正他道:“梁总,我们国内也有制度嘛。可能会存在一些不足,不十分完善。不过,什么事不都有个过程吗?何况,我们一个发展中国家,确实有些地方不能与国外相比。” 梁氏老大咧开嘴笑,道:“兄弟,你是没搞过民营企业。你要是亲身参与经历了,你就知道这里面的难了。不怕你笑话,有时候我们兄弟被逼得嚎啕大哭而无计可施啊。” “现在,即使能赚更多的钱,我也没兴趣了。”梁氏老大总结式地结束了聊天。 许一山听得心情沉重,却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来安慰他和自己。 梁氏老大的感慨不是无病呻吟,还真是现在社会生的一种非常严重的病。在国内,没有关系,技术再好,资金再雄厚,未必能承接到工程。即便拿到工程,也不知是第几手的了。 有人曾经打了一个非常形象的比方。一个造价一百万的工程,按照工程预算,承包方能赚个三十多万。但是,在实际运作中,一手承包商就将所有的利润全部赚走了。工程发包给二道承包商,二道承包商再从中抽取一定的报酬。再转至第三道承包商。 第三道或者第四道承包商接到工程之后,整个工程的利润早就被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怎么办?第一个办法就是偷工减料,第二个办法就是拼命压缩人工成本。 于是,最终造出来的工程,不是豆腐渣工程已经不可能了。 这就是新闻上常见的好端端大桥垮塌的真正原因。层层盘剥之后的项目工程,唯有偷工减料才能减少损失。 而梁氏兄弟公司,往往就是垫底的承包商。因为,第一道汤已经被国有企业喝了,第二道汤被有背景的企业霸占了。他们只能吃残羹剩饭。可是他们也要活啊,所以他们只能铤而走险打量减少材料,或者以次充优。 梁氏兄弟当初愿意承建洪桥工程,就是因为他们看中了自己是第一道承包商。 可是,他们最终还是没逃脱被驱赶的命运,黯然离开了茅山。 虽然他们含恨离开了茅山,但梁氏兄弟却从此认定了许一山这个人。他们一致认为,许一山是个浑身充满正义感的人,这种人值得交。 许一山对梁氏老大的赞誉感到了羞愧。他心里知道,人在这个社会上,光靠正义,根本活不过明天。在这片处处充满尔虞我诈的社会里,唯有内心坚强,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接风洗尘宴办得热烈而隆重,胡进发表了祝酒词,热烈欢迎企业家梁氏兄弟老大。 宴会上,梁氏老大很少说话。他对眼前的这一切似乎觉得有些陌生,又有些惶恐。一个地级市的大小领导亲自出面接待他,精明的梁氏老大能预感到会发生什么事。 酒宴上,没有人提起任何关于云轨项目的投资。 直到宴会结束,许一山送梁氏老大回房间休息。梁氏老大一把拖住许一山问道:“兄弟,你得给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许一山想起他在车上的感叹,笑了笑道:“没事啊。我们衡岳市领导觉得你是个值得交的朋友。仅此而已。” 梁氏老大摇摇头道:“兄弟,你别忽悠我。事情绝对没你说的那么简单。你不说出来,就是不将我当兄弟。” 许一山认真道:“真没什么事。就是朋友见面,喝个酒庆祝一下。” “你真不说,我也就不问了。”梁氏老大叹口气道:“看来,你还是没把我当兄弟。” 许一山一乐,笑眯眯道:“梁总,我今天在车上听出来了,你现在对国内市场没兴趣。我说了,你又没兴趣,所以我选择干脆不说。” “你都没说,怎么就知道我没兴趣?”梁氏老大装作生气道:“或许,我偏偏对你说的事有兴趣呢?” 许一山摇了摇头道:“还是算了。梁总,我不想拖你下水啊。” 这下换到梁氏老大笑了,“你的这片水,我愿意下啊,淹死也心甘情愿。人嘛,金钱衡量不了感情,真正的感情是将金钱、地位、名誉排除在外的纯感情啊。” 许一山一听,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于是试探着问道:“梁总,你现在最多一次能投入多少资金?而且你的投入还不能影响你企业的正常经营。” 梁氏老大凝神想了想,伸出一个手指头晃了晃道:“差不多这个数字。” 许一山笑了,“这个手指头,我还真不敢猜。” “一个亿的美金吧。”梁氏老大呵呵笑道:“兄弟的公司,也就这么大的能力了。” 许一山沉默不语,这个数字与他理想中的数字相去太远了。衡岳云轨项目的预算早就出来了,全部工程的造价预算,达到百亿以上。 梁氏老大见他不出声,笑了笑道:“钱是少了点。但钱这东西是死的,只要去找,就能变化万千嘛。” 许一山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梁氏老大一语惊醒了他,“一个亿的资金,至少可以撬动千亿的工程啊。” 正文 第1104章 胡进的暗示 梁氏老大对许一山邀请他参加衡岳云轨建设的提议,一直没表态。 他的事太多,人太忙。即便回了国内,手机一刻也没停过。在中部省呆了一天后,他再也坐不住。他要转道回一趟老家,看望他的家人,然后直飞国外。 许一山挽留他不住。毕竟,人家对国内市场已经没有了任何兴趣,何况,许一山的提议是让他全额投资云轨项目。衡岳市将云轨的二十年经营权抵押给他。 梁氏老大似乎对这件事没有太多的兴趣。他直言不讳地表示,他对抵押权没有兴趣。因为他尝过抵押的滋味,他没有把握可以真正将经营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梁氏老大离开,衡岳市的领导也要回市里去了。 胡进留了下来,因为第二次经济发展会议召开在即。 胡进对许一山的这次表现不太满意。他将市长和相关部门负责人都叫到省城来了,原以为会有一个满意的结果,谁料到遇到的是一个老奸巨猾的梁氏老大。 梁氏老大不表态,至少可以证明他对投资云轨项目没有兴趣。 云轨项目现在于胡进而言,至关重要。 燕京方面当初有高层批字下来,并非是靠赵爷的影响。而是胡进本身的影响。胡进的身份至今是个谜,很少有人知道他真正的背景是什么。就连许一山都只知道胡进的背景很神秘,他的家人绝非一般普通老百姓。 燕京批字同意衡岳市建设国内首条云轨项目,这是将一个看得见的大政绩拱手相送给胡进。如果胡进手握着尚方宝剑却找不到要开刀的人,会让很多人怀疑他的能力。 当然,胡进如果愿意置之死地而后生,他还是有能力将云轨项目建设成功的。他只需要停下其他所有建设项目,举全市之力,将所有资金全部投入到云轨项目上来。一个市,办这样的一件大事,还是不会走投无路。 但是,那样做,衡岳市的经济将彻底陷入泥潭。 衡岳市在富嘉义时代开始的拓城计划,已经彻底掏空了家底子。目前千疮百孔的经济状况,已经让衡岳市捉襟见肘,举步维艰了。 他清楚地明白,如果那样做,成绩是显而易见的,但后果会非常严重。 一旦出现后果,将会引起社会不稳定。社会出现不稳定,就会掩盖所有的成绩。这笔账,胡进比谁都要算得明白。 云轨项目如今成了一根鸡肋。 许一山对未能促进梁氏兄弟公司投资衡岳市云轨项目而深感愧疚。他后悔自己太冲动了,不该那么早惊动胡进。 在衡岳市的人相继离开省城后,许一山与胡进有过一次推心置腹的详谈。 “老许,我知道你是在替我排忧解难。”胡进开门见山,表达了他对许一山的感激之情。“衡岳市没有外援,不会停滞不前。说实话啊,抵押二十年经营权,我内心深不情愿的。现在好了,这事以后就不要再谈了。” 许一山低声应了一声,“胡书记,是我欠考虑,不应该那么急着请你来见面。” “没事的。这件事你不要放在心上。”胡进安慰他道:“没有什么事会一帆风顺的嘛。” 许一山解释道:“可能我高估了梁氏兄弟的实力。这说明我这个人做事太冲动,欠考虑。不像老胡你,任何事都能深思熟虑,滴水不漏。” “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讥讽我?”胡进似笑非笑看着他道:“老许,对了,我有个事忘记与你说了,市委决定,将陈晓琪同志调到市团委工作,你有不有意见?” “她在茅山不是挺好的吗?”许一山迟疑着问。 “你这人,心胸狭隘啊。”胡进哼了一声,“就允许你进步,不允许别人进步?晓琪同志到市委来工作,也是为你将来铺路嘛。” 许一山心里一动,从胡进的话里他听出来了一个意思,那就是不管他许一山在省里有多么的风光,他未来的出路还是在衡岳市。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我已经安排组织部门在给晓琪同志办手续了。”胡进笑了笑道:“我得申明,这与你老许没一毛钱关系,完全是晓琪同志的工作能力,她能信任市团委的工作。” “还有一个事,也请你注意。”胡进沉吟片刻道:“衡岳市的经济发展纲要,是全市干部群众的集体智慧结晶。我不希望在下次的经济会议上听到不同的声音。” 胡进就差直接说出来,你许一山不要再搞出来什么幺蛾子了。衡岳市的目标还是以基础建设为方向,经济发展纲要不会作丝毫改动。 “老胡,我还是觉得对重振衡岳工业有信心。”许一山小声说道:“江山重工的徐总已经决定了,他非常有诚意参与到我们衡岳市重振工业老城市的计划中来。” “一个江山重工就能改变衡岳市的大局面?”胡进冷笑着说道:“不知道是徐斌幼稚了,还是你幼稚了。” 一句话说得许一山面红耳赤起来。胡进这句话确实没给他丝毫面子,他想不到在胡进的眼里,他成了幼稚的代名词。 胡进话里的含义再明白不过,他不希望许一山就经济发展纲要提出与他相左的意见。 中部省第二次经济发展会议如期召开。 这次还是陆省长亲自主持会议。陆省长在会上毫不留情地批评了各地州市的思想过于保守了,在改革开放的大局面前,大多数领导的畏手畏脚,将是导致中部省在原地踏步的罪魁祸首。 陆省长讲话言辞犀利,让与会干部没一个有勇气与他对话。 “你们都给我记住,我们是老百姓养活的,我们要时刻想着为老百姓带来更好的生活。在其位不谋其政者,是尸位素餐,省委绝不会放任不管。有能力的上,没能力的给我主动请辞吧。” 这可能在在座的各地州市一把手听到的最刺耳的话。这等于是将他们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剥了下来。 陆省长是铁腕领导,他的威信不可动摇。 第二次经济会议结束之后,各地州市将修改过的发展纲要再次递交了上来。 经济发展纲要能不能通过省委审核,权力都在许一山手上。 陆省长已经发了脾气,如果审核再不通过,就得考虑屁股底下的位子还能不能坐得牢靠了。 许一山一下就成了焦点人物。他代表经济领导小组审查的各地州市经济发展纲要,已经不仅仅是牵涉到一个地方政府的工作能力了,而是直接会影响到坐在这个位子上的人的前途了。 陆省长为了打消许一山的顾虑,特意交代了他,必须以最严谨、最科学、最不讲情面的态度,认真对待每一份发展纲要。 他甚至直言道:“小许,你不要有任何其他思想顾虑。你要记住,你这是对全省人民负责。” 许一山连忙点头,他认真表态,“首长,您放心。我是个站着死的人。” 正文 第1105章 结合进入督查组 许一山最终对衡岳市的经济发展纲要保持了沉默。 陆省长在看过审查意见后,没有表露出任何意思。第二次经济工作会议结束。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各一把手回去,各显神通,等年底的时候向省里汇报。 全省经济大方向已定,经济领导小组的任务就剩下督促执行和落实了。 接下来的几天,省委将工作重心转移到年前布置的社会环境治理和严厉打击违法犯罪这件事上来了。工作年前已经布置,到了该检查落实的时候了。 省委王书记亲自点兵点将,要求省纪委、监委、公安厅等职能部门组成检查督促小组。省纪委书记陈彪同志亲任督查组长。王书记在会上提议,将省经济领导小组结合进去。王书记认为,社会环境治理与打击违法犯罪活动,都是为发展经济在铺路。所以,结合进去经领小组完全有必要。 这样一结合,许一山顺理成章成了省委督查办的人。 督查办同时公开举报电话,接受社会举报。要求任何举报都必须要有回应。 督查办成立后的第二天,召开了第一次会议。组长陈彪将督查办成员分成四个小组。每个小组负责三到四个地市级的督查检查工作。 许一山被分在第一组。第一组的督促对象,恰好是衡岳市、少阳市和陈州市。 第一督查组到达衡岳市的当天,便得到了市委胡进书记的的热烈欢迎。 当晚,胡进设了接风宴,款待省城来的督查组。 第一组组长是省纪委一名处长,叫黄日轩。黄日轩是个老纪委,在他手里落马的官员要以三位数计算。他被视为除陆省长之外,中部省第二个铁面无私的官员。 酒宴上,胡进才发现许一山居然是督查组成员之一。他趁着上洗手间的时机,将许一山堵在洗手间里,笑眯眯说道:“老许,你现在究竟什么身份啊?怎么什么事都有你?” 许一山苦笑道:“其实我也不想。这都是组织安排的,我总不能不服从组织安排。” “话没错。”胡进嘿嘿地笑,压低声道:“老许,我先得感谢你,衡岳市这次的经济发展纲要没动一个字,这是你的功劳。” 许一山连忙说道:“主要是老胡你的这份纲要分析到位,陆省长在看过之后很高兴,称赞衡岳市的纲要是最具实际操作性的纲要。” “陆省长真这么说?”胡进也很高兴,他小声说道:“老许,你这次来督查,我得先给你打个招呼。衡岳市目前最有成就的案子,就是周文武案了。我已经安排政法委魏书记和市委向书记准备向督查组搞个专题汇报会。但是......” 他欲言又止,在尿完最后一滴尿后,他将双手伸到水龙头底下洗手。 他洗手很有仪式感,先是打湿一双手,然后倒了洗手液在手心里,慢条斯理地十指交叉搓洗了几遍。 冲了水后,他脸上的笑容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许一山少见的严肃。 “衡岳市不希望把影响搞得太大。”他看了许一山一眼,“老许,你懂我的意思吧?” 许一山正想说话,突然看见组长黄日轩进来,便刹住了车,缓缓点头,不发一声出去了。 胡进虽然没明说,但许一山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 胡进所谓的不想扩大影响面,就是希望督查组轻轻放过周文武案。当然,这个放,不是让周文武逃脱法律制裁,而是不想让周文武案把范围牵得更广。 周文武案侦查基本结束了。目前已经收集到了的犯罪证据案卷,足足有半间屋子那么多。说白了,周文武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但是,周文武已经在作垂死挣扎了。他开始不断咬人,咬的对象几乎让市委市政府要沦陷了。 根据周文武交代的材料,衡岳市委市政府就没好人了。无论级别高低,都与周文武有着或多或少的牵连。他交出来一份U盘,U盘里的内容让胡进大惊失色。因为他发现,衡岳市现在在职的干部,在周文武的U盘里几乎都能找到。 周文武很有心计,他甚至连市委市政府谁找他买房子打多少折都记录得一清二楚。 U盘里还有一份名单。这份名单记录的是周文武历年来送给相关领导的财物清单。最后的一次,就发生在他被抓的前三天。 这笔钱是送给政法委书记魏力的,足足三百万。通过银行转账,转到一个陌生名字的卡上。如果不是后面有备注,根本就没人发现得了。 这份U盘在发现之后,省厅派来的专案组感到事关重大。他们封锁了所有消息,单独将这份U盘提供给了胡进过目。 专案组之所以要这样做,是因为他们深知一旦这份名单泄露出去,将会给衡岳市官场带来灭顶之灾。 胡进还不想衡岳市官场发生震荡。他现在需要一个平稳的局面,助他完成计划。 一个地市发现和打击多少违法犯罪,不能代表当政者有多英明。相反,证明当政者在治理方面存在严重缺陷。虽说胡进接任衡岳市市委书记的时间并不长,但家丑这东西,不能因为过去不是你当政而与你无关。 同时,胡进心里还有一个秘密。那就是他现在已经掌握了全衡岳市所有人致命的把柄。再没有一个人会与他意见相左了。他成了衡岳市真正意义上的一把手。 他目前的处境,即便是富嘉义在任时,也只能望其项背。 魏力在周文武案发后一个月,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后,选择了向胡进坦白。 他在胡进面前扇自己耳光,痛哭流涕的样子,让胡进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心酸。 魏力是政法战线上一名老战士了。在他手里,已经数不清有多少违法犯罪份子倒在他的脚边了。他紧握着衡岳市的刀把子,让衡岳市成为了他为所欲为的极乐世界。 他痛心魏力没能经受住诱惑,倒在金钱与美女面前。 在魏力主动向他坦白之后,接二连三的有领导主动找他说明情况。尽管他们都没像魏力那样承认与周文武有瓜葛,他们想方设法地撇清自己与周文武的关系。但是胡进心里清楚,这些人都经不住查。 一查,所有人都将原形毕露。 如果整个衡岳官场沦陷,他将成为一个光杆司令。 这不是胡进想要的结果。他需要的是一群俯首帖耳的官员。 胡进暗示许一山,意思就是周文武的案子,以周文武判处极刑终结,不再深究下去。 督查组在衡岳市有一个星期的工作时间。 这段时间,主要是听取汇报。指示和督查当地政府办案。接受社会举报。 目前,全省在这次运动中已经抓获各类违法犯罪份子达数千人。其中,批捕了将近三百人,查出有影响的大案不下十起。 周文武案,是最大的一桩刑事案。因此,省督查组特意将第一组安排来衡岳市。 宴会很顺利,组长黄日轩在宴会上定下来了一道纪律。接下来的一个星期,督察小组成员在未批准的情况下,不得接触任何人。 这道命令才宣布,许一山就成了第一个违反了纪律的人。 正文 第1106章 铁面组长 宴会散了,许一山送胡进他们离开酒店。转身回来酒店大堂,便听到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在喊他。 “许一山。”陈晓琪眉眼含笑,站在酒店大堂的咖啡座前。 许一山惊喜地迎了过去,低声喊了一声,“老婆,你怎么在这?” “忘了告诉你了,前天我已经调到团市委了。”陈晓琪得意地说道:“许一山,不是你一个人在进步,我也在进步。” 许一山连忙往四周看,直到没发现一个督查组的人,他才稍稍心安。 督查组都是临时组织起来的。彼此之间非常陌生。许一山除了知道组长黄日轩是省纪委的一名处长外,对其他几个同事的情况一无所知。 “听说你结合进了省委督查组,来了衡岳市。所以我特意过来看看,是不是真的。”陈晓琪调皮地笑道:“原来还真是真的。许一山,你肯定踩到了一泡狗屎。你看你这个狗屎运走得,说实话,我都羡慕。” 许一山连忙拉着陈晓琪往酒店外走。一边走一边告诉她,刚才督查组已经发布了新纪律,他不得接触任何人。 陈晓琪不满道:“我是你老婆。” “老婆也不行。”许一山苦笑着道:“纪律面前,没有亲情爱情。” “胡说八道。”陈晓琪瞪了他一眼道:“难道纪律没有人间烟火气了?我偏不信你们这个纪律,这是什么破纪律啊,老婆都可以不认啊。” 许一山笑嘻嘻道:“过去革命先烈为了保护同志,常常就当着亲人的面不认啊。” 陈晓琪哼了一声,不高兴埋怨道:“许一山,我可不想你变成一个没有思想没有灵魂的工具。我需要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老公,不希望有一个心里只记着纪律,而连老婆不敢认的人。” “这不是暂时的吗?”许一山苦笑着说道。 “暂时的也不行。反正,谁敢阻止我们夫妻都不能相认,我就与他讲道理。”陈晓琪笑了笑,压低声道:“许一山,我带你去看看我们的新家。” “新家?”许一山吃了一惊,“什么新家?” “我不是调到市里来了吗?”陈晓琪噘着嘴说道:“难道你还要我每天下班回去茅山啊?” 许一山心里一跳,陈晓琪说得很有道理。既然她的工作已经在市里了,就没有必要每天赶回茅山去。毕竟,茅山距离市区,至少有上百公里的路程。即便全程高速,路上一个往返,怎么也要三四个小时。 胡进将陈晓琪调来市里工作,成了团市委的一名部长。难道他就没考虑陈晓琪每天要怎么往返吗? 许一山借调在衡岳市时,住的是市委单身宿舍。陈晓琪真正调入市里工作后,将家也带了过来。 有老婆的地方,就有家!许一山心里不觉有些动摇。 陈晓琪说的家,是陈勇原来在市区购置的房子。像陈勇这样级别的领导干部,退休后都会选择住在什么都方便的市区。很少有将家还安在县城的。 陈勇在衡岳市区有几套房子。陈晓琪曾经说过给许一山听过。但许一山对这些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喜欢住单身宿舍,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 陈晓琪在调进团市委后,果断选择了其中一套,作为她与许一山在衡岳市的新家。 “你妈和许凡暂时都留在茅山。”陈晓琪解释道:“主要是小山的学校,一下不好联系。等我给小山找到了学校,我们就把娘和儿子一起接到市里来住,好吗?” 陈晓琪憧憬着未来,脸上荡漾开一抹幸福的微笑。 “走,看看去。”许一山一狠心,上了老婆陈晓琪的车。 他们的新家在一个衡岳市知名小区里。据说,居住在这个小区的人,非富即贵。 这个小区开盘时创下的成交房价,至今无人打破。达到了惊人的一万五千元一平左右。要知道衡岳市现在的房价,还没突破七千元大关。 小区门口保安看到陈晓琪的车来了,赶紧一个敬礼,放车通行。 小车滑行在小区的内部道路上,悄无声息。许一山的眼光透过车窗往外看,发现每栋楼底下停着的车,都是豪华品牌车。 从车的价格就能看出来居住在这里的业主身价。许一山啧啧赞道:“这个小区的业主真有钱。” “你现在不也是业主吗?”陈晓琪抿嘴一笑,顺手递给他一张业主卡,“以后进出,你刷卡就行。没有业主卡,你可进不去小区。” 许一山接过业主卡,小心翼翼放进口袋里,笑嘻嘻道:“老婆,借你的光,老子也成了有钱人。” 他们的新家在二十八楼,一打开窗,迎面吹来的就是香水河上的风。脚底下,是一片璀璨的霓虹灯光。街上,车灯组成流光溢彩的车河,非常壮观。 香水河就像系在城市脖子上的一根丝带,灯光倒影在河面上,星光闪烁。 许一山打开窗,看着脚底下的一片灯海,不觉胸间蔓延出来一股天地豪情。 陈晓琪从背后贴着他,轻轻抱住了他。 许一山回转过身子,温柔地将女人搂进怀里,在她耳边吹着气道:“老婆,我想你啦。” 陈晓琪嘤咛一声,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胸口,低声说道:“我也想你了。” (此处省略五百字)。 许一山一觉醒来,才发现已经是早上八点了。 陈晓琪已经上班去了,她在茶几上留了纸条,叮嘱许一山吃了早点再去上班。 许一山哪还有心思吃早点,他匆匆洗漱完毕,拉开门一阵风卷了出去。 昨夜,黄日轩当着大家的面宣布的纪律,此刻就像一道紧箍咒一样,让他内心踹踹不安起来。 果然,等他赶到督查组驻地,督查组的会议已经开了有半个多小时。 黄日轩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一句话。 许一山想解释,动了动嘴唇,却没说出声。 昨夜宣布的纪律,他许一山第一个夜不归宿,这让黄日轩非常恼火。 督查组成员也没一个与许一山打招呼,他们都低着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笔记本。似乎许一山的迟到,并没引起他们的注意。 沉默了好一会,黄日轩轻轻咳嗽一声,眉头挤成了一堆,“一山同志,你能解释一下自己的去向吗?” 许一山连忙起身道歉,“黄组长,我......” 黄日轩果断打断他的话,“你不需要向大家解释。我们现在一起表个决吧,对许一山同志违反纪律的处理意见,同意他留在督查组继续工作的,请举手。” 所有人都愣住了。大家都知道黄日轩黄山个铁面无私的人,但没想到铁面到这种地步。 许一山的一个夜不归宿,就成了他被赶出督查组的理由。 正文 第1107章 权力暗斗 黄日轩提出表决。他态度坚决,目光炯炯环顾一眼督查组成员,率先缓缓举手。 许一山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心里比谁都明白,表决的结果将对自己造成什么样的严重后果。 督查组本身以严纪著称。许一山无视纪律,夜不归宿,撞到了黄日轩的枪口上了。他自己也明白凭一己之力,尚不能决定许一山的去留。他只有拉上督查组全体成员形成表决,才能让上面的领导慎重考虑。 没人知道黄日轩昨天宣布这条纪律的原因。黄日轩铁面无情有口皆碑,许一山此举,无疑是在挑战黄日轩的底线。 可是,谁又知道黄日轩在来衡岳市之前,与人通了一个神秘的电话呢。 对方闻知许一山在第一小组,在电话里强调说,必须将许一山想办法赶出督查组。 督查组是临时组成的机构,成员之间不存在上下级和隶属关系。简单点说,没有一个人可以影响和决定另一个人的前途。 黄日轩举了半天手,居然没有一个人附合他举手。他的脸色便沉了下去,声音也变得愈发冷酷。 “同志们,是不是我刚才没说清楚?需要我再解释一遍?” 没人应他的话。大家都低垂着头一声不响。 许一山违反不成文的纪律是事实,但一棍子就将许一山打死,他们觉得这理由太牵强了些。何况,还大有人在知道许一山是陆省长跟前的红人,对许一山的处罚,没有陆省长点头,他们心里没底。 黄日轩加重语调,“同志们,我们必须要严肃对待许一山同志的违纪行为。我们受省委指派,责任重大,纪律严明。不能有丝毫让地方的同志诟病我们。许一山同志昨夜一夜未归,这是公然抵触我们的工作纪律。请各位站稳立场,必要的时候,我会亲自向省委领导汇报情况。” 许一山没吱声,黄日轩的话很刺耳。他甚至吹下了牛皮,什么亲自向省委领导汇报。以许一山在省委工作这一段时间的经验可以肯定,凭着他黄日轩的资格,根本就没有机会向省委领导汇报。 黄日轩还在鼓动,希望在座的成员们举手同意将许一山清退出去督查小组。 过了好一会,其中一个人低声说道:“我看,还是由上面决定吧,我们就不表决了。” 这个提议得到了所有人赞同,大家纷纷发表意见,要求立即将情况向上面作汇报。 局面的急剧变化让黄日轩有些恼羞成怒,他眉头紧皱,紧咬牙关,鼻子里不时哼出声来。 议论声顿起,有人暗示黄日轩道:“听说许一山同志是衡岳市人,妻子在衡岳市团委工作。这回到家了,在家住一晚,是人之常情吧。” “纪律这东西,还是应该要有人情味。人都是感情动物,如果我们把感情不当一回事,我们为此奋斗的目的又是什么?” 气氛变得诡异起来,从大家的议论声里可以看出来,绝大多数人并不认为许一山夜不归宿是违纪行为。 黄日轩宣布散会,他铁青着脸道:“各位,大家都回去考虑一下。这件事没有解决之前,我们的督查工作暂时不要展开。” 许一山起身道:“黄组长,你不要为难大家了。我退出督查组。这样你该满意了吧?” 没等黄日轩回过神来,许一山已经飘然走出了会议室。 许一山这一招显然是欲擒故纵。他知道,任何一个成员从督查组退出,上面必定会追问原因。督查组成员是省委指定的,除省委以外,其他人谁有权力和资格随便增加和清退其中的一名成员? 他提出退出,其实就是堵住了黄日轩的退路。黄日轩逼着督查组全体成员举手表决通过清退许一山,这一招很稳,即便上面追问下来,他会以集体意见为由而搪塞。 现在大家都不表决,许一山主动提出退出,这样,责任就全部落在了他黄日轩一个人身上。 上面再追问下来,黄日轩要怎么搪塞呢? 果然,黄日轩在许一山离开之后,脸上的神色变得尴尬而难受起来。 他缓了缓说道:“同志们都听见了啊,许一山同志闹个人情绪,主动要求退出督查组工作。这件事,在今天的 会议纪要上要真实体现出来。” 既然已经退出了督查组,许一山觉得再呆在督查组完全没有了必要。 他收拾了自己的物品,提着从督查组出来。 陈晓琪得知他从督查组退出来了,而且是因为昨夜她留丈夫许一山在家住了一晚的原因,当即气得跳起来,要找组长黄日轩要个说法。 陈晓琪气咻咻道:“这个黄组长究竟是什么变的?他没有感情,还不能允许别人有感情?难道当领导干部的人都没有感情吗?” 许一山笑嘻嘻拦住她道:“老婆,你急什么呀?不在督查组,我不还落得个清闲吗?你以为督查组很轻松啊?省领导在盯着呢。” 陈晓琪哼了一声道:“他这明摆着就是针对你来的。什么夜不归宿啊?你又没搞什么鬼,你只是回家住了一晚,他就这样上纲上线,我怀疑他的真实目的就是要陷害你。许一山,你不敢去我去,我倒要看看,他黄组长有什么目的。” 许一山看着又急又气的老婆,不禁乐了。他招招手道:“你先不要冲动,山人自有妙算。不超过三天,黄组长必登门道歉。” 陈晓琪将信将疑看着他,狐疑地问:“你真有把握?” 许一山点了点头,沉吟道:“现在难过的不应该是我,而是他黄组长。我在想,他要怎么向上级汇报。” 陈晓琪瞥他一眼,似笑非笑道:“许一山,我发现你现在自信感爆棚哦。人家是省领导,你是什么身份啊?你还替别人考虑,不觉得好笑吗?” 许一山不置可否地笑。他己经深切感悟到,陆省长对他亲睐有加,目的己经很明显。陆省长需要人才,他、胡进、梁国明,都进了陆省长的视野。 胡进自燕京下来,起点高,视野开阔。人脉关系自然不用说。某些时侯,还能为他所用。 梁国明一毕业就在省府大院上班,迎来送往以及平常接触的人,都有一定的高度。梁国明因为缺乏地方基层工作经验,所以陆省长将他下放到地方去历练。 只有他许一山,纯草根一枚。无人脉无资质,从最基层起步,深知基层工作的奥秘。如今,只要让许一山扩大视野,历经诸事。在三人之中,许一山是最值得期望的人。 陆省长戴帽让他进入省委党校学习,又安排他服务两会。在这期间,许一山的命运己经出现了重大转折。 两会结束后的全省经济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由许一山来担任,己经惊掉了不少人的下巴。 现在更好,许一山被结合进入省督查组。各种迹像表现,许一山成了陆省长的重点培养对象。 一个省长培养的对象,一个小处长就想扳倒他,谈何容易! 果然,三天未到,转机又再次出现了。 正文 第1108章 登门 黄日轩登门探望许一山,发生在许一山主动退出督查组的第二天晚上。 许一山开门看见黄日轩,显得十分惊讶。 “黄组长,你怎么来了?”许一山一副又惊又喜的样子,诚恳不己说道:“领导关心下属,太感谢了。” 黄日轩尴尬不己道:“不请我进去坐坐?” 许一山赶紧让开身子,招呼在家的陈晓琪,“晓琪,领导来了,快泡茶。” 黄日轩进屋,四处打量许一山的家,赞叹道:“装修得挺雅致,格调不错嘛。” 直到看见笑容满面端着茶过来的陈晓琪,他才轻轻叹息一声,“小许啊,我现在彻底理解你了,换了我,我也会在家过夜的嘛。” 黄日轩的话,让陈晓琪红了脸。她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领导也喜欢开玩笑啊。” 她送了茶过来后,再没多说一句话,转身进了卧室,再没出来。 黄日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满意道:“好茶。小许,你家这大红袍不错,味道很正。” 许一山连忙说道:“黄组长你要喜欢,我给你拿点回去喝。”他自嘲说道:“我对喝茶没兴趣,再好的茶,喝在我嘴里,都感觉不出来好坏。” 黄日轩笑了,道:“喝茶是个人爱好,不喜欢的人,牛饮。爱好的人,称作品茗。” 许一山咧开嘴笑,道:“我可能就是属于牛饮的一类的。” “其实啊,生活 就是喝茶。”黄日轩感叹道:“这与个人的性格有关。能静下心来喝茶的人,干工作也能不急不躁。就拿我们这次下来督查一事而言,这里面就很有玄机啊。” “小许啊,我问你,我们这次督查,是例行公事,走马观花好。还是认真履行职责,铁面无情好?” 许一山脱口而出道:“当然要认真履行职责,铁面无情。” 黄日轩笑了,“走马观花,对地方工作成绩加以肯扬、褒扬,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皆大欢喜的局面。若一根筋认死理,只想着给地方挑刺,就可能成为最不受欢迎的人。你想做哪个?” 许一山苦笑道:“黄组长,我现在想做哪个都不行。我己经退出督查组了,没资格发言了。” 黄日轩笑眯眯道:“你心里还在闹情绪啊。谁说你不是督查组成员?” 许一山想说出来,自己不是挥一挥衣袖,没带走一片云彩了吗?但在看到黄日轩一脸严肃的模样,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小许同志,我今天来,就是为此事而来。不过,我还是有个要求,你回去后,必须向督查组检讨、认错。能做到吗?” 许一山摇头道:“黄组长,对不起,我没错。所以实难从命。” 黄日轩脸上露出来一丝愠色。这个许一山也太骄横自大了。自已不惜放下身段,主动登门给他递梯子、找台阶下,他怎么不会见好就收呢? 黄日轩肚子里有苦难言,正如许一山猜想的哪样,他确实没有直接向省委领导汇报的资格。 他权衡再三后,将第一督查小组许一山违纪的情况向自己直接领导---省纪委书记作了汇报。希望取得领导的支持,坐实许一山违纪不能继续担任督查成员,从而成功将许一山扫地出门。 让他意外的是,书记在听取了他的汇报后,当即指示他直接向陆省长或者王书记汇报。 领导的指示让黄日轩惊醒过来。这不是明确表明了领导不愿替他担担子吗? 就差一句“自己的屁股自己擦”话了。 黄日轩哪敢冒然给王书记和陆省长打电话请示?领导们日理万机,这点小得不能再小的事,给他十分的勇气,他也不敢贸然冲动去请示啊。 他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 一方面,老兄弟衡岳市政法委书记魏力相托在身。魏力似乎很忌惮这个许一山介入衡岳市的督查工作。他虽然没直接点名道姓说出来许一山的名字,但他们这些久经官场熏陶的人,何须说明白?往往一句话甚至一个字的暗示,就能让对方心领神会。 魏力说过了,衡岳市在这次社会环境治理和严厉打击违法犯罪活动中取得了显著成绩。他们打掉了以周文武为首的一帮黑恶势力。目前,案件侦查己接近尾声。 魏力明确表示,衡岳市委市政府己经达成共识。将周文武案做成铁案。但是,不希望周文武案无序扩大。因为,无序扩大化,可能会引起社会极端不稳定。 省委下来的督查组里,有督查成员与案件当事人周文武之间存在一定的矛盾。为公平起见,确保当事人合法权益,有必要采取回避制度。 如回避制度不能达到目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人离开督查组。 黄日轩从魏力的话里听出来了几个意思。 第一,案子到周文武这里就完全终结了,不需要往下再追究。 第二,魏力势在必行让许一山退出。 魏力最后表达了一个意思,他说:“老黄,这也是我们胡书记的意思。” 黄日轩与魏力是老相识。两人过去一起参加过学习。学习期间,两人结下了深厚情谊。 魏力在地方,官居政法委书记,其权倾一方,令无数人忌惮。即便如书记胡进,市长李朝亮,也不得不重视他的威望。 这主要在于魏力手里掌握着一支神秘的力量---安全局。 安全局很低调。低调得让人忽视它的存在。 但像胡进和李朝亮这类身居一定高位的人,却深知其重要性和恐怖性。 可以这么形容,只要魏力愿意,衡岳市人无论是谁,在他面前都形同裸体。 他能掌握到一个人所有的行踪,甚至连他想掌握的这个人的私密情话都能了若指掌。 黄日轩不同。他一辈子在纪检部门工作。因为他工作作风大胆,不畏权暴,赢得了与陆省长一样的美誉,被称为中部省铁面处长。 黄日轩这辈子查处过的干部不计其数。大到像富嘉义这样的领导,小到如洪山镇镇长一类的小人物。 他们一个在省里,一个在地方,互相照应,配合得天衣无缝。 可是许一山这根刺,却要刺破他们友情的大幕了。 黄日轩主动登门,是他己经敏感地觉察到,请示领导非但不能如愿,还可能节外生枝。 他现在只想着将许一山哄归队,以他组长的权力,控制许一山不接触或者少接触到督查的核心内容。 只要过了衡岳市督查这一关,接下来的两个市督查,可任由他许一山去发挥。 黄日轩猛地想到,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让许一山马上离开衡岳市。 正文 第1109章 督查陈州 许一山重回督查组,黄日轩以工作进度迟缓,决定将第一督查小组再兵分两路。其中一路人马委托许一山负责,赶赴陈州市进行督查。 黄日轩语重心长嘱咐:“小许,时间紧急,工作任务重。你务必站稳立场,给省委交出一份满意的督查答卷来。去吧。” 话说到这个地步,许一山没有理由拒绝。 于是,第一督查小组第二小小组三个人,跟随许一山去了陈州。 陈州市委热情接待了督查组,安排了副市长程子华全程陪同。 程子华介绍,在这次省委部署的活动中,陈州市全体干部群众齐心协力,深挖细查,打击了一批危害社会的害群之马。目前已经批捕五人,行拘了三十一人。社会治安得到明显好转,老百姓对政府交口赞誉。 许一山认真听取了程子华的汇报。等他汇报完了,突然冒出一句话来,“程市长,看来陈州市过去的社会治安底子很好啊。这么大第一场运动,全市只批捕五人。很好嘛。” 程子华似乎有点不喜欢许一山的这副官腔话,他的眉头微微皱了皱道:“老许,你不会觉得我们陈州市在弄虚作假吧?” “怎么可能啊。”许一山笑道:“程市长,你多虑了。我是真心实意感觉到你们陈州市的繁荣富强局面的。其实啊,我发现一个规律,越是富裕地区,违法犯罪的现象越低。相反,贫穷地区,违法犯罪率总是居高不下。” 程子华大笑,“老许,这不就应了一句饥寒起盗心的古话吗?我们陈州市不说是富裕地区,但是相比其他市,我们的成绩还是可圈可点的。这次省里部署的经济发展计划,我们陈州市决定集中所有力量,将本市打造成为全国最大的电商物流中心。” 许一山早就看过陈州市的经济发展纲要,作为纲要审查人员之一。他在第一眼看见陈州市的纲要后,便知道它是出自程子华的手笔。 程子华在陈州市并非属于权力核心圈子里的人,但他却是陈州市最具有风云际会,争议最多的一个人。 他给人的一个普遍印象是年轻有为,是陈州市最具有开拓精神的代表人物之一。 程子华在陈州主导的电商物流园项目,一定程度上取得了不错的成绩。目前,全国至少有近百家大电商企业将物流中心设在陈州市。 陈州市每天的盛况是从电商物流园里延绵不绝进出的物流车辆。据统计,最多第一天,进出物流车辆达五百辆之多。 在陈州物流园门口有一幅巨大的物流地图,中心点是陈州,从陈州出发,遍及全国任何一个角落。 许一山没有在第二次陈州经济发展纲要上提出不同意见。他分析了陈州的具体情况,得出陈州走电商物流的路子不失为一个新经济增长点。 陈州属于中部省的偏远地区,与发达的沿海地区关东省仅一山之隔。这座横亘在关东省与陈州市之间的山叫金鸡岭。一座山的距离,却形同两个世界。 关东省四十年前承政策之惠,走在了全国的前面。其经济态势早就进入了发达的社会圈子。一山之隔的陈州因为风景秀丽,曾经被关东省的人称为他们的后花园。 金鸡岭是一座延绵的大山,它阻断了关东与陈州的气候。从太平洋吹过来的暖流在遇到金鸡岭后便转道回去了。于是,在山的两边形成了奇特的景象。一边春花烂漫,一边寒风凛冽。 三十年前,国家将金鸡岭心脏打通了,修建了贯通金鸡岭的高铁、普铁和高速公路。从此,将两地紧密联系在了一起。 目睹着邻居天天吃肉喝汤,陈州市急得团团转。程子华在这时候挺胸而出,承担起开放陈州市的大局。 陈州市属于典型的内陆丘陵地形,地下矿产资源丰富。最负盛名的有色金属矿,可媲美任何一个矿产资源地区。 许一山的眼光,就盯在了矿产资源上。 他有理由相信,代表巨大财富的矿产资源,不可能不会有故事。偏偏在程子华的汇报材料中,没有一个字涉及到陈州的矿产资源上。 许一山将目光锁定陈州的矿产资源,在于他到陈州的当晚,就接到一个神秘的匿名举报电话。 匿名电话举报,陈州市矿产资源被一帮人霸占长达三十年之久。因采矿而引发的群体性事件几十年来不下百起。其中,由此而造成死亡的人数多达十几人。 在陈州市,群众对此敢怒不敢言,已经麻木得没人再质疑了。 这伙人在陈州横行霸道,其产业已经从矿产资源发展到涉及酒店、旅游、小额贷款和房地产产业上了。群众举报说,陈州市是表面上的繁荣,老百姓怨声载道,却无可奈何。 这次听闻省里来了督查组,他们才下决心匿名举报。 举报者最后说的一句话深沉触动了许一山,“你们是不是走过场,我不断言。但你们如果不触及陈州的矿产资源,你们的督查将毫无意义。” 让许一山为难的是,举报者没有举报一个具体的人。这就让许一山感到很棘手了。既然没有具体的对象,他要怎么下手? 程子华并非以汇报者的身份来与督查组打交道。陈州市委安排程子华出面接待督查组,也是因为他们都知道督查组的临时负责人许一山与副市长程子华是省委党校的同学。 熟人好说话啊,不至于撕破脸皮嘛。 程子华在将情况汇报了一遍之后,话题很快转移到了党校的学习时间上来了。 “过年快两月了,党校怎么还不开学?”程子华抱怨道:“说好的三年脱产学习,这才半年,看来,这次学习要半路夭折了。” 许一山道:“省里肯定有他们的安排。本来我们这次三年的脱产学习,就没有一个具体的教学计划。说不定,我们现在就处在学习过程当中啊。” 程子华笑道:“说好的脱产,就应该算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啊。你看看我们现在,反而比过去还要忙多了。我原以为啊,脱产三年,这日子可悠闲了。现在看来,这只不过是一场美梦而已。” 他哈哈大笑起来,眼睛盯着许一山感叹道:“老许,你是越混越好了。现在进了省委工作了,佩服啊佩服。” 许一山讪笑道:“我这不是临时的吗?省里领导看我太闲了,我这是赶鸭子上架,勉为其难啊。” 程子华摇头道:“不,这是领导对你的重视。你想想看,我们班二十一个同学,除了你之外,谁还有这样的待遇?” 许一山道:“程市长,可能与你想的恰恰相反。你们都是重要岗位上的领导,脱不开身。我就一挂职的副书记,拿我临时充数,理所当然。” “我倒希望拿我去临时充数。”程子华意味深长笑了,“老许,前程不可限量啊。” 许一山想起在党校时,程子华已经接受了省委组织部的谈话,他将出任少阳市长的消息这么久没了动静? 正文 第1110章 灰汤胜地 许一山的试探,让程子华的神情变得有些尴尬。 “这件事有点复杂。”程子华苦笑着说道:“听说是省委领导意见没有统一。不过无所谓啊,我还不愿意去少阳市吃苦呢。他们少阳现在就是一个烂摊子,谁去谁都要脱一层皮。” 许一山安慰他道:“程市长,好事慢出来。或许,领导们考虑得更深远。我觉得,像程市长你这样的好干部,就该用在最关键的时候,最关键的地方。” 督查组到达陈州后,程子华一刻都没离开过督查组。他以市委领导特别关心地名义,居然与督查组在一起吃住。 许一山想解释,督查组需要一个独立的工作空间。需要请人来配合调查的,会找他们落实。不需要陈州市安排专门的领导干部全天候陪同。 但在看到程子华根本没有想离开的意思后,他果断打消了解释的念头。 第二天吃中饭的时候,程子华提议喝点酒助兴。 许一山指着面前的快餐盒饭说道:“程市长,你觉得吃快餐喝酒,是不是太奢侈了点?” 程子华抱怨道:“老许,不是我说你。你到地方来,就该按我们地方的风俗习惯生活。市委有规格的,你们督查组的用餐作了特别的安排。可是你自己坚持要吃什么快餐,你是觉得我们陈州招待不起你们督查组吗?” 许一山赶紧解释,“程市长,我们督查组有纪律约束啊。你以为我不想大鱼大肉伺候啊。可是我们在下来之前,上面有严格规定。我们用餐只能用快餐。谢绝任何情况下的地方接待。” 程子华摇头叹息,“上面领导这是为难兄弟们了。又要马儿跑,又不想让马儿吃草。这世界上哪有这种好事啊。” 许一山拒绝陈州市盛情款待,确实是因为督查组有严格规定。 在下来之前的动员会上,陆省长亲自嘱咐了督查组的成员们,他说得很接地气,“同志们,记住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不希望你们在督查过程中被糖衣炮弹打倒。等你们督查凯旋归来,本人亲自设宴款待大家。” 就连黄日轩在接受衡岳市款待时,还曾忧心忡忡地表示,此只一次,下不为例。 黄日轩是本次督查组的主要人物之一。全省三个督察小组,他负责其中之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手上掌握着本次督查的生杀大权。 督查组用餐标准是三菜一汤。本来可以采用圆桌用餐的。但许一山以时间紧,任务重为由,提出他们三个人用餐采用盒饭的形式。毕竟,有大量的材料需要他们审查。 程子华埋怨许一山道:“老许,跟着你干活,嘴里都会淡出鸟来。”他压低声,眼光去瞟了一下另外两个督查组成员,“兄弟,不是我说你,你坚持原则没错,但让跟你的兄弟会怎么想?他们会不会觉得跟着你连吃的都混不上一顿好的?” 许一山咧开嘴笑,三口两口将盒饭扒进嘴里,“没事,少吃一顿,心安。” 花了两天时间,将陈州市全部的材料审查完毕,接下来,就是与陈州市主要负责人交流一下督查意见了。 意见交换完毕,督查工作结束。许一山他们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昨天,他与黄日轩通了一个电话,汇报了陈州市的督查情况。黄日轩在电话里对他的工作给予了高度肯定。要求他尽快结束陈州市的督查工作,会同在衡岳市的督查组,赶赴最后一站——少阳市督促检查。 许一山随口问了一句,“黄组长,衡岳市的督查工作也结束了?” 黄日轩顾左右而言他道:“小许,这次督查,是初步检查落实省委部署的工作。下一步,还会有更多更具体的措施。” 衡岳市的督查工作结束,让许一山心里就像堵了一团棉絮。据他所知,衡岳市的督查工作开展得很顺利,督查组就督查意见已经与衡岳市委作了交换。决定严厉打击以周文武为首的一帮黑恶势力。但是,仅限于打击周文武,没有涉及其他任何一个人。比如,是谁让周文武在衡岳市横行了长达二十年之久? 周文武背后如果没有一把巨大的保护伞,鬼都不信。 然而,无论是衡岳市委,还是督查组,都很巧妙地选择了回避这一关键的节点。 下午是休息时间。连续工作了几天,三个人身心俱疲了。 程子华提议下去请督查组的人去放松一下。他笑眯眯介绍道:“老许,我们陈州有一个好地方,我请你去放松一下。” 许一山随意问了一句,“什么好地方,那么神秘?” 程子华收起笑,认真说道:“你不知道我们陈州有个外号,叫矿产之都啊。但凡矿产资源丰富的地方,都会有温泉不是?我实话跟你说,我们陈州有一个温泉,专家检测过了,温泉所含的各种矿物质,在全国甚至全球的温泉当中,首屈一指。我们这温泉还有一个令人感到神奇的地方,能治病。包治百病。” 许一山闻言,顿时兴起。 他兴起的不是温泉能治病,温泉很神奇。而是程子华无意当中将陈州矿产资源丰富的话题露了出来。 “有这么好的地方,当然要去领略一下啊。程市长,你安排,我听你的。” “好啊。”程子华似笑非笑道:“老许,既然你说了由我安排,你别到时候不给我面子啊。” “给,给足。”许一山大笑道:“男人嘛,都能理解。” 程子华邀请泡温泉,可能仅仅是出于热情。而许一山却另有打算,他感觉这温泉之旅,或许可能揭开陈州市神秘举报电话的一角。 温泉不在市区,而在远离市区的一座大山深处。 过去,这里是闻名全国的银矿。银矿在五年前已经关闭,因为地下的银矿资源已经枯竭,再挖下去,没有了明显的经济效益了。 银矿关闭的同时,发现了一处温泉。而此温泉,后来成为闻名全国的汤泉。 温泉取名灰汤,据说是某位燕京来的大人物亲自赐名的。大人物亲自体验过温泉的妙处,临走时,大笔一挥,写下“灰汤”二字。 如今这两个字被镌刻在一块巨大的太湖石上,竖立在温泉度假区的大门前。 许一山他们的车在走了两个多小时后,终于到达灰汤度假区。 眼前,四周都是巍峨的群山。群山之间,飘荡着似雾似烟的氤氲之气。空气中湿得似乎可以拧出水来。程子华介绍道:“这里气温常年在24度,堪比地中海气候。” 许一山纵目远眺,依稀能看到大山上一处处伤疤似的疤痕。 程子华连忙解释,“哪些地方过去是矿井。现在都封闭了。” 许一山哦了一声,刚转身,便看到一个脖子上挂着一根硕大的金链子,身材肥胖的男人急匆匆过来。 正文 第1111章 土豪孔大周 人走近了,许一山愈发看得真切。 男人一张脸胖得就像被人揍肿了一样,一双眼睛眯得成了一条缝。眼光从狭小的眼缝里射出来,显得冷酷而阴冷。 他脸上就像涂了一层猪油一样,泛着令人恶心的光。鼻子硕大,嘴唇很厚,露出两颗大板牙来。一笑,嘴里便金光熠熠,原来他还镶了两颗很大的金牙。 他的身体上下一体,恍如一截木桩一样,人走起来,就像一根木桩在滴溜溜的滚动。 “领导光临,有失远迎,该死该死。”他满脸堆着浓浓的笑,居然当众在自己脸上连扇了两个耳光。 许一山看着他夸张的样子想笑。却见他冲着程子华深深弯下腰去,原来程子华的鞋带松了,他自己没注意,反倒是男人注意了。 等他系好鞋带,直起腰来,喘着粗气对程子华说道:“程老板,这位是......” 程子华笑着摇了摇头道:“孔老板,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省里下来的许领导,你叫首长就行了。” 男人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首长。”眉开眼笑解释道:“我刚才听到说,首长和程老板来我温泉度假村了,这不,裤带都没系稳,就急急忙忙赶来了。对不起啊。” 许一山摆摆手宽厚说道:“孔老板别客气,你把我们当普通客人就行。” 姓孔的男人一本正经道:“那怎么行?首长就是首长。首长来了,我必须得清场啊。” 说罢,朝身边的一个人使个眼色。那人便心领神会去了。 “首长,先去我办公室喝杯茶,少坐片刻。我安排好了,再请几位首长泡个舒舒服服的温泉澡。” 许一山想婉拒,却被程子华先喝了一声,“孔大周,你怎么像个娘们一样,唧唧歪歪的,前面领路啊。” 孔大周慌忙点头哈腰,在前头领路,直奔温泉度假区的办公室。 程子华一路介绍,许一山才知道走在前面的这个典型暴发户的男人叫孔大周。他是原温泉银矿的股东,现温泉度假村的唯一老板。他还有一个身份,陈州市优秀民营企业家,陈州市人大代表。 许一山若有所思问:“这么说,刚才我们看到的被废弃的矿井,就是孔老板的?” 程子华点了点头道:“对。银矿原来是由五个人合股的,你知道的嘛,金银矿产都属于国家严控的矿产资源。所以,后来他们五位股东把矿山交给了国家。但是,国家接手去开采时,发现没有多少的开采价值了,所以就封了矿井。” “他们将矿山转让给国家,赚了一笔大钱吧?”许一山试探着问。 程子华想了想道:“应该是没赚着什么钱。当时,市里是按机械设备,开采支出详细算了一笔账的。而且机器还折了旧,他们根本就不可能从这里赚到钱。再说,收归国有是经过不少部门共同核查验收的。” 许一山哦了一声,没去问是谁当时在主管矿山收归国有这项工作。 他不无羡慕道:“家里有矿的人,都是富得流油的人。孔老板他应该是大富豪了啊。” 程子华鄙夷地冷笑了几声,“屁大富豪,最多就一土豪。你看他的穿着打扮,像不像个没有文化的土豪?”程子华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 许一山跟着他笑了,孔大周的装扮确实不像个文化人。他恨不得将财富都穿戴在身上体现出来一样,单是脖子上挂的一条金链子,估摸着就有两斤多。 这么重的一串金属挂在脖子上,也不知他累不累。 孔大周被他们的笑声吸引得回过头来。他显然还不知道程子华和许一山是在笑他。他也咧开嘴笑,一嘴的金光往外飞射。 孔大周的办公室俨然就是一座富丽堂皇的皇宫一样。四面墙壁没有一块地方是空闲的。都镌刻着金光闪闪的书法作品。程子华介绍说,这些字是货真价实的金子,随便扣一个下来,价值就能过几万。 地板上铺的是进口手织地毯,据说来自伊朗。地毯上的图案,都是金线勾的边。脚踩在上面,就像踩在云端里一样,落不到实处。 居中一张巨大的红木单人沙发,上面赫然铺着一张洁白如雪的虎皮。 许一山还以为是人造的虎皮,忍不住好奇亲手去摸了一下,感觉入手轻柔滑顺,扑面一阵虎虎生威的威严感觉。 程子华笑道:“老许,这可是真家伙。虎皮不易见,白虎皮更是时间少有了。” 许一山笑了笑道:“其实,这种白虎皮我也见过。” 程子华疑惑不解地看着他,一边的孔大周急火火地问:“首长在哪还见过?这张皮子,可是花了我半吨银子换来的。” 许一山大笑,道:“你们看过《智取威虎山》的电影吗?电影里座山雕的座椅上,就铺着这样的一张白虎皮嘛。” 程子华笑了起来,“老许,你这玩笑开得,我还以为你真见过呢。电影里的东西,没有一样的真的。” 孔大周得意地介绍,他办公室里随便一样东西,价值都不会低于上万。就连喝茶用的茶杯,都是纯银打造,镶了钻的。 许一山感叹道:“这有钱人的世界,我想都不敢想啊。” 茶送了上来,孔大周再次炫耀道:“首长,你知道这茶多少钱一斤吗?” 许一山摇了摇头,端详着银杯里漂浮的茶叶,感觉与寻常茶叶也没什么两样,只好敷衍说道:“应该很贵吧。” 孔大周嘿嘿地笑,“这可不是贵的问题,而是市面上根本买不到。我实话说,这茶叶一斤要三百万。而且有价无市。” 许一山惊呼出声道:“这么说,我喝一口茶,至少要上千块了?” 孔大周居然没反对,而是诚恳说道:“首长是省里大领导,见过的世面更多。我这是班门弄斧,献丑献丑。” 喝了一会茶,门外进来一个人,附在孔大周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后退了出去。 孔大周便征求程子华的意见,“老大,都安排好了,要不要现在请首长入浴?” 程子华便来看许一山,问道:“老许,要不要现在去泡?” 许一山刚想说话,孔大周又抢过去说道:“各位首长,今天你们都是顶级贵宾,大家尽管开心就是。我在后面给首长们准备晚餐了。” 许一山推脱道:“晚餐就算了吧,我们领略一下温泉的滋味就得赶回去市里。” “不急不急。”孔大周热情说道:“首长,来了我这里,饭都不吃一口就走,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程子华跟着劝许一山道:“老许,入乡随俗。反正工作也结束了,没什么大事了。放松放松,享受一下生活嘛。” 督查组另外两位早就被请去泡温泉了。等许一山被带进一间充满氤氲热气的巨大房间时,他心里突然涌起来一丝隐隐不安。 他的预感是对的,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几乎让督查组全军覆灭在温泉度假村里。 正文 第1112章 泳装美人 温泉服务员将许一山请进浴室后,便低声说道:“贵宾您请自便。” 他退出去浴室,顺手带上了门。 浴室约有三十几个平方大小,当中一个巨大的浴池。温泉水从浴池底下汩汩冒出来,热气四溢。满屋都是氤氲的白雾,依稀能看到浴池的对面还有两扇房门。 就在许一山还在迟疑着要不要脱衣下水,是脱光了下水,还是穿着底裤下水犹豫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回过头,便看见身后站着一个身穿泳装的女孩。 她看起来就十八九岁,头发扎成一个马尾飘在脑后。鹅蛋型的脸上,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在眨巴着,眼睛就像会说话一样,盯着许一山一动不动。 她很漂亮,漂亮得有如电影明星。 她的身材出奇的好,凸凹有致。她肌肤胜雪,似乎吹弹得破。 她的一双腿特别修长,就像两根玉雕的柱子一样。泳装穿在她身上,将她的身材衬托得毫无瑕疵。 许一山是见过穿着泳装的女人的,比如在周文武的别墅泳池里,他就见过能让人出鼻血的泳装女人。 要说女人穿什么衣服最好看,当然是泳装。泳装似乎是老天爷送给女人们的珍贵礼物一样。任何敢在别人面前穿泳装的女人,都是自信的女人。 泳装就是一面照妖镜,能彻底将女人刻意掩盖的瑕疵都暴露出来。 一个穿泳装的女人,能让天底下的男人都心悦诚服地拜倒在地。 “先生,我叫小萌,是您的专用陪浴。”她的声音很悦耳,就像一只小鸟在耳边嘀唱一样。 她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过来,走到许一山面前,嫣然一笑道:“请先生更衣吧。” 她这一笑,百媚顿生。 许一山只觉脚底板底下一热,一股热气便直往脑门上窜。 一时间,他似乎失去了反抗,任由姑娘小梦轻轻替他解开了衣扣。 她的动作很娴熟,三下五下就解除了许一山上身的武装。 她悄悄扫了许一山健硕的身材,抿嘴一笑,手指似乎不经意滑过许一山的胸口。许一山只觉像被电流猛地击中了一样,差点就头晕目眩了。 “先生你是健身教练吧?”小萌含着笑问,啧啧赞叹道:“你的身材真好!” 许一山面露尴尬,他居然忘记了拒绝。 人生第一次被异性帮着解衣脱裤,许一山还没从惊愕中回过神来。 小萌得心应手地打开了他的皮带扣,双手攀着他的裤沿,整个人顺势往下一蹲。许一山的裤子跟着往下掉落,只剩下贴身的一条底裤。 她仰着头,眼光落在许一山充满蓬勃雄性的身体上,居然将她漂亮的小嘴有意无意地接触到他的裤子表面。 这一下,许一山反应强烈了。他猛地退开一步,慌忙说道:“小姑娘,我自己来。” 小萌抿嘴而笑,她起身去拿了一条泳裤出来,低声道:“先生你是裸泳,还是穿泳裤?” “当然穿泳裤。”许一山接过去泳裤,赶紧往身上套。 赤着身子在一个陌生女人面前,许一山很感不适。他套上泳裤后,赶紧下了水。 谁料小萌也跟着他下了水。水里的她,就像一条美丽的美人鱼。 泳池的水温很高,平常许一山是不习惯热水沐浴的。他从小就养成了冷水洗澡的习惯。他爹许赤脚从小就教导他,冷水洗澡能锻炼一个人坚强的体魄和超人的意志力。 温泉的水温至少在50度以上,他感觉皮肤有种强烈的灼热感。 小萌往他这边看了看,突然潜入水里,往他这边游过来。 清冽的水里,她的身姿妙曼得就像水底漂浮着的一株水草,摇摇摆摆,逶迤过来。 许一山吃了一惊,赶紧往一边挪过去身体。小萌却如长了眼睛一样,紧随而至。 她在他面前冒出头来,湿漉漉的头发紧贴在胸前。她微微喘着气,娇羞不已地看着许一山,轻声道:“先生,我来帮你搓背吧。” 许一山连忙拒绝,“不用了,我不习惯。” “很舒服的。”小萌媚笑着,将她的一双灵巧的手从水里抬起来,“我可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真等会让你很舒服。” 许一山不想让她下不来台,便默不作声。 小萌以为他默许了,浅浅一笑,人便飘到许一山的身后。一双小手轻轻落在许一山后背上,恍如一根羽毛拂过一般的轻柔。 “舒服吗?”她小声问,手却一刻不停,开始给他捏着肩膀。 许一山只感浑身不自在,他无奈说道:“小萌姑娘,我真不习惯。算了算了,我们泡泡澡,解解乏就行了。” 小萌的动作慢了下来,最后一动不动了。许一山正感疑惑,猛然听到背后传来轻轻的抽泣声。 他吓了一跳,赶紧转过身去安慰她道:“小萌姑娘,我真的没别的意思。” 她抬起头,幽怨地看了他一眼道:“我知道。先生,你是个与众不同的男人。我能感觉得到。可是你知道吗?你拒绝我给你服务,我们老板不会饶了我呀。” 许一山尴尬笑道:“这与你老板有什么关系?是我不习惯,又不是你的技术不好。” 小萌脸上露出一丝惊恐的神色,转瞬即逝。她似乎心有余悸,几乎是贴着许一山的耳朵低语道:“如果我老板知道你不让我服务你,我会被他们弄死的。” 许一山心里一动,小萌显然不像是在说谎话。她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惊恐神色告诉许一山,她说的是事实。 “孔老板不像是你说的那样的人嘛。”许一山故意给孔大周说好话,“胖子看起来凶神恶煞,其实每个胖子都很善良呀。” 小萌轻轻哼了一声。她似乎有些忌惮,欲言又止。 许一山抬头望四周看,偌大的浴室里空荡荡的就只有他和小萌两个人。 贵宾浴最大的好处就是绝对的私密性。这一点在他进来浴室之前,程子华已经暗示过他。 程子华打了一个比方说,“关上浴室的门,你就是皇帝。里面的一切,都将属于你。孔大周的这种经营理念,很新颖。所以,他这里的生意一直很好。” 温泉度假村躲在大山深处。如果不是有这样的一个度假村,这里几乎就是不毛之地。 许一山对程子华的话将信将疑,直到进来了,也听到了小萌姑娘的话,他才猛然想起来,程子华话里的含义是什么了。 “你们老板的生意做得很大吧?”许一山为缓解气氛,试探着问小萌。 小萌欲言又止,眼光不安地扫过四周。 许一山顿时明白过来,她在暗示他,这里装有隐秘的监控设备。 就在他想着要怎么套小萌的话时,她突然拉过他的手,用手指在他掌心里快速地划了几下。 许一山心里一跳,马上感知出来,小萌在他掌心里写字。 这个聪明的姑娘,知道说话会被监听到。她在许一山手心里写字,便有神不知鬼不觉的意思了。 正文 第1113章 怒砸宴席 小萌写的第一句话就是,“救我!” 许一山不为所动。他现在还不能确定她说的是不是谎话。 “孔是魔鬼。”她又快速写了第二句话。“我知道你是省里来的大领导,请您救救我。” 于是,泳池里出现了这样的一幕。许一山与小萌半倚在泳池边。小萌的半个身子已经都贴在许一山的身上。从外表看,许一山的一条胳膊饶过小萌的身体,将她半搂在怀里。 却没人知道,他的这一条胳膊,正是小萌在水里一笔一划写着字的地方。 小萌写字的速度很快,许一山必须凝聚全部精神,才能快速分辨她写出来的每一个字。连贯起来后,他得出一个结论。 在小萌姑娘的眼里,孔大周是个十恶不赦的男人。温泉度假村有像她这样的女孩五十多个。其中绝大多数是年轻貌美的女大学生。 小萌就是女大学生之一。当时她刚毕业,正在四处找工作。看到温泉度假村招收礼仪文员,工资高得很诱人。于是她便投了简历。 很快,她就被带到温泉度假村。她一来,就失去了自由。 在温泉度假村里,每个人都不得与外界有任何联系。她们的手机被全部上交,稍有不从,便会招致一顿毒打。在温泉度假村里,唯一有发言权的就是孔大周。 孔大周有个特殊癖好。他喜欢亲自观看员工培训。 温泉度假村的培训有别于其他地方。所谓培训,就是培养姑娘们如何取悦客人。 小萌刚来温泉度假村时,还是个少不更事的姑娘。可是在培训的第一天,她就被要求当众与男人行苟且之事,孔大周要坐在一边观赏。 小萌自然不从,激烈反抗。可是她一个柔弱女子,那是一群凶恶男人的对手? 她被绑成一个大字型在床上,一群男人嘻嘻哈哈看着她从一个姑娘变成女人。 羞愤难当的小萌曾经萌发以死抗争的想法。可是到了那时候她才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又萌发逃生的念头。可是后来她彻底绝望了。她知道,想从温泉度假村逃出去,简直比登天还难。 许一山强压胸中怒火,拉过小萌的手,在她手心里也写下了一句话,“你们不知道报警?” 小萌怅然一笑,深深看了许一山一眼,突然从他身边游了出去。 泡一场温泉下来,全省的毛孔都打开了。灼热的温泉水似乎将身体的污渍全部荡涤干净了,可是蒙在许一山心里的一层阴影,却无法荡涤清楚。 程子华看到许一山从浴室里出来了,他一语双关笑道:“老许,够意思不?” “够,太够了。”许一山笑嘻嘻道:“这温泉果真不同凡响啊。” “是水不同凡响,还是人不同凡响啊?”程子华打趣着他道:“老许,我可是特意叮嘱了孔大周,要绝对保证领导的私密性。老许,男人嘛,该放松的时候就要放松啊。” 许一山连忙说道:“够放松了。感谢孔老板的盛情款待。” “服务还不错吧?”程子华道:“这里的服务可是有口皆碑的。但凡来过温泉度假村的,就没有一个说这里的服务质量差。” “是不错。”许一山赞扬道:“孔老板还是很用心的。” 没多久,孔大周亲自过来招呼他们去共进晚餐。 许一山本来不想去,但是想起小萌在泳池里写的话,心里的疑团需要解开。于是干脆答应。 孔大周费了心思,一桌子的菜,全都是山珍海味。 他笑嘻嘻道:“各位领导,由于时间仓促,所以准备得不周,粗茶淡饭,随便一点,请别介意啊。” 许一山看一眼桌子上的菜,心里又有些不安起来。这一桌子的菜,大多数是禁止捕杀的飞禽走兽。桌子中央,隆起一个圆形的洞。孔大周走过去将盖子揭开,里面赫然就是一个被剃了毛的猴头。 孔大周得意道:“今天请领导们尝个鲜。听说猴脑这东西特别补,我让人上山去抓了一只回来给领导们尝鲜。” 许一山眉头一皱,心里不觉一阵恶心。 生食猴脑的事,他过去听说过。据说是将一只活生生的猴子绑在桌子底下,只在桌子中央的圆孔中露出半个头来。食客要吃的时候,拿工具将猴子的天灵盖揭开,里面便是颤巍巍的猴子脑髓。 饕餮者根据自己口味,用挖勺直接将猴脑髓挖到自己碗里,配以作料,大快朵颐。 而此时,猴并未气绝。 许一山对这种灭绝人性的吃法非常愤怒。他当时在读到过这样的一个故事时,曾经愤怒地将怒气全发泄在书上,一把火将一本书烧得干干净净。 那时候他在心里发誓,今后若是遇到这样没有人性的畜生,他决不轻饶。 可是偏偏他就在温泉度假村遇到了。 孔大周将桌子上一柄锋利的小刀和一把精巧的锤子地给许一山说道:“首长,请你亲自揭盖。” 他用手指指着圆孔中的微微颤抖的猴头说道:“师傅已经画了线了,首长,你用刀子沿着这条线切开皮,再拿锤子轻轻一敲,天灵盖就揭开了。” 许一山本来在听孔大周说要生吃猴脑时,心里就开始愤怒了。现在孔大周居然邀请他亲自开刀,他潜伏的怒火再也遏制不住了。 “孔老板,我下不了手啊。”他努力压制怒火,眉头紧皱。 “哦,首长,你不用怕。自然界弱肉强食是规律。我们不吃它,别人也会吃它。”他笑嘻嘻说道:“要不,我我献丑演示一下?” 他说着,拿了刀和锤子,便走到桌子边,准备下手。 许一山隐约能听到桌子底下猴子的悲鸣,他拦住孔大周道:“算了,孔老板,这东西太腥了,就不要吃了。” “不腥啊。”孔大周解释道:“这真的是美味。首长你要尝过了,就知道人间美食是什么了。”他啧啧砸吧着嘴唇,似乎意欲未尽。 他拿了小刀,正要往猴脑上去划开,许一山抢前一步拦住他,从他手里夺过刀子和锤子,一字一顿道:“我说了,我们不吃。” 孔大周不以为然地笑,“首长,你不吃没关系,其他领导也想尝尝不是?” “放了它。”许一山突然暴喝一声。 孔大周被他这一声喝,顿时愣住了。 许一山命令两个督查组成员道:“你们帮忙放了小猴子。” 两个督查组成员便赶紧弯腰下去,果真看见桌子底下一个坚固的铁笼子。铁笼子上,一个刚刚可以卡住猴头的卡子,将小猴的头紧紧卡在铁箍里不可动弹。 小猴眼神惊恐,悲哀低鸣。 许一山看到眼前的一幕,不禁热泪狂涌。 督查组成员打开铁笼子,放出小猴来。 小猴如闪电一般窜了出去。很快,它又掉转身回来,居然四肢伏地,朝一屋子的人磕了几个头。 许一山呜咽出声,他叹道:“畜生尚知感恩,我们作为人类,太残忍了了啊。” 他举起手里的锤子,乒乒乓乓将一桌子的菜砸得四处横流。 “我们走!” 正文 第1114章 掩盖 许一山怒掀孔大周为他精心准备的宴席,带着督查组成员扬长而去,让陪同他的程子华又急又慌,紧跟着许一山他们离开温泉度假村。 一路上,许一山想起那些嗷嗷待宰的小猴子,心里的悲愤一时难以平静,眼泪水盈满了他的眼眶。 它们与人类一样,都是具有生命的生灵。它们在它们的世界里自由地生活,却逃不过人类残酷的蚕食它们的肉体,消灭它们的生命。 人类是这个世界上最残酷无情的动物,因为人类的残酷与无情,才会在人世间演变各种各样尔虞我诈的故事出来。这被人类高傲地称为人类的智慧。 一路上,大家都沉默不语。 此刻的程子华,不知是后悔,还是在庆幸。他面无表情,眼光一直看着车外,嘴角弯起一道弧线,看不出是笑,还是在哭。 尽管神秘的温泉度假村将消息封锁得十分严密,但许一山怒砸孔大周宴席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陈州市里,老百姓在街头巷尾悄悄议论着,兴奋地传达着省里来的干部,要对土豪孔大周动手的消息。 督查组前期督查工作结束,到了该交换意见的时候了。陈州市委托一名专职副书记与督查组座谈,双方就陈州市落实省委部署的开展社会治理与严打活动展开意见交换。 陈州市在本次运动中共投入各类力量达万人次,批捕数量目前居全省末尾。共查获各类违法犯罪活动十多起。无重大有影响的案件。 这样的数据,表明陈州市治安环境非常好。 专职副书记陈大雷再将数据详细列举了之后,掩饰不住得意说道:“一山同志,这是我们陈州市在落实省委部署的全部成绩。请督查组的同志提出宝贵意见。” 许一山微笑着问道:“陈副书记,陈州市的这份答卷,我想省委领导见到了之后一定会非常高兴。据我所知,目前陈州市是数据最好的一个市。别的地区,至少有一个影响面相对较大的案件。陈州市没有,说明我们陈州市委在平常的管理当中倾注了大量心血啊。” 这番看似恭维,实则暗含讥讽的话,副书记陈大雷不可能听不出来。 果然,他面带尴尬之色,笑了笑道:“我们也是希望查出有重大影响的案子。可事实是,我们陈州市一贯重视社会治理,防范于未然。始终贯彻市委的严抓重打的方针。任何有可能酿成犯罪的苗头,都会在萌芽阶段将之消灭。” 座谈会开了一上午。现在只需要督查组作出结论,第一阶段的督查就算圆满收官了。 许一山迟迟不对陈州市的督查结果表态,让副书记陈大雷有些着急。 昨天,他已经听到了督查组许一山怒砸温泉度假区孔大周宴席的消息。他第一时间命人叫来了孔大周,劈头盖脸怒骂了他一顿,要求他必须无条件将这件事的影响消除。陈州市上下一心,决心要在本次省委部署的工作中拿到最末尾的名次。 虽说排名末尾,却不正好印证了陈州市的管理是最好的吗? 孔大周在陈州市是个名人。在陈州市,可能很多人不知道市委书记是谁,但没人不知道孔大周是谁。 孔大周以挖矿出身。在挖矿之前,孔大周是陈州市有名的社会大哥之一。年轻时的孔大周性格暴烈,一言不合就会动手。那时候的他,以替人讨债为生。并因此而闻名。 据传,孔大周讨债的手段千奇百怪。早期,他会采取跟随欠债人的办法。欠债人去哪,他跟着去哪。欠债人吃饭,他拿起碗跟着吃。欠债人睡觉,他不顾人家夫妻同床,也会往人家床上一躺。 不管人如何骂,甚至别人动手推搡他,孔大周从不发脾气,总是笑眯眯地看着对方。 正常人谁也忍受不了他的这种毫无廉耻的骚扰,不胜其烦,都会想方设法凑钱了事。 到了后来,他的名声一度扩大了。找他讨债的人越来越多。孔大周就成立了一家专以讨债为生的财务公司。他承接讨债业务是没有下限的。而且他的收费比谁都要高。往往是讨回来的钱,他要与债权人平分。 谁若不愿意,他会毫不犹豫坚决拒绝合作。 来找他的人,都是想尽了办法而武大达到目的的人。他们宁愿分给孔大周一半的钱,也要出这口被人欠债不还的恶气。 有了势力的孔大周换了一个讨债的方式。他这时候会安排人跟踪欠债人,在欠债人住的楼道墙壁上用红漆喷写“欠债还钱”之类的话。甚至采取恫吓,绑架欠债人家人的手段。 孔大周入主银矿,就是以债权人的身份强行介入的。 当时银矿的老板并非孔大周,而是陈州市有名的矿主胡里华。胡里华一辈子对矿产痴迷,他在探得陈州市大云山有银矿资源之后,想方设法弄到了采矿许可证。 采矿是一项耗资巨大的工程。在未开采出来矿产之前,就是一个无底洞。 胡里华的资金不足以支撑他将银矿开采出来。唯一的办法就是四处借贷。可是银行是不可能冒着大风险将钱借给他的。胡里华就只能民间融资。 其实,所谓的民间融资,就是高息借贷。 胡里华一借钱,势必与孔大周接触上了。这时候的孔大周,已经算得上是陈州市的有钱人了。他的主业也从替人讨债转为民间借贷了。 孔大周借钱给人,从来不需要抵押,也不问借款人借钱干嘛。只要谁敢借,他就借。 因为,孔大周从来不担心收不回来钱。 胡里华找孔大周借钱,约定借款一百万。等待银矿开采出来之后,按月息三分本息一起偿还。 这本来是一起最为常见的民间借贷案了,可是在胡里华在将矿洞打通,即将成为富豪的前几天。孔大周突然带人上门要债了。 这时期是最关键的时期,矿洞打通,银矿就成了一座真正的银山。财富将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胡里华央求孔大周再宽限几天,但孔大周坚决不同意,非要逼胡里华当天将本息合计六百万元还给他。 孔大周让人带人封住了矿井,逼迫胡里华的采矿工作停下来。 胡里华欲哭无泪,投告无门,最后只能忍痛将矿井双手奉送给孔大周。他自己落得净身离开的结局。正合了那一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的教训。 失去矿井,背了一身债的胡里华只能流落街头。如今,经常有人看见衣衫褴褛的胡里华,蓬头垢面的,嘴里念念有词,看见人傻笑,在街上的垃圾桶里捡食残羹剩饭果腹。 有人说,胡里华疯了。 没人知道,许一山在进入陈州市督查时,公布督查电话的当晚,他就接到了一个神秘的举报电话。 举报电话里详尽地举报了陈州具有黑社会背景的孔大周,巧取豪夺,杀人越货的罪恶行径。 许一山之所以一直没将举报电话的事说出来,他需要时间验证举报电话的真伪。 “一山同志,请谈谈你的意见吧。”副书记陈大雷催促着许一山说道。 正文 第1115章 陈州市的抱怨 陈大雷需要督查组的一个态度,以便他回去复命市委书记阳光。 陈州市委书记阳光知道许一山这个人。在省委的经济会议上,许一山以一己之力,否决全省十三个地州市的经济发展纲要,让十三个市委书记丢了面子。其中,就有阳光。 这也是阳光不愿意与许一山直接接触,而是委托陈大雷代表市委与许一山座谈的原因。 面对陈大雷的催促,许一山不紧不慢说道:“陈副书记,我本人对陈州市落实省委部署的工作没有任何意见。陈州市各项工作都做得很不错。这些年的经济发展走在全省前列。是全省都要学习的榜样。但是......” 他话锋一转,迟疑了好一会说道:“我给陈副书记说个事。可能您也听说了,前两天我们督查组去了一趟陈州市知名的温泉度假村。在温泉度假村,我们见到了生吃猴脑的事。我个人觉得,陈州市在保护生态环境,保护野生动物方面还做得不够啊。” 陈大雷一愣,随即讪讪道:“有些人贪口腹之欲,实在可恨。一山同志,你反应的这件事,我们会迅速落实,马上安排打击处理这类人和事。” “好啊好啊。”许一山连声赞道:“我现在深有感触啊,陈州市为什么发展得那么快,原因就在于领导班子办事雷厉风行,果断干脆。” 陈大雷笑了笑道:“有些人只以为口袋里有几个钱了,就忘记了本性了。这类人,是该让他吃点苦头。一山同志你放心,这次看我们不罚死他。” 许一山心里一动,陈大雷的话里,无意透露出来了他们对待这件事的态度,那就是最高处罚就是罚款了事。 可是许一山的脑海里,还在回荡着泳池里小萌在他手心里写下的话。他敏感地感觉到了,孔大周的事,绝非只是残害野生动物的事。他身上应该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对了,还有个事,请陈副书记重视一下。”许一山挑明了说道:“这些天我们在陈州听到了一个富有传奇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叫胡里华。如果陈副书记方便,我想见见这个胡里华。” “胡疯子啊。”陈大雷吃了一惊,“他一个疯子,有什么好见的?一山同志,出于对你安全的考虑,我觉得你最好不要接触疯子这类人。” 许一山笑了,他伸了伸胳膊,展示一下肌肉说道:“请陈副书记放心,我相信一个疯子还不是我的对手。” 陈大雷便沉吟不语,过了好一会才说道:“我会向书记汇报,我们听书记指示吧。” 座谈结束,督查组没有正面给陈州市下督查结论,表示着督查工作还没结束。 下午,程子华心急火燎过来找他,一见面便抱怨道:“老许,你是不是对我们陈州市有成见啊?你不下结论,我们下一步的工作不好开展嘛。” 许一山笑道:“程市长,你也太心急了吧?再说,我们下不下结论,并不影响你们的工作安排和部署啊。你们该干啥干啥,不用管我们。” “你们坐在陈州,你说,我们还能干啥?” “好像我们督查组成了你们工作的障碍了啊?” 程子华苦笑了几声,叹道:“唉,老许,我说实话吧,你人在陈州,就像一根刺一样,深深嵌在陈州的肉里。你说,肉里有根刺,谁能安心啊。” 程子华的抱怨再明白不过,陈州市不希望看见督查组呆在陈州市不走。 许一山当着副书记陈大雷的面,要求见见胡里华。正式揭开了陈州市隐藏着的一层面纱。他之所以故意当面提出来见胡里华,其实就是在暗示陈大雷,督查组已经注意到了胡里华,陈州市此刻想让胡里华消失的可能性已经不存在了。 胡里华流落陈州市街头已经达十年之久,他的突然消失,将更会引起猜测。 许一山这一招欲擒故纵的手段,彻底保护了胡里华的安全。 “听说你想见胡疯子?”程子华试探着问他。 “是啊。”许一山干脆挑明了说道:“听说,这个胡疯子过去是个很有影响的人。我就想知道,他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疯了?” 程子华笑了,道:“老许啊,你幼稚了啊。人吃五谷杂粮,疯不疯,谁敢保证啊。你看,那么多人年轻轻就死了,你也奇怪吗?” “不奇怪。”许一山笑道:“可是一个人疯了,总有原因的吧。何况,这个胡疯子,我听说他原来是银矿的主人。” 程子华显然很不愿意谈到这个问题,他虚晃一枪说道:“老许,你先忙。这个结论,你还得多考虑一下。毕竟,陈州市那么多人都在等结论。发展不等人啊。” 看见程子华走了,许一山叫过来督查组的两个兄弟吩咐道:“两位兄弟,该你们出马了。” 来陈州之前,第一督查小组组长黄日轩已经当着三个人的面交代过了,许一山作为陈州督查小小组的临时负责人,全面负责陈州的督查工作。 换言之,三个人当中,许一山有决定指挥权。 两名督查组成员看着许一山,一头雾水问道:“我们出什么马?” 许一山拿出一张小纸条摆在他们面前说道:“这里有一个手机号码,你们按照这个手机号码去找这个人。记住,找到这个人之后,要想办法保护他的安全。而且要暗中保护。” 督查组两个人无可奈何提醒他道:“我们只有两个人,在陈州又人生地不熟的,我们怎么保护人啊?” 许一山笑了笑道:“办法两位去想吧。我就问两位一句,陈州这么大的地方,又处在中部省靠沿海发达地区的前沿,这次省委部署的工作,他们这里简直就像人间天堂一样,你们就不觉得异常?” 其中一个督查成员笑了笑道:“一山,你太敏感了吧?没有问题,不正好说明他们的工作到位了吗?” 许一山摇了摇头道:“可能不是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他给他们的手机号码,正是那天他接到的举报电话号码。当时他还疑惑,一个人要暗中举报,怎么会使用手机?现在他突然明白过来,原来是举报人故意留下了这条线索。 手机的主人是谁,他还不敢断定。但结合举报内容,他隐隐能猜到,这个手机号码一定与传说中的胡疯子有关。 陈大雷一直没安排他与胡疯子见面。他担心有人狗急跳墙。于是果断采取了暗中保护胡疯子的措施。 或许,胡疯子是揭开陈州市黑暗巨幕的关键人物。 晚上,他接到了黄日轩的电话。 黄日轩告诉他,衡岳市的督查工作已经全面结束。明天,第一督查小组将全部汇聚在陈州,召开督查工作第二次全体会议。 许一山心里很高兴,当即汇报道:“黄组长,陈州的督查工作还没全面结束,等你指示呢。” 黄日轩在电话笑道:“这些天辛苦小许你了。明天我们一到,你就轻松了啊。” “好,我们等大家过来。”挂了电话,许一山心里涌起来一个念头,他想要知道衡岳市的督查结果。 正文 第1116章 难得糊涂 陈晓琪身为衡岳市团委副书记,居然对衡岳市督查工作一无所知。 她接到丈夫许一山的电话后,又惊又喜地问:“许一山,你回来了?” 自从两人结婚后,许一山总喜欢出其不意回家。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许一山不愿意提前告诉陈晓琪回家的消息,他自己也说不清。他似乎一直在期待什么,又害怕看到什么。他一次又一次的突然袭击,乐之不疲,让陈晓琪还讥讽过他玩的浪漫太老套没新意。 两人毕竟都处于三十如狼的年纪,压抑久了,彼此的思念便会转化为渴盼。许一山每次回家,都会带给她莫大的惊喜。尽管她讥讽他,但还是期待他又一次玩老套的浪漫。 许一山抱歉道:“老婆,我这边的工作还没结束。暂时回不去呢。” 陈晓琪便显得很失望,嘱咐他在外要注意身体后,准备挂电话。 许一山赶紧问:“老婆,督查组在衡岳市的工作结束了吗?” 陈晓琪愣了一下,迟疑着告诉他,“我不清楚啊。你们督查组不是不允许与外界接触吗?他们好像很神秘一样,具体都干了什么事,我不知道啊。” 许一山笑了笑道:“亏你还是个团委副书记。算了,不知道就不知道。” 陈晓琪都不知道督查内情,他不知道还可以找谁去了解。许一山从借调到衡岳市工作,再到他挂职茅山县,前后工作的时间没超过一年。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的接触面非常有限。特别没有一个像茅山老董一样的百事通朋友。因此,衡岳市的情况,除了胡进之外,他再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探听相关消息。 第二天,黄日轩带着督查组全部人马赶到了陈州市。 黄日轩一来,许一山小小组长的使命也就到了终点。当天,黄日轩召集大家开了一个会。会上,他通报了衡岳市的督查情况,给出一个工作扎实,落实到位的结论。 黄日轩的结论,预示着衡岳市第一阶段的督查顺利通过。 会后,许一山需要向黄日轩汇报陈州市的督查情况。 成功将许一山安排到陈州督查,避开许一山在衡岳市督查意见上的分歧,是黄日轩玩得最溜的一次调虎离山。 许一山现在在所有人的印象中,他就是一个刺头。以至于有人背后议论他,此人智商过高,情商不够。说许一山情商不够的,在于他否决全省十三地州市的经济发展纲要。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蠢笨得以一己之力与全省市委书记去抗衡。 汇报一开始,许一山便将矛头直指陈州市弄虚作假。在落实省委文件时,举得高,放得轻。从他来陈州督查后,查阅和了解陈州市具体落实文件的时候,发现陈州市只做了表面应景的文章,根本就没有深入开展省委要求的各项工作。 黄日轩静静地听他汇报,等许一山汇报结束了,他才若有所思地提醒许一山,“可能陈州市的具体情况就这样。小许,不是每一个地方都像你想象的那么不堪吧?” 这句话又像责备,又像讥讽,也像善意的提醒。 许一山顿时尴尬起来,低声说道:“黄组长,我手里有线索。陈州市在开采矿产资源的问题上,存在很大问题。” “是吗?”黄日轩似乎很有兴趣。他平静地看着许一山,说道:“什么线索?你说来听听。” 许一山便将胡疯子的事说了一遍。特别提醒他道:“这个胡里华,家里没有遗传病史,他本人过去的身体状况也一直很好。他突然发疯,你不觉得奇怪吗?” 黄日轩愣了一下,讪笑着道:“小许,这是医学上的问题了。我觉得没什么奇怪的。有些人精神压力过大,可能会造成间歇性的精神疾病,这一点不奇怪的嘛。” “我想,这事只有找到胡里华当面了解,应该就能水落石出了。” “你能相信一个疯子说的话?”黄日轩淡淡一笑,叹道:“小许,我们的任务是督查地方落实省委指示,不是替地方查办案件。在这件事上,我们要分清主次啊。” 一句话说得许一山哑口无言。 黄日轩说的很有道理。他们的责任是代表省委督促检查地方政府的落实省委指示,并不具有具体查办地方案件的权限。换句话说,许一山此举,完全可以被视为无事生非,多此一举。 “我们的督查任务很重啊。”黄日轩语重心长说道:“三个地级市,接近两千多万人口了。这场社会环境治理的硬仗,靠省委是很难取胜的。我们还是要依靠地方政府的努力啊。” 话说到此,许一山彻底明白了过来。 黄日轩不支持他的想法。即便他对陈州市有着深深的怀疑,认为陈州市刻意掩盖了不少事件的真相,但他已经无力取得黄日轩的支持。 果然,在黄日轩与陈州市委领导座谈过之后,迅速给陈州市的工作下了督查结论。 督查结论上需要全体督查成员签字。许一山犹豫了好一会,最终将笔放下来,说了一句,“这个字,我不能签。” 许一山拒绝在督查结论上签字,让黄日轩感觉很没面子。 他忍住怒火,单独将许一山请到隔壁房间,劝慰他道:“小许,我知道你心里不服。可是你想过没有,我们只是暂时代替省委下来督查。督查工作一结束,我们就该回归原位了。做人做事,有时候要保持一种难得糊涂的精神。我们督查组下来督查,要尽量配合地方的工作啊。” 许一山认真道:“黄组长,我觉得这样轻易下结论,是对工作的不负责,也是对老百姓不负责。督查组在老百姓的眼里,就是最后的一线希望,我不能让老百姓的希望破灭。” 黄日轩的眉头紧皱了起来,声音也提高了不少,“小许,你到底想干什么?” 许一山淡淡一笑道:“不是我想干什么,而是我觉得,陈州市的问题很大,很严重。他们故意掩盖了事实的真相。” 黄日轩摇了摇头,“你想多了。你不知道这些年陈州市一直是省里树立起来的标兵榜样吗?” “标兵和榜样的荣誉,不代表他们没有罪恶。” 黄日轩终于没能忍住了,他哼了一声,“小许,你说话越来越不像话了啊。否定陈州市的成绩,是你能作出来的决定吗?你不在结论书上签字这件事,我会向上级如实汇报。就这样吧。明天,我们去最后一站少阳市。” 看着黄日轩气冲冲离开,许一山犹豫起来。他不知道是不是该听黄日轩的话,难得糊涂一次。 陈州市的督查结论,最终以缺少许一山的签字通过了。 当晚,陈州市准备举行盛大宴会,欢送督查组第二天离开陈州赶赴少阳市。 许一山闻讯,决定在宴会上演一出逼宫的戏出来。 正文 第1117章 勇闯宴会厅 欢送督查组的宴会上,陈州市全体领导悉数出席。 督查结论宣告陈州市在上阶段落实省委部署的工作落实得非常到位,成绩突出。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督查成员许一山拒绝在结论上签字。 让许一山意想不到的是,当晚的宴请名单上,居然没有他的名字。 程子华代表陈州市委,亲自邀请督查组成员参加当晚陈州市为督查组特意举办的酒宴。他与每一个督查组成员都亲自打了招呼,唯一没向许一山发出邀请。他只是与许一山碰了一下眼神,淡淡一笑,便从他面前走开。 他被陈州市孤立了起来。 既然没有接到邀请,他不能厚着脸皮去赴宴啊。尽管他心里一直排斥地方政府宴请督查组,但真遇到被人冷落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感到难受、失落和愤怒。 晚上,陈州市委领导先后到达宴会厅。督查组这边黄日轩发出话来,他要求全体督查成员少喝酒,多吃菜。尽量与地方政府融洽关系。 看着督查组成员集体去赴宴,只剩下他一个人在驻地。许一山也没闲着了,他也离开了驻地,赶去一个隐秘的地方找人。 两天前,他安排督查组成员已经找到了胡里华。 在与胡里华接触之后,他确定疯子胡里华是装疯的。 胡里华起初对他深怀戒备,无论他问什么,他都只是傻呵呵地笑。 胡里华甚至当着他的面,使劲扣他烂脚丫,不时拿到鼻子跟前使劲地闻。胡里华的表现,就是一个典型的疯子形象。 但细心的许一山发现,胡里华是在刻意装疯卖傻。因为他观察到胡里华的一个细微的动作,他目光躲闪,却并不慌乱。 精神病患者最大的一个特征就是眼神呆滞。这是模仿不出来的。 当他们两个人单独呆在一个房间的时候,许一山突然说道:“老胡,你不用装了。我知道,你是借疯癫来保护自己。” 许一山只所以敢这么断定,是因为他已经得知,他来陈州接到的神秘电话,就是胡里华打给他的。 胡里华在举报电话里言语流利,思路清晰。他故意用手机打电话举报,不就是想留下一条线索让督查组去找到他吗? “我接到过你的电话。”许一山笑了笑道:“老胡,还要演戏吗?” 胡里华安静下来,他盯着许一山看了很久,一言不发。 许一山平静说道:“老胡,我叫许一山。是省委督查的成员。我代表的是中部省委。如果你不相信我,就是不相信省委。” 胡里华突然鼻子一耸,眼泪便啪嗒掉了下来。 “我要伸冤。”他一字一顿说道:“我举报陈州市领导勾结黑恶势力,巧取豪夺他人财产一事。” 他激动不已地说道:“陈州市隐藏着一个特别恶劣的黑社会团伙。领头人叫孔大周。孔大周以金钱铺路,买通领导,残酷迫害我。” 许一山笑眯眯地问:“老胡,你有证据吗?” 胡里华不屑冷笑道:“我要没证据,敢这样说话?对了,你说你叫许一山,是省委督查组的。我想请问你一下,你是个多大的官?” 许一山解释道:“我不是多大的官。严格说,我不算是省委干部。” 胡里华失望地叹了口气,“你连省里干部都不是,你能帮我伸冤?” 许一山安慰他道:“老胡,伸冤不在官大官小,关键在于心里有不有正义。古话说,不怕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胡里华咧开嘴笑,道:“吹牛皮的人我见过很多。真遇到了事,跑得比兔子还快的人大有人在。” 许一山知道他不相信自己的能力。他暗想,如果换了自己,也许也不会相信。毕竟,一个连省委干部都算不上的人,有多大的能量能替别人伸冤报仇。 “你能找到我,说明你有心。”胡里华收起了笑,认真说道:“我实话给你说吧,我确实没疯。但我必须装疯。我如果不装疯,可能我的骨头早就烂了。”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显然有些惊恐。“他们是想我死的。” “谁想你死?” “孔大周,还有领导干部。” “他们为什么想你死?” “因为我死了,秘密就成了永远的秘密。他们罪恶的勾当就再没人知道了啊。”胡里华凄然一笑道:“我只要不死,他们就不会心安。而且不管我跑到天涯海角,他们也不会放过我。我唯有装疯,才会让他们放下戒备。一个疯子,在他们眼里就是个废物了。” 两天前的一次秘密谈话,让许一山更加确信陈州市掩盖着一场令人不齿的罪恶。 灯火通明,笑语喧哗的陈州市宴会厅门口,来了两个衣冠楚楚的男人。 他们一个气宇轩昂,一个沉稳内敛,人未到,气场已经让人不敢阻拦。 程子华首先发现了许一山。他愣了一下,随即赶紧迎了上来。 “老许,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到?”程子华热情地抱怨道:“你看,宴席都开始了。” “你请了我吗?”许一山似笑非笑地说道:“程市长,我可是讨口吃的,自己找上门来了。” 程子华神色尴尬不已,他拍了一下额头,连声说道:“怪我,怪我。对不起,老许,我以为我们是老熟人,就不需要客套了啊。” 许一山突然出现,让喧哗的宴会厅刹那间沉寂了下来。有人发现在许一山身边站着的男人,赫然就是在陈州街头疯疯癫癫的胡里华。 黄日轩主动过来了,他低声呵斥着许一山道:“小许,你想干什么?” 许一山笑了笑道:“黄组长,你别生气,我带了一个人来,他要当场指认一个陷害他的人。” 黄日轩恼怒不已,哼了一声,“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有你这么办事的吗?快把人带走。你啊,丢了我们督查组的面子了。” “是吗?”许一山冷冷说道:“黄组长,你觉得丢了面子,你可以事不关已啊。” 程子华赶紧打着圆场说道:“都请入座吧,其他的事,等会再说嘛。” 就在这时,陈州市委领导愤然起身离席。他走过许一山身边时,目不斜视。 陈大雷紧随书记身后,不过他停下了脚步,他看了一眼许一山,脸上露出一丝厌恶的表情。“你真会弄事啊。” 许一山报以微笑,突然冲着要离开的市委书记喊道:“耿书记,请留步。” 市委书记耿火根脚步一刻都没缓,他头也不回快步离开了。 书记一走,其他人也开始三三两两要离开了。 程子华急得脸色通红起来,他责怪许一山道:“老许,你看看你,搞什么鬼嘛?你带着一个疯子闯市委宴会厅,你究竟想干什么嘛?” 许一山摇摇头道:“程市长,你急什么?心里有鬼的人,才不敢面对嘛。老胡,你现在可以指认了,谁是陷害你的人?” 正文 第1118章 临阵脱逃 胡里华面对满堂官员,吓得浑身微微颤抖。他惶恐不安地看着许一山,哪里还有勇气去指认什么陷害他的人。 陈州市官员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市委书记耿火根一样,可以将督查组不放在眼里,甩手离去。毕竟,作为具有省委督查组成员身份的许一山,还是让大部分官员忌惮他。 督查组在某种意义上就相当于古时的钦差大臣,他们有着见官大三级的特权。因此即便如副市长程子华,在正常情况下,他也没必要冒着风险与许一山公开对抗。 毕竟,督查组是直接向省委领导汇报的。他们在汇报时一点语言上的偏颇,都有可能给他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许一山见胡里华迟迟不开口指认,他心里不觉有些恼怒起来。 他将胡里华拉到一边,神色严峻说道:“老胡,你不要担心太多。你的安全我会保证。只要你指认出来,其他就没你什么事了。你若不说话,后果会非常严重。你明白吗?” 胡里华目光躲闪,神色慌乱,低声说道:“我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许一山生气道:“老胡,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失去这个机会,你所受的冤屈再没机会可以得到伸张了。你考虑清楚。” 无论许一山如何鼓励,胡里华始终紧闭着双唇,面对着虎视眈眈盯着他看的官员们,他突然拔足狂奔而去。 胡里华一跑,原本个个神色紧张的官员们顿时轻松了下来。他们不约而同哈哈大笑,轻蔑不已地各自哼着鼻子,从许一山跟前鱼贯离去。 许一山气得恨不得追上去抓住胡里华,给他一顿胖揍。这狗日的,说的好好的,他要在大众广庭之下指出谁是陷害他的人。可是事到临头,他却落荒而逃了,撇下许一山成了一个笑话。 黄日轩阴沉着脸过来,恼怒不已地说道:“小许,你看看你,搞的什么鬼?你是准备让陈州市的同志看我们督查组的笑话吗?这件事,你必须要给大家一个说法。” 许一山小声说道:“他答应现场指认的啊。” “指认什么?指认谁?你以为这是犯罪现场指认啊?”黄日轩来了脾气,声音提高了不少。“都回去吧,丢丑卖乖的。” 黄日轩带头离开,其他督查组成员紧跟组长离去。 没一会,原本喧哗的宴会厅便走得一个人不剩。唯独许一山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宴会厅中央,显得孤立无依。 许一山心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胡里华去了哪?他会有危险吗? 等他从宴会厅出去,却再也看不到胡里华一丝踪迹了。 没有胡里华,什么证据都无法支撑起陈州市隐藏的巨大黑幕了。许一山懊丧不已,此时后悔已经来不及。让他更没想到的是,一封封举报信已经如雪片一样飞向了中部省委。 黄日轩倒没在第二天就离开陈州市。他就许一山提供的督查情况,向陈州市提出了在野生动物保护方面的督查意见。 陈州市方面行动很迅速,一天的时间就给督查组反馈回来了结果。 陈州市查封了温泉度假村,拟对度假村食用野生动物的行为处以罚款50万元的决定。同时,对当事人处以十天的行政拘留。 黄日轩将陈州市的处理意见往许一山面前一摆,说道:“小许,你还有什么意见需要说的吗?” 许一山缓缓摇头。陈州市行动迅速出乎了他的意料。但是,这种隔靴搔痒的行为,正好成为掩盖秘密的借口。他们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将一件侵占他人财物的罪恶案件,以非法食用野生动物的名义一笔带过了。 他们越是急于表现,越让许一山感觉到里面存在很多问题。 温泉度假村泳池里的小萌姑娘,街头流浪的疯子胡里华,暗示着陈州市的罪恶被一层厚厚的幕布遮盖得严严实实。 温泉度假村查封了,小萌姑娘去了哪里?胡里华吓跑后,人又去了哪里? 许一山几乎走遍了陈州市街头,再没见着胡里华。胡里华从宴会厅跑出去后,人便没了踪影。 “小许啊,有些问题我们要看开些,不能一根筋啊。”黄日轩语重心长劝慰他道:“我理解你,也支持你。但是,你知道吗?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我们不能用一面镜子去看所有的人。” 许一山疑惑不解地看了黄日轩一眼,怅然道:“黄组长,难道我们可以眼睁睁看着社会不公?眼睁睁看着罪恶横行,而我们袖手不管?” 黄日轩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哼了一声道:“小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这么给你说吧,我相信上天给了你一颗正直怜悯的心,但不一定会给你拯救这个世界的能力。人在这个社会上,谁都不可以孤立地活着。只要社会存在,必然就会存在许多不公。” 许一山黯然点头道:“黄组长,我心里难受。我明明知道这里面隐藏着罪恶,我却拿他们毫无办法。” 黄日轩闻言,微微笑了一下,“小许,你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你要想让这个社会变得如你如愿,你唯一的办法就是往前走。等你真正做到了能掌握他人命运的时候,你的理想和抱负才有可能实现。” 黄日轩话里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那就是许一山必须要坐上高位。以他目前的状况,他非但不能将公平作为人生的标准,而且,他还没能力掌控自己的命运。 这是他们两个第一次倾心长谈。许一山从黄日轩的话里,感受到他的很多无奈。 黄日轩是个老纪检。他一辈子奋战在纪检这条战线上。日积月累的生活,让他看清了社会本质。当年,他也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年轻人。可是生活硬生生将他的棱角全部磨平了。 如今的黄日轩。是个圆滑、机警,善于灵活变通的人。 “关系很重要。”黄日轩轻轻叹口气道:“人这辈子,谁都无法绕开关系。因为一个人不可能活在真空里。小许,我给你一个建议,你接不接受,在于你自己考虑。” 黄日轩的建议,就是他希望许一山主动去拜见陈州市委书记耿火根。只要大家消除误会,一切都会好起来。 许一山似笑非笑道:“黄组长,其实我也想给耿书记汇报一下思想。” 黄日轩高兴道:“这是最好不过的了。小许,你能有这样的觉悟,我为你高兴。你记住我的一句话,你要实现自己的抱负,你就必须学会忍辱负重,夹起尾巴做人。” 许一山没有想到,他的汇报会取得意想不到的结果。陈州市委书记耿火根会成为改写他的人生画卷的人。 正文 第1119章 耿火根 陈州市委办公大楼里,所有人都下班了,唯有书记耿火根的办公室里灯火通明。 许一山与黄日轩一进去大楼,耿书记的秘书就迎了上来,客气地招呼道:“两位请随我来,耿书记已经等了你们很久了。” 耿火根是个老牌的书记,全省十三个地州市委书记当中,他的资历算是最老的一个。 相较于胡进,他是祖师爷一级的老书记了。 陈州市地理位置特殊。它与外省接壤,疆域犬牙交错。历史上,现划归关东省的一个县,曾经属于陈州市管辖。现陈州市管辖的五个镇,过去又是从关东省划过来的。 因为位置太过特殊,两边经常出现矛盾。最典型的要属十几年前的一次争水大战。 那年,出现了历史上千年不遇的干旱。关东省以北地区,一直延续到中部省半个南部地区,都深受干旱的影响。 整整七个月,老天爷没下过一滴雨,连天都没阴沉过一次。 大地干裂,池塘干枯,小河断流。顿时,赤地千里,焦心燎肺。 农作物因为缺水,已经失去了生机。人畜生活用水,也到了饥渴的地步。天不下雨,烈日高照,原来的井水也日渐干涸。 在关东省境内的三里河水库不得不放水缓解旱情。 三里河水库是关东省境内最大的水库之一,负有为关东省会城市备战的责任。这座具有特别意义的水库,轻易是不会开闸放水的。 五十年前,修建这座水库倾注了中部省和关东省两省的心血。一百万人上工地,硬是将两座山之间的峡谷拦腰截断,建成了规模浩大的三里河水库。 关东省与中部省之间的界线,就是以三里河水库为界。但是,水库归属关东省。水库下游,沿泄洪河道两边,一边是关东省,一边是中部省。 再往下,就是中部省的疆域了。 干旱让人们都近乎疯狂。一滴水都成为生命之源。 三里河书库放水缓解旱情,本意是想让库容之水沿水库干渠而下。然而,事实却出乎上面的意料。当时水库无论放多大流量的水,都被拦截在上游,没有一滴水流到中部省境内。 陈州市的人们看到隔壁的关东省吃饱喝饱,他们却干得嗓子冒烟,便派了代表与上游的关东省商量,希望他们不要将干渠一路拦截,让水流到干渠下游,救他们一命。 可是关东省的人却咬死不肯。毕竟,三里河水库流出来的水,刚好能满足他们的需要。如果他们不拦河塞坝,他们就只能等着一起旱死。 多次协商未果,陈州市便萌发了抢水的念头。 可是谁都知道,上游的关东省人也不是吃素的,双方动起手来,后果不堪设想。 当时的陈州地委谁都不敢出面来担这个担子。最后,还是一个叫耿火根的人站了出来。 其时的耿火根在陈州地委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他的公开身份只是地委的一个小秘书。 领导找了耿火根谈话,要求他第一必须将水弄回来。第二,不能有任何伤亡事故发生。 领了命的耿火根当即组织了三百人的取水队,扛了一面红旗,沿着干渠一路往上。 干渠是三里河水库为泄洪和灌溉特意修建的长达八百里的渠道,整条渠道贯穿了关东省和中部省的陈州市。 干渠并不宽,底部不过一米多,渠道最宽处不过三米。这条从三里河水库出发,沿途逢山开路,遇水架桥的人工渠道,到了今天来看,不失为人造奇迹之一。 耿火根身先士卒,头上缠着一根红布条,亲自走在队伍前头。 关东省的人听说陈州来人要抢水,他们也早早做了准备。 双方最终在两省交界处不期而遇。 出现在耿火根眼前的是一堵高大的土墙。土墙由编织袋装填泥土堆成。最高处有五米多高,将一条干渠牢牢截断,滴水也过不了陈州地界。 关东省一百多人严阵以待守在土墙边,扬言谁敢扒坝,就与谁拼命。 耿火根挺胸而出,要求与关东省的负责人谈话。 但是对方对他的要求置若罔闻,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耿火根静观态势,知道何谈的可能性根本不存在。于是便与自己的人商议,以三比一的形式鼓励陈州这边的人们说道:“我们争取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我们就一个目的,打通拦河坝,让水进入陈州。” 一番商议之下,陈州这边的人在耿火根一声令下后,蜂拥过去,两个人围住一个人,困住对方。其他人一窝蜂冲上去,将拦渠道的土墙挖开。 一时之间,骂声不绝,人头攒动。 陈州这边仗着人多,迅速控制住了对方的人。拦河土墙顷刻间被挖开,浑浊的水奔流往下。 眼见着土墙被挖,关东省的人一急,变红了眼。态势很快从口角演变成动手。到最后,双方各有人负伤。关东省被迫撤退。 耿火根趁势追击,带领队伍一路向上,沿途过去,遇坝拆坝,很快就将一条干渠全线打通。让三里河水库里出来的水,顺流之下,迅速流遍陈州市的土地。 关东省的人自然不会放弃,他们组织了不少人,决心与陈州市的人决一死战。 事件很快惊动了两边的高层,关东省委与中部省委迅速联系起来,双方举行了高级别的谈判。最后决定,谁都不允许在干渠上拦截塞坝。 耿火根经此一战,迅速成名。 很快,他就从一名普通的地委秘书提拔成为地委行署专员。 可以说,耿火根能有今天,全在于他胆识过人,果敢坚定。 后来,陈州市撤地并市,将原来的陈州地位改成了今天的陈州市委。耿火根当仁不让成为市委的领导干部。 有人总结说,耿书记学历不高,文化程度也可圈可点。但是他贵在有胆识。他有今天,完全是靠打拼出来的。 像耿火根这样资历的市委书记,中部省已经屈指可数。 “来了啊。”耿书记抬起头,他厚厚的眼镜片后,两道凌厉的目光直直射向许一山。 许一山丝毫不惧,迎着他的目光与他对视。 黄日轩赶紧笑着道:“耿书记,耽误你一点时间。小许想给你汇报一下思想。” 耿火根脸上露出一丝不易琢磨的笑容,“老黄啊,人家小许是省委干部,怎么可以向我汇报思想?我们大家一起交流交流就好。” 许一山诚恳道:“耿书记,向您汇报,理所当然。您是陈州市一把手,陈州市的情况,我只能向您反映。” 耿火根微微笑道:“有什么话,坦诚说吧。” 许一山的一番畅所欲言,让耿火根下了一个决心。 正文 第1120章 看问题很透彻 耿火根神色平静,凝神静听许一山对陈州市督查意见。 许一山将督查陈州的情况归纳总结为三点。 第一,陈州市在落实省委步署工作时,存在一定的敷衍行为。在具体执行时,没能到位。 第二,陈州市存在党政干部参与社会经商等违法违纪行为。 第三,陈州市个别干部的问题,可能涉嫌严重犯罪。 许一山一口气列举以上三点,让陪同他一道来的黄日轩替他捏了一把汉。 这三点就像三柄利剑,深深扎进耿火根心里。他几乎全盘否定了陈州市的成绩。将陈州市毫不留情��露在阳光之下。 果然,原本脸上还略带微笑的耿火根, 在许一山将三点总结说出来之后,他的脸色逐渐由睛转阴。最后冷得乎可拧出水来。 “这就是你在陈州督查一星期的心得?”耿火根面无表情问,随即叹口气道:“我们陈州在你眼里居然如此不堪,很意外嘛。” 许一山摇摇头道:“耿书记,我这人喜欢说实话,所以也容易得罪人。不过,我很敬佩耿书记您,您是陈州市资格最老的领导干部。陈州在您的带领下,从一个经济落后地区转变为富裕发达地区,您功不可没。而且据我所知,您是陈州唯一一家还住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楼梯房里的领导干部。” 耿火根显然有些意外,他看了许一山一眼道:“你还知道什么?都可以说出来。” 许一山歉逊地笑,小声道:“我知道的也不多。这些事其实陈州的老百姓都知道。在群众当中,您的威望很高。我还听说,您自己的儿子也只是个普通公务员。您的女儿在一年前已经下岗。” 耿火根的眉头紧皱了起来。许一山对他的家庭了若指掌,难道他在背后调查自己? 他是个直性子人,因此他毫不避讳地质问:“你在调查我吗?” 许一山坚定摇头,一字一顿道:“如果我不知道耿书记您的品德,今天我就不会坐在您面前畅所欲言了。我说句听来的话吧,有人说,陈州市现在有一股势力在蒙蔽您,所以,出现了富翁变乞丐,烂人当老板的怪事。” 耿火根笑了一下,道:“你还是在暗讽我行政不作为嘛。” 许一山不担心耿火根误会自己。他早在心里分析过了。如果耿火根真的讨厌他,就不会给他机会面谈。 在省里的经济发展会上,许一山毫不留情在陈州市的发展纲要上写了一句评语--好高鹜远,不切实际。 他写下这句审查意见,在于陈州市的发展纲要都是围饶着大力发展电商物流基地在做文章。 而在许一山看来,电商业已经过了颠峰时期。未来的日子就是弱肉强食的资本时代了。电商物流业作为电商时代的重要辅助力量,也将随着电商业的日渐凋零而凋零。 一个地级市,将经济重点放在第三产业上是非常严重的,也是非常不该的。于是,许一山的审查意见就成了陆省长否决陈州市经发纲要的依据。 许一山就差说透了。陈州市的问题不是出在耿火根身上。而是他身边的人将他的双眼蒙蔽了,以至于他的判断跟着发生了影响。 黄日轩在一边坐立不安了。许一山的话太直接,简直可用“不近人情”来形容。 领导干部谁不要面子啊?许一山一点面子没给耿火根,语无遮拦指出陈州市干部队伍出现了问题,不就是在说他耿火根领导出了问题了吗? 老道的黄日轩心里比谁都明白。督查组其实就是一个走过场的工具。督查组下到各地市,只要抱着“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思想就够了。 毕竟,督查一结束,督查组的使命也跟着结束了。到时候督查组一解散,还是佛归佛位,仙上天,鬼遁地。一切都将回归原位,不会有丝毫改变。 督查期间太认真,势必会与地方政府发生矛盾。这种矛盾很容易转化成为个人恩怨,等于在工作上得罪不该得罪的人。这样的结果对黄日轩而言,他深有感触。 在黄日轩看来,许一山是个严重缺乏情商的人,一个典型的直男。但凡有点脑筋的人,都不会当着别人的面,否定别人的一切。 他想解释,可是耿火根与许一山都不给他机会。 “小许还年轻……”黄日轩犹豫了好一阵后,试探着说道。 “老黄,这话不能这样说。什么年轻不年轻了?当年,林帅二十八岁就当了军长了。比起他来,他能算年轻?” 黄日轩顿时语塞,讪讪地笑,半天作不得声。 耿火根突然说道:“我倒觉得,小许同志看问题很透彻嘛。” 年前,中部省委工作部署下来之后,陈州市随即召开了紧急会议。会上,副书记陈大雷主动请缨,担任全市落实省委指示领导小组组长,全面负责陈州市扫黄打非,治理整顿全市社会环境工作。陈州市常委会一致通过陈大雷的请求。 在整场运动中,耿火根只选择性地听取了小组组长的汇报,并没具体深入了解和作出新的指示。 按陈大雷的说法,陈州市底子扎实,基础条件好。全市社会治安环境优良,没有某些地方存在的黑恶势力。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奋战,目前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下一步,陈州准备掀起一场反赌博的浪潮,全市范围内的牌馆、麻将馆,无论赌资多少,一律严令关闭。将陈州营造成为月朗风清,社会清明,人们安居乐业的最美后花园城市。 陈州曾经被诩为关东省的后花园,一度被关东省人视为最宜居城市。主要原因在于关东省在经济高速发展的同时,房价也像坐了火箭一样的往上窜。 隔壁城市陈州,受地方经济的影响,房价一直徘徊着涨不起来。在关东省会买一套房子的价钱,在陈州市能买同样品质的房子五套以上。精明的关东省人便将目光盯住了陈州市。一度出现万人齐上陈州买房的热潮。 在关东省人看来,在陈州买房最为划算。毕竟,从陈州到关东省会,高铁才一个小时。如果花同样的价钱在陈州买上五套房,除一套自用,还有四套可以用来出租。出租的房租不但能满足往来高铁的费用,倘若房租上涨,还将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于是,陈州是关东省的后花园的名称便不胫而走。以至于现在漫步在陈州街头,随处都能听着别具风格的关东口音。 中部省过去因为陈州市最接近关东省,将陈州市视为最接近改革开放地区的前沿。这座被视为后花园,又被当成前沿阵地的城市,这些年的变化来得很快。城市规模一度要与衡岳市持平了。 许一山带人勇闯陈州市委宴会,直接促成督查组继续留在陈州督查。 市委耿火根书记在与许一山会谈过之后,要求督查组全面督查陈州市落实省委指示的问题。他明确指出,全市上下必须紧密配合督查组工作,阳奉阴违者,故意阻扰者,查! 正文 第1121章 最尴尬的督查组 督查组滞留陈州市,组长黄日轩有苦说不出。虽说第一次督查时间有一个月,距离省委规定的时间还有十几天才结束,但是还有一个少阳市没有介入。 督查工作看起来很重要,其实就是走一个过场。这个原本只为粉饰省委指示的一个工作,因为许一山的加入,从而变得复杂了许多。 督查工作没有具体办案的权限,也无须承办具体案件。黄日轩不禁抱怨许一山道:“小许,你把问题搞复杂化了。这对谁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啊。” 许一山没有理会黄日轩的话。在他看来,既然省委将重任交给了督查组,就不希望督查组真的只成为一个花瓶。省委寄予了厚望,他就不能让省委失望。 本来,黄日轩是第一督查小组组长,小组的日常工作全由黄日轩一个人说了算。督查成果、督查顺序、督查内容和督查纪律均由黄日轩负责。 可是陈州市的耿火根主动要求督查组继续深入全面督查,让黄日轩没有了推脱的理由。 陈州再度督查,从野生动物保护方面入手。 经调查,得知全市参与捕杀、食用野生保护动物的陈州市官员有十几个人。陈州市纪委迅速行动,很快便作出了党纪政纪处分。 其中,副市长程子华因为在一次公开的场合品尝了野生保护动物,被纪委通报批评了。 随着调查的深入,陈州市一个暗藏的专门捕杀买卖野生动物的组织浮出了水面。这个组织配备了专用猎枪,肆意捕杀名贵野生动物。 据说,一只野生猫头鹰,在关东省能卖上万元。一头陈州特有的麝,价格能卖到百万。 麝之所以能买那么高的价钱,在于雄麝身上有一个非常特异的功能。传说,雄麝身上的某一器官泡酒喝,能让太监焕发雄风。 陈州多山,山上丛林密布,非常适合野生动物生活。且陈州麝与其他地方不同。是一种非常稀有的品种。它个体并不大,最大的不过一条田园犬大小。 这种麝在过去几十年失去了踪迹。人们都以为此麝已经灭绝,却没想到在陈州的高山密林中重现了它的踪迹。 已经有证据表明,陈州市猎杀野生动物的组织者就是孔大周。 许一山拿到这个结果后,非常兴奋。至少,孔大周不能在拘留结束之后安然出来了。 果然,陈州森林公安在获取了相关证据之后,变更了对孔大周的强制措施。由行政拘留改成了刑事拘留。 消息一传出来,程子华便找上门来了。 程子华因为参与品尝野生动物而被纪委通报批评之后,他的形象顿时一落千丈。由于通报要上报省委,这对他将出任少阳市长带来严重的影响。 而这一切,程子华都归咎于许一山无事生非。 于是,一场争吵,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程子华怒气冲冲找到许一山说道:“许一山,你这个人真看不出来啊,心思阴险得很嘛。你说说,你这样做,目的是什么?” 许一山解释道:“程市长,我没目的啊。” “你这是没目的的做法吗?”程子华冷笑着道:“你可要想清楚自己的位置,不要以为上面有人给人撑腰,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许一山苦笑道:“程市长,你误会我了。我真没别的意思。” “少来这套。”程子华暴怒喝道:“许一山,从你与杜婉秋勾搭开始,我就知道你这种人是个小人。你心思狭隘,小人心端,打击报复。我警告你,你这种人走不了太远。” 程子华的话,无异于已经撕破了脸皮。 他居然指责许一山勾搭杜婉秋,这在许一山看来,完全是莫须有的罪名啊。 程子华余怒未消,他盯着许一山的眼睛说道:“许一山,你若还想继续混下去,你必须立即离开陈州市。我宣布,你现在是陈州市最不受欢迎的人。” 这句话激起了许一山的反抗意识。他淡淡一笑道:“程市长,我也请你想清楚。陈州市不是某一个人的一亩三分地。我受不受欢迎不重要。重要的是陈州人们对党和政府的信任,不能被一些害群之马损害了。” “你说我是害群之马?” 许一山摇了摇头道:“我没具体指哪一个人。一个人是不是害群之马,不需要自己去自证清白,而需要老百姓的认可。” “看来,你说吃了秤砣铁了心了。你准备要将陈州掀个底朝天了!” “不,我在维护正义。” “让你的正义见鬼去吧。”程子华甩手走了。 这场发生在两个人之间的激烈争吵,再无第三个人知道。但是,很快督查组就有反应了,督查组成员发现,他们现在离开驻地,身后总会有人跟踪。 而且,当晚,督查组驻地被莫名其妙地停了电。 紧接着,督查组发现,他们的日常生活受到了严重影响。原来督查组在一家饭店订了餐,到时饭店便会将盒饭送到督查组驻地。现在饭店拒绝为他们提供餐饮。找其他饭店订餐,无一例外都被拒绝。 许一山一怒之下,准备要去找书记耿火根讨要个说法,却被告知,耿书记一天前已经去了省委开会。 黄日轩幸灾乐祸对许一山说道:“小许,这下你该知道了厉害了吧。放手吧,再不放手,我们督查组可能会饿死在陈州。” 许一山冷笑道:“我就不相信一个人能只手遮天。他们越是逼我走,我偏不走。黄组长,你不觉得这里面很诡异吗?他们为什么要逼我们走呢?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某些人不愿意我们去揭开他们的盖子。” 黄日轩苦笑道:“其实,揭盖子这种事,本来就不是我们督查组要做的。” “哪我们该做什么?”许一山笑了笑道:“他们不给我们吃喝,我们难道就会被困死了吗?” 在许一山的提议下,督查组决定全组人马改为吃方便面。毕竟,陈州市还不能将一座超市封锁起来,让督查组连方便面也买不到。 看着堆了一地的方便面箱子,黄日轩苦笑道:“我们可能是历史上最尴尬的督查组了。” 生活受困扰,工作也出现推进不了的状况了。 督查组现在无论约谈任何一位人,都会被以各种借口推脱不来。 督查组又不是纪委办案,无权强制要求当事人。于是,工作局面一下陷入了僵局。 正文 第1123章 你们斗不过孔大周 许一山对耿火根提出来的要求并没在意。他认为耿红根只是在客套,说的话无非就是场面上的话。他提出这样的要求,让听者必定内心激动,充满感恩戴德之感。 他清醒地知道,自己不过是临时进入督查组的人。作为既不是省委领导干部,又不是省直单位的干部,许一山目前真正的身份仅仅只是一个县委的挂职副书记。 全省督查工作一结束,他就剩下两条路可走。要么,继续在党校接受脱产学习。但前提是党校必须开学。第二,回茅山去,继续挂他的职。 耿火根回来,最明显的好处是督查组的生活待遇改善了。陈州市富有正义的干部不在少数,督查组在前段日子遭受排挤,连基本生活都不能保障的情况,有人悄悄汇报给了耿书记。 耿火根大为光火,拍了桌子,摔了杯子。命令市委食堂承担起督查组的生活需要,要求每餐必须按三菜一汤的标准,做好后派专车送往督查组驻地。 督查组欢欣鼓舞,他们对许一山的态度来了一个百八十度的转弯,盛赞许一山办事靠谱。 生活条件得到改善,组长黄日轩便放下了心来。他作出一个新的决定,留下许一山和其他三名督查成员,余下的督查组成员由他带领去少阳市督查。 从省里下来督查,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二十来天。省里定下来的一个月督查时间很快就要到了。第一督查小组分配的三个市督查工作,还有少阳市一个市没接触。 如果再不采取措施,很难在规定期限内完成督查任务。 第二次兵分两路便迅速达成。黄日轩带领督查队伍,离开陈州转道少阳。 临走前,黄日轩将许一山叫到自己面前,叮嘱他尽快结束陈州市的督查工作。陈州工作结束后,督查组在少阳市集合,争取赶在督查期限结束之前,第一督查小组还有一两天的时间做个总结。 “小许,你要记住,我们的责任是督查检查,不是亲身深入去办案。我们只发现问题,不需要去分析问题,更不要去解决问题。我们只要一个结果就行了。” 许一山当然明白黄日轩话里的意思。督查组的职责确实如黄日轩说的那样。从某种意义上去理解,督查组只是一个监督机构,不需要也无时间、精力,甚至权限去直接介入案件。 黄日轩这次没将许一山支走去少阳市,而是将他继续留在陈州。显而易见,他知道即便现在让许一山离开陈州去少阳,他也不会接受这样的安排。 陈州因为督查组的强硬,问题得到了升级。孔大周由行政拘留变更为刑事拘留后,在陈州掀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 许多人都在暗中猜测,孔大周被抓,是不是预示着上面要对孔大周动手了? 督查组驻地每天都会有人来打探消息,督查举报电话成了热线。 随着举报电话的日益增多,孔大周案逐渐浮出了水面。 许一山在将记录的举报电话内容逐个看完之后,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孔大周案远非他的想象。其恶劣程度与衡岳市周文武案相比,只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举报电话当中,一个留下了身份证号的电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其他举报电话基本没留下举报者的真实信息。举报者很少用手机举报。他们基本采用匿名的方式。唯有一个叫唐娥的人,不但用的是手机,而且还主动留下了她的身份信息。 唐娥举报,孔大周是杀害她丈夫的凶手。唐娥丈夫叫黄三儿,原来是孔大周身边的人。黄三儿因为得知了孔大周的犯罪线索,他要挟孔大周拿钱封嘴。结果还真封住了他的嘴,黄三儿在一场莫名其妙的车祸中丧生,彻底封了口。她怀疑丈夫是被孔大周谋杀的。她曾经举报过,要求立案侦查,但警方给出是正常车祸的结论,拒绝立案。 许一山根据唐娥留下来的电话打了过去,电话响了很久才有人接。 许一山自报家门道:“你好,我叫许一山,省委督查组的,请问,你是唐娥吗?” 对方沉默了很久才回过来一句话,“我不认识你。” “是,你不认识我。但是,我们督查组接到了你的举报电话。我想,我们能见见面谈谈吗?” “面就不要见了。”唐娥直接拒绝了许一山的要求。过了一会,她低声说道:“许领导,不是我不想见你,而是我现在没机会见你。我家门口有人守着,我出不去啊。” “谁守着的?”许一山警惕地问。 “不知道。”唐娥心有余悸道:“反正我出不了门。” “这样,你把地址告诉我,我去找你。” 唐娥又沉默起来,最后还是拒绝他道:“算了吧。算我没举报。你们斗不过孔大周的。” 没等许一山说话,她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许一山赶紧再打,发现对方已经关机。 唐娥拒绝发地址过来,许一山想去找她也无处可去。他便安排了督查成员去了派出所查找一个叫唐娥的女性。输入电脑一查询,发现陈州市叫唐娥的女性居然有十几个之多。年龄从五岁涵盖到六十岁。究竟谁是打举报电话的唐娥,一无所知。 举报电话涉及命案,许一山自然不敢掉以轻心。尽管尚不明确举报内容的真伪,但本着高度负责的想法,许一山决定还是要查个清白。 陈州市举报的热情很高,举报的问题也五花八门。陈州市民似乎将督查组当成了包青天式的领导,心里有冤屈的,颠倒黑白的,捕风捉影的,什么事都将电话打过来。 督查组四个人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梳理举报电话,发现真正有价值的举报线索并不多。 几个人便开了一个短会,决定尽快结束陈州市的督查工作。孔大周已经在押,具体处理结果,等下次督查的时候再过问不迟。 开完会,许一山打电话请示黄日轩,通报陈州市督查工作的收尾情况,表示两天之内,他们将赶赴少阳市去与督查组会合。 黄日轩很高兴,顺带告诉他,少阳市的督查工作很顺利。如果不出意外,整个督查工作将在三天内完美收官。 挂了电话,许一山突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唐娥在电话里讥讽,就像一根刺一样刺得他坐立不安。 “你们斗不过孔大周!”许一山暗自咀嚼着这句话,心里隐隐有些难受。老百姓说出这样的话,摆明是对他们督查组没信心。 一个靠巧取豪夺发家的人,居然能在老百姓心里形成党和政府都奈何不了的人的形象,这是悲哀,也是不自信。 他突然萌发出来一个念头,他要会会孔大周。 正文 第1124章 位卑不敢忘国忧 许一山没想到想见孔大周会那么难。 办案人员以正在侦查为由,拒绝许一山会见孔大周。许一山心有不甘,找到陈州市公安局长的头上,提出要求会见孔大周。局长显得很为难,顾左右而言他地告诉他,因为孔大周的案子很复杂,不方便侦查人员以外的任何人接触。即便律师想提前介入,都被拒绝了。 越是不想让他见到孔大周,许一山越想见到他。 他隐隐约约感觉到,公安方面拒绝他会见孔大周,绝非是案件侦查的需要,反而让人有种强烈的对方想掩盖什么一样的异常。 在市委书记耿火根的介入下,许一山终于顺利在看守所见到了孔大周。 隔着厚厚有机玻璃,许一山看着孔大周被民警带进来会见室。孔大周脸上浮着一层不易琢磨的微笑,他手腕上没带任何戒具。如果不是在看守所,他的样子看起来好像在悠闲的度假一样。 孔大周一眼看见坐在玻璃后的许一山,显然楞了一下。 他很快恢复了平静,隔着玻璃在许一山对面坐下,拿起面前的通话器,冷冷地问了一句,“你找我?” 许一山笑了笑道:“孔老板,还好吧?” 孔大周哼了一声,“坐牢啊,能好到哪里去?姓许的,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许一山摇摇头道:“你错了。你有什么笑话给别人看呢?孔老板,你如果有罪,法律会公正处罚你。你如果没罪,法律不会冤枉你。我来看你,没别的意思,毕竟我们相识一场,过两天我们就要离开陈州了。走之前,看看你,道个别啊。” 孔大周冷笑道:“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什么好心啊?我知道,我今天被关在这里,就是拜你所赐。不过,你可能会失望了,我孔大周行的端坐得正,我不怕别人陷害。” “谁陷害你了?”许一山笑眯眯道:“孔老板,你也别想太多。站在私人角度我奉劝你一句,以后,国家保护的动物你最好不要沾边。你想想啊,饱了口腹之欲,身体却要承担法律制裁,多不划算啊。” 许一山说得一本正经,样子像极了苦口婆心的长辈在劝告晚辈。 “有些东西你不能道听途说,比如陈州麝,它真能有让男人起死回生的功效吗?人嘛,要相信科学。你们不相信科学,残害的可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孔大周咧开嘴笑了,“你没亲自体验过,你就没发言权。姓许的,你今天把我关进来,明天你还得把我请出去。不信,你走着瞧。” “是吗?”许一山似笑非笑道:“孔老板,我要你不要胡思乱想,你还在胡思乱想。我刚才说了,法律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还有,你不是我关进来的,我许一山没这个权力。” “你知道自己没这个权力就好。”孔大周毫不掩饰道:“说老实话啊,你的角色太微不足道了。听说,你现在只不过是一个挂职的县委副书记。你把手伸得那么长,究竟想干什么呢?” “我是挂职的副书记没错。”许一山微笑着道:“我告诉你,第一,我没有想干什么的念头。第二,有句古话叫位卑不敢忘国忧。我不过是尽了一个公仆的责任而已。” 孔大周乐了,笑嘻嘻道:“你少在我面前吹了。你们这些当干部的,心里想着什么,老子还不清楚?不是我说你们,你们一个个道貌岸岸然的,表面上个个都是真人君子,骨子里谁不是个男盗女娼的货。姓许的,你放心吧,我老孔会没事的。谁要弄我,我就弄谁。我也送你一句话,要死,蛇与青蛙一起死。” 许一山没有生气,孔大周的话里,透露出他有恃无恐的嚣张。这么看来,孔大周对他的了解不少。他不但知道许一山的背景,而且还得意地炫耀出来,他孔大周会有人保他。 孔大周最后的这句话,明显暗藏着玄机,他要鱼死网破。 “你还有事吗?没事我就回监舍去了啊。”孔大周调侃着许一山道:“你看看你,没事跑来看我什么笑话。谁笑到最后,才是真笑嘛。” 他起身欲走。 会见室里,空气似乎凝固。 会见前,看守所负责人表示,许一山会见孔大周,没有明确定义。他是以私名义来见孔大周,还是以公名义来见他,看守所把握不住,而且,上面也没对这次会见有特别的交代。因此,会见室里,除了许一山一个人之外,再没人参与会见。 许一山突然喊住孔大周,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看,一字一顿问道:“孔大周,我问你,你认识黄三儿吗?” 孔大周顿时愣住,他努力保持着镇静,但他身体微微的一抖,还是出卖了他。 他再次坐了下来,有些慌乱道:“认识啊,他不是出车祸死了吗?” “黄三儿原来是你什么人?” “不是我什么人。”孔大周苦笑着道:“他就一个社会闲散人员,我看他游手好闲的,所以给了他一口饭吃。平常替我跑腿办些小事。” 许一山意味深长哦了一声,缓缓道:“这两天我接到了一个举报电话,举报的人叫唐娥,你认识吧?” 孔大周愈发慌乱了,他沉默了好一会,突然咬牙切齿道:“那个女人,真是贪得无厌。他老公的死,老子给她赔了几十万。她还想怎么样啊?真是阴魂不散。” “可能是黄三儿阴魂不散吧?”许一山似笑非笑道:“孔大周,你是个聪明人,有些事不需要我说,我相信你比谁都明白。天底下,没有可以能掩盖的罪恶。你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吗?” 孔大周沉默不语,陷入了沉思。 许一山也没急着催他说话。他知道,孔大周此刻正是思想斗争最激烈的时刻。 孔大周一开口,或许就会撕开陈州市黑幕的口子。 会见室里的空气再度凝固,许一山身后的墙上,挂着一只很大的钟。此刻,仿佛能听见秒针在嚓嚓的走动声音。 “能给我一支烟吗?”孔大周突然开口说道。 “我不抽烟。” “哦。”孔大周失望地叹口气。他脸上浮着的一层笑容早就褪去,憔悴感扑面而来。 从见到孔大周开始,许一山就知道他是装出来的精神。一个人无论他有多大呼风唤雨的本事,只要身陷囹圄,必将迅速凋零。 所谓官法如炉,意思就是一块再好的钢铁,进了熔炉里,最终也会被熔化,化成一道道的水雾,消失于无形。 当然,从孔大周的表面上看,他在看守所里的日子过得还很滋润。 但是,一个失去自由的人,再好的美味,也提不起食欲。再漂亮的美女娇娃,也激化不出他的原始冲动。 失去自由的人,就像被剪去双翅,关在笼中的鸟儿一样,空望着自由的蓝天,发出一声声的悲鸣。 “我什么也不会与你说的。”孔大周突然说道:“我回监舍了。” 他毅然起身,头也不回走到门边,跟随着看守消失在门外。 正文 第1125章 求情 会见孔大周一无所获,许一山心里有些失望。 他前脚刚从看守所回来,程子华后脚就跟上了门。 两人前段时间闹了矛盾,彼此已经不接触了。程子华认为许一山在陈州故意挑事,比如他因此而被纪委通报批评一事,让他丢了不少的面子。 对于程子华来说,丢面子事小,误了前程才事大。他担心自己因为被通报,可能会对他履职少阳市长有影响,因而怨恨许一山。一气之下,程子华安排人处处为难督查组,以至于督查组在陈州的基本生活都失去了保障。 程子华找上门来说明缘由后,哈哈大笑道:“老许,我的格局小了点,你别介意。不过我们是兄弟,有事说清楚就过去了,不放在心里,行不行?” 他坦然承认自己的过错,不得不说程子华的胸怀还是比较开阔的。 昨天,他接到省委组织部的通知,要求他参加省委党校干部任前培训。这个消息对程子华而言,无异于是最激动人心的消息。 干部任前培训是呼应年初省里两会的决议。每次两会结束后,全省各地州市的人事都会有轻微的一些变动。干部任前培训是对干部履职的一种教育方式。通过培训,能让即将赴任的干部更好地了解和掌握今后岗位的重要性和使命。 省委组织部通知程子华参加培训,预示着他的位子即将发生改变。 程子华目标在少阳市长位子上,他在省委党校培训时,四处活动的目的,就在于此。 许一山听说他要去省委党校参加培训了,想起自己却没接到任何通知,不觉有些失落。程子华已经进入了权力圈子,而他,还在圈子之外徘徊。 “恭喜程市长。”许一山由衷祝贺他道:“你们这次培训结束后,就要上新的岗位了啊。可喜可贺。” 程子华看着他笑,认真道:“老许,我还是想说,你跟我一起去少阳市吧。我们兄弟齐心,共创辉煌吧。” 许一山笑嘻嘻道:“我去可以啊,你准备给我安排个什么位子?” “肯定让你满意啊。”程子华自负道:“只要你愿意去,椅子任你坐,好不?关键一点是,你去了,就有一个广阔天地任你发挥啊。老许,我早就看出来你是个有雄心壮志的同志。我不说你也清楚,空有抱负没用啊,得有舞台。你若跟我去,舞台我提供。” 许一山一本正经道:“我还是想问清楚,我到底能坐一把什么样的椅子。” 程子华不敢承诺了。他非常清楚,他现在就算上任了少阳市长,也不能随心所欲将许一山安排在他想要的位子上去坐。 新领导上位,按惯例只会在现有的干部队伍中培养自己心仪的人,很少会从外面调进去新人。这样会被本地干部认为新领导不信任本土干部而生出矛盾。是官场的禁忌之一。 许一山心里清楚,程子华也就是说说而已。先不说他想调许一山去他身边困难重重,就算能调过去,他未必是真心实意想要许一山在他身边。 说笑了一会,程子华叹口气道:“老许,我这马上就要离开陈州了。说实话,对陈州我还是很有感情的。这片热土给了我梦想,给了我激情啊。现在突然一下要离开,内心是真心有些舍不得的。” 许一山道:“人往高处走,别人想有这样的好机会却求之不得。你就不要留恋了。走出陈州,你就能走更远的路。” “说的也有道理。”程子华嘿嘿地笑,道:“老许,有句话,兄弟还是忍不住要说。你这人呢,事事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认真。作为兄弟,我掏心掏肺给你说,现在的社会,人必须学会睁只眼和闭只眼。水至清,则无鱼啊。老许,该放手的时候,要学会放手。” 许一山试探着问:“你是指哪方面?” “全部。”程子华当仁不让批评他道:“比如陈州督查这件事。很多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你看看,吃一次野生动物,你就弄出来了那么大的动静。该抓的抓了,该处分的也处分了。说实话啊,当时兄弟心里是有怨气。现在陈州的干部在背后都在传,说你把陈州搞乱了,搞得干部人心惶惶,无心工作。这对陈州的发展可是很危险的。” “你的意思是我放下这些,离开陈州?” 程子华笑了笑道:“你也确实是该离开了。目前大局已定,以后你如果愿意,看结果不就行了。其实,你现在做的这些事,与你督查组的身份已经不匹配了。我们当领导干部的,要让干部群众拥护,才能算是一个合格的好干部。如果我们背后被人指指戳戳,你觉得你成功了吗?” “就拿孔大周来说吧。这个人你是不了解他。孔大周对我们陈州的发展还是做出不少贡献的。你看看他,不但是优秀民营企业家,还是陈州市人大代表。老许啊,陈州市干部群众并不都是糊涂虫。如果孔大周没有为社会创造价值,社会会给他这么高的荣誉与肯定?” “当然,作为一个民营老板,身上有一些令人痛恨的毛病在所难免。人嘛,谁都有虚荣心。特别是有钱了之后,恨不得拿个高音喇叭告诉全世界的人,老子是个有钱人了。孔大周这种没有太多文化底蕴的人,就属于大家常常说的暴发户。暴发户的嘴脸,就那个鸟样。我们如果与他们一般见识,就说明我们的胸怀太狭隘了啊,没有容人之量。” 许一山听完程子华的话,沉默了好一会没出声。 “你的意思,放过他?”许一山笑了笑问。 “他不过就是一只臭虫。”程子华不屑笑道:“臭虫可以随时捏死。但是,我们捏死臭虫的时候,必然是臭虫侵犯了我们。” 许一山突然说道:“这么说,程市长你的意思是来替孔大周求情来了?” “你觉得呢?” “我没觉得。”许一山认真道:“既然是臭虫,发现了就必须捏死。臭虫这生物繁殖能力特别强。今天一只不捏死,明天可能就是一窝。再往后,可能全世界都会被臭虫侵占啊。” “捏死一只臭虫容易。”程子华冷笑着道:“但你没觉得,捏死这只臭虫不该由你来亲自动手吗?” “我如果不捏死,估计没有人会愿意去捏死了。” “你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吧?”程子华哼了一声,“老许,有些事,还是要讲究策略的。我实话告诉你吧,孔大周与市委陈副书记有亲戚关系。你现在抓住孔大周这件事不放,其实就是在打陈副书记的脸。” “是吗?”许一山意外不已,“他们是亲戚?” 程子华点了点头,似笑非笑道:“其实每一个地方都有不同的小圈子。大家兜兜转转一圈之后,就会发现身边的人不是亲戚,就是朋友。” 他压低声音道:“陈书记现在为这事很焦心,他表示,如果孔大周真有违法犯罪行为,他一定会大义灭亲的。你放心吧。” 正文 第1126章 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许程之间的谈话,直接导致许一山决定暂离陈州。 程子华已经将话说透了,孔大周是陈大雷副书记的亲戚。陈副书记在不同场合已经表示,他会大义灭亲。作为专职副书记说出来的话,绝对不会是开玩笑、不严肃,不认真的。 许一山如果再揪着孔大周这个案子不放,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一个市委专职副书记的保证,尚不能消除他的疑问,这只能说明他许一山真的只有一根筋。 他现在离开陈州,既是对陈州市的信任,也是对陈大雷副书记的尊重。 第二天,许一山便收拾行囊,带着督查组赶赴少阳市去与黄日轩组长会合。 督查工作已经接近尾声。少阳市这边一结束,督查组回去后将督查内容、结果形成报告,这一阶段的督查就算完美收官了。 许一山他们到了少阳市后,受到了少阳市的热情款待。 黄日轩一语双关地提醒许一山,“小许,这次督查,你辛苦了啊。我们已经商量了,回去后,这次督查报告由你来执笔,没问题吧?” 许一山爽快答应道:“谢谢黄组长的信任,我没问题的。” 在少阳,势必会与屈玲接触。 屈玲以私人的名义,请许一山去家里坐坐。 许一山本想婉拒,但看屈玲确实是一番真心实意的邀请,便答应了。 屈玲住在少阳市政府的家属小区。这是一个对外很神秘的小区,一般人根本进不去。 许一山坐了屈玲的小车,长驱直入。 她家是一栋三层小楼。掩映在一片高大的白杨树下。一路过来时,许一山发现,政府家属小区与外面的商品楼有着天地之别。 商品楼以高大闻名,而家属小区的房子,却没超过五层的。且看房屋的外观,基本都属于年代久远的老房子了。但每栋房子似乎有着不一样的风格。比如屈玲住的房子,就是一栋典型的中式别墅。 屈玲解释说道:“其实,住在这里的人,不过都是过客。任期满了,离退休了,调离了,都得搬出去。” 许一山惊异问道:“这里的房子,你们都没产权?” 屈玲摇摇头道:“产权是政府的,我们只是临时住户。” 屈玲是少阳市政府副秘书长,兼任少阳市开发区管委会主任。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各地纷纷上马开发区项目。少阳市自然不甘落后,也打造了一个省级的开发区。 少阳市开发区从无到有,从小到大。每走一步,都倾注了屈玲的大量心血。过去这片杂草丛生的蛮荒之地,经过二十几年的改造,如今成了一个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的新少阳商业中心。 严格来说,少阳市的开发区是不算成功的。 按照规划,开发区应该聚集的是生产、研发或者制造的企业。但少阳市受地理位置的影响,或者其他历史原因,致使在招商引资过程中,很难按规划去布局。 最终,少阳市开发区就成了一个全省最四不像的一个开发区。 少阳市开发区逐渐演变成了今天的住宅和商业中心,成了屈玲内心最为挥之不去的阴影。 门一开,出来一个打扮得很利索的中年妇女。 她笑眯眯地喊了一声“小姐”,一眼看到跟在屈玲身后的许一山,顿时脸上露出一副喜出望外的笑容。 “甜妈,这位是许一山同志,省委督查组的。我们在党校是同学。”屈玲主动介绍道。 她转过头,看着许一山说道:“甜妈是我家的保姆。” 许一山赶紧叫了一声“甜妈”。 “许同志,快进屋。”甜妈热情招呼。 屈玲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换衣服。在许一山的印象里,屈玲永远都是一套正统的职业装。尽管她在少阳市是高干,但在穿衣打扮上,她却始终保持着初入职场女性的典型打扮。 她上身总是穿着翻顶的黑色小西装,里面一件白色的领口系着蝴蝶结的衬衣。下面一条黑色的一步裙,裙边刚好到膝盖边。 她的双腿总是套着肉色的丝袜,脚上一双黑色高跟鞋。 她的头发每天都收拾得一丝不苟,盘成一个髻在脑后。整个人给人的印象是精明能干。 如果不知道她的身份,很容易误会她就是一个酒店的大堂经理之类的职业女性。 甜妈客气地将许一山请到客厅沙发上坐了,她忙着去泡茶。 许一山打量着屈玲的家,发现屋里的装修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反倒有一丝阴冷的气息,随处不在。 甜妈端了茶来,满脸堆笑地低声说道:“许同志,我知道你呢。” 许一山好奇地问:“甜妈你知道啊?” “对啊。”甜妈看一眼楼上。楼上是屈玲的卧室,她上去换衣服去了。 “我家小姐不止一次提起过你的名字,还因为你哭过鼻子。” 许一山顿时有些惶恐起来。他小声问:“为什么啊?” “你过去是不是从她手里抢过老板啊?”甜妈抱怨道:“你一个大男人,欺侮一个女人。许同志,不是我说你,你做得很不地道哦。” 许一山只能苦笑,他知道三言两语肯定解释不清。不过,甜妈提起来的这件事,确实让他心生愧疚了。 他正想说话,猛然看见屈玲袅袅婷婷从楼梯上下来。 她换了一套白色长裙,头发也披散开来了。她下楼梯的步子太有风情,宛如一朵睡莲在徐徐开放。 许一山第一次看见她这身打扮。这具有强烈女人味的打扮,让她彻底从一个职场女强人转变成为一个小鸟依人的女人姿态了。 许一山脑海里迅速跳出一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成语。 屈玲还是挺漂亮的,特别是她将女性特征毫无保留呈现出来之后,她的风韵足够迷人。 她缓缓走到许一山跟前,莞尔一笑道:“好看吗?” “好看。”许一山由衷赞道:“屈秘书长原来还是一位大美女啊。” 一边的甜妈接过去话说道:“许同志,你是没见到我们小姐年轻时候的样子,她年轻时啊,电视上的选美冠军比我们家小姐不知要差到哪里去了。” 屈玲脸一红,居然露出羞涩扭捏之意。“甜妈,我还没吃饭呢。” 甜妈赶紧去准备晚餐。热情对许一山道:“许同志,你今晚留在这里陪我们家小姐吃顿饭吧。” 许一山想推辞,但看到屈玲满眼的期待,话到嘴边只好咽下去。便客气说道:“会不会打扰了啊?” 甜妈自作主张道:“打扰什么呀?多一个人吃饭,热闹。家里很久没热闹过了。你来了,我觉得屋里的空气都明亮了好多。” 屈玲居然对甜妈的话没有反驳。 “喝茶吧。”屈玲在许一山旁边坐下来,招呼他道:“小许,你不用拘谨的。在我这里,你就当到家一样。” 许一山答应来屈玲家,是想求证一下程子华出任少阳市长的情况。程子华要担任少阳市长,屈玲不可能不知道风声。 没想到屈玲的第一句话,就让许一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正文 第1127章 相依为命 屈玲道:“我让甜妈准备了一点小菜,你陪我喝点,可以吗?” 许一山心想,屈玲邀请他来家,看来是早有准备了。女人喝酒,要么不端杯,端杯便吓人。之前与屈玲一起应酬过,没见着她喝酒。今天她主动邀请,看来有备而来。 官场上的女人,大多能喝一点。不过,女人们都喜欢装,喜欢矜持。她们对于喝酒这块,常常表现为深藏不露。 甜妈从厨房出来,端详了好一会屈玲,啧啧赞叹道:“小姐,你今天真美。我从来没见着你有今天这样好看。是不是遇到喜欢的人了呀?” 屈玲脸一红,嗔怪道:“甜妈,你还不快去准备,我可饿了。” 许一山对甜妈叫屈玲为“小姐”感到很奇怪。这种阶级意识很浓的称呼,通常不会出现在现在保姆称呼主人上。 屈玲显然猜到了他的心思,淡淡一笑解释道:“甜妈是我爸妈当年留下来的。甜妈来我们家时,还不满二十岁。我爸妈出事后,就由她一直照顾我。从小到大,没离开过我一天。我已经把她当自己的亲人了。” 许一山在屈玲的回忆里逐渐弄清了事情的轮廓。 屈玲爸妈是少阳市第一代的领导干部。当时的少阳市与陈州市一样,都不叫市,叫地区。少阳的全称是少阳地委行署。 屈玲父亲屈江是少阳行署专员。母亲是行署秘书。 屈江携妻子下乡检查工作时,不幸翻车遇难。夫妻俩双双撒手尘寰。而此时的屈玲,才刚刚三岁不到。 甜妈那时还不叫甜妈,叫小甜。小甜是屈玲父亲屈江从老家请来的保姆,当时也还不满十八岁。小甜与屈江算得上是表兄妹关系,他们的爷爷辈是堂兄弟。 屈江夫妻出事后,屈家的天似乎轰然倒塌了。在所有人都在为不满三岁的屈玲未来焦虑时,小甜挺身而出,表示她愿意抚养屈玲。 组织上自然很高兴,当即安排行署给小甜安排一份工资。 从此以后,小甜便带着屈玲,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屈玲至今还记得,某天夜里,小甜搂着她坐在父母的遗像前,轻轻对着遗像说道:“大哥大嫂,你们放心吧,从今以后,有我一口吃的,就绝不会饿着冻着小玲子。” 说完,她将脸转过来,怜爱地看着怀里的屈玲,低声道:“小玲子,从现在开始,你就叫我甜妈,知道吗?” 三岁的屈玲,哪里能感受到失去父母的悲痛?她从出生开始,就一直跟着甜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甜妈早就代替了屈玲母亲的位子。 屈玲当即快乐地喊了一声,“甜妈。” 这一喊,就喊了四十多年。以后的甜妈没有嫁人了,不管谁给她做媒,都会被她骂得狗血淋头。青春时期的甜妈,是个真正的美人。爱慕她的男人不计其数。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是少阳行署的一个小车司机。 少阳行署每年会安排司机送甜妈和屈玲去给她爸妈上坟。一来二去,小车司机便认识了甜妈。 当时的甜妈青春靓丽,明眸皓齿,顾盼有情。又恰是怀春年龄,被一青年男子追求,何尝不动心? 有天小司机接甜妈去约会。小司机觉得带着屈玲有些碍手碍脚。毕竟热恋中的男女,动情之时,莫免会有动手动脚之处。即便屈玲少不更事,总觉得难堪。于是,便哄着甜妈将屈玲一个人单独留在家里。 甜妈担心屈玲一个人在家寂寞,便找了不少小人书,将饭菜都准备好,叮嘱屈玲饿了的时候自己吃。 屈玲瞪大一双眼,看着甜妈从屋里出去,一声也没吭。 等到甜妈约会一天回来,看见屈玲倦缩着身子睡在地板上,怀里抱着她爸妈的遗像,脸上依稀还能看到泪痕,不觉心痛不已。抱着屈玲便放声大哭。 屈玲惊醒后,看着哭得伤心欲绝的甜妈,弱弱地问了一句,“甜妈,你以后嫁了老公了,还要小玲子吗?” 甜妈心痛得犹如刀绞,当即回她道:“甜妈不嫁人了。甜妈这辈子只跟小玲子在一起。” 从此以后,甜妈便断了与小司机的来往。小司机守在她们家门口足足有一个多月。苦口婆心地许愿承诺,他会善待屈玲,从此不再将屈玲一个人放在家里云云。但甜妈却再不为心动。 一晃眼,甜妈便错过了嫁人的年纪。等到了屈玲要嫁人的年纪后,甜妈发现屈玲生活里根本就容不下一个男人,便着了急。她央求屈玲找男朋友。她说得很在理,屈玲不嫁人,她没脸下去见她父母。 “其实,我结过婚。”屈玲说到这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现在的男人,没几个好东西。” 她骂了一句,眼光有意无意瞟了一下许一山。 许一山顿觉尴尬。 屈玲抿嘴一笑,“没几个好东西,不等于没一个好男人。”她又深深看了许一山一眼,“做男人,最可贵的就是担当。一个没有担当的男人。是最不值得信任和托付的。” 许一山默然。他不知道自己在屈玲的心目中,究竟是属于没有好东西的那一类,还是不等于没有一个好男人的范畴。 想起第一次他单枪匹马杀来少阳市,将准备在少阳市投资建厂的老板抢走。他为了防备被少阳市半路拦截,他不得不另辟蹊径拐个大弯的往事,不觉又好笑又悲伤。 屈玲毕业后,少阳行署早改成了少阳市。刚一毕业的她,便被组织照顾进入少阳市委工作。 凡二十年过去,她也从青春少女变成了成熟稳重的中年妇女。她的仕途波澜不惊,一路往上,在担任市政府副秘书长的时候,被少阳市委任命担任少阳开发区管委会主任。 很多人羡慕她身居高位,觉得她一生都受父母庇荫才有的今天。只有她自己明白,这一路走来,她付出的青春和汗水,岂止是车载斗量。 屈玲在三十岁时结了婚,丈夫原来是少阳市秘书一科科长。此人满腹经纶,出口成章,写得一手好字和锦绣文章。是少阳市公认的一支笔。过去,少阳市的大文章都是他亲自执笔,曾经被视为全省文化人的代表人物。 婚后的屈玲,一度想做个小女人,在家相夫教子。殊知,丈夫根本不满足他一辈子只担任一个秘书科长的命运。他要改命,便只能削尖脑袋找门路。 偶然一次,他得知能改变他命运的人,对他老婆屈玲很感兴趣。于是,他便精心布下了一个局。 “人要没了廉耻,比畜生还畜生。”屈玲缓缓摇了摇头,问许一山道:“你还想听下面的故事吗?” 正文 第1128章 女人之美 屈玲的故事,就是她自己的隐私。 她毫无保留说给许一山听,让许一山感觉很不安。探听一个人的隐私本来就是不道德的行为,即便是隐私的当事人亲自说出来,听者永远都会有负罪感。 可是屈玲显得漫不经心地讲述她的往事,许一山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 直到屈玲问他,他才委婉说道:“不说了吧。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人之所以超越其他动物,能驾驭这个世界,就是因为人比其他动物有一个特点,人会往前看。而动物不能。” 屈玲捂着嘴笑道:“许一山,你这种说法真的很新颖啊。要别人来说,一定是说人类因为拥有智慧。哪像你说的什么人类会知道往前看。” 恰好甜妈做好了菜,招呼他们入席吃饭。 屈玲便起身,走了几步回过头来问许一山,“红的还是白的?” 许一山不知道她一个女人家,家里还会收藏着各种各样的酒,便随口说道:“都行,按秘书长你的意思来。” 屈玲略为思考了一下,启颜一笑道:“那就白的?” 一边的甜妈赶紧说道:“小姐,你酒量又不好,喝什么白酒啊?你喝喝红酒就可以了。” 屈玲看了甜妈一眼,撒娇似的道:“我偏要喝白酒。看能不能醉死我。” 甜妈似乎领悟到了什么一样,微微叹了口气,再不阻拦。 屈玲拿出来的白酒,居然是好酒茅台和五粮液。她将茅台往许一山面前一推说道:“我不喜欢酱香型的酒,我喜欢清香型的。这瓶归你,我喝这瓶。” 许一山吓了一跳,看屈玲的意思,是两人一人一瓶。 他当然不惧,喝酒于他而言,与喝白开水毫无两样。他是担心屈玲,甜妈已经提醒过了,她酒量不好。这一瓶喝下去,会是什么后果,脚趾头都能想到。 “要不,我也喝清香型的吧。”许一山迟疑着说道。他心里已经想好了,等下他尽量多喝一些,这样屈玲就可以少喝。只要她不醉,一切都好说。 “不用。”屈玲拒绝他道:“茅台是你们男人专用酒。你就喝茅台。” 甜妈做的菜,精巧至极,完全可以媲美大酒店的大厨师。色香味俱全之外,她还精心摆了盘,让菜肴看起来不像菜了,反倒像精美的艺术品。 无论许一山如何邀请,甜妈都不肯上桌吃饭。她说,这是她做保姆的底线。尽管她与屈玲已经比亲生的母女关系还要好,但是她这么多年来,始终恪守着这道底线不逾越。屈玲从小就一个人在桌子上吃饭,甜妈永远都在站在一边伺候她的角色。 甜妈是餐桌在厨房。等许一山这边刚开始动筷子,甜妈已经吃完了饭,拿了一件外套表示要出去散步。 屈玲显然明白甜妈在这时候要出去散步的意思,她暗暗红了脸,低声道:“今天不散步不行?” 甜妈柔声道:“我老了,每天不出去走走,腿脚会僵硬。小姐,你慢慢喝,别醉了。” 她走到门边,突然转过身来,喊了许一山一声,“许先生,你能过来吗?我想与你说几句话。” 许一山没有犹豫,立即起身过去。 甜妈倒犹豫了好一会才低声说道:“许先生,我家小姐万一喝醉了,请你不要走。你记住,小姐房间有浴室,你懂我的意思吗?” 许一山还真不懂她的意思,不过,看到甜妈眼睛里荡漾出来的一层笑意,他又似乎若有所悟。 “我听说,喝醉了酒,躺着休息最好了。” 甜妈说完,朝他笑笑,打开门出去,又转过头压低声道:“我今晚就不回来了,我去找我一个老姐妹聊聊天。” 甜妈一走,许一山回到桌子边,屈玲便问他,甜妈与他说了什么? 许一山讪笑道:“没说什么,就是让我拦着你,不要多喝。” 屈玲哼了一声,埋怨道:“从小到大,她都管着我。我才不要她管呢。” 她站起身,开心笑道:“甜妈不在家,我就自由了啊。” 她的裙子是深v领口,饱满丰润的胸似乎呼之欲出。她显然担心自己走光,因此在给许一山倒酒的时候,她微微倾下来身子,却将一只手遮在胸口。 即便如此,许一山还是能清晰地看到她衣服里浑圆的奶。 四十多岁的屈玲,身材保养得不亚于三十来岁的少妇。她套在身上的薄薄裙装,能看出来她小腹上没有丝毫赘肉。平坦得犹如一片广袤的草原。 她的皮肤显得非常有弹性,细腻而柔美。 她一坐下来,便会将长裙撩到大腿上去,将她一双如玉雕一样的腿,裸露在许一山面前。 许一山不敢去偷看,正襟危坐着,不苟言笑。 他突然想起来,好像官场中的女性都会保养一样。比如奚美丽,比如白玉,比如杜婉秋和邓晓芳,以及眼前的屈玲。不管她们有不有丈夫,她们都生长得就像一朵朵绽放的花朵。 她们尽管在年龄上失去了优势,可是她们身上却有寻常女人不具备的独特气质。如果将她们与一帮青春年少的姑娘比较,她们反而更能吸引男人。在她们身上,一股成熟的美,就像一剂春药一样,能让男人欲罢不休。 女人的成熟美是蚀骨的美。她们的成熟,掩盖了她们年龄上的缺陷,却更能让男人痴迷。 “喝。”屈玲端起酒杯,豪爽地冲着许一山笑。 此刻的她,似乎解开了束缚一样,无拘无束地放松着自己。 她不停地给许一山倒酒,到后来她已经忘记用手去遮掩她的胸口了,以至于她每次微微倾身下来的时候,许一山都能瞥见她秀美的山峰。 她显然知道许一山在偷看,却装作浑然不觉一样。这种难堪的默契,在他们偶尔对视的时候,两人都会微微一笑,各自羞红了脸。 桌上的菜没动多少,两瓶酒却喝得差不多了。 屈玲明显有了醉意,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许一山,突然说道:“你刚才不让我把故事说完,我现在告诉你故事的结尾吧。当一个男人想办法将自己老婆灌醉送到别的男人床上的时候,这种男人是不是要千刀万剐?” “该!”许一山脱口而出道。 “所以我说,你们男人没几个好东西。”屈玲斜着眼看着许一山笑,“当然,我们女人也不见得都是贞洁烈女。你知道吗?杜婉秋爱你,邓晓芳也喜欢你。许一山,你是不是长了花啊?为什么那么多女人都喜欢你呀?” 许一山愕然问:“长什么花?” 屈玲捂着嘴巴笑了,她羞涩不已道:“男人之花呀,要是有机会,我真想看看你是不是长了花。” 许一山尴尬道:“男人只长着树,哪会长花啊。” 屈玲笑得更厉害了,几乎花枝乱颤。她眼光落在许一山的裤子上,含混不清地嘟囔,“长不长花,你脱了裤子让我检查就知道了啊。” 许一山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抓住了自己的裤头。 他的动作让屈玲更乐了,她凑过来头低声说道:“许一山,你还怕我吃了你呀!” 正文 第1130章 他们都是谁 她就像被强力胶沾在他身上一样了,任由许一山如何挣脱,始终不肯松手。 许一山怕弄痛了她,犹豫一下轻声道:“秘书长,你松手吧。” “我不。”屈玲突然呜咽出声,“我就不。我已经不要脸了。” 许一山顿时心软,苦笑道:“秘书长,不要说这样的话。我理解你,但我作为一名丈夫,我不能做任何对不起我老婆的事。所以,请你理解我。也理解你们女人。” 屈玲浑身一颤,顿时松开了手。 许一山顺势站起身来,转身就往门外走。 屈玲却喊住了他。她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眼光看着天花板说道:“许一山,你过来,我有话说。” 许一山不敢过去了啊,他站在原地没动,面无表情说道:“秘书长,你有什么话就说,我听得到。” “你过来我再说。”屈玲固执道:“放心吧,我不会强人所难。” 许一山只好过去,但与床还是保持着一段距离。 “你想知道,是谁把我送到别人的床上去的吗?那张床上躺着的又是谁吗?” 许一山想都没想就立即摇头,“我不想知道。” “你也是个懦夫吗?”屈玲冷笑起来,“许一山,你不是不想知道,你是怕知道,是吗?” 许一山苦笑道:“算我怕,好吗?” “这不是你的真心话。”屈玲哼了一声,“你越不想知道,我偏要让你知道。我要让你有负罪感。许一山,今天我已经不要脸抱过你,亲过了你。我已经算是你的人了。你如果不帮我的屈辱清洗干净,你就枉为男人了。枉为那么多女人对你倾心。” 许一山惶恐不安起来,屈玲的话,字字句句都像一记记重锤猛敲他的心坎。正如屈玲说的那样,他不是不想知道,而是怕知道。 他能敏锐地感觉到,屈玲说的这两个人,都应该是来头不小的人物。 特别是她丈夫想将自己老婆献给他的这个人,一定是个能掌握他人命运的人。 屈玲结过婚,许一山知道。但是他不知道她的婚姻会那么的悲惨。在许一山的所有接触人当中,他从来没听说过关于屈玲任何的家庭情况的信息。 在他看来,屈玲就是一个女强人一样的女性,她凭着她的能力和水平,在处处充满绞杀的男人世界的官场里,她一枝独秀,艳盖群芳。 他被屈玲无情地讥讽是个懦夫,他没生气。他深知,世界上龌龊的事太多太多。很多已经突破了人类的底线。而他,不能将这些龌龊和不公完全荡平。 他感觉自己太渺小了,渺小得如同尘世中的一粒尘。他发现自己很多事力不从心,只能看着罪恶在眼前肆无忌惮地横行。 “他叫张文雄,我曾经的丈夫。”屈玲不顾许一山拒绝知道的说法,缓缓说道:“他现在已经省厅的一名副厅长了。而另一个他,可能你永远想不到他是谁。我现在不会告诉你,等你真想知道的时候,我再说。你记住张文雄这个名字。这个人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就不是人。他穿着人的衣服,干的却不是人做的事。我不是想要你帮我报仇什么的,我就是觉得,在你身上,我能看到希望的曙光。” 许一山讪讪说道:“秘书长,你高看我了。其实,我许一山什么都不是。我能做的事很少很少。” 屈玲黯然神伤,摆摆手道:“你回去吧。” 许一山欲言又止,他没再说话了,迟疑片刻,转身离去。 在屈玲的家里,他遇到的这一切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屈玲太需要爱了,特别需要男人的爱。一个女人无论多么强大,多么坚强,缺少男人的爱,女人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落不了地。 他没看不起她,相反,他在内心深处可怜她。 一个女人能在男人面前说出那样的话,做出那样的动作,可见这个女人对这个男人有多爱慕,有多放心。 信任是女人对男人最坚固的一道防线。一个让女人失去信任的男人,这个男人在她的心里就算是彻底死了。 督查组驻地轻松异常。第一督查小组已经完成了全部的督查任务。根据省里面的情况反馈,第一督查小组是第一个全面完成督查任务的小组。 组长黄日轩高兴不已,称赞自己带着的这队人马,是全省的精英力量。他表示等工作结束后,他会给大家请功。 督查组成员们也跟着高兴。毕竟督查工作看起来表面风光,其实干的事得罪人的事。 如今,衡岳、陈州和少阳三市的领导都给予了督查组高度评价,盛赞他们工作高度认真、负责,表扬他们为地方工作作出了积极贡献。 这种评价,让黄日轩心满意足。 唯有许一山,心情比谁都要沉重。衡岳市的督查,他被半途安排去了陈州。因此衡岳市督查的具体内容,他到现在还一无所知。陈州市他发现了重大问题,可是阻扰太大,他不得不违心作出结论,匆匆结束。 至于少阳,黄日轩在他回来之前已经作出了督查结论。他不能去推翻他的结论。 黄日轩口口声声取得的重大胜利,在许一山的心里却是严重失败的结果。 他不得不承认,所谓督查,无非就是一个过程,根本改变不了事实的结局,揭露不了事实的真相。 督查组内部举行庆功宴。黄日轩宣布,明天督查组回省,大家休息一天后开会,对第一次督查作全面结论。 许一山没有表现出不高兴,他在与督查成员们推杯换盏之间,偶然得知了屈玲说的张文雄现在是中部省司法厅的副厅长。是全省政法战线上的一颗新星。 庆功宴结束,许一山给老婆陈晓琪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督查工作结束了,他有一天的休息时间,他要回家去看望她和孩子。 陈晓琪在电话里说道:“许一山,你爱回不回。你的老婆不是我,是你的工作。” 许一山连忙陪着笑脸说道:“老婆,我这不是没办法的事吗?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陈晓琪笑骂一句,“滚!许一山,你是不是已经忘记我和孩子了。我告诉你,你再不回来,我就准备出家当尼姑去了。嫁了个老公,还天天独守空房,我嫁的这个老公有何用啊。” 许一山压低声逗着她道:“老婆,是不是想我了?” “鬼才想你。”陈晓琪哼了一声,“没有你这个张屠夫,难道我还会吃混毛猪啊。” 许一山吓了一跳,赶紧说道:“老婆老婆,张屠夫死了,许屠夫还没死。许屠夫明天就回家了。” “你回不回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记住,无论衡岳市发生什么事,你都必须给我闭着眼,闭着嘴,懂吗?” 正文 第1131章 吃羊腰子补 从少阳回省城,必经衡岳市。 许一山在高速公路出口下了车,直奔家里。 今天是周四,黄日轩组长宣布明天周五休息一天。加上周六周日,就有足足三天的假期。许一山路过家门,不可能不趁着这个机会与老婆亲热。 黄日轩给予了足够的理解,开玩笑说许一山不要沉湎在温柔乡里忘了正事了。周一一早,督查组要开总结会,他不能迟到。 衡岳市的新家经过陈晓琪打理之后,显得温馨至极。这套房子原来是陈勇买的,准备他们夫妻退休之后来市里生活。现在女儿陈晓琪调市委工作了,陈勇便将房子给了女儿女婿住。 下午,陈晓琪早早回来了。一开门,便被许一山拥进了怀里。 两人分别已有一段时间了。又都是如狼似虎的年纪,此时此刻,什么都不能阻挡他们对爱的渴望。 陈晓琪羞红着脸使劲挣扎,让许一山去洗洗。许一山得意地展示着身体道:“老婆,我都洗三遍了,里里外外,搓了一个遍。” 抱着自己的老婆,许一山才感觉心里有踏实感。天下的女人繁花似锦,老天爷创造男女的时候,都是一个配着一个造的。偶尔失手造多了一个男人,必然会毁了一个女人。于是,人世间便出现了男多女少的尴尬境地。 男人抱着属于自己的女人会有踏实和安全感。女人也一样,躲在自己男人的怀里,才不惧沧海桑田。 许一山的话让陈晓琪愈发羞了。虽说两人在一起的时间也有两年多了,孩子都快半岁了。但是在男女情爱这方面,两人始终保持着欲拒还迎的羞涩。 陈晓琪奈不住许一山的纠缠,只好任由了他。 等两人都感觉到了有点饿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是晚上八九点钟了。 许一山看着慵懒的妻子,主动起来要去给陈晓琪下碗面条对付。陈晓琪却提议,两人去衡岳市新开的美食街吃东西,顺便逛逛夜市。 许一山在衡岳市工作过一段时间,对衡岳市很多地方却知之甚微。倒是陈晓琪,尽管她一直在茅山生活工作,但对市里的丁点儿变化都了若指掌。 比如,市里新开了什么大商场,哪里有好吃的好玩的,她都能如数家珍一样说出来。 许一山不想扫了老婆的兴。毕竟两人结婚后,他忙于工作,陪陈晓琪逛街的次数屈指可数。好在陈晓琪知书达理,若是换了别人,还不埋怨不休。 美食街他倒是来过,想起燕京徐斌考察团在美食街闹的事,他的好奇心顿起,想去看看那家以次充好的海鲜酒楼还在不在。 美食街人声鼎沸,人山人海。来往者,大多是年轻的姑娘小伙子。 据说,这里是衡岳市人流量最大,人气最旺的一个地方。特别到了晚上,更是恐怖。繁忙的美食街会一直热闹到凌晨两三点,空气中飘荡着各种美食诱人的香味。让人一旦身入其境,便不想离开。 陈晓琪兴高采烈,仿佛年轻了好几岁一样。一进去美食街,便在门口的卖烧烤的摊子上买了几串羊肉。 她塞了一串在许一山嘴里,又笑眯眯的让摊主给她烤两个羊腰子。 等她点好了,才贴着许一山的耳边轻声笑道:“吃羊腰子,补补啊。” 许一山顿时有些尴尬,低声道:“老婆,你觉得我表现不好?” 陈晓琪扮了一个鬼脸,笑嘻嘻道:“你都快把人弄散架了,谁敢说你表现不好啊。反正,补补对你身体有好处嘛。” 手里拿着两个大羊腰子一边走一边啃着,许一山感觉自己太怪异了。倒是陈晓琪很体贴他,从他手里接过去羊腰子,装进从烧烤摊上拿来的塑料袋里,“趁热吃才好吃。你现在不吃,等下冷了,你也必须给我吃下去。” 许一山连忙说道:“等下就是变成一块铁,我也要啃进肚子里去。” 看着身边熙熙攘攘的人流,许一山感叹道:“如果衡岳市的经济能支撑起老百姓这样的消费,衡岳市就活了。” 陈晓琪瞟他一眼道:“许一山,你别时时刻刻把自己当成救世主好吗?衡岳市的经济有什么问题啊?来这里消费的老百姓,都是衡岳市民,又不是外地来的。” 许一山道:“夜市美食经济是有时令性的,不代表整个市场都是繁荣的。” 陈晓琪白他一眼,埋怨道:“许一山,你是来陪我逛街的,还是我来听你讲大道理的?你要讲,回你省里去讲。我可不想听。” 看见老婆生气了,许一山赶紧赔礼道歉。他在自己嘴上轻轻抽了一下,笑道:“让你唧唧歪歪,打偏你。” 他的动作惹得陈晓琪笑了起来。“许一山,你现在变得油腔滑调了,会哄女孩子开心了啊。老实交代,哄没哄过别的女人?” 许一山竖起两个手指便要对天发誓。陈晓琪赶紧一把捂住他嘴巴,似笑非笑道:“许一山,你可想好了,乱赌咒,会犯咒心的。” 许一山大笑,“老子心里无私天地宽,我可不怕犯咒心。” 夫妻俩恩恩爱爱,一路说说笑笑过去。 女人的天性就是嘴馋,却不愿意正襟危坐在酒店饭堂吃饭。她们一生都偏爱街头的零食小吃。即便如陈晓琪贵为市团委副书记,依旧如邻家小女孩一样,对小吃保持的兴趣,无可撼动。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当初那家海鲜酒楼。 许一山抬头一看,发现酒楼一如往昔。食客络绎不绝,欢声笑语一片。 许一山好奇地问:“这家海鲜酒楼整改合格了吗?什么时候重新开业的?” 陈晓琪惊异地看着他道:“它从来没关门过,怎么要重新开业?” 许一山心里一动,眉头便皱了起来。当初海鲜酒楼因为食材的问题,被燕京来的客人当众戳破。为此还动了手,惊动了派出所。 当时的处理决定是立即查封酒楼,全面整改。许一山是亲眼看到盖着市场管理局的大红印章的封条的。而且,海鲜酒楼还有一个许一山不愿意提及的人,它的老板是周文武。 周文武的企业还在正常运转,说明周文武安全无事啊。 如果周文武倒了,他的企业也将树倒猢狲散,这是规律。因为没有人会愿意给一个前途未卜的人打工卖命。 “一天都没封过?” 陈晓琪想了想道:“可能有那么三两天吧,听说是卫生标准不合格。” 许一山哦了一声,他的心情突然变得沉重起来。一座酒楼的命运能印证它背后老板的命运,海鲜酒楼生意兴隆,预示着周文武的命运也将一路坦途。 这是许一山最不愿意看到的结局。 正文 第1132章 大局意识观 许一山回来衡岳市,没事他不会主动去找胡进。 昨晚美食街海鲜酒楼一幕,让他心里一直有个疑问。周文武的酒楼还在正常运营,难道他逃过了一劫? 如果是,将是一桩惊天大阴谋。许一山心里替胡进担忧,倘若胡进一时糊涂,误入了周文武这帮人挖下的陷阱,他将跌进深渊。 周文武牵涉的白骨案,已经惊动了省公安厅。因为案情太过于重大,省厅直接派了专案组接手白骨案,将原来的主办方衡岳市公安局都排除在外了。 目前,许一山所知的白骨案,已经涉及到故意杀人、贩毒和寻衅滋事等,大大小小的罪名不会少于十个。周文武的命运早就有了结果,按律当斩。 如此重大的案件,谁能一手遮天? 胡进弄清楚许一山来找他的目的之后,哈哈大笑一声道:“老许,杀一个人容易。但杀一个人而坏了整个大局,就得权衡了。我实话给你说,我现在需要钱。杀了周文武,就会断了财路。何不先留下他一命,反正他也跑不了。” 许一山笑笑道:“这就是你的大局意识观?” 胡进缓缓吐出一口气,“不然呢。” 许一山一听到胡进这句话,心里便明白胡进现在的难。 衡岳市的财政在富嘉义时代就已经千疮百孔。富嘉义之所以能够支撑,在于他主政的思想全在于土地财政政策上。有衡岳市的老人抱怨说,富嘉义在衡岳市十年,将衡岳市的土地都卖了一个遍。 事实上确实如此,到胡进手上时,衡岳市可卖的土地已经屈指可数。 土地财政是最舒适的一种政策。当政者几乎不用太多去考虑口袋里钱够不够用。只要出现手头拮据,便拿出一块地来拍卖,拍卖所得的出让金,足够潇洒好一段日子。 胡进执掌衡岳市,没地可卖,就只能想其他办法。可是现在要想弄到钱,简直比登天还难。虽说燕京方面他有很多关系,也能弄来一些钱。但是这点小钱对于高速发展对衡岳市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胡进将眼光盯在衡岳市本土,不能说是别无选择。但至少是个不错的选择。 财政没钱,不等于大家口袋里都没钱。但是想将钱从别人口袋里掏出来,这就需要策略了。正如胡进说的那样,杀一个周文武轻而易举,而且他犯下的罪行也该按律伏法。可是胡进清楚,只要急急忙忙将周文武杀了,他的财路就彻底断绝了。 周文武现在就是他手上的一块非常重要的筹码。拿着这块筹码,他在衡岳市就能随心所欲。只要周文武活一天,就会有不少人睡不着觉。 “这么说来,你不打算让周文武伏法了?”许一山有些气愤地问。 胡进摇头,叹口气道:“我没这样说。也没这样想。有人犯罪,必须追究。只是时候还没到。让一些人多活一天与少活一天,意义都一样。” 许一山知道胡进在为云轨项目发愁。到目前为止,全国也仅仅只有衡岳市拿到了云轨项目的批复。如果工程不上马,或者上马后又因为资金原因停下来,造成事实上的烂尾工程,胡进的政绩表上,将会出现污点。 胡进起初急着上马云轨项目,考虑得有些急躁。他本想一鸣惊人,却没料到云轨项目会成为一块鸡肋。 首先,在投资上就难住了。以目前的经济看,衡岳市举全市之力,不能说建设不好云轨。但是,这种抱薪救火的行为,最终会将自己烧得面目全非。 财政收入捉襟见肘,全市公务员的工资几年也不见有提升。对比周边地区,衡岳市已经落在了别人的身后。最显著的是公务员每年年底都会有的一笔补贴,在取消年终奖的政策高压下,各地纷纷以各种名义对公务员实施补贴。最高的市,比如省城所在地桔城市,年底公务员能一次性拿到十万的补贴。 而衡岳市已经欠了三年没发这笔钱了。在胡进刚担任书记时,大家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毕竟一个燕京空降下来的官员,手脚一定会比地方干部出身的要宽得多。 遗憾的是胡进最终没能在去年年底将这笔大家都在翘首期盼的收入盼到手。这样就直接导致了他在干部当中的威信降低了许多。 其次,衡岳市这两年的招商引资工作做得也不尽人意。以徐斌为首的燕京中部省商会在衡岳市考察一遍后,说好的投资一直是雷声大雨点小。 经济上出现困难并不主要,主要是胡进在得知燕京首长一直在盯着云轨项目后,他就开始出现了焦虑。 云轨项目流产,丢的不只是衡岳市的面子,而是燕京批复此项目的首长。首长丢面子,必然会怪罪胡进执政不力。由此将产生许多不利于胡进未来发展的因素。 一个人的政治生命只有一次,只要落败,便很难有机会东山再起。 胡进坦言,他现在之所以按兵不动,是因为他的目的还没达到。他手里握着周文武这条命,就能迫使与周文武有牵扯的一帮人对他俯首听命。 许一山闻言,不觉笑了起来,骂道:“老胡,你这很阴险啊。你就不担心某些人会联合起来对付你一个人?” 胡进不以为然说道:“我是一个人吗?我身后站着广大的劳动人民。就算他们都不理解我,甚至背叛我。至少你许一山不会吧?” 许一山有些感动,他无奈说道:“可是我又能帮你什么?老胡,我们的力量太弱小了啊。” “一只蚂蚁都能撼动大象,你急什么?”胡进笑眯眯说道:“等我把云轨项目的资金凑到手了,我就会痛下杀手了。” “云轨造价可是一百个亿。”许一山提醒他道:“这不是一笔数字,而是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我爹小时候教导过我,一个人做任何一件事,都必须得有充足的准备。换句话说,要想得到别人认可,打起鼓得有猴子跳。” “担心多余。”胡进敲了敲桌子道:“你知道为什么不让你在衡岳市督查吗?老许,我实话告诉你,我担心你坏了我的事。” “拿住周文武,你就能凑足云轨项目的资金?”许一山疑惑地问。 胡进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至少有一半的把握。” 许一山来见胡进,有两个目的。一个是他过来感谢胡进将陈晓琪调进市里工作。如果胡进不帮他,陈晓琪想进衡岳市委工作几乎不可能。 二来,他想彻底知道,胡进对周文武案的态度是什么。 现在他基本搞清楚了胡进的心思。胡进捏着周文武的一条小命,引而不发,目的在于他要利用周文武这块筹码,完成他筹集云轨项目资金的目标。 周文武在衡岳市牵涉到的人和事太多了,估计衡岳市现在有很多人希望他立即伏法。 周文武一旦伏法,一切便死无对证。 许一山不得不佩服胡进的用心太巧妙了。但是,他隐隐感觉到,胡进这种火中取栗的举动,很可能会让他玉石俱焚。 正文 第1133章 从不怀疑 许一山一直在苦思冥想,如何帮助胡进脱困。 胡进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一个周文武就是一枚定时炸弹,引不引爆,什么时候引爆,全掌握在他手心里。因为他握着周文武的一条命,所以别人便投鼠忌器。 说白了,现在胡进安排下去的任何一道指令,再没人会有异议。 陈晓琪的办公室在市委八楼。许一山从胡进办公室出来,便乘了电梯下去八楼找老婆陈晓琪,准备等她下班后一起回家。 团委在很多人的心目中就是一个花瓶。事实上团委确实一直被排斥在权力圈子之外。但是,团委又是干部最重要的一个发源地。从团委系统走出来的干部,大多数最后都会成为主政一方的大员。 陈晓琪进入团委系统工作,并不希望今后能厚积薄发,一飞冲天。 她是个对仕途没有任何欲望的女人。从茅山到衡岳市,她图的就是一个清闲。 电梯很快到达八楼。许一山一脚跨出电梯,眼光便看到隔壁电梯进去了一个人,背影有点熟。等他想看清楚时,电梯已经关上了。不过在电梯门关上的一瞬间,他还是看清了进入电梯里的人是魏浩。 魏浩来八楼干嘛?许一山心里突然一沉。 陈晓琪办公室的门紧闭着,作为市团委副书记,陈晓琪的行政级别已经比过去高了不少。 许一山静了静心神,敲响了她的门。 屋里传来陈晓琪的声音,“请进。” 许一山推门而入,一眼便看到办公桌后的陈晓琪正在欣赏一样什么东西。她可能没料到许一山会突然过来找她,慌忙将手里的东西塞进抽屉里。 许一山装作没看见,他兴致盎然地打量着陈晓琪的办公室,由衷赞道:“当领导就是好啊。你看这办公环境,多优越啊。” 陈晓琪身为团委副书记,当然有资格拥有独立办公室。 办公室里窗明几净,陈晓琪又是个有洁癖的人,因此整个房间收拾得整整有条。 许一山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眼光便落在茶几上的烟灰缸上。 他很不明白,陈晓琪不吸烟。她又是女性,为何要在办公室里摆上烟灰缸? 烟灰缸里躺着一个烟头,似乎刚熄灭,仿佛还能在空气中闻到淡淡的烟味。 陈晓琪看他在盯着烟灰缸看,便起身过来,顺手拿起茶几上的烟灰缸说道:“我给你倒杯水吧?” “不渴。”许一山微笑道:“也不想喝。” “你怎么来了?”陈晓琪将烟头不动声色倒进垃圾桶里,埋怨道:“你休息的这几天,就在家好好休息呀,没事跑出来干嘛?” 许一山来找胡进,事先并没与陈晓琪说。 陈晓琪反对他过于接近胡进。她调进市委团委工作,已经听到不少风言风语。大意是她沾了老公许一山的光,否则她怎么有机会来市委工作之类的话。 是人,都会有自尊心。陈晓琪虽然不热衷仕途,但也不愿意一直屈居在茅山乡下过一辈子。 她基本算是衔着金钥匙出生的人。从小,她就因为家境优渥而被人捧为公主一样地长大。她的人生一路走来,完全算得上是顺水顺风。在别人毕业都在为工作发愁的时候,她的父亲陈勇早就为她铺平了路。 她的第一份工作在茅山妇联,三年时间不到,不声不响就成了茅山妇联副主任。 她曾经一气之下辞职去燕京闯荡。按理说,她这种主动辞职的人,离开后基本就断了回来的路。可是陈勇的能力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辞职后的陈晓琪回到茅山后,悄无声息摇身一变成了茅山县团委副书记。 她的人生可以说是前半生有父母罩着,后半生有丈夫罩着。 “一个人在家,闲得蛋痛。”许一山开着玩笑说道:“老婆,你上班也是无所事事,不如早点下班,我们回一趟茅山。” 陈晓琪瞪了他一眼道:“许一山,就你重要是不?我们都是无所事事,就你日理万机?没有你,这个地球都不转了?” 许一山见老婆生气了,赶紧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我是想,我很久没见着儿子了。明天有是周六,我们一起回茅山去,看看孩子,顺便大家一起吃个饭啊。” 陈晓琪哼了一声,“我可没时间。明天我要去参加一个基层团组织会。” “哪个基层?”许一山随口问道。 “市公安局。”陈晓琪解释道:“市公安局团总支明天要开一个表彰会,邀请团市委参加。” 许一山哦了一声,漫不经心道:“所以,副局长亲自过来邀请了?” 陈晓琪一愣,眉头微微皱起来,“你什么意思?” “没有啊。”许一山爽朗一笑,“刚才我下来的时候,好像看到了魏浩。他是来邀请你明天参加他们的表彰会的吧?” 陈晓琪没吱声,过一会说道:“你可能看错了。” “是吗?”许一山笑眯眯道:“刚才我进来的时候,烟灰缸里的烟头应该是魏浩留下来的吧?他还是这个习惯,永远都是和天下的烟。” 陈晓琪的脸瞬间便红了,她解释道:“许一山,你别误会。我们就谈了一下工作。” “我没误会啊。”许一山收起笑容,淡淡说道:“我就是感动,魏浩身为副局长,居然为局里团委开的一个会,不惜放下身段亲自来邀请参会嘉宾。这种精神值得我学习。” 陈晓琪恼了,她啪地打了许一山脑袋一下,冷笑道:“许一山,你究竟想说什么?痛痛快快说出来,别冷言冷语,阴阳怪气的。” 许一山摸着被她打痛的脑袋,一本正经道:“我阴阳怪气了吗?事实就是如此嘛。” 陈晓琪哼了一声,转身回去她的办公桌后坐下,没好气说道:“你要走就走,别在这里打扰我上班。” “我不走。”许一山脱口而出,“我干嘛要走?我就在这里等你下班。” “我不要你等。” “我偏要等。”许一山嬉皮笑脸道:“昨天晚上吃了两个羊腰子,我憋着呢。” “滚!”陈晓琪骂道:“许一山,你还要不要脸?你这话被人听去了,我的脸往哪放呀?” 许一山指了指自己胸口,“放这里啊。你不知道吗?这里面装满了你的音容笑貌。” 陈晓琪扑哧一声笑出来。她又起身走了过来,贴着许一山坐下,柔声道:“许一山,你现在还在怀疑我吗?” “我从来就没怀疑过你。”许一山认真说道:“我可以怀疑我不是我爹妈亲生的,都不会怀疑你。老婆。” 陈晓琪轻轻嗯了一声,将头靠在他肩膀上,“我也从来没怀疑过你。” 这段秀恩爱的画面,后来几乎差点成为了绝唱。 正文 第1134章 后顾之忧 许一山明白,要想让胡进下决心解决周文武的问题,就必须让他免除后顾之忧。 胡进的后顾之忧不在其他,就在钱的问题上。城市发展要钱,民生问题要钱。官员福利不能少,更关健在云轨项目上。 周文武这只靴子不落地,对隐藏的其他涉案人员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危机。 胡进拿住周文武引而不发,就能捏住别人的命门。他现在随便一句话,都能引来各种猜测。这正是胡进想要的结果。 许一山体会到胡进的难,决心想办法为他解除后顾之忧。 梁氏兄弟老大一去之后杳无音讯。别人都认为他不可能再回来,唯有许一山坚定认为,他会回来。 梁氏兄弟是生意人。生意人最大的一点就是逐利。一旦利益能达到他们期望值,他们甚至愿意铤而走险。 云轨项目的利益空间有多大,相信梁氏兄弟比谁都清楚。投资衡岳市云轨项目是一项政府工程,能紧密与政府梱绑在一起。这种微妙的政商关系,是所有商人最希望得到的。 而且,这次投资是全额,意指政府不掏一分钱。完全由投资企业负责。政府作为欠债方主体,愿意以云轨十五年的经营权换取投资。 问题就出在这个方案上。精明的梁氏兄弟不会不去算一笔帐。云轨赢利的可能性有待考证,但运营成本却历历在目。那将是天量的运营成本。 这一下就明白了。投资云轨项目是一个无底洞,任何企业都将无法承受之重。有谁愿意将口袋里的钱,掏给别人花呢? 然而,任何事物都不可能绝对。梁氏兄弟明知衡岳市云轨项目是个巨坑,可是他们却没打算放弃。 原因在于,云轨总站有一片将近五平方公里的土地。 梁氏兄弟的目光,便盯在了这片土地上。 许一山记得很清楚,当初梁氏老大提出让衡岳市以这片土地的开发权抵消十五年运营权的时侯,遭到了他的断能拒绝。 云轨总站座落在乌鸡村。乌鸡村方圆几平方公里的土地因为周文武的阻挠而未能开发。这片地处半城中央的土地具有巨大的价值,这是谁都心知肚明的事。 许一山试探过胡进,想知道他对这片土地的看法。胡进似乎没有像他一样看重土地,他坦言,谁有钱都可以开发。 在与胡进聊过之后,许一山主动将电话打到了梁氏老大的手机上。 “许兄弟,我知道你迟早会打来电话。”梁氏老大得意笑道:“你看,为了怕误事,我一直等在老家,专侯你的电话。怎么?想通了?” 许一山笑道:“你就不怕我不找你?” “不会的。”梁氏老大道:“你是个干实事的人。你不会不为家乡着想。” “说吧,你有什么要求?” “很简单,投资我负责。土地开发权归我。” “我卖,你买?” “不,我借款给衡岳市,衡岳市以土地抵债给我。” “你拿这片土地有什么打算?”许一山平心静气地问。 “我拿它打造国内第一个云轨家园。” “具体点。” “商业、住宅、旅游、迪斯尼乐园。” “手笔很大。”许一山担扰问:“梁总,你不怕陷进去出不来?” “我从不打无把握之仗。” “行,你过来吧。带上你的资金,我帮你促成这件事。” 一个星期后,许一山在中部省的办公室里,接到了胡进十万火急的电话。 “老许,快回来。你不来,这老家伙不签字。”胡进道:“我现在安排车去接你。” 许一山没有拒绝。几天前,他将梁氏老大带到胡进面前,只说了一句话,“生意你们自己谈,我不干涉。谈不谈得成功,我不负责。” 胡进当时就笑他,“老许,这是谈事业。不是生意。” “只要牵涉到利益,就是生意。”许一山下了定义。 能将梁氏兄弟再次邀请来衡岳,许一山己经立下了汗马功劳。 胡进本来己经对胡氏兄弟投资不抱任何希;希望,现在见他卷土重来,哪有不欢喜之理。 可是双方在投资问题上发生了意见分岐。梁氏兄弟要求衡岳市以土地置换投资。衡岳市却只愿以经营权抵押。 双方都看到了利益点。如以抵押权换取投资,这看似公平的交易,其实是一个巨坑。梁氏兄弟精明如鬼,他们不可能看不出来。 如以土地置换投资,胡进又不愿意了。谁都知道,未来的云轨总站就是一个聚宝盆,他不想拱手相让。 双方谈不拢,就得崩。 胡进不想放跑梁氏兄弟,只好将电话打到许一山的手机上来。 他知道,许一山有办法对付梁氏兄弟。 许一山回到衡岳市时,梁氏老大己经在衡岳市呆了五天了。 两人一见面,许一山的心便落了地。他有一个强烈的感觉,梁氏兄弟不会轻易放弃投资云轨。 这是一个基础,有了这个基础,才好走一步。 果然,在许一山半认真半玩笑地说:“老梁,你揪着这件事不放我也没办法。你可以撤了。” 梁氏老大吃了一惊,脱囗而出:“你找到了投资人?” 许一山顺水推舟道:“也不说肯定。不过,你也知道,云轨是个新生事物,今后在政策上肯定有大扶持。这种明摆着赚钱的好事,大把人愿意干。” 梁氏老大讪笑道:“许老弟,你说的在理。我也相信你能找到投资人。但是,我要求在我没正式决定不投资之前,你尽量不接触其他投资商,可不可以?” 许一山摇头笑道:“不可以。我衡岳市七百多万人,不能吊死在你这一棵树上啊。我不瞒你,我们一直在骑驴找马。不是谁想投资我们就让他投的。我们还得考察投资人的实力,社会影响力等各方面。想成为我们衡岳市的投资人,必须实力雄厚,德才兼备啊。” 梁氏老大一楞,嘀咕道:“你们又不是选干部,怎么要求哪么多?” 许一山懒得解释。现在是打心理战的关健时期。他必须将他的胃口吊起来,吊足。让他感受到一旦放弃便会遗憾终生的痛苦抉择。 梁氏老大在思前想后后,试探问许一山,“许老弟,你有什么好点子就直接说出来吧。你这样玩心理战,我会被你玩残。” “不至于,梁总。”许一山由衷说道:“其实古话说,人赚一千块,要拿八百块出来合地方。我倒觉得很在理。” “是是,我也从没打算独吞。”梁氏老大笑嘻嘻道:“我一直在想,请你成为我的股东。” 许一山赶紧摆手道:“打住。梁总,你是想害我,还是想看我出洋相?党政干部严禁经商的规定,你不知道?” “隔行如隔山嘛。专业的事就该交给你们专业的人去做。” “不过,你提醒了我。我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知你意下如何?” 正文 第1135章 谁来动刀 梁氏老大兴致勃勃道:“你说,我听。” 许一山于是便提议由梁氏兄弟公司与衡岳市城建投组建一家股份公司。联合共同开发云轨总站土地项目。这样,胡进心里会好受许多。 “谁控股?”梁氏兄弟老大抛出来一个疑问。 许一山反问:“梁总希望谁控股?” “必须我控股。”梁氏老大态度坚决说道:“我出钱出力,不可能一点自主权都没有。” 许一山为难道:“梁总,这可能有点难。现在我们与外资合资,都规定由中方控股。你代表的是民企,城建投可是正而八经的国企。哪有国企听民企的啊。” “我己经退了一步。这个条件还不能满足,一切免谈了。” 梁氏老大显然有些不高兴了。以他的阅历,当然知道城建投是个什么玩意。 城建投是地方融资平台,具有很强的公信力。毕竟,它背后就是地方政府。 一个城市的发展建设,都离不开城建投的影子。城建投的老总,必须是政府机关身居要职的大员。 许一山提议让城建投与梁氏兄弟桥梁公司合股,就是彻底让胡进知道,肥水沒流外人田。 可是,究竟谁控股,成了难题。 胡进的态度也很坚决,必须城建投控股。 这下让许一山左右为难了。平衡不了双方利益,这事就会黄了。 梁氏 兄弟得不到他想要的结果,必定会放弃云轨项目离开。 胡进要求城建投控股,有他政治上的考虑。他不能在这点事上把自己的前途弄黄了。 回到家里,陈晓琪取笑他道:“许一山,你这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啊。既然双方达不成统一,你干脆不要管了。回你的党校去。” 许一山苦笑道:“老胡现在的处境很难。我理解他。他现在不能出错,一点错都不能有。那么多人盯着他呢。” “他想干大事,就得有胆魄。说实话,许一山,在这一点上我倒看好你。你这个人,别的不行,就是胆子大。” 许一山笑嘻嘻道:“我什么都大,好不。” 陈晓琪红了脸,骂了一声,“流氓。” 第二天,许一山又跑去找梁氏兄弟老大。梁氏老大在衡岳市呆的时间长了,显得有些坐不住了。事情一直拖着没有一个进展,这对他而言,就是在浪费生命。 许一山一来,他就下了最后通牒,“许老弟,我也不为难你了。这样吧,我与衡岳市可能没缘。这事就算了吧。等以后有机会我们再合作。不是我说你,你现在手里的权力还不够大啊。” 许一山笑眯眯道:“梁总,你先不要急。好事慢出来。我倒觉得啊,控股未必是好事。你想想看,公司你控股,责任也就全在你身上了。倒不如让别人控股,你乐得一个清闲。还有,我想,你海外的事业不可能因为一条云轨而不要了吧?” 梁氏老大若有所思,想了半天后说道:“我也不是不愿意让步。与政府打交道,就得要多几个心眼。不是我想防着他们,而是情势逼着我去防范他们啊。” 许一山一下就猜到了梁氏老大的心思。他大包大揽说道:“这个你放一万个心。政府是具有公信力的。没有一个政府愿意自己的公信力破产。再说,投资不是投事,而是投人。你愿意相信我,你就投。你不愿意相信我,我也没办法。不过, 我相信梁总还是相信我的。要不,你不会三番五次过来了。” 梁氏老大大笑,“我这点心思都被你看透了,以后我还怎么与你们玩啊。许老弟,说实话啊,我就是看中你这个人,我才来投的。说真心话,我是来投资你的。” 许一山心里有些感动,梁氏老大的话让他百感交集。能得到一个人的赏识与信任,是做人的最高境界。 与梁氏老大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谈后,最终确定下来,梁氏兄弟桥梁公司与衡岳市城建投合股成立云轨家园开发公司。公司由城建投控股,第二股东就是梁氏。而且在框架协议里备注,公司不增加任何投资方。 新公司总投资两百零一亿,梁氏出资一百亿。城建投投资一百零一亿。 签字仪式在林荫大酒店举行,胡进意气风发,当晚举行的宴会上,他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致辞。 云轨建设资金尘埃落定。接下来就该开工建设了。 晚上,胡进将许一山叫到他在林荫假日酒店的房间,一开口便问他,“老许,说吧,我要怎么奖励你?” 许一山笑道:“你准备怎么奖励我?” “奖励这东西,不是给你权,就是给你钱。要权,不是我能给的,而且我相信,我现在给你的权,远远不能满足你的需要。干脆,我们谈钱吧。” “好啊。”许一山也爽快起来,“桌子面上谈,谈钱不伤感情。你准备怎么谈?” “这得看你怎么想了。”胡进道:“市里对招商引资是有明文规定的。你这次引资百亿,按照百分之一的标准奖励,这数字也挺吓人的。我就想问问你,这笔钱给你,你敢要不?” 许一山不屑道:“有什么不敢要的。这是我辛辛苦苦赚来的,不偷不抢。” “你敢要,我就敢给。” 许一山大笑,“算了吧,钱我就不要了。做这点事,是我应该的。不过,我有个要求,老胡,你要想走得更远,你就不能含糊。” 胡进不解地看着他。 许一山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衡岳市现在的情况你不是不了解。虽说现在你说了算。但是不保证今后你还能说了算。等人家把一切事情都理顺了,可能就会掉转矛头来针对你了。” “嗯。”胡进想了想道:“老许,你说,我现在大开杀戒,会不会招来反弹?” “肯定的。但不能不杀。” “你帮我动刀?” “我给你递刀。” “不,你必须亲自动刀。”胡进咬咬牙说道:“其实,我也早就想对他们动刀了。只是一没找着机会,二没照着一个合适的人。既然老许你话说到这个地步了,我也不饶弯子了。衡岳市这把刀下不下得去,看你的了。明天,我随你一起去省里,我要当着省领导的面把你要回来。” 正文 第1136章 请求被拒绝 胡进还真与许一山一道去了省城。 陆省长听了汇报后,半天没作声。胡进执意要将许一山现在带回衡岳市去,让陆省长很为难。 答应胡进,他的计划被打乱。不答应胡进,他又有些过意不去。在陆省长培养的名单中,胡进、梁国明、许一山都榜上有名。如果从三个人当中选择一个重点培养对象,当仁不让是许一山。 在陆省长看来,许一山就是一张白纸。而胡进与梁国明,不同意义上都与许一山有着本质的区别。胡进不用说,他的背景深厚。至于梁国明,在省府工作那么多年,自然不是许一山可以比较的。无论在人际关系和社会背景上,他们两个都有着许一山不可企望的高度。 然而,一张白纸才好作画。已经画了痕迹的纸,基本已经定了型。 陆省长苦心孤诣将许一山从基层不动声色往上提,目的已经很明显。他的重头戏在许一山身上,而非胡梁。但是,一个人力量再大,总有过不去的坎。这时候就需要有一个帮手给他借力。常言道,一个好汉三个帮。胡梁在陆省长的心目中,就是一个辅助的力量。 没有人知道陆省长的真正用心,大多数人只能背后暗暗猜测,许一山一路往上,有如神助,背景究竟是什么。 面对着胡进的强烈要求,陆省长没有直接拒绝,而是缓缓问道:“没有一个许一山,你衡岳市就没法开展工作了?” 胡进苦笑道:“我需要用自己做信得过的人。” 陆省长摇了摇头道:“你就那么信得过许一山?” 胡进想也没想说道:“目前我只有他。” 衡岳市这次签下百亿元投资大单,惊动了中部省。百亿投资虽然对一个地级市来说不算很大的事,但是一个项目就能争取到百亿投资,这在整个中部省的投资历史上还是屈指可数。 “你的这个问题,我还要考虑一下。”陆省长准备打发胡进走,他强调说道:“许一山现在只是一个挂职的副书记,你让他帮你,他能帮得上你什么?” 胡进听出来陆省长话里的意思,当即表态说:“衡岳市可以安排他进入市委工作。” “安排他干嘛?副书记?副市长?”陆省长淡淡一笑道:“都不合适吧。” 陆省长说的也是事实,即便胡进力排众议,将许一山安排在副书记和副市长的位子上,以他的级别和威信,根本就不是胡进想要扳倒的人的对手。 “再说,许一山现在主要的任务就是学习。”陆省长严肃说道:“小胡,你是市委一把手,衡岳市的大局,你掌控不了吗?” 这句话无异于责备,让胡进心里有些不安起来。 现在的衡岳市,不是胡进掌控不了。而是他需要一个替他冲锋陷阵。 在乌鸡山曝出白骨案之后,胡进就已经将权力全部抓在手里了。他在常委会上有意识地敲打着,只差明说了,你们这些人搞的小动作他都掌握在手里了。 他的敲打取得了立竿见影的效果,以后的常委会上,从此便断绝了反对他的声音。 越是这样,越让胡进感到恐惧。他心里其实比谁都明白,一些人收敛,不是怕他,而是在寻找机会反击。只要他露出一丝败象,他们必定会穷追不舍。 陆省长不愿放许一山回衡岳市,让胡进心里很难受。 “你可以想其他办法。”陆省长提醒他道:“国明在长宁县工作得怎么样?” 胡进叹了口气,道:“如果我用国明,必定达不到目的。既然省里不支持,我也没办法。” 胡进在省里没要到人,一肚子气回了衡岳市。他完全忽视了陆省长的提醒,他知道梁国明这人不能用。 许一山这边风云不惊。督查工作结束后,他依旧回去了省委优化社会环境办公室。 这次督查,取得的成效很大。除第一小组外,其他三个小组都不同程度在督查过程中发现了不少问题。现在主要的问题都集中在地方保护主义上。对于群众怨声载道的一些案件,地方根据涉案人的情况大多采取隐而不报的情况。或者避重就轻。 督查的结果,就是将这些案件列为了重点案件。省委每天盯着案件的发展。 许一山助力衡岳市拿下百亿元投资一直没对任何人说。胡进在汇报时,也选择有意识地忽视了他的名字。于是,梁氏兄弟桥梁公司投资衡岳市云轨项目就成了衡岳市委的政绩,也就是胡进的政绩。 许一山对成绩属于谁并不在乎,在他看来,能为衡岳市做点事就很好。过去他不赞成修云轨,现在他的态度完全转变了过来。他不但支持修建云轨,而且迫不及待想要将云轨早日修建成功。 在他看来,这是衡岳市改变城市形象的一场战役。一座城市要想鹤立鸡群,标新立异,就必须要有一个城市的特点。 衡岳市已经失去了太多,必须尽快弥补它本身的不足。 一条云轨线,能将衡岳市迅速跻身到新型发达城市的行列中去。 当然,他还有另外一个目的,那就是迫使胡进采取措施,净化衡岳市的政治生态环境。 一个周文武,暴露出来衡岳市治安环境的恶劣。一个乌鸡村,体现出政府在决策时的犹豫。如果不拿下影响衡岳市的毒瘤,衡岳市妄想谈发展。 胡进有顾忌他能理解。毕竟他一个空降下来的干部,在地方上的基础过于薄弱。而且他面临的又是深耕衡岳市很多年的一帮对手。如果他不谨慎,可能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在衡岳市,以向勇、魏力为首的一帮本土干部,他们的势力遍及了每一个角落。就好像富嘉义当年所说的那样,一个干部要想在衡岳市立下足来,必须要学会在夹缝中求生的本事。 这句话确实是夸张了一点,但却足以证明衡岳市不是那么小觑的地方。 富嘉义在衡岳市最终黯然离场,有人说是他得罪了太多的人。事实证明,在后来查证富嘉义的时候,他的罪行最多体现在男女关系上,而对司空见惯的经济问题,富嘉义涉及的却很少。 许一山不反对胡进要求他回衡岳市助力他,他是想趁着胡进的这股锐气,彻底将衡岳市的问题一扫而光。 然而,陆省长拒绝了胡进的请求,断了他和胡进的想法。 正文 第1137章 招财童子 中部省督查工作汇报会在结束第一阶段督查后,在省委大会议室召开。 本次共派出四十多人赶赴全省各地督查。四个督查小组各有可圈可点成绩。汇报会不是每一个参加督查工作的人都需要参加,而是各小组组长列席即可。 王书记因为去燕京开会,不能亲临会场。汇报会的主持工作就由陆省长主持。 第一督查小组组长黄日轩首先汇报。在这次督查工作中,检查和落实了衡岳、陈州、少阳三市的工作。总结为三市在具体落实省委指示做到了措施得当,执行到位的情况。虽然有些工作还存在瑕疵,但是瑕不掩瑜。下一阶段,督查组将会加强督查等等。 其他三个小组的情况与第一小组没有太多的区别。总之,本次督查工作取得了全面胜利的成功。 陆省长很高兴,在会上表扬了督查组的工作。接下来,督查工作就不会再出现大规模的督查了,而是集中几个精兵强将,对重点几个事予以督查。 许一山没有列席会议。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督查成员。 督查汇报会结束后的第二天,程子华来了省城,正式参加省委党校举办的任前培训学习。 干部任前必须有一个公示的过程。程子华被拟任少阳市长,他的名字在省政府网站上高高地挂着。一般公示时间只有一个星期。在这一个星期的时间里,组织部门没有接到对拟任人员的举报问题,任命即将生效。 本次公示的拟任人员有二十几个,涉及全省十三个地州市和省厅干部。 许一山在公示的名单中不但看到了程子华的名字,居然还发现了张文雄的名字。 张文雄被拟任融城党工委书记,任前职务为中部省商务厅副厅长。 一看到张文雄的名字,许一山不得不想起屈玲。 他曾是屈玲的前夫。在升任副厅长后,迅速与屈玲离了婚。 公示名单上,省委党校学历培训班有几个学员的名字赫然在列,除了程子华外,邓晓芳的名字在,杜婉秋的名字也在。许一山榜上无名。 也就是说,在本次任用干部名单上,许一山缺席。 许一山对没有自己的名字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因为任前没有任何一级组织部门找他谈话,这就预示着他不可能会在这次提拔中占一席之地。 晚上,程子华邀请许一山共进晚餐。对于即将出任少阳市长的程子华邀请,许一山没有婉拒。 程子华春风得意,满面红光。一见面,他便搂着许一山的肩膀高兴道:“老许,谢谢你。” 许一山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程子华凑过嘴说道:“这次你在陈州督查,费了心思了。省里对我们陈州的工作很关心,很支持,也很理解。” 许一山一听这话的意思,似乎是在暗示他,省里认可了陈州的工作,你许一山就不要鸡蛋里挑骨头了。 事实上许一山在确定程子华将要升迁的时候就己经预感到现在的结局。 程子华升迁,是值得庆贺的好事。许一山也不眼红他。毕竟,人家有资历,有政绩,有囗碑。省里各方面的关系又好。他升迁是迟早的事。 许一山不解的是,陈州市明明存在那么多问题,有些问题甚至很大。比如孔大周,他身上难道没有大问题。 程子华能离开陈州赴任少阳,首先得征得陈州老大耿火根首肯。 耿火根原想将许一山留在陈州,在他身边工作。结果他的愿望与胡进一样,落了一个空。 耿火根同意程子华离陈赴少,至少在大方向上是认可程子华的。 程子华没叫其他任何人,他安排了一个小包厢。一坐下来便神清气爽道:“老许,你想好没?” “想什么?” “跟我去少阳啊。”程子华笑了笑道:“绝对比你现在挂职要强。我想好了,你来少阳,接替屈玲任开发区管委会主任,把招商引资这事办好。” 他兴冲冲地问,“听说你这次给衡岳市拉来了一笔百亿投资。这可是个好事,值得庆贺。老许,有机会你给少阳作点贡献嘛。现在大家都在传,说你是个招财童子啊。” 许一山忍不住笑了起来。程子华将他比喻成招财童子,还真让他感到很新颖。 “听说,你与江山重工的老板徐斌关系很好。徐老板又是少阳人。老许,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许一山道:“确实认识。程领导,你这是要未雨绸缪啊。” 程子华笑眯眯道:“你说得对极了。我这次去少阳,空着一双手去不合适吧?这就是投名状嘛。不提点礼物,怎么好意思进人家门啊。” 许一山笑道:“程领导想要我干什么?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言重了。”程子华摆摆手,说道:“我想请你做个媒,介绍我与徐斌认识。” 许一山嘿地笑起来,“你信息不灵啊。少阳的屈玲与徐总就很熟。你有现成的资源不用,跑来找我?” 程子华绝口不提屈玲,他强调道:“男人们的事,她一个女的掺合啥?” 许一山笑道:“屈秘书长也是为少阳作了重大贡献的人。” 程子华点头,不予评价。 酒菜上来,程子华看着许一山道:“兄弟,薄酒一杯,你别介意。” 许一山笑道:“大市长请喝酒吃饭,己经荣幸至极了。不谈酒菜,只聊感情。” “好。我们聊感情。”程子华突然问道:“老许,你说我现在去追婉秋,胜算有多大?” “你现在是堂堂大市长了,稳操胜券嘛。” “这个女人很高傲。”程子华笑道:“不过,我喜欢有挑战性的事。” “是啊,程市长就是个斗士啊。”许一山感叹道:“你在陈州的政绩,可有口皆碑。” 程子华满不在乎地笑,“牛刀小试。我是一个具有弹簧性格的人,压力越大,反弹力度越高。你看,就拿杜婉秋而言,她这个高傲的女人,必须拿下。” 许一山连忙点头,“祝你成功。” “必须成功。”程子华一本正经道:“我就不信拿不下她来。” 两个人很快就散了。程子华明早要去报到学习,许一山的学历班还没开学的消息。他得继续被借用在省府帮忙。 可是只过了一天,一个消息便传遍了省府大院。 正文 第1138章 玩浪漫玩出事来了 中部省最具潜力的政治新星程子华,因为在党校课堂上公开求爱,而被校方严厉批评,目前已经责令停课接受处理。 课堂本身就是极为严肃的地方,党校课堂尤其如此。 程子华无视严肃性,居然在上课期间当着全体学员和老师的面,突然将一束鲜红的玫瑰花送给同为学员的杜婉秋,单膝跪地演绎出来一幕求爱的戏剧,遭到杜婉秋当场拒绝后,愤而离去。 事情很快捅到省委领导面前,王书记怒不可遏,骂了一句,“荒唐,太荒唐。” 省长陆天明对此没表达任何态度,当时只是笑了笑。 程子华被停课接受处理,吓得脸都白了。他本来想玩一出浪漫,借此打动杜婉秋的心。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求爱,是需要巨大勇气的。他们已经不是少年男女,都是饱经生活阅历的成年人。 浪漫对女人而言,永远都具有鲜活的生命力。浪漫没有年龄之分,因为每个女人心里都藏着一个浪漫的梦。 程子华此举,被不少人视为不成熟。一个即将出任地级市市长的人,怎么样也该知道内敛了。不是说他就不该有浪漫的思想和情怀,而是他的地位与环境,决定他不能在不该浪漫的时候浪漫。 许一山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情变得十分复杂起来。想起程子华在他面前一口一个“拿下”,突然有些幸灾乐祸起来。 他曾经偷见过程子华示爱杜婉秋而被拒绝的一幕。那时他就在想,程子华念念不忘杜婉秋,绝不是被她的容貌倾倒,也不是被她的才华和地位迷惑。 论社会地位,两个热旗鼓相当,当时都是地级市副市长。论年龄,两人倒还能合拍。但不管怎么样,杜婉秋是个早就过了花样年华的女人。 一个过了花样年龄的女人,在男人的眼里就成了弃履。 男人永远都是喜欢年轻的女人,没有一个男人会愿意将如花的少女弃在一边,而且追求年老的女人。 虽说杜婉秋从没结过婚,容貌也一直保持得很好。但比起青春年少的姑娘,还是逊色不少。 程子华年少得志,仕途一帆风顺。他本人又长得帅气俊朗,本就是万千女人暗慕的对象。只要他打开一扇门,不知会有多少漂亮美丽的蝴蝶翩翩飞进他的房间。 程子华却视身边姹紫嫣红于无物,独将爱抛向杜婉秋。知道内情的人才会明白,程子华看中的并非杜婉秋,而是杜婉秋背后的王书记。 许一山不禁替他惋惜,有些事就不能急于求成,得慢火熬。火候到了,肉自然就烂了。 虽然暂时没有出现对程子华的处理意见,但许一山想,这件事肯定不会轻轻一笔带过。或许程子华的政治生命在浪漫过后,将遭受最危险的打击。 陆省长不表态,是因为他知道杜婉秋的身份。这种看似公开的事件,其实带有很严重的私人感情色彩在里面。作为父亲的王书记,应该有他的看法,而不是省长贸然出面以组织纪律的方式来处置。 杜婉秋快四十岁的人了还不嫁,本身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的思维。是没人配得上她,还是她对异性不感兴趣,没人说得清。加上她厉害的背景,一般人常常抱着可远观而不敢亵玩焉的态度,因此她能接触到的异性必然分成两类。 一类是功成名就的男性,这类男人大多有了稳定的事业基础,家庭也都能保持和睦。另一种男人就是像程子华这类的,事业有了,家庭基础却不完善。 下班后,许一山刚下楼,便看见程子华从一棵树后闪身出来。 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脸色苍白,手指头微微发抖,压低声道“老许,玩完了,这次玩砸了。” 许一山笑道:“多大的一点事啊,程市长,今晚我请你。” 一坐下,程子华便愤愤不平说道:“这个女人真的很绝情。我看她是想当一辈子尼姑。老子这是给足了她面子,在拯救她。” 他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部说了出来。许一山听了后,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原来,让他玩浪漫的人是邓晓芳。邓晓芳就是这么说的,每个女人心里都有一个浪漫的爱情之梦。而且,女人在浪漫面前往往不堪一击。 本来,程子华是心存顾忌的。毕竟在他们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程子华的求婚已经遭到了杜婉秋的拒绝。他担心杜婉秋会再次拒绝他。 可是邓晓芳却告诉他,今非昔比了。过去你程子华就是一个小小的副市长,现在你马上就要成为一方大员。她杜婉秋嫁给他程子华,一去就是市长夫人的身份。 市长夫人的身份不亚于一杯美丽的毒药,没几个人能抗拒得了这个诱惑。 有了邓晓芳的鼓励,程子华才抱着破釜沉舟的想法,决定冒险一试。 他乐观的估计,即便杜婉秋要拒绝他,也该委婉。 然而,事情却远超他的想象。在他单膝跪地的时候,杜婉秋勃然变了脸色,当即指责他道:“程子华,你真幼稚。” 起初,程子华还认为杜婉秋是因为脸皮薄,直到杜婉秋愤而离席,将他双手捧上的玫瑰花一把扫落在地,他彻底明白过来,杜婉秋从头至尾都没接受过他。 杜婉秋拒绝他可以不在意。男人求爱,也不都是一帆风顺。问题在于这件事捅到王书记面前时,王书记一句“荒唐”,彻底让他慌了。 王书记是说他人荒唐,还是说他的事做得荒唐,他心里没底啊。 一个人一辈子没做几件荒唐的事,算不得完美人生。但一个人被别人视为荒唐,他的印象将彻底颠覆。 他想到了许一山,此刻他认为,许一山可能是唯一能救他于水火的人。 “还有,邓晓芳这娘们是唯恐天下不乱。”程子华骂道:“她不蛊惑我,我怎么会出这样的洋相。” 许一山笑道:“你也不要怨别人。老程啊,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事,本来你该想到的。怎么能被别人蛊惑呢。” 程子华讪讪道:“不是说,爱情能冲昏头脑吗?我可能就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许一山严肃地问:“你实话告诉我,你是真心喜欢杜婉秋吗?” “当然是真心的。”程子华以一股毋庸置疑的口吻说道:“她都是一个老娘们了,还挑三拣四的。除了我程子华,他还能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男人?” “确实是这个道理。”许一山沉吟道:“老程你算得上是人中龙凤了,有你这样级别的,没有你的条件。有你这样条件的,又远没有你的级别。” 程子华嘿嘿笑道:“这些废话都不说了。老许,你现在就帮我一个忙。帮我把杜婉秋约出来。我要当面向她道歉。生意不在人情在嘛。” 许一山笑了起来,陈志华居然将爱情当成生意来看待,由此看来,他说喜欢杜婉秋都是假话。 “我试试吧。”面对程子华的请求,他没有拒绝。 正文 第1139章 替换 杜婉秋接到许一山的电话很高兴,她似乎忘记了程子华表演浪漫带给她的不快。在听到许一山邀请她出来坐坐时,她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挂了电话,许一山笑眯眯对程子华说道:“搞定。接下来就该你出场了。我得回避。” “你不能回避。”程子华急忙说道:“你不在,等下她到了,看到我一个人在,还不又将怨气全撒到我身上来?” “不会的吧。”许一山安慰他道:“杜婉秋又不是普通的社会女人。她素质那么高,不可能会做出素质低的人做出来的事。” 无论许一山怎么要求,程子华都不肯放他走。 许一山无奈,只好坐下来一起陪着他等杜婉秋的到来。 许一山与杜婉秋约定见面的地方是一家很高级的咖啡厅。这种地方适合男女谈情说爱。 半个小时过去,杜婉秋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门口。 在这等待的半个小时里,程子华如坐针毡一样难受。他盼望着杜婉秋早点出现,又害怕她出现。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确,希望通过私下道歉,求得杜婉秋的谅解。只要杜婉秋不追究他,王书记肯定不会把这件事扩大化。 在来找许一山之前,他鼓足勇气给杜婉秋打过电话。可是杜婉秋一看到是他的电话,立马便会挂掉。 他也央求邓晓芳帮他打,结果邓晓芳这女人说话心直口快,几句话就暴露出来是程子华约她的内幕。结果,一如既往遭到杜婉秋的拒绝。 许一山一个电话就将杜婉秋轻松约了出来,这让程子华又高兴又嫉妒。 “她来了。”程子华提醒许一山道:“你过去迎接她吧?” “你去更好。” 陈志华摇摇头,苦笑道:“我怕她一见到我扭头就走,那样不就前功尽弃了吗?老许,还是你去,你有女人缘。” 许一山只好起身迎过去。杜婉秋一眼看到他,脸上便绽放出来一抹笑容。 “你怎么想起约我了呀?”杜婉秋略带娇羞道:“约我来这地方,你有事?” “有,很重要的事。”许一山一本正经道:“进房间再说吧。” 她在前,许一山紧随其后。在她推开包厢门的时候,赫然一眼看到屋里局促不安的程子华,杜婉秋的脸瞬间沉了下去,扭身就要走。 她这一转身,几乎与许一山撞了一个满怀。 “许一山,你骗我。”杜婉秋咬着牙说道:“你们原来狼狈为奸啊。” 许一山连忙解释道:“杜市长你先别生气,听我解释。” “不听。”杜婉秋断然拒绝道:“你不就是骗我吗,有什么好解释的。” 她强硬表示要离开,许一山一急,脱口而出道:“又不是小孩子,也不是仇人,大家坐一起把话说透不好吗?” “有什么好说的?”杜婉秋的眉头皱了起来,哼了一声道:“我不想与人说话。” 程子华过来了,他满脸羞愧,低声说道:“婉秋,对不起,你能听我解释吗?” 杜婉秋毫不留情再次蔑视他,“幼稚。” 在许一山好说歹说下,杜婉秋没有立即离开的意思了。 许一山给她递上去一杯咖啡,笑眯眯道:“热的,趁热喝。” 杜婉秋惊异地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你什么时候学会喝咖啡了?这不是资产阶级的玩意儿吗?” 许一山指着程子华说道:“跟着程市长,我的生活品味再不提高,就愧对程市长了啊。” 杜婉秋不屑地撇了撇嘴,没作声。 许一山赶紧给程子华使眼色,示意他快把心里想说的话说出来。 可是程子华却犹豫了,半天出不了声。 许一山蓦然明白过来,程子华是因为他在场,他想说的话不好意思说出来。 于是,他借故起身道:“你们先聊,我去趟洗手间。” 见他要走,杜婉秋欲言又止。但她还是没出声阻止他的离开。大家都心知肚明,许一山这一跑,人就会没了踪影。 从咖啡厅出来,许一山片刻也没耽搁,真的溜之跑也了。 刚回到宿舍,许一山便接到陆省长秘书的电话。让他赶紧过去陆省长办公室。首长有重要事情与他谈。 许一山不敢怠慢,赶紧叫了出租车,直奔省府大院。 陆省长看他满头大汗进来,笑了笑道:“一山啊,你干什么满头大汗啊?先歇歇,有事等下再聊。” 许一山赶紧道:“首长您指示吧,我没事。刚才走急了一点。不用歇的。” 陆省长点了点头,示意秘书出去。 秘书轻轻带上门,屋里便只剩下他们两个。 “一山,有个事想要征求一下你的意见。省委决定,让你接替程子华参加学习,你有什么意见没有?” 许一山大吃了一惊,这不就等于说,他要取代程子华成为少阳市长吗? 他定了定神,轻声说道:“我服从组织安排。” 陆省长对他的表态似乎很满意,他语重心长道:“有个事还得说清楚。你这次去少阳,只能从副市长干起。你愿不愿意?” 许一山知道,这是组织程序的问题。他现在正式身份只是茅山县的挂职副书记,如果他直接被提拔到市长位子上,这是违背组织提拔程序的。 陆省长的意思也很明确,许一山需要在副市长的位子上历练一段时间,才能名正言顺上到市长位子上去。 一个市的副市长有不少,多一个少一个没人在意。比如,很多地方的公安局长就是副市长。副市长除了常务副市长之外,其他的副市长基本没有多大的权力。 而少阳市的副市长对许一山而言,纯粹就是一个过渡。 许一山想也没想表态道:“我个人没任何意见。但是,首长,我有个想法,不知能不能讲?” 陆省长看了他一眼道:“说吧,想说什么都行。” 许一山鼓足勇气道:“我个人觉得,现在这个时候将程子华同志替换下来,对程子华同志是个非常大的打击。而且,我说实话,这也有临阵换将的忌讳。” 陆省长沉吟不语。 拿许一山替换程子华,其实并非陆省长本意。 程子华闹出课堂求爱的风波后,不少省委领导纷纷表态,必须要对程子华的这种行为予以处理。这种在程子华看来是浪漫的举动,在领导的眼里却成了轻浮的表现。 领导们不敢将一个市交给举止轻浮的人手里去啊。 于是有人提议让许一山取代程子华。而且这个提议很快得到大多数领导的赞同。但是,所有领导都表达了同一个意见,许一山可以破格提拔,却不能超出常规。 陆省长代表省政府,亲自找许一山面谈的缘由即在此。 “我个人认为,程子华同志的问题,并不是大问题。他可能是有点没注意了,但这些不构成让他被替换下来的借口啊。” 陆省长脸一沉道:“小许,你的想法还挺多的嘛。” 许一山陪着笑脸道:“首长,我也只敢在您面前说实话。” “好了,不讨论这个问题了。你等通知吧。”陆省长摆摆手,示意他离开。 正文 第1142章 水深水浅 胡进起用程子华,让许一山心里多少有些不爽。 在陈州督查时,他已经听到一些风声。程子华与陈州富豪孔大周的关系不清不楚。程子华作为一名官员,且手握重权,与商人过往亲密,走得近,绝非好事。 陈州野生动物一事,程子华遭到通报批评。许一山本来以为程子华的仕途会受到影响。谁料程子华的本事还真够可以,通报批评没给他的晋升带来一丝阴影。 倘若他就此偃旗息鼓,悄悄生长,不至于会在阴沟里翻了船。按程子华自己的看法,他阴沟里翻船祸在两人。 一是邓晓芳,怂恿他玩浪漫。二是杜婉秋,不识好歹。 阴沟里翻了船的程子华本来已经绝望仕途,偏偏他被胡进看中,因祸得福成了衡岳市的副市长。 程子华成为衡岳市副市长,表面看起来是平调。但实际他这种不升平行任用,其实就等于是降级使用了。 晚上回到家里,许一山忍不住将白天发生的事打电话给妻子陈晓琪说,叮嘱她以后遇到程子华,尽情绕着走。 陈晓琪不解地问:“我为什么要绕着他走?他吃人?” 许一山一语双关道:“可能。虽说我没证据,不过,程子华这人,最好远避。” “这个人在党校不是你同宿舍的人吗?”陈晓琪好奇地问:“许一山,人家本来就是个副市长,而且能力超群,你是不是嫉妒他啊?” 许一山哭笑不得道:“老婆,你听我的,总归没错。老胡起用程子华,绝对有他的目的。这种人你最好不要去接近他,我感觉他是个危险人物。” 第二天,许一山正在办公室看材料,看见程子华推门而入。一见到他,老远就伸出双手来,热情不已地打着招呼道:“老许,我错怪你了。我来给你赔罪。” 原来,胡进告诉程子华,他能去衡岳市工作,完全是许一山的功劳。许一山在他面前强烈推荐了他,并告诉他,要想在衡岳市有所作为,最好去请教许一山。 程子华就是听到这个话以后,才急匆匆跑来许一山的办公室。他一来是表示对许一山的感激,二来,他是抱着真心请教的心思来的。 程子华上任衡岳市副市长后,很快就接任了云轨项目总指挥的位子。 他坐上这个位子后,才知道衡岳市的水深,绝不比陈州市要浅。 程子华因为有被上位未成功而被撸的历史,他这次转任衡岳市副市长,便没有了春风得意的潇洒。严格来说,他是夹着尾巴悄悄来衡岳市的。因此,他的到来,引起了衡岳官场的一阵波澜。尽管大家在心眼里瞧不上他,可是碍于他是胡进亲自跑省里要来的干部,大家也就只做场面上的事,见面打着呵呵,并没有人主动去接近他。 云轨项目指挥部还是设在市政府大院里。程子华现在最主要的工作,就是胡进说的,全力以赴搞好云轨工程。 云轨项目不缺资金了,腰包里有了钱,就显得财大气粗。 整个项目工程将要对衡岳市来一次大规模的拆迁,云轨沿线很多建筑都将受到影响。程子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负责工程前期的拆迁任务。 由于云轨项目属于合资建设项目,且控股方在城建投。很自然的,云轨的建设工程当然肥水不能流了外人田。城建投单方面决定将工程交给了市桥梁公司的张志远。 这个决定让合资方梁氏兄弟很有意见。尽管梁氏兄弟公司与衡岳市桥梁公司并没有直接的接触,双方也不存在矛盾。但是,在当初承建洪桥时,市桥梁公司挤走外地身份的梁氏公司,还是让梁氏兄弟耿耿于怀。 而这一切,在程子华主持第一次会议时,就爆发出来了尖锐的矛盾。 梁氏兄弟公司本来就是做桥梁工程出身的,自己的项目,还要拱手交给别人来承建,这让梁氏公司很不乐意。本来梁氏公司是打着自己项目自己承建,这样至少能减少工程资金的投入。可是城建投却不顾梁氏兄弟的反对,坚决要求项目交由衡岳市桥梁公司负责承建。 张志远作为承建方,受邀第一次参加项目会议。 会上,梁氏公司方面首先提出承建单位的问题,要求项目部在选择建设单位的时候,必须按照规定执行。 所谓规定,其实就是梁氏公司与城建投在签署合作协议的时候,里面有一句这样的语言表述。意思是合资企业的项目工程,投资方有优先承建的资格。 梁氏方面提出,云轨项目不能交由外面的公司承建,必须由梁氏公司承建。 城建投的负责人在会上笑嘻嘻说道:“梁总,不是我不考虑你们公司,我是考虑到如果将工程交给你们来做,可能会把时间拖延下去,这与市里要求的工程时间会有很大的冲突啊。” 梁氏老大道:“我相信,我们的建设质量和工期,不会比任何单位要差。” 张志远的市桥梁公司,本身就是衡岳市的国有企业。这个曾经荣获过衡岳市明星企业的单位,因为受到富嘉义案的影响,这两年一蹶不振,急需一个大项目工程来输血,来起死回生。 是桥梁公司没有业务可做,就只能坐吃山空。一旦单位发不出工资,职工便会闹事。市里就是考虑到这些因素后,才决定单方面将工程交由他们负责。 城建投是控股方,在会上有决定权。到这时候,梁氏兄弟才恍然醒悟过来,为什么当初衡岳市坚决要求控股的原因。 梁氏兄弟气不过,在会上当场表示,如果城建投擅自决定将工程叫给衡岳市桥梁公司,他们将作出撤股的决定。 矛盾激发,双方谁也不让着谁。 于是,便将矛盾推到了程子华面前,让他决断。 程子华上任第一件事就倍感棘手。他根本不敢做出任何决断。他担心梁氏公司真的撤股走人,那么云轨项目又将因为资金的缺乏而陷入困境。 如果他支持梁氏兄弟公司,那么又将被衡岳市视为吃里扒外,里面做不成好人。 程子华的头就大了,他走投无路,只好去问计书记胡进,希望得到胡书记的支持。 胡进在听完他的汇报后,只淡淡说了一句,“老程,这个事的处理,我还是建议你去找找许一山同志。他应该有办法。” 正文 第1144章 群芳宴(1) 邓晓芳弄了一个巨大的包厢,是个包含唱歌、吃饭,外带酒吧的豪华场所。 出人意表的是包厢里另带小包厢,小包厢里床榻齐备,专为提供给酒醉客人临时休息之便。 程子华领着许一山一脚跨进包厢,便被一群笑意盎然的笑脸包围。 许一山留意一下,发现包厢里除了女人,再无一个雄性动物。 莺莺燕燕的一群女人,打扮得时尚光鲜。脱去外衣的女人们,有意无意炫耀着她们挺拔的胸脯,似乎谁也不甘屈居落后,恨不得双手撑进内衣里,将自己的胸突破得令人瞩目。 邓晓芳身着紧身内衣,衣服将她的身体曲线勾勒得沟壑起伏。她脖子上挂着的一串项链,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珠宝好货。 她显然是这群女人的中心,大家围着她,张扬着一张张如花的笑脸,看着两个男人健步而入。 邓晓芳看见许一山,喜不自胜地迎上来,不管不顾地搂着了许一山的一只胳膊,笑道:“许大帅哥,什么大风把你吹来了呀。” 许一山道:“哪有什么风?老程说你请他,我跟着来蹭一顿饭吃。” 邓晓芳白了程子华一眼,抱怨道:“有人拉屎不出怪地不平啊。我不请他吃饭,某人都要怨死我了啊。不过,我可没想到你会来。” 程子华在一边哼道:“邓晓芳,你自己说,我是不是被你害了?” 邓晓芳不服道:“我害你个头。你没脑袋啊?一个女人,你都拿她没办法,老程,亏你这个副市长是怎么做过来的。” 两个人一见面,便谁也不服谁地掐起来。 许一山不掺言,屋里一群女人也不掺言。大家都看热闹一样,嘻嘻哈哈看热闹。 邓晓芳不怕程子华,一是大家都是熟人朋友,二来都是官场中人。不会为了这点小事撕破脸皮。何况,邓晓芳的丈夫还是省委常委,就凭着这一点,就能碾压得程子华不敢真生气。 邓晓芳身为常委夫人,容貌这一块自然没得说的。她本身就是个大美人,加上会打扮,还有个省委常委丈夫加持,在一群女人当中就显得格外鹤立鸡群。 邓晓芳主动说道:“老程,废话你不用说了。套用一句古话,天涯何处无芳草啊?没有一个杜婉秋,你这辈子就不认识女人了?” 她嬉笑着指着身边的一群千娇百艳的女人们说道:“这些都是我的闺蜜,你看中谁,挑谁。我够意思吧?” 她又笑着看着身边的一群女人道:“你们喜欢谁,就勾搭谁。不过,他你们不能打主意。” 她指着许一山道:“这个人很纯洁,你们这帮女人不许打他主意。” 女人们轰然大笑,道:“晓芳,别说的那么高尚好不好?那有猫儿不吃鱼的呀?谁还不明白心里的那点小算盘,你不就是把他留给你自己啊。” 一群女人围着两个男人,男人的弱势便显现出来。 许一山突然有种被人挑选的尴尬。他在KTV遇到过这样的场景。一群千姿百态的 女人鱼贯而入包房,站成一排等着男人们的挑选。 那时候的女人,谁的心里都渴盼被选中。她们眼里流露出来的希望,就像一束不会熄灭的光。尽管她们深知被挑选上是作为男人们消遣的玩物,但她们还是心甘情愿,甚至迫不及待,或者是渴盼。毕竟,被选上,一天工作的收入有了保障。 女人们毫不顾忌地对他与程子华品头评足,笑骂邓晓芳自私,怎么能独霸许一山一个人。 她们对程子华似乎没有一点兴趣,都兴致盎然地看着许一山。 许一山感觉自己就像被剥光了一样被人在审视,猛然间有些后悔答应程子华来吃这顿什么饭。 他不会知道,在邓晓芳约程子华的时候,邓晓芳就告诉过他,她今晚请来的陪客,都是她最信任的闺蜜朋友。 这群女人当中,有身在高位的官太太,有离异独身的漂亮女老板,也有如杜婉秋一样,至今还孑然一身的官场女干部。 她们与邓晓芳的关系,正如邓晓芳说的那样,她们除了老公不可以分享,其他任何东西都可以分享。 邓晓芳吩咐服务员打开音响,吃饭之前高歌一曲调节气氛。 程子华道:“邓晓芳,你想疯啊?” 邓晓芳白他一眼道:“老程,你说得没错,老娘今晚就想疯一把。你怕,赶紧给我滚蛋。但话说透,我今天请了你,算我赔礼道歉到位了啊。以后你敢再怨我,千山万水老娘都不饶你了。” 程子华嘿嘿笑道:“邓晓芳,我怨过你了吗?” “没怨过吗?”邓晓芳不服道:“你知道我家那人还骂了我一顿,说我尽出馊主意。我的注主意馊吗?是她杜婉秋不懂浪漫,不懂情调。怨谁?老程,我敢保证,只要你在我的这些姐妹们面前再来一次浪漫,她们都愿意跟你上床。” 这句话多少有些出格了。许一山以为女人们会生气,却没想到女人们毫不在意,依旧嘻嘻哈哈地说笑着,挑衅似的看着他。 程子华将心一横,顺手将离他最近的一个女人搂进怀里,在人家脸颊上亲了一口道:“香,真他妈香。” 邓晓芳大笑,问他道:“比杜婉秋香吗?” “香多了。”程子华毫不避讳地说道:“那女人,老子手都没牵一下。” “鬼信你。”邓晓芳笑嘻嘻道:“你告诉我们,她那里是不是长了牙齿呀?” 一群女人又笑得花枝乱颤。 说笑一阵,邓晓芳才严肃起来,开始给大家介绍。 程子华,原陈州市副市长。现调任衡岳市担任副市长,主管衡岳市云轨项目。 许一山,衡岳市人,挂职茅山县担任副书记。现任中部省经济发展领导小组秘书长。 邓晓芳自己不用介绍。她邀请来的四个女人,一个是省发改委综合处处长的老婆,叫易容。易容看起来三十来岁,身材玲珑,相貌清秀。一双眼睛水汪汪的,似乎会说话一般。 一个是中部省某服装市场的老板,离异单身。今年刚满三十岁。她是四个女人当中穿得最暴露的一个,她低胸的胸口,能看到她完整的半个胸脯排山倒海般显露。 她叫美媛,不知道姓什么。 一个是桔城市妇联的少妇,她是这群女人当中最羞羞答答的一个人。她几乎都不敢正眼去看程子华和许一山,看一眼,她的脸便红一阵。 邓晓芳搂着她介绍道:“我这位姐妹,你们两个叫她林妹妹就行。她是最怕羞的一个女人,你们可别欺侮她。” 程子华笑容可掬道:“放心吧,邓晓芳,我们又不是狼。” 邓晓芳嘻嘻一笑,“你不是狼,你来干嘛?我们今晚就需要狼。不是狼,赶紧滚蛋。” 许一山看在眼里,听在心上,他心头掠过一丝惊奇。邓晓芳放形骇荡的表现,不得不让他吃惊。毕竟,她是 大员的妻子,自己又是官场中的一员。按理说,她应该不会有这样的表现啊。 “现在,我要隆重推出一个今晚最美丽、最动人的主角了。” 正文 第1145章 群芳宴(2) 邓晓芳从背后将一个女人推了出来,她有意将她往程子华身边推,一边说道:“老程,这是我最亲的妹妹。我妹妹可是人中凤凰。刚从海外留学归来,目前是中部省银监局的首席会计师。芳名沈亚。” 程子华冒出一句话道:“海龟啊,久仰久仰。” 他主动伸手过去,可是沈亚只看了一眼,脸红了一下,并没伸手过来与他相握。 “我沈亚妹妹可是正宗的黄花大闺女。”邓晓芳笑嘻嘻道:“这世上不知有谁能配得上她啊。” 程子华道:“海外回来的,都是高知。今天能认识沈小姐,不胜荣幸啊。” 邓晓芳纠正他道:“老程,叫什么小姐?小姐现在是个贬义词你不懂吗?你就叫小沈就行了。” 程子华作势要去扇自己嘴巴,道歉道:“对不起,小沈,我这张破嘴,就该打。” 一屋子的人都笑起来。气氛热烈而欢乐。 邓晓芳介绍完毕后,迫不及待叫服务员,“给我来一首《今朝有酒今朝醉》。” 许一山好奇地问程子华,“有这样的一首歌吗?” 程子华压低声苦笑道:“邓晓芳这娘们今晚疯了。老许,我们今晚也不要装什么正人君子了,在这样的一群女人面前,你不便狼,就有可能被狼吃了。” 许一山小心问:“变什么狼?” “色狼啊。”程子华大笑起来,“女人面前,男人只有变成色狼,才能压倒她们,令她们屈服。” 音乐声起,邓晓芳一手拿着话筒,一手去拉易容和美媛,鼓励她们道:“我唱歌,你们伴舞。让他们开开眼界。” 果然,随着邓晓芳婉转的歌声一出喉,易容和美媛便载歌载舞起来。 邓晓芳的歌声很美妙,如黄鹂,如百灵,隐隐如天籁。 易容和美媛的舞姿更是曼妙动人,她们面部表情配合着舞蹈动作,整个人便顾盼生辉,脉脉含情起来。 好在包厢够大,足够她们施展。 随着歌声结束,美元的一个一字马动作,惊得许一山目瞪口呆。 他怎么也没想想到,这群珠光宝气娇滴滴的女人,身体居然会有如此的柔韧性。他们养尊处优惯了,没想到在人前还能露出一手来。 许一山不由在内心感叹,女人真像一座宝藏,又像深不见底的海洋,不知道她们究竟身怀多少绝技。 一曲歌毕,邓晓芳吩咐上菜。 许一山打量着眼前的这间包厢,暗暗在心里盘算,以省城的消费标准,这间包厢的消费恐怕不会低于五位数。 然而,许一山永远都不会想到,贫穷会限制一个人的想象。程子华告诉他,这间包厢的消费,绝对超过六位数。 女人多,又是女人主持今晚的大局。当然得按女人的要求来。 邓晓芳提议今晚的酒用红酒。她骄傲地说道:“我跟你们说,这些酒可不是普通的红酒。它们都来自遥远的法国。我相信大家都喝过拉菲吧?今晚我们喝的,拉菲与它就不在一个档次。大家敞开喝就是,大把的。” 程子华道:“比拉菲还高档次,究竟是什么好酒?” “你只管喝就是。”邓晓芳指着小包厢道:“喝醉了,你就去里面躺躺。” 程子华一脸不情愿道:“我一个人去躺,多没意思?孤独寂寞冷啊。” 邓晓芳笑道:“这样,老程,你酒喝好了,看中谁,你就拉谁去陪你躺,够意思吧?” 程子华摇头道:“我不敢啊。” “有心无胆,你说屁话啊。活该你孤独寂寞冷。” 许一山喝酒从来没怕过谁,他根本不用担心喝醉了去小包厢里躺,忍受孤独寂寞冷。 一桌子的菜全上来了,许一山不由暗自惊叹。他现在也算见过世面了,可是眼前这一桌子的菜,居然还有许多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说实话,许一山出身虽说不至于贫寒,但受许多方面的制约,他的见识还是存在限制。 本来,他接触的高官和富豪不在少数,可是像这样的酒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记得第一次去燕京找胡进玩的时候,胡进盛情款待他在燕京饭店吃饭。当时上来的菜,他都不知道要怎么下筷子。后来他悟出来一个经验。胡进带头先吃,他依葫芦画瓢如法炮制。有了这个经验,他在任何酒宴上就不会因为不知如何下筷子而尴尬。 明晃晃的高脚杯里,血色的红酒在微微荡漾。 邓晓芳摇晃着酒杯起身,提议道:“各位美女帅哥,单纯的喝酒,太没味了,要不,我们搞个什么东西助兴好不好?” 易容含笑道:“你是老大,你说了算,我们都听你的。” 邓晓芳环顾一眼酒桌,坏笑着道:“今晚我们女的是主场,男人都是配角,是不是?” 四个女人都含笑颔首。 “配角就得听主角的,是不是?” 女人们又是一阵猛点头。 “第一个节目,我们给老程开戒吧。”邓晓芳笑嘻嘻道:“我听说,老程这段日子心情不爽,把酒都戒了,是不是?” 程子华连忙说道:“是。酒这东西误事啊。” “男人最不能戒的有两个,一个是女人,一个是酒。不喝酒不近女色的男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就好像我们女人一样,女人不打扮自己,不买珠宝,女人活着还有意思。” 大家都仰着脸看邓晓芳胡说八道,居然没有一个人去阻止她。 “老程,今晚给你开戒,你愿不愿意?”邓晓芳虎视眈眈地盯着程子华问道。 “我乐意啊。开戒就开戒。”程子华满不在乎说道:“落到你邓晓芳手里,我就没打算好好活。” 邓晓芳笑道:“我那么恐怖?” “恐不恐怖,你自己心里有数。” “行,屁话少说。老程,我今晚给你开个花戒。”邓晓芳将眼光看向沈亚,吓得沈亚直往美媛身后躲。 “小亚,你躲什么呀?”邓晓芳笑道:“你来,给程大市长开个花戒。” 易容狐疑地问:“芳姐,啥叫花戒?” 邓晓芳不语,端着酒杯走到许一山身边笑道:“大家莫急莫慌,我来示范一遍给大家看。” 她喝了一口酒,含在嘴里,将嘴唇递到许一山跟前,示意许一山从她嘴里接过去酒喝下。 许一山哪敢喝啊,装作不解地看着她。 邓晓芳将酒咽下去,解释道:“我现在详细给你们讲解一下,啥叫花戒。” 正文 第1146章 开花戒 邓晓芳讲解的花戒,将一桌子的人都吓得傻了。林妹妹吓得更是想起身逃走,被邓晓芳一把抓住,逗着她道:“你很久没尝到男人味了。今天让你也开个戒。不能吃,闻闻味也解渴啊。” 林妹妹羞红了脸,挣扎道:“我才不与你疯,芳姐,我怕。” 邓晓芳不屑地哼了一声,“怕啥?怕他们臭男人?今天是阴盛阳衰,应该是他们怕我们才对。姐妹们,扬眉吐气的时候到了。上啊。” 所谓开花戒,即由男女当中的一人,嘴里含了酒水,嘴对嘴递给对方。对方接过去酒水后咽下,方才算数。 这种大胆游戏,没有几个人敢在大众广庭之下尝试。何况,在座的人,身份都不一般。这要是传出去,脸没地方放啊。 美媛笑道:“芳姐,我们都不怕开花戒,你不怕你家的找你麻烦?” 邓晓芳脸一沉道:“提他干嘛?我实话与你们说,我与他,都是各玩各的,互不想干。他没资格管我,我也不想管他。” 她话里的意思,无须多想,大家心里都有数。邓晓芳的意思,她现在与丈夫只是在维持婚姻。他们已经没有了爱情。他们婚姻之所以没破裂,在于他们都要为仕途考虑。毕竟,家庭婚姻是考核一名干部的辅助条件。 几个女人没吱声了,她们似乎都在跃跃欲试,领略一下邓晓芳描述的激动。 邓晓芳将脸转向许一山和程子华,笑眯眯道:“你们敢不敢?” 程子华还在装矜持,他摆摆手笑道:“邓晓芳,你玩得有点疯狂了。” 邓晓芳鄙视地看着他,质问道:“我就问你,你敢不敢上?” 程子华将衣袖撸起到手肘处,大声喝道:“谁怕谁!” 邓晓芳启齿一笑,“老程,你先别急。我还是示范给你看过了才好,免得你偷奸耍滑。” 她执意要与许一山一起给程子华做个示范。许一山得知需要两个人嘴对嘴递酒,心里已经有了怯意。想起他与陈晓琪是同床共枕的夫妻,彼此之间还存在羞涩。如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嘴对嘴喂酒,他自思无法做到。 许一山坚决拒绝,邓晓芳却似乎没有打算放过他的意思。 倒是易容提了一个主意,既然许一山不愿意与她示范,她们几个女人当中,任由许一山选一个示范。她警告几个女人道:“小许选中了谁,谁就得必须配合。否则,姐妹们不饶她,好不好?” 林妹妹摸着自己红扑扑的脸低声道:“我不,你们玩,我看,我不参与。” 易容生了气,瞪着她道:“林妹妹,今天偏偏就要你配合示范。” 说着,她起身过来,搂着了林妹妹,怂恿着女人们道:“拿酒来。” 女人们一旦疯狂起来,男人们只能望尘莫及。 果然,林妹妹被几个女人搂着抱着,再也动弹不得。易容亲自动手,将酒灌进林妹妹嘴里,吓她道:“你不配合,这一壶的酒,都要灌你一个人喝。” 林妹妹似乎被吓到了,她嘴里灌了酒后,还真不敢咽下去。 邓晓芳一把拉起许一山,推着他与林妹妹相对而立。到这她还不罢休,又去将许一山的手拿起来环抱住林妹妹的腰,这才满意道:“对了,就这个架势。记住,双目相对,含情脉脉啊。” 女人们嘻嘻哈哈,怂恿着林妹妹递嘴过去。 林妹妹原本羞红的脸,此刻更是娇艳欲滴了。她紧闭着双眼,不敢去看许一山。更不敢递嘴过去。 易容抱着她的头,硬凑着往许一山面前推。在几个人的怂恿与威逼利诱下,许一山的嘴便触到了林妹妹的唇边。 这一触,便让他的心像被电击中了一样,颤抖得几乎要飞起来。 林妹妹的唇太柔软了。 他们的唇刚一接触,便紧张分开。许一山的一颗心几乎蹦到了嗓子眼。 邓晓芳连忙说道:“不作数,不作数。酒没喂进去。” 许一山苦笑道:“示范动作嘛,不必太认真。” 邓晓芳正色道:“那怎么行?以身作则呀,不能耍滑头的。” 眼看着达不到邓晓芳的目的,她不会罢休。许一山干脆将心一横,伸手搂住了林妹妹的头,张开嘴去接她嘴里的酒。 林妹妹的樱唇小嘴,恰好被他的嘴盖住。旋即,她嘴里的酒便递进了许一山的口里。没等他反应过来,他猛地感觉到林妹妹的舌头在他口腔里快速搅了一下。 示范动作做过了,女人们意犹未尽,纷纷表示想要亲自感受一下开花戒的体会。 邓晓芳指着程子华道:“示范动作做过了,接下来就该正式给老程开花戒了。你们谁第一个上?” 程子华被眼前的一幕看的心驰神往,他早就心痒痒等着女人们来给他开花戒。 可是女人们却嬉笑着互相推搡,谦让,没有一个人主动上前去给程子华开花戒。 美媛主动说道:“我再示范一遍给老程看,说不定他没看清楚啊。” 易容笑道:“美媛,你心里什么鬼算盘我还不知道?再要示范,我亲自示范。” 女人们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她们愿意与许一山示范,却不愿意给程子华开花戒。 邓晓芳气得要跳起来。眼看着没一个人愿意上,程子华的神情也变得尴尬不已了,她只好亲自上阵,似笑非笑道:“老程,没办法,她们不上,我只好亲自上了。” 程子华苦笑道:“要不,这个游戏不玩了?” “不行,必须玩下去。这个游戏都不敢玩,后面的游戏还怎么玩啊?我跟你们说,后面的游戏更刺激。如果你们不把这个游戏玩下去,别怪我不带你们玩啊。” 话说到这个地步,易容只好站出来笑道:“我来。” 她大方拿起酒杯,倒了一口酒在嘴里,闭着眼将嘴递给了程子华。 程子华慌不迭地去接了,满怀深情咽下去易容喂给他的酒。 按邓晓芳的要求,每个人都要给程子华开个花戒。易容开了头,美媛便紧跟着如法炮制了一遍。 在邓晓芳也喂了一口酒给程子华后,最后就只剩下了林妹妹。 林妹妹打死也不肯给程子华喂酒了。她说了,她已经示范过了,再让她喂,就是在欺辱她了。 邓晓芳也不勉强她了,她提议道:“你不开花戒可以,你与许一山玩个游戏,我们就放过你。” 林妹妹连忙答应道:“行啊,只要不让我再那样,玩什么游戏都行。” “好!”邓晓芳笑嘻嘻变戏法一样的拿出一个气球出来。她将气球在林妹妹臀部上比划说道:“气球绑在你的屁股上,许一山从五米开外冲过来,用他的双胯挤压气球,气球挤破了,才算成功。” 邓晓芳这么一描绘,大家的脑海里迅速形成了一副情景。 这个动作不仅仅是暧昧,而应该算得上带有色彩了。 邓晓芳笑道:“这是考验男人的勇猛力量,也是考验我们女人的配合力量。林妹妹,你玩不玩?” 林妹妹红着脸道:“我不玩,你会放过我?” 正文 第1147章 没钱不怕,就怕没胆 在邓晓芳的指挥下,美媛将气球吊在了林妹妹的臀部。 林妹妹翘起她的臀部,气球晃荡在她屁股上。她原本被衣服勾勒出来线条的身材便分外惹眼了,这是一幅直接能让男人流鼻血的场景。程子华不由看得痴了。 邓晓芳拉着许一山推到另一边的墙边,指着林妹妹屁股上晃荡的气球说道:“许一山,你直接冲过去,不许用手接触气球,气球破了,这一关就算过了。” 许一山为难道:“这也太难了。” 邓晓芳似笑非笑道:“难吗?要不,我告诉你一个诀窍呀。”她一边说,一边还真示范起来。只见她将沈亚的身体摆成林妹妹的姿势。她双手搂住沈亚的双胯,作势用自己的胯部去挤压沈亚的臀部。 她的动作让所有的人都笑了起来。 这姿态,只有结过婚的男女才心知肚明。 这一屋子的人,除了沈亚没结过婚外。其他人都已经结过婚了。她们意味深长地含蓄微笑,等着许一山表演挤压气球的瞬间。 许一山想婉拒不玩,可是邓晓芳真玩上头了。而且他心里明白,林妹妹宁愿选择与他玩这样的游戏,也不愿给程子华去开什么花戒,说明林妹妹在心里排斥程子华。 逼着女人去做她不愿意的事,是非常不人道的事。 许一山只好硬起头皮,对一直翘着臀部的林妹妹说道:“小林,对不起了啊。” 气球吊在林妹妹身上,又没固定好,想一挤压就破的可能性根本不存在。 许一山冲过去,本来想借着冲劲,一下将气球挤破,谁料他刚一接触到气球,气球便滑到了一边。他的身体便往前一扑,幸好林妹妹挡着他,他的胯部便结结实实 撞在林妹妹身上。 林妹妹哎哟一声,回过头来看了许一山一眼,不怒反笑。 邓晓芳过来,拿起气球看了看道:“游戏规则说得很明白,没挤破,不算。” 她示意许一山按照她传授的方法做,许一山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搂着一个女人的胯部,太不雅观了。 正在迟疑,林妹妹鼓励他道:“你快点啊,我都不怕,不怕什么。” 许一山无奈,只好在一阵阵的哄笑声里,用力将气球挤破。 只听到啪的一声,屋里的笑声几乎要掀开屋顶。 许一山玩了第二个游戏,以为邓晓芳的游戏结束了,便笑着道:“接下来该吃饭了吧?我都饿了。” 邓晓芳回应她道:“吃,马上开动。不过,等下还有更刺激的游戏,你敢不敢玩?” 邓晓芳一直与许一山说话,将程子华几乎完全冷落了。 程子华便不甘寂寞,主动请缨道:“等下的游戏,我来开头。” 邓晓芳似笑非笑看着他,道:“你真想打头炮?” 程子华不屑道:“不就玩个游戏吗?我就打头炮了。” 邓晓芳笑而不答他,转过头与身边的几个女人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话,女人们便无一例外都红了脸。大家叫嚷道:“芳姐,你越来越出格了啊。要玩你自己玩,我们不玩。” 邓晓芳沉着脸问道:“你们还是我姐妹不?如果是,就跟我一起玩。不是,今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在她的威逼利诱下,女人们都不吱声了,唯有红着脸捂着嘴笑。 喝了一会酒,邓晓芳提议开始玩游戏。 她将身边几个女人都打量了一遍,笑嘻嘻地问:“你们谁愿意第一个上?” 女人们又是一阵推搡,几乎异口同声道:“芳姐,你亲自示范,我们才跟着上。” 邓晓芳笑道:“没问题啊。我来就我来。” 说着,她一边将外衣脱了下来去,在屋里走了一圈。突然问程子华道:“老程,你现在目测一下,我是36D,还是36A?” 程子华吃了一惊,道:“我怎么知道?” “不知道就对了。”邓晓芳笑道:“接下来的这个游戏,就是猜规格大小。猜对了赢,猜输了喝酒。谁也不许抵赖。” 她自己的脸也红了起来,走到门边检查了一遍,确信包厢门关紧了,外人进不来,才宣布道:“为保证公平起见,我们允许你们男人摸一下。说好了啊,只摸一下,必须说出规格。” 许一山和程子华都笑了起来,这不是占便宜的好事吗? “对了,罚喝酒不够刺激,我们改一下规矩。”邓晓芳想了想道:“没摸出来,或者不敢摸的,都视为输。输了不是光喝酒,输一次罚一万。” 许一山连忙求饶道:“我不玩。” 邓晓芳狐疑地问:“你为啥不玩?” 许一山笑道:“没钱啊。没钱我怎么玩,我罚不起啊。” 邓晓芳哼了一声,“许一山,你是没胆还是没钱?我先申明,今晚在这里发生的所有事,都在包厢里消化掉,谁都不可以传到社会上去。谁敢传,我一定让他不得好死。” “还有,许一山,你不用担心没钱。你若输了,这里几个美女都愿意给你买单。” 几个女人赶紧附和着邓晓芳,鼓励他道:“许秘书长,没钱不怕,就怕没胆。” 游戏规则是,两个男人可以将她们几个女人都摸一遍,然后报出数字来。数字报了后,现场拿尺子测量。 许一山有些为难,他对这些东西真的一点都不懂。什么A,什么D,对他而言,就是一本天书。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陈晓琪的身体时,浑身的热血就像一支利箭一样,直冲他的脑门。 后来,他每次欣赏陈晓琪美丽的身体时,都会由衷赞叹道:“老婆,你的身材真像画出来的一样。” 倒是程子华,显得很轻车熟路。他笑眯眯表示,他第一个开始,输了认罚。 邓晓芳没法,只好将身体背过去,招呼着程子华道:“说好了啊,只一次。开始吧?” 程子华却不敢了,毕竟,邓晓芳的身份摆在哪里。万一被传出去他摸了常委老婆的身体,他还能活下去? “邓晓芳,换个人。”程子华犹豫道:“你不行。” 邓晓芳闻言,居然生气了,她挺着胸脯在程子华面前晃悠一圈道:“老程,是你主动放弃的啊,不怨我,先拿一万出来,交罚款。” 程子华叫屈道:“这还没开始呀?” “谁说没开始?是你自己没把握住机会、现在你靠边站,轮到许一山了。” 许一山听她叫到自己名字,心里跳了一下。刚想表示认罚,突然听到邓晓芳说道:“谁再放弃,游戏到此结束。既然都玩不开,就别玩了,全滚蛋。” 正文 第1148章 扇个耳光给颗糖 邓晓芳是个名正言顺的领导夫人。身在官场的人,深谙官场潜规则。 领导有领导的圈子,领导夫人有领导夫人的圈子。看似彼此无关,其实两个圈子是融会贯通的。谁是大领导,他的夫人跟着是夫人圈子里举足轻重的人物。 几年前,中部省有过一个明文规定,严禁夫人干政。 这道政令被视为王书记的底线。有人背后说,王书记之所以下了这道禁令,在于他本身没有夫人。王书记单身多年,并非没有合适人选。其实在他这个位子,要什么样的女人,只要他暗示一下,便会有无数女人投怀送抱。 偏偏王书记对女色不感冒。他在夫人去世后,把全部的爱都给了女儿杜婉秋。 像王书记这样身份的领导,他的私生活已经属于高度机密了。王书记身边无妻,膝下无子,唯有一个独生女儿杜婉秋。他对女儿慈爱有加,要求却不乏严格。缺少母爱的杜婉秋年近四十尚未成家,这也成了王书记内心深处最担忧的一件事。 王书记严禁中部省各级领导干部内人干政,其实说穿了也只是流于一种形式。领导干部的夫人干政,手段千奇百怪,花样不断翻新。但最恒心的一条,就是枕头风。 但凡身居高位的领导,在家里的地位未必也如外面一样高不可攀。惧内的领导干部大有人在。当然,并非领导干部是真正惧怕老婆,而是他们要考虑的第一个要素就是个人影响力。 如果因为家庭关系的不和谐而造成仕途受阻,这是所有为官者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许一山在接触邓晓芳多次后,才突然发现邓晓芳的圈子很大。在她的圈子里,不但有高官夫人,也有业界精英和富豪夫人。这样的圈子有钱有势,办起事来顺水顺风,其能量不敢小觑。 但许一山没想到邓晓芳疯起来简直恐怖。她在包厢里玩的几个游戏,至今让他想起来还脸红心跳。 程子华没能将许一山请回衡岳市去,梁氏兄弟究竟会不会一气之下撤资走人,让他寝食难安。 许一山不跟他回去,是他早就看透了梁氏兄弟的用意。当初梁氏兄弟在他的劝说下,勉为其难放弃了控股权,如今后果已经显现。 这样的结果,许一山早就猜到了。他深知胡进不会把自己的命运绑在一个民间老板身上。梁氏兄弟财力再雄厚,与衡岳市比起来,还是显得有点小儿科了。 胡进之所以愿意让梁氏兄弟公司介入进来,主要走的是一条借鸡生蛋的路子。他愿意让梁氏兄弟发财,却不能看着梁氏兄弟左右衡岳市。 这是政治觉悟。在政治觉悟面前,任何人情、财富都是身外之物,过眼云烟。 梁氏兄弟口口声声要撤资走人,许一山知道他们是在虚张声势。作为久经商场的梁氏兄弟,生意已经做到国外去了,什么样的人物没接触过,他们难道还看不出衡岳市的用意吗? 答案是否定的。梁氏兄弟心如明镜。他们现在的要挟,只不过是想多捞几个筹码在手上。 从目前情况来看,正是梁氏兄弟与衡岳市博弈的一个过程。这也是双方成立合资公司以来,第一次正面交锋。此役非常重要,谁落下风,谁以后在公司的发言权上将失去优势。 以许一山对胡进的了解,他吃进嘴里的肉,不可能轻易吐出来。同样,梁氏兄弟以合同备忘录为最后的一招。当初他们就防备了想撤却不能撤的可能,特地与衡岳市签订了一份合资自主,撤资自由的备忘录。 其实在当初签订这份备忘录的时候,许一山就觉得很没必要。他深知,倘若胡进不认,备忘录就是一张废纸。 许一山没跟着程子华一道回衡岳,也没与程子华分析梁氏兄弟撤资的可能性。他故意留了一个悬念,等着胡进亲自上门来请他。 果然,在程子华前脚回到衡岳市,后脚胡进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老许,子华没与你说清楚吗?”胡进一开口,便带着抱怨,“线是你牵的,现在线要断了,你就没想法?” 许一山笑道:“我有想法有用吗?你们控着股,便为所欲为,你们让我怎么做人做事?” “我堂堂一个市政府,总不能被一个农民企业家呼来喝去吧?”胡进叹道:“现在是资本时代,我也尊重他们资本方。但是,这是有底线的。” 许一山好奇地问:“老胡,你说说,你的底线在哪?” 胡进哼了一声,“总之,他们就应该无条件服从政府。” “是。”许一山诚恳说道:“老胡,政府做事,也要有诚信。如果不把诚信当回事,我担心以后我们会没朋友。安梁公司的事,你得给人家一个说法。不是想怎么决定就怎么决定。” 许一山说的安梁公司,就是衡岳市城建投与梁氏兄弟合股成立的一家新公司。 公司成立后,城建投一位副老总亲任安梁公司董事长。执行总裁也是由衡岳市这边派出的。董事会席位五个,梁氏兄弟只占了一个席位。 梁氏兄弟留了一个心眼,坚持要了一个“一票否决”的权力。 正因为有这个权力,所以在安梁公司准备将工程项目交给衡岳市桥梁公司承建时,被梁氏兄弟断然否决了。 “这不是还没落实下去吗?”胡进为难道:“老许,你现在还没当家,你不知道我的难啊。我跟你说吧,市桥梁公司已经将近一年没接到新项目了。目前是坐吃山空啊。财政困难你是知道的,我如果把自己的事都让别人抢去了,你要我怎么面对嗷嗷待哺的市桥梁公司几百号人?” 许一山道:“我没反对你将工程交给市桥梁公司啊。只是老胡啊,我们请了人家来,就应该让人家对我们放心。内部指定,也不符合现在工程项目的招投标政策啊。” 胡进那边沉默了片刻,很快,他就在那边笑了起来。“老许,你小子脑子就是灵活,我懂你的意思了。” 许一山苦笑道:“我说了什么吗?你懂我意思。” “没说。但我懂。”胡进高兴道:“有些东西,只可意味不可言传啊。” 许一山知道,胡进已经彻底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的意思一点都不复杂。无非就是走一个过场。最多采取一种围标的办法。胡进只是希望市桥梁公司找口饭,没想着让桥梁公司在项目上发财。 因为这个财发起来也没意思,不就是左手腾右手吗? 当然,许一山心里知道,这样做末免有些下三滥。但是在利益面前,人可以突破底线。 围标在商业上是典型的违法,可是现在除了围标,根本就没其他办法让梁氏兄弟拱手将项目承建权交出来。 做人最高明之处,就是扇人一耳光,再给颗糖吃。 衡岳市的这记耳光能不能扇得下去,全看胡进的胆量了。 正文 第1149章 尴尬的代表身份 一个月后,衡岳市传来喜讯。云轨项目工程正式启动。 程子华代表衡岳市政府,来省里邀请陆省长去开工仪式上剪彩。 衡岳市云轨项目是中部省发展经济大规划中的第一个开工项目。省里非常重视。在全省十二个地州市都还在为优化社会经济环境,打击黑恶势力操心时,衡岳市率先走在前头,可见胡进用心之妙。 衡岳市派了程子华来省里请领导,这让许一山感到很意外。虽说程子华是云轨项目负责人,但对于邀请领导剪彩这件大事来看,程子华的身份似乎显得有些不对称了。 他没迟疑,立即将电话打到胡进手机上,对衡岳市派出程子华邀请省领导提出想法。 胡进在电话里笑道:“老许,你觉得是我们市里不够重视这件事?” 许一山没好气道;:“你觉得重视了?至少,也该是李市长亲自来邀请啊。” 胡进道:“我想,首长不会介意这点吧?程子华是我们市副市长,又是项目总指挥,他亲自去请首长,道理上说得过去。” “老胡,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许一山急道:“国际外交上还有个对等原则。他程子华能代表衡岳市吗?你不来就算了,至少李市长得亲自来请。” 胡进没说话了,沉默了一会,挂了电话。 许一山不会知道,安排程子华来省里邀请领导剪彩,就是胡进的主意。 胡进焉能不懂对等原则?按理说,这次邀请领导出席,必须由他与市长李朝亮亲自出面。项目能够顺利开工,的确是衡岳市做了许多努力。但是,开工后还有许多的问题,需要得到省里的支持。 目前,云轨项目在资金上已经无需担心了。拿土地换资金,这是大多数地方政府玩得最多的把戏。毕竟,政府没有生产力,不能产出任何产品。没有生产力,自然没有生产价值。但是,政府能控制生产力,也能提高和抑制生产价值。 衡岳市以一条全额投资云轨建设为轴心,将规划上云轨总站的一片土地出让给梁氏兄弟公司开发。表面上看是没问题的,如果以政策来丈量,里面就具有不少的政策风险。 胡进在作出这个决定时,并没与省委汇报。他现在担心的是万一省委这件事上为难衡岳市,不批准,衡岳市将陷入完全被动的局面。 他让程子华代表衡岳市去邀请陆省长,目的就是想试试水。 程子华当然也知道自己代表衡岳市去邀请陆省长不合适。但是对于胡进的指示,他必须全盘接收。在程子华现在的情况下,胡进对他有知遇之恩啊。 不过,程子华还是动了一下脑筋。他来到省里后,并没直接去见陆省长,而是来找了许一山。 许一山刚好与胡进通完电话。胡进一声不响挂了他的电话,他心里还来了气。 程子华一进门就热情不已地打着招呼,“许老弟,忙不忙啊?” 没等许一山开口,他先笑了,既像羡慕,又像热心地道:“你们省里的领导,都是日理万机啊。” 许一山摆摆手道:“没你想的那么忙。而且我还要提醒你一句,我可不是省里领导。我就一个借用人员,打酱油的角色。” “这个酱油我也想打,可是领导不给我机会啊。”程子华自己坐下了,环顾了一眼许一山的办公室,叹道:“省里条件还是艰苦。地方上像许老弟你这样重要的办公室,至少在办公条件上要好上百倍。” 程子华说的是许一山办公室的场地。他说的不无道理。以许一山目前所担任的职位而言,至少是正处级的干部。在地方上,担任正处级的干部就已经是大干部了。比如周琴和梁国明,就是正处级的县委书记。 县委书记的办公室与许一山的办公室比起来,简直就是豪华大别墅与乡村小茅屋一样。 许一山的办公室小得惊人。屋里一张办公桌,对面一个文件柜,办公桌前放下一张给客人坐的椅子后,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倘若屋里一下进来四个人,几乎都没法转身。 省经济领导小组本身是临时机构,由陆省长提议发起组建的。组建经济发展领导小组,目的在于集中一切可利用的资源,将经济发展的各项行政手段都归集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无需通过常委会表决即可先行实施战略的组织机构。 组长本该由王书记担任。但王书记以身体为由,推荐让陆省长亲自担任组长。 说得再明白一点,省经济发展领导小组是凌驾在全省所有机构之上的独立单位。经济领导小组的成员,涵盖了所有重要单位的一把手,在政治、经济上,无人能出其右。 许一山被陆省长指定担任小组的秘书长。这是个实权位子,可以调动全省任何资源。 位高权重的许一山,办公室居然寒酸得像一个三流企业老板的办公室。难怪程子华面露不屑,奚落起许一山来毫不留情。 许一山是从基层上来的,他能不懂基层的一些好处。基层看似艰苦,其实很多隐形的福利感受不出来而已。就拿办公场地来说,一个基层乡镇的领导,都能享受到拥有配套独立卫生间的办公室。 程子华当然也深知许一山目前所面临的尴尬局面。 他虽然是经济发展小组的秘书长,真正的身份却是茅山县的挂职县委副书记。也就是说,许一山目前的行政级别最高只到正科级,连个副处都还不是。 手里有权,位子又高,行政级别却没改变。这就让人感到尴尬了。现在经济领导小组当中的任何一个成员,级别都要比他高出不少。 许一山曾经为此推辞过担任秘书长,他尽管没说出来级不配位,但陆省长似乎猜透了他的心思。陆省长当时只说过一句话,人的能力不是在级别上体现。能力是干出来的! 说了几句闲话,程子华主动提及来省里的目的。 “许老弟,你说,我去请陆省长,首长会不会生气?” 许一山笑眯眯道:“怎么可能?你代表的是衡岳市,又不是你自己。” “我知道啊。”程子华忧心忡忡说道:“可是我心里还是没个底。你说啊,胡书记为什么不亲自来啊?他忙,可以安排李市长来啊,我一个排名最后的副市长,来做书记和市长要做的事,我总觉得不合适。” “老程啊,你想多了。”许一山安慰他道:“你怎么就不能理解这是胡书记对你的重视呢?再说,别人想得到这样的机会都难,你还担忧什么啊?” 程子华被许一山说得高兴起来。他终于说了实话,“老许,我要请你帮个忙。” “帮什么忙?” “我实话说吧,我来的时候,已经求见过陆省长了。但他老人家太忙,没空接见我。所以,我想,你能不能安排一个时间,让我尽快见到首长?” 正文 第1150章 双代表身份 陆省长果然对衡岳市的邀请没有任何表态。 省长秘书将程子华请到隔壁,劈头盖脸一顿批评。“程市长,你们衡岳市也太不懂事了啊。书记不来,市长也不来,安排你程市长来,是什么意思?” 程子华被批得灰头土脸,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许一山心里也七上八下,他不敢去看正在认真看文件的陆省长,低着头在心里盘算。万一陆省长拒绝去衡岳市剪彩,他要想什么办法予以补救。 他内心非常渴望陆省长能亲自去衡岳市剪彩。陆省长去了,就是对衡岳市在经济发展上的认同。领导站台,有很大的好处。 胡进这次安排程子华来,没说他的理由。他甚至都不想给许一山解释。从他默默挂了许一山的电话开始,许一山就猜到安排程子华来,绝非偶然。 陆省长本来没打算接见程子华。是许一山借了汇报工作的名义,将程子华来邀请他参加衡岳市云轨项目剪彩的事汇报了一遍。 陆省长可能是碍于许一山的面子,他答应见一次程子华。 可是在见到陆省长后,许一山立刻后悔了。从始至终,陆省长就像眼里没看到程子华一样,一句话没与他说,也闭口不谈衡岳市的云轨项目。将程子华尴尬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省长秘书见势不妙,果断将程子华带去他的办公室,怒批了程子华一顿。 陆省长看完文件最后一行字,签上自己的批示意见之后才抬起头,看见许一山就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着,惊异地问了一声,“一山,你还有事?” 许一山慌乱起身道:“没事,没事了。” “没事你还守在我这里干嘛?你很闲吗?” 许一山尴尬一笑,起身想走。 “等等。”陆省长喊住他,若有所思道:“一山啊,全省各地州市的经济发展纲要报上来快两个月了吧?报告批下去了,他们有动作了吗?” 许一山赶紧小声道:“据反馈回来的信息,各地州市目前都有了动作。衡岳市的动作最大,云轨项目作为衡岳市未来十年的经济发展重点项目,已经进入到了实质性的施工阶段了。” 陆省长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我们坐在这里不行,得下去走走看看。” 许一山连忙说道:“首长,衡岳市想......” 话没说完,就被陆省长挥手打断了,“一山,你回去组织一下,安排一个检查小组,全省走一遍。回来再给我汇报。” 许一山赶紧点头,试探着说道:“首长,我请胡书记和李市长......” 陆省长眉头皱了起来,不悦道:“一山,你老纠结这事干嘛?同志啊,剪彩劳民伤财,费那个劲做什么?不如把时间和精力都放在实际行动上去。” 许一山心里跳出一个念头,“陆省长反感剪彩活动?” 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陆省长不是第一次参加剪彩活动。相反,陆省长曾在经济发展会上说过,谁有项目要开工,他会第一个过去祝贺。怎么到了衡岳市邀请他剪彩,他却表现出厌恶的神情? 看来,衡岳市安排程子华来,是天大的失策。 看到许一山惶恐不安的样子,陆省长安慰他道:“一山,我知道你的用意。不是我不想去衡岳市,而是我实在没时间去啊。我看了一下日程表,两天后,我要去燕京开会。这个时间恰好是衡岳市剪彩开工的时间嘛。” “我让胡书记把剪彩时间往后挪一挪?”许一山迫不及待地说道。 陆省长闻言,抬起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一山,看来你也是个重形式的人啊?形式主义,不好。” 许一山头上突然被陆省长扣上了一顶形式主义的帽子,心里不觉有些难受。 可是他不想解释。他知道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陆省长不愿参加衡岳市的剪彩活动,绝非他说的因为时间的冲突。 因为如果是时间冲突,他完全可以直接明说。 陆省长不去,关键还在于衡岳市安排来邀请的人不对路。 严格说起来,程子华现在还属于有问题的干部。本来,在许一山督查陈州的时候,程子华就牵涉进去了违反野生动物保护条例的事。那次,陈州市还只是在内部通报批评,将影响控制到了最低。 程子华能如期参加领导干部任前培训,说明省委在这件事上有意放了他一马。可是程子华不知是热血冲头,还是时运不好,他在党校闹出的当众求爱闹剧,最终将他的仕途夭折在半途上了。 衡岳市在程子华走投无路的时候,主动向他伸出橄榄枝,这已经让陆省长颇有微词了。现在倒好,胡进还将程子华安排来邀请陆省长,这不是故意给陆省长上眼药吗? 陆省长叫了秘书进来,吩咐他道:“你安排一下,让一山代表我去衡岳市参加剪彩活动。另外,你配合一下一山,马上组成一个检查组,就从衡岳市开始,开展一次全省范围内的落实经济发展纲要的巡查活动。检查组由许一山负责牵头,人员不在多,一定要有战斗力。” 许一山在一边听得目瞪口呆。 陆省长明确指示让他代表他,这是明显的暗示。一个能代表省长的人,寓意是什么,谁都能想明白。 这是荣幸,也是危险。毕竟,他许一山现在什么都不是。 程子华得知陆省长让许一山代表他去衡岳市剪彩,又高兴又失落。 高兴的是,他回去至少可以交差了。尽管陆省长不能亲自前来,但安排了人代表他,也算是给了衡岳市的面子。 陆省长的表态,让邀请这件事尘埃落定。 许一山找了一个时机,去了王书记办公室。 王书记看到他来,显得很高兴。亲自起身招呼他坐,笑眯眯问他:“小许,你有什么事吗?” 许一山在经济发展领导小组工作了快三个月了,却还是第一次来王书记办公室。 王书记神态祥和,却有着不怒自威的气场。许一山受杜婉秋的邀请,去过王书记家里,两人也有过一些交流,不算太陌生。 而且,王书记对他的印象应该很不错。要不,在陆省长排除那么多人,提议由许一山来担任经济发展领导小组秘书长的时候,王书记不会第一个表示认可。 “首长,我是来汇报衡岳市剪彩的事的。”许一山开门见山道。 “这事我已经知道了。小胡书记请示过了。哦,对了,听说,老陆让你代表了他?” 许一山小声道:“首长这是为难我啊。” 王书记笑笑道:“这叫什么为难?这叫信任。小许,老陆让你代表他,我也可以让你代表我不是?” 许一山吓得差点坐不稳。他早就预料到,胡进不会忽视省委王书记这边。果然,这小子背后悄悄向王书记请示,却没透露一个字给他,可见胡进心思精巧。 他正想解释,却看见王书记摆摆手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代表省委省政府,去衡岳市祝贺云轨项目建设顺利成功吧。” 正文 第1151章 接人赴空 胡进满怀信心请来陆省长给衡岳市新项目站台。这是一件非常有脸面的事。陆省长若来了,衡岳市在十三个地州市当中,便拔得了头筹。 从政者都懂一个道理,做千件事,万件事,不如一件事得到领导的肯定。 衡岳市云轨项目从一开始便得到了陆省长的支持。当初胡进安排许一山进京跑项目,如是没有陆省长暗中助力,介绍他认识燕京的人,此项目花落谁家还不敢确定。 燕京方面对修建地铁控制很严。像衡岳市这样的人口规模、经济规模的城市,燕京根本就不会批准修建。胡进另辟蹊径走了一条建云轨的路,这在全国而言,尚属首创。 燕京对云轨线路修建也很慎重,现阶段明确只批衡岳市一家。于是,全国的目光都在关注衡岳市,衡岳市一夜之间便成了云轨试验基地。 大家都在期待衡岳市的云轨项目能够取得成功。只要成功了,大家便都可以一拥而上。毕竟,修建云轨在政策上合符规定,投资规模可控。关键是对提升城市形象和品味有着鲜明的特色。再加上修建云轨是一项工程相对浩大的工程,对地方经济的促进能有一个明显的改变。 这个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业,谁不想争取到手啊。 可是谁都不知道,云轨项目在胡进手里的作用,并不是大家一致认同的含义。 他从听到云轨项目开始,便通过不少渠道去了解了。在得知这是首创的项目时,他没有丝毫犹豫,便下定了决心要拿下。 他知道,这将是衡岳市最吸睛的地方。也将是他仕途起飞的点睛之笔。 他没将跑项目这件事交给任何人,独独让许一山去跑。是因为他相信许一山一定能够给他一个满意的结果。 事实证明,许一山没让他失望。他不但拿回了项目,而且还弄回来了资金。许一山于胡进而言,就是他的心肝宝贝。他多么想将许一山留在身边为他所用。可是他架不住陆省长问他要人。 陆省长的眼光不会比他胡进要差。他们都看出来许一山是个可造之才。这人若为自己所用,必将平添一对翅膀。若是被他人所有,未来必成强劲对手。 云轨项目的选址,差点让胡进的思想发生了致命性的改变。 正是因为云轨项目,让胡进正式与衡岳市的旧势力发生了激烈的碰撞。聪明的胡进利用项目的机会,彻底将向勇、魏力等一帮子掌握衡岳市核心权力的人驱逐出了权力的核心圈子。 在衡岳市的所有权力都被他迅速彻底握在手里后,胡进对云轨项目的感情逐渐起了变化。他由原来的激进变得敷衍起来。在他确信云轨项目将是一把双刃剑之后,他愈发犹豫与迟疑起来。 他深知,云轨建设成功,对他的政绩只起到一个增光添彩的作用。若是失败,他的仕途肯定会蒙上一层阴影。在没有百分百把握的情况下,他宁愿选择无限期往后拖,却不敢像过去那样激进了。 胡进以为,许一山会选择与他站在一起。因为在他决定衡岳市投资修建云轨项目时,许一山是持坚决反对意见的人之一。 可是后来,许一山的观念发生了转变。他由过去的反对变成了强烈支持。 也是因为许一山与他推心置腹的一番谈话,他才猛然醒悟过来,放弃或者无限期拖延云轨项目他将前功尽弃。他从不少渠道得知了一个消息,燕京在盯着衡岳市云轨项目。 从那时候起,胡进便下了决心,不惜一切代价要将云轨项目修建成功。 可是陆省长没来,许一山却来了。 许一山代表的是省委王书记和省政府的陆省长,衡岳市在接待的规格上就必须提到接待省部级领导的层面上来。 衡岳市高铁车站出站口,衡岳市委胡进书记与市政府李朝亮市长,率领全市党政领导等在闸机前,恭候从省城来的许一山。 许一山代替省委领导出席衡岳市云轨项目剪彩仪式,通知早由省委省政府办公厅发到了衡岳市委办公室。 接到通知的胡进便安排了全部常委亲自去高铁站迎接。 说好的车次到了,可是旅客走光了,都没见到许一山的影子。 胡进开始有些不耐烦了。秘书赶紧找车站了解情况,车站的负责人屁颠屁颠赶过来,一通查询过后,才发现许一山根本就没上这趟高铁。 大家一下蒙了头。许一山没上高铁,他去了哪? 原来胡进打算由衡岳市这边派车去省城迎接他,遭到了许一山的婉拒。省委办公厅也有意安排车送他回衡岳市,但都被许一山婉拒了。 于是,省委办公厅便按胡进的要求,订了高铁票。 车到了,人却不见了。胡进的脸阴沉得似乎可以拧出水来。 一群人静默在他周围,没人敢出声。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程子华更是惶恐不安。他没请来陆省长就算了,如果连陆省长委托的代表都没来,他在胡进心里的印象会变得这么样,只有天晓得。 他几次欲言又止,想解释,却又不知怎么解释。 还是市长李朝亮主动去请示了胡进,“书记,你看......” 胡进眉头紧皱,摆摆手道:“大家回去吧。” 坐进车里,他才开始给许一山打电话。 “老许,你人在哪?”胡进的话冷得就像一块冰,“我们市委市政府全体领导干部集体到车站迎接你,你人呢?” “我回家了啊。”许一山连忙解释道:“老胡,我不知道你们去接我啊。再说,我有什么好接的啊?难道我还不知道回家的路?” “你怎么回来的?你没上高铁嘛。” “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啊。”许一山笑嘻嘻道:“我搭了一个熟人的顺风车回来了。刚好我有点事想与这位熟人谈。我就让办公厅退了票啊。” “你这是不负责任啊。”胡进感叹道:“老许,如果你这次不是代表王书记和陆省长,说实话,我都懒得理你。这下好玩了,我们一大帮领导干部恭候你大驾光临,你却一声不响回了家。你这是在耍我嘛。” 许一山连忙道歉道:“老胡,对不起啊。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你们会搞这么声势浩大的迎接。我要早知道,为什么不去享受一下领导的待遇啊。要不,我下次回来时,你再搞一次?” “废话不说了,陈晓琪在吗?你把电话给她。” “给她干嘛?” “傻蛋,我帮你请假啊。”胡进笑了起来,“你立即赶来林荫酒店我的房间。给你半个小时。半个小时我没见到你的人,后果自负。” “遵令。”许一山大声说道:“胡书记,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胡进对前排的秘书笑道:“我这个老同学,他娘的老让我下不来台。” 秘书不敢接他的话,只能笑笑。 正文 第1152章 拒绝奖励 胡进对许一山受中部省两大巨头同时委托来参加衡岳市的剪彩,感到非常的震惊。 通常,一个人很难获得两个不同阵营的人同时喜欢。虽说在中部省并没有明显的阵营意识形态,但每个人的潜意识里还有着不一样的区别。 王书记代表的是意识形态阵营,意识形态掌控着一切。其中最具特色的是组织人事。在社会活动中,体现一个人的权势只有两个条件,一是掌握人事权,一是掌握经济权。 通常,意识形态阵营手里握着组织人事。政府方面掌管经济发展和财政。这两种权力能互相制约,又有着相互配合的妙处。 陆省长过去就是王书记的手下,可以说,王书记是看着陆省长一步一步走上今天的领导岗位的。从某个侧面而言,陆省长是取得了王书记的信任的。否则,陆省长即便能登省长大位,也不应该是在中部省。 谁都知道,许一山是陆省长的人。陆省长在提拔任用许一山的时候,几乎不看别人的脸色和听取任何意见。从将许一山安排进入省委党校学习开始,他未来将重用许一山的迹象已经昭然若揭。 虽说中部省委省政府从来没出现过任何意见上的分歧,但是两个阵营表现得还是泾渭分明。 许一山能够得到陆省长的青睐,按理来说,王书记那边就会出现有意识的排斥他的情况。 然而让人大跌眼镜的是,王书记居然也委托许一山代表了他。 胡进回到林荫假日酒店时,许一山已经在门口等候他了。 两人没说一句多余的话,甚至连寒暄都省了,直接进入了胡进在酒店的长包房。 “老许,你这次来头太大了啊。”一进门,胡进便打趣许一山道:“省委政府同时委托你,你是中部省历史上第一人啊。” 许一山谦虚说道:“老胡,你知道我是个做事的人,首长忙,我临时代表一下,与我个人无关,只是工作需要而已。” “全省那么多干部,他们怎么不委托别人,偏偏选了你?你不觉得另有深意?” “哪有那么多深意啊。”许一山坦然笑道:“寻常工作,仅此而已。” “少来。”胡进哼了一声,“老许,你说实话,我这次安排程子华去邀请陆省长,是不是太草率了?” “陆省长之所以让我来代表他,应该就是与此有关。”许一山毫不避讳地说道:“老胡,你这个决定确实有点草率了。不过,我感觉你是故意的。能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吗?” 许一山的判断是准确的。安排程子华赴省城邀请陆省长来剪彩,确实是他故意的。当时,政府李朝亮市长还对他的这个决定提出了反对意见。朝亮市长抱怨他,你胡书记忙没时间过去,他可以赴省城邀请领导啊,怎么就安排了一个程子华去呢? 面对许一山的质疑,胡进淡淡一笑,并不解释。 “你回来得正好。”胡进将话题转移了,“上次我就与你说过的,云轨项目招商引资的主要功臣是你,你该得到的奖励我们也准备好了。老许,你现在可以放心大胆收下了,因为你受奖励的这个事,我们上了会。是集体表决通过的。” 许一山闻言,顿时笑了起来。“老胡,这笔奖励的数字应该不少吧?” “确实不少。”胡进将手指比划了几下,“对了,我们没按政策来奖励。只来了一个象征性的奖励,一百万,你看满意吗?” “满意。我哪有不满意的。你想啊,我摇身一变,就成了百万富翁,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许一山打着哈哈道:“不过,我好像不缺钱,这些钱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胡进惊愕地瞪大了眼,“老许,你是个有钱人吗?一百万还不放在眼里?你知道多少人在眼红你吗?” 许一山一本正经说道:“我不是个有钱人,但我的工资已经足够我过上舒适的生活了。钱这东西,多了未必就是好事。” 胡进沉默不语了,过了一会叹道:“老许,你还是没变啊。说真心话,我很佩服你。但是,一个不为金钱所动的男人,是最恐怖的男人。我再说明白一点,这笔钱你拿,我放得下心。你不拿,从此以后,我得对你有防范之意了。” 他在说出这段话的时候,其实胡进的内心是非常难受的。 当年,胡进在学校只与许一山走得近,两人的关系也如兄弟般亲密。就在于胡进看出来许一山身上的这股气质。那时候,梁国明恨不得拿个喇叭昭告全校师生,他是省委大院子弟。梁国明的招摇换来的是身边从不缺有人对他阿谀奉承。男生似乎愿意给他为奴,女生无时不想着给他抛媚眼。 唯有许一山,冷眼相对。他既不主动与梁国明套近乎,也从不在背后讥讽梁国明的所作所为。胡进为此试探过他,许一山一句话就将本质说透了。他说,一个人的未来不是靠父母的庇荫,需要的是自身的努力。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骨感。梁国明毕业后,顺水顺风进了省政府工作。而他许一山,倘若不是命运给他留下一个机会,此时的他,可能是南下千万打工大军中的一员。 许一山意在婉拒这笔奖励,而胡进却希望他拿去。按胡进的说法,这是他的劳动所得,又有政策规定为他背书。 “老许,要不,我把这笔奖金交给晓琪同志吧。女人都喜欢钱,我相信晓琪不会不要。”胡进笑嘻嘻说道:“就像我们家孟紫,你说她缺钱花吗?她不缺吧,可是她把我的工资都控制在她手里了。我们男人啊,就是一个赚钱的机器。” 许一山摇摇头道:“算了,老胡,这件事你不用去想了。你给陈晓琪,她也不会要。我知道她的为人。她是我老婆,还有比我更了解她的吗?” “你小子又给我出了一个难题了。”胡进不满道:“常委会上讨论决定的事,你要推翻。你告诉我,你要我如何处理这件事?” “你想怎么处理我管不着,我也不关心。”许一山笑了笑道:“不过,老胡,我有个想法,你若能支持我,就是对我最好的奖励。” “行。钱不要,给你位子,这下你该满意了吧。”胡进想了想说道:“你去茅山挂职也该有半年多了吧。说吧,你有什么想法?” “没想法。” “不想动一动?” 许一山摇头道:“不想动。” 胡进急了,哼道:“你到底想要什么?只要你敢说,我都满足你。” 正文 第1153章 有两把刷子 许一山拒绝奖励,奖金就只能躺在衡岳市财政账户上。这笔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奖金,日后会成为危机还是幸运,谁都无法预料。 肩负两大巨头重托,许一山此次回衡,身份与过去明显不一致。 剪彩仪式隆重而热烈。各路新闻记者蜂拥而至。许一山被邀请参加衡岳市云轨项目新闻发布会。 会上,市长李朝亮庄重对外宣布:衡岳市正式启动云轨建设工程。 新闻发布会过后,就是剪彩仪式了。 几十辆大大小小的车,络绎不绝前往云轨总站奠基地——乌鸡村。 现场人山人海,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而快乐迪笑容。一条云轨线,将正式拉开衡岳市与同级城市的距离。 许一山被胡进和李朝亮陪同,登上剪彩台。 高大的剪彩台上,几个身着旗袍的漂亮姑娘,手里托着一条巨大的红绸布。红绸布上挽出几多大红花,一朵大红花边上站着一个姑娘。姑娘手托金色托盘,大红花便盛在金色的托盘里。托盘里,摆着一把金色的剪刀。 衡岳市七县五区都派了代表来参加剪彩仪式。云轨项目是衡岳市近四十年以来影响最大的工程。此项工程将影响千家万户的生活和工作。 剪彩台前的地上,挖出一个巨坑。巨坑里,一块刻着“奠基”的汉白玉石碑竖立在坑中央。剪彩结束后,参加剪彩的领导和嘉宾将象征性的往巨坑里铲下去一铲泥土。到此,剪彩仪式全程结束。 许一山被簇拥到中间地方站住,胡进指着托盘里的剪刀道:“老许,这把剪刀留给你做个纪念。” 许一山高兴答应,心里想,不就是一把剪刀吗?留个东西作为纪念,这主意出得好。 他纵目远眺,不禁被眼前的一切打动。原来的乌鸡山已经被夷为平地,金鸡村也荡然无存。唯有周文武的别墅,还孤零零地耸立在一片空旷之地上。 几十台挖机排列整齐,都将挖斗高高地伸向半空。挖斗下,巨幅祝贺条幅迎风招展。 再远处,就是排列有序的烟花燃放点。 胡进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按照流程,胡进讲完话了,剪彩活动就开始进入高潮部分,领导嘉宾挥剪剪彩。 许一山面带微笑,平静地看着台下激动的人们。其实此刻他内心也是波涛翻涌,云轨项目能够落地开花,这里面倾注了他多少心血,现在想来还不胜感慨。 一个工程能改变一座城市的命运。衡岳市的云轨项目开工建设,预示着衡岳市已经走在了其他地市的前列。胡进的政绩榜上,这将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胡进很快便讲完了话,他突然走到许一山跟前,低声说道:“老许,你说几句吧。” 许一山一愣,赶紧解释道:“我就不说了,首长没安排我发表讲话。” “你不说,不觉得一道美味菜肴里少了一道盐吗?”胡进笑了笑,回到话筒前宣布道:“现在,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中部省委省政府领导讲话。” 许一山这下骑虎难下,进退两难了。 讲了,就是默认自己是中部省委省政府领导。这与他的真实身份不符,有越俎代庖之嫌。不讲,胡进已经宣布了,等于是打了他的脸。 他在迟疑间时,底下议论声已经响成了一片。 剪彩台下,七县五区的主要领导人以及市各局委办主要负责人都在。市委常委全部出席了今天的剪彩仪式。他们也都无一例外列席在剪彩台下。 台上台下,闪光灯不停闪动。 许一山定了定神,走到话筒前。 胡进将身体退让在一边,用眼色示意他讲话。 许一山扫视一眼台下簇拥的人头,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各位领导,各位嘉宾,所有为云轨项目建设服务的人们,以及父老乡亲们,大家好,你们辛苦了。” 这个开场白与领导讲话风格很不一样啊。现场一下安静下来了。 “我叫许一山,很荣幸参加今天的衡岳市云轨项目开工剪彩仪式。受省委省政府领导委托,我在这里向所有为项目辛勤付出的你们,表示致敬。” 他离开话筒,往前走了两步,深深鞠了一躬。 “衡岳市云轨项目目前尚属国内首创,没有经验可以借鉴。需要我们齐心协力,大胆探索,努力创新。我相信,在衡岳市委市政府的正确领导下,在各级部门共同配合下,在全体建设者的辛勤工作下,云轨项目将会取得圆满成功。” “一个新鲜的事物都会带来新一轮经济的发展。衡岳市云轨项目在提升城市品位,优化社会环境,改善经济结构等方面,将会取得突破性的发展。现在,我谨代表中部省委省政府,对衡岳市云轨项目开工建设表示热烈的祝贺,并祝项目顺利成功。谢谢!” 许一山的话刚讲完,台下便响起热烈的掌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注视着他,许一山临危不乱,讲话条理分明,言简意赅的风格,让他迅速拥有了大将风度。 一剪刀下去,红绸随之断开。 巨大的音箱里随即响起《今天是个好日子》的音乐。烟花升空,半空中响声一片。 许一山的讲话,迅速聚焦了。新闻媒体紧随其后,各种声音不绝于耳。 “领导,请问你现在担任中部省什么职务?” “中部省委省政府委托你来,有特别指示吗?” “省委省政府对云轨项目的看法是什么?” 许一山微笑不语,他现在不需要回答记者们的任何问题。因为,他也不清楚省委省政府的真实想法。 胡进邀请他下台去奠基,许一山没有推辞了。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不需要想退路了。 奠基结束,许一山便被胡进请上了车。坐进车里,外面的喧嚣声便嘎然而止。参加仪式的领导嘉宾还在等他们的车离开。 胡进吩咐司机道:“回林荫酒店。” 衡岳市在林荫酒店举行了盛大的酒宴。 胡进笑眯眯道:“老许,有两把刷子啊。” 许一山显得余悸未消道:“吓死我了,这么大场面,我哪里应付得过来。” 胡进笑道:“这不应付过来了?而且还应付得很好啊。老许,你小子什么时候练就了这么好的口才?是不是早准备了?” “我不是被你赶上架的鸭子吗?”许一山不满道:“首长没安排我讲话,你逼着我讲。讲错了,你得替我兜着。” “没错没错,讲得非常好。”胡进赞赏道:“我讲话还要念稿,你张嘴就来。老许,我突然感觉,你身上有很多陆省长的风范嘛。” 陆省长讲话从来不用讲稿,这是整个中部省人尽皆知的一件事。 不用讲稿讲话的人,一是证明讲话者胸有成竹,二是讲话者有担当。 一个有担当的人,才是最值得信任的人。 “老胡你这是在捧杀我。我能与陆省长比?”许一山连忙说道:“就在这里消化啊,千万不要作这样的类比。” 他直接说出“捧杀”两个字,含义不言而喻了。 正文 第1154章 酒桌上的文化 林荫假日酒店贵宾厅里,衡岳市云轨项目招待宴会在此举行。 筵开十席,当中一巨桌。余下九席,沿主桌围绕。恍如众星拱月,又如一朵盛开的莲花。 衡岳市全部常委均入席主桌。许一山被胡进安排在主位上坐下。他依左,李朝亮膀右。 从胡进开始,依次是专职副书记向勇、政法委书记魏力、市委组织部长贺联方、宣传部长万思维。李朝亮往后,是常务副市长曾正、统战部长何丽荣、纪委书记周正、市委秘书长叶非,以及衡岳县委书记罗阳华。 衡岳警备区司令侯波最后一个上席。 许一山突然有点如坐针毡的感觉,在座的任何一个人,级别都比他高出不少。倘若他不是借着陆省长和王书记委托的这件外衣,这主桌上哪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好在大家都不陌生。唯有统战部部长何丽蓉是张生面孔。 原统战部长何军因身体健康原因,不得不退出领导岗位。现任部长何丽蓉,原来是市妇联主席,衡岳市政府副秘书长。 何丽蓉今年已经快五十岁,干完这届便可退休了。 其余九桌,七县五区主要领导人就占了三桌。余下六桌,市属各局委办又占去四桌,最后两桌,为衡岳市特邀参加剪彩仪式的企业界负责人。 胡进显然感觉到了许一山的不适,他压低声叮嘱他道:“老许,你就安安稳稳地坐着。今天你的身份不同,没人还可以超过你。” 许一山讪讪一笑,只能镇静安坐不动。 七县五区的主要领导人当中,他发现了周琴、彭毕,也看到了长宁县委书记梁国明。在企业界的那一桌,他惊奇地看见了孙武和杜鹃。 孙武一直在关注着他,当两人的目光碰到一起的时候,孙武咧开嘴笑,似乎想过来打招呼。但是他刚刚站起来的身子很快又坐了下去。 胡进说得没错,整个大厅中,许一山因为身兼书记省长特别代表的双重身份,无人可及其风头。 照例是祝酒词,胡进代表市委市政府对在座的诸位表示感谢。 他举起酒杯,笑容满面道:“各位,今天是我们衡岳市云轨项目开工的日子。云轨项目的建设,标志着衡岳市上了一级台阶。这是我们衡岳市的骄傲,也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让我们一起举杯,为云轨建设成功,早日通车干一杯。” 开场过了,接下来就是自由活动的时间。 胡进与李朝亮一起敬了许一山一杯,请许一山回去省里后,替衡岳市美言几句。胡进干脆了当地笑道:“没有省里的支持,我们会很难。老许,拜托了。” 就这样一句话,让许一山感觉肩上的担子突然之间重了许多。 放下酒杯,许一山在心里想,自己要不要主动去给在座的各位领导敬酒,以示诚意。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只不过是借了陆省长和王书记的一件外衣才会受到如此的尊重。 失去这件外衣,在这些领导的眼里,他什么都不是。 正因为心里时刻在提醒自己,所以他一直非常内敛,不敢张狂。 突然,向勇端着酒杯起身过来了。 许一山赶紧起身,客气地与他打着招呼说道:“向书记,您坐,我过去就对了。” 向勇笑了笑道:“今天你是我们衡岳市的贵宾,我岂能怠慢啊。小许,你是我们衡岳市走出去的干部,我们都希望你展翅高飞,一飞冲天啊。” 许一山苦笑道:“向书记,谢谢您的抬爱。我先干为敬。” 没等向勇反应过来,他已经将一杯酒喝了下去。 向勇刚回到桌位上,魏力又起身过来。 魏力拍了拍许一山的肩膀,意味深长说道:“小许啊,刚才向书记已经说过了,我与向书记的希望是一致的。过去,大家可能存在一些小小的误会,希望你能把这些小误会从心里消除掉哦。” “必须的。”许一山嘿嘿笑道:“魏书记,我还是先干为敬。” 魏力眼疾手快,一把托住他的手,眼睛如利剑一样盯着他看,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琢磨的笑容,“小许,别急嘛。喝快酒容易醉。” 向、魏主动过来敬酒,明显表现为示好。许一山心里无比清楚,只好虚与委蛇。 有了他们两个带头,其他常委都不甘落后。人人都起身过来给许一山敬酒。这一轮下来,许一山肚子里至少装进去了半斤之多。 若是换了别人,此刻怕是早就瘫软到了桌子底下。许一山就是许一山,他身体特殊的技能此刻再次发挥了超人的魔力。强烈的酒精刺激非但没让他精神恍惚,反而就像是在一盏油灯里添了一勺油,星星之火愈发明亮了。 主桌这边方罢,邻桌便有人过来凑热闹了。 当然,他们首要的目标还不是许一山,而是胡进与李朝亮。 胡进年轻,身体尚能扛。朝亮市长就不行了,他本来身体虚弱,加上平常又滴酒不沾,突然被人劝酒,人便有些支持不住。 可是在酒桌上的文化,上去了就下不来,除非不端杯。 朝亮市长与许一山喝过,也与常委们共同举过杯。张三敬了他的酒喝了,李四来敬,他不能不喝。再来一个王麻子敬他,他更不能推辞。 于是,几杯下去之后,他似乎有些站不稳。 许一山悄悄提醒他道:“李市长,您少喝一点。我看你有醉意了。” 李朝亮虚弱地笑,道:“没事。今天高兴,衡岳市大喜事,多喝几杯还可以。” 一边的胡进笑道:“就是啊,老许,你是杞人忧天啊。几杯酒能把老李怎么样?你可能不知道,李市长当年可是闻名遐迩的中部省酒场三君子之一。” 恰好梁国明过来了,他将许一山从头到脚看了好几遍,啧啧赞道:“小许,牛了啊。你能代表两大老板出来剪彩,你是中部第一人了啊。” 许一山客气说道:“梁书记,首长们都忙,我代替过来打打酱油。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首长对衡岳市的祝福是认真的。” “当然当然。”梁国明笑嘻嘻道:“大红人,我们要不要喝一杯?” 许一山推辞道:“自家人,机会有的是,就不要凑这个热闹了吧?” 许一山把梁国明称为“自家人”,不是没有道理的。梁国明过去是陆省长的秘书,他现在又是陆省长眼里最信任的人。严格来说,他们两个现在都算是出身在陆省长门下。因此,称为一家人道理上说得过去。 梁国明却摇摇头道:“小许,你可不能两种眼光看人。别人敬你,你二话不说喝了。轮到我了,你就找些没边儿的理由,不好吧?” 很显然,梁国明似乎不愿承认他与许一山是“自家人”。 在梁国明看来,许一山现在靠着陆省长这棵大树,得了势。但不等于许一山能够取代他在陆省长心里的位子。 毕竟,他跟随陆省长那么多年,早就成了陆省长的心腹。而他许一山只是一个半路上杀出来的程咬金,无论在社会地位,人脉资源还是政治条件上,都与他不是一个档次。 许一山是不是得到了陆省长的重视,他还不敢肯定。但看到许一山这次风光无比的来衡岳市剪彩,他的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陆省长放他下来当县委书记,明显是在历练他。以他跟随陆省长那么多年的经验,他能判断出来陆省长的真正用意。他、胡进和许一山,都将是陆省长重点培养的对象。 但是,三个人不可能并驾齐驱,总有高低先后,谁能胜出,就是关键。 正文 第1155章 真人不露相 上面要培养一个人,总是有迹可循。 自从许一山被安排参加省委党校学习开始,梁国明心里就像被堵了一样不舒服。 其实,梁国明最先知道许一山的时候,正是许一山炸了洪桥,上京找胡进要钱,而被胡进一个电话打到省里质问的时候。 梁国明在听到许一山这个名字时,还不敢确定这个许一山就是他的大学同学许一山。毕竟,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不在少数。 以梁国明对许一山的了解,他敢确定许一山不可能会当上一个镇的副镇长。梁国明身边有一个小册子。他大学的所有同学都在上面。 梁国明是做过功课的,那一届的同学当中,谁的家庭背景如何,他倍儿清楚。除了一个胡进他怎么也找不到背景资料外,其余的同学的底子,都在他的小册子上躺着。 许一山的家庭背景很清白,父母都是务农的农民,所有亲戚朋友当中,连个当村长的都没有。以梁国明的经验判断,像许一山这种毫无根基的人,根本不可能进入公务员队伍,何况当官。 然而,随着他的了解,几乎惊掉了他的鼻子。这个许一山非但是他的同学许一山,而且人家的事已经引起了时任副省长的陆天明的注意。 在陆省长要求他调查清楚许一山的情况时,他当即说道:“老板,这人不用花时间去调查了。我对他很了解。” 他把许一山是他同学,以及许一山在学校的一些表现说给了陆省长听。他刻意地暗示陆省长,“这个人是个一根筋的人,过去与大部分的同学关系都不太好。主要是这个人的性格特别怪,对人对事都没个轻重之分。” 正是这句话,反而让陆省长对许一山产生了兴趣。 后来,陆省长似乎无意地问了他一句,“都说同学之情能媲美战友情,小梁,我怎么觉得你对许一山不太友善啊?” 从此以后,梁国明再没在陆省长面前提起许一山。他摸不清陆省长的真实意图,只能悄悄观望。 作为领导秘书,梁国明深知领导对人的印象非常重要。绝大多数的领导都会有意识地培养自己的人。这主要取决于领导心里都有一个永远的目标。一任领导,很难实现目标。他们培养人,就是希望接班人能接过他手里的接力棒,继续跑完他未竞的事业之路。 过去,梁国明是陆省长选中的培养对象。可是现在,似乎风向有点变了,许一山大有取代他的可能。 梁国明喝酒豪爽,他一个南方人,酒量不输任何一个北方人。而且他极喜欢喝烈酒。在担任陆省长秘书期间,梁国明刻意隐藏自己喜欢喝酒的爱好,在陆省长面前常常是滴酒不沾。以至于到现在,陆省长还不知道他梁国明是个能喝、善喝的人。 许一山婉拒与梁国明喝,不是他不敢,而是他觉得与梁国明喝,有点自相残杀的意思。 来之前,陆省长特别交代了他,让他去一趟长宁县看看,顺便给梁国明出些主意,帮助长宁县迅速将经济搞上来。 陆省长的交代他没敢忘,只是他心里没底。梁国明这人一向很自负,很高傲。过去在学校时,梁国明几乎不与许一山这样出身的同学来往。梁国明曾经毫不掩饰地说过,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仔只会打洞。 梁国明永远都不会想到许一山会有今天这般风光。他的风头已经将他压得贴到了地面。过去,他有着省领导原秘书的光环罩着,走到哪里都是聚焦的中心。仿佛能与胡进平分秋色。 许一山已经喝了不少酒,这是大家都亲眼目睹的。梁国明这时候上来敬酒,明着看是尊重许一山,其实,他是带着打瘸腿老虎的心态来的。 果然,他在看了一眼许一山手里的酒杯后,不屑地笑了笑道:“这指甲盖一样大小的东西,用起来不爽。一山,要不,我们换大杯?” 许一山笑道:“国明,大杯就算了。我们走一个,点到为止。” “那怎么行?”梁国明大惊小怪道:“今天不让你尽兴,好像我们衡岳人不热情一样的。不行,必须换大杯。” 许一山笑眯眯提醒他道:“国明,我可是土生土长的衡岳人。” 梁国明一愣,随即大笑,“今天我们都是衡岳人。换大杯!” 服务员还真拿了两个大杯出来。可是这样的大杯在梁国明看来,还嫌不够。他眉头一皱道:“干脆,拿碗喝。” 梁国明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似乎有着故意为难许一山的嫌疑了。偏偏胡进装作不知道一样,既不阻止,也不帮腔,任由梁国明揪着许一山胡闹。 就在大家都以为许一山会知难而退的时候,许一山爽快答应了,“行,难得看到国明这么豪爽。今天我就舍命陪君子了。” 好事者真找来两个饭碗。这碗里如果倒满,一次性最少有半斤以上。 两碗微波荡漾的白酒摆在面前,不少人都起身过来凑热闹了。 按理说,政府举办的酒宴,怎么也不该出现街头小饭馆里斗酒的这一幕。但是,这一幕真实在七星级的林荫假日酒店贵宾厅上演了。 若是换了别人胡闹,胡进肯定会呵斥不许。同样,换了别人,也没人敢在胡进面前逼着许一山喝酒。 “先说好,喝过之后,半小时不许上厕所。”梁国明说着规矩道:“谁先上,谁输。” “好!”许一山勉为其难说道:“要不,酒不喝了,我甘拜下风,你意下如何?国明。” “箭都在弦上了,还能不发?”梁国明深吸一口气,端起碗来,一口气将酒喝了个干净。 周围响起一片掌声,惊叹声不绝于耳,“海量,梁书记海量。” 梁国明已经喝了,许一山不能不喝啊。他一本正经地双手端起碗,送到嘴边,没见着他大张旗鼓,碗里的酒已经被他一饮而尽。 “两位都是海量!” 赞叹声又起。 “够兄弟!”梁国明竖起一根大拇指赞道:“老许,你是真人不露相啊。” 梁国明回去他的座位坐了。胡进见他走开了,凑过头来对许一山说道:“老许,国明这小子怕是疯了吧。” 许一山平静回答他道:“他是故意给我下套子。” “你有事没?如果感觉到不对劲,我们现在就散了?” “没事,我还能顶得住。” 话音刚落,只听到一阵骚动,一片惊呼声传来,许一山和胡进不约而同抬起头去看,便看到梁国明已经如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桌子底下了。 正文 第1156章 机密信件 衡岳市一场接待宴,喝倒两个人。 梁国明胃出血住了院。市长李朝亮也因为酒的原因,半夜发了病,被紧急送往省城的中亚医院。 省长陆天明气得摔了杯子,将胡进叫去省里,狠狠一顿怒骂,责令他立即作出深刻检查。第三天,中部省委下达了文件,严禁任何形式的宴请,违者严厉处理。 许一山的心一刻都没安宁。他心里知道,李市长和梁国明不同程度因酒倒下,究其原因,都在自己身上。他暗暗做好了准备,等着省里处理他。 然而,省里只叫了胡进去,没有点他的名。相反,在他到衡岳市的第四天,全省经济发展领导小组组成的检查组来到了衡岳市。 回衡岳之前,陆省长已经交代过他。尽快在全省范围内开展一次经济检查工作,着重落实各地州市对本地区经济发展纲要的落实情况。 陆省长是个很务实的领导,他厌恶工作停留在纸面上。他非常了解,只要上面没有压力,下面便会敷衍塞责。到时候各地州市制订出来的发展纲要,最终都会变成一纸空文。 经济发展检查小组组长由许一山担任。他毕竟是领导小组的秘书长,又是亲自审核各地州市经济发展纲要的主要负责人。由他来检查工作,再合适不过。 他们带来了陆省长给许一山的一封信。陆省长没打电话与许一山说,而是改用信件的方式传达他的指示,可见信函内的内容有多么重要。 本次检查,陆省长将第一站放在衡岳市,也是有讲究的。衡岳市开工的云轨项目是全省经济工作会议之后的第一个大工程。这个工程标志着中部省开启了轰轰烈烈的经济运动闸门。 这个标志性的工程,有着示范作用。 许一山在与省里来的几名同志交换了意见之后,带着陆省长的信回到家里。 陈晓琪见他回来,赶紧去准备饭菜。被许一山拦住道:“算了,我不想吃。” “人是铁,饭是钢,你不吃,身体怎么受得了。”陈晓琪柔声道:“不管多少,吃一口也好呀。你要没胃口,我陪你去外面吃点东西,好不?” 许一山看了看她,认真道:“我是真不想吃。你陪我坐坐吧,说说话。” 陈晓琪乖巧地应了一声。贴着他在沙发上坐下,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低声道:“一山,我知道你心里的压力很大。这次出事,上面领导没说你吧?” 许一山摇了摇头,叹口气道:“领导越是不批评我,我心里越不安。李市长出事还可以推说是身体不好。这个梁国明,可是与我喝酒造成的胃出血。” “那是他咎由自取呀,怪不得你。”陈晓琪哼了一声,“有些人就是喜欢猪鼻子里插根葱——装象。没本事喝,还要不要命的喝,这不是明摆着要与你过不去吗?还有,你以后也要少喝。酒喝多了,早晚会出事。” 陈晓琪在调进衡岳市工作后,整个人似乎都变了。 过去,她称呼许一山都是连名带姓一起叫,而现在,她在称呼上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不再直呼“许一山”三个字,而是改用了“一山”,将姓彻底丢到了一边。 许一山在剪彩仪式上的讲话,让站在台下的陈晓琪心里充满了崇拜感。那时候的她,就像一个小姑娘一样,仰着头看着台上神采飞扬的丈夫,内心泛起一阵阵的涟漪。 女人看男人,第一印象还是外观。许一山的俊朗帅气在当时的茅山县有口皆碑。就好像她被誉为最美县花,而许一山在女人圈里,被一致推为男神一样。 当然,那时候的许一山并没引起陈晓琪的注意。世上无丑男,每一个男人都有他独特的风格和气质。许一山引不起陈晓琪的注意,在于许一山只是水利局的一名小科员的身份。 杨柳还是先于陈晓琪认识许一山的。杨柳是个颜值控。她在得知水利局有个叫许一山的帅哥后,她找了一个借口亲自去了一趟水利局,亲眼看到了一脸阳光的许一山。 陈晓琪在与杨柳聚会的时候,杨柳就当着她的面,盛赞过许一山是个能让所有女人都动心的男人。 当时,陈晓琪还取笑过她。怂恿她与罗舟离了婚,去嫁给许一山。 杨柳叹道:“我已经是残花败柳了,我嫁给他,就是对他的玷污了。不如你嫁给他,你们在一起才是真正的男才女貌。最主要的是只有你这个黄花大闺女,才配得上他那样的男人啊。” 两人只当笑话来看,谁都没认真。直到在一次全县组织的活动上,陈晓琪才第一次真正认识和接触到许一山。 可是许一山给他的印象是油嘴滑舌,完全没有杨柳说的是个阳光型的男人的模样。 女人看男人,心理因素起决定性的作用。陈晓琪之所以看不上许一山,甚至有些讨厌他,主要是许一山一开口便让她把自己介绍给他。而且,那时候魏浩追她正是最热烈的时候,她满脑子里除了魏浩,哪里还会容得下另一个男人的影子。 陈晓琪主动找上门来拉许一山去登记结婚,还真是一时的冲动。她一来是想气气魏浩,二来,她需要一个人来将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全部埋葬。 在陈晓琪的内心深处,她想的是借许一山的人,不想要他的身。她赌了一把,赌许一山不会违背她的意志去占有她的身体。事实上,她真赌赢了。 她对许一山的态度改变,应该要从洪山镇发大水开始。许一山勇炸洪桥,疏散群众,在她心里引起了巨大的震撼。她开始正视起这个男人来,得出一个让她永不后悔的结论。这个男人是个有担当的男人,值得托付。 她开始为他骄傲,又为他担心。 她始终认为,这个心里装满天下百姓的人,根本就不懂得保护自己。 “我当时态度要是再坚决一点,国明就不会喝那么多了。主要是我这个人还是存在英雄主义,怕丢面子啊。”许一山自责道:“老婆,我要不要主动向首长检讨?” 陈晓琪笑道:“你傻啊。首长没找你麻烦,就是故意要放你一马的。你还想弄个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许一山不接地看着她,迟疑着道:“说不定首长在等着我主动呢?” 陈晓琪伸出一根如葱的手指,在他额头上轻轻戳了一下,“首长会有那么多心思与你玩主动认错的游戏?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有了陈晓琪这一番安慰的话,许一山的心稍稍平静了一些。 他从身上拿出陆省长的信扬了扬道:“老婆,首长让人给我带了信来。我去书房看信去了。你在这看电视吧。” 陈晓琪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信,不满地噘起嘴道:“什么机密信件啊?还要躲起来看。我看看。” 许一山拒绝道:“不行,你好好看你的电视。” 他起身往书房走去,留下陈晓琪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客厅。 正文 第1157章新闻事件 许一山展开陆省长的信后,不觉有些失望。 严格来说,这就不是一封信。信封里只有陆省长亲笔书写的一行字,“做好自己,迎接挑战”。 这句看似像警示,又像是勉励的一句话,让许一山陷入了迷茫之中。陆省长这时候送他这句话,而且还特意亲笔书写让人带来,究竟含有什么深奥的含义? 突然,门外传来陈晓琪惊喜的喊声,“一山,你快来看,你上燕京电视了。” 剪彩当晚,衡岳市电视台已经播出了剪彩的新闻。但是,新闻上他只露了一下面,前后不到三秒钟。整条新闻里,胡进都是当仁不让的主角。即便在奠基的时候,镜头也始终只是围着胡进在转,根本就没他许一山半个影子。 这条新闻在第二天上了中部省电视台,新闻里干脆将他的镜头全部删除干净。 许一山理解新闻的用意。突出胡进才是对的。毕竟,胡进才是衡岳市的主官。他许一山只是一个肩负王书记和陆省长委托的一个代表,他不能鸠占鹊巢,抢夺胡进的光彩。 许一山从书房里出来时,电视画面上正在播放他在剪彩台上讲话的视频。让他特别意外的是,居然是他的原音重放。 这条新闻足足有一分多钟。详细报道了衡岳市云轨项目的情况。在电视画面最下方的地方,一行字引起了许一山的注意,“衡岳市巧借东风,开启速度新时代”。 燕京电视台是最权威的电视台。地方上的新闻,很难在电视上露面。 衡岳市云轨项目的新闻不但露了面,而且还给了一分多钟,这应该是破天荒的一件事。 陈晓琪激动得满脸绯红。她紧紧抓住丈夫的胳膊,颤抖着声音问:“一山,你怎么就上了燕京新闻了啊?” 许一山内心也激荡不已,他很明白,这条新闻在燕京电视台播出,且用了他的原音,这预示着什么。 首先,他能肯定,新闻能在燕京台播出,必须是征得过中部省的同意。也就是说,王书记和陆省长在新闻播出之前,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一山,这是不是等于在说,你要被提拔了?”陈晓琪还没从惊慌中走出来。她不会不知道,即便像王书记和陆省长这样重磅的人物,都很难在燕京电视台露面,更不可能在新闻画面上单独给一个原音重放的机会。 “这一下,全国人民都知道你许一山了。”陈晓琪调皮说道:“你从此以后就是个公众人物了,看来,我要与你保持一段的距离了。” 许一山讪笑道:“哪有你说的那么神秘。我是什么公众人物啊,别乱说。” 话音刚落,他的手机便响了。 陈晓琪示意他接电话,可是他在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名字后,犹豫了起来。 电话是张曼打来的,他在备注的时候,刻意将她的名字换上了“新闻记者”,而没有使用张曼的本名。 “接呀。”陈晓琪催促他道:“别让人家等太久了,不礼貌。” 许一山只好摁下接听,“我是张曼,你刚才看到燕京电视台的新闻了吗?”张曼首先自报家门,在电话的另一端笑了起来。 “这是你的杰作?”许一山脑海里迅速反应了过来。 “对,是我。” “你不是日报社的记者吗?怎么会有这种视频新闻?” “我们现在都是全媒体。”张曼轻声道:“不过你放心,新闻是经过层层审批的,不会有任何政治风险。” 许一山叹口气道:“你这不是在帮我,是在害我。” 他说完,没等张曼解释,他已经果断挂了电话。 他没吓张曼。他说的是事实。新闻的播出,已经将他推到了公众了面前。尽管张曼说了,新闻是经过层层审批后才得以播出的,但是,新闻一播出,他就会成了焦点。 许一山心里比谁都清楚,他现在还根本不具备成为焦点人物的条件。 “是张曼吧?”陈晓琪突然问道。 许一山不敢隐瞒,只能点头承认。 “看来,她真是愿意为你付出哦。”陈晓琪似笑非笑说道:“能把你送到燕京电视台播出,真不知道她为此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和代价啊。” “她这是正常工作。”许一山虚心地解释道:“老婆,你是不是又想多了?” “是我想多了吗?”陈晓琪冷冷道:“刚才的新闻上,突出的只有你,连胡进都没你的风头足啊。人家制作这条新闻,显然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呀。” 许一山愈发尴尬起来。她们之间本身有误会,只是碍于面子,大家都装糊涂没再提。现在张曼不但将电话当着她的面打到许一山手机上来了,还刻意提醒许一山,她在为他努力付出。这对陈晓琪而言,确实有些接受不了。 “你们一直没断联系啊。”陈晓琪盯着许一山的眼睛看,“你老实交代,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啊。”许一山委屈道:“真没任何关系。老婆,你要相信我。” “我要信了你,鬼都笑出尿。”陈晓琪哼了一声,扭身进了卧室,啪地关上了门。 许一山赶紧跟过去,一扭,才发现门在里面反锁了。 他贴着门轻声喊道:“老婆,老婆,你开门,听我解释啊。” 屋里,陈晓琪再没任何动静。 许一山等了一会,只好索然走开。他知道,至少今晚陈晓琪不会再开门接纳他了。 他决定出门去走走。 衡岳市大街上,街灯璀璨。路边的高楼上,巨大的电子显示屏上,闪耀着各种广告图像。 陈勇当年买的这套房子,坐落在衡岳市当初最大最豪华的小区——香江水岸。至今,能超过香江水岸的住宅小区,屈指可数。 小区里巨大的喷泉已经停止了工作。而白天,这里是大人孩子的乐园。 陈晓琪住进小区之后,许一山回来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因此,小区里认识他的人,一样屈指可数。 香江水岸小区的绿化是全市所有小区中最好的。如果不知道这是住宅小区,很容易让人想到这是一座漂亮的小公园。 走在小区的林荫小道上,许一山猛地想起,这座小区的开发商就是周文武。周文武如今身陷囹圄,生死难明,而他开发的小区,却是万家灯火,不觉有些啼笑皆非。 高大的棕榈树下,几个老头在下棋。 许一山正闲着无聊,便过去观战。 下棋的几个老头一边鏖战在棋盘上,一边在议论着云轨项目的拆迁。许一山不觉留了心,站在一边听老头们聊天。 “你们不知道吧,云轨要通过香江水岸,这个小区有一半被列在拆迁范围内了。” “怎么可能?这么大的小区,又是全衡岳市最好的小区,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来拆?至少也得与我们商量商量吧?” “政府办事,会与你商量?你想的太多了吧?” “政府总不能不管老百姓死活吧。我觉得你这是谣言。” “谁说是谣言?我儿子就在市政府工作。听说这次拆迁,是新来的副市长改了规划路线,原来的路线是不从我们这里过的。” 许一山插了一句话问:“规划好的路线可以随便改吗?” 正文 第1158章 这是个机会 显然,几个老头并不认识许一山。 他们看了一眼许一山,不屑说道:“能不能改,我们这些老百姓说了不算。都是当官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有本事,你去问当官的啊。” 许一山陪着笑脸道:“当官的也是人,一样有家庭、朋友和亲戚。我就不信当官的不食人间烟火。他们胡乱作决定,肯定会被老百姓反对。” “反对有个屁用。” 老头们叹道:“听说这个新来的副市长很有来头。现在的衡岳市啊,一天不如一天啊,说实话,还赶不上当初富嘉义当书记的时候了。” 听着老头们的抱怨,许一山心里有些难受。富嘉义时代,衡岳市整整十年都像是一个大工地。富嘉义办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全城街道边的绿化树全部挖掉。衡岳市的绿化树,原来是白杨,不知有多少年了,最大的一棵树,需要两个人合抱才能围成一圈。 白杨树挖掉后,让很多老衡岳人痛心疾首。 富嘉义做第二件事,就是将全城街道道板砖全部换上新的。所有马路都铺上沥青路面。 富嘉义做的第三件事,就是建建建。富嘉义很少搞拆迁,他都是另择新地,哪怕所需代价更大。还真别说,富嘉义的扩城计划,到今天来看,还真是富有前瞻性。至少,在城市规模上,衡岳市不比中部省任何一个城市差。 富嘉义当年的大工地运动,一度也让全城百姓怨声载道。如今再回过头来,老百姓居然怀念起那个时代来了。这说明云轨项目的拆迁,并没取得老百姓的信任与谅解。 对于老头们的抱怨,许一山试探着笑道:“富嘉义时代真比现在好吗?云轨项目对衡岳市的城市品位有个很大的提升啊。” 老头们轻蔑道:“这都是当官的在给自己搞政绩。衡岳的交通状况还不需要搞一个云轨来缓解。听说云轨这东西还是新鲜东西,还没一个地方搞过。衡岳搞不搞的成功还很难说。再说,就算成功了,这也是劳民伤财的一个工程啊。” 许一山没有再解释,他知道与这些老头们解释不清。他们都已进入垂暮之年,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心已经荡然无存。他们需要一个安宁的岁月,度过他们倒数的日子。 老头们在与许一山聊了一会后,其中一个警惕地看着许一山问:“这位小哥有些面生啊,你是我们这个小区的住户吗?” “当然是。”许一山笑笑道:“香江水岸小区的保安措施那么严,不是住户根本进不来啊。” 老头叹道:“这个局面很快就要打破了。香江水岸以后也不是衡岳最好的小区了。云轨路线规划从小区中间一穿而过,拆迁不说,以后每天耳朵里都是云轨来去的噪音。这地方还能怎么住啊。” 许一山笑笑道:“说不定几位前辈的消息不准确啊。云轨线路难道就不能选择避开小区?” 老头眼一瞪道:“我的消息不准确?我儿子是市政府干部,他说的还有假?” 许一山连连点头,道歉道:“我也就是随便说说。对不起啊,我是真不知道你儿子是政府干部。” 辞别老头们,许一山在绕着喷泉广场走了一圈后,还是拿出电话打给了程子华。 程子华一听到许一山的声音,便大声问:“钦差大人啊,有什么指示?” 许一山苦笑道:“程市长,别开玩笑了。你有空吗?我想与你坐坐。” “好啊。”程子华爽快答应,并说了一个地址,道:“我等你。” 程子华说的地方许一山知道,那是衡岳市目前最好的一家咖啡馆。这地方环境特别优雅,就像隐在都市里的世外桃源一样。关键一点是这里的咖啡都是原装正版外国货,连口味都与正宗国外咖啡一模一样。 程子华神清气爽地等在一间包厢里。 他从即将担任少阳市长的位子上跌落下来,情绪一度变得自暴自弃。就在很多人开始逐渐疏远他时,胡进突然找陆省长要了他来衡岳市,让他再度看到了希望之光。 按程子华自己的说法是,他获得了新生。而这个新生命就是胡进书记给他的。因此他毫不避讳地表示,今后他的人生当中,胡进书记将是他一生之中都要尊奉的贵人。 事实上,胡进不但要了他人,而且还将衡岳市最大的云轨工程交给他负责。这是对他无比的信任和肯定。 一个人的一生,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恩情。比如生育之恩,养育之恩,传道授业之恩等。但所有的恩情,似乎都比不上知遇之恩。 程子华将胡进就视为知遇之恩的贵人。 许一山到的时候,程子华早已等在包厢了。 两人一见面,程子华便兴致勃勃说道:“老许,这个时候你找我,有什么好事?” 许一山微笑道:“没事,就想找个人聊聊。” “你没好事,我倒有一个好消息。”程子华将头凑了过来,压低声神秘地笑道:“你想不想听?” 许一山点点头道:“什么好消息,方便的话,可以透露一点,让我也沾点光,分享你的好消息啊。” 程子华缓缓叹口气道:“我开玩笑的。其实这也不算是好消息。听说,李市长病危了。” 许一山吓了一跳,差点蹦了起来。 他有些慌乱地问:“什么情况?” “也没什么特殊情况。这次李市长去省里住院,检查出来他已经是肺癌晚期了。”程子华长叹一声道:“根据医生判断,李市长的生命不会超过三个月了。” 许一山狐疑地问:“怎么会这样?李市长他们每年不是都有两次全身体检吗?怎么过去就没检查出来一点问题?” 程子华嘿嘿笑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人食五谷杂粮,身体患有病痛在所难免。只是李市长这次一检查出来,就是绝症。这很难让人接受啊。” 许一山沉默不语。他与李市长打交道并不多。李朝亮市长给他的印象就是,他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李市长是学经济出身的,对经济发展很有一套。 相比较强势的胡进而言,李朝亮就显得弱势了许多。 “老许,这可是个机会。”程子华突然说道。 “机会?”许一山疑惑地看着他,“什么机会?” 程子华笑了笑道:“你现在在王书记和陆省长跟前是个红人。李市长的身体,显然已经不适宜继续担任衡岳市长了。他的位子即将空出来,你就没想过坐坐?” “你想过?” 程子华淡淡一笑,“我恐怕没机会。不过,我会争取。” 许一山厌恶地哼了一声,“老程,不是我说你啊。现在这个时候,你心里想的是机会,就没想过要怎么挽救李市长的生命?” 程子华苦笑道:“我又不是医生。就算我是医生,一样回天乏力啊。我只是想,机会难得。而且机会对每个人而言都是公平的。既然我们不能改变别人的命运,我们为什么不主动掌握自己的命运呢?” “你想接替朝亮市长的位子?” “如果你不想,你就帮我吧。”程子华笑眯眯地看着许一山道:“老许,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正文 第1159章 夜话 看着程子华的笑脸,许一山恨不得一拳将他那张恶心的笑脸砸个稀烂。 程子华野心太大,他居然想在这个时候占据衡岳市长的位子。李朝亮病危,他不但没丝毫担心、同情和怜悯,相反,他的第一个反应是如何获取即将空出来的市长之位。 尽管许一山心里很明白,无论程子华如何钻营,他都无缘于衡岳市长的宝座。但是,他还是不希望看到他那张丑恶的嘴脸。 程子华的许诺,就像一堆新鲜的大粪一样,还在冒着腾腾热气,许一山已经一脚踢了上去。 “老程,我们先不讨论这事。当然,需要我的时候,我一定会尽力。”许一山果断将话题扯开,“我想问问你,云轨项目修改路线,是你的主意还是......” 程子华嘿嘿地笑,“老许,你说,我凭一己之力,能动规划吗?实话告诉你,这是胡书记的意思。” “公示了吗?”许一山试探着问。 “有什么好公示的?”程子华不屑道:“政府做的决定,社会只能配合。我认为,胡书记这次修改路线,是神来之笔。” “神在哪?”许一山狐疑地问。 程子华笑笑,“老许,你找我来,就是想问这件事?如果是,我只能说一句话,无可奉告啊。” “老程,你是云轨项目的总指挥。云轨建设,对城市整体构造是个伤筋动骨的大事。每一步都与国计民生息息相关。修建云轨,就是为了民生事业对不?如果因为修建云轨而对老百姓造成财产上的损失,就会得不偿失。你说是不是?我个人认为,尽量避免大规模的拆迁。” 陈志华沉默不语,过一会才叹气一声道:“老许,我觉得你太婆婆妈妈了。改革肯定会有一个阵痛的过程。痛过了,才会好起来。” “我希望你主动与胡书记解释解释,不要随意改变规划好的路线。” 程子华苦笑道:“对不起,老许,我真没办法答应你。” 话说到这个地步,两个人只能不欢而散。 许一山心情郁闷,在家里与陈晓琪生了气,出门又遇到听说云轨改路线的小道消息。本来他以为小道消息都是未经证实来源的流言蜚语。直到与程子华一番对话后,他确信云轨改路线是真实存在的事实。 原来的云轨规划路线是经过很长一段时间勘察、研究出来的结果。云轨路线采取架空的方式,尽量减少对现存建筑的破坏。整个规划下来,沿线拆迁面积不到一万平方,而且还都是一些破旧的老建筑。对城市原来的规划并没有产生明显的破坏。 修改后的云轨线路,就像是一把利剑,拦腰将衡岳市城区一分为二。项目所到之处,必定千疮百孔。 回到家里,卧室门果然还是在里面反锁着。许一山没再喊陈晓琪了,径直去了客卧。 还没躺下,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他惊异地回过头,便看到陈晓琪穿着一身清凉的睡衣,倚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 “怎么,想一个人清静?”陈晓琪嘴角浮起一丝不易琢磨的微笑,“心里有鬼吧?” 许一山苦笑道:“我没鬼啊,是你锁了门,我进不去。” “你不会喊门吗?” “我怕打扰你休息。”许一山解释道:“你上一天的班,够累了啊。” 陈晓琪哼了一声,“许一山,你想找借口,也要找个有说服力的借口啊。你不觉得你这个借口很苍白无力吗?我觉得你就是故意的。” “我没有。” 陈晓琪又哼一声,慢慢走了过来,突然将身体偎进许一山的怀里,逗着许一山道:“你喜欢的时候,怎么就不考虑我累呀?” 许一山本来对老婆陈晓琪喜欢得不得了。陈晓琪的身体于他,就像是一座永远也探不到底的宝藏。他们结婚后,算起来就是聚少离多。这种生活让他们每天都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张力。 夫妻生活是维持夫妻感情的一剂良药,是一道无可取代的润滑剂。 “回房间去。”陈晓琪羞红了脸,命令着他。 许一山心里狂喜不已,弯腰一把抱起她来。 柔情蜜意,款款深情。他们忘记了才生出来的罅隙,只恨不得将对方揉碎,吃进肚子里去。 云鬓散乱的陈晓琪将半个身体贴在丈夫身上,轻轻说道:“一山,你不觉得今晚的新闻对你来说,不是好事吗?” 许一山不以为然道:“怎么不是好事了?全国那么多人,有几个能在燕京电视台抛头露面啊?即使有,也都是路人甲,路人乙的身份。我可是代表一级政府露面的啊。” “对啊,如果你是路人甲,路人乙,我绝对不担心。偏偏是你代表一级政府,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你想想,你在电视上露面,风头是不是都被抢走了?如果我是胡进,我绝对不高兴。” “老胡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人。”许一山解释道:“你不要以女人之心,度男人之腹。” “你觉得你们男人要比我们女人高尚很多吗?”陈晓琪支起半个身子,咄咄逼人地盯着他看,“你们男人,才是心眼小,气量小的一类人。” 她的这个姿势尤为迷人,淡淡的灯光下,她柔白的身体似乎熠熠生着光辉。 许一山的眼光落在她的身上,再也挪不开。 陈晓琪反应过来了,她羞得赶紧扯过被子将自己裹住,笑骂道:“流氓,我说的话,你没听吗?” “在听啊,怎么没听。”许一山笑嘻嘻地将手伸进被子里,柔声道:“老婆,有些事,我们尽量不要发挥想象。这次上燕京电视台,我本人并不知道。但是你想啊,如果有关部门不审核同意,我能上得去吗?再说,新闻的主题是报道衡岳市的云轨项目,我又不是新闻中心。” “这个张曼真是费了苦心哦。”陈晓琪从被子里探出来半个头,“许一山,我现在对你是越来越不放心了。” “哪里不放心了?”许一山轻轻抚摸着她的身体,狐疑问道:“老婆,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呀?” 陈晓琪似嗔似怨地看着他道:“你呀,太逗女人喜欢了。” 许一山得意笑道:“那没办法,老婆,谁让你老公优秀呢。” “优秀个毛线。”陈晓琪笑骂道:“你呀,除了长得帅气一点,其实你这个人,脑袋里就一根筋,没心没肺的,与人斗,你根本不是别人的对手。” “你说对了。我从来就没想与人斗,更没想成为别人的对手。我就是我,站着死的许一山。” 陈晓琪狠狠瞪了他一眼,“问题是你不想成为别人对手,别人却会将你当对手。” 正文 第1160章 茅山盛况 陈晓琪的话果然得到了应验。 胡进在听说电视新闻后,特地让人将新闻资料找了出来看。看过新闻后的胡进一言不发,脸色铁青得犹如一块刚淬过火的钢板。 燕京电视台关于地方经济发展的版块中,衡岳市这是二十年来第一次上新闻。让他不悦的是,新闻上许一山神采飞扬地原音讲话播出来了,他这个市委书记却只被摄像机扫了一下,前后一秒钟的时间都不到。 衡岳市是他胡进的天下,是他的地盘。要出风头,应该是他胡进出,怎么能轮到他许一山? 这是典型的本末倒置,是一件政治风波事件。 市委宣传部长万思维被请到胡进办公室。 王思维还在沾沾自喜。衡岳市能上燕京电视台,这是他宣传口的荣幸,也是他宣传口的功绩。地方想上燕京电视台,而且还是正面形象出现,机会微乎其微。 万部长一进门便微笑着邀功道:“胡书记,我们衡岳市这次上燕京新闻,实至名归啊。” “是吗?”胡进冷冷地回了他一句,“老万,这是你审批的?” 万思维显然还没察觉出来胡进的不悦,他汇报道:“是啊,新闻是由报社记者张曼提供的,正面突出了我们衡岳市在经济发展中打破陈旧思维,破旧立新,开启新一轮改革的事迹。” “报社提供的材料?”胡进狐疑地问了一句,“报社不是以文字为主吗?怎么搞视频新闻了?” “现在是全媒体时代。”万思维解释道:“只要具有新闻资质的单位,他们都会全方位,多角度,多形式地报道。” “省委宣传部门没审核?” “审核过了,还是我亲自跑的。”万思维得意笑道:“省里对我们这次的新闻报道表示很支持。” 胡进哦了一声,敲敲办公桌道:“老万,没别的事。衡岳市上了燕京新闻,确实是值得高兴的好事。你回去仔细审核一下这条新闻内容,看看有什么遗漏的地方没有。” 万思维前一刻还在等着胡进表扬,胡进的最后一句话,让他猛地惊醒了过来。 他一下想到了,新闻上没有突出胡进书记,这是天大的失误。 随着万思维被胡进不温不火地敲了一下,衡岳市上燕京电视台的新闻很快便酿成了事件。迅速演变成一件政治风波。 市委宣传部第一时间成立调查组,新闻提供者——报社记者张曼被宣布立即停职。 万思维在常委会上主动检讨,表示将严查到底,净化衡岳市新闻界的歪风邪气。 同时被停职的还有协助张曼一起拍摄的摄影记者,以及后期制作和签发的相关人员。事件一下波及到了八个人。市委宣传部已经作出初步结论,将对这八个人采取吊销记者证,解聘的处理意见。 衡岳市委在严查新闻事件的时候,许一山带着检查组的人,正在茅山检查工作。 衡岳市除了一个云轨项目外,茅山县的茶油基地和汽车零配件基地也被列入经济发展纲要当中来了。 若论投资体量,一个汽车零配件基地几乎可与云轨项目相媲美。茶油基地虽然在投资规模上要少于这两个项目,但茶油基地项目却是影响最广,最深远的一个项目。 首先,茶油基地项目影响的人口就不比任何一个项目少,而且涉及面极广,从某个侧面而言,茶油基地项目将会改变衡岳地区的产业结构。 目前,茅山全县都在大力推广种植优良茶油品种。且影响到临县长宁。长宁县学茅山的做法,积极鼓励和支持改造油茶林,开垦种植新品种。 据茅山县统计,目前卷入茶油基地项目的人口已经突破三十万人。涌现出以政府为主导,当地农民入股的新型合作社机制。 按照目前进程预计,今年冬季,茶油基地将生产出第一批优质茶油出来。 许一山与检查组的同志在听取了孙武的汇报后,高兴表示,他们将第一时间将茅山茶油基地的经验汇编成材料送省委领导过目,争取取得更多的政策扶持。 茶油基地项目检查结束后,许一山他们一刻都没停留,直接赶赴汽车零配件项目。 两个项目只隔着一条马路。 这里原本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土地。大学生回乡创业的袁珊瑚曾在这里办了一个万头猪场。遗憾的是,袁珊瑚的养猪场在一刀切的环保整治中被段焱华一拆了之。 许一山当初力主将这片地规划为新工业园,请了专家勘查之后,规划出来了一个蓝图。 如今,蓝图已经变成了现实。一条双向八车道的创业大道,将两个外资型的企业分开。左边是茶油基地,右边是汽车零配件基地。 两个基地的基建都已经初具规模,远远看去,这片荒无人烟的土地上耸立起来的一座新城,正在焕发出它的勃勃生机。 杜鹃等在大门口,看见许一山他们来了,她赶紧迎上去,亲热地喊了一声,“哥。” 同行的检查组同志惊异地问:“许秘书长,这是你家的产业?” 许一山尴尬地解释,“不是不是,这是吴家的产业。杜鹃老总是吴先生的闺女。” “人家叫你哥啊。”检查组同志不解地说道:“这里应该有故事吧?” 许一山没多加解释。杜鹃叫他“哥”,他不想拒绝。杜鹃是个善良的姑娘,这个出身海外的姑娘,却对茅山怀有挥之不去的深情。如果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汽车零配件基地。 汽车零配件基地是许一山最寄予厚望的基地。吴家的汽车零配件早就是全球享誉最好的产品。可以这么说,现在路上跑的任何一辆车,都会有一个或者几个零配件出自杜鹃家的企业。 汽车零配件基地落户茅山县,将会彻底改变茅山的未来。 杜鹃介绍,茅山汽车零配件基地目前建设有四条生产线。主要生产重型卡车的零配件。未来,基地将扩建十条生产线,以生产小型汽车零配件为主。 检查组的同志听得热血沸腾,当即给杜鹃出主意,让她上马新能源汽车的整车生产。 杜鹃淡淡一笑,眼睛看着许一山说道:“我听我哥的。” 茅山县经济工作检查,除了市里安排陪同下来的人之外,茅山县安排了袁珊瑚全程陪同。 袁珊瑚现在已经是县委书记周琴的助理,她的饲料厂已经交给了三塘镇负责,镇长罗舟成了饲料厂的实际老板。 书记周琴只在检查组来的时候见过一次面。她现在太忙,没时间陪着检查组。 县长彭毕也没陪着检查。彭县长在阳泉镇搞了一个试点,他现在全部精力都摆在试点上去了。 茅山县的检查只花了一天时间。检查结束,得有一个座谈会。 就在许一山等着开座谈会的时候,他接到陈晓琪的电话,告诉他衡岳市已经停职了张曼的工作,其动作之快,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刚挂了陈晓琪的电话,老董的电话便打了进来。 正文 第1162章 问题重重的茅山 老董听说袁珊瑚要搞清楚招商局的问题,首先自己吓自己,吓了一大跳。 “周书记,袁助理,我们招商局有什么问题啊?”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 “问题大着呢。”周琴脸色一沉道:“小袁这次在检查各单位工作时,发现招商局有一笔开支很异常。我不妨直接告诉你,这笔款项数目巨大,去向不明,必须查清楚。” 招商局现在是老董在负责。听说局里经济出了问题,他的背上便沁出来一层冷汗。现在的干部最担心在两个方面出问题,一个是经济,一个是生活作风。 像老董这样处于基层的干部,通常也只会在这两个方面出问题。再往上,这两个方面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而是政治正确的问题了。 身在官场的人,每个人都有如履薄冰的感觉。一个政治正确就能秒杀无数人。可什么是政治正确,却没人说得清楚。 但是,只要心里稍微有点明白的人,就知道所谓政治正确,就是选边站队的技巧。 官场里是存在无数个圈子的。没有一个人能独善其身。但凡被排斥在圈子外的人,注定都走不远。 可是圈子在哪?又没人说得清楚。圈子是一道看不见的无形的墙,它将志趣相投,利益一致的人圈在了一起,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对抗所有侵犯他们利益的另一股力量。 比如,茅山原来的主题圈子就是以黄山老书记为核心的一股力量。如果仔细分析,就能发现属于黄山圈子里的人是陈勇,以及所有对黄山言听计从的人。 茅山的另一个圈子就是原县长谢飞。但是谢县长的圈子显然没有黄书记圈子强大。所以谢飞只能黯然离开茅山。 老董自信在个人生活作风上是不会存在任何问题的,而且周书记已经明说了,招商局的问题是一笔款项去相。 几个人当中,许一山与招商局也有着渊源。茅山县招商局重启后,第一人局长是段焱华。但段焱华在的时间并不长,而且在段焱华任内,茅山招商局除了一块牌子,并没任何建树。也就是说,段焱华任内,不可能产生一笔能引起县里注意的经济问题。 接手段焱华的是许一山。茅山县招商局也因为许一山的接手,真正体现出来了招商局的作用和地位。 茶油基地是许一山引进来的,汽车零配件也是许一山引进来的,老开发区的镀烙工业,还是许一山引进来的。这些企业的进驻,首先改变的是茅山县的财政局面。 一笔笔巨大的投资款进入茅山财政专户的时候,让茅山县一夜之间由一个落魄的人摇身一变而成为土豪。如果要出问题,就应该出在这个期间。 当时,茅山县为鼓励招商引资,出台了一项政策。这个政策其实也是许多地方都在用的办法。那就是招商引资的奖励政策。 政策规定,凡是对招商引资作出重大贡献的人,按规定都能享受到一定的物质奖励。而这个物质,说白了就是奖金。 茅山县相信重奖之下必有勇夫的古训,在决定这一政策时,将奖励的基数提到了一到两个百分点。不要少看这一两个点,换算下来就是一笔天量的财富。 许一山记得,当初招商局因为经济困难,还曾主动问过县里要这笔奖励基金。可是县里以各种理由推脱着没给。难道问题就出在这里? 果然,在袁珊瑚道出实情后,许一山便懵了。 县财政支出账上,一笔五百万的支出摆在账面上。这笔钱落在谁的口袋里,无迹可寻。 根据转款记录显示,这笔钱进入了招商局账户。 老董连忙叫屈道:“周书记,我接手的时候,招商局账户上只有可怜的十几万,根本就没见着有这一笔钱。” 周琴便去看许一山,似乎在问他,这笔钱去了哪里? 许一山也懵了。他也不知道有这笔钱啊。 “能动这笔钱的当时只有两个人。”周琴含着笑道:“一个是你许一山,还有一个人,我不说,你们也知道是谁了吧?” 许一山和老董不约而同惊呼出声,“黄晓峰?” 周琴不语,过一会说道:“现在怀疑谁都不对。但是有一点要明确,那就是这笔钱去向成谜,必须调查清楚。” 老董咬牙切齿道:“查,必须查个彻底,水落石出。” 周琴微微一笑,“现在已经有证据显示,这笔钱落进了个人口袋。” 许一山一愣,心想,谁有那么大的胆量,敢将这么大的一笔钱据为己有?这不是明摆着找死吗? 他首先否定的是黄晓峰。以他对黄晓峰家庭的了解,黄晓峰家是不缺这样一笔钱的。再说,拿这样的钱,吃相也太难看了点。这不是公然在抢吗? “许一山,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周琴问他。 许一山迟疑一下道:“既然有证据了,直接拿人便是。” “可是要拿这个人,困难很大。”周琴似笑非笑道:“你还记得封由检吧?” “他不是被抓了吗?”许一山试探着问。 “人确实被抓了。而且上个月公诉了。可是你不知道吧,他在法庭上翻了供,说他是因为忍受不了刑讯逼供而交代了假问题。” “有这回事吗?” 周琴苦笑道:“政法部门办案,采取一些手段是可以理解的。” 许一山心里一动,明白周琴这句话里的含义了。 “封由检公开举报办案单位采取刑讯逼供手段,现在市纪委监委和相关部门已经组成联合调查组进驻茅山调查了。”周琴缓缓叹口气道:“如果他这次得逞了,将会是茅山县的一个灾难。” “上面那么轻易相信一个人?”许一山没好气说道:“明知这个人坏得很,他们还要替他说话?” “这次联合调查组是人大牵头组成的。”周琴不紧不慢说出来。 许一山心里一沉,他似乎隐隐感觉到了一些什么,又隐隐觉得不对。 “三十六计当中有一计,叫围魏救赵,你明白吗?” 许一山苦笑道:“上面派调查组下来,就是要搅浑这潭水,让调查招商局奖金案陷入困局?” 周琴笑了笑道:“这次会是一个艰难的搏斗。” 许一山干脆挑明道:“周书记你需要我做什么?” 正文 第1163章 他欲翻盘 茅山人社案一直引而不发,对外报道更是封锁得十分紧密。以至于中部省对茅山人社案都只有一个大概的了解,既没有引起重视,更没成立专案组深入调查。 有消息透露,这是因为上面有人在保封由检。 封由检被抓之后,开始也能配合调查,认真交代问题。突然有一天,封由检就变得一个字都不肯说了。 茅山县也不愿意把影响扩大。毕竟这种丢面子的事,追究起来人人都有责任。至少负有监管不力的责任。 茅山人社案的初步案情已经水落石出。有人利用已经死亡人员的社保卡,套取国家社保资金,多达三千万。三千万的资金流向何处,封由检紧闭了嘴,一个字也不愿意透露。 从他家里和白莲别墅搜出来的现金,并非社保资金。而是这么多年来,封由检接受的贿赂、贪污和挪用的款项。 比如茅山人社局一个装修,工程款就达一千多万。包工头送他一个人的贿赂款就达两百万。 封由检被抓伊始,社会到处都在流传这样一个说法,封由检不死也得脱层皮。随着案件不断深入,冒出来的问题越来越触目惊心。甚至有些事情已经牵涉到了调离茅山的领导身上去了。为考虑社会影响力,茅山县开了一个专题会,决定结束继续调查人社案。 会上,大家各抒己见,最后达成一个妥协的结果,那就是尽快判决,而且对封由检的刑罚将从轻发落。 封由检在法庭上公开翻供,表示他没有犯罪。他的行为最多就是犯了纪律上的错误。要求上级机关重新调查,还他一个清白。 许一山听完后,问了一句,“当时县里专题会上,周书记你同意了妥协方案?” 周琴无可奈何说道:“不是我想妥协,而是我也没办法。大家的意见都一致,我一个人否决会很困难。” “你担心什么困难呢?”许一山心里来了火,不管不顾说道:“你身为茅山县一把手,你妥协,就是对茅山广大人民群众不负责。” 话一出口,他才感觉到有些重了,不由多瞄了周琴几眼。 周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苦笑道:“我一个女人,面对一大群如狼似虎的男人,你以为我飞得起啊。” “现在是什么状况?”许一山的语气缓和了许多。 “市人大组成联合调查组,主要调查封由检举报的刑讯逼供一事。目前,办案人员当中已经有两个人被双规了。因为封由检直接指控了他们。” 许一山心里一沉,周琴已经暴露出来了这件事的真相。在审讯封由检的时候,办案人员确实采取过强制措施。至于对封由检造成了什么伤害,有专门的鉴定机构给出结论。 “我在想,调查组是针对传言中的刑讯逼供来的吗?”许一山沉吟片刻道:“我觉得,不会那么简单吧?” 周琴颔首道:“你说得对。他们的目的是给封由检翻案。如果封由检这次逃过了这一劫,不知会有多少正义之士遭受迫害。” “既然这样,就不能让他们达到目的。”许一山脱口而出道:“这是正义与邪恶的斗争,我相信,黑暗不能遮盖着正义的光辉。” “所以,我想请你出马。”周琴坦然说出来自己的想法,“许一山,在茅山,我觉得你是唯一一个不会被任何东西胁迫和诱惑的人。你敢打这一仗吗?” 许一山苦笑道:“你激我也没用。我有心无力啊。我想问问,市里对这件事的态度是怎么样的?” “胡书记批了字,要求对刑讯逼供严查到底。” “我想问的是,市里对人社局案子的态度。” 周琴默不作声了。 没人知道周琴现在有多难。茅山人社案爆出来之后,衡岳市方面有领导直接打了招呼,要求将影响面降至最低。 领导要求从大局出发,毕竟稳定压倒一切。 上面领导打了招呼,周琴不可能不听。这也是她要求县里各部门严守纪律关,不许向外界透露任何关于人社案的线索。 周琴原来的打算是拿下封由检后,彻底清除隐藏的蛀虫。对封由检的处理,她相信法律自有公断。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不如她想的那样。封由检从闭口不交代问题开始,他就开始对办案人员叫嚣,他早晚会出去,他是清白的。 只有鬼才会相信他封由检是清白的。一个连死人的钱都敢冒领的人,人性已经丧尽了。 封由检有恃无恐地对抗办案人员,让案件一下陷入了僵局。加上市调查组来了之后,迅速双规了两个办案人员,弄得现在没有一个人愿意接手人社案。 许一山彻底明白了过来,封由检是想翻盘。 支持他翻盘的信心来自何处?这是值得深思第一个问题。不过可以肯定,封由检一定是得到了某种承诺,他才会选择对抗。 那么,这个给他承诺的人又会是谁?封由检为何相信他会有这种能量? 疑问一个接一个浮出来,许一山顿时觉得有些迷茫。 在许一山与周琴对话期间,老董和袁珊瑚一直沉默不语。 许一山突然问老董道:“老董,你是茅山通,你说说看,这件事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真相?” 老董一愣,随即赶紧躲闪着说道:“我哪里知道什么真相啊?我是茅山通没错,但我通的都是家长里短的小事。这么严肃的问题,我哪里能通。” 许一山笑了,逗着老董道:“如果连你老董都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看来是真冤枉了封由检啊。” 老董嘿地笑了,讪讪道:“说他被冤枉,天底下就没公正了。听说他家里搜出来的现金都有几个亿,这些钱从哪来?难道天上有掉吗?” “对嘛。老董。”许一山诱敌深入地笑道:“你都知道了不是冤枉他了。可是现在人家硬说自己是清白的,你要怎么说?” 老董不语了,过了好一会才慢慢说道:“我听说,封由检拒绝配合,是因为见到了一个人。” 许一山和周琴异口同声问:“他见到了谁?” 周琴补充了一句,“封由检在双规期间是不可能与外界接触的,采取刑事措施后,更不可能与案件无关人员接触啊。” “有人想见,还是很容易的。”老董慢悠悠说道:“规定与纪律,也是看人所为。这世界上就没有一个铁板一块的规定与纪律。” “废话少说。”许一山打断他说道:“你现在就说出来,封由检见到了谁?” 老董又沉默起来了。 此刻,大家心里都明白,封由检见到的这个人,将是关键。 正文 第1164章 坐山观虎斗 老董反复强调,他也是听人说,未必可信。 在纠结好长时间之后,他终于说了出来,见了封由检的人是黄晓峰。 黄晓峰身为县长助理,他吃饱了没事干要去见封由检吗?周琴首先提出质疑,但被许一山打断道:“老董,我相信你说的。黄晓峰见了封由检,封由检从此拒不交代,再出现市人大派联合调查组来茅山,一点都不奇怪了。” 老董忙着解释,“周书记,老许,我真的只是听人道听途说,没有证据的。” 周琴摆摆手道:“董局,是不是真的,与你都没关系。你不必紧张。” 老董家喝酒,酒菜几乎都没动。大家一起告辞出来后,袁珊瑚悄悄对许一山说:“许哥,这件事你不要插手了。” 许一山不解道:“为什么?” 袁珊瑚看着走在前面的周琴,压低声道:“你都已经去了省里了,何必还要惹这些麻烦?这件事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搞得不好,会死人的。” 许一山叹口气道:“我总不能任由罪恶横行。” 袁珊瑚被周琴看中,安排到她身边来工作。袁珊瑚为此将自己做实业的梦想都抛弃了。袁珊瑚放弃梦想,是一个艰难的选择。如果不是许一山的推荐,如果不是她也看上周琴的工作能力,她是不会作出这样的选择的。 “可是......”袁珊瑚欲言又止。 “你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许一山安慰她道:“珊瑚,周书记是个不错的书记,你跟着她好好干,一定会干出成绩来。” 袁珊瑚抿嘴一笑,“我知道。” 周琴站住脚等袁珊瑚过去。她们现在既是工作伙伴,又是闺蜜一样的朋友。周琴甚至让袁珊瑚搬过去与她一起同住,两个人形影不离,成了茅山县一道风景。 许一山回去后,一夜都没睡安稳。他脑海里一直盘旋着一个问题,为什么封由检见了黄晓峰后,他便不再配合交代问题了? 要想弄清楚来龙去脉,自然要直接面对黄晓峰。 许一山现在很不愿意看到黄晓峰。不为别的,就为黄晓峰与妹妹许秀的关系。 许秀人大心大了,学会了阳奉阴违。她表面上表态不会再与黄晓峰来往,但许一山还是听到一些关于他们的风声。他们没有真正分开过。 茅山经济检查结束,许一山让检查组的同志先回去市里检查其他经济动向。他留在茅山要呆上几天。 许一山是检查组组长,组长的话,他们不能不听。 第二天,许一山径直去了茅山县政府。 县长彭毕不在,他一早去了阳泉镇。阳泉镇现在是彭毕精心打造的试点,他将阳泉的人统一组织了起来,分成几个专业性极强的小组。其中,有专门负责农田耕种的,有专门负责养殖的。他还组建了一支外出劳务队伍。 彭毕将阳泉镇的土地也收归在了一起,按照人头分配,实行绝对按劳分配制度。 现在的阳泉镇,都实行工资制度。每个人都有专门的职业分配,采取农村合作化方式,让每一个人都像城里工人一样,有着严格的工作制度和分配制度。 彭毕当初提出搞这个试点时,周琴是不肯答应的。周琴在会上公开指出,彭县长搞这样的试点,是想回到过去。 可是彭毕的态度坚决,他立下誓言,给他五年,他会还茅山一个强大的阳泉镇。 周琴最终同意了彭毕搞这个试点,并将彭毕的试点称为“新农村建设示范单位”。 搞试点肯定需要前期投入。目前,阳泉镇在做到户户通上沥青马路的同时,所有乡村道路都安装了照明路灯。人口达三百人以上的村庄,必定修建村民广场。 本镇居民实行全民免费医疗,九年义务制也改成十二年义务制。超出的三年高中阶段教育经费,由阳泉镇财政支出。 阳泉镇突然过上衣食无忧的神仙日子,让其他镇好一阵羡慕。 彭毕似乎将他的县长变成了阳泉镇镇长一样了。他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阳泉镇。他不能失败,只能成功。他将一切都赌在了阳泉镇试点上了。 彭毕不在,黄晓峰却在。 作为县长助理的黄晓峰,现在履行的基本是县长的权力。若非重要事情,黄晓峰都会先行处理。只要遇到把握不住的重大问题,他才会去请示远在阳泉镇的彭毕县长。 许一山突然出现在黄晓峰面前,着实吓了他一跳。 省里经济检查小组下来茅山县检查,这对小县城来说,不能说不是一件大事。 按理说,经济问题都该由政府这边负责。也就是说,从接待许一山他们,以及汇报全县经济发展状况,均该由县政府牵头协调。 然而在茅山却出现了奇怪的一幕。这一切县政府都抽身事外,而由县委周琴这边接待了。 “听说你回来检查工作了?”黄晓峰脸上浮着一层笑容。这笑容显然是装出来的,是典型的皮笑肉不笑。 “是。”许一山明确说道:“本次全省经济情况检查,主要是检查各地州市在落实本地经济发展纲要方面是否存在问题。” 黄晓峰哦了一声,不以为然道:“我们是县,不够资格进入被检查范畴。” 许一山笑笑,道:“黄助理,你这个说法不对啊。既然是全省范畴,就不存在什么够不够资格。大家都一样,县域经济发展才是重头戏啊。” 黄晓峰哼了一声,“这不都是你们当大领导考虑的吗?” 许一山来找他,自然不是来了解茅山的经济状况的。关于茅山的经济状况,袁珊瑚已经给了他一份数据十分详尽的报告。 在报告上,许一山猛然发觉,茅山如今是个低调的富豪。 他来找黄晓峰,矛头直指封由检。 “黄助理,如果方便,我想与你单独聊聊。” “好啊,方便。”黄晓峰回答得很干脆。 “好。”许一山笑眯眯说道:“我想问下,黄助理你对茅山现在的经济发展有什么看法?” “没看法。坐山观虎斗啊。”黄晓峰笑了笑道:“你是知道的,茅山的权力不在我手上。我对茅山的发展是没有发言权的。现在周书记和彭县长都在暗中憋着一口气,谁也不让谁。” “是吗?”许一山故意装糊涂地问:“他们两位政见不同?” “同不同,你有眼睛,也有思想,你自己看不就明白了?”黄晓峰的态度表面上很客气,但语气却暗含着轻蔑与不屑。 许一山理解他的心情,想当初黄晓峰在茅山,风头无人能及。他二十二岁即出任茅山驻京办主任,这在茅山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 过去,能担任这个职务的人,最低也是县政府办副主任。 配置高一些的,一定是副县长才可担任。 黄晓峰父亲黄山调离茅山后,黄晓峰便处处表现出一副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模样。他从招商局书记任上直达县长助理一职,靠的还是他父亲的余荫。 “你凭个人感觉,谁能胜出?”许一山沉吟片刻后,开始试探。 正文 第1165章 谁在警告谁 许一山没有想到,在黄晓峰的眼里心里,无论是周琴还是彭毕,都不受他的待见。 黄晓峰抱怨说,如果他父亲还在茅山工作一年半载,茅山的状况一定比现在更好。他认为,周琴和彭毕只是借了他父亲当年留下的基业,并没有建树。 黄晓峰口才还是很不错的。他历数茅山近二十年来的发展轨迹。是他父亲一手摘了戴在茅山头上近三十年的贫困县帽子。茅山人们现在之所以能够安居乐业,与他父亲呕心沥血的辛勤工作不无关系。 许一山听得心里憋闷得紧。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才没有直接爆发出来冲突。 黄山对茅山究竟有没有贡献?这个结论谁也不好下。黄山摘掉贫困县帽子是实。但是贫困县帽子被摘除后,茅山就失去了上面的财政支持。这样的结果直接导致全县人们勒紧裤带过日子。 按许一山在基层听到的抱怨,摘除贫困县帽子,是争了面子,饿了肚子,丢了底子。 茅山县够不够资格摘除贫困县帽子,许一山心里是有数的。帽子该不该摘?当然该摘。但是摘的不是时候啊。要知道在摘除了贫困县帽子后,茅山干部想出去开个会,还得考虑回来报销要走什么途径。 “就拿现在的茶油基地和汽车零配件基地来说,如果当年不是我父亲打下了基础,他们能有今天的成绩?”黄晓峰叹口气道:“其他的话我不想多说。我现在就是等着看他们表演。” 许一山提醒他道:“你是县长助理啊。” “没错,我是挂了一个县长助理的名号。助理助理,不助不理。”黄晓峰笑了起来,他压低声道:“就拿彭县长目前干对这件事来说,这不是开历史倒车吗?玩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吗?我敢肯定,他注定会以失败告终。” 许一山忍住笑,道:“作为助理,你应该提醒彭县长。” “老子提个屁。”黄晓峰哼了一声,“现在他们谁能听得进去中肯的意见?这年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我与你说个实话吧,茅山现在表面上看和气一团,私底下却是谁也不让着谁。都想超过对方,压住对方。” 许一山早就感觉到了茅山的问题不一般,但没想到矛盾会激烈到这种程度。 以书记周琴为首的一帮改革务实派,致力于全县的产业结构调整。她走的路,都是许一山曾经留下的五个圆圈的发展计划。 而彭毕的重心却摆在整个社会的意识形态上面。彭毕提出实现全民富裕的口号,他打造的新农村建设,就是将重心全部摆在集体所有制上面去了。彭毕反对私产,反对一切具有市场化的东西。 本来,他提倡的新农村建设的意义非常重大,遗憾的是他走歪了路。他将全民捆绑在一起实现共同富裕的理想,犯了一个致命的毛病。这个毛病就是捆绑后严重打击了积极性,扼杀了人们自由创造的热情。 许一山更没料到,作为县长助理的黄晓峰,心居然与县长不在一起。 黄晓峰不遮不掩地表明自己的态度,他在坐山观虎斗,可以证明他对周琴和彭毕有多么的不屑。 “还有一个事,我想得到你的看法。”许一山话锋一转问道:“黄助理,听说,你见过封由检?” 黄晓峰一点也不惊慌,坦然承认道:“是啊,我见过他。” 许一山步步紧逼,“你见过他后,封由检就拒绝配合调查了,是不是有这回事?” “他配不配合,我能左右他吗?”黄晓峰反问道:“封由检是个资深干部,他能分得清孰轻孰重。这与我见他有什么联系吗?” “有。”许一山直接肯定道:“你给了他承诺?或者说你给了他希望?” 黄晓峰摇了摇头,“你想多了。现在希望封由检死的人不是一个两个。封由检死得越快越早,越对某些人有利。毕竟,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你想他死吗?” “我不希望任何一个人死。”黄晓峰舔了舔嘴唇,起身去倒了一杯水,顾自喝下。 他的这个动作被许一山看在眼里。让许一山心里突然跳出来一个心理学的行为模式。内心紧张的人,才会选择将注意力分散。 黄晓峰看起来稳如泰山,他神态自若,说话有理有据,很难看出来他内心早就慌乱成麻。 “对了,我还是告诉你实情吧。”黄晓峰沉吟片刻后说道:“我却失去看望过封由检。但我是感恩去的。你知道吗?老封过去对我的帮助很多。我不能因为他落难而落井下石吧。” “他这个人,其实就是一时糊涂。”黄晓峰总结道:“他不缺钱,也不缺人。他这个人就是心善。他不是不知道他下面的人背着他在搞鬼。他蠢就蠢在这个上面,他没有制止下面的人胡作非为。说真心话,我感觉老封是被无辜牵连进去的人。” 许一山闻言,眉头不由紧皱了起来。 黄晓峰这不是明摆着在睁眼说瞎话吗?封由检家里搜出来那么多现金,要如何解释? 不说封由检富可敌国,至少他的财富,足以媲美茅山县财政了。 许一山一语双关道:“晓峰,大家都是老朋友。我相信,一个人一辈子总会做出来几桩糊涂事。不过,及时醒悟过来,还能有救。怕就怕执迷不悟啊。” 黄晓峰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哼道:“你是在暗示我?” 许一山摇头道:“不是,我这话针对所有执迷不悟的人。” 黄晓峰的脸色便沉了下去,显得有些不耐烦起来。 “我也送你一句话吧,一个人不会永远红下去。人在当红的时候,要看清楚退路。所谓栽花种刺,完全在于一个人的选择。但选择出现失误了,将无回头路可走。” “还有,我劝你一句,狗干狗该干的事,看家护院。如果狗去逮耗子,就是不务正业了。” 黄晓峰知道,许一山现在不过是一个借调在省里负责经济工作的一个人。地方上的这些事,还轮不到他许一山可以插手。 他说的这些话,貌似在提醒,其实是在警告。 他敢承认自己去见过封由检,就不担心许一山在这件事上找他的麻烦。 让黄晓峰心里有数的是,他相信许一山不敢逼他走上绝路。毕竟,许秀日渐隆起的肚子,已经将他与许一山一家捆绑在一起了。 在许一山离开之后,黄晓峰一个电话打到许秀的手机上。 他只说了一句话,“秀,你哥要搞我!” 接下来,他就只需要等着看许一山在强大的家庭亲情压力下败下阵去。 正文 第1166章 六亲不认 许秀第一次在大哥面前表现出来的一哭二闹三上吊,让许一山气得七窍生烟。 看着哭闹不止的许秀,许一山只能耐下心来,问她道:“秀,你到底想要哥怎么做?” “离开茅山,回你的衡岳市去,回你的省城去。”许秀说得干净利落,“茅山不欢迎你。我不欢迎你。” 许一山苦笑道:“傻姑娘,不是因为你不欢迎哥,哥就不回茅山来了。再说,哥做的事,是大快人心,除恶扬善的事。你不欢迎我,群众欢迎我啊。” “我就是群众中的一员。”许秀声音很大,几乎要震破耳鼓。“反正,你要搞黄晓峰,我就与你没完。他出事了,我也跟着死。” 许一山心里来了气,训斥妹妹道:“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他好在哪里?你们年龄悬殊我就不说了,你告诉哥,黄晓峰是真心喜欢你的吗?” 许秀咬着下唇,一字一顿说道:“我们有爱情。这已经足够了。” 许一山长叹一声,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失败感,挫败感。从许秀与黄晓峰接触开始,他就持坚决反对的意见。他一直以为,乖巧听话的妹妹会听他的话。兄妹几十年来,妹妹从来没在他面前有过任何逆反的事啊。 妹妹许秀曾经当着全家人的面,答应不再与黄晓峰来往,怎么到现在,她还护着他? “你们的爱情,都是建立在海市唇楼之上,经不起任何考验的啊。”许一山劝慰着妹妹道:“秀,听哥一句话,与他断了吧。” 许秀怅然一笑,“已经没法断了。” 许一山这才注意到妹妹身体有了变化。原来娇俏如一朵花儿的妹妹,身材变得臃肿不堪起来。 许秀红了脸,带着哭腔道:“哥,我对不起你。你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我吧。我不想让孩子出生后见不到爸爸,也不想让孩子一生下来就背上屈辱的罪名。” 许一山顿时懵了,半天没回过神来。 “狗日的,老子去阉了他。”许一山突然怒发冲冠,冲进厨房拿起一把菜刀就要追出去。 许秀从背后一把抱住大哥,哭道:“哥,你放过他,也放过我吧,算我求你了。” 许一山颓丧地垂下去手,菜刀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 他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妹妹,他记得自己在爹面前表过态,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保护好弟弟妹妹。妹妹许秀为他抛下学业,跟着爹学赤脚医生,她这是拿自己的青春与前途换取他的未来啊。 要说许一山没有防备之心是说不过去的。许秀从燕京回来,黄晓峰出手大方一下送她五百万。那时候他就有了警觉。不过,他从没想过许秀会与黄晓峰扯上感情。他只认为,黄晓峰送妹妹钱,无非就是想堵住她的嘴。 茅山县在廖老过世后,决定将驻京办撤销。按照常规,茅山县要派出专门的善后处理小组赶赴燕京去处理。但是,黄晓峰拒绝了县里安排专人去处理。他一个人只用了短短的不到半个月时间,就将驻京办抹去了。 此时后来还被一些人怀疑其中存在猫腻。茅山县为此还特意成立审计小组对驻京办撤销的问题予以审计。结果不了了之。 当时,在燕京驻京办的茅山人,就只有许秀一个人。许秀作为留守人员,在廖老送回茅山时,她单独留在驻京办处理一些日常事务。 他猛地往自己头上狠狠捶了一拳,抱着头蹲在地上出不了声。 这个结果对他而言太残酷了。他从自责当中很快抽身出来,转而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黄晓峰身上有问题,这是瞎子都能看出来的。但是黄晓峰一直稳而不倒,在于他父亲黄山老书记的余威。黄山离任茅山,转赴长宁,来了一个平级调动。本来大家都以为他将在长宁县委书记的任上退下来,结果让人跌破眼镜的是黄山最终还是去了市人大任职。 也就是说,黄山一直没有离开过权力圈子。 找黄晓峰的麻烦,就等同于找他黄山的麻烦。试问在目前的情况下,有几个人能将黄山彻底掀翻? 黄山书记虽说一直在茅山任职,可是他的人脉关系却不可能局限在茅山县。一个能连任两届县委书记的人,没有两把刷子是不可能的啊。 动黄晓峰,势必要动到黄山身上去。许一山对黄山并无恶意,相反在某种程度上,他内心还是非常感谢黄山对他的关照。 想当初,没有黄山点头,他怎么可能有机会去洪山镇? 在他怒炸洪桥后,全县大多数领导干部表示要追究他的责任,还是黄山一句话为他开脱了。黄山说,年轻人可能没有考虑到全面。但结果是好的,等于功过相抵了。 他也知道,黄山关照他,确实有陈勇是他老丈人的因素。倘若不关照他,谁也没办法将他怎么样啊。 黄山待他的事,全茅山谁不心知肚明? 如果他动了黄山,很可能会被人骂作是恩将仇报。 可是不动黄晓峰,他心里的愤怒没处宣泄。他可以不找黄晓峰的麻烦,错就错在黄晓峰不该去串通封由检。封由检罪不可赦,若是让他逃脱了法律的制裁,这世界还有什么公平可言? 当亲情与法律发生激烈碰撞的时候,谁也无法保持清醒了。 许秀还在嘤嘤地哭泣,看着楚楚可怜的妹妹,许一山再也狠不起心来了。 他的心里第一次萌发出退出这个是非场的念头。 他知道,只要自己还在这个位子上,他就不可能容许罪恶在眼前横行。正如他一直坚定的做人准则,宁愿站着死,不可跪着生。 但是,他只要一动,妹妹这一生的幸福就将被他亲手埋葬。尽管他还不清楚黄晓峰对妹妹的感情到底是真是假。可是妹妹许秀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明确表达出来,他们已经捆绑在一起了。 许一山就是许一山,他很快冷静了下来。 他将许秀扶到沙发上坐下,轻声道:“秀,我们是不是一家人?” 许秀使劲点头。 “哥要是放过了他,哥就会成为罪人。如果爹在,爹会支持我。” 许秀停住了哭泣,冷冷地看着他道:“哥,这么说,你还是没打算放过他?” “他有问题,即使我不管,也会有人管。如果他没问题,你又何必担心呢?”许一山耐心开导妹妹道:“我相信你们是真心相爱,但是,爱情是需要检验的。” 许秀冷笑道:“哥,你不要在我面前吹牛皮了。你与我嫂子,检验了吗?” 许一山苦笑道:“可是我与你嫂子都是清白的人啊。” “难道我就不清白了吗?”许秀哼了一声,“许一山,既然你六亲不认,你也怪我做得出了。” 许秀扔下这句话后,昂首挺胸出了门。 正文 第1167章 暂缓进行 周琴的一席话,让许一山内心愈发的不安。 原来周琴早就知道许秀与黄晓峰的关系。她也知道是黄晓峰去见了封由检。因为许秀,她一直举棋不定。 周琴的手里已经有黄晓峰不少材料。茅山驻京办的审计报告也重新悄悄做了一回审计,发现问题很多很严重。按周琴的话说,现在将黄晓峰绳之以法,证据完全足够。 周琴坦言道:“许一山,如果我抓了黄晓峰,许秀怎么办?” 许一山一咬牙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周琴笑了,缓缓道:“问题是抓了他,许秀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啊。我听说,你这个妹妹为你付出了不少,你应该要保护她。” “我是想保护她。”许一山痛苦不已地说道:“我这个妹妹啊,就是太单纯。她被黄晓峰骗了。” “说到底,还是你没尽到一个做大哥的责任。你没保护好她。”周琴抱怨说道:“我实话告诉你,如果不是中间夹着一个许秀,我早动手了。” “动吧。”许一山叹气一声,“长痛不如短痛。我相信秀能从痛苦中走出来。” 他们这边刚商量好准备对黄晓峰动手,市联合调查组却抢先行动了。 调查组组长直接找到许一山门上来,开门见山暗示他道:“许秘书长,听说你要插手茅山封由检案?” 许一山楞了一下问道:“此话怎讲?” 调查组长笑了笑道:“许秘书长,你现在在省里工作,日理万机的,地方上的事,最好不要横插一竿子。地方有地方的难处,你们在省里的同志要充分体谅。不要动不动就插手,这样我们的工作会很被动的。” 许一山一头雾水,调查组长上门,口气带着明显的兴师问罪。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他试探着问:“我想知道,封由检的案子,真如他自己说的,他是清白的吗?” “他清不清白,自有结论。”调查组长不屑地说道:“许秘书长,你以为我们都是吃干饭的啊?我理解你的想法,封由检这个案子是当初你亲手抓的案子,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工作出现失误。现在市里非常重视此案,领导明确指示,绝不姑息将法律当儿戏的行为。对工作粗暴,违反规定采取刑讯逼供的行为,坚决予以纠正和处理。” “还有,许秘书长,你的工作重心是经济发展。”调查组长笑了笑道:“不过,你现在的做法,好像有点背道而驰了啊。” 许一山沉吟半响道:“好,我想知道,你们让我怎么做?” 调查组长讪笑道:“我哪有资格指示许秘书长怎么做。不过,我们调查组的意见是,请许秘书长不要介入我们的调查工作。如果调查结果许秘书长不满意,你还有很多途径提出不同意见。我的想法是,请你尊重我们的工作。” 许一山哭笑不得。在得知茅山县来了市联合调查组以后,他就意识地选择回避与他们接触。市联合调查组来得突然,茅山不少人对调查组的工作颇有微词。 老董就说过,调查组在工作时,找了不少人谈话。但凡是对封由检有影响的谈话内容,他们都不会记录出来。只要是对封由检有利的谈话,他们都会非常认真地整理材料。 有人就说过,调查组好像是封由检私人的,调查的内容也只调查对他有利的。 调查组长的理由不谓不冠冕堂皇。许一山作为省里下来的检查经济工作的领导,不应该插手地方上的非经济事务。 他们公开站出来反对,甚至带着浓浓的指责意思,这就让许一山再也无法正大光明地介入了。 面对着咄咄逼人的调查组长,许一山不得不提醒他道:“请你也知道一个事。我目前还是茅山县挂职的副书记。茅山县的所有事务,我不但有权知道,还有权处理。” 调查组长直接找许一山谈话,充分表明了他的态度。如果许一山还一意孤行地深入进去,必然会导致矛盾激发,变得尖锐而复杂。 调查组不让许一山介入和插手封由检的案子,表面看起来是在保护封由检。如果仔细一想,仿佛又不是那么一回事。封由检违纪违法犯罪的事早就传遍了社会,昭告了天下,再大的一只手,也无法遮盖着整个天。 既然不是为保护封由检而来,那么调查组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许一山不愿意往深处想了。他感觉越往深处想,他越感到害怕。 在茅山呆了两天后,他决定回去衡岳市,会和检查组其他同志,赶赴下一站去检查落实经济发展纲要的工作。 临走前,他与周琴见了一次面。 “你去忙你的吧。茅山这边的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周琴说得很干脆,很坚决,“大不了,我不要这顶帽子了。” “你不后悔?” “不会。”周琴笑了笑道:“我本来就是一个女人,政治这东西对我们女人而言,还是太复杂了一点。说实话,若是有机会,我还是想做一个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 “会有机会的。”许一山认真说道:“周书记,你人年轻,又漂亮,而且能力极强。我说真心话,这世上能配得上你的男人少啊。当然,少不等于没有,你的真命天子说不定就在那个角落等着你呢。” 周琴扑哧一笑,道:“许一山,你还会说这么好听的话。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陈晓琪对你死心塌地了。原来你也一张油嘴滑舌的嘴啊。” 许一山离开茅山,直接结果就是对黄晓峰的事暂缓进行。 许一山把话说得已经很到位。他不能让周琴一个人独自去面对险恶。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们面对的不是黄晓峰小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结构十分慎密且有着坚实底子的一个同盟。 但凡同盟,都知道一个道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许一山不在,以周琴一个弱女子的力量,根本不会是一个同盟的对手。她任何的轻举妄动,都将招致疯狂的报复。 政治本身就是男人玩的游戏,政治让女人走开。 许一山的离开,看似是调查组长的话起到了作用。其实,只有周琴和许一山自己知道,他们选择退却,只是为了更好更多的积蓄力量。 黄晓峰的命运如何?许一山下步该怎么走,一切都在他心里运筹帷幄。 正文 第1168章 闯祸了 中部省全省经济检查工作历经一个月时间终于全面结束。 许一山在这一个月中,感触良多。 检查组所到之处,地方党委政府从上到下,尽皆盛情款待。各地争相赠送地方土特产。如果不是许一山强令严禁收礼,估计每个成员收到的土特产,足够装满半卡车。 地方热情款待,自有说法。希望检查组给出一个完美的检查结论。有了这个结论,他们便可以拿着结论跑省里争取资金。 工作结束,便是汇报会议。 省经济发展领导小组全体领导干部汇聚在省政府一号会议室,听取检查组长许一山的汇报。 全省十三个地州市,由于各地地理条件,历史原因,产业结构的不同,各地经济发展态势也不一样。省城所在地的桔城市,经济总量和规模,以及产业结构的合理性,独占鳌头。远超其他地市。 地处偏远,工业、商贸一直没有太大变化的怀华市,其经济总量只达到桔城市的五分之一。 本次全省大规模的检查,发现有两个地市属于异军突起,一个是陈州,一个是少阳。 表现最为突出的是衡岳市。衡岳市的基础建设按规模总量,甚至超过桔城市而排在第一位。且衡岳市在本次经济发展总体规划中,是属于质量最好的一个地市。 如果说桔城市的经济总量独占鳌头,是靠省城沾了光。那么衡岳市的经济发展,将是全省最具可持续性的城市。 衡岳市走的是一条基础设施与工业并进的道路。胡进称之为“ 两条腿”走路。基础设施建设一是在城区修建全国唯一的云轨线路。其二,衡岳市将成为全省唯一一个所有县城直通高速的地区。 本来,全省经济会议是需要各地市一把手参加的。毕竟,他们都是经济领导小组的成员之一。 但是,陆省长决定,各地市一把手不参加本次会议,以免检查小组在汇报时,碍于各种因素,照顾各方面情况而让汇报不能真实详尽地体现出来。 不可否认,许一山在汇报时,将更多的溢美之词送给了衡岳市。 总结下来,衡岳市在本次检查中,完美地成了一枝独秀。 陆省长很高兴,当即指示,省经济领导小组要发挥出它的作用,主动积极帮助各地市工作,将桥梁纽带作用体现出来。 陆省长表示,全省经济发展是一盘大棋。省里考虑到各地市的实际困难,在财政上有一个新政策。言外之意,各地市可以伸手向省里要支援。省里也将尽可能满足各地的需要。 陆省长的表态,对各地市而言,无异于是一个天的好消息。毕竟现在动一下就要钱,而且还不是小钱。 检查汇报会开了一整天,许一山将全省检查情况汇报得条理分明,深得陆省长欢心。 在会议将要结束时,陆省长发表了他的讲话总结。他准备将衡岳市树为典型。 典型就是榜样。榜样的力量是无穷大的。 许一山也很高兴,心里想,胡进的努力终于得到 回报。 正在这时,省长秘书匆匆进来了。他在陆省长耳边轻声耳语几句。陆省长的脸色立马沉了下去。 他匆忙宣布散会,却叫住许一山,让他去一趟办公室。 与会的人看到陆省长的神色,都猜测出了事。究竟出什么事,没人清楚。 许一山心里也有感觉。他紧随陆省长一脚踏进办公室后,便听到陆省长吩咐他,“一山,你立即动身去一趟衡岳市。” 许一山嗯了一声,正想问首长有什么指示,听到陆省长叹息一声道:“衡岳市出了大事。拆迁倒塌了一栋楼。目前被困群众有一百多人,情况非常危急。一山,你代表省委省政府,与省安监局的同志一道过去。记住,必须查清事故真相。我等你消息。去吧。” 许一山闻言,心猛地往下一沉。 陆省长接到了汇报,表明事故不小。如果事故造成的后果不严重,地方政府都不愿往上报。 衡岳市第一时间将情况汇报了上来,至少说明这个事故是衡岳市遮盖不了的大事故。 陆省长说,房屋倒塌困住了一百多群众,究竟是一百多,还是更多?伤亡情况如何?房屋是怎么倒塌的,估计他也不是十分清楚。 “你这次去,一定要有担当。安抚群众,了解原因,查清真相。” 许一山连忙点头。此刻,他恨不得生出一对翅膀,振翅一飞,直达衡岳。 从楼上下来,省安监局的车己经等在了楼下。 一台中巴车里坐满了人。 省安监局委派一名副局长,带了五六个专家一起,接上许一山便赶赴衡岳。 在路上,许一山终于得知了原委。 衡岳云轨项目在举行开工典礼后,沿线拆迁工作便进入了正题。 由于本次拆迁涉及范围广,工程量大。而且拆迁是保证云轨建设顺利进行的首战,衡岳市特别重视这项工作,以副市长程子华牵头,成立了拆迁领导小组办公室。 程子华是当仁不让的拆迁总指挥。 折迁是一项繁杂的具体工作。为保证云轨建设顺利进行,市里特意指示公安、城管一同参与。 如此阵容,如此安排,背后的原因不言而喻。 拆迁是一个巨大利益的交换场所。多少人一拆 成土豪的,又有多少人一拆倾家荡产? 许一山在衡岳时就提醒过胡进。一是不要随意更改云轨路线,二是要做拆迁前做足充分准备。 云轨线路更改到贯通香江水岸小区,许一山在综合各方面情况后,予以了反对。 但胡进并不采纳他的意见。而这次的事故,就发生在香江水岸小区。 程子华这个拆迁总指挥办事还是雷厉风行的。原计划三个月的拆迁,他只花了不到半个月,拆迁任务就完成了一半多。 据陈晓琪与许一山的闲聊得知,程子华拆迁工作作风简单粗暴。他有个在老百姓当中流传得非常广的一句名言:遇神杀神,遇鬼杀鬼。任何阻挠拆迁的行为,他一律将之视为公然对抗。 有了这种说法后,一些企图阻挠的人,被很快抓起来关进看守所里。 程子华深知人工与机械拆迁的速度达不到市里的要求,他便组成了一个爆破组。只要被列入拆迁范围的,一律利于爆破技术先夷为平地。再动用大型机械将建筑垃圾运走。 这与许一山当初赞成的拆迁背道而驰。原来的线路拆迁有一个核心原则,那就是尽量不损害群众利益。 许一山用富有前瞻性的眼光将云轨线路都安排在未来扩城的基础上。对于人口与建筑极为稠密的城市中心几乎没有动。 而程子华却选择人口稠密的地方建设云轨。他的理由很简单。建云轨就是为了群众出行方便快捷。人越多的地方,越需要云轨。 在拆迁到香江水岸城时,程子华犯了一个低级错误。他居然在没有疏散群众的基础上,命令爆破小组去炸一座列入拆迁范围的一栋楼。 随着一声巨响,拆迁房轰然倒塌时,连带着相邻的一栋楼轰然倒塌。 中部省全省经济检查工作历经一个月时间终于全面结束。 许一山在这一个月中,感触良多。 检查组所到之处,地方党委政府从上到下,尽皆盛情款待。各地争相赠送地方土特产。如果不是许一山强令严禁收礼,估计每个成员收到的土特产,足够装满半卡车。 地方热情款待,自有说法。希望检查组给出一个完美的检查结论。有了这个结论,他们便可以拿着结论跑省里争取资金。 工作结束,便是汇报会议。 省经济发展领导小组全体领导干部汇聚在省政府一号会议室,听取检查组长许一山的汇报。 全省十三个地州市,由于各地地理条件,历史原因,产业结构的不同,各地经济发展态势也不一样。省城所在地的桔城市,经济总量和规模,以及产业结构的合理性,独占鳌头。远超其他地市。 地处偏远,工业、商贸一直没有太大变化的怀华市,其经济总量只达到桔城市的五分之一。 本次全省大规模的检查,发现有两个地市属于异军突起,一个是陈州,一个是少阳。 表现最为突出的是衡岳市。衡岳市的基础建设按规模总量,甚至超过桔城市而排在第一位。且衡岳市在本次经济发展总体规划中,是属于质量最好的一个地市。 如果说桔城市的经济总量独占鳌头,是靠省城沾了光。那么衡岳市的经济发展,将是全省最具可持续性的城市。 衡岳市走的是一条基础设施与工业并进的道路。胡进称之为“ 两条腿”走路。基础设施建设一是在城区修建全国唯一的云轨线路。其二,衡岳市将成为全省唯一一个所有县城直通高速的地区。 本来,全省经济会议是需要各地市一把手参加的。毕竟,他们都是经济领导小组的成员之一。 但是,陆省长决定,各地市一把手不参加本次会议,以免检查小组在汇报时,碍于各种因素,照顾各方面情况而让汇报不能真实详尽地体现出来。 不可否认,许一山在汇报时,将更多的溢美之词送给了衡岳市。 总结下来,衡岳市在本次检查中,完美地成了一枝独秀。 陆省长很高兴,当即指示,省经济领导小组要发挥出它的作用,主动积极帮助各地市工作,将桥梁纽带作用体现出来。 陆省长表示,全省经济发展是一盘大棋。省里考虑到各地市的实际困难,在财政上有一个新政策。言外之意,各地市可以伸手向省里要支援。省里也将尽可能满足各地的需要。 陆省长的表态,对各地市而言,无异于是一个天的好消息。毕竟现在动一下就要钱,而且还不是小钱。 检查汇报会开了一整天,许一山将全省检查情况汇报得条理分明,深得陆省长欢心。 在会议将要结束时,陆省长发表了他的讲话总结。他准备将衡岳市树为典型。 典型就是榜样。榜样的力量是无穷大的。 许一山也很高兴,心里想,胡进的努力终于得到 回报。 正在这时,省长秘书匆匆进来了。他在陆省长耳边轻声耳语几句。陆省长的脸色立马沉了下去。 他匆忙宣布散会,却叫住许一山,让他去一趟办公室。 与会的人看到陆省长的神色,都猜测出了事。究竟出什么事,没人清楚。 许一山心里也有感觉。他紧随陆省长一脚踏进办公室后,便听到陆省长吩咐他,“一山,你立即动身去一趟衡岳市。” 许一山嗯了一声,正想问首长有什么指示,听到陆省长叹息一声道:“衡岳市出了大事。拆迁倒塌了一栋楼。目前被困群众有一百多人,情况非常危急。一山,你代表省委省政府,与省安监局的同志一道过去。记住,必须查清事故真相。我等你消息。去吧。” 许一山闻言,心猛地往下一沉。 陆省长接到了汇报,表明事故不小。如果事故造成的后果不严重,地方政府都不愿往上报。 衡岳市第一时间将情况汇报了上来,至少说明这个事故是衡岳市遮盖不了的大事故。 陆省长说,房屋倒塌困住了一百多群众,究竟是一百多,还是更多?伤亡情况如何?房屋是怎么倒塌的,估计他也不是十分清楚。 “你这次去,一定要有担当。安抚群众,了解原因,查清真相。” 许一山连忙点头。此刻,他恨不得生出一对翅膀,振翅一飞,直达衡岳。 从楼上下来,省安监局的车己经等在了楼下。 一台中巴车里坐满了人。 省安监局委派一名副局长,带了五六个专家一起,接上许一山便赶赴衡岳。 在路上,许一山终于得知了原委。 衡岳云轨项目在举行开工典礼后,沿线拆迁工作便进入了正题。 由于本次拆迁涉及范围广,工程量大。而且拆迁是保证云轨建设顺利进行的首战,衡岳市特别重视这项工作,以副市长程子华牵头,成立了拆迁领导小组办公室。 程子华是当仁不让的拆迁总指挥。 折迁是一项繁杂的具体工作。为保证云轨建设顺利进行,市里特意指示公安、城管一同参与。 如此阵容,如此安排,背后的原因不言而喻。 拆迁是一个巨大利益的交换场所。多少人一拆 成土豪的,又有多少人一拆倾家荡产? 许一山在衡岳时就提醒过胡进。一是不要随意更改云轨路线,二是要做拆迁前做足充分准备。 云轨线路更改到贯通香江水岸小区,许一山在综合各方面情况后,予以了反对。 但胡进并不采纳他的意见。而这次的事故,就发生在香江水岸小区。 程子华这个拆迁总指挥办事还是雷厉风行的。原计划三个月的拆迁,他只花了不到半个月,拆迁任务就完成了一半多。 据陈晓琪与许一山的闲聊得知,程子华拆迁工作作风简单粗暴。他有个在老百姓当中流传得非常广的一句名言:遇神杀神,遇鬼杀鬼。任何阻挠拆迁的行为,他一律将之视为公然对抗。 有了这种说法后,一些企图阻挠的人,被很快抓起来关进看守所里。 程子华深知人工与机械拆迁的速度达不到市里的要求,他便组成了一个爆破组。只要被列入拆迁范围的,一律利于爆破技术先夷为平地。再动用大型机械将建筑垃圾运走。 这与许一山当初赞成的拆迁背道而驰。原来的线路拆迁有一个核心原则,那就是尽量不损害群众利益。 许一山用富有前瞻性的眼光将云轨线路都安排在未来扩城的基础上。对于人口与建筑极为稠密的城市中心几乎没有动。 而程子华却选择人口稠密的地方建设云轨。他的理由很简单。建云轨就是为了群众出行方便快捷。人越多的地方,越需要云轨。 在拆迁到香江水岸城时,程子华犯了一个低级错误。他居然在没有疏散群众的基础上,命令爆破小组去炸一座列入拆迁范围的一栋楼。 随着一声巨响,拆迁房轰然倒塌时,连带着相邻的一栋楼轰然倒塌。 正文 第1169章 瞒天过海 回衡岳的路上,许一山就一直在设想衡岳市这次遭遇的灾难的后果。 尽管他已经有了充足的思想准备,可是在他亲眼目睹到现场的惨烈时,还是被深深地震撼到了。 眼前一片短壁残垣,空气中弥漫一股死亡的气息。救援人员奔走呼号,现场显得零乱不堪。 程子华头上的安全帽只戴了一半,一只脚上的皮鞋跑丢了不见。他的脸上落满了灰尘,一双眼睛充满了血丝。 看着面前一堆残砖破瓦,程子华低声呜咽,“完了,一切都完了。我的人,我的人还在里面啊。” 事故发生到现在,时间己经过去了快十二个小时。 衡岳市己经调用了全市的救援力量,可是在面对如此情况复杂的救援场面时,还是显得微不足道。 市委书记胡进第一时间赶赴到了出事地点。他显得有些紧张,脸色铁青着,嘴唇似乎失去了血色一样而变得特别苍白。 据情况统计,倒塌的两栋楼房都属于中高层,除去一栋楼己疏散无人住以外,另一栋楼因为建筑质量出现严重问题而跟着塌了。 倒塌现场暴露出来的问题让胡进暴跳如雷。根据现场目眼可见的场景,建筑商居然毒恶地将竹片当作钢筋使用,浇灌在混凝土的,形成楼房的承重墙。 这简直是灭绝人性的下流做法,胡进当场下了命令,将关于香江水岸的相关当事人全部控制起来。 救援工作在事故发生后即开展了。虽然救援人员充足,但严重缺少相关救援工具,特别是大型工程机械。以致救援的进度缓慢,被埋压的群众生命危在贻息。 最新统计数据己经出来了。这份在事故发生过去几个小时拿出来的统计数据,是最权威真实的数据了。 据统计,现埋压在废墟下的群众人数达三十多人。其中以开设在本栋楼中的棋牌室人数为多,达二十人。其他人员为在家休息的人员和老弱病残。 目前己清理出尸体一具。是一位年约七十岁的小区保安老头。事发时他站在门口看热闹,没防着自己这栋楼塌下来将他直接压扁了。 救援人员采用生命探测仪在废墟上探测,可以确定废墟下尚有生命迹象。 省事故处理小组到达衡岳市后,直接上了一线现场。 胡进喉咙干涩,苦笑着介绍情况,“救援正在加紧进行。估计在今晚凌晨才可结束。” 省安监局副局长神色严竣,这是他在任上遇到过的最大一次安全事故。财产损失可以忽略不计,废墟下的生命谁也不敢漠视。 “按目前进度,被困人员生存的机率有多少?” 胡进迟疑片刻,还是摇了摇头道:“很难说。下面具体情况没法掌握。” 废墟堆成一座小山,要将废墟全部清理干净,是一项非常复杂且繁重的工程。而且以现有的救援工具,显然很难达到目的。 救援速度慢了下来,进展非常缓慢。 衡岳市选择第一时间将事故汇报到省里,这是硬性规定的。在胡进要向省里汇报时,还遭到了其他人的强烈反对。 其中,政法委魏力书记反对最激烈。他表示在情况不明的时侯最好不要将影响面扩大。 毕竟,安全事故伤亡人数的多少,决定向上汇报的级别。目前只发现一具男尸,按理无需汇报到省委。 胡进坚持必须汇报至省委。陆省长秘书接到的电话,就是他自己亲自打来的。 许一山再次出现让胡进很意外。在他看来,怎么现在什么事都有他许一山? “老许,你的意见?”胡进随口问了一句。 “救人!”许一山严肃道:“现在再没有比救人更重要的事了。” 胡进无奈叹口气,忧心仲仲道:“可是局限于缺少大型作业机械,你看,几乎没法推进啊。” 许一山想了想道:“你稍等一下,我去打个电话。” 徐斌一接到许一山的电话,便大笑起来道:“许老弟,我知道你找我的原因了。放心,大型专业救援工程车正往你衡岳市疾奔。” 许一山惊异地问:“徐总怎么知道了?” 徐斌笑道:“老弟,落伍了吧。现在资讯那么发达,谁还能瞒得住别人。” “你的人马啥时可到?”许一山也不想废话了。他担心徐斌如果安排从燕京过来,至少是一天以后的事了。 “如不出意外,两个小时左右吧。”徐斌信心满满说道:“我在桔城市有总经销门市,那里有专业救援的车辆和人员。” “好!非常感谢老哥。”许一山第一次真诚称呼徐斌为“哥”。 挂了电话,他正要将消息转告给胡进,却发现程子华正在与胡进汇报。 程子华显得很激动,但他的声音却保持着让人听不到的程度。 胡进眉头紧锁,似乎犹豫不决。 许一山径直过去,问道:“两位在商量什么呀?” 程子华讪讪一笑道:“也没说啥。就是刚才有救援专家说了,建议我们放弃救援,采取直接清除的办法。” 许一山闻言,大吃了一惊,激动得嘴唇都哆嗦了起来。“程市长,这底下还有几十条人命啊!” 程子华苦笑道:“如果真挖出来几十条尸体,胡书记、我,甚至王书记、陆省长,怕是谁也逃不过这一劫。” 许一山狐疑问:“程市长的意思是放弃救援?” 程子华道:“我建议,第一封锁现场,严禁新闻媒体报导。第二,启动善后工作方案。只要赔偿到位,家属们都会很理智的。最主要的是想办法把事故放在本市层面上处理掉。” 程子华没有说出来,事故伤亡多少人到什么级别处理。此事闹大,首当其冲就是胡进。他的前途或许这一件事而终止。 尽管他没说出来,但胡进和许一山都听了出来。 胡进望着许一山,欲言有止。 程子华在一边说道:“胡书记,你赶紧下决定。决定一下,我立即安排人清场。” 许一山忍不住了,他缓缓说道:“程市长,你想瞒天过海吗?” 程子华笑了笑道:“我这也是为大家好。” 许一山冷笑道:“程市长恐怕是在为自已的帽子着想吧?” 这句质疑,无异于一颗子弹,直接击中程子华的心脏。 只见他的脸色由红转白,很快转变成黑色,“许一山,你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是担心我吗?我是担心书记。你是想让上面追责胡书记吗?” 许一山冷笑道:“领导干部必须具有担当精神。我相信胡书记绝不会为一己私利而置他人生命不顾。程子华,废墟底下还有几十条鲜活的生命,你居然敢去谋杀他们?” 程子华被许一山一顿训斥后,额头上开始冷汗直冒了。 他确实是想玩一出瞒天过海的戏。只要外界没有确凿证据,废墟下的人有多少外界就无从知道。然后,按照他的想法,赔偿到位堵住家属的嘴,这场事故真正的伤亡人数就将成为一个谜。 这样最大的好处,就是无人将会受到追责。 而追责,恰是胡进的软肋。 正文 第1171章 举棋不定 许一山紧随胡进上了救援指挥车。程子华还想阻挠,被许一山喝住后,他又想跟着上指挥车来。 许一山挡在车门口,认真说道:“程市长,你还是去现场指挥吧。” 程子华瞪了许一山一眼,厉声道:“让开,我有事要请示胡书记。” “不用请示了。”许一山严肃道:“你现在最好是协助专业救援人员开展救援活动。老程,少伤亡一个人,你的罪孽就少一分。” 程子华愣住了,半天作声不得。 采用爆破拆迁就是程子华在市长会议上坚决要求的。市长李朝亮因病住院后,政府工作由常务副市长陈新文全面接管。 陈新文性格柔和,根本不是性格张扬的程子华对手。市长会议上,程子华反而成了主角。 程子华介绍说,因为拆迁任务重,时间又紧,必须以超常规的办法进行。如果采用过去常规的拆迁办法,必定影响整个云轨项目的建设时间。市委有明确要求,年底前必须完成拆迁,基础工程要上马,路线雏形必须出现。 市委的要求,没人敢抵触。毕竟,耽误工期就不仅仅的能力的大小了,而是思想上、政治觉悟上没能与市委保持高度的统一。 现在有个新型的拆迁方式,就是将拆迁建筑直接采用爆破的方式。 一声炮响,剩下的就是一堆碎砖烂瓦。这时大型挖掘机进场,大型装载车进场,一夜之间,就能凭空消失几座楼。 有人对安全问题提出质疑,遭到程子华的冷嘲热讽。认为此人思想保守,没有学会与时俱进。 他拿市委的要求压制其他人,让心有怀疑和成见的同志不敢出声。因为,没有一个人愿意直接与他发生冲突,他程子华代表的是书记胡进。 云轨工程是胡进履职衡岳市的第一个大工程。这个工程从无到有,倾注了他大量的心血。能在衡岳市这个一个内地三线城市争取到超现代的云轨项目,已经完美诠释了胡进的过人之处。 过去,无论是富嘉义时代,还是富嘉义以前的执政者,他们的眼光看来都没胡进那么深远。他们对城市的发展与建设确实做出了不少贡献。但是他们的贡献丝毫看不到有一点特色。他们墨守成规的发展心态,限制了他们将衡岳市带上一条快速发展通道的想象。 胡进对程子华提出的爆破拆迁办法也存有安全问题的担忧。程子华在他面前拍着胸脯表态,安全无任何问题。爆破技术已经完全成熟,并得到了验证。 然而,事故最终还是发生了,而且来得突如其来。 许一山的叱喝,让程子华冷静了不少。他再没说话,转身过去了事故现场。 透过车窗玻璃,胡进双眼凝视着热火朝天的救援场面,一句话都没说。 他的腮帮子鼓起很高,显然,他的牙齿是在紧咬着的。现在,每过去一秒,都像是在滚开的油锅里炸一样,他的一颗心几欲从嗓子眼里飞出来。 正如许一山说的那样,一条生命的逝去,就是决策者罪孽的一道紧箍咒。 在安全事故这一块,国家是有明确规定的。伤亡多少人,上报到什么层面。一旦超过规定的人数,必将惊动燕京。 如果事故惊动了燕京,一切将无可无挽回。 首先,直接责任人程子华必将追责。等待他的就是囹圄之苦。而作为衡岳市一把手的胡进,也将接受问责。问责的直接后果,就是断送他的前程。 这也是程子华为什么坚持要瞒天过海的原因。 “老许,你说,我这次是不是死定了?”胡进微闭着眼睛,颓丧地问。 “谁说的?”许一山刻意地笑了笑道:“老胡,有些事不是现在担忧的。你想啊,安全事故这东西虽然可以防范,但不等于防范了就绝对不会发生了。有些事故的因素是多方面的。而且也不是人力所能改变的。有一点值得肯定,衡岳市在事故发生后,采取了主动积极的救援工作。就凭这这一点,上面就会理解。” “程子华害了我。”胡进叹息一声道:“这家伙真是个灾星。” 许一山又好气又好笑,胡进居然在这个时候冒出这样的话来,实在与他的市委书记身份不符啊。 “听说此人在陈州的时候,把陈州搞得鸡飞狗跳的。我现在算是理解了,为什么省里已经确定他去担任少阳市长后,突然变卦,将他挂了起来。原来此人确实不堪重用啊。” 许一山小声道:“老胡,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老程这个人是立功心切,坏心眼可能没有。” 胡进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许一山不会知道,程子华来了衡岳市后,在胡进面前说了不少关于他的坏话。程子华最经典的一句话说,许一山这人真本事没有,就是运气好。 胡进从来不在程子华面前谈论许一山的事,包括他们过去曾经是同学,而且是关系特别密切的同学。 都说人世间有三种友情至死不忘。一是一起扛过枪,经历过生死洗礼。一是一起同过窗,共同面对过人生涅槃。还有一种是一起嫖过娼,这是一种上不得台面的龌龊友情。 胡进看中的是程子华办事干练这一块。他在陈州一手建立起来的电商物流园,确实领先了潮流。 至于程子华是不是因为一束玫瑰花而断送了自己的前程,胡进并不关心。他关心的是,程子华在云轨建设上能助他一臂之力。 胡进想得很现实,在许一山不能为他所用时,程子华能起到一个补缺的作用。他不想任用衡岳市现任的任何一个人,他需要一支外来的力量为他摇旗呐喊。 “你说,下面的人还能救得出来吗?”胡进叹口气问道。 “应该能。”许一山解释道:“我找过救援人员了解过情况。他们是专业人士,他们的生命探测仪显示,底下的生命迹象没消失。老胡,你今天能做出这样的决定,我为你感到特别的欣慰。” 胡进笑了笑,道:“你说得对,在生命面前,一切荣誉、鲜花、掌声和前途,都是他妈的狗屁。”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车外传来一阵欢呼声。 邱宏一溜小跑过来,满脸洋溢着欢心的笑容。 “领导,领导,好消息,第一个被困者救出来了。” 许一山心里猛地一跳,眼泪便夺眶而出。 胡进显然也动了感情。他看了看许一山,轻声说道:“老许,都说观音菩萨是救苦救难的好菩萨,我看你呀,就是活着的观音菩萨。走吧,我们去看看。” 正文 第1172章 这是人祸 胡进内心比许一山更激动。稍加注意,就能看到他的嘴角在微微哆嗦。 下车的时候,他几乎一个趔趄,差点站不稳。 废墟被挖开一个救援通道,救援人员从通道进去,很快就抬出来一个面容枯槁的男人。 他的身体显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只是在绝望的黑暗空间呆久了,他的神情变得有些恍惚。 担架在胡进面前停下来。胡进单膝跪地,一手去握了担架上男人的手,真诚说道:“老乡,我们来了,你受苦了。” 一边的程子华赶紧介绍道:“老乡,这位是市委胡书记,他来看望你了。” 男人哽咽了几下,突然放声大哭。 他艰难的想要爬起来,却被程子华按在担架上,劝慰他道:“你躺着别动,我们马上送你去医院。” 男人哭道:“我没事,我活了啊。你们快去,底下还有十几个人,他们都还活着。” 男人的话,犹如一剂强心针,群情顿时激昂起来。 原来,房屋塌下来的时候,被一根巨大的横梁支撑住了。恰好挡住了掉落下来的碎砖烂瓦。被困的人起初还以为是发生了地震,他们吓得一动不敢动。 头顶上巨大的废墟就像一座山一样压在他们头顶。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横祸会飞来。胆小的人早就吓得哭成了一团。 男人说,事故发生时,他正在棋牌室玩。当时只听到一声巨响,头顶上的房子便轰隆一声塌了下来。 男人当过兵,他比谁反应都要快。他快速冷静了下来。 十几层的房子塌下来,废墟就是一座山。男人想寻找一条逃生通道,可是在他四处努力一番后,绝望了。塌下来的碎砾堵死了所有的逃生通道。他们被困在一根横梁下,横梁似乎摇摇欲坠,他们的生命也跟着摇摇欲坠。 外面发生的一切他们都能亲耳所闻。他们扯开喉咙呼救,可是外面却丝毫听不到来自废墟下的声音。 男人坚持要把里面的情况介绍清楚,他突然问道:“是谁说要放弃救援我们的?我们可听得清清楚楚。” 一群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去接他的话。 许一山上前安慰他道:“这位同志,你现在需要紧急治疗,其他的话以后再说吧,我们现在需要抢时间救人。” 男人说道:“这个人的声音我能听出来。我一定要找到他。他说了要放弃救援我们的。” 他的情绪一直处在亢奋激动中,许一山担心他出意外,强行命令救援人员将他送走。 没一会,接二连三从废墟里抬出被困者来。 一个小时之后,生命探测仪显示,废墟底下再无生命迹象。救援活动结束。 废墟底下一共搜救出来十八个人,并没统计表上的说的有三十几个。既然只救出来十八个,还有十多个人呢?而废墟底下又再无生命迹象了,难道这十多个人遇难了? 胡进陷入了沉默。神经再次紧绷起来。 倘若十多条生命就此消失了,他仅存的希望也将全部湮灭。 许一山叫过来邱宏,确认废墟底下再无生命迹象后,他沉痛不已地说道:“老邱,我就一个要求,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们动手吧。” 说完,他转过身来胡进说道:“救援结束了,胡书记,请你离开。” 胡进还想说话,被许一山使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出声了。胡进迟疑片刻,转身离去。 走了几步,他站住脚,回过身喊许一山过去,低声道:“老许,这里拜托你给我盯着,不论结果如何,你都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市领导随着胡书记先后离开救援现场。现场就只剩下救援的车辆与人员。 程子华走到许一山身边,悄悄说道:“老许,你说,那十多个人真遇难了?” 许一山指着天说道:“这个,你恐怕要问老天爷,我也不知道啊。” 程子华嘀咕道:“这十多个人真要没了,也怪他们命不好。这是天灾,怨不得人。” 许一山眉头一皱,纠正他道:“不,这是人祸。” 邱宏带来的专业救援重型机械就是不一样,废墟很快被逐渐扒开。许一山眼光紧盯着机械臂,希望能在废墟里发现尚存的生命。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四周竖起的十几盏强光灯将现场照的纤毫毕露,一只蚂蚁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晚上九点,救援活动宣布全部结束。 废墟被整个翻了一个底朝天,却没在废墟里找到任何一具遗体。这说明统计数据有误,废墟里没有三十几个人。 许一山悄悄舒了一口气,没找到遗体,就证明没人死亡。 胡进在接到许一山的电话后,突然哽咽了起来,低声道:“老许,你救的不仅仅是哪十八个人,你还救了我一条命。” 程子华跟着许一山一刻没离开过现场。在确定除了死亡一名保安人员外,再无其他任何伤亡时,程子华笑了。 现场被封锁起来,许一山乘车离开。 回市委的路上,许一山将电话打到陆省长的手机上,详细汇报了事故救援的过程,却隐瞒了是他调集救援力量一事。 陆省长在得知事故只造成一名人员伤亡时,长舒一口气道:“一山,这件事你做的很好。但是,你要认真对待造成这起事故的原因,对造成事故的相关人员该抓的抓,该处理的处理。” 胡进还在办公室等他回来。 事故从发生到结束,胡进已经一整天水米未进了。此刻,他早已饥肠辘辘。 许一山也一样,从省里直接赶到出事现场,他到现在连一口水都没顾得上喝。 进门,他先找了个杯子,一连喝了三杯水。放下杯子后,他一点都没客气地对胡进说道:“老胡,不管你现在怎么想,我都要先抓一个人。” “程子华?” 许一山缓缓点了点头。 “抓吧。”胡进轻轻叹息一声,“这是他咎由自取。” 许一山给胡进传达了陆省长的意见,严肃说道:“老胡,这起事故虽然没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但也给大家敲响了警钟。衡岳市委得给省委一个交代啊。” 胡进迟疑一下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老许,我会亲自向王书记和陆省长汇报。有一点我申明,程子华提议爆破拆迁,我是点过头的。” “你的问题,我无权过问。”许一山笑嘻嘻道:“老胡,你现在该明白心急喝不了热汤了吧?” 在许一山的要求下,胡进当即请了纪委书记过来。 事故发生后,衡岳市所有领导干部没一个敢回家休息。大家都等在办公室里,提心吊胆地等着事故最后的结果。 谁都知道,事故发生了,就成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事。 纪委书记听闻许一山要抓程子华,他犹豫着说道:“老程现在是正厅级,可能我们市纪委的规格不够啊。” 许一山笑道:“书记,我只是请你暂时留置他。省纪委会很快介入接手的。有一个事请您这边费心了,那就是倒塌房屋的建筑质量问题,必须查清楚当年是谁同意让这样严重不合格的房屋通过验收的。” 一张大网在衡岳市上空悄悄张开了。 正文 第1173章 留置程子华 程子华接到通知赶来市委开会,在他一脚踏进会议室时,便感到有些异常。 会议室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他愕然地看了一眼空荡荡的会议室,一转身,迎面便看到两个人面孔陌生的人迎着他走过来。 “请进。”他们当中的一个人面无表情说道。 “你们是......”程子华犹豫着问。 “等下你就知道了。”他们淡淡地回了他一句话,两个人形成挟持之势,迫使程子华迈进会议室。 程子华的心顿时犹如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他显然感觉到了什么,他深呼吸一口空气,冷静道:“我要见胡书记。” 俩个人根本不搭理他,站在他的椅子背后,一左一右。 没一会,纪委书记推门而入,当场宣布,“程子华同志,根据上级指示,现在衡岳市纪委决定对你采取留置措施。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工作。” 程子华来衡岳市的时间不长,他认识的人有限。对于纪委系统的人,除了书记之外,其他人几乎从没打过交道。 突然听到宣布对他采取留置措施,程子华哼了一声道:“衡岳市纪委可以对我采取强制措施吗?” 纪委书记笑笑,安慰他道:“程市长,我们是不能。但我们是奉上级的指示,临时对你采取措施。你可以保持沉默。” 程子华困兽犹斗地吼了起来,“我为什么要保持沉默?你们纪委不能无法无天。我就问你,凭什么对我采取强制措施?”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个声音,“程市长,稍安勿躁。” 许一山推门而入,满面笑容看着他道:“老程,为什么要对你采取留置,你心里比谁都明白。” 程子华瞪了许一山一眼,恨恨道:“我应该早就想到是你了。许一山,你真是个卑鄙小人。今天你陷害我,总有一天,你会落得如我一样的下场。” 程子华说完这句话后,再不出声。 许一山抓程子华,当然不完全是因为衡岳市的拆迁事故。他只不过利用这根导火索,要将程子华的面纱全部揭开。 程子华的问题不仅仅在衡岳市的拆迁事故上。毕竟,刚发生的塌楼事故并没造成严重后果。如果以此来追究程子华的问题,这对程子华来说,就是福音。 程子华的问题主要集中在陈州,一个孔大周,就能将程子华掀翻在地。 现在谁心里都没数,程子华不知道纪委对他采取措施是不是塌楼事故的秋后算账,许一山手里也没确凿证据证明程子华在陈州有严重的违纪违法行为。 塌楼事故只是一个引子,这个引子能引出什么样的惊天大案来,一切都处于未知。 程子华在被宣布留置后,办案人员将他带离。 正如程子华自己所言,衡岳市纪委对他没有调查的权力。他心里很清楚,如果以塌楼事故来追究他的责任,衡岳市将会倒一片。毕竟,采用爆破拆迁的方案,是经过常委会拍板决定的。不能因为出了事,而将责任全部推在他一个人身上。 事实上,程子华心里明白,每一件事的发生,都必须有个人站出来挑担子,当替罪羊的角色。但这个角色应该不是他啊。 他保持沉默,并非无话可说。而是他清晰地知道,现在他说什么都不能改变事情的走向。他需要沉下心来,想好退后,对付即将到来的调查。 但凡被纪委找上门的人,很少能有人全身而退。 纪委纪律相当严格,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们不会轻易找上门去。只要被纪委盯上的人,都证明或多或少存在一些问题。 程子华带离后,胡进来了会议室。 “老许,是不是有些仓促了?”胡进心怀疑虑地说道:“省委的意见,是不是真要对他采取措施?” 许一山笑了笑道:“胡书记,我会对省委交代的。” 胡进摇了摇头,“调查程子华,等于断了我一条胳膊。云轨项目我现在找谁来接手啊?” “衡岳市人杰地灵,人才辈出。没有一个程子华,云轨项目就没法推进了吗?”许一山安慰胡进道:“胡书记,你是领导,我相信你能应对这一切。” 胡进苦笑了一下,转身出去了。 他没有请许一山去他办公室坐,这就表示他现在与许一山不想产生交流。 纪委书记小心翼翼问:“许秘书长,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他的担心完全在理。市纪委对程子华采取强制措施,师出无名。以程子华的级别,他接受的应当是中部省委纪委的调查。 “省纪委会过来接手的,你放心。”许一山安慰他道:“现在你们只要好吃好喝招待好程子华,等案件移交。” 胡进走了,纪委书记也走了,会议室里就只剩下许一山孤零零的一个人。 留置程子华不是许一山的全部目的。之所以对程子华下手,是因为程子华在处理塌楼事故救援时表现出来的漠视生命的态度,让许一山愤怒不已。 在许一山看来,一个当政者将群众生命视为草芥,这是不能容忍的事。当政者可以没能力,甚至可以混日子,但不能将生命当作儿戏。一个视百姓生命为无物的人,必须要从当政的椅子上掀翻在地。 从塌楼事故发生到现在,时间过去刚24小时。在这24小时里,风云变幻得太快,以至于很多人都不会想到程子华会那么快落马。也不会想到许一山出手会那么狠。 按理说,许一山是没有权力对程子华采取任何措施的。但现在每个人都知道,许一山背后站着的是陆省长。 留置程子华,严格来说,应该就是陆省长的意见。 这也是胡进没有阻止许一山提出抓程子华的原因。既然你许一山背后有人撑腰,出了事,你许一山自己去应对吧。 当然,许一山对衡岳市下手,不是想打胡进的脸。相反,他不想看到胡进被一股看不到的势力包围。他相信胡进真要在衡岳市干出来一番事业,他就必须得将身边的这股势力瓦解。 程子华是胡进亲自找省里要来的人。现在程子华出了问题,是胡进的眼光不行,还是衡岳市的环境不行? 抓程子华,表面上看确实是狠狠打了胡进一耳光。至少,说明他用人不察。 胡进现在的态度正是这样。他没反对和阻止许一山抓程子华,并不等同于他认可许一山的所作所为。毕竟,许一山与省委领导走得近,比起他这个市委书记,许一山在省领导面前说的一句话,威力可能要超过他说的。 到目前为止,没有谁真正了解许一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胡进也不能。 许一山想的是利用程子华这件事为引子,将遮盖在衡岳市的一块沉重黑幕掀开。他不想看到胡进抱恨离场,胡进在他心里,一直有着高大鲜明的印象。他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他不愿意看到胡进的理想与抱负化成一个泡影。 而他能为胡进做的,就是将他身边的一股看不见的势力清除干净。 正文 第1175章 官场生存法则 散会后的许一山,心情无比郁闷。 衡岳市塌楼事故死亡人数没超过警戒线,这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事件也因此无需升级,限在衡岳市本级即可处理。 省安监局的人将在第二天离开衡岳市。宣告塌楼事故到此结束。 陈晓琪见他回来闷闷不乐,好奇地问:“你又怎么了?拉着一张脸,好像别人欠你钱似的。” 许一山叹口气道:“老胡变了。” 陈晓琪没作声,过了一会开导他道:“其实,也不是他变了,而是情势逼着他不得不改变自己。你以为在衡岳市谁都能如鱼得水啊?没有两把刷子,他的这个位子坐不稳的哦。” 衡岳市官场一直存在一种现象,分为本地帮和外来帮。 本地帮顾名思义是出身于本地,或者与本地有着紧密联系的人。比如魏力,就是本地帮的代表人物之一。魏力属于土生土长的衡岳市人,参加工作以后也没离开过衡岳市。他这一辈子的时间,几乎都与衡岳市息息相关。 魏力之前的衡岳本地帮,势力更是不容小觑。那时候从外地调进来一个官员,码头没拜全,他的日子都没法好过。最典型的就是富嘉义之前的一任书记,他与胡进一样有着燕京背景,也是从部委单位空降而来。 初到地方,此人书生意气太浓,谁的面子都不买。结果一年刚满,不得不主动请辞离开衡岳。 富嘉义也是外地来的官员。富嘉义最大的特点就是求存同异。他一边培植自己的力量,一边敷衍本地帮的干部。如此这样,双方才能和谐融洽。 某年,燕京方面开始认识到了本地干部出身治理本地的巨大弊端,于是下了一盘很大的棋,将全国范围内的一把手都来了一个异地交流对调的措施,从此,本地帮才逐渐凋零下来。 虽然势力没过去那么强大了,但影响力依旧不改。 每一个时代,本地帮都会有一个核心人物。这个核心人物是本地帮的灵魂,只要灵魂存在,本地帮就永远不会消亡。 衡岳市本身是中部省重要城市之一,但凡来衡岳市履职的人,都或多或少有一定的背景。因为在衡岳市能担任一把手的职务,预示着他已经进入了上级提拔的范围内。 于是,来衡岳市履职的领导干部,都非常明智地选择与本地帮搞好关系。只要本地帮不会影响他未来的升迁,他们会选择睁只眼闭只眼糊弄过去。 胡进来衡岳市,几乎是带给了衡岳市一股飓风。他是第一个坚持不与本地帮妥协的人,从他任用各级干部就能看出来,胡进从来没考虑过本地帮的感受。 胡进因此而成为本地帮最不受待见的人。比如胡进的会议,从来没有按时间举行过。每次不是他缺席,就是他迟到。胡进为此还打发过脾气,可是始终改变不了这个局面。 许一山被胡进起用,从某个角度而言,是胡进有意识拿他来对付本地帮。 在胡进的意识里,许一山出身本地,却与本地官僚系统毫无交集。他一个草根出身的人,自然就像山顶上倾泄而下的山泉水一样,没有受到过外界任何污染。 事情确实如胡进想的那样,许一山在衡岳市工作期间的表现,让胡进第一次感受到用人正确的重要性。 “老胡变得胆小怕事了。”许一山感叹道:“这在过去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你知道吗?老胡在我是印象里可是个正直不阿的人,他最大的优点就是不畏权势,敢想敢说敢做。” 陈晓琪浅浅一笑道:“你不觉得他这样做是最明智地选择吗?你认为他必须硬碰硬就是对的吗?不是我说你,你呀,也该学会策略。别一根杆子插到底。” 许一山不解道:“要说他妥协其他人我可以理解。他这次妥协程子华,就很奇怪了。程子华怎么说,与某一些人都不属于一个阵容的吧?” “你以为一个阵容会有明显的特征?” 许一山哼了一声道:“至少有特色吧。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就拿我们茅山来说,我也分得清谁是自己人,谁是对立面的人。” 陈晓琪扑哧一声笑了,柔声道:“看来你不傻乎乎呀。” 她起身去倒了一杯水来,递给许一山道:“在外忙了一天了,烦心的事就别带回来了。人呀,要学会工作,更要学会享受生活。其实,生活中不是缺少谁,地球就不转了。特别是你,你现在只是茅山的挂职副书记,很多事你还是要保持低调。就拿这次的事来说,你认为胡书记愿意放过程子华?他是没办法啊,你想啊,问题越严重,牵涉的层面就越高。他保护程子华,不正是在保护他自己吗?” 许一山摇摇头道:“可一天前他的态度还是不一样的。抓程子华之前,他是支持我的。而且我估计,他知道我下步想干什么。” “这就对了,如果什么事都让你做了,他干什么?” “这不正好给他腾出时间来大力发展经济建设吗?我让他做好人,我做恶人,他好像不领我的情。” “他要领了你的情,就说明他太缺少政治智慧了。”陈晓琪抿嘴一笑,“你呀,榆木脑袋不开窍。你相信不,你想打击的人,也是他想打击的人。” “按你这么说,他是在放长线钓大鱼?”许一山惊异地看着陈晓琪,好像第一次认识她一样。 在他的记忆里,陈晓琪对官场的尔虞我诈深恶痛绝。虽然她身在体制内,但她对官场的这一套总是选择回避。就好像她这么些年来从进入体制,再到领导岗位,都不是她主动争取来的一样。她的道路似乎都是别人给她先铺好路,她只要沿着别人铺的路走就是了。 这也不难理解她的想法。陈晓琪出身于官宦之家,从小到大,耳喧目染的都是官场上的人和事。她对官场生存法则不是不知道,相反是知道得太多太深。 陈晓琪拉起许一山走到窗户边,打开窗帘,指着远处漆黑一片的地方说道:“那里就是出事的现场。” 许一山一惊,心想塌楼现场与他和陈晓琪的家相隔居然不到三百米的距离。他忙的时候,根本就没想到自己的家就是咫尺。 “你现在抓了程子华,谁来负责云轨工程?”陈晓琪笑着问他。 “死了一个张屠夫,难道只能吃混毛猪?”许一山不屑说道:“衡岳市干部当中就找不出一个比程子华更能干的人来?” “你说对了,比程子华能力强的人大有人在,但这个人会听胡书记的吗?” “老胡代表的是组织,还有人敢不听组织的?” 陈晓琪摇了摇头,叹口气道:“一山,有时候我想,你进入仕途就是一个错误。你太单纯,你根本就不适合在这个圈子里。” “是吗?”许一山反问她,“你觉得我应该干什么最合适?” “你呀,随便干个什么,都会比当官要强。”陈晓琪莞尔一笑道:“一山,我知道我劝不了你。但是有一句话你必须给我记着,低调,保持低调。如果你不想让我担心,你就必须按我说的去做。” “如果我不低调呢?” 陈晓琪深深看他一眼,缓缓叹气。 正文 第1176章 一盘棋 许一山离开衡岳回省城,心里带着极大的遗憾。 他的计划是通过塌楼事件,以此为引子,将衡岳市来一次全面的治理整顿。彻底将阻碍胡进施政的阻力清除干净。 在衡岳市政坛,胡进基本处于孤家寡人的尴尬境地。围绕在他身边的人,不是阳奉阴违,就是想方设法抵抗他。表面上他是风光无限的市委书记,其实,他的权力处处受牵制。想一竿子插到底的事,基本难以实现。 最典型的一件事就是申报云轨项目。当时,衡岳市一帮人明知云轨项目将是一座大坑时,却一哄而上怂恿他上马该项目。 这个在国内没有任何可供借鉴的项目,弄不好就是一座坟场,能轻轻松松将胡进埋进去。 他们知道,以衡岳市的经济体量和城市框架,云轨项目落地就是大炮打蚊子,得不偿失。 原本与这帮人持同样态度的许一山,在眼看着胡进进退两难的时候,他断然改变了主意。从反对改变为积极争取奔走。 天道酬勤,云轨项目历经曲曲折折之后,终于落地。 衡岳市云轨项目的落地,标志着衡岳市已经超越除桔城市以外的全省其他所有地州市。城市形象迅速得到提升,城市品牌效应也很快体现了出来。 比如徐斌,已经不下三次暗示过许一山,他的江山重工希望落地衡岳市。 可是胡进怎么就不理解他的良苦用心呢?难道真如陈晓琪所言,他需要程子华这样的人替他冲锋陷阵吗? 胡进在事故总结会上的表态,已经将他的想法暴露了出来。他准备将程子华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既然事故后果达不到由省里出面处理的层面,程子华的命运就由胡进决定了。 陆省长听完许一山的详细汇报后,沉默着一直没出声。 许一山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陪着陆省长一起沉默。 几分钟过后,陆省长突然问:“一山,你的汇报我听得很清楚。就是说,如果不是你坚持,这次事故的后果会很严重?” 许一山连忙解释道:“首长,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当时情况危急,社会舆论汹涌。衡岳市方面确实要快速给社会一个真相。” “他们的真相就是准备将这十几个人掩埋在地下?却对外宣称没伤亡一个人?” “衡岳市在救援方面尽了力。” “尽了力却救不出来十几个人?”陆省长冷哼一声,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他们好大胆。十几条命,他们敢漠视,草菅人命,胡进的脑瓜子糊涂到这个地步,他这个市委书记干什么吃的?” 眼见着陆省长发了怒,许一山没敢吱声了。 陆省长显然对胡进表现出不满来,他质问过后,口气缓和了下来,“一山,这件事到此结束。对外不可透露任何关于衡岳塌楼事故的消息。” 他像突然想起来一样道:“对了,下午你陪我去一趟医院看望朝亮。” 许一山一听他提起李朝亮,连忙说道:“好啊,李市长身体会很快康复了吧?” 陆省长默不作声,过一会叹口气道:“明天朝亮要转去燕京接受治疗。你回来得正好,你陪朝亮同志一起去燕京吧。” “我?”许一山吃了一惊,李朝亮进京治病,他陪他去,师出无名啊。 “朝亮同志的身体很不乐观。”陆省长深深叹口气道:“省里对朝亮同志的身体情况很重视,王书记已经指示了,要尽一切能力,不惜一切代价帮助朝亮同志恢复健康。一山,你不要小看去陪护他这个事,这或许是你取得朝亮同志信任的最佳途径。” “而且,你这次去,代表的是省委省政府。你要想办法协调请最好的医生,采用最保险的治疗方案。朝亮同志的一条命,我现在郑重交到你手里了。” 许一山是个明白人,听陆省长的口气,他已经猜到李朝亮的病情已经到了危在旦夕的边缘。 本来按理说,李朝亮身体出现严重的健康问题不应该。像他这种高级别的领导干部,每隔半年都会有一次例行体检。但凡身体出现一丝不适,都能很快得到治疗。 在衡岳的时候,许一山就听到过李朝亮身体健康的传闻。 李朝亮患了癌症,而且还是最严重的肝癌晚期。这种病留给病人的时间往往不会太多。而且目前的医疗水平也根本无法治愈此病。 得了这个病,基本就等于是宣布判了死刑。 “你的任务是安抚病人与家属的情绪,协调最优质的医疗资源,尽一切力量让朝亮同志恢复健康。” 才回到省里,陆省长就安排他配送李朝亮进京治疗。这种安排让许一山有点哭笑不得。 他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一盒万金油,什么事都拿他往上搽。 省里搞社会治理督查有他,全省经济检查有他。衡岳市出了事故还是他。现在更有意思了,一个市长去燕京治病,还得有他。 这种处处有他的状况,表面看他显得炙手可热,实际上他不都是在打酱油吗? 特别是对衡岳市塌楼事故的处理意见上,明明是陆省长亲自下令的,对事故相关责任人该抓抓,该查查。可是在胡进给程子华定性之后,陆省长居然没推翻,甚至都没具体谈他对胡进在这件事上的处理态度。 这几个月时间下来,许一山唯一的收获,就是与全省十三个地州市的一二把手都混得熟了。现在他去任何一个地州市,都会得到包括一把手在内的主要领导热情欢迎。 他心里比谁都明白,地方领导干部都愿意与他走得近,无非看中了他们一直坚持认为许一山是陆省长的人。是陆省长在精心培养的人。 有时候他会暗自问自己,自己究竟是不是陆省长的人? 如果是,陆省长却从不与他谈未来。如果不是,陆省长却处处让他出面代表他。 能代表陆省长,至少说明陆省长是信任他的。陆省长目前是中部省最具实力的领导。全省的发展都掌握在他一个人手上。省委王书记似乎有意识让他独挑大梁,很多问题在陆省长决定之后,王书记是没有任何意见的。 相反,王书记的决定,还常常主动找他商量。倘若陆省长的意见与王书记相左,王书记都会选择退让。 坊间流传着一个说法,年底王书记将赴京,出任人大副委员长。中部省未来的一把手,就是现在的陆省长。 许一山当然不会知道,陆省长安排他到处打酱油,是有深意的。 而这个深意,在许一山陪送李朝亮赴京治病开始逐渐显现了出来。 正文 第1177章 单独密聊 中部省最好的医院——中亚医院,迎来了省长陆天明同志。 医院全体领导干部,早早等在医院大门口迎接陆省长的到来。 许一山很少与医院打交道,他最不喜欢闻医院那股永远都挥之不去的福尔马林的味道。可是陆省长明确指示他陪同前往医院看望李朝亮,他没有任何推辞的借口和理由。 高干病房里,李朝亮面容枯槁躺在床上。病魔的这么已经让他变了一个样。他消瘦得可怕,一双眼睛深陷在眼眶里,目光无神,呆滞地看着洁白的天花板。 陆省长亲自来医院看望他,这是一份莫大的荣幸。 他挣扎着要坐起来。 陆省长快步上前,紧紧握着他瘦骨嶙峋的手,安慰他道:“朝亮同志,你别动。” 李朝亮双眼顿时变得神采奕奕,他努力微笑,真诚说道:“首长,您那么忙,就不要来看我了。” 陆省长示意给他搬来一张椅子,他在病床前坐下,毫无芥蒂地说道:“朝亮同志,你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养好身体。省委决定,由许一山同志护送你去燕京接受彻底的治疗。你还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提。” 李朝亮激动不已,眼珠子一转,泪花便溢出眼眶来。 省长亲自到医院看望他,这是少有的殊荣。组织那么关心他,让他滋生出强烈的求生欲望。可是他对自己身体太了解了,他知道自己来日无多,悲伤的情绪无时无刻不在侵扰着他。 陆省长直接指出让许一山陪送他去燕京,这让李朝亮意外之余,不禁心生感激。 首长在李朝亮病房呆了将近半小时才离去,临走时,将许一山留了下来。 陆省长一走,李朝亮便让家属和医护人员回避一下,他有事要与许一山单独细谈。 李朝亮担任衡岳市长前后不到两年。在他身上,可以完整地看到一个草根逆袭的故事。熟知他的人,都知道他这些年一路走来很不容易。 如果以一个形象来刻画他,李朝亮算得上是一个典型的儒官。 他这一辈子读了很多书,学历已到博士阶段。在社会经济发展方面有独到的见解。儒雅的人,思想都很纯净。李朝亮这辈子给人的印象,永远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从来不会与人发生争执。 在担任衡岳市长期间,他几乎就是胡进的一个附庸。有人说,李朝亮是个缺乏主见的人,他最大的特点,就是喜欢选择妥协。 这个评价,许一山在心里是认同的。至少,在他与李朝亮接触期间,李朝亮从没就他的工作予以任何指示。即便在常委会上,他也很少表达自己的观点。 也有人说,李朝亮这种性格的人,就不适合走仕途。他最好的路就是走学术研究之路。李朝亮能担任衡岳市长,一切在于陆省长的力荐。 在当时胡进提拔坐上书记之位后,衡岳市长的位子就空了出来。 中部省的人都知道衡岳市在中部省的地位重要性。这个号称全省第二大城市的衡岳市,绝非浪得虚名。无论在城市体量,经济发展,还是地理位置,衡岳市都像是一把锁一样,能牢牢地锁住它的地位。 心细的人会发现,但凡在衡岳市任职的领导干部,特别是一二把手,衡岳市就像是仕途的起点一样,往往能更快得到提拔和升迁。 历史上,除了富嘉义折戟沉沙之外,在衡岳市担任过一二把手的人,基本都得到了升迁。 衡岳市空出市长位子,不知有多少人在虎视眈眈。 就在所有人都在猜测市长宝座花落谁家的时候,李朝亮无声无息出现在椅子上。事后,有传言流出来,李朝亮能坐上衡岳市长的位子,全靠陆省长力排众议。 换句话说,陆省长深知衡岳市的重要性,他对李朝亮寄予的厚望,非常人所能理解。 在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李朝亮不顾许一山的阻拦,坚决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小许,辛苦你了。”他虚弱地微笑,充满感激道:“让你受累,我心里过不去啊。” 许一山赶紧说道:“李市长,您多虑了。我是组织安排来照顾你的。你的身体健康很重要。省委省政府对您的身体很重视。目前,我们已经联系了燕京的最好医院,安排了在国际上都享有盛誉的专家会诊。您放心,你的身体会很快好起来。” 李朝亮笑了笑道:“小许,你不用安慰我。我对自己的身体很了解。当然,我要感谢组织领导对我的关心和爱护。其实啊,我知道,去不去燕京,结果都一样。” 许一山强作笑颜道:“肯定不一样啊。燕京可是汇聚了全球顶级医疗资源的地方。在燕京,就没有治疗不了的病。” 李朝亮淡淡一笑,没反驳。 “好了,我们不谈我的病了。”李朝亮严肃道:“我会配合组织安排去燕京治疗的。我请你留下来,不是要谈我的病,而是我想聊聊其他的东西。” 许一山诚恳道:“好啊,您说。” 李朝亮突然问道:“听说,前段日子衡岳市出了大事?” 许一山嗯了一声,解释道:“也不算什么大事。事情可控。” “伤亡多少人?” “一个。” “谢天谢地。”李朝亮突然冒出来这样一句话,“这是典型的人祸,市里打算怎么处理?” 许一山知道,李朝亮获知这方面的情况并不奇怪。他现在还是在任的市长,衡岳市发生的大小事务,必须让他知晓,并征求他的意见。 “我还听说,你抓了程子华?” “不算抓吧。只是留置。” “这个人好高骛远,喜欢搞花架子动作。这种人就不应该留。”李朝亮苦笑着道:“从他来衡岳市,我就预感到衡岳市不会太平了。小许,你做得对,我全力支持你。程子华这样的人,必须让他吃点苦头。” 许一山跟着苦笑,他心里想,程子华的结局怎么样,不是他能左右的啊。 “胡书记是个好书记。”李朝亮缓了缓说道:“可惜他一个人孤立无援啊。小许,我希望你助胡书记一臂之力。你有这个能力,关键是你有这个胆魄。我说句不怕胡书记生气的话,在某些方面,你比胡书记可能要强不少。” 许一山连忙说道:“我不行。真的,李市长,我这个人一没经验,二没资源。干点实事还可以。要说能力和胆魄,我与胡书记可隔着几座山的距离啊。” 李朝亮摇了摇头道:“你不要低估自己。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嘛。”他缓缓一笑,“当然,你还需要外部的力量助推你一把。” 许一山默不作声,他现在需要与医院方面联系,办理好李朝亮的转院手续。 燕京之行,李朝亮的身体能不能好起来,一切都是未知数。 正文 第1178章 传奇人物 李朝亮因为身体原因,不能乘坐火车、汽车赴京。长途跋涉只会给他的身体带来恶化。 许一山不得已向省政府办公厅求助,很快得到了回应。经省政府办公厅协调,争取到了南航一个特殊的舱位。李朝亮可随飞至燕京。 一切如许一山所愿,进京后的李朝亮立即被安排入住了燕京最好的医院。 但问题很快就来了。李朝亮因为级别的原因,很难得到最高级别的会诊。 李朝亮家属急得六神无主,抱怨还不如留在中亚医院。至少他在中部省还算得上是高干。到了燕京,他一个正厅级的干部,就变得什么都不是了。 有人形容过燕京的干部级别,走在大街上一砖头撂倒十个人,有八个是厅级,两个是部级。也就是说,像李朝亮这种正厅级的干部,在燕京与平民并无二致。 许一山先是联系了中部省驻京办的奚美丽。奚美丽常年在京,人脉关系广泛,应该能帮到忙。遗憾的是奚美丽在听了许一山的介绍后,直接回绝了他。 奚美丽直接表示,李朝亮的情况,每天都在发生。她不可能因为李朝亮的情况而动用特殊关系。相反,她劝诫许一山道:“小许,你不要太认真。能在燕京医院做医生的人,都是身怀绝技的顶尖人才。找谁都一样,未必非要吴教授才行。” 吴教授是许一山来之前打听到的一个传奇人物。据说在肝癌治疗领域,他是金字塔式的权威。社会上不少关于吴教授的传奇故事,据说他能将一个频临死亡的肝癌病人治愈后活奔乱跳,至今健在。 像他这样的人物,寻常人很难见到他的面。吴教授供职在李朝亮入住的医院。但是,吴教授是无需去医院坐班或者看门诊的。在医院的专家挂号介绍栏里,也根本看不到吴教授的任何信息。 据说,吴教授是个国宝级的人物,被有关部门严密保护起来了。 吴教授与中部省有一定的渊源。几十年前,他一家人被下放的地方,正是中部省的怀华市。 奚美丽这里碰了壁,许一山还没死心。他想来想去,既然吴教授与怀华市有渊源,那么杜婉秋应该会有他的联系方式。 果然,杜婉秋在听说了许一山的想法后,表示她确实知道吴教授的情况。吴教授一家在怀华市度过整整十年,他们一家早就将怀华市当成了第二故乡。于是,他与怀华市的交流沟通渠道就一直没断过。 在得知许一山想求吴教授会诊李朝亮,杜婉秋迟疑说道:“这个恐怕有困难。首先,吴教授就是个怪老头,他年纪也很大了,恐怕不能参与会诊。第二,有关部门也不会让他参加会诊。” 许一山道:“这些你都不要管,我想办法克服困难。你现在只需要给我吴教授的联系方式,最好是他的住址。” 杜婉秋笑了,道:“许一山,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了。别说我事先没提醒你,怪老头恐怕不是你可以对付的啊。算了吧,不找吴教授了,我给你介绍别的专家吧。” 许一山坚决不同意,他坚持要请吴教授。杜婉秋无奈,只好将吴教授的家庭地址和电话发了过来。 直到看到了吴教授的家庭地址,许一山才知道了问题的又一个严重性。 以他对地址的了解,他根本进不去吴教授所住的地方。 吴教授的住址体现出来他的身份非同一般。这种重兵把守的地方,别说你一个许一山,即便是陆省长亲自来了,未必能随随便便进去。 他知道,混是肯定混不进去的。那种地方的警惕性、专业性,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搞不好,人没见到,自己都会被弄进去。 李朝亮的家属已经与院方达成了一致诊疗方案,由医院安排最好的主任医生给李朝亮会诊。 这种待遇已经超常规了。李朝亮能有这个待遇,还在于奚美丽出面协调了院方关系。 许一山安慰李市长家属道:“阿姨,你先别急,好事慢出来。医院的会诊我们同意,吴教授那边,我会想办法沟通。一定争取吴教授来会诊。” 李市长家属感激不已,拉着许一山的手连说“辛苦辛苦”,甚至不惜暗示许一山,他现在是李市长一家人的救星。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许一山需要什么呢?他感觉自己什么都不需要。他现在唯一的需要,就是将李市长从死亡边缘拉回来。 一个下午,他都在研究如何与吴教授接触。可是想破了脑袋,他还是一筹莫展。他第一次感到见一个人的难处了。吴教授还只是一名医学专家就那么难见到,若是想见大首长,岂不是比登天还难? 突然,他脑海里灵光一闪,不禁会心笑了起来。 电话打过去,廖紫的声音便传了过来,“许大哥啊,你在哪?” 许一山嘿嘿地笑,小声说道:“我来燕京了,有点事想找你帮忙。” 廖紫回答得非常爽快,“好啊,什么事,你说。只要我能帮的,一定想办法帮。” 许一山于是将李朝亮来京治病,他想请泰斗级的吴教授来给李朝亮会诊的想法说了一遍。最后他拍马屁一样地说道:“廖紫,我知道你有办法,是不是?” 廖紫咯咯笑了,道:“许哥,说你找错了人,你还真没找错。说你找对了人,未必又是对了。这么说吧,你说的这个吴教授我知道,但我本人与吴教授没任何交集。倒是有一个人,应该能帮到你。” “谁?”许一山兴奋地问。现在只要能达到目的,他完全不在乎用什么办法了。 “我姐啊。”廖紫笑嘻嘻道:“你知道吗?吴教授的孙子与我姐是同学。他还来过我家玩过。” “是吗?”许一山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廖小雅与吴教授的孙子是同学,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只要廖小雅出面,这事就不愁办不好。 “不过,我姐会不会答应你,我就不打包票了哦。”廖紫突然又泼过来一瓢冷水,“许哥,你是知道我姐脾气的人,她这个人不好说话。何况......” 廖紫没将话说完,留了一个悬疑。 许一山也不想知道她的“何况”后面是什么,他迫不及待地问:“小紫,你能不能帮我与你姐说说,我与她见见面?” 廖紫回绝得十分干脆,“许哥,我知道你们有联系方式。你要找她,自己打电话,我不说。” 许一山央求着她道:“小紫,我们这位李朝亮同志,可是衡岳市的市长,老胡的左膀右臂啊。你帮他,就是帮了老胡。” “我不管。”廖紫笑嘻嘻道:“许哥,你别拿胡进来说事。我已经把人给你找好了,你想找就找,不想找与我没关系。挂了啊。” 许一山无奈地捏着发出忙音的手机,茫然失措起来。 他不是不敢去找廖小雅,而是内心深处不想去打扰她。 作为成年人,他们谁心里不明白对方的想法呢?因此,他宁愿找廖紫,也不愿去找廖小雅。 廖紫显然是故意的,她与廖小雅是亲姐妹。她却不与她说,非逼着许一山亲自打电话,这还真难住了许一山。 犹豫好一阵之后,他终于拨通了廖小雅的电话。 正文 第1179章 亲不亲,故乡人 廖小雅来得速度之快,远超许一山想象。 两人一见面,许一山主动抱歉道:“小雅,实在对不起。我是走投无路了,才找到你头上来。” 廖小雅抿嘴一笑,淡淡说道:“你没必要抱歉啊,我还欠着你一条命正没地方报答呢。人命关天的大事,其他话都不说了。你不是想请吴教授吗?我现在就带你过去见他。” 许一山欣喜若狂,吴教授能出山,李朝亮市长的命算是保住了一半。他这种顶级专家,真正的权威,眼光如柱。但凡经他亲自看过的病人,是死是活,全在他的只言片语里。 李朝亮的病在中亚医院是被判了死刑的。院方建议家属采取保守治疗。所谓保守治疗,其实就是放弃了医学上的所有努力,全凭患者的意志活着。医院最多就是在患者身体出现非常痛苦的时候,采取镇痛的措施,而真正对患者予以医学上的救治是没有的。 廖小雅的车在一扇厚重的大门前停下,门里出来一个英俊潇洒的男人。他疾步往廖小雅的车走过来,满面含笑看着廖小雅轻声说道:“小雅,爷爷在等你。” 果然不出许一山所料,大门所有人站岗的。若不是男人出来迎接,恐怕廖小雅也无法进去。 “这位是许一山,中部省的人。他救过我和爷爷。”廖小雅一边开着车,一边介绍,“这位是小吴。你们都认识一下吧。” 许一山主动伸出手,热情不已地介绍自己,“许一山,中部省茅山县人。” 小吴迟疑一下,还是伸出手来与他相握,“吴彬,燕京人。小雅说起过你,久闻大名,荣幸荣幸。” 车进大门后,迎面一条开阔的沥青马路,蜿蜒着伸向远处。 这是好像是一座巨大的园林,几乎看不到人。绿树丛中,掩映着一些别致的白色小楼。再往前走,就是一片浩淼的湖面。车子在湖边小道上行走,吴彬便介绍道:“这是后海。我们家就在后海边上。” 许一山的心肃穆起来。他心里非常清楚,能住在这里的人,不是简单的非富即贵的人,而是超越寻常富贵之上的人家。 越往里走,许一山的心跳得越厉害。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另有人间。 车子在一栋小楼前停下。吴彬下去给廖小雅开车门。 进门后,许一山不敢四处张望,他屏声静气,目不斜视,在吴彬的招呼下,侧身坐在一张檀木椅子上。 廖小雅却显得很随意。她显然不是第一次来。按廖紫说的,廖小雅与吴彬过去是同学。吴彬去过她们家玩,廖小雅自然也来过吴彬家玩。 在燕京,廖小雅姐妹是典型的大院子弟。大院子弟可不是一个称呼,而是一个隐形的组织一样。所有大院子弟眼睛似乎都长在额头上。他们看人的时候,目光都是越过别人的头顶看过去。 大院子弟有他们无可比拟的资源,整个燕京仿佛都在他们的手心里。他们是联系父辈之间的纽带,也是互相取暖的伙伴。 吴彬招待许一山他们坐下后,吩咐佣人送了茶来。 他抱歉一笑道:“你们稍等,我去请爷爷。” 许一山连忙说道:“小吴,还是我们去拜见吴教授吧?” 吴彬迟疑一下,坚决摇头道:“爷爷的书房,从不接待客人。你还是在会客厅等吧。” 许一山顿觉尴尬,本来他是想自己是晚辈,又是有求而来的,怎么能堂而皇之地让吴教授出来见他?而应该是他主动去拜见吴教授。 可是吴彬一句“书房从不接待客人”,就将他远远地拒之门外。 几分钟后,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出现在许一山的视线里。他看起来是那么的健硕,满面红光,走起路来仿佛带了风一样。 他身上穿着一套月白色的唐装,脚下是一双千层底的布鞋。人为进门,声音已经传了过来,“是小雅来了啊,快,让爷爷看看,我家小雅变了没?” 廖小雅红了脸,赶紧迎了上去,很自然地伸手去搀扶他,低声喊道:“吴爷爷,我都多大了啊,还怎么变呀。” 许一山早就站起了身,恭手站在一边,面带微笑,注视着这位传说中的高人。 “都坐,都坐。”吴教授慈爱地摆摆手,招呼大家道:“到家里来了,就不要拘谨、客气了啊。” 廖小雅乖巧地挨着吴教授而坐,她就像吴教授的亲孙女一样,神色自然,娇憨可人。 “我听小彬说,你想来看我。”吴教授满眼是笑地看着廖小雅说道:“别人不让我见,小雅来了,我能不见?” 廖小雅乖巧道:“谢谢吴爷爷。” “谢我作甚?”吴教授哈哈大笑,“应该是我谢你啊。你还记得来看爷爷,爷爷应该谢你哦。” 他们热情地聊起来,许一山坐在一边,一句话插不上。 他也不想插话,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从第一次去胡进家,他就被胡进家的一切惊呆了。那时候他敏锐地感觉到,自己这一辈子再努力,可能也无法达到胡进家的高度。 燕京人有一股天生的优越感。在他们眼里心里,燕京就是中心,是唯一的大城市。除燕京之外,其他地方都是乡下。 这种优越感是从燕京人骨子里流露出来的,心思只要敏锐一点,都能强烈地感觉得到。 让许一山不知道的是,廖小雅不但与吴彬是同学,吴教授与廖小雅的爷爷廖老还是多年的老朋友。 话题很快聊到了廖老身上去了。 吴教授感叹道:“廖部长还是令人敬佩啊。可惜他走得太早了。我要是能像你廖爷爷一样,百年之后能长眠在青山绿水之间,此生无憾啊。” 许一山心里一动,想起廖老魂归茅山的往事,不觉在心里感慨唏嘘。 以廖老的级别,他百年之后是要进宝山陵园的。宝山陵园可不是一般人随便可以进去的,那是对曾经建功立业的前辈最后的一次褒奖和殊荣。 打个简单的比方,燕京人几千万,死后能进宝山陵园的屈指可数。 廖老生前经过不知多少次的申请,才获得了魂归茅山的特殊待遇。 突然,吴教授将眼光投向坐在一边闭口不语的许一山,慈祥地笑了笑道:“这位小哥,你是......” 廖小雅这才想起许一山来,赶紧介绍道:“爷爷,他叫许一山,从中部省来的。” 吴教授哦了一声,脸上荡漾开一片笑容,“中部省啊,我第二故乡嘛。” 许一山赶紧说道:“吴教授,我是衡岳市的。” “都一样。”吴教授笑道:“一个省的,亲不亲,故乡人。” 他似乎若有所悟,试探着问:“许一山?他是曾经给廖老送过药的年轻人吗?我记得廖老在我面前提起过你啊。” 许一山老实回答道:“吴教授,是我。” 吴教授顿时来了兴趣,他转过身来,满脸希冀地问:“我一直想找你,可惜没机会。我想知道,你送给廖老的药丸,究竟是什么中草药制成的?” 他哈哈大笑,“廖老当年可是将你送的药丸奉若珍宝,我想看一眼他都不愿意啊。” 许一山心里一跳,小声说道:“我不知道,那些药丸都是我爹做的。我爹是个赤脚医生。” “是吗?”吴教授感叹一声道:“还是世外有高人啊。” 正文 第1180章 无药可救 吴教授表现出对许赤脚的草药怀有浓厚的兴趣。他一连问了七八个问题,最后表示,若有机会,他想与许一山的爹许赤脚来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面。 许一山心里惶恐不安。爹许赤脚现在人在何处,连他都不知道。 许赤脚就像人们口中时常调侃他人说的“有半仙之道”,他来去无踪,真成了世外人一样。 聊了半小时,话题都没扯到请吴教授给李朝亮会诊这件事上来。许一山的心里开始出现焦躁的情绪。 陪在一边闲聊的吴彬,似乎对许一山的态度不太友好。他几次暗示廖小雅,爷爷年高,需要休息。 许一山知道,现在他再不主动开口说,这件事可能就会过去了。失去这次机会,以后再想见到吴教授的可能性不会再存在。 终于,他鼓起勇气,小声说道:“吴教授,我有个事想请您帮帮忙?” 话音未落,一边的吴彬拦住他道:“小许,爷爷已经退下来了,他早就不过问任何事了。这种话,我希望以后不要再听到了。” 反倒是吴教授,鼓励许一山道:“你说说,什么事需要我这个老头子帮忙的?” 许一山抱歉地看了吴彬一眼,赶紧三言两语将李朝亮患病需要会诊的事说了一遍。 吴教授听完,微笑道:“小许啊,看病这个事,你要相信医院的医生。我也不是大罗神仙啊,我能看的,别的医生都能看。他们的能力和技术值得你相信的嘛、” 吴教授话里的意思似乎也在推脱,这让许一山心猛地往下一沉。 虽说他不迷信权威,也不相信这世界上唯有吴教授才能救李朝亮一条命。但是,人都有一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希望。 就在许一山快要绝望的时候,吴教授突然说道:“走吧,我去看看。” “现在?”吴彬惊呼出声,阻拦他道:“爷爷,您自己身体也不好,还给人看什么病啊?一个小小的市长就想请动您,他们也太高看了自己了吧?” 吴教授瞪了孙子一样,道:“医生眼里无权贵,只有生命。走吧。” 吴彬没敢再阻拦,但对许一山的态度立马表现出来十分厌恶。 许一山装作没看到,只要吴教授能移步去会诊李朝亮,他觉得受多大的委屈都值得。 吴教授回医院,这可是件大事。吴教授所在的医院是全国肝病最权威的医院。现在的院长和不少医生,都是他的徒子徒孙。 听闻吴教授回来,医院如临大敌般严阵以待。 在肝病领域,吴教授泰斗的地位无可撼动。他被人赞誉为医院的镇院之宝。其实,吴教授不亲自坐诊的岁月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年。 李朝亮本来住的是普通病房。毕竟他的级别在燕京是无法享受到高级待遇的。这还算是中部省委出了面,否则,在一床难求的燕京肝病医院里,李朝亮也只能像平头百姓一样,等着床位,等着排队接受治疗。 许一山私下找了江山重工的徐斌后,李朝亮才搬进了高干病房。 徐斌在燕京是个头面人物,虽说他不在体制内,但他的影响力却比李朝亮不知要大多少。现实生活里,有时候权力重要,有时候金钱有魔力。当权力与金钱碰撞在一起的时候,金钱往往不堪一击。但是,金钱却又能在很多时候使权力扭曲。 徐斌能在医院给李朝亮换上高干病房,足见他在燕京的能力非同小可。 来燕京之前,李朝亮的身体已经得到了全面检查。所有检查资料堆在一起,足有半尺高。 医院在接收李朝亮入院治疗以后,又一次对他的身体来了一个全面检查。 吴教授在医生办公室将所有检查资料看过一遍之后,脸色变得十分凝重起来。 在他的要求下,许一山带着吴教授去了病房亲自看视李朝亮。 来燕京才三天,李朝亮的精神变得比在中部省要差不少。他刚刚痛过,脸上的汗水还能依稀看得见。肝癌这病,一痛起来,就是痛不欲生。 而医院唯一的办法,就是给病人打杜冷丁。 李朝亮家属悄悄告诉许一山,现在一针杜冷丁已经起不到镇痛的作用了。她忧心忡忡,又不敢当着丈夫流泪,只能躲到一边悄悄的抹眼泪。 吴教授的到来,给所有人都带来了希望。特别是许一山,他内心深处盼望着出现奇迹。 吴教授在病房里呆了半个多小时后离去。许一山紧跟着他,想从吴教授口中得到希望。 吴教授虽然不在医院工作了,他过去的办公室医院却没人敢动,保持得完好如初。 许一山被特许进去吴教授的办公室。 吴教授将白大褂脱下,廖小雅赶紧伸手去接过来。 “聊聊吧。”吴教授神色凝重,缓缓问道:“患者是位市长?” 许一山低声道:“是的,他是衡岳市市长。今年刚满五十岁。” 吴教授嗯了一声,叹口气道:“回去吧,他想吃点什么,你让他吃点什么吧。” 许一山一急,脱口而出道:“无药可救了?” 吴教授淡然一笑,“病入膏肓,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患者的癌细胞已经全面扩散,他的肝脏完全被病毒侵袭了,就算换了肝,恐怕也无法延续他的生命。” 许一山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来眼泪。 “小许啊,你做好家属的安慰工作,尽快离京吧。” 吴教授再没说话了,他的情绪显然也很低沉。对于一个医护工作者而言,不能救患者于危难之际,是他们职业的悲伤。 希望完全破灭了,许一山的心变得沉重无比。 他不知道等下要如何开口与李朝亮的家属说。他们历经千辛万苦赶来燕京,这样的结果谁也不想啊。 他见不得别人泪水涟涟的模样,这样残酷的话,他没法说出口。 吴教授要回家了,许一山送他上了车。看着远去的吴教授,许一山不觉悲从中来,他终于没忍住泪水,躲在一个角落呜咽出声。 一条生命就要从眼前逝去,这是谁也无法承受的悲哀。 过了好一会,他才将心情平静下来。 他现在必须保持冷静。 陆省长在听到他的汇报后,良久没出声。 “回来吧。天不佑亮。”陆省长终于开了口。“一山,这件事就交给你了,记住,一定不要让朝亮同志抱憾离开。” 李朝亮的身体已经不适合乘坐飞机,即便驻京办协调,民航还是坚决不同意。 许一山只好找了徐斌,徐斌很快便安排了救护车,准备长途跋涉,护送李朝亮回家。 等一切安排妥当后,许一山才对李朝亮家属说道:“阿姨,我们带李市长回家吧!” 一句话,道破了一切。 在许一山吞吞吐吐将回家的事与李朝亮说了之后,出乎意料的是李朝亮非但没感到吃惊,他反而变得轻松,像解脱了一样微笑道:“回家,我要回家。” 直到上了救护车,李朝亮才紧握着许一山的手说道:“小许,我有个愿望,想说给你听。” 正文 第1181章 狼多肉少 许一山坚持要亲自随车护送李朝亮回家,感动了他和他家属。 胡进闻知了情况,亲自将电话打到许一山的手机上,担忧道:“老许,真没办法了?” 许一山不吱声。李朝亮的精神一天不如一天,病魔已经将他折腾得脱了人形。每当痛起来的时候,接连两支杜冷丁下去,也只是缓解一两个小时。 大家强忍悲痛,故意轻松地陪他说话聊天。从燕京花重金请来的护士除了打杜冷丁之外,再无其他办法帮助病人缓解痛苦。 路上除了进服务区方便之外,车子再没停留,一路驰骋,在经历22个小时后,终于平安到达衡岳市。 胡进亲自等在医院门口迎接李朝亮归来。 此次一见,今后还有不有机会再在一起共事,两人心里都清楚明白。虽说两人共事不久,但彼此都是惺惺相惜的感情。 胡进看着躺在担架上面如死灰的李朝亮,鼻子猛地一酸,眼泪便盈满了眼眶。 “老李,欢迎回家。”他努力挤出笑容,双手紧握李朝亮的手说道。 陪同胡进迎接李朝亮回家的市委市政府领导不少,向勇在,魏力在,陈新文在。许一山在人群当中蓦然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居然是程子华。 程子华没事了?一个疑问迅速升起来。 程子华主动走到他面前,似笑非笑道:“老许,辛苦辛苦。” 他欲与许一山握手,却被许一山无视。他尴尬地笑笑,走到一边去了。 李朝亮被安排在市医院高干病房,迎接他的人先后告别他后出来。 胡进最后一个出来,他看见许一山后,招手叫他过去。 两个人站在医院走廊的尽头说话,其他人远远的站在另一头等着。 “老许,有个事我得告诉你。”胡进叹口气道:“刚才老李给我推荐了你。” “推荐我?”许一山狐疑地问:“什么意思?” 胡进笑了笑道:“装,你继续装。老李的意思,你来接他的手。” 许一山连忙说道:“不对吧?我哪够格啊。组织上的事,我服从组织安排。但如果李市长推荐我来衡岳市担任市长,这与组织程序相悖。” “组织程序就有推荐这一项。”胡进轻轻叹口气道:“你自己先想清楚再给我答复。” 胡进匆匆离开,许一山任务完成,也可以离开了。 离开之前,他回了一趟病房与李朝亮道别。明天他就得回省里去。 李朝亮看见他回来了,兴奋不已地让他过去,高兴地告诉他道:“小许,我刚才与胡书记交流过了,决定推荐你担任衡岳市长。胡书记对我的推荐也很满意。你做好准备吧。” 许一山苦笑道:“李市长,我恐怕胜任不了。” “谁说的?”李朝亮笑眯眯道:“一个人能力的大小,谁心里没本帐啊?小许,你的能力和经验,已经完全能够信任一个地级市的市长了。我看好你!” 李朝亮说了不少赞誉的话,大意是许一山的正直和胆魄,让他下决心向上级积极推荐他。 许一山很少说话,他表面上很沉静,内心却感到很欣慰。尽管他知道李朝亮的推荐并不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但他还是在心里感激他的认可。 他暗自想,如果这时候他出任衡岳市市长,他一定不辱使命,尽浑身力量,带全市人民走上一条健康富裕大道。 回到家里,陈晓琪在听了他的话后,兜头给他泼了一瓢冷水。 “你想得太美了吧?”陈晓琪摇摇头道:“你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这个位子吗?” 李朝亮突患重疾,对某些人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陈晓琪虽然不热衷于仕途,但身在仕途上,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 按陈晓琪的说法,现在盯着市长位子的可不是一个人,至少她知道的就有向勇、魏力、陈新文。而且,程子华在结束纪委调查后,他重新出来主持云轨项目工作,也在觊觎着市长宝座。 “我不是吓你。”陈晓琪似笑非笑说道:“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你都很难对付,是不是?” 许一山笑道:“老婆,你不要担心,这是组织上的事。你要相信组织。” “组织不是没有血肉,没有灵魂的空壳。组织背后还是鲜活的一个个人。” 许一山苦笑道:“看来,衡岳市争夺这个市长宝座,又得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啊。” 陈晓琪浅浅笑道:“所以啊,你就别打破头往里挤了。一山,你还是安心留在省里工作吧,哪怕我们不当官,只要人平安,比什么都好啊。” 陈晓琪内心真实的想法终于暴露了出来。她不希望许一山回衡岳市来。 陈晓琪分析道:“你想想啊,在省里,你的名声都要好很多。不管怎么样,省里干部总是有面子的吧。还有,衡岳市那么复杂,你回来最大的问题就是与人斗。我最担心的也就是你与人斗。你这个人,没什么心眼,认死理,你能斗得过谁啊。听我的,我们不趟这趟浑水,好吗?” 许一山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原来的欣喜瞬间被郁闷取代。 陈晓琪分析得很有道理,觊觎市长宝座的人不在少数。许一山并不是担心别人与他抢这个位子,而让他愤怒的是,这些人明知道李朝亮还活着,他们就在暗地里争夺位子,人性的善良在利欲名禄面前变得一文不值。 通常,市长市委书记的任命,都是省里决定。谁在什么时候去那个位子,都是有充分预案的。像衡岳市出现的这种状况,基本很难有。一般情况下,都是由地方政府自行选举谁来接任。 如果一时之间没有合适人选,将由常务副市长临时代理市长职责。 衡岳市常务副市长是陈新文,李朝亮患病住院后,日常工作就由陈新文全权代理。如果说在代理期间没有出现重大问题,新市长将在他身上产生。 所以说陈新文是最不愿意出现意外的。 向勇也来争夺市长位子,这出乎许一山的意料。一般党务系统的人,很难会主动涉足政务系统。魏力作为政法委书记,他也觊觎市长位子,更是让许一山感到很奇妙了。 衡岳市长的宝座现在就是一块鲜肉,无数双虎视眈眈的眼睛在盯着它。狼多肉少的局面,最直接的方法就是你死我活的争斗。 正如许一山所料,一场看不见的争夺市长宝座的腥风血雨即将在这片大地上上演。 正文 第1182章 八号公馆 八号公馆的密室里,衡岳市几大巨头相聚在一起。 向勇作为衡岳市委专职副书记,其实就是个有名无实的人。所谓专职,职责在意识形态范畴,几乎与现实实际事务不搭嘎。 专职副书记是正宗的党务系统领头人,与政务隔着一条街的距离。 魏力先开口,道:“老向,今天大家坐在一起,我首先提个议,大家有事说事,什么事都摆在桌面上说。我们大家要坚持的就一个结果,无论是我们当中的谁上去,都是我们的胜利。” 向勇点点头道:“老魏说得有道理。大家都记住一条,绝对不能让位子落到我们之外的任何一个人手里。” 屋里,除向勇、魏力外,衡岳市常委当中还有宣传部长、组织部长都在。 这个阵容已经是相当的强大,衡岳市的权力圈子中的核心人物占了将近一半。 八号公馆的神秘,很多衡岳市本地人都知道。来这里的人,是真正的非富即贵的人。没有人能真正看到出入八号公馆的人是什么人。大家只知道,八号公馆里的人,都是惹不起的人。 有人曾经在八号公馆附近流连,不到一分钟,便会有身穿便衣的人上前驱赶。八号公馆附近五百米内,绝对不会出现人群聚集的现象。 有道听途说的传言,八号公馆相当于衡岳市第二市委。 向勇和魏力,就是八号公馆的常客。 八号公馆真正的主人是谁,没人说得清。 向勇的话说的很直白,李朝亮这次必须退下去。他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容许他继续留在市长位子上。李朝亮这人很阴,表面上说话做事都是一团和气,其实这人对大家一直怀有戒备之心。 陈新文是李朝亮最信任的人。李朝亮一退,按组织程序就应该是陈新文接手。但是,陈新文这人与他们一直尿不到一个壶里,这是很尴尬的事。 在衡岳市,有一帮势力强大得令人不敢想象的人。他们以向勇、魏力为首,将衡岳市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 当初富嘉义来衡岳市时,也是雄心勃勃,壮志激昂。在第一次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见面会上,富嘉义表示要打造出来一个新衡岳。当即遭到魏力的奚落。 两人于是结下了梁子。富嘉义在衡岳市十年,就与魏力斗了十年。 这十年里,谁也没打倒谁。富嘉义最后不得不选择妥协,从而让本地帮的势力进一步强大。 富嘉义饮恨离场,或多或少与魏力有关。 据说原因是魏力得知富嘉义准备对他下手,他便先发制人,一举扳倒了富嘉义。 阻止陈新文上位,成为当务之急。 虽说上面还没有正式明确陈新文代理市长职责,但实际上陈新文已经在行使市长的权力。如果现在不阻止,一旦上面明确下来,很快就会形成木已成舟的结局。 魏力摇着头道:“陈新文这人我不担心,只要往不让他上,他就没胆上。” 大家对魏力的这番说法丝毫不以为怪。作为政法委书记,魏力手里的权力是仅次于市委书记胡进的实权人物之一。 手里捏着刀把子的人,说话比谁都有底气。 政法委系统当中的安全部门,就掌握在魏力手里。在安全部门人的眼里,即便如胡进这样位高权重的人,都是透明的。 陈新文身上有什么事,在什么地方与谁说了什么话,安全部门的人没有不知道的。 既能是透明的,就没秘密可言。 魏力的这个优势,连向勇都要忌惮几分。谁敢保证魏力不会对他们采取手段,让他们的秘密成为他手里掌握的武器? “我们最需要关注的是另外一个人。”魏力缓缓说道:“这个人只要坐上了衡岳市长的位子,在座的各位,可能没人能安心睡觉了。” 大家都望着魏力,等着他说出来这个人的名字。 魏力苦笑道:“人最可怕的是什么?无知者无畏啊。这个人不是无知,而是无畏。” “许一山?”向勇迟疑着说出来了名字。 “你说呢?”魏力苦笑道:“大家还记得周文武的事吧?周文武这小畜生差点把大家都带进沟里去了。如果不是我和老向斡旋,今天可能很难坐在一起聊天说话了啊。” “这个许一山究竟有什么来头啊?”宣传部长不屑地说道:“据我所知,他并没什么来头嘛。父母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亲戚当中也没一个从政的。他娶了茅山县原县委办主任陈勇的女儿陈晓琪,借此从政的。这种靠着裙带关系进入公务员系统的人,本身屁股就不干净。” 魏力扫她一眼道:“你说谁屁股后面都干净了?他从政也没错啊,学历、工作经历都没毛病。虽说有裙带之嫌,但不是致命的理由。” 提起许一山,大家都沉默了下来。 他们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这个许一山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 就拿云轨项目来说,在大家一致反对胡进上马云轨项目时,本来与他们持一同意见的许一山,突然变了方向,由反对变成了支持。 让他们大跌眼镜的是,这个许一山居然还拿到了全国唯一的一个云轨项目批文。 云轨项目算是他们第一次交手。交手的结果是许一山完胜,魏力一帮人完败。 他们发现,许一山这人善于抓命门。比如他抓周文武,搞出来衡岳市一个惊天的白骨案出来,足以证明这小子不是一个糊涂虫。他心里的路数多着呢。 因为云轨项目的交锋,魏力他们不得不选择与胡进妥协。 妥协的直接后果,就是现在的衡岳市,成了胡进一个人的天下。 恰好,这是他们最不能容忍的事。 “当然,大家也不要灰心。”魏力笑笑道:“现在我们手边就有一个最好的武器。与其说阻止张三李四,不如直接说,我们现在最大的对手就是许一山。” 魏力的话已经点破了所有人心里的小算盘。那就是大家要拧成一股绳,先不要窝里斗,必须一致对外。 而这个外,他们直接称之为许一山。 “欲想利于事,必先利其器。”魏力总结道:“我建议,从现在起,我们要面对的就一个人。将他打趴下,才能达到我们的目的。” “怎么打趴下他?”组织部长小心翼翼的问。 “这还不简单啊?”魏力大笑,“你一个堂堂的组织部长,难道还不知道对待一个正处级的小干部?许一山说到底,组织关系还在我们衡岳市吧?” 组织部长似乎心领神会,他咧嘴一笑道:“他现在不还挂职在茅山县吗?” “还有,我们要有几手准备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大家有没有感觉,程子华对市长位子很有兴趣吗?” 向勇道:“他到现在还做这个梦,真是痴人说梦。” “人嘛,都有欲望。”魏力笑眯眯道:“你们说,如果把姓许的和程子华对立起来,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对了一山不容二虎,我们先坐山观虎斗。”向勇大笑起来,赞道:“老魏,姜还真的是老的辣。” 正文 第1183章 无缝之蛋 八号公馆密室里,几位大佬最终达成统一意见。 第一,必须狙击许一山上位衡岳市长。 第二,所有人必须按兵不动,坐山观虎斗。 第三,尽一切手段,暗示和怂恿程子华争取上位。 三条归纳起来,就一个意思。任何人不得独自为政,因为个人利益而破坏整个大局。必须想办法让程子华与许一山为争夺衡岳市长的位子打起来。等到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再出来捡桃子。 八号公馆真正的核心人物不是向勇,而是魏力。在这座神秘的公馆里,魏力才是当之无愧的大佬。在衡岳市的权力圈子里,魏力的影响力无人能及。 因此,在向勇流露出想问鼎市长宝座的意愿,遭到了魏力坚决的否定时,他居然没有争辩了。 但是,一条裂缝在他们之间悄悄绽开了。 向勇与魏力,算是相交多年的老朋友老同事。在魏力还是派出所所长的时候,向勇已经在市委大院工作了。两人的交集,源于周文武。 当年,发迹后的周文武深知背后没人保护,他就像裸奔一样被人看得精光。 那么谁是最好最放得心的保护人呢?周文武当然知道这个人非政法委书记莫属。 可是他一个小小的社会混混,如何才能搭上魏力这根线呢?在魏力的眼里,金钱已经是纯粹的身外之物了。一个不能被金钱俘虏的男人,就像一块石头一样坚不可摧。 可是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 魏力的弱点恰如富嘉义一样,他喜欢美人。 人一旦有了弱点,就将被有心之人摧毁。 周文武抓住了魏力的弱点之后,一个计划便浮出了水面。 魏力对于漂亮的异性从来就缺乏抵御能力。传说他当年还为一个被执行极刑的漂亮女囚流过眼泪,哀叹天公不公,既然给了人一副美丽的面孔,为何又让她走上一条不归路。 人的弱点就像一个蛋的裂缝,苍蝇会紧紧叮上去。 于是,在一场魏力出席,看似再正常不过的朋友聚会上,一个打扮得十分美艳的女人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她十分冷艳,对所有男人的殷勤正眼也不看一眼,反而会在鼻子里轻蔑地哼出一丝冷笑。 漂亮的女人往往都是男人眼光追逐的焦点。魏力当然也注意到了她。 巧就巧在主人安排座位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他们两个安排坐在了一起。 经过主人介绍,魏力知道女人毕业于燕京大学,目前是衡岳市一家酒窖的老板。她的闺名叫齐燕,正值芳华年龄。 出于礼貌,齐燕主动伸手与魏力相握。如果说魏力在美丽女人面前的镇定是刻意伪装出来的,那么他在握上齐燕的如腻脂一样的小手后,他的本性便流露了出来。 他从没觉得女人的手会有那么柔软,会带着那么可心的淡淡温度。她柔若无骨的小手在他宽大的掌心里,就像一片柳叶儿一样那么轻灵。 他似乎忘记放开她的手了,直到齐燕红着脸低声提醒他,他才恋恋不舍地放开。 那晚的聚会,只是一个普通的朋友间聚会。主人是衡岳市小有名气的企业家。企业家邀请政界人物参加他们的聚会,是联络感情的一种正常表现。 魏力的傲慢,女人的冷艳,构成那晚聚会的一道风景。 那晚聚会的主题,是主人花大价钱搞来了一坛罕见的好酒,特地办了一个品鉴会。邀请的人物是非常有讲究的。企业界的人,身家低于一个亿的,无缘。政界的,没有话语权的,无缘。 魏力两大爱好,一是美人,二是美酒。就如他自己常常说的那样,人生拥有美酒与美人,再无他求。 于是,魏力理所当然成为品鉴的核心人物。 正如主人发表品鉴词一样,再好的酒,没有经过魏书记的亲自品鉴,都算不得纯粹意义上的好酒。 这是一坛存在地窖将近半个世纪的酒,酒色呈淡黄色。封口的泥封一打开,满屋便飘满了令人心醉的酒香。 魏力当之无愧品尝第一口。 放下酒杯后,魏力脱口而出,“好酒,真正的绝世佳酿。”他的眼光落在身边正出神凝视他的齐燕身上,赞赏道:“就像齐姑娘一样,色香味盖世无双啊。” 这句看似开玩笑的话,顿时将齐燕弄得满面通红。她娇嗔地轻轻推了一把魏力,撒着娇道:“哎呀,魏书记,你说得我都想钻地缝了呀。” 魏力哈哈大笑,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魏力放开了,气氛便活跃了起来。 齐燕很快就成了男人追逐的中心。一群男人不怀好意地围着她,劝她喝酒。 没过一会,齐燕的一张脸已经被醉得艳若桃花,红扑扑的娇艳无比。 魏力想阻拦,可是碍于那么多人,他放不下这个面子啊。一个在酒场上公开维护一个女人,往往会被人猜想得天花乱坠。 齐燕主动找他相助,她笑靥如花,抱着他的一条胳膊撒娇道:“魏书记,他们欺侮我,你不能不管啊。” 魏力大笑,逗着她道:“我若帮你,就成了大家的敌人。你说,我帮还是不帮?” 齐燕小嘴一撇道:“古人还有冲冠一怒为红颜呢。” 魏力道:“我也想为红颜冲冠一怒啊。可是红颜是别人家的红颜,我一怒之后,得不偿失呀。” 齐燕便凑到他耳边耳语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这句话就像一枚炸弹,顿时将魏力原本筑起来的防线炸得片甲不留。 有了魏力给齐燕站台,果然再没一个男的凑上来自讨没趣了。 三个月之后,当躺在魏力怀里的齐燕说有个人想见他的时候,魏力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接下来,便是周文武露面。在周文武的口中,齐燕成了他的远房妹妹。 当魏力得知他就是周文武时,他说了一句让周文武心花怒放的话,“小周,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齐燕到底是不是周文武的远房妹妹呢?当然不是。 这是周文武精心设计的一个局,目的就是为了接近魏力。那么齐燕是不是燕京大学毕业的学生呢?当然也不是。她只是周文武在风月场所认识的一个风尘女子。不过,周文武还真费了心思,花钱让齐燕去女子礼仪班学了三个月。 魏力与周文武从认识到认亲人,前后不过半年时间。从此以后,在衡岳市的周文武,就可以像螃蟹一样,横着走而无人敢触及锋芒。 周文武有了魏力的加成,他后来在衡岳市的开疆拓土,所向披靡,无一不出现魏力的影子。 至于魏力与向勇如何结成同盟,是后话了。 如果说,衡岳市的政商关系从魏力与周文武开始,一点不为过。 正文 第1184章 鸡蛋与篮子的哲学问题 衡岳市政商关系成型,始于周琴之父周鹤。 周鹤是衡岳市第一批进军房地产的民营企业。在大家都对民营企业持有怀疑态度的时候,原市委书记富嘉义主动给周鹤站台,从而迅速奠定了民营企业在衡岳市发展的口碑。 富嘉义的站台,政商关系从此显山露水地露出它的真面目。 只有经历过才会懂得,干企业没有政治站台,几乎无路可走。不管民营老板多大,政府都有办法玩死你。周鹤深谙其中道理,他在维护这种政商关系所付出的东西非笔墨可以形容。 维护政商关系是一门很玄妙的学问。按大多数人的想法,不能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因为那样风险极大。但周鹤在这方面却坚持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这样,他的背后除了一个富嘉义外,即便向勇无数次暗示,他也装作置若罔闻。 愤怒的向勇便怀恨在心,在富嘉义倒台的时候,周鹤的一篮子鸡蛋全部打碎。 周文武就是个善于将鸡蛋放进无数篮子里的人。只要有篮子在,他都会想方设法放进去几颗鸡蛋。比如向勇,就是他主动找了魏力,要求在向勇的篮子里放几颗鸡蛋。 其实,以魏力的想法,他是不希望周文武将鸡蛋放进向勇的篮子里的。向勇从头至尾都在党务系统工作,手里并无实际权力。虽说他戴着市委副书记的帽子,却基本处于真空状态。无论是富嘉义时代,还是胡进时代。 向勇唯一的一个体现他本身价值的身份,是因为他是市委常委。常委才是真正核心权力圈子里的人。 魏力邀请向勇参加周文武特意安排的一个聚会,向勇高兴不已,满口答应。从此,揭开了他跨进政商关系的序幕。 向勇与魏力不同。魏力不爱钱,爱女人。向勇却是鱼与熊掌,他要兼得。 而且他的胃口极大,周文武第一领略向勇的胃口后,不禁向魏力抱怨,“向书记这个人,还真没几个人能养得活他。” 向勇还有一个特别的嗜好,就是喜欢上赌桌。他在赌桌上的神采,完全不亚于电影赌神的风光。 如果说,周文武从认识他开始还没把握可以使唤他,在陪着向勇去了一趟澳门后,周文武才彻底将向勇收归麾下。 那一次,向勇赌红了眼。他一夜的时间,输了将近一个亿,而这一个亿,都是周文武借给他的。 欠了周文武一个亿的赌债,向勇从此在周文武面前便失去了一个副书记的威严。在后来周鹤看中乌鸡村,准备斥巨资开发乌鸡村的时候,周文武根本不用出面,祭出向勇这面旗帜,便将周鹤的梦打得七零八落。 也因为这次的矛盾,衡岳市正式浮出南北利益格局。 南周鹤,北文武的格局,一度成为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界线。城南的周鹤眼光从此不再看向城北。而城北的周文武,却在想方设法涉足城南周鹤的领地。 那时候,如果没有富嘉义将两人叫到一起当面协调,后面会演变出来多少血雨腥风的故事,谁都无法保证。 商业格局决定政治格局。富嘉义婉拒周文武的热情,而周鹤只将鸡蛋放在富嘉义的一个篮子里,对其他的篮子他从来都是不屑一顾。 于是,衡岳市便形成了一个外人根本看不出来的局面。城市以南,周鹤为首。站台的是市委书记富嘉义。城北,周文武为霸,给他站台的是政法委的魏力和向勇。 两边实力相当,井水不犯河水,倒也平静了一段日子。 然而周文武到底是草莽出身的人,他完全不满足一个小小的衡岳市被别人分走一杯羹。古人所言,欲求不满,在周文武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周文武最大的愿望就是将周鹤彻底吞下,他要成为衡岳市真正的唯一的老大。 要动周鹤,势必先将周鹤的保护神富嘉义拔掉。于是,举报信像雪片一样飞往中部省主要领导的案头。再后来,燕京相关部门度接到了来自衡岳市的举报信。 富嘉义被弄得焦头烂额,遗憾离场。 就在周文武准备大展宏图的时候,衡岳市突然冒出来一个许一山。 当时,谁也没将许一山放在眼里。然而,偏偏是这个最不起眼的年轻人,让周文武一步一步踏进了深渊。 没有人知道,现在衡岳市最想周文武死的人不是别人,而是魏力和向勇。 省公安厅在结束专案工作之后,将案件再一次移交给了衡岳市。接下来,就是移送起诉,法院判决。衡岳市方面拒绝周文武自行聘请律师,而是给他指定了辩护律师。 所有迹象体现,周文武必死无疑。 死人才是最放得心保守秘密的人。 魏力将案件详细汇报给了胡进,义愤填膺地表示,此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胡进心里当然清楚魏力的用意,他没拒绝,也没指示,只是以奉劝的口吻暗示魏力,人可以不急着杀。 胡进的态度决定周文武到现在还在苟延残喘。其实,并非周文武罪不至死,而是胡进清晰地知道,留着周文武一条命,就能捏住魏力的七寸。 在胡进的心里,他现在一点不比任何人轻松。李朝亮当着他的面推荐许一山未来接任他出任衡岳市长,这让胡进的内心矛盾不已。 他和许一山都有一个共同的感受,大家都变了。 在胡进的心里,许一山是一个值得信任和托付的人。但是,他也能感觉到,许一山不会是个俯首帖耳的人。这个人个性独特,刚强,他就像一把双刃剑,用不好反而会伤了自己。 如果说,衡岳市真需要新市长上位,许一山绝对不是胡进心里的首选人物。 他需要的许一山是一个能与他保持一定距离,却又能随时为他所用的一个人。倘若许一山登堂入室坐了衡岳市长的位子,他敢断定,两人之间必定会爆发不可调和的矛盾。 尽管,他尚不清楚两人之间到底会产生什么样的矛盾。 但是,潜意识告诉他,只要他与许一山并肩一起作战,最后的结局一定是两败俱伤。 李朝亮还在,他的职务也还在。但一场看不见硝烟的市长争夺战已经在悄悄地展开了。 究竟谁能胜出,无人心有把握。 衡岳市暗流涌动,各方势力都在蓄劲待发。衡岳市的上空笼罩着一层令人窒息的气氛。大家都在等着对方先出手。 谁先出手,谁先露出破绽。 魏力突然打电话给程子华,请他参加全市政法系统英模表彰会。 这场市长争夺战由此拉开了序幕。 正文 第1185章 风向标式的动作 全市政法系统英模表彰会每三年会举行一次。重点表彰三年来在政法战线上有特殊突出贡献的人员。 通常,这种比较重要的大会,市长都会亲自出席。 但这次政法委邀请的领导干部,却没有时任常务副市长陈新文,而是排名最后的程子华。 程子华显然有些意外,又有些受宠若惊。他连常委都不是,却能获得这样的殊荣,内心的感激,可见一斑。 书记胡进虽然接到了邀请,却推辞了没去,市委副书记向勇代表他出席。 贵宾休息室里,参加会议的主要领导都在等着大会召开。 魏力笑眯眯地招呼程子华道:“程市长,我得代表政法系统对你的到来表示感谢啊。” 程子华笑道:“魏书记言重了。我应该感谢你啊,给我这么一个机会,让我可以更多学习政法系统的优良作风,扎实的工作能力。” “请你,是实至名归嘛。”魏力不经意地说道:“程市长啊,如果不是出了意外,你现在就应该是少阳市长嘛。现在,不是有个更好的机会摆在这里吗?说实话,我们是很希望你能担任衡岳市长的嘛。” 程子华连连摇头道:“魏书记,千万别这样说,哪里轮得到我啊。组织上会有安排的。” “组织也应该尊重民意的嘛。”魏力淡淡一笑道:“希望你能担任市长的呼声很高啊。衡岳市人们还是相信你的能力的,相信你能带领衡岳市走上一条迅速发展经济的道路。你在陈州任职办过的大事,大家还是有所耳闻的嘛。” 程子华缓缓叹了口气,一副壮志未酬的伤心表情浮上脸面。 “其实,我觉得,是金子就会发光的。少阳市的事,你应该是被小人陷害了。我相信组织会很快搞清楚原因,还你一个清白。” 程子华苦笑着摇了摇头。 魏力压低声道:“程市长,只要你有信心,我就能助你一臂之力。” 程子华一愣,看着魏力半天没吱声。 魏力认真严肃地颔首道:“现在有不少同志建议,衡岳市需要一股新鲜血液补充进来。程市长恰好就是这一股新鲜血液。你愿意摇旗,我必助威。” 话说到这个程度,等于是已经说明白了。只要你程子华愿意争取市长位子,他魏力将不遗余力,为他助威呐喊。 程子华不谓不精明,毕竟是当过副市长的人,怎么可能被人一两句话就忽悠过去。 他能来衡岳市继续担任副市长,已经是托了胡进书记的福了。现在他那还敢奢望觊觎市长宝座?但是魏力的话,又让他不能不动心。 如果说丢了少阳市长的位子是运气不好,那么能坐上衡岳市长的位子,岂不是命运再次眷顾了他? 这难道就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道理? 程子华的脑子快速地飞旋,他在想,魏力说他被小人陷害才落到来衡岳市的结局,那么,这个小人会是谁? 在衡岳市副市长的位子上坐了一段时间之后,他敏锐地发觉,市政府就像一盘散沙一样,各自为政。 市长李朝亮因病离岗,主持工作的常务副市长陈新文的话,居然没几个人听。 其实这也不怪陈新文,李朝亮在任时,衡岳市的政治格局就很不寻常。权力全部掌握在市委手上,市政府仿佛成了市委的傀儡一样。加上李朝亮儒雅软弱的性格,因此,整个市政府都呈现着向市委看齐的心态。 古话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软弱儒雅的李朝亮,当然带不出强硬的队伍。 陈新文虽说看起来比李朝亮的个性要强硬一些,但耐不住大家都胆小怕事的心态,以至于整个市政府从来就没有洋溢着一股欣欣向荣的景象。 程子华想,如果自己能取代陈新文成为常务副市长,那么他离市长的位子才会进了一步。 但是,这又是谈何容易的事啊! 魏力等于是在明显向他暗示了,他感觉这确实是一个机会。一个稍纵即逝的绝佳机会。 李朝亮病重,很难再返岗位。市长位子早晚空出来。谁能坐上这个位子,谁就胜了一局。而且像衡岳市现在这种局面,上面不会过多介入。一般都会尊重当地政府的意见。 要取代陈新文,必须胡进点头。 程子华心里很快就有了想法,他知道,谁抢先一步,谁就夺得先机。 表彰大会上,程子华代表市政府给获奖单位和个人颁发了奖旗,出尽了风头。当民警们一个个在他面前庄严敬礼时,他内心掀起的巨浪,猛烈撞击他一颗滂湃的心。 程子华一开始就没找对对象。他不会想到他的对手会是许一山,他固执地认为,他的对手是现在的常务副市长陈新文。 一个连对手都搞不清的人,注定不可能胜利。 市政法系统表彰大会上的一幕,被日报记者头版头条刊登在《衡岳日报》上。报纸上配有程子华给获奖单位和个人颁发荣誉奖励的照片。照片上的程子华神采飞扬,踌躇满志。让许多还不熟悉他的人,一夜之间都知道衡岳市新来的副市长叫程子华。 关于程子华的热议,一时之间在衡岳市街头巷尾流传开来。 有消息灵通的人神秘地透露,政法委英模表彰会就是一个风向标,未来的衡岳市长一定是在表彰会上颁奖的程子华。 胡进在办公室里将报纸狠狠拍在办公桌上,叫了秘书进来,吩咐他马上去了解,程子华参加表彰大会,并代表市政府颁奖,是谁的主意? 秘书很快回复了过来,是政法委魏书记的建议。 胡进铁青着脸,咬着牙骂了一句,“乱弹琴。他程子华怎么那么喜欢出风头?这个风头该他出的吗?” 舍弃常务副市长,而邀请排名最后的副市长代表市政府,严格来说,这是一桩政治事件。 胡进请了陈新文过来,他要了解政法委为什么会舍弃他,而去请了程子华出席。 陈新文一脸委屈地解释,“胡书记,他们政法委这是故意给市政府难堪。” “你就任由他们胡来?”胡进冷笑着问。 陈新文双手一摊道:“我能有什么办法?我这个副市长在别人眼里,什么都不是。” “别人的尊重,是要靠自己争取的。”胡进提醒他道:“老陈,市政府在这件事上必须要有政治觉悟。领导干部的权威,职别的高低,必须明确界线和距离。程副市长这次代表你们市政府,是政府授了他的权,还是他自己公权私授了?我建议你回去好好查一查,找出真相。” 胡进发火,是有缘由的。他推辞不参加英模表彰会,不等于他不闻不问英模表彰会的情况。 按照规定,与会领导名单必须经市委批准。然而现实是,政法委并没征求过他的意见。他们邀请程子华代表市政府领导给获奖单位和个人颁发奖励,完全是自作主张。 说严重一些,政法委这也是犯了一个政治性的错误。 胡进深知,政法委这样做,显然不是忽视了,而是故意为之。 那么,他们这样做,目的在哪? 正文 第1186章 最后一名学员 陈新文莫名其妙挨了胡进一顿批,心里很不舒服,便将程子华叫去办公室,劈头盖脸一顿批。 “老程,你也是老干部了,有些事太过了,并不是好事。”陈新文一开口,火药味就极浓。魏力邀请程子华而故意将他忽略,他的心里本来就有气。 胡进不分青红皂白批了他一顿,直接认为他对手下管束不严,让本不该充当主角的程子华在英模表彰大会上大出风头, 造成了极坏影响。 本来就怄了一肚子气的陈新文便将怨气全部倾泻到程子华身上去了。 他叫来程子华,当面毫不客气地质问他,“老程,你也是老领导干部了,做事不考虑轻重吗?你把市委市政府摆在什么位置?” 程子华遭到莫名其妙的质问,心里只感觉到冤。自己去表彰大会,是魏力力邀的结果。他起初是不愿意出席这个大会的。作为资深的领导干部,他当然清楚自己的位置在哪。 但是魏力解释说,市委胡书记因为要务在身,委托了副书记向勇同志代为参加。政府这边因为李市长身体原因,不能参加。所以,他才邀请程子华代表市政府参加大会。 程子华当时或许是兴奋过头,居然忘记了除了市长外,还有一个常务副市长陈新文。 作为初来衡岳市的干部,程子华在人际关系上远没陈新文那么扎实。陈新文身为常务副市长,其关系自然非同一般。 程子华初来乍到,怎么也牛逼不起来。 面对陈新文的质疑,程子华只有沉默。 “市委胡书记很生气。你参加大会就算了,怎么还大张旗鼓地上头版头条?你难道不知道舆论阵地很重要吗?” 程子华尴尬道:“我是真不知道会上头版头条。” “这个问题性质很严重,老程,你还是回去好好想想,从思想根源找原因吧。”陈新文摆摆手道:“要没其他事,你可以走了。” 从陈新文办公室出来,程子华恨不得跳起来甩自己两个耳光。同为副市长的陈新文,居然将他当手下的小兵一样训斥,这让他心里窝着的火,似乎能烧掉一座森林。 如果自己是市长,陈新文还敢用这种语气与自己说话?如果不是不明不白被取消履职少阳市,他又怎么会跑来衡岳市受这一肚子冤枉气? 他暗暗在心里发誓,一定要拿下衡岳市长的宝座。他要让陈新文像孙子一样乖乖站在自己面前听他训斥。 陈新文的话里有话,意思让他回去好好作检查。他暗自骂了一句,“去你娘的,想老子在你面前低声下气,做梦去吧。” 程子华参加英模表彰大会,看似正常,其实却暗含许多意义在内。 市政府大院里,程子华第一次成为焦点。 很快,社会上关于程子华将担任市长的小道消息便铺天盖地而来。 衡岳市这边闹得轰轰烈烈,而已经回去省城的许一山却被蒙在鼓里。 自从听了老婆陈晓琪的分析后,许一山对问鼎衡岳市长宝座的欲望瞬间破灭了。 陆省长在简单地了解了李朝亮的情况后,长叹一声再没出声。 没人知道陆省长心里究竟有多痛苦。李朝亮是他发现并提拔起来的干部。李朝亮是个典型的技术官僚派,他本身并不热衷于权力争斗。以至于衡岳市的权力全落在胡进手里,他却如一个闲人一样,忙着他的经济改革方略。 陆省长对李朝亮是寄予了厚望的。李朝亮能坐上全省排名第二的大地级市市长位子,与陆省长力排众议不无关系。 遗憾的是李朝亮的身体已经注定他再没大展宏图的机会了。 李朝亮离开衡岳市长的位子,谁来接任他,是陆省长着重要考虑的实际问题。 衡岳市在全省的地位举足轻重,形势逼迫衡岳市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它需要一个毅力非凡,吃苦耐劳,敢于拼搏的一个人去领导。陆省长选择了李朝亮,是因为他在李朝亮的身上看到了一股淡泊名利,却甘愿献身的一种精神。 “一山,省经济领导小组的工作基本顺畅了吧?”陆省长突然问他。 许一山一愣,他以为陆省长要问的是李朝亮的具体情况,却没想到他直接问到工作上来了。 “各地州市都在按照纲要在执行了。”许一山汇报说道:“如果不出意外,今年全省的经济改革将会有一个喜人的结果。” 陆省长频频点头,道:“辛苦你了啊。一山。有个事我想与你说一下,这两天我与王书记商量过了。经济领导小组的各项工作顺利开展了后,省委安排了省发改委的同志来接手你的工作。” 许一山的心猛地往下一沉,这是要扫地出门了吗? “你的学业还没完成吧?”陆省长问道。 “党校没开学。” “明天开始,你回去继续学习吧。”陆省长摆摆手道:“下午,会有人来与你交接工作。就这样吧。” 许一山退出陆省长的办公室,心里一片冰凉。 他心里跳出来一个念头,“这就完了?” 陆省长一字没提衡岳市的事,也没对他有过任何暗示和提醒。他让他回去党校学习,这不就等于将他挂起来了吗? 他这种挂,比当初程子华凉在一边更难受啊。 毕竟,当初要求学习期为三年。三年说长不长。可是以现在社会的节奏,三年就是一个沧海桑田的故事了。三年过后,一切都有可能变得物是人非。 而且他已经知道,当初一个培训班的同学,大多数在年后的人事更迭中上了新岗位。 二十一个学员的培训班,还能开班吗? 一切如他所预料的一样。许一山回到党校,找到刘教授报到时,刘教授尴尬不已地告诉他,“一山啊,现在可就剩下你一个学员了啊。” 许一山真成了学历班最后一名学员。同学群里瞬间炸了锅。 当教室里空荡荡的只坐着许一山一个人的时候,刘教授仍如往昔一样,一对一认真讲解着社会经济发展的规律与变化。 晚上,邓晓芳来访。 一进门,她便笑嘻嘻道:“许一山,恭喜你,你是我们学历班最后一颗种子,你要生根发芽啊。我们全班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邓晓芳的话,似乎不像是在揶揄他。 许一山苦笑道:“千万别这样说。我哪能承载大家的希望?你们在新岗位努力工作,我一个人躲在这里清闲,真不好意思啊。” 邓晓芳收起笑容,认真说道:“古人不是说过吗?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许一山知道这是邓晓芳在安慰他,便一笑而过。 “一个人在宿舍无聊吧?”邓晓芳打量一番房间说道:“要不,我带你出去开心开心?” 许一山连忙说道:“算了,刘教授今天布置了作业,我还没完成呢。” 邓晓芳抿嘴一笑,逗着他道:“还是上次我们在一起玩的人啊,别装了,学习什么时候不可以啊。” 她不由分说,拉起许一山就往外走。 正文 第1187章 你想折吗? 无论邓晓芳如何软磨硬泡,许一山坚持不答应随她出去玩。 在省城工作了一段时间后,许一山对身边的领导干部一些奇闻逸事也有些了解。虽说男人不要八卦,但有时事关将来,留点心总比缺个心眼要好。 邓晓芳夫妻关系不太好是众所周知的。他们的婚姻本身就属于政治的产物。据说,邓晓芳的父亲当年是中部省某厅厅长,她丈夫就是她父亲的秘书。 至于她与她后来的丈夫究竟是谁追的谁,没人说得清。邓晓芳在人前一直说,是她丈夫先追的她。而且她暗示,当年身为秘书的她丈夫,耍了一些手腕才让她上了他的当。 两人结婚后,感情一直不温不火。直到后来邓晓芳生了孩子,父亲又退下来,丈夫鸿运当头,一路坐飞机一样往上窜。两个人的感情因为丈夫长期不在家而逐渐生疏起来。 邓晓芳做女儿的时候就爱玩,结婚生子后,还是没能改掉她爱玩的毛病。 她丈夫希望她在家相夫教子,好好做她的官太太就行了。但遭到邓晓芳的坚决反对。邓晓芳坚持一个道理,一个女人,无论丈夫多优秀,能力多大,自己还是得有事业。 有事业的女人就不用仰着脸乞求丈夫,女人无非就是一个安全感。而安全感最核心的东西就是经济。邓晓芳坚持自己赚钱自己花,她很少伸手问丈夫要钱花。 当然,这也与她的出身有关。她父亲到底是中部省的厅长退下来的,经济再困难,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他们对外维持着美满家庭的形象,社区每年评比五好家庭,她家年年榜上有名。 只有邓晓芳自己心里明白,她与丈夫不过就是名存实亡的婚姻。套用现在社会形容没有感情的夫妻关系的一句话,白天是夫妻,晚上是兄弟。 严格来说,邓晓芳与丈夫连兄弟都不算。兄弟毕竟还有几句话说,他们在家,几乎都是各玩各的,很少有交流。睡觉也是分房睡,丈夫在书房已经睡了五年。 没有任何感情的夫妻,比路人更冷漠。孤独与寂寞常常伴随她一夜睁眼到天明。按邓晓芳在闺蜜面前的自嘲,她丈夫是戒了她。 当然,邓晓芳心里有数,像丈夫这样权力欲望极强的男人,生理欲望绝不会低。由此推断,丈夫戒了她,不等于戒了女人。 无性婚姻就是冷暴力。邓晓芳曾经提起过离婚的想法。但被丈夫坚决地否定了。他需要一个非常得体的正面形象,这有助于他在仕途上宏图大展。 任何婚姻失败的男人,仕途上都不可能一枝独秀。毕竟,在这个道德伦理深入到每个人血液里的国度,家庭是否幸福美满,是衡量一个男人成功的标志之一。 最终,他们达成了一种默契。那就是互相都不干涉对方的私生活。 即便如此,他们始终坚守着一道底线,那就是无论是谁,都不能因为个人私生活而影响到对方。 许一山之前并不知道邓晓芳心里埋着这么大的秘密。邓晓芳的丈夫,桔城市委书记容海是个不苟言笑的人。省城所在地市委一把手,自然列席省委常委。因此,许一山在省委常委会上见过容海几次面。 容海的不苟言笑,无形当中会给别人带来极重的心理压力。许一山心想,邓晓芳一天到晚马大哈一样的嬉笑,与严肃得像一块铁板似的容海自然形成鲜明对比。两个人的感情因此而生疏淡薄,并非没有原因。 许一山坚辞不肯随邓晓芳去外面开心,让邓晓芳来了气。 她指着许一山说道:“许一山,我又没让你去死,你干嘛左推右推的,有意思吗?人家姑娘媳妇都不嫌弃你,你倒还嫌弃别人,你什么意思嘛?” 许一山嘿嘿笑道:“你说得对极了。你们一帮女的,就我一个男的,我是真怕。” “怕啥?怕我们吃了你呀。”邓晓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就算我们想吃,也得你愿意呀。世界上哪有你这样不知好歹的臭男人啊?一群花朵儿一样的娘们陪你玩,你倒还不乐意了。别人做梦都想的待遇,你却当垃圾一样扔掉。” 许一山只好承认道:“邓晓芳,我是真不习惯你们的疯。” “我们疯吗?”邓晓芳乐了,“你说得对极了。你以为我们愿意疯呀。女人谁不想给别人留下一个端庄贤淑的模样啊?可是现在就是一个男权社会,我们再不争取自己乐一乐,你们男人会主动给我们机会乐吗?” 邓晓芳说着说着来了劲,“这个社会就是不公平。你们男人玩,是风流。我们女人玩,就是道德败坏。这种双标的眼光,就应该打破。” 她突然凑到他面前来,将声音压得很低,暧昧无比地说道:“你还记得美媛吧?小娘们天天念叨着你呢。” 许一山的脑海里迅速跃出来一个翩翩起舞的魅惑身影。想起美媛最后在一片惊叹声里的一字马,不觉心尖颤抖了一下。 舞蹈是色情的艺术!许一山想不起自己在哪本书上看到这句话的时候,还百思不得其解。直到美媛在他面前来一个一字马的舞蹈动作,他才彻底明白明白,原来早就有人总结了舞蹈的精髓。 “还有,沈亚这个小蹄子也在问你。”邓晓芳不无嫉妒道:“我知道,她们一个会跳舞,一个是个黄花大闺女,在你许一山的眼里心里分量不一样。哪像我,一朵残花,一根败柳,你许一山打心眼里瞧不起不是?” 许一山连忙解释道:“邓晓芳,你说这个话就没意思了啊。你邓大美女是名花有主的人,别人就是想折,也不敢伸手啊。” 邓晓芳闻言,直愣愣地看着他,似笑非笑地问:“我问你,你想折吗?” “我不敢。” “我是问你,想吗?” 许一山毫不犹豫摇头。 邓晓芳本来浮着希冀的目光,瞬间暗淡了下去。她噘着嘴道:“我就知道,你看不起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许一山慌忙辩解道:“说归说,玩笑归玩笑。邓晓芳,我们不聊这个话题了,好不好?你现在升官了,就该把精力放在新工作上去。我是没机会离开啊,所以我只能留在党校继续学习。学校不倒,我不毕业。” 邓晓芳扑哧一声笑了,她捂着嘴巴道:“许一山,我给你透露一个消息吧。这个消息对你或许有用呢。” 许一山笑笑,没表态。 他相信,邓晓芳的消息来源无须质疑。且不说她丈夫容海贵为省委常委,消息从容海处能够得知。就拿她自己在省城的圈子,她想知道一些机密消息,还不是信手拈来? 小道消息大都被视为谣言。然而令人意外的是,谣言往往都能变成现实。 “你知道衡岳市未来的市长人选是谁吗?” 许一山笑了笑道:“好像这与我无关吧?” “真无关吗?”邓晓芳哼了一声,“既然无关,我懒得说了。” 正文 第1188章 谁会胜出 邓晓芳欲擒故纵,欲言又止,只不过是女人最喜欢、最惯常用的伎俩。 许一山当然懂得她玩的这套。因此他闭口不问,反而让邓晓芳着急起来。 “许一山,你这个人就没一点好奇心吗?”邓晓芳气哼哼地说道:“亏我跑那么远来找你,想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既然没兴趣,我保证不说了。” 许一山这才装作好奇的样子问道:“对呀,都是那些人选?” “哼。”邓晓芳不屑道:“不告诉你。” 正如许一山预料的那样,邓晓芳的消息来源有两个渠道。 第一个渠道,来源于省城这帮官太太。官太太们闲暇的时间最多。她们整天不是泡在美容院,就是三五姐妹成群结队打麻将寻开心。 邓晓芳被邀请与省委组织部一名副部长的夫人一道去美容。躺在美容床上,副部长夫人得意地对邓晓芳说道:“晓芳,你知道衡岳市市长要换人了么?” 本来,邓晓芳对这类消息没有太多的兴趣。特别是诸如衡岳市这样的地方政府的花边消息。 但是,在她听到“衡岳市”三个字的时候,不觉敏感了起来。 许一山是衡岳市人,程子华现在在衡岳市担任副市长。衡岳市长要换人,换谁上,她突然有了兴趣。 “原市长李朝亮患了癌症,听说已到晚期,随时随地就有可能去老马哪里去报到。”副部长夫人叹口气道:“这个李朝亮我认识,来过我家。这人看起来很善良,这么就得了这样的鬼病,真是好人命不长啊。” 副部长是个实权派人物。全省干部调动、升迁都要从他手里过。作为副部长夫人,知道这些消息一点也不意外。 邓晓芳并不认识李朝亮,她感兴趣的也不是李朝亮的了什么病,她感兴趣的是谁来接李朝亮的手。 衡岳市的历史地位和现实地位,在中部省都属于举足轻重。换市长确实算得上一件非常大的事。 副部长夫人姓麻,年龄比邓晓芳至少要大上一轮。平常,邓晓芳都叫她“麻姐”。 按理说,麻姐的老公只是组织部副部长,远没进入邓晓芳这个圈子的资格。但因为她老公手里握有实权,因此她跻身邓晓芳的这个圈子,也不足为怪。 麻姐年龄大,全身的皮肤早就松弛得像一株老松树皮了。偏偏她最热衷的一件事就是做美容。按麻姐的说法,自身条件好了,才能杜绝男人去外面偷嘴。 邓晓芳对麻姐的这个人生感悟不屑一顾。她知道,即便是最先进的美容技术,也无法将一个衰老的女人变成十八岁。 麻姐不但自己喜欢美容,还喜欢拖着人与她一道美容。她曾经在亲眼目睹过邓晓芳透着芬芳的身体后,不无羡慕感叹,“青春易老,韶华已逝。你家老容,怕是贪恋你的身子吧?” 邓晓芳对麻姐的羡慕不以为意。女人,谁没经历过如花的青春岁月啊。等到她到了麻姐的这个年纪,身体还不是像麻姐一样,拼命想揪住青春的尾巴,却无可奈何。 麻姐除了美容,就是八卦。全省干部流动,消息往往第一时间是从她这里流出来的。 邓晓芳身上盖着一条白毛巾,漫不经心地问:“谁呀?” 麻姐毫无保留地爽快吐了出来,“目前有几个人在争呢。一个叫魏什么的,一个叫向勇,还有一个程子华,一个叫许一山的。听说这几个人都是厉害角色。不管谁上,都没那么容易。” “姓魏的这个我不熟悉。向勇我认识。他现在是衡岳市副书记,怎么突然想起要来争市长这个位子了?昨天他和他们市的组织部长来我家里坐了一会。”麻姐叹口气道:“现在下面的人为争一个位子,真是煞费苦心哦。” 邓晓芳好奇地问,“麻姐,你家的人怎么说的?” 麻姐为难道:“他现在也很愁啊。姓魏的是省政法委推荐的,向勇是组织部门推荐的,程子华是现任的市委书记推荐的。只有这个叫许一山的人,好像没有什么来头。不过,我家老头子偏偏对这个人很在意。” “这人没来头,肯定没戏。”邓晓芳笑嘻嘻道:“其实,一个地级市的市长,光靠省里关系还不够啊,必须得燕京有人替他说话。” “就是啊,所以我在想,这个许一山,是不是有燕京的背景?” “他呀,应该没有。”邓晓芳挑明了说道:“你说的这个许一山,我认识,我们在党校是同学。” “是吗?”麻姐显得很意外,支起身子往邓晓芳这边的美容床上看了一眼,“我家老头子说,现在争议最大的就是这个人。” “他有什么值得争议的呢?”邓晓芳试探着问。 “听说,这个人起步很晚,但爬得非常快。两年时间不到,就从一个科员身份升到了副处级。这不正常啊?”麻姐若有所思道:“这人上面肯定有关系。” 邓晓芳没有给她解释,也不争辩。许一山的背景,她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点。都说他许一山是靠着老丈人的裙带关系才进入仕途的。但这个人的能力非同一般,还是一个小小的副镇长时,就敢单枪匹马跑去燕京找有关部门要钱。 这种事,就是一般的副市长都办不到的事,偏偏被他弄成了。 他弄成了事还不算,还惹来燕京方面对中部省有微词。 “现在组织方面很为难,不知道要怎么确定考察人选。”麻姐笑呵呵道:“其实依我看啊,这事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既然定不好,干脆就来个扔纸坨子。扔中了谁,就谁,一切靠天命。” 邓晓芳笑道:“麻姐,组织那么严肃的事,怎么是扔纸坨子就能解决的呀?这不但不严肃,而且还是很不负责任的一种做法嘛。” “对了,我也忘记你是在职的领导干部了。”麻姐欠起身说道:“晓芳,其实这里面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人,我家老头子说,陆省长已经打了招呼了,要重点关注他。” 邓晓芳一愣,警觉地问:“谁呀?还能让陆省长单独提起他?” “小梁啊。”麻姐笑道:“原来陆省长的秘书,逢人一脸不怀好意微笑的梁国明呀。” “梁国明是陆省长秘书?”邓晓芳随口问道。她确实不知道梁国明是陆省长的秘书。虽说她是容海的老婆,容海也只是省委常委之一,平常又不在省委办公。加上他们夫妻本身几乎就无话可说,因此,对领导身边有什么人,她还真不是十分清楚。 “小梁今年被安排去了下面担任县委书记。”麻姐认真说道:“谁都看得出来,小梁现在是陆省长重点培养的对象啊。” “麻姐,你就说,谁会胜出?” “难说。”麻姐翻了一个身,趴在美容床上笑道:“不过,我觉得,这次可能是最复杂的一次任命。各方面都有人在盯着,而且,各人都在悄悄的活动了。比如今晚,我家老头子就被姓魏的委托的省政法委请去了。” “是啊。”邓晓芳跟着感叹,闭上一双眼睛享受着美容护士的按摩,“其实,谁去做衡岳市长,又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正文 第1189章 谁推荐了他 邓晓芳的话说完后,得意地看着许一山问道:“你自己说,这些对你有用吗?” 许一山笑了笑道:“谢谢你啦。不过,我还是真的没感觉出来有什么用。” “你傻吗?”邓晓芳生气地瞪着他道:“人家都在找关系,你坐在家里,天上有馅饼会掉你头上啊?你自己不去争取,谁帮你争取?” 许一山故意为难道:“争取?不就是跑官吗?这种事组织可是严令禁止的。再说,我人生地不熟的,跑哪去?” 邓晓芳笑了,暗示他道:“你不有现成的关系摆在面前吗?” “你?” 邓晓芳摇了摇头,讪讪笑道:“哪轮得到我啊。许一山,你少在我面前装糊涂。人家杜婉秋这条线,不比谁的线都要硬一些?” “你确定我去找她,她就会帮我?” “必须的。”邓晓芳笑嘻嘻道:“谁不知道杜婉秋对你有好感啊。说不定,人家正在等你上门去找呀。许一山,我警告你,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样的机会,失去了可能就再也遇不到了。” 她停顿了一下,缓缓叹口气道:“我话已经说到这里了,你自己怎么想,怎么做,全由你自己做主。好了,我走了。” 邓晓芳在宿舍前后呆了将近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里,许一山一直保持这正襟危坐的姿势没动。等到邓晓芳真的走了,他才迫不及待冲进洗手间里,痛痛快快地撒了一泡尿。 他想,邓晓芳要是再迟走个十分钟,说不定自己就要爆炸了。 如果说,邓晓芳的话没引起他的重视,肯定说不过去。现在他最想弄清楚的是,他是怎么进入了候选名单的? 他想到的第一个人自然是陆省长。但是,梁国明也进入了候选名单,又让他产生出怀疑来。陆省长不可能同时举荐两个人进入候选名单啊。 如果不是陆省长,那么又是谁有这样的能力将他安排进去候选名单中? 邓晓芳提醒他去找杜婉秋,这显然是一着妙棋。只要杜婉秋帮他,其他人就将毫无招架之力。毕竟,杜婉秋背后站着的中部省一把手王书记。 整整半夜,许一山都没睡着。只要一闭上眼,他的脑海里便盘旋着各种各样的问题。如果说,他没有登市长宝座的想法,那一定是骗人的。但如果说他只是想做个大官,那又绝对是冤枉了他。 许一山想借市长位子的东风,给衡岳市来一场彻底的产业结构革命。他不是市长,他的这个愿望就很难实现。他已经准确地感觉到,胡进的全部心思都在云轨上,他不会有任何心思再去干这件事。 事实上,胡进有了云轨的政绩,他问鼎融城党工委书记的筹码就多了一分。聪明的胡进知道,干的事越多,越容易出错。何况许一山的宏伟大计是重振衡岳市工业雄风。 谈重振容易,做起来就难上加难。重振工业雄风不仅仅是经济上的短板,还需要更实际的东西,那就是人才。衡岳市凭什么能将高精尖的人才吸引进来,这才是重振工业雄风首先要考虑的问题。 陈晓琪反对他回衡岳市。是因为陈晓琪感觉到,自己的丈夫太单纯,根本不是别人的对手。还不如留在省委当个小干部,名也有,利也有。 许一山还是充分考虑了陈晓琪的意见的。他本该熄灭的争夺衡岳市长之火,在邓晓芳来访后,又熊熊燃烧了起来。 刘教授在听了许一山的想法后,沉默了很久没出声。 在他心里,党校学历班最后一名学员许一山并非是个实际意义上的学生。他们现在是亦师亦友,刘教授很惊诧许一山对很多事情的见解。特别在经济建设上,许一山的想法让刘教授都能感受到受益匪浅。 在刘教授看来,许一山这样的年轻人,从政当官就算废了。他应该潜心于学术,将他的见解和心得分享给其他人,让其他人沿着他的思想去干一番事业。 “你能沉得下心来吗?”刘教授突然问他道:“一山,你觉得从政是唯一的选择吗?” 许一山不明白刘教授为何冒出这样的话来,他迟疑一下说道:“我已经从政了。” “你可以退出来呀。”刘教授满眼放光说道:“我觉得你如果在学术界,一定会有非常大的建树。” 许一山连忙摇头道:“刘教授你高看我了。我对学术可是一窍不通。” 一句话,就暴露出来许一山内心真实的想法。刘教授果断结束了试探,他淡淡一笑道:“从政之路,犹如登山。此路只能向上,两边都是悬崖,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跌落万丈深渊。你好好想想吧。” 许一山当然明白刘教授话里的意思。可是他已经无路可退。 从踏进洪山镇镇政府大院开始,他心里便坚定了一个信念,既然为官,就得维民。如果说他在洪山镇还是一个热血沸腾的懵懂少年,那么今天的他,已经成了一个成熟稳重的大叔了。 他深知官道曲折,风险丛生。每走一步,步步生险。 茅山县的经历让他有刻骨铭心之痛,他多少次想过,倘若他手里握有权力,茅山的面貌还要变得再快,再好。 胡进的到来,让他看到了希望之光。 可是,他很快就失望了。胡进并非他想象中的斗士。胡进一如既往地落入了俗套,究其原因,他还是斗不过人情社会和根深蒂固的妥协哲学。 在周文武的问题上,他就看出来了胡进的全部心思。 胡进打击周文武,并非是对邪恶宣战。他只是利用邪恶去捆绑另一个邪恶,只要邪恶不会对他造成伤害,他就能容忍。 这一点恰是许一山根本做不到的。 在许一山的思想里,邪恶是不能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邪恶不伤害你,便可能去伤害别人。因为没有伤害,便没有邪恶。 胡进是个求稳的人,他不希望发生太多的事。他的目标是沿着一条登山的路,平安到达顶峰。即便路上遇到障碍。他也会选择绕着走。 许一山就不同,他也想登顶。但是他眼里就容不得登山路上的任何障碍。 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谁推荐他进入了衡岳市长的候选名单中。 正文 第1190章 看望许一山 衡岳市这段时间很诡异,大小领导争先恐后往省里跑。 就连胡进都没闲着,他带着程子华去见了王书记。 没人知道他与王书记汇报了什么,但见到他出来的人都能感觉到。他与王书记的谈话显然不愉快。 程子华亦步亦趋跟在胡进身后,逢人堆起一脸的笑。 他现在在省委是出了名的人。大家都知道他为了一个浪漫而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有人钦佩他,说他为了爱,敢于舍弃一切。有人鄙视他,说他事业与爱情分不清轻重,不堪重用。 程子华究竟是不是因为玩浪漫而丢了一个少阳市长的位子,没人说得清。但程子华被衡岳市委要去,却被人津津乐道。 胡进因此而成为大家口中的伯乐式的人物。 毕竟,程子华在陈州的政绩,曾经得到了省委的充分肯定。一度被省委树为改革开放的先锋式榜样。甚至差点总结出来一个“陈州经验”。 胡进出了省委大院,转过头对程子华说道:“走,我们去找许一山聊聊。” 程子华迟疑道:“胡书记,找他聊什么?一山现在回党校学习去了,已经不在经济发展领导小组了。” 胡进皱着眉头道:“我知道。他去哪,我还能不清楚?” 听说胡进来了,许一山连忙与刘教授告辞。 他们两个现在合作在开发一个课题。课题的主要内容是研究中部省未来十年的经济走向和社会治理的方略。 这个课题是省社科院的重点课题,不少人都申请了。社科院过去一直没将课题的研究任务放下去,是因为他们觉得,现在还没有一个人或者一个科研小组能拿得下。 明白的人自然明白,社科院之所以不轻易把课题放出去,是因为课题的研究结果,将成为中部省未来的执政方向。 刘教授在中部省的理论界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之一,最能代表他的学术知识的是他每月都会接受省政府邀请,给大小干部搞一次讲座。 现在课题正式由刘教授担纲研究,许一山当仁不让成为他的助手。 在许一山的宿舍里,胡进将他的房间打量了一番后,满意颔首道:“老许,你的个人卫生还是很讲究的嘛。” 许一山嘿嘿地笑。两人是多年的老兄弟,说话彼此都比较随意。 “老胡,一个连个人卫生都无法打理好的人,他还能打理好社会卫生?”许一山对胡进来看望他,显得很高兴,很感激。 在生活自理方面,胡进远不是许一山的对手。想当初胡进是第一个在校外租房住的人。一个大学生可以在校外租房,可见其经济实力雄厚。 许一山被胡进邀请去他的住房玩时,第一眼看到胡进的家里乱得像一个猪窝一样,忍不住动手替他收拾了起来。 许一山喜欢环境干净整洁,在于他从小的家庭教育。 许赤脚一家虽然在乡下生活,但许赤脚对卫生的要求极严。或许这与他赤脚医生的身份有关,但凡做医生的人,对环境的要求都要高于常人不少。 那一次他替胡进收拾了房间,让胡进对他刮目相看。过去,在胡进的印象里,许一山只是一个正直热情的小伙子,对生活充满了向往和憧憬。却没想到许一山还有一颗女人一般细腻的心。 人们形容男女时,都喜欢将男人形容得粗狂,不拘小节,以示男人的雄伟。却不知道一个真正的男人心里,永远都怀有一颗细腻的心。 “读书爽吧。”胡进感叹道:“我要有机会,一定会珍惜。想起读书的时候,一看到书就两眼昏花,现在想静下心来好好读本书,已经很难了。” 许一山笑道:“我觉得啊,人世间最清净的地方,还是读书的地方。” “肯定嘛,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胡进回过头问程子华,“老程,现在给你一个读书的机会,你要不要?” 程子华一愣,不知道胡进话里的意思。 他尴尬笑道:“组织上有安排,领导关心,我肯定服从。” 胡进颔首,笑道:“老许,来了半天了,水都没一口喝吗?” 许一山便赶紧起身去倒水。倒了水回来,将水杯递给胡进道:“对不起啊,我这里没一次性的水杯了,你只能用我的水杯将就一下。要是嫌弃,我就去外面借一个来。” 胡进摆摆手道:“没那么多讲究。你老许能喝的,我还能喝不得?” 说着,一口气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话锋一转道:“老许,今天来找你,是有个事想与你说一下。你对市里的工作有什么看法和意见没有?” 许一山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道:“没有。市里这两年日新月异,各项工作都推进得顺利。很好啊。” “是吗?”胡进似笑非笑,“可是我听说,现在有人在背后说,云轨项目上出现的那起安全事故,有人准备大做文章啊。” “作什么文章?”许一山大惑不解。塌楼事故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省里没有追究这件事,已经尘埃落定的事,胡进怎么突然翻出来说? “具体作什么文章,可能只有作文章的人心里清楚。老许,你说,抓住这件事不放,某些人究竟想干什么?”胡进坦率道:“现在已经有人在省委举报,说要公布什么内幕。” “有内幕吗?”许一山笑嘻嘻道:“心里无私天地宽。老胡,有些事,不必在意。” 胡进摇了摇头,叹口气道:“王书记对这件事很在意。他可能听到了什么话。我也不瞒你,今天我去见了王书记,挨了他一顿批。” 许一山想起自己处理完衡岳市云轨安全事故后回来,本想去王书记哪里汇报一下情况,但被陆省长拦住了。陆省长不希望衡岳市云轨事故闹大。 他们两个聊起云轨项目的安全事故,一边的程子华便有些坐立不安。 在许一山面前,程子华感觉手脚都没地方放了。 一个前途无限,风光无限的副市长,如今落得名声扫地,声名狼藉,这让程子华心里就像堵上了一床大棉絮一样,憋得慌。 他总结了一下原因,发现自从认识了这个许一山以后,厄运好像就没离开过他。 这次随胡进来省里,是有目的的。程子华在省里的关系本来就不错,各方面都有人罩着。在胡进暗示他,有可能让他接任李朝亮时,他满心欢喜得以为人生又将迎来辉煌。 可是在见过王书记之后,他从胡进的脸色上已经感觉出来了问题的严重性。 其实,以他的人际关系,加上胡进的极力举荐,他对问鼎衡岳市长的位子还是抱有信心的。他原本已经失望的心,再一次死灰复燃起来。 大丈夫欲想成事,必须不拘小节。韩信尚且能忍受胯下之辱,自己何尝又不可以暂时的低声下气? 而且程子华相信自己能很准确地捏住许一山的弱点。许一山这人心地善良,在他面前装可怜,必能博得他的同情啊。 正文 第1192章 去战斗吧 胡进毫不遮掩地说出自己的想法,着实让许一山吃了一惊。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胡进会是他前进路上的第一个绊脚石。以他俩的交情,胡进应该主动积极引荐他。现在他非但不引荐,反而还逼着许一山主动退出。 不过,这从侧面恰好反应出来邓晓芳所言不虚。他确实是被列入了考虑人选。 “老胡,你退出,有一定的道理。”胡进耐心分析道:“你看啊,按干部提拔规定,你的条件与任职的职位尚有一定的距离。虽说有破格之说,但能破格的人,都是有特别或者杰出贡献的人。” 言外之意,许一山既不属于有特别贡献的,也不是杰出的人才。 胡进不说则已,一说,反而激起了许一山的斗志。 “老胡,如果我说,不退出呢?” 胡进一愣,随即讪讪笑道:“当然,你有选择和决定的权力与自由。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全盘考虑。老许啊,我们要的,可不是一个市长的位子。” 许一山心里暗想,老子连市长位子都坐不上,难道天上还能掉个省长的位子来坐坐?他深知体制内的提拔程序,干部提拔就像过一道道鬼门关。许多人穷其一生,也就到个科级终止了。并非他们不努力,也不是他们能力不行,而是只有那么多坑,萝卜多了,只能拔出来扔掉。 胡进阻止他得到这个机会,是他另有安排,还是因为程子华? 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胡进既然敢当面找许一山劝他退出,自然有他的说法。许一山也知道自己一旦松口,机会就将擦肩而过。他一直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推荐进入候选名单的。这个推荐人很重要。他的身份决定许一山在这场争夺战中的胜率有多高。 程子华眼巴巴地看着他们两个,大气都不敢出。 胡进能做到这步,表示他已经志在必得了。依照常规思维,许一山是同学,许一山上去,与他配合不是更好吗?何况,许一山在他这里干的几件事都那么漂亮。只要许一山上来,他能省一半多的心啊。 虽说市委书记与市长的平起平坐的角色,但实际上,市长往往要比书记矮上半个头。说到底,许一山上来了,还不照样是你胡进的手下? 可是胡进表现出来的态度,就是坚决阻止许一山上位。 许一山心里非常清楚,作为衡岳市委一把手的胡进,他在任命衡岳市长这件事上的意见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上级不可能故意将意见相左的两个人安排在一起共事。毕竟,班子需要团结。一个领导班子不团结,班子成员大部分的心思就都往勾心斗角上去倾斜了。 底下工作一团糟,首当其冲的还是上级领导。 因此,倘若胡进主意已决,即便他心有不甘,也只能选择妥协。 可是许一山心里有疑惑啊。胡进可以劝阻他退出,他能劝阻魏力和向勇退出吗?还有一个梁国明,是陆省长亲自指定的人选,就算梁国明选择妥协了,陆省长会同意? “老胡,其实我没关系。”许一山在经过权衡后,试探着说道:“就如你说的那样,我最多就是个打酱油的。你说得非常对,破格也破格不到我的头上来。我可能就是属于被差额掉的哪一个。” 胡进摇了摇头道:“老许,你知道你是谁推荐进入候选名单的吗?” 许一山心里一动,他装作漫不经心地笑道:“这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胡进严肃说道:“如果你答应退出了,还得你去做思想工作。说白了,你得与推荐你的人讲事实,摆道理,表示是诚心诚意退出来的。” 许一山哦了一声,饶有兴趣地问:“老胡,透露一下,谁推荐的我?” “王书记。”胡进笑道:“王书记很看重你。” “是吗?”许一山在听说自己进入候选名单是王书记推荐的结果,内心掀起的波涛犹如惊涛骇浪一样,一波一波冲击着他的心灵。 他犹豫一下,苦笑道:“有没有搞错?王书记怎么会推荐我?” 胡进起身道:“其他话我就不说了。老许,最后一句,我尊重你的选择。” 看着离开的胡进,许一山突然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胡进不惜冒着被人指点的嫌疑,亲自带着程子华来省城要位子。这在中部省的历史上,尚属首次。 许一山想不通胡进为何那么看重程子华,是被他在陈州的政绩迷惑了,还是另有打算?在许一山看来,衡岳市哪怕选择魏力或者向勇,也会比选择程子华要强许多。 许一山在陈州督查的时候,已经发现程子华身上的问题太多了。程子华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善于掩藏自己。 他给人的印象,永远都是一身正气,积极向上,勇于开拓的正面形象。 一个善于伪装的人,是非常可怕的人。许一山突然有个预感,如果程子华这次顺利上位了,第一个受害者必定是胡进莫疑。 心情复杂的许一山,一下午都显得无精打采。 刘教授感觉到了他的异样,试探着问他道:“一山,你心里是不是藏着有事啊?” 许一山没想隐瞒,便将胡进来找他,劝他主动退出衡岳市这次市长的选拔说了出来。 刘教授沉默了好一会问他,“你自己有什么打算?” 许一山又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本来是他选择了妥协的,可是胡进的一句话让他妥协的念头烟消云散。 “这就对了。”刘教授含着笑道:“你一次妥协,就会永远妥协。人生啊,有时候确实需要妥协。但是,总该有个底线。” 许一山苦笑道:“可是我不妥协,我面临的问题会更多。” “你怕问题?” 许一山摇了摇头,“我不是怕问题。说实话,我这个人有个奇怪的毛病,问题越多,我感觉越刺激。我不喜欢平平静静的生活,我想过惊天动地的日子。” 刘教授竖起一根大拇指赞道:“一山啊,这才是真实的你啊。” 他叹口气,开始收拾起桌子上的资料,“一山,课题研究这件事你先暂停。你现在需要时间和精力,去打一场关乎衡岳市人们命运的战争。政策再好,方法再对,没有一个强有力的执行人,都是一张废纸。现在,课题研究的主要内容都出来了,接下来就是你该实践的了。去吧,去战斗吧。” 许一山一愣,“我要怎么战斗?” 刘教授笑了,道:“一个将军去打仗,他心里早就布满了雄兵万千。我相信你,一定有自己的想法。最后我送你一句话,今后不管你走得多远,站得多高,你心里永远都要记住一件事,你是人民养大的,你要对得起养大你的人民。” 许一山心里突然涌起一丝感动。刘教授是个惜字如金的人,即便在讲堂上,他也很少说废话。如果有心将他讲课的话记录下来,就会发现他的讲课内容就是一篇优秀的哲学文章。 刘教授喜学术,厌仕途。他是个真正的先天下之忧而忧的人。 “去吧,去吧。”刘教授催促他,委婉提醒他,“想找我聊的时候,我随时恭候你的光临。” 正文 第1193章 窝里斗 衡岳市八号公馆密室里,新一轮密会在悄悄进行。 促使这次会议的主要原因,在于魏力与向勇在省里跑关系的时候,撞车了。他们都不约而同找到同一个人,而此人,正是衡岳市出去的,如今在省委担任重要领导的龚辉。 龚辉现任中部省人大第一副主任,主任是王书记。人大的工作基本由龚辉全权负责。 龚副主任今年已经六十一岁,属于资深领导干部。在全省具有非常大的影响。龚辉的地位和威望,全由他自己争取过来。通常惯例,人大机构的法律地位很高,属最高权力机关。但是在现实中,人大的地位一直很尴尬。 一个地方究竟是法治环境还是人治环境,关键一点就是看人大机关在当地的威望。 中部省人大发挥了法律赋予的权力,在权力结构中一直处于中坚力量。作为第一副主任的龚辉,他在中部省的地位便跟着巩固起来。成了省委领导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之一。 在中部省,被视为最有权利和威望的人有三个,省委一把手王书记当仁不让是第一个,第二个就是享有美誉的“陆青天”,省长陆天明。排名第三的自然要属人大副主任龚辉。 龚辉平常很少抛头露面。但只要他露面了,事情的性质便非同小可。 龚辉有个特点,对家乡人一直怀有眷顾之心。这也是衡岳市籍出身的干部,一直与他保持紧密联系的原因之一。 魏力欲往前再走一步,从政法委的椅子上将屁股挪到市长的位子上去。这看似一步半步的挪动,却是比登天还难。他非常清楚,没有龚辉助一臂之力,他很难实现愿望。 同样,与他持有同样想法的是向勇。 于是便出现了魏力前脚刚走,后脚向勇登门的一幕。 龚主任在详细了解了两人的诉求后,气得拍了桌子。 在龚辉心里,衡岳市的这两个人都是他的倚重之人。他们将他视为老大,他将他们看作是心腹。说穿了,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就该同舟共济。 可是,魏力与向勇,似乎打算谁也不让着谁。都想问鼎衡岳市长的位子。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啊。龚辉不能专横指定谁能上,谁不能上啊。于是便给他们下了一条指示。自己人,绝对不许窝里斗。必须先理顺关系,集中一切力量,夺取胜利。 今天密会的焦点,就是决定谁作为竞争市长的主力。决定下来后,其他人便不可以再有其他想法。必须尽全力支持和配合主力打好这一仗。 魏力首先表态,他希望大家都支持他。虽说政法委这个位子非常重要,但由于这一块说到底还是归属党务这一块,政府方面的力量太薄弱,因此他要入主政府层面。 向勇明确反对。向勇在党务工作多年。属于表面上风光无限,手里却无实权的人。他分析道:“老魏,刀把子这一块阵地绝对不能丢了。你若把刀把子放下了,我想问你,你找好接手的人吗?若是没有,你这样做,岂不是递刀子给别人宰你?” 魏力不屑道:“在衡岳市还没有人敢在我魏力头上动土。” 向勇跟着冷笑,“老魏,你别想得太天真了好不好?你自己说,这些年你的腰杆子硬,靠的是什么?不就是靠着手里握着刀把子吗?你一旦将刀把子交了出来,你觉得你还能一呼百应?” 魏力哼了一声道:“这么就不可以?我打开天窗说亮话,现在衡岳市的公检法司安,只要与我魏力尿不到一个壶里的,都靠边站了。现在的情况是,就算不在政法委的位子上,也没人能翻得了天。” 向勇摇头,不置可否地笑,“老魏,不要太自信。此一时彼一时。你试试将刀把子交出来看看。” 向勇的话,无疑说在了魏力的心坎上。自从他握上了衡岳市的刀把子后,这些年来他一刻都没敢松懈。 刀是能致命的,刀把子握在谁手上,谁就是砧板,其他都是鱼肉。 这些年来,他深知刀把子的重要性。因此他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交给谁,他似乎都不放心。可是市长的位子太诱人了,他宁愿放下刀把子,也想着要搏一搏。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这句流行在民间的鬼话,已经深深印进他的心里。 目前的情况是,他和向勇,都希望能坐上市长宝座。谁先放手,谁就失了一城。 眼见着魏力态度强硬,向勇无奈,只好搬出龚副主任出来说话。 “老魏,你是知道的,龚主任不希望你放下刀把子。”向勇犹豫片刻道:“刀把子握在你手里,大家都有安全感。这是龚主任的原话,不信,你可以打电话求证。” 向勇这句话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了。他暗示魏力,省里的龚辉已经有了态度,你魏力争夺市长之位,得不偿失。 魏力却不买他的帐。他冷笑着道:“老向,龚主任的指示我会尊重。我敢保证,就算我从政法委里出来,坐上我这把椅子的也不会是外人。” 魏力早有打算,他要将儿子魏浩扶上政法委书记的宝座。 魏力坚信,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儿子魏浩坐上了政法委书记的位子,与他坐,有区别吗? 更何况,江山总是要留给后人的。他在位还不能扶上儿子,等他退下去之后,他还有机会扶儿子上马吗? 魏力这一招,就是典型的一箭双雕。即便他在角逐市长位子失利了,他还是打赢了这一仗。至少,政法委在儿子手里,是他一直想要实现的梦想。 “你还是想自相残杀。”向勇尖锐地指出问题道:“老魏,你好好想想。如果按你说的,你与魏浩两个都如愿了,一个地级市的常委班子中,你见过父子同事的吗?” “没有不等于不可存在。”魏力冷笑着说道:“请各位想想,在周文武这个案子上,如果不是魏浩,你们今天还有机会坐在这里说话?” 魏力说得没错。当初周文武的案子,已经或多或少牵涉到了在座的每一个人。是魏浩及时刹车,并封住了周文武的口。 向勇叹口气道:“老魏,非常时期,我希望你头脑清醒一点。我们现在面对的不是一般对手。只有齐心协力,才能打败对手。如果我们先窝里斗了,这不等于是自己打开大门,让对手进门来一个一个收拾吗?” 魏力哼了一声,“你说的是胡的,还是姓许的?” “都有吧。” “老向,你的担心多余了。姓胡的背景确实神秘,但大家都应该感知得到,他的目标不在衡岳市。至于姓许的,你把他当做对手,末免高看了他了吧?” “可是据我所知,姓许的现在已经进入了候选人名单。送他进去的是王书记。” “有这回事吗?”魏力显然感到很意外。许一山受陆省长重视,已经无须赘言。这个许一山什么时候又让王书记看中了?这小子看来是真有两把刷子! “都是女人惹的祸。”向勇笑了起来,压低声道:“你们知道吗?王书记有个亲生女儿,如今是中部省委某市的副市长。” 正文 第1194章 妙计 杜婉秋是王书记的亲生女儿,这本该是个秘密。但是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的身份逐渐被外界所知,并不意外。 向勇在这时候抖出这样的一句话,并没引起太多的意外。 在衡岳市的权力圈子里,又分成几个小圈子。其中以魏力为首的四人小圈子,除了副书记向勇外,还有组织部长和宣传部长。 这是权力中的权力,刀把子,笔杆子和人事权,全部被他们牢牢掌握在手里。 能够达到他们现在这种程度的级别,都已经不是普通人了。因此,向勇突然爆出来的这个秘密,其实对他们而言,并非真正的秘密。 倒是他们对向勇说的“都是女人惹的祸”有了兴趣。许一山被王书记推荐进入候选名单,难道与王书记的女儿杜婉秋有关? “他们在党校是同学。”向勇解释道:“你们不知道吧?王书记的这个女儿,至今还是单身。老姑娘了,高不成低不就的,再不嫁,这朵黄花菜就真黄了。” 魏力眉头一皱道:“老向,你现在怎么也学起八卦来了?” “这可不是八卦。”向勇意味深长笑了笑道:“你们想想啊,王书记为什么要推荐许一山?这对许一山而言,不就是有知遇之恩吗?知恩图报是应该的吧?他许一山拿什么去报答?” 宣传部长毕竟是耍笔杆子的人,联想比一般人要丰富得多。她迟疑着说道:“难道接下来就是他许一山以身相许?” “难说难说。”向勇忌讳莫深地眨了眨眼睛,“这年头,什么样的怪事不出现啊。” “这么说来,王书记的女儿眼光也不咋的嘛。”组织部长道:“许一山结了婚,生了孩子了。他都没资格再去跟人谈婚论嫁了。” “这年头,陈世美大把。”宣传部长不屑地撇撇嘴道:“你们这些男人,有几个好东西啊。” 魏力若有所思道:“老向,你不会无聊到八卦别人的私生活吧?我怎么感觉你话里有话?” 向勇笑了笑道:“老魏,我个人的意见,从现在起,大家摒弃成见,团结一致对外。前段时间我们不是说过吗,坐山观虎斗。现在看来,这条路不太稳定。” 魏力狐疑道:“你是想让姓许的后院起火?” 向勇笑而不答。 宣传部长猛地拍了一下她的大腿,“妙,真妙。向书记,你这个想法太妙了。打蛇打七寸,你这是真打着了七寸。” 宣传部长女性,深知一个女人在知道婚姻出现危机时会多么的歇斯底里。 女人对于爱情、家庭的保卫战,所爆发出来的力量足以撼山填海。 魏力犹豫道:“姓许的老婆,现在不是调到团市委了吗?” “对啊,胡书记直接下的指示,我不能不照着办。”组织部长苦笑道:“她叫陈晓琪,现在担任团市委副书记。” 魏力面无表情说道:“我认识,也知道她。” 他当然认识陈晓琪。当初他安排儿子魏浩下去茅山县镀金,这小子第一眼就看中了陈晓琪。为了陈晓琪,父子两孩爆发过一次激烈的争吵。 魏力认为,儿子魏浩是有家室的人。他追陈晓琪,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如果换做他尾号是个普通人,他魏力也是个平头老百姓,倒还情有可原。 问题是他们父子都是政法战线上的先锋、典型。魏浩如果抛弃妻子,影响会很坏,甚至可能波及到他的头上去。 说实话,魏力起初还是坚决反对儿子魏浩去追求陈晓琪的。 直到有天魏浩将陈晓琪带到他面前,他才不得不从内心深处理解同情儿子的狂热了。 陈晓琪太漂亮,往他面前一站,居然让他的一颗心都猛烈跳起来。 见过陈晓琪之后,父子俩有过一次很深入的谈话。 魏浩表示,为了陈晓琪,他可以什么都不要。 魏力反对儿子的意见,他认为一个真正的男人,是既要江山,也要美人。他提醒儿子,“如果你什么都不是,人家凭什么还会跟着你?你以为爱情靠吃风喝雨就能活下去?” “我的事,不需要你来管。”魏浩对父亲的提醒根本不在意。他心里一直怨恨着这个道貌岸然的父亲,是他,亲手扼杀了他的幸福。 魏浩只要一想起张曼,便恨不得一刀将父亲杀了。 他警告父亲魏力道:“老魏,我与陈晓琪的事,你闭嘴。” 儿子如此不礼貌的话,魏力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他拆了儿子与张曼的爱情,是因为他强烈感觉到,儿子娶一个做记者的女人,只有害处,而无任何益处。 宣传部长听到组织部长的介绍,惊异道:“原来是她呀。这个女的确实漂亮,我们宣传部的男同事背后都议论她,说她艳冠群芳,是男人梦中标准的情人形象。” “不过,她很低调。”宣传部长笑了笑道:“许一山这小子艳福不浅,这么漂亮的女人,他是怎么搞到手的?” 向勇接过去话说道:“所以,到这时候,你们都应该往深处想了哈。他能博得美人欢心,肯定有他的一套。如果他将这一套用在这次市长竞争上,我们还有多少神算,大家该明白了吧?” 密室里沉默下来。 魏力叹口气道:“我们原来设想的坐山观虎斗,确实行不通。程子华根本就不是许一山的对手。他们两个在一起斗,就不是一个量级的。” “老魏,这就需要我们正面刚了?”向勇胸有成竹道:“现在还是轮不到我们去正面斗,还有一个信息,你们注意到了没有?” “老向,你说的是梁国明?” “对。据可靠消息,梁国明是陆省长亲自举荐的。” “那又怎么样?” “你以为陆省长的面子不重要?”向勇笑了笑道:“陆青天这人,一贯刚愎自用,你们没发现吗?过去大家有个误会,都认为姓许的是陆省长跟前的红人。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回事了啊。你们看,陆省长这次不安排许一山,而是举荐梁国明。这说明了一个什么道理?” 所有人都去看着他,等着他揭开谜底。 向勇莫测高深地说道:“你们都不用看着我,具体原因,你们自己去品。” 八号公馆的秘密会议终于结束。会议达成一致意见,衡岳市的刀把子,笔杆子绝对不能落入他人手里。这就是说,魏力要选择退出。 魏力也没反对了,他的眼光从几个人的脸上扫了一遍,突然说道:“大家都不要慌,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结果。现在需要做的事,就是放风出去。许一山与王书记的女儿有染。” 正文 第1195章 小道消息 陈晓琪这几天感觉身边有些异样,团委的同事的笑容里,似乎假了好多。 一堆人聊天,只要看见她过去,他们便会马上闭了嘴,赶紧散开。似乎在对她隐瞒着什么。偶尔与人对视,感觉别人的眼光都是在同情她一样。 调入市团委之后,陈晓琪一改过去冷傲的态度,人变得比过去热情了许多。她年轻漂亮,人又热情,很快便与同事打成了一片。团委的小年轻们,都亲热地叫她“琪姐姐”。 特别是少儿部的部长杨繁花,像个小跟班似的紧跟在她身后,心里有什么话都会第一时间告诉她。可是现在,杨繁花看到她,似乎也在有意躲着她。 陈晓琪被这股怪异的氛围感染得心神不宁,她想了想,还是将杨繁花叫到自己办公室来,劈面问她:“繁花,你们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 杨繁花慌忙摇头否认,目光躲闪着道:“琪姐姐,没有啊。” 陈晓琪冷哼了一声,装作生气道:“繁花,你都瞒着我,我心里难受着呢。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问了。以后你玩你的,不要找我了。” 她用了女人惯用的一招,杨繁花便支持不住,小心翼翼地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不知从那里传出来一些关于姐夫的小道消息。” 陈晓琪心里一动,秀眉便微微蹙了起来。 “什么小道消息?说来听听啊。”陈晓琪漫不经心地问,其实,此刻她内心已经泛起了波涛。她现在最担心丈夫许一山出事。 许一山自从去了省委党校学习,她的担心便一刻也没放下。作为一个女人,谁都希望丈夫时刻围绕在自己身边。丈夫丈夫,一丈之夫。过了一丈的范围,丈夫还是不是自己的丈夫,女人心里并没底。 在陈晓琪看来,许一山其实是很容易博得女人喜欢的一类男人。许一山外貌英俊,个性鲜明。特别是他随时随地表现出来的一股大义凛然的担当气概,往往能让女人痴迷。 她自己就是被许一山的担当吸引住了,以至于她越来越爱他,容不得有半点的污泥浊水来玷污他们的纯洁爱情。 陈晓琪心里很明白,她与许一山就是一个典型的先婚后爱的例子。 当初与魏浩发生矛盾时,魏浩恬不知耻地说,她陈晓琪是属于他魏浩的女人,世界上还没有一个男人敢抢他的女人。 一气之下的陈晓琪便去找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许一山,直接拉他去登记结婚。她原本以为许一山会推辞,会害怕,会拒绝她。她心里也想好了,只要许一山开口拒绝,她便掉头就走,从心里鄙视这个没有担当的男人。 谁料,许一山不但满口答应,而且他脸上流露出来的受宠若惊的模样,让陈晓琪在那一刻得到了极大的安慰。 如果说,过去她是以美貌征服了许一山。那么现在,是许一山表现出来的担当彻底将她征服了。 许一山被陆省长看上,重点培养这件事,让她又喜又忧。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与领导关系越近,危险越多一分。这些潜在的危险不仅仅是来自领导个人的喜恶,更多是来自身边的嫉妒。 嫉妒生恨,恨出恶果。 杨繁花面对陈晓琪的探问,赶紧表白道:“琪姐姐,没什么,都是闲言碎语。我怀疑,是有人在故意给姐夫泼脏水。” 陈晓琪似笑非笑道:“究竟是什么事嘛?你赶紧说,不说,我生气了啊。” 杨繁花迟疑一下,低声道:“他们说,许姐夫现在与省委王书记的女儿勾搭在一起了。” 陈晓琪闻言,顿时犹如五雷轰顶一样。整个人都不好了。 但她表面上却看不出丝毫异样。 “胡说八道。”她笑骂了一句,“这些人真是吃饱了没事干,怎么那么操心别人家的事呢。” 杨繁花小声道:“琪姐,你说得对。我也觉得这是在抹黑许姐夫。许姐夫那么正直的人,怎么可能背叛你呀。何况,那个杜婉秋,与你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又老又丑的,许姐夫会看得上她?” 陈晓琪沉默不语,杨繁花直接报出来的名字,让她的心像被刀割了一样的痛。 她当然知道杜婉秋是谁,在这阵风声来临之前,她已经暗中了解过杜婉秋的情况了。她知道,杜婉秋并不像杨繁花说的又老又丑,一无是处。杜婉秋说到底还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漂亮的女人万万千千,但像杜婉秋这样,有一个省委一把手父亲的女人,却屈指可数。 不说杜婉秋本身的魅力,单是她的背景,就能让无数男人跪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啊。 在陈晓琪的眼里,她几乎不将任何女人当作对手。唯有这个杜婉秋,让她有危机感。 “他们现在都在传这个事?”陈晓琪随意问道。 “是啊。琪姐,现在机关里到处都在传。”杨繁花苦笑道:“他们都说许姐夫是个陈世美,为了自己前途,抛弃妻子的,令人气愤。” “你说,你相不相信?”陈晓琪突然问她道:“繁花,你说老实话,信不信?” 杨繁花犹豫了好一阵,才吞吞吐吐地说道:“琪姐,我说了,你不许生气啊。现在的男人,真没几个靠得住的。许姐夫为人我相信,可是,世界上有几个男人能抵挡得住诱惑啊。” 陈晓琪笑了笑,挥挥手道:“没事了,我不信。” 杨繁花一走,她便起身去关了门。 靠在门背后,她突然感觉浑身无力,眼泪夺眶而出。 杨繁花的话,无疑是在安慰她。但她说出来了一个真实残酷的道理,有几个男人能抵挡得住诱惑啊? 明摆着的一个事实是,许一山搭上杜婉秋,他的前途眼见着就是一片光明。男人在权力和美色面前,都将失去抵抗力。再伟大的男人,都过不了权力或者美色这一关。 何况,这是美色与权力双管齐下,在它面前,一切障碍都将被摧枯拉朽般摧毁。 她使劲捂着嘴,不让呜咽声流出来。 若是两年前,她听到这样的传言,她会毫不犹豫甩手给许一山一个耳光,然后义无反顾转身就走。 可是现在,她已经没有了这个勇气。她第一次深刻感受到危机的到来。在杜婉秋面前,她居然突然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自卑感。 杜婉秋的家庭背景,个人的社会地位,以及她本身具备的优秀资源,让她感到自己在她面前,显得太微不足道。她甚至生出这是一场不对称的斗争的感觉。 一个女人要抢走属于她的男人,这是不可忍受的事。 在过去无比高傲的陈晓琪心里,这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打一场爱情保卫战,看来非常有必要了。 陈晓琪平静下来心情,她突然想到,现在正是衡岳市争夺市长位子最敏感的时期。此时传出这样的风言风语,是否有其他含义呢? 正在这时,她听到敲门声。 门外,副书记向勇的声音传了进来,“小陈,在吗?” 正文 第1196章 亲自上阵 向勇亲自来陈晓琪办公室,这是第一次。 作为专职副书记,团市委的工作由向勇副书记主管。 陈晓琪赶紧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笑靥如花将门打开,客气地将向勇迎进办公室里。 泡了茶端过去之后,陈晓琪坐在另一张沙发上,双腿并拢,挺身正坐,眼睛看着向勇,等待领导指示。 “小陈啊,来市里工作,一切都还好吧?”向勇关心地问,说道:“你来市里工作也有一段时间了啊。前段时间我太忙,没顾得上来看望你。今天刚好有点时间,特地过来看望你一下,有什么需要的,你尽可以提啊。” 陈晓琪面带微笑道:“谢谢书记关心。一切都好。没什么需要的。” “工作还顺心吧?” “顺心。” “工作固然重要,家庭也不可放弃啊。”向勇严肃说道:“你们年轻人,不要把事业与家庭分开来看待。要想干好工作,前提条件是必须有一个稳定和谐的家庭基础。小陈啊,听说许一山同志是你的爱人?” 陈晓琪想笑,向书记难道不知道这个情况吗?他是故意的,还是真不知道? “是。我们都是茅山出来的。”陈晓琪回答道。 “小许同志可是我们重点培养的对象啊。”向勇颔首道:“省委领导很重视小许同志。他现在可是我们衡岳市的骄傲啊。希望你干好本职工作的同时,做好小许同志的贤内助。” 陈晓琪小声道:“请领导放心,我会做好我该做的。” “哦,对了。”向勇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这段时间,流传着一些关于小许同志的流言蜚语。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小许同志的正面形象一定要树起来。也请小陈你不要轻信这些流言蜚语。虽说不是空穴来风,但没经证实的东西,我们还是要保持一个客观对待的态度。” 陈晓琪嗯了一声,一脸无辜的样子看着向勇道:“向书记,您刚才说的关于许一山的流言蜚语,是什么流言蜚语啊?” 向勇惊异地看着她,愕然问:“你真不知道?” 陈晓琪摇摇头道:“真不知道。” 向勇便笑了,道:“既然你不知道,也不要问了。就当没这回事。流言蜚语嘛,都是不用理会的闲言碎语。” 陈晓琪认真道:“向书记,您不说,我不知道。既然您说了,就请您告诉我,究竟什么流言蜚语啊?” 向勇呵呵一笑,摆摆手道:“算了,本来就是流言蜚语,不要认真对待的。你既然不知道,就没必要了解了。” “可是我真想知道。” 向勇犹豫了一下,严肃说道:“是这样,我这几天也听到了这方面的话,有同志来给我汇报了。说是一山同志现在与杜婉秋同志的关系暧昧。一山同志的组织关系毕竟还在我们市里啊,他现在还是我们的干部。对待干部的声誉问题,我们一向是很重视的。绝对不允许向我们的干部泼脏水,也不能让干部的私生活破坏我们组织的形象。” 陈晓琪没有表现出吃惊的模样,她显得很平静,问了一句:“真有这样的事吗?” 向勇迟疑了一下说道:“小陈啊,组织虽然不能干涉他人的私生活,但如果干部的私生活严重影响了组织形象,组织还是会干涉的。” “向书记,我是想问,许一山与那个叫什么杜婉秋的,关系真的暧昧?” 向勇不语,微微一笑。 “杜婉秋是怀华市的副市长吧?”陈晓琪淡淡一笑道:“如果许一山与她关系暧昧,情有可原啊,人家是领导。” 陈晓琪的这番表态让向勇愣住了,他根本一时搞不清陈晓琪的真实想法。 按理说,一个女人听到自己丈夫与别的女人有染,早就该跳起来了啊。 可是眼前的这个陈晓琪,似乎在说一个与她无关的人和事一样。 她的冷静,她的不屑一顾的表情,几乎让向勇感觉自己走错了门,找错了人。 向勇主动找陈晓琪谈话,这是他们设计好的让许一山后院起火的一环。向勇以领导关心下属的面目出现,造成一个既定的现实,许一山与杜婉秋有染,真实不可否认。 毕竟,他代表的是组织。组织出面了,这件事还值得怀疑吗? 尽管向勇刻意强调,流言蜚语不值得追究。可现实的意义是,这不是欲盖弥彰的手法吗? 然而,陈晓琪的冷静,出乎了向勇的预料。 他只好匆忙起身,语重心长地说道:“小陈,安心工作,有什么困难,直接给组织提。” 向勇一走,陈晓琪没法淡定了。 她转身出门,直接去找书记胡进。 胡进听秘书传达,陈晓琪来找他了。当即让秘书请她进去。 “晓琪,找我有事?”胡进笑呵呵地问。陈晓琪是许一山的老婆,许一山与胡进是情谊深厚的同学,因此他们见面,便没有刻意的客套和虚情假意。 “是。”陈晓琪瓮声瓮气地往沙发上一坐,冷笑道:“胡书记,有个事我想要一个答案。” “什么事?”胡进一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的样子,愣愣地问她。 胡进将陈晓琪调进市团委,本意是想让许一山没后顾之忧。调一个人上来对他而言,太简单不过了。他想借此传递给许一山一个印象,兄弟间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陈晓琪到市团委上班后,他一次都没去找过她。 陈晓琪不知是避嫌,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也从没来找过他。 “许一山找了别的女人。”陈晓琪单刀直入说道:“她叫杜婉秋,你不会不知道吧?” 胡进一愣,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道:“我还真不知道?有这回事吗?” “现在外面到处在传这件事,胡书记你不会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吧?” 胡进一脸无辜道:“晓琪,你别武断,我还真没听到过。再说,有证据吗?” “没有。”陈晓琪哼了一声,“我要有证据,就不会来找你了,我直接就动手了。” 胡进吓了一跳,试探着问:“动手,动什么手?” “他既然敢背叛我和孩子,我就与他同归于尽。”陈晓琪说的云淡风轻,她眼里射出来一束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让胡进顿觉心生寒意。 “不可能的。”胡进态度坚定地安慰他,“你说别人我还信,说这件事发生在老许的身上,打死我也不信。老许是什么人,晓琪你不清楚?他有这贼心,都没这贼胆。” 胡进说完,自己先笑了,“老许这人胆大是事实,但他的胆大,绝对不会在这个问题上出问题。” “人都会改的。”陈晓琪不服说道:“我想,胡书记,你能不能让许一山回来,他不是挂职在茅山吗?” 胡进苦笑道:“现在不是我想让他回来,他就能回来的事了。老许复杂着呢。” “对嘛。胡书记你都觉得他复杂了。他这么就不会出现外面传的那些事呢?” 一句话噎得胡进哑口无言。 “要不,你自己去找老许,你们当面锣对罗,鼓对鼓去核实?” 正文 第1197章 不攻自破 陈晓琪嘴上说不在乎许一山的风言风语,内心却急得五脏俱焚一样。 恰好茅山的曾臻也听到了这样的传闻,赶紧打电话给女儿,让她立即去找许一山,搞清楚原委。 陈晓琪对母亲介入自己的感情生活很反感。她冲着电话嚷,“他许一山既然不想做人,就让他去做猪。想我低声下气去求他回心转意,做梦。” 曾臻气得差点摔了手机,她苦口婆心劝女儿道:“晓琪,你不要太任性。当初选择许一山是你自己。现在你们感情出现了问题,就要勇于面对。你知道女人一辈子最大的失败是什么吗?就是婚姻的失败。一个女人婚姻失败了,她的整个人生都是失败的。” 陈晓琪不以为然,她口气很硬道:“没有他许一山,我的人生就失败了?妈,你信不信,我会过得更好。” 曾臻当机立断训斥她道:“打住。你给我听好了。现在情况不明,你要是敢乱来,小心我不认你这个女儿。” 母女俩的电话,其实暗藏了一个玄机。只是大家都不说破而已。 这个玄机就是魏浩。 陈晓琪心里非常明白,魏浩到现在还心存侥幸,只盼着她的婚姻出现裂缝。她曾悄悄对陈晓琪说过,无论陈晓琪什么时候回头,他都会张开双臂迎接她。 魏浩的这番表白,让陈晓琪只感觉到恶心。 而远在茅山的曾臻,最担心的也就是女儿陈晓琪与魏浩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毕竟陈晓琪调到市里来以后,与魏浩的距离近了。而许一山又远在省城。 作为女人,曾臻深知女人最怕的就是孤独寂寞。寂寞孤独的女人,理智便会出错,很容易酿出后悔一辈子的事出来。 陈晓琪与母亲斗嘴,是不希望父母为自己担心。从向勇突然来他办公室有意无意暗示,以及胡进态度模糊的搪塞,她已经感觉到传言就像真实发生了一样。 特别是胡进,居然让她亲自去找许一山对质,这里面的信息量就非常大了。 就在陈晓琪决定去省城找许一山的时候,许一山悄悄回来了衡岳市。 看着拖着行李箱要出门的陈晓琪,许一山惊异地问:“老婆,你去哪?出差吗?” 陈晓琪眼圈一红,扭过头不看他,眼泪啪嗒往下掉下来。 看到老婆哭了,许一山慌忙将行李扔在一边,一把搂住陈晓琪,柔声问:“你怎么了?无缘无故的,你哭什么?” 陈晓琪不理他,挣扎着要从他怀里挣脱出去。 许一山不明所以,他怕弄痛她,只好松开了手。 陈晓琪走到沙发边坐下,埋着头道:“你回来得更好。有些事,我们今天做个了断吧。许一山,我不想成为你的障碍,希望你越走越远,越爬越高。” 许一山听得满脑子的糨糊,陈晓琪突然冒出这样的话,让他以为耳朵听错了。 “什么意思?”他很快就冷静下来,挨着陈晓琪坐下去。 陈晓琪将身体往一边移,似乎不想与他挨得那么近。 “你自己做了什么事,心里有数。”陈晓琪抬起头,冷冷说道:“许一山,你别以为别人都说傻子。你做的事,现在全衡岳市的人都知道了。” 许一山一急,连忙道:“我到底做了什么啊?还全城人都知道。” “真不知道,还是装傻?”陈晓琪冷笑一声,“许一山,我知道杜婉秋的背景很雄厚,她能助你飞黄腾达。我们家就是一个小县城出身的普通人家,帮不上你的忙。” 许一山一愣,哑然失笑起来。 “你说的什么东西啊?”许一山笑了起来,“怎么无缘无故拉上了人家杜婉秋?” “你就护着她吧。”陈晓琪愤怒道:“许一山,你记着,我会找杜婉秋问个明白,世界上那么多男人,她为什么偏偏要看上我家的男人。” 许一山一把将她搂住,贴着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傻老婆,你还知道我是你家的男人啊。是你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老公没信心?” 这次陈晓琪没挣扎了,眼泪啪嗒得更厉害了。她抱着许一山的手臂,突然张口咬了上去。 许一山没抽出来手臂,任由她使劲咬。钻心的疼痛感袭来,他的脸上非常满意痛苦的表情,反而露出一丝欣慰的微笑。 其实,在省里时,他已经听到了关于他与杜婉秋的一些传言。 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传言时,许一山又气又急。他不是担心自己被传言攻击,而是觉得杜婉秋躺着中枪太不应该。 人家杜婉秋还是一个单身女人,这样的传言对她的声誉很不利。 他不知道这样的传言来自何处,但他隐隐感觉到,这个传言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他所不知道的秘密。 他这次回来,就是想弄清楚谣言出自何处。加上刘教授对他寄予的厚望,他觉得自己是该站出来了。 陈晓琪松开嘴,看着许一山沁出一圈血痕的手臂,又心痛起来,埋怨道:“你个傻蛋,你不痛呀?” “痛。” “痛你怎么不躲呀?”陈晓琪朝着她咬烂的手臂,轻轻地吹着气,眼泪掉在牙痕上,溅开如同一朵绚丽的梅花。 “你咬我,我为什么要躲?只要你高兴,拿刀从我身上割块肉,我也不会皱下眉头。”许一山认真说道:“老婆,从你第一天叫我去登记的时候,我的这条命就属于你了。” 在没有任何语言比他的这番话来得更令人动容了。陈晓琪将头拱进许一山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两人冷静下来,陈晓琪偎依在丈夫怀里,呢喃道:“我想好了,只要你许一山不要我了,我就不活了。” 许一山轻轻捏着她洁白如瓷的脸,无限爱怜道:“老婆,只要我活着一秒钟,我都会爱你一秒钟。就算我死了,我还会爱着你。奈何桥上,我会在你身上刻下一道印记。来生,我会循着印记去找你。” 陈晓琪又哇地一声哭出来,伸手堵住许一山的嘴道:“我不要你等我。” 许一山低下头去,将她满脸的珠泪吻干,柔声道:“老婆,我给你一句话,我许一山可以不要江山,但我绝对不会不要你。” 陈晓琪害羞地嗯了一声,满脸羞红道:“老公,我想你啦。” 许一山看一眼窗外。窗外阳光灿烂,万里无云。 楼下的花儿开得正艳,花香流淌在空气里。一只鸟儿从窗户前掠过,甩下一串清脆的鸟鸣声。 这是万物生长的季节,蓬勃的生命力盈满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许一山弯腰将她抱起来,快步走进温馨的卧室。 正文 第1198章 不可极端 许一山回来,后院并没像向勇、魏力预料那样的燃起熊熊大火,这让他们大跌了眼镜。 就连杨繁花,都觉得不可思议。 陈晓琪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怎么能忍受丈夫背叛自己?就算没有狂风骤雨的动静,他们夫妻也该陷入了冷战啊。 可现实是,许一山与陈晓琪在别人的眼里,一直出双入对,甜甜蜜蜜的。似乎流言蜚语没有给他们造成丝毫的影响。 八号公馆密室里,向勇与魏力在讨论,究竟是那个地方出了问题? 按他们的计划,许一山后院起火,他就得疲于奔命救火。因为谣言的中心涉及到了杜婉秋头上,碍于社会影响,众口铄金的缘故,王书记不会在这时候敢冒天下之大不讳,一意孤行强推许一山上位。 没有了许一山这个对手,他们的胜算就多了几分。 衡岳市长位子之争,已经进入白热化的程度。随着市长李朝亮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竞争的激烈程度也浮出了水面。 候选名单当中,究竟谁能胜出,一时成为热门话题。 向勇最终选择妥协,助力魏力竞争市长之位。尽管向勇对魏力放下刀把子去竞争市长颇有微词,但还是架不住魏力的强势,为了不让内部内讧发生,向勇激烈勇退。 目前的局面已经很清晰地摆在眼前。竞争衡岳市长的人选由许一山、梁国明、魏力和程子华构成。 许一山的推荐人是王书记,梁国明的推荐人是陆省长。胡进推荐了程子华,只有魏力,他们背后的人是省人大的副主任龚辉。 在这几个人当中。似乎谁背后站着的都是重量级人物。在这几个人当中要想胜出,绝非那么简单。 唯一实力薄弱一点点只有程子华。不仅仅是他的推荐人是胡进,而是因为他本身屁股后面不太干净。他失去了一个履职少阳市长的机会,衡岳市长的位子他更没机会可以拿到手。 魏力制造许一山后院这一招,按理说是个一箭双雕的妙计。毕竟,王书记不可能不顾及影响,给人留下一个任人唯亲的口实。尽管谣言是子虚乌有的事。 魏力沉默好一会说道:“老向,情况不太对啊。好像没有起火的迹象。” 向勇道:“老魏,现在没起火,不等于没火起。要不,就是料给得不足。在这方面,你是专家,多爆点料嘛。” 向勇这句话里的意思,魏力当然心知肚明。作为掌控整个衡岳市政法力量的大佬级人物,衡岳市任何一个人在他面前都是透明的,毫无秘密可言。 只要他有意,即便书记胡进,在他眼里也是一张白纸。 “这小子不像一般人,有点难。”魏力感叹道:“这么说吧,他个人生活作风上也只有捕风捉影的事,经济上更没问题。这小子是个特例,对美色不在意,对金钱也不在意。弄倒他,还真需要点工夫。” “人无完人嘛。”向勇提醒他道:“是人,就有缺点和弱点。我就不相信这小子刀枪不入。” 魏力颔首不语。 向勇说得有道理,但是,他在许一山身上花的时间和工夫已经不少了。说句真心话,他到现在还真没找到许一山身上的丝毫破绽。 人都有预感。从认识和接触许一山开始,他们都不约而同感受到了一种威胁的力量存在。 起初,他们在八号公馆里商议过,像许一山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收归自己手下,让他成为自己的一支力量。可是他们很快就发现,这个想法简直太幼稚。 既然不能为自己所用,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毁灭他。然而,他们发现,毁灭他的难度更大。 让他们明显感到棘手的一件事,就体现在周文武的案子上。当时许一山如果坚持查下去,一定会逼迫他们出手,最后来个鱼死网破。但是,许一山在最关键的时候选择了妥协放手。这就让他们感觉到了可怖。 一个会选择妥协退让的人,并非实力不够,而是在积聚更大的力量反扑啊。 “实在不行,干脆这样。”魏力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这对他而言,再轻松不过了。一场车祸,甚至一个小小的意外,他就能让许一山永远的闭嘴。 向勇吓了一跳,赶紧摇头道:“老魏,极端的方式我坚决反对。” 魏力提醒他道:“老向,你反不反对,事实都摆在哪里。你想啊,如果他上来了,你我还会有好日子过?我敢断定,只要这小子上来,第一个必拿你我开刀。” 向勇冷笑道:“老魏,危言耸听了啊。就凭着他这点三脚猫的能力,想动我们,可能是天方夜谭了哦。” 魏力叹口气,“老向,你犯了一个轻敌的毛病啊。” 向勇笑笑,手指头在自己大腿上轻轻跳跃了几下,压低声说道:“不是我轻敌,而是我们现在更应该做的一件事,就是绝了后患。只要没后顾之忧,大家就能放心大胆与他刀对刀,枪对枪硬碰。” “周文武?” “对,必须让他永远的闭嘴。” 魏力陷入沉思,过一会叹道:“周文武早该伏法了。可是现在那边盯着不让判。他们是想捏着这个东西,要挟我们。” 魏力说的那边,自然是指胡进。 确实,在周文武的问题上,司法程序已经走到了法院阶段。起诉机关一共起诉了周文武十五个罪名,至少有三个罪名让他命丧黄泉。但是,胡进将案子压了下来,让宣判的程序一直走不下去。 “所以,我的想法是,与其对许一山这样,不如让周文武闭嘴。”向勇笑了笑道:“干这件事,老魏你是内行。” 魏力脸色一沉道:“老向,话不能这么说啊。什么我是内行?我们现在可不能窝里斗,必须集中一切力量,一致对外。既然姓许的后院没起火,我们就再加一把柴。” 八号公馆密室里,一个更罪恶的计划出笼了。 走出八号公馆,向勇突然感觉后脊背一阵发凉。 魏力现在着了魔一样,眼睛死死盯着市长之位。以他对魏力的了解,倘若他一切如愿上了位,魏力要对付的第一个人一定是他。 毕竟,在魏力看来,他知道的太多了。 他才是真正陷入进退两难境地的人。 他不希望魏力能上位,当然更不希望许一山上。魏力和许一山两个,无论谁上去了,对他而言都是一个噩梦。相反,他内心深处最希望在这场市长争夺战中,能够胜出的是程子华。 突然,一个念头在他心里冒了出来,他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正文 第1199章 上山求药 八号公馆在酝酿一个罪恶的计划,而此刻的许一山,却被蒙在鼓里。 没有一个人能真正深入到他的内心深处,即便陈晓琪也不能。 在所有人都在为争夺市长的位子各显神通的时候,许一山突发奇想,如果李朝亮市长的身体恢复了健康,这场争夺战不就悄无声息湮灭了吗? 许一山的睿智,在此时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他知道,这场争夺战中不管谁胜出,都必将血流成河。 王书记既然举荐了他,自然有他的考虑。陆省长那么强势的人,怎么能看着市长之位落入他许一山手里呢?在这场看不见硝烟的争夺战中,陆省长居然没举荐他,而是去举荐了梁国明,这让许一山内心深处感到了深深的失落。 至于胡进,他举荐程子华,自然有他的考虑。他需要一个言听计从的人。这个人肯定不是许一山,也不会是除程子华之外的任何一个人。 魏力出面来争夺衡岳市长位子,这倒让许一山感到很意外。魏力的仕途就快走到头了,一个年龄的关卡将他局限了。换了谁,都不会来抢这个位子了。可是魏力似乎大有志在必得的势头。 换句话说,谁上,都不见得是一件好事。更让许一山感觉到残忍的是,李朝亮还活着,市长椅子还在他的屁股底下。现在风云暗涌地开始争抢他屁股底下的椅子,这是多么的残忍啊。 然而现实社会就是那么残酷,在利益面前,人性的温度会变得冰凉。 许一山在回来的第二天,去了一趟医院探望李朝亮。 李朝亮见到他来了,精神一下好了许多。 他坚持要坐起来,靠在床头看着许一山,脸上荡漾开一片笑容。 “李市长,我来陪您说说话。”许一山在床边坐下,伸手握住已经骨瘦如柴的李朝亮的一只手。 “谢谢小许啊。”李朝亮微笑着道:“我们聊一次,少一次了。下次你再来时,可能我已经不能说话了。” 许一山连忙道:“李市长千万别这样说。古话说,吉人自有天相。何况,我来的时候找过医生了,你的情况已经稳定了,只要再休养一段时间就能出院了。” 李朝亮淡淡一笑道:“小许,你不用安慰我。我对自己的情况还是很了解的。今天你来了最好,我正有话要对你说。” 李朝亮的话,彻底解开了许一山心里的疑惑。 原来,在他患病之初,他就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作为一个负责人的领导干部,他考虑的不是如何去延长他的生命。他第一个想到的是,谁来接他的手。 他主动给省委王书记打了电话,汇报自己的思想。 是他给王书记举荐了许一山。他对王书记说,“首长,衡岳市的未来,必须要有一个能力突出,格局宏大的人来主持工作。这个人就是许一山。” 许一山感动不已,低声道:“李市长,你高看我了。” 李朝亮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一山啊,我知道自己的缺点。我这个人太软弱,而你不一样,你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胆有识。国家需要你这种刚正不阿,胆识过人的好干部啊。实话说吧,你的衡岳市重振工业雄风的计划,让我感受很深啊。衡岳市要想走出困境,单靠一条路是走不出来的。” 许一山心里难受至极,李朝亮已经被病魔折腾得精气神尽失了,他心里关心不是自己身体,而是整个衡岳市,这种胸怀天下,忠诚老百姓的大无畏精神,让他内心震撼不已。 他怎么也没想到,是他向王书记举荐了自己。这恰好让他的疑问得到了彻底的解析。在谣言四处飞扬的时候,他还真以为自己进入候选名单是杜婉秋的原因。 现在一切真相大白了,他内心的包袱彻底得到释放。 在李朝亮病房里呆了一个多小时,出了病房,他直奔无修水库。 站在无修水库残损的大坝上,他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袋。 原本干涸见底的无修水库,现在波光涟涟。水库中央的无修山秀丽的影子倒影在水面,更显清丽秀美。 溃堤处,一道两人之高的石头大堤蜿蜒伸向两岸。将决口拦了起来,水库盈满了一人之高的水,蓝盈盈得令人心醉。 许一山上一次来的时候,正上看到了爹许赤脚与水库管理处的老主任合力修坝的情景。那时候他还在想,以他们两个耄耋老人的力量,想将无修水库恢复如初,简直就是在做梦。 而眼前,大坝虽然没有像过去那般雄伟壮丽,却顽强地让水库焕发出来了勃勃生机。 四周无人,微风吹过,水面波光粼粼。 许一山极目远眺,没找到一条船的影子。 过去,水库管理处岸边常年停靠着几艘船。这些船是水库管理员巡视水库的必用工具。现在船不见了,水库管理处也没人了。 他在岸边徘徊了好一会,才毅然脱了衣服下水。 他要游过去无修山。 许一山天生与水有缘。他的名字恰好又有一个“山”字,仁者爱山,智者乐水,都占尽了。特别在学了奇人传授给他的龟息功后,水在他眼里,就是真正的生命之源。 不费一点力气,他轻松渡过了水库。一脚踏上无修山的土地,他的心头便突然哽咽起来。 父亲许赤脚离家两年多了,这两年里,他除了偶尔露一次面之外,与家人再无交集。 他没丝毫耽搁,直奔山顶的无修庙。 一到庙前,他突然有种神思恍惚之感。 眼前的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当初无修老和尚在世时的一模一样。就连庙前原来被挖掉的迷魂阵,也恢复如初了。 无修庙早就荡然无存,在原址上,一个用石块垒起来的小屋掩映在丛林里。 许一山扯开喉咙喊,“爹,我是一山,你在吗?” 连喊了几声,不见有动静。正当他失望时,突然听到一个声音传了过来,“你来做甚?” 许一山一听到声音,顿时欣喜若狂。这声音正是爹许赤脚的声音啊。 可是他四处看了一遍,却始终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爹,你接我进去啊。”许一山喊道:“你这迷魂阵,我过不去啊。” “过不来就不要来。”许赤脚的声音平稳有力,他似乎没有丝毫惊喜。仿佛他对身外一切,已经彻底断了尘缘。 “爹,我是来求你救一个人的命的。”许一山干脆将目的抖了出来。 “唔。”此声过后,再无声音。 许一山等了一会,没见着爹许赤脚出来。 一阵风吹过,身边响起一阵树叶的婆娑声。阳光打在他的脸上身上,浑身暖洋洋的舒适无比。 突然,从树丛中窜出来一只长尾松鼠,它在许一山跟前站住,支起一双前腿,吱吱地叫了几声。 许一山低头一看,猛地看到松鼠背上背着一个小小的布袋。 他顿时心领神会,蹲下去身子从松鼠背上取下布袋,轻轻抚摸了几下松鼠的头,柔声道:“松鼠大哥,我爹就拜托你了啊。” 这小松鼠似乎通了人性一样,居然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这时,爹许赤脚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一山,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拿去这药丸,能不能救他一命,全看天意了,不可强求。” 许一山回了一句,“爹,你就不想见我吗?” 许赤脚没直接回他的话,只是说了一句,“回吧。” 此后,再无声息。 正文 第1200章 会是奇迹吗 许赤脚让松鼠送过来的药丸仅有一颗。 这粒蚕豆大小的药丸,通体黑不溜秋,异香扑鼻。 许一山小心捏捏,感觉有如海绵一样,软绵绵的一捏便变了形。但是一松手,即刻恢复原状。 他小心翼翼藏好,复又泅水回来。 一路上他都在想,要不要将药丸给李朝亮吃了?万一吃出事来,后悔就来不及了。 及至到了李朝亮病床前,他吞吞吐吐将从爹手里求得一枚药丸的事告诉给了李朝亮,想征求他本人的意见。 李朝亮闻言,顿时双眼放光,连忙让许一山将药丸拿出来。 许一山提醒他道:“我爹过去是个赤脚医生,一生痴迷中草药。他的药,没有科学验证,也没临床试验。” 李朝亮端详着手里的药丸,笑道:“我就是临床试验者嘛。” 许一山赶紧阻止他道:“李市长,看看就可以了。真拿你当试验者,我可不敢。这个责任我担不起。” “要你担什么责任?”李朝亮看了他一眼道:“一山啊,你是知道的,我本将死之人,何惧早一天两天?万一出现奇迹呢?倘若真如此,我中华医药瑰宝可不就大放异彩了?” 许一山迟疑道:“李市长,要不,我还是先请医药鉴定机构检测一下再说。” 李朝亮笑了,道:“若他们有此水平,也就不会有那么多患病垂死之人了。一山,你什么话都不要说了。我先感谢你,不管这药能不能救我一条命,我都感谢你。至少,你费了心。还有,万一真出了事,谁也不能怨你,孙武自己决定的。后果我一个人承担。” 正说着,他夫人进来,看见他手掌心里滴溜溜的一粒药丸,吓得赶紧过来要拿过去。 李朝亮将药丸藏到身后,笑眯眯道:“你别动。这又不是毒药,你紧张什么?” 等到他夫人弄清这颗药丸的来历之后,不禁抱怨道:“小许,你怎么迷信啊?” 许一山红了脸。他不敢保证,爹的这颗药丸真有用。癌症是连科学手段都束手无策的不治之症,他爹一个草药医生,怎么能有这般本事? 心里尽管质疑,却多少还是抱有一丝希望。毕竟,当年车祸现场救廖老和小雅,以及廖老遗体回茅山时,可都没采取任何的科学手段,纯粹靠着爹给的几颗药丸,让廖老遗体在炎热的六月酷暑不腐,且无一丝异味。 李市长夫人坚决不同意丈夫服用这颗药丸,许一山也不敢让他服下。 倒是李朝亮,趁着大家都在争执的当口,突然张开口,将一颗药丸吞了下去。 许一山和市长夫人吓得大惊失色,市长夫人扑过去,一把楼主丈夫,冲着许一山吼道:“还不快去叫医生?” 等医生过来,并没发现李朝亮有何异样。在得知李朝亮吞下了许一山带来的一颗民间医生制的药丸后,医生当着李朝亮的面,恶狠狠地教训起许一山道:“你这个人真是愚昧。你怎么能随便给患者服用来历不明的东西呢?这要出了事,你就是故意杀人。” 许一山涨红了脸,他没有争辩,低着头,任由医生劈头盖面一顿怒斥。 李朝亮见许一山惶恐不安,便喝住了医生,安慰许一山道:“一山,这事与你无关。”他扫了夫人一眼,又将目光锁在医生身上,郑重道:“你们都听着,从现在起,这件事谁也不许再提。关于我本人的情况,与一山概无关系。我要休息了,你们都出去吧。” 李市长将病房里的人全部赶了出来,严令没有他的命令,谁都不许进他的病房。 出了门,市长夫人还在喋喋不休埋怨。医生干脆表态,他会立即将情况向医院领导作汇报。医院会立即向市委汇报。毕竟,出了这样的事,谁也不敢担责任。 “你别走。”医生对许一山说道:“你先等一等,等市委意见下来后再做决定。” 许一山喂李朝亮吃了一颗来历不明的药丸,迅速传到胡进的耳朵里。 胡进暗暗吃了一惊,心里责怪许一山办事太不老练了。怎么能在这时候干出这种让人抓把柄的事出来? 即使李朝亮的身体不是因为药丸的原因而出了意外,现在还是会有人将责任都推在他身上啊。 胡进在第一时间赶来了医院。 胡进来时,许一山还被医院方扣留着不让走。 书记来了,医院领导倾巢而出去迎接。许一山被两个保安守着,寸步不许离开。 医院方如临大敌般,紧急成立了抢救小组,以备急需。 胡进在听取详细汇报之后,当即指示,医院立即调动全部资源,不惜一切代价准备抢救。 医院汇报完毕后,请示胡进道:“书记,当事人现在还被我们扣着没让走,您有什么指示?” 胡进哭笑不得,吩咐人去将许一山请过来。 在李朝亮目前还是市长身份的时期,表面文章必须做到位。在胡进看来,许一山此事做得欠妥。谁都知道,李朝亮已经是一根快要燃尽的蜡烛了,医学都已经判定回天乏术了,他怎么还糊涂得弄出来这么一档子臭事? 如果李朝亮身体现在出了问题,那可真是黄泥掉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啊。 两人一见面,胡进便沉着脸骂了一句,“老许,你真糊涂。” 许一山尴尬地笑,低声道:“是我不对,责任我承担。” 胡进哼了一声,“人命关天,你能承担得起?” 许一山没有争辩,此刻他也把握不定。但有一点他敢肯定,爹的药即便起不了救命的作用,但绝对不会造成恶劣后果。 李朝亮吃下的究竟是一颗什么药丸,成分有些什么,没人知道。 药丸会造成什么后果,也没人知道。 胡进在听取完汇报后,带着一群人赶去李朝亮的病房。 门口,市长夫人拦住了胡进。 病房里,传来一阵轻微的鼾声,看来,李朝亮睡的很香。 “胡书记,对不起,能不能不进去。”市长夫人轻声道:“朝亮自从得病以来,从来没像今天这样睡得那么安稳,那么舒心。” 胡进连忙点头,将脸凑近门上的玻璃往里看。看了一会后,转过身来说道:“李市长正在休息,大家都不要再去打扰他。等他醒来再说吧。” 书记一走,医院领导跟着散去,居然没人再理会许一山了。 许一山不敢走啊,他学着胡进,将脸凑到门上玻璃前,看着病床上发出阵阵轻微鼾声的李朝亮,心里暗暗祈祷,“李市长,但愿厄运从此离你,健康来到你身边。” 市长夫人轻轻扯了他的衣服一下,满脸感激道:“小许,谢谢你。” 许一山连忙说道:“您千万别这样说。” 市长夫人一本正经道:“我是真心谢谢你。就凭着老李能这么舒心地睡一觉,哪怕他就此走了,我都要感谢你啊。”她突然涌出来泪花,呜咽道:“小许啊,你是不知道老李得病以来,还从没睡过一次舒心觉啊。” “说不定,你创造了奇迹呢!”市长夫人擦去脸上的泪痕,舒心地笑了。 正文 第1202章 趁火打劫 胡进无比失望,他还真与许赤脚失之交臂。 无修庙前的迷魂桃花阵,没能难住这两个高智商的男人。他们费了心思后,穿过一片玄机重重的桃花林,来到了无修庙前。 倒塌的无修庙这剩下一堆残砖烂瓦。在一片瓦砾中,耸立一间石头垒砌的小屋。 小屋无门,只用一块草帘遮掩着。门前的一株虬枝怒张的树上,跳跃着一只大尾巴松鼠。 许一山上前掀开草帘,便见石屋当中横亘着一张石榻。石榻光洁如镜,触手温热。一方约高一米的石柱,张开如盘。显然用作几。 除此此外,再无别物。 许赤脚连影子都没见着,几上蒙着一层轻尘,显然久无人住。 许一山想起爹常年累月住在这荒无人烟之处,不觉眼眶一热。 立于他身后的胡进,沉默不出声。 许一山猛地想起门外树上的松鼠,便快步出屋,仰着头喊道:“大哥,我爹呢?” 松鼠摇曳着尾巴,倏地从树上跳跃而下,闪电一般进入石屋。未几出来,爪上居然捧着一信封。 许一山赶紧接过,拆开一看,不禁涕泪长流。 许赤脚在纸上留下一句话:父子缘已尽,来生再相逢。 许一山猛然感觉,此生再见爹,可能已经是梦了。许赤脚似乎猜到他会来,故意留下这封信,让松鼠转交给他。这一切,看似神奇,实则稀松平常。 世外之人,无情无欲。纵然父子情深,最后还是留一地唏嘘感慨。 看到许一山呜咽,胡进也觉心里难受。他安慰许一山道:“老许,别伤心了。你爹这是超脱世俗了,令人羡慕啊。作为子女,你应该高兴才是。” 许一山哽咽道:“我爹生儿育女,到老了却不愿与家人在一起。我这做儿子的,不孝啊。” “什么不孝?你爹选择了他最喜欢的生活方式。你应该为有这样的爹感到自豪。”胡进故作轻松道:“有可能是我与大伯无缘吧。算了,下山。” 两个人复又泅水回来。一到岸边,不觉尴尬不已。 原来他们将车停在大坝之上,车牌引起了水库管理处的一个人注意。便将电话打到了县里汇报。 书记周琴知道这块车牌的主人是谁,一刻也没耽搁,带着人就直奔无修水库而来。 他们刚到,恰好胡进与许一山泅水过来。 两人赤着上身,身上只着一条短裤,众目睽睽之下,不觉狼狈不堪。 周琴下了大坝,俏脸绯红道:“胡书记,许书记,你们来茅山,招呼都不打一个,没意思了啊。” 胡进尴尬地笑,慌乱去穿衣服裤子。 短裤湿漉漉贴在身上,当着人面又不好脱下来,此种尴尬,简直无人能比了。 市委一把手来了,茅山县哪敢怠慢。周琴领着班子成员,热情邀请胡进去县里视察指导工作。 胡进只好答应,毕竟,他不能驳了人家周琴的面子。 一行人回到茅山县城,细心的周琴早安排好人准备了新衣服。 两个人一起换了衣服,发现居然十分的合身。 胡进感叹道:“小周书记到底是女同志,办事就是比男同志要细心体贴。你看看,她给我们准备的衣服能如此合身,说明人家有心啊。” 许一山笑道:“老胡,你今天的感慨挺多的啊。现在你不会觉得茅山的工作有问题了吧。” “怎么没有?”胡进脸一沉道:“他们吃饱喝足了,就不管市委了。今天刚好是个机会,我来当回叫花子,伸手问他们要钱。” “他们有钱吗?”许一山赶紧替茅山县开脱道:“老胡,你不要眼红。茅山县现在算不得暴发户,腰包也还没正式鼓起来。你现在伸手问人家要钱,他们肯定不敢不给。后果就是他们勒紧裤腰带。” 胡进大笑,道:“老许,哪有你说得那么恐怖和可怜。茅山县腰包鼓没鼓,我比你知道。” 正如胡进说的那样,现在的茅山财政,确实今非昔比。 一个油脂基地项目,县里就进了差不多一个亿的帐。原本准备划拨给孙武的土地,在严华的强烈要求下,改成了土地出让。 土地出让就会产生一笔巨大的出让金。加上各种税收之类的收入,一个项目进账一个多亿,让茅山县的财政突然丰满了起来。 杜鹃家的汽车零配件基地,比油脂基地的投入更大。基地建设前期,就带给了茅山县两三个亿的各种收入。 目前,两个项目的一期建设都进入了尾声。油脂基地的生产线和汽车零配件基地的生产线都已经建设完毕,就等着选个吉日开工了。 胡进笑嘻嘻道:“茅山现在肯定后悔了,不该请我来。他们这个隐形富翁,不能发了财就不管别人了。老许,从现在起,你不许再替他们说话。你说一句,我加一千万。” 许一山叹口气道:“你还真准备伸手要钱啊?” 胡进一本正经道:“我这是杀富济贫。” 果然,在周琴陪同他们视察了两个基地之后,胡进突然说道:“小周书记,小彭县长,今天你们都在,我有个想法,你们能不能拿出一笔钱来支援市里?” 周琴不做声,彭毕连忙表态道:“胡书记,您指示,我们都按您的指示办。” 话音未落,听到周琴说道:“彭县长,好像你很有钱似的,我们拿什么去支援市里啊?市里随便拔根汗毛都比我们腰粗。” 彭毕讪讪道:“我们财政确实丰盈嘛。” “财政丰盈是谁的功劳?你吗?我吗?都不是吧!”周琴冷冷说道:“我们只不过是沾了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机会。县财政收入比过去确实好了不少。当也仅仅只能让我们不饿肚子,不冷而已。我们现在哪有什么资格去支援别人。” 这几句话说得彭毕红了脸。就好像扇了彭比一记耳光一样,彭毕顿时尴尬无比,再也不说话了。 周琴的话,彻底否定了彭毕的政绩。周琴的言外之意,现在茅山有钱,也是别人留下来的基业,与你彭毕有一毛钱的关系吗? 这种不亚于直接打脸的话,许一山自思都无法说出口。 但见彭毕,居然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这不由许一山暗自惊叹,茅山县的话事人现在是周琴莫属了。 “其他话不说了。”胡进沉着脸说道:“小周书记,你别给我找借口。不管你想什么办法,这次你们拿个一千万出来。” 周琴笑吟吟道:“胡书记,我实在无能为力啊。” 胡进哼一声,“给你一天时间准备。” 在茅山县吃过晚饭,胡进和许一山要回市里去了。周琴安排了交警队的人来给书记开车。胡进也没推辞,毕竟到了地方,还是要给地方干部留点面子。 等许一山和胡进出来,许一山一眼瞥见驾驶位上坐着的司机,不禁乐了。 交警队安排来给胡进开车的,居然是谢先进。 正文 第1203章 借机而作 前面警车开道,胡进的车紧随其后。一路风驰电掣回到市里。 一路上,三个人很少交流。除了许一山喊了一声,“老谢,怎么是你?”,谢先进回了一句,“是我。本来是我们副局长亲自开车的。”之外,再无其他话。 许一山也没问为什么本来由副局长亲自驾车的怎么换成了他。 胡进一直双臂抱在胸前,微闭着眼,似乎在思考。 秘书等在市委大门口,看见胡进的车回来,舒了一口大气,赶紧将老板迎进楼里。 下了班的市委大楼,显得很宁静。偶尔几扇窗户还亮着灯。 空旷的走廊里,回荡着他们的脚步声。柔和恬静的走廊灯送他们进了胡进办公室。 谢先进将车和人安全送到,任务完成。他准备离开时,许一山喊住了他,让他一起去胡书记办公室。 他显然有些紧张,似乎想推脱,又不知如何开口。 胡进倒没阻止许一山的邀请。他微微颔首,表示对许一山邀请谢先进进办公室的认可。 进屋刚坐稳,胡进便亲自给财政局局长打了电话,让他立即来他办公室。 胡进显得很高兴,这次去茅山找许赤脚,人虽然没找着,但也没白跑一趟。从茅山要了一千万回来,这笔收获能帮他解决不少燃眉之急的事。 他或许是担心夜长梦多。一回来便叫财政局长过来,叮嘱他盯紧茅山县,钱不到位,不可放松。 安排好了这一切,他才笑嘻嘻道:“现在是下面富了,上面穷了。这些人都是精怪,明明口袋里富得流油,他们却一天到晚喊苦叫穷,伸手问上面要。” 许一山打趣道:“你是老大,下面的都是你小弟。小弟不问你要,问谁要?” 胡进看他一眼,笑道:“老许,你变了啊。什么老大小弟的,这是一套社会人口腔,要坚决打击的。” 许一山嘿地笑了,道:“老胡,我有说错吗?你在七百万衡岳市人心目当中,你是不是最大的老板?七百万人吃喝拉撒可都等着你啊。” 胡进叹口气道:“道理我知道。可是现在这些人啊,大多数只顾着往自己碗里扒拉,根本不管别人死活。你说,今天从茅山要钱,小周会不会恨我?” “恨你干嘛?”许一山认真道:“我们的体制决定,天下是一家。茅山有钱,拿点出来支援别人,理所当然的事。我相信,即使你不开口,茅山也会在适当的时候主动上交。” 胡进嘿地笑了,道:“你是不懂他们这些人,想让他们主动上交,比要他们命还难。算了,我也不等他们了,主动找他们要。谁敢不给,我让他吃苦头。” 衡岳市七县五区,过去财政最差的就是茅山。现在反倒是茅山后来居上了。至少,茅山现在没有欠任何地方债,财政充裕得令其他县市眼红。 长宁县财政过去是七县五区当中的一枝独秀,其某年的GDP甚至超过全市所有区县,独占鳌头。衡量一个地方政府的经济实力,首先得看它是否欠下了地方债。其次,得看支撑经济发展的业态。凡是不具有可持续发展的经济业态,都将是昙花一现。 长宁县的经济结构过去要优越茅山县很多。彭毕在长宁县担任常务副县长的时候,大力发展第三产业,目前已经有了一定的规模。 其实,彭毕当初不离开长宁,长宁的发展你现在可能要好很多。 梁国明接了黄山的手后,长宁县的经济便呈现剧烈滑坡现象。据说,梁国明从来没用心去经营长宁县,他只喜欢玩花样文章。比如,梁国明是第一个在全县推行免费公交的一个人。目前,在长宁县县城,公交一律免费,由县财政拨款支持。 现在长宁县老百姓背后都在传说,梁国明是个只会花钱,不会赚钱的主。 胡进在茅山尝到了甜头,他笑着说,接下来他就要像个叫花子一样,向每个区县伸手了。谁不给,谁难受。 话说到这里,才猛地想起办公室里还有一个谢先进。 谢先进跟着来办公室后,不知是拘谨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一直没敢说话。坐在一个角落听胡书记和许一山谈论全市各县的经济情况。 胡进与许一山的讨论,一半是带着调侃的意思。本来他们说话就很随意,并不因为胡进贵为市委书记而让两人的聊天出现尊卑之感。 但这种聊天的语气让第三者听到,就会显得很尴尬了。 果然,胡进在想起还有一个谢先进在时,想缩口已经来不及了。 他探询着去看许一山。毕竟,谢先进是许一山叫着跟来的。 许一山心领神会,喊了一声,“老谢,你坐过来,我和胡书记有话想问你。” 谢先进面容严肃,使劲点头,小心翼翼坐了过来。 “老谢,你干了一辈子的公安工作。茅山在你心里,你比谁都要更清楚。我想问的是,你对茅山人社局的案子怎么看?” 茅山人社局案因为市人大的强力影响,目前已由市纪委介入,司法程序已经停止了。 当事人封由检安排了不少人四处叫冤,事情已经引起了省委方面的注意。 封由检以茅山公安刑讯逼供为借口,已经让两个办案人员身陷囹圄了。目前,该案没人敢接手办下去。 许一山从老董那里得知了一些消息,人社局案现在呈现全面翻盘的可能。倘若翻盘成功,封由检不但可以逃过一劫,而且茅山人社案从此将沉冤不雪。 这是许一山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对坏人绳之以法,对坏事嫉恶如仇,是他做人的底线和根本。可是他深知,以他的力量和周琴的力量,现在还不足以打散茅山复杂的人际圈子。 人社局案都有人敢公然翻案,足见背后主导之人是有备而来的。 许一山过去一直想找机会将案子给胡进说清楚。苦于一直没找着机会。他现在需要的就是市人大的干扰停止。而市人大主任,就是眼前的胡进。 许一山不知道胡进到底对茅山人社案知道多少,也不知道现在正强力干扰茅山人社案的市人大,是不是胡进的指示。 他留下谢先进,当然是有目的和想法的。 果然,胡进在听了许一山的话后,迟疑着问:“什么人社局案?” 许一山便让谢先进暂时回避一下,他有重要情况向胡书记汇报。 正文 第1204章 城门失火 胡进在听完许一山的汇报后,脸色变得铁青。 他怒而一掌拍在办公桌上,将桌上的笔筒都惊得跳了起来。笔筒里的笔,散落一地。 胡进居然对人大派出专案组去茅山督查人社案一无所知。 这一结果让许一山也感到不可思议。胡进作为市委书记,市人大主任,居然会对下面失去掌控,由此可见,衡岳市还有一股势力在与他对着干。 这是胡进最不能忍受的事。他可以妥协,但绝不能放任有人背着他私下勾当。 “必须严查,一查到底。”胡进几乎咆哮起来。 他叫了秘书进来,让他立即通知市人大所有副主任,一个小时后,他要去市人大开会。 秘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还在犹豫,被胡进一挥手训斥道:“你还在等上菜吗?” 连夜召开紧急会议,这是不同寻常的表现。胡进来衡岳市两年多时间,还从没这样干过。 “老许,你等下陪我一起去人大开会。”胡进邀请道。 “我?”许一山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免得别人说闲话。老胡,你也别激动,把事情搞清楚再说。要不,我们来个双管齐下?” “什么双管齐下?”胡进疑惑地看着他。 “我们得防着有人狗急跳墙。”许一山缓缓说道:“我有个想法,你看合不合适。现在茅山公安都不敢沾人社局的案子。要不,市委指定专案班子,指定一个人负责。这样就让某些人投鼠忌器,不至于做出狗急跳墙的事出来。” 胡进哼了一声,“老许,少娘们,直接说,要怎么办?” 许一山便拨通了周琴的电话,低声说道:“老胡,让谢先进来负责这个案子吧。” 胡进蓦地明白过来,哭笑不得道:“老许,你小子鬼一样的精啊。我怎么觉得每走一步,都掉进你事先设计好的圈套里?” 市委书记亲自打电话让茅山县委作人事调整。茅山方面当然不会怠慢。 谢先进从县交警队连夜调进县经警大队担任副大队长,全面负责茅山人社局贪污腐败、挪用巨额资产一案。 胡进在市人大开了什么会,许一山不知道。 第二天,有消息传出来,市人大副主任黄山被宣布接受组织调查。 这个消息不亚于石破天惊,整个茅山都随之轰动。 陈晓琪没等到下班时间到便回了家。一进门便问许一山,“黄书记被调查,与你有关吗?” 许一山摇了摇头道:“我还真不知道。” 陈晓琪叹口气道:“许一山,你不用否认。别人都在说,是你在背后搞的鬼。有人看见你昨晚与胡书记在一起。后来胡书记去了市人大开会,在会场上当场宣布对黄书记立案调查的。” 许一山苦笑道:“真与我没关系。” 陈晓琪道:“有不有关系,你自己心里明白。等着吧,我爸妈他们来了。” 听说老丈人来了,许一山连忙表示出去买点菜回来,顺便买瓶好酒,他要陪老丈人喝上一杯。 陈晓琪哭笑不得道:“许一山,你以为我爸是来找你喝酒的啊?” 许一山笑道:“老岳父来了,我这个做子女的,总得表示一下孝心吧。” 陈晓琪骂道:“滚一边去吧。你真不知道我爸过来干嘛?” 许一山心里哪有不明白之理。 陈勇与黄山共事多年。黄山担任茅山县委书记期间,县委办主任的位子一直在他在坐。县委办主任说穿了就是书记的大管家。也就是说,黄山所有的事,他这个县委办主任没有不知道的。 现在黄山出了事,他能不担心会牵涉到他身上来? 陈勇夫妇到时,天已擦黑。 陈晓琪和许一山一直在楼下等他们到来。陈勇夫妇没开车,而是租了一台车过来的。 陈勇的脸色很难看,许一山叫了一声“爸”,他正眼也没看他,只是“唔”了一声,径直上了楼。 曾臻跟在后面,看着前头走着的丈夫,悄悄对许一山使了个眼色,低声道:“你爸心情不太好,等下说话别惹他生气。” 许一山心领神会,一进屋便忙着去泡茶。 陈勇看他故意装着忙碌,干脆果断地摆摆手道:“一山,你不用忙了,晓琪去就行了。你过来,我有些事想问你。” 许一山显得乖巧无比,在他对面坐下来。 “老黄被双规了,你知道吗?” 许一山不敢隐瞒说自己不知道,只好低声说道:“我知道,晓琪一回来就告诉我了。” “你分析分析一下,市里突然对老黄动手,这是什么原因?”陈勇眉头紧皱道:“听说,胡书记在会上拍了桌子。” 许一山沉吟着道:“爸,其实这不是什么大事。您想想啊,黄书记如果有事,早晚会暴露出来。如果黄书记没事,这不正好让他有个好机会洗脱外界的风言风语吗?” 他犹豫一下,还是坚定地说了出来,“您与黄书记同事多年,您应该比谁都清楚。” 陈勇叹口气道:“一山啊,你能相信一个长期掌握绝对权力的人,会像镜子一样透明吗?” 许一山担心问:“爸,您不会涉及太深吧?” 这句话问到了陈勇的心坎上了。什么叫涉及太深?什么叫浅呢?就好像陈勇曾经的一个比喻,在同一个大染缸里,谁能做到清白? 身在官场多年的陈勇心里确实比谁都要清楚,只要身在这个体制内,不查,个个都是海瑞。一查,人人都是和珅。 当然,再黑暗的世界,总会有一线光明。一个人在黑暗中呆得久了,照样能看清身边的一切。 问题人人有,但得分大小。 黄山在茅山执政十年,很难说他没有问题。 然而,陈勇的反应出乎许一山意料,他居然怀疑黄山被查,与富嘉义案有关。 富嘉义出事时,黄山是所有人当中最开心的人。全衡岳市的人都知道,茅山的黄山与原市委书记富嘉义不是一条战线上的人。 现在富嘉义身陷囹圄,陈勇居然怀疑是富嘉义的人来报复他。 毕竟,曾经有传闻,富嘉义倒台是黄山在背后举报的原因。 “一山,老黄这人确实有问题。但是,比他问题更严重的人不知有多少啊。你与胡书记走得近,看能不能在胡书记面前说说......” 他欲言又止,没说出来。 许一山笑了笑道:“爸,您要相信组织。只要有问题的干部,一个都跑不掉。黄书记的问题您也不必太担心,我相信只要他配合组织,组织会考虑他这么多年的辛勤工作的情况的。” 陈勇苦笑了一下,突然说道:“城门失火啊。万一,我希望你与晓琪能正确面对。” 他突然起身,指着书房门说道:“有些事,我要与你单独聊聊。” 正文 第1205章 隐藏的老虎 陈勇进门便递给女婿许一山一个笔记本。 本子看起来很陈旧,有些年头了。 许一山不明所以,愣愣看着他,欲言又止。 陈勇笑了笑道:“这里面记载了不少东西,你以后再慢慢看。我现在交个底给你,我和你妈这些年来问心无愧。我们的家的收入都是合法来源。虽然参股公司与组织纪律相冲突,但那是大势所趋。相信没人敢拿这个做文章。” “当然,我不瞒你,这些年我们是收了不少的钱。但是我和你妈都知道这些钱不能动。所以,我们设立一个专门的账号,每笔钱都存在这个账户里。昨天我们看了一下,差不多接近八百万了。” “你可能会想,我们既然不差钱,为什么还要收别人的钱?我现在也给你交个底。如果我们不收,我们一家也就走不到今天了。因为大家都在收,唯独你不收,你就是异类。如果你成为大家眼里的异类,你就很难在圈子里混下去。” 陈勇说着,示意许一山打开笔记本。 许一山小心翼翼打开,赫然看见里面夹着一张银行卡。 “钱都在里面,有机会你将这笔钱交给国家。”陈勇苦笑了一下道:“我知道,不管我动没动这笔钱,我的行为已经不仅仅是违纪,而是触犯了法律。” 许一山听得心惊肉跳,目瞪口呆。他忽略了一个问题,他一直没想到,动黄山必然会牵出陈勇出来。 “老黄会出事,我早就知道了。”陈勇道:“他这辈子,唯独与钱亲。什么友情亲情,在他眼里都不值一文。” 陈勇苦笑了一下,小声道:“就拿你来说,他都问我要了十万块。” 许一山吃了一惊,赶紧问:“爸,我怎么了?” 陈勇叹口气道:“在老黄哪里,任何一个位子都是明码标价的。少一个子儿,都不能达到目的。洪山镇副镇长的位子标价十五万,他只问我要了十万,这是给了我面子。换了谁,都不能花十万块坐到这个位子上。” “这个本子里有关于这方面的材料。”陈勇说道:“你有时间再慢慢看。一山,我现在也没什么隐瞒你的了,你与晓琪走到一起来,是你们自己选择的。希望你们今后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能相互理解,相互帮助,携手共度人生。” 陈勇说完,在没给许一山任何说话的机会。出了书饭后,喊上妻子曾臻,便要出门离开。 陈晓琪赶紧拦住父母,急道:“爸妈,你们才来,为什么急着要走啊?你们不能走。” 曾臻轻轻抚摸了一下女儿的头发,缓缓叹口气道:“你爸与一山把事情交代清楚了,他心里就没负担了。我和你爸不方便在你们家久呆,明白吗?” 看着父母出门,陈晓琪捂着嘴巴哭了起来。 她心里也不是不明白,黄山被调查,父母这时候突然找上门来,父亲单独叫上许一山去书房谈话,肯定是有事瞒着她的。而且这些事,未必是好事。 等她父母一走,陈晓琪便叫住许一山问道:“我爸刚才与你说了些什么?” 许一山装糊涂道:“没什么呀,就聊聊我们男人之间的问题。” 陈晓琪红着眼道:“许一山,你这时候还想瞒着我吗?如果你还当我说你老婆,你还认我爸妈是你的亲人,你就不应该瞒着我。” 许一山深深叹口气,颓然坐在沙发上,凝视着陈晓琪珠泪横飞的脸,缓缓道:“爸现在最好的出路,就是主动找纪委谈自己的问题。” 他没使用“交代”,而是用了一个中性词——谈。 陈晓琪一愣,随即暴怒地叫了起来,“许一山,你什么意思?我爸能有什么问题?他一辈子都是一身正气,两袖清风的,你别冤枉他。” 许一山苦笑着摇头道:“晓琪,你先别激动。” 他觉得没必要再隐瞒下去,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让陈晓琪出马,劝说陈勇主动投案自首。如果走了这一步,在最后的处理过程中,他或许能替老丈人说上几句话。 他将陈勇交给自己的笔记本拿了出来,缓缓放在陈晓琪面前,低声道:“爸在这个笔记本里,记录了很多你我都不知道的东西。” 他又将银行卡拿了出来,晃了晃说道:“这里面有八百万。” 陈晓琪吓了一跳,根本不敢伸手去接。 在她的记忆里,她家确实从来没缺过钱。从小就衔着金钥匙出生的陈晓琪,一直过着公主般的生活。优越的生活环境让她的性格变得与众不同。好在陈勇夫妇对她的管教一直没放松过。以至于她尽管生活优渥,却始终没养成目空一切,飞扬跋扈的性格。 相反,她在生活上和工作上一直很低调。虽说她惊世的漂亮容貌让她曾经成为风暴中心的姑娘,但她能坚持自己低调的初心,到现在,她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典型的贤妻良母式的女人。 “这是我爸给你的?”陈晓琪迟疑地问。 许一山沉重点头。 陈晓琪哇地一声哭了起来。作为一个在体制里工作了那么多年的她来说,她不可能不知道这八百万带来的危险性。 许一山自嘲道:“晓琪,你知道吗?我的官还是你爸买来的呢。”他竖起一根大拇指晃了晃道:“整整十万块,意外吧?” 陈晓琪一点都没感觉到奇怪,她抽泣着说道:“现在哪里不一样啊?再说,是我爸送别人钱,又不是我爸收别人的钱。” “在法律上,性质是一样的。”许一山提醒她道,“看来,我也会有麻烦。” 陈晓琪哼了一声,“你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许一山苦笑道:“砸就砸吧。不砸烂这些,老百姓会更愤怒。” 陈晓琪不出声了,她呆愣愣地坐着一动不动,双眼无神地看着窗户上飘荡着的一只纸飞机。 半个小时之后,她突然说道:“我不能让我爸被牵连进去。” 许一山闻言,心情变得复杂难言。 他想提醒她,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出社会的公平与公正。才能体现法律的尊严。 “许一山,你必须帮我爸。”陈晓琪咬着牙道:“如果我爸进去了,我们就离婚吧。” 许一山吃了一惊道:“我们的婚姻,与你爸有什么关系啊?” “因为他是我爸。我保护不了他,还有什么资格做他子女啊。”陈晓琪平静说道:“当然,我不会强迫你去做你不愿意的事的。” 许一山苦笑不已,低声道:“晓琪,你这就不讲道理了啊。你怎么能把我们的幸福捆绑在你爸违法乱纪上啊?” “你的意思,认定我爸违纪违法了?” “没有啊。”许一山连忙说道:“其实,事情并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啊。我还是一个意见,让爸主动找组织说明问题。” “你觉得爸说了,就会什么事都没有吗?” 许一山顿时懵住了,他不知道要如何回答陈晓琪的这个棘手的问题。 正文 第1206章 触目惊心 许一山没法回答陈晓琪的问题,只好闭口不语。 陈晓琪摔手回了卧室,将门反锁死。任凭许一山在门外苦苦哀求,就是不给他开门。 许一山失望之余,只好去了书房,准备对付一夜。 书房没床,只有一张高背转椅。许一山坐了一会,始终无法闭目休息。便从书房里出来,一眼便瞥见扔在沙发上的笔记本。 他赶紧拿起来,转身再次回去书房,准备好好看看陈勇在笔记本上究竟记载了一些什么秘密。 才看了几页,不觉大汗淋漓。笔记本里记录的东西让他感觉触目惊心。 正如陈勇所言,黄山执掌茅山十年,这十年里,茅山任何一个官位都有着非常清晰的价码。陈勇甚至制作成一张表,从基层到高位,一目了然。 乡镇长二十万,书记二十五万。局委办一把手三十万,副职二十五万。县一级领导五十万,常委八十万。最高为一百万,即常务副县长。 许一山一双手激动得有些颤抖,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过去与自己同事过的所有人,原来都送过钱给黄山。 在茅山,没有例外。这是许一山第一个最直观的感觉。因为他发现,所有他认识和知道的茅山干部,在笔记本上都赫然在列。 即便他自己,他也看到了“许一山”三个字的后面,陈勇用了一个“1W”代替了他的价格。 他特别注意了一下封由检的名字。发现封由检居然被单独列了一页。 他算了一下,封由检从最初的三十万起步,最高一次送了200个W,全部加起来,单是封由检名下送出来的W就达一千。 唯一不在列的职务就只有县长。毕竟县长是上面指定的,容不得茅山自己操纵。 许一山又惊又气,他没想到,自己原来的副镇长位子还是老丈人花钱买来的。如果不是黄山被审查,估计这个秘密要瞒他一辈子了。 越往后翻,越让许一山感觉到了不可思议。 都说黄山与原市委书记富嘉义不对付,两个人的关系紧张家喻户晓。可是在陈勇的秘密笔记本上,居然也出现了富嘉义的名字。 富嘉义也被单独列为一页。许一山留心了一下,发现富嘉义的名字最早出现在黄山正式执掌茅山的前一年。那是一串数字式的暗语,不留心还真发现不出这一串数字所代表的含义。 “20080808200支”。 许一山想了好一会,脑袋赫然开通。这一串数字的前面几个数字,不正代表着年月日吗? 这个日子可具有非常重要的代表意义。那一年,全球的眼光都在看向东方大国。一场史无前例的体育盛会正是在这一天隆重开幕。 “200支”?200代表数字,“支”表示方式?连起来就是在2008年8月8日这一天,黄山给富嘉义送了一笔200万的钱? 循着往下看,第二笔数字发生在同年的12月底,那时候正是黄山担任茅山县委书记之后的一个月。 如果说,许一山被笔记本里的富嘉义的名字惊到了,后面出现的人名和地点,让他有些目不暇接的感觉了。 向勇、魏力以及衡岳市几大常委的名字,都先后冒了出来。 许一山突然心血来潮,他拿出一张纸来,将笔记本上的名字一一列了出来,然后用一根根线将名字连接在一起。他惊奇的发现,原来每个人之间都有一根线紧密相连的。无数根线条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而他自己,也在网中央。 好奇让他根本无法放下来笔记本。他一页一页往下翻过去,突然,一个名字让他呆住了——龚辉。 龚辉有着衡岳市出身的标签,因此,衡岳市大小官员去省里开会公干,都会想方设法去拜访一下省人大副主任龚辉同志。 龚辉本人也对来自衡岳市的人有着不一样的热情。无论多忙,都会抽出一点时间接见家乡来的干部。 其实在省城,干部也都是有着一定圈子的。通常以主要领导为主,围绕在他身边的干部,大多以出身地域划分。比如,龚辉在省城,就是衡岳帮的代表人物。遗憾的是衡岳市本土干部进入省里工作的人太少,形成不了气候。 全省最有名的干部圈子应该是逸阳帮。逸阳出身的干部,在省里有不少。虽说他们不一定是最高权力的拥有者,但他们人多势众,各级各部门都有人在。这样的实力不容小觑。 地方干部都希望上面有一棵大树好乘凉。龚辉对于衡岳市的干部而言,就是一株参天大树。 毕竟,他是手握实权的排名前三的实力派领导。他成为衡岳市干部的核心,理所当然。 让许一山感到奇怪的是,在龚辉的名下,没有任何文字和数字。 他在笔记本里除了一个名字,其他全部空白。 即便如此,许一山心里的疑惑还是没法消除。他想,陈勇不可能平白无故将龚辉的名字写进他的笔记本里。 他将一本笔记从头到尾全部浏览一遍之后,抬起头来看窗外,发觉天已微明。 天空黎明前都会有一段短暂的黑暗期。果然,在许一山走到窗户边轻轻打开窗帘后,发现外面的天空又黑了下来。 但很快,黎明的曙光便穿透了厚厚的云层,第一丝曙光普照大地。 这一夜,他的心一直没平静过。他感觉手里的这本笔记,不亚于一颗威力极大的核弹。只要将笔记本的内容公诸于世,不知会有多少人应声落马。 陈勇在这时候将笔记本交给他,目的是什么呢? 门吱呀一声响,陈晓琪从屋里出来了。 她显然也没睡好,眼皮看起来有些浮肿。 许一山连忙迎上去,轻轻喊了一声,“老婆,你起来了?” 陈晓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管我?” 许一山陪着笑脸道:“老婆,你真狠心啊,把我关门外关一夜。” 陈晓琪冷冷道:“你少装可怜。你一天不答应,就别想着进门。我爸要出了事,我坚决会与你离婚。” 许一山苦笑道:“老婆,你真舍得?” 陈晓琪一愣,眼圈又红了。 她低垂着头坐在沙发上,半天不出声。 许一山过去挨着她坐下,柔声道:“快去洗漱吧。现在爸不是好好的吗?你着什么急呀?” “你就是不关心我家的人。”陈晓琪再哼一声,“许一山,你今天就去找胡书记。” “找他干嘛?”许一山狐疑地问:“跟老胡说,我家老丈人没事?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那你说怎么办呀?”陈晓琪急得差点哭出来。 许一山轻轻叹口气道:“老婆,你真不要急。我这么给你说吧,爸把这些东西交给我,就是对我的信任。他是你爸,也是我爸,我怎么可能不顾亲情呢?” 许一山的话或许真打动了陈晓琪的心。她抬起头来,满脸希冀地说道:“一山,爸为了我们什么都愿意付出,我不想他到老了吃苦。” “不会的。”许一山缓缓叹口气说道:“爸的政治智慧,不是你我可比的。” 正文 第1207章 击溃心理防线 胡进在市人大紧急会上宣布对黄山采取强制留置措施,引起了骚动。 等有人反应过来,衡岳市委无权对黄山采取强制措施时,中部省的纪委已经补了这个缺口。在黄山留置后的第三天,中部省纪委匆匆来到衡岳市,当着黄山的面,宣布对他立案调查。 茅山人社案再次浮出水面。 许一山回了一趟茅山,他要赶在省纪委之前,见见封由检。 封由检案现在由谢先进正式接手。这突然的变化,让封由检也开始感觉到了异常。 上次在法庭上当庭指控办案人员采用刑讯逼供手段后,市人大迅速介入了进来。人大介入的直接结果,就是将封由检的案子推到重来。 原本计划是让封由检保外就医,但遭到了县委周琴的反对。因此,封由检一直还被羁押在看守所里。 许一山说明来意,谢先进二话不说,开着车陪他去了看守所。 大家都是熟人,彼此见面无须寒暄。 封由检从监室提出来时,一路与看守谈笑风生。直到进屋看见许一山,笑容顿时凝固了。 许一山主动打招呼道:“封局,别来无恙。” 封由检脸色变得很难看了,瓮声瓮气道:“许一山,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吧?” 许一山道:“不,封局,我上来挽救你的。” 封由检一愣,随即冷笑道:“你太小看我了吧?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子,你想哄就能哄住的。我不需要你挽救。老子本身就没事。你们这是打击报复。” “是吗?”许一山也冷笑起来,“老封,真没看出来,你是茅山第一有钱人啊。” 封由检神色一变,嘀咕道:“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钱多又算得了什么。” “对嘛。”许一山笑道:“老封,你积下这么多钱,你快乐吗?” 封由检不再出声了。 谢先进呵斥他道:“封由检,许书记问你话,你老实回答。不要耍滑头。” 封由检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轻蔑一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谢先进,你小人得志,猖狂个屁。等老子出去,一定收拾你。” 谢先进乐了,道:“封由检,你真是痴人说梦啊,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出得去吗?” 封由检不为所动,将脸撇向一边,不予理会。 在封由检心里,他一直还抱着幻想。只要他死咬着不松口,外面的人便会来救他。 黄晓峰说过了,只要他扛下去,便是胜利。 其实,他深知自己罪孽深重。一旦追究起来,必定死路一条。强烈的求生欲望让他不得不放出风出去,如果外面的人不救他,他便将所有的东西都坦白出来。到时候死的就不是他封由检一个,他要拉个垫背的。 或许是他的放风起到了作用,在放出风声的第二天,黄晓峰便通过关系,秘密会见了他。 黄晓峰叮嘱他,只要他口风紧,不咬人,外面的人自然会想办法将他捞出来。 果然,在黄晓峰离开后不到一个星期,市人大专案督查组便进驻了茅山县。 希望的种子在封由检心底生根发芽,疯狂生长。 面对谢先进的讥讽,他一点也不恼。在他心里,他提醒着自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许一山突然想起见见封由检,还是因为陈勇笔记本的内容触动了他。他现在正式确定,封由检之所以有恃无恐,是因为他有一把保护伞。 这把保护伞不是别人,就是黄山。 “老封,我想告诉你一个消息,黄山被立案调查了。”许一山突然说出来,确实将封由检惊到了。 他开始坐立不安,但很快他就平静下来了,冷冷说道:“他被立案调查,与我有什么关系?” “是吗?”许一山笑眯眯道:“老封,真没关系吗?” “没有。”封由检强硬回他道:“许一山,你这算不算恶毒攻击领导?” “你以为我在骗你?”许一山依旧保持着笑眯眯的模样。他的这副神态,让心虚的人心里更没底。 “骗不骗我不在乎。一句话,与我无关。” “可能吧。”许一山慢条斯理道:“老封,你有一次送了200万给人吧?” 封由检一怔,半天没出声。 “还有,黄大岭出境,是你找了人送出去的吧?”许一山不紧不慢说道:“无修庙里的钟鼓,也是你安排人以文物保护的名义盗走的吧?老封,你一个人社局的局长,文物保护与你有关吗?” 封由检脸色变得苍白起来了,汗水开始冒出来,涔涔落下。 他徒劳地叫唤起来,“许一山,你别什么都往我头上栽赃。你说的这些,我都不知道。” “不知道啊?”许一山微微一笑道:“那我问你,茅山驻京办撤销时,走的帐是在你们人社局,你要作何解释?” “没有解释。”封由检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行。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为难你。不过,老封,你如果还想着从这里走出去,你唯一的机会就是配合侦查。我警告你,不要对别人抱任何希望,没人可以救你,只有你自己才能救自己。” “好了,我的话也说完了,老封,毕竟我们同事一场。这算是我最后一次来看望你。希望你保重。” 说完,他起身就走,似乎不想多说一句话。 封由检愣了片刻,赶紧喊道:“许一山,你留步,我有事要交代。” 许一山站住脚道:“你错了,你要交代,也是向谢队交代。” 封由检从椅子上滑下去,双膝跪地喊道:“许书记,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突破封由检,是茅山连环案的关键。要迫使封由检交代问题,就要先断了他的退路。原来他将希望全部寄托在黄山身上。事实上黄山确实差点将这件事摆平了。 黄晓峰告诉过他,最坏的打算就是将他撤职,开除,然后免于刑事起诉。 身陷囹圄的封由检最盼望的就是恢复他的自由。至于当官发财的念头,早就被他抛到爪哇国去了。 一个失去自由的人,才会真切体会到自由的可贵。在自由面前,金钱、利禄、美色,都不堪一击。 如今希望彻底破灭,绝望让他恐惧了。 “许书记,你救救我。”封由检在身后哀嚎着叫他。 许一山没回头,径直走了出去。 封由检的心理防线被他彻底摧毁了,接下来,他就该竹筒倒豆子了。 当然,这不是许一山来见封由检的全部原因。封由检案到现在,基本可以定性了。但是,他不能放过另外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他深恶痛绝的黄晓峰。 谢先进紧跟着他出来。 站在看守所门外的一颗玉兰树下,许一山低声道:“老谢,接下来,你该知道抓谁了吧?” “黄晓峰。” “夜长梦多,去吧。” 正文 第1209章 高手老董 老董接到许一山的电话后,两人约定去老街的杜鹃家见面。 茅山县将老街的房产还给杜鹃家后,杜鹃便将自己住的地方安排在吴家大院里。招商局搬走后,杜鹃按照家谱上吴家大院的的结构,重新修葺了一新。 如今,偌大的吴家大院里,就只住着杜鹃一个人,外加一对中年夫妇。 中年夫妇也姓吴,与杜鹃是本家。男人负责打扫院子,种植花草。女的负责照顾杜鹃起居。 许一山赶到吴家大院时,老董早已经在等着了。 吴家大院两扇巨大的黑檀木门紧闭着,门边另开了一扇小门,仅容一人出入。小门上装了一个门铃,却不是用电的。而是需要扯动一根细细的绳子。 绳子一动,便会敲响院子里的门铃。清脆的门铃声一响,门便会打开。 许一山对老董邀请他来吴家大院感到很意外。杜鹃是个姑娘家,平常除了工作外,几乎不与外界人有接触。她执意要住在吴家大院里,就能看出来她心里始终有一种情怀。 两人见面,各自会心一笑。也不多言,老董便去拉了细绳。 果然,绳动铃响。门一开,探出来一个头,正是杜鹃家的男园丁。 他显然认识老董,脸上挤出一堆笑,道:“是董局长啊,我家小姐在家。” 老董笑笑,道:“我知道,我已经给你们主人打了电话。” 进门,许一山便感到一股久违的亲切感迎面扑来。 在这座院子里,他第一次见到吴家姑奶奶时,心便被她无边的慈祥所融化。吴家姑奶奶在这个院子里度过了她一生。据说,吴家大院里还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她从此再没迈出过这座院子半步。 她将一生都与这座院子紧密相连在一起了。 “大哥,你来了呀。”随着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杜鹃从房里迎了出来。 她快步走到许一山跟前,将许一山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鼻子一酸说道:“大哥,你瘦了。” 许一山莞尔一笑,安慰她道:“千金难买老来瘦啊,我老了,瘦是好事。” 杜鹃嘴一撇道:“大哥,你少忽悠我哦。你今年多大,我心里还没底吗?” 两人只顾着说话,将老董晾在了一边。 老董便叫了起来,开玩笑道:“你看看你们两个,郎有情妾有意是吧?我多余了是吧?要不,我走?” 杜鹃便红了脸,赶紧招呼老董道:“董哥,你这吃醋的毛病,永远都改不了哦。” 三个人说说笑笑,一起进了会客厅。 改造后的会客厅古色古香,处处流淌着历史的韵味。尽管外面艳阳高照,气温高得吓人,屋里却流淌着丝丝凉意。 这座凝聚着古匠人心血的宅子,并不需要安装空调。自然风对流之后,凉爽的空气便盈满了每一个角落。 妇人送了茶上来。杜鹃看一眼茶水,对妇人说道:“淑婶,你去地窖把我们去年酿的桂花酿拿来。” 叫淑婶的中年妇人提醒她道:“小姐,你下午不是要开会吗?” “没事。”杜鹃莞尔一笑道:“我大哥和董哥来了,我不能用茶水招待他们啊。” 一提起桂花酿,许一山便想起了吴家姑奶奶。 吴家姑奶奶算得上是个奇人。她亲手酿造的桂花酿,是许一山这辈子喝得最好的酒。无论价格多贵的酒,在桂花酿面前,许一山都觉得不值一提。 桂花酿酿造工艺非常复杂,必须是先一年的雪融化成水后,储藏在坛子里第二年用。 而且桂花还必须是吴家大院里的桂花,院子外的任何桂花,都无法酿出如琼浆玉液一般的桂花酿。 淑婶很快搬来了一坛桂花酿。坛口泥封,似乎能闻到沁入灵魂的酒香飘逸出来。 老董亲自动手去拆泥封,一边拆,一边对许一山道:“老许,你这次回来,是有备而来的吧?” 许一山不明白他这句话里含义,惊异地问他:“什么有备而来?” “黄晓峰。”老董笑了笑道:“搞他,你做好准备没有?” “什么准备?” “你觉得他就这样束手就缚了?”老董迟疑一下,“你是不是有点低估了他?” 许一山顿时明白过来,“第一,不是我搞他。是他咎由自取。第二,我不低估任何一个人。老董,在我心里,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去算计谁。” “所以说,你许一山是个坦荡的人,这点我是非常认可的。”老董一本正经道:“老许,你打电话给我,我就明白了你的意思。你不用遮掩,是不是想问我有什么看法啊?” 老董的话说中了许一山的心坎。他确实需要老董帮他分析。 从黄山被双规调查,到黄晓峰在茅山被抓,所有这一切在别人看来,都是他许一山的原因。 没人知道许一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他并没有要动黄山的念头。是黄山自己没把握住自己。倘若不是他在封由检的案子上强行出头,派出专案督查组进驻茅山,准备开脱封由检的罪行,怎么又会让许一山有个一锅端的念头呢。 在许一山看来,封由检这种人绝对不能容留。他担任领导干部多一天,群众就会多吃一天的苦。 这种完全将老百姓的生命视为草芥,疯狂攫取利益的害群之马,必须要从干部队伍中清除出去。 他让封由检落马,这件事本该无声无息过去。可是黄山不知的晕了头,还是担心其他什么事,他居然想将封由检洗白。 “老许,不是我说你,在这件事上,你冲动了一点。”老董语重心长说道:“你想想看啊,一个能在县委书记任上连续坐满十年,且可高升的人,背后会没有人?” 许一山道:“我知道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知道更好啊。你想想看,以你现在的能力,能动得了人吗?” “动不了。” “这就对了啊。你动不了别人,却硬要去动。这就会触发别人的保护意识,反作用于你身上。所以,你现在很危险。” 老董叹口气道:“老许,你自求多福吧。” 许一山知道老董话里的意思。在老丈人陈勇的私密笔记本上,他窥见了黄山全部的人际关系。黄山是个隐藏得很深的人,从富嘉义这件事上就能看出来。 他与富嘉义本属一个战壕的,却给外界留下一个他与富嘉义水火不相容的印象。结果,富嘉义出事,他反而成了英雄。 再往上,就是龚辉了。 然而再往上,黄山的关系就是廖老。从这一发展脉络看过去,黄山的关系确实盘根错节,从市里一直到了燕京。每个层面都有他精心维护的关系网。 黄山在燕京的关系网,因为廖老的离世而名存实亡。 老董看来知道黄山的关系网到了什么层面。他甚至知道龚辉这个人。 在这张庞大的关系网上,每一个人都是一个网结。每一个网结都紧密联系在一起,触一处将引发全网动荡。 杜鹃显然听不明白他们在谈论什么,她笑靥如花说道:“董哥,你的意思是我大哥在你们官场混不下去了吗?这样就太好了啊,我这里刚好缺个董事长。大哥,你放心,他们不要你,我要你。” 正文 第1210章 拒绝签字 茅山县因为黄晓峰突然被抓,整个官场都像炸了锅一样,人心惶惶起来。 但凡与黄家关系好的人,都开始想方设法洗脱与黄家的关系。甚至有人跑去周琴面前,痛哭流涕痛诉自己被黄家压迫的往事。恨不得抬起一脚踢黄家屁股。 这种落井下石的做派让许一山很感厌恶。他在茅山的时候,亲眼目睹全县的官员为了博得黄山一笑,什么恶心的话,什么恶心的事都能做得出来。恨不得给黄家做牛做马,恨不得跪下去舔干净黄家皮鞋上的灰尘。 如今黄家一倒,树倒猢狲散的一幕便上演了。这种人世间最丑陋的一幕,在茅山淋漓尽致地表演着。 在征得周琴同意的情况下,许一山去见了黄晓峰。 黄晓峰拒绝与许一山说话。他仰着头,看着天花板一言不发。任凭许一山说什么,他脸上始终浮着一层淡淡的不可捉摸的微笑,紧闭着嘴,一个字都不说。 许一山有些恼火,黄晓峰此举,无疑是在蔑视他。 “黄晓峰,我来也没别的意思。只希望你在离婚书上签字。”许一山将一份离婚协议拿出来,“你与许秀的事,现在也不全怪你。你如果想让许秀幸福,你就签了这个字吧。” 许秀与黄晓峰悄悄登记了结婚,许家人居然没一个人知道,即便许家娘,也被蒙在鼓里。 如果不是老董暗示,许一山哪里会知道他们已经登记了。 他们不但登记了,而且许秀的肚子里还有了孩子。这个消息不亚于晴空霹雳,让许一山恨不得一把薅住黄晓峰的头发,踩在脚底下狠揍一顿。 他痛恨自己没能保护好妹妹,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必须斩断他们之间的任何关系。 在许一山的耐心劝说下,黄晓峰终于开口。 “许一山,亏你是干部,你这样暴力干涉他人婚姻自由,你觉得对吗?” “是不对。”许一山老实承认道:“但是我认为,你们的婚姻存在太多的欺骗性。许秀才多大?她还没有正确分辨一个人好坏的能力。” “你的意思是我欺骗了她?”黄晓峰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许一山,你那么精明,你妹妹会那么笨吗?” 许一山叹口气道:“我家秀太单纯。” 黄晓峰笑了,拒绝道:“想我签字,除非许秀亲自来。否则,谁也不能逼我签。许一山,你先不要得意,这无非就是成王败寇。谁笑到最后,谁才是真正的胜利者。你走吧,我与你无话可说。再次重申一遍,想我签字离婚,没门。” 许一山找黄晓峰签字离婚,是背着许秀这么干的。他不希望妹妹与黄晓峰再捆绑在一起。正如他说的那样,妹妹太单纯,才会上了黄晓峰的当。 他要拯救妹妹。 可是,他在迈出第一步时,就碰了一鼻子的灰。 黄晓峰不但拒绝签字,还冷嘲热讽了他好一顿。 谢先进跟在他身后,低声道:“许老大,这小子不识时务,他想不签就不签了吗?看样子,不给他上点手段,这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啊。” 许一山一愣,呆呆地看了谢先进一眼,狐疑地问:“老谢,你想干嘛?” 谢先进嘿地笑了,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许老大,有些人到死都是死鸭子嘴硬。这小子不签字,就是想将自己与许秀捆绑在一起啊。他在幻想你会考虑这个情况哦。” “他想多了。”许一山冷冷说道:“当然,老谢,你也不要乱来。如果你在这方面捅了篓子,无人敢保你。明白了吗?” 谢先进道:“老大,你放心,我不会乱来。” 他突然改口叫许一山为“许老大”,这让许一山听着感觉到特别的别扭。这种带着浓厚江湖口吻的称呼,让他恍如有一丘之貉的感觉。 他记得老丈人陈勇在背后也这样称呼黄山,叫黄山为“黄老大”,黄山似乎很受用这个称呼。每次陈勇这样叫他的时候,他都会表现出来很高兴的样子。 “对了,你刚才叫我什么?”许一山突然问。 “许老大啊。”谢先进嘿嘿地笑着,低声道:“现在大家都这样叫你。你是真正的老大嘛,没有你,谁能扳倒黄家啊。老大,你现在可是我们茅山老百姓心目中的英雄啊。” “谁说是我扳倒了黄家?”许一山惊异地问他。 “大家都这么说啊。”谢先进压低声神秘说道:“事实就是这样,现在全茅山的人都知道,黄家倒台,老大你是最大的功臣。” 许一山哭笑不得。不能说,黄山倒台,牵涉到黄晓峰跟着被抓,确实有许一山的作用在里面。但这些都不是绝对的。绝对的是市委书记胡进在得知黄山私自派调查组进驻茅山给封由检翻案,触动了他的神经。 胡进现在有一条不可逾越的底线,那就是谁都不可以挑战他的权力。 黄山撇开他而安排人进驻茅山,这在胡进看来,就是在挑战他。 恰好,他需要一个人出来祭旗。他要让全衡岳市的所有领导干部都明白,挑战他的下场会很惨。 “老谢,你记住,从现在起,不论什么场合,你必须纠正过来,绝对不可以叫什么老大。弄得我好像社会大哥一样的。第二,黄山同志接受组织调查,是组织的事,与我个人毫无关系。第三,黄晓峰的问题,也不是我的原因,更不存在打击报复。” 谢先进频频点头,小声道:“我明白了。许书记,黄晓峰签字这件事你就交给我来处理。我会让他好好签上字的。” “记住,不可动用任何手段。必须是在他甘心情愿的情况下签字。” 回到家里,看见儿子正爬在他姑姑许秀身上玩,许一山从她身上将儿子抱起来。逗着他说道:“儿子,姑姑美不美啊?” 儿子许凡还太小,话都说不清楚,哪里知道这些啊。 加上平常许一山在家的日子少,与儿子之间几乎没建立起任何父子关系。且在儿子许凡看来,眼前这个父亲显得太陌生。 果然,这小子在许一山怀里挣扎了好一会,哇地一声咧开嘴哭了起来。 许家娘连忙从他手里接过去许凡,抱怨道:“一山啊,有空多回来看看孩子啊。你没见着他看见你就像看见生人一样啊?你们这样做父母的,没一个管孩子。要不是秀在家,我怕是照顾不好哦。” 许一山心生愧意,陈晓琪从茅山调走后,一个月回来的次数也很少。他大多数的时间在省城,更没时间来照顾孩子。 他陪着笑脸道:“娘,要不,你去市里跟晓琪一起住吧?” 许家娘态度坚决摇头,叹口气道:“一山啊,今天小琪不在,我就跟你说实话吧。你老婆是干部家庭出身,你娘我是个地道的农民。我们的生活习惯很多地方不同啊。我知道晓琪一直在忍,现在好不容易大家分开住,这样大家都方便啊。” 许一山笑道:“她嫁到我们许家来,就是我们许家人。她过去那些官小姐的做派,都得给我丢到一边去。我们许家的儿媳妇,就必须跟着许家走。哪有什么不习惯,不方便的说法。” 许家娘作势欲来打他。许一山躲闪着,笑嘻嘻道:“娘,你先别打我,我有事要与秀聊聊。” 正文 第1211章 苦口婆心 从许一山进门开始,许秀的脸色就一直阴沉得可怕。 许一山在黄家别墅动手打了她,她回来也没跟娘说。 许秀一直坚持在外租房住。如果不是许一山夫妇都不在家,她是不会回来陪娘的。陈晓琪去市里之前,特地找过她,让她搬回家来陪娘一起住。许秀嘴上答应了,实则还是没搬回来。 许家娘听说他们兄妹有事要聊,便带着孙子去到阳台上玩去了。 许一山看着低垂着头的妹妹,柔声说道:“秀,你还在恨哥吗?” 许秀没吱声,将头扭到一边不搭理他。 许一山耐心说道:“秀,哥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哥,现在你跟我去书房,我们好好聊聊,好吗?” 说着,他朝许秀使了一下眼色,提醒她不要让娘知道。 许秀迟疑一下,还是起身跟他去了书房。 许一山将门关紧,淡淡说了一句,“我今天去见过黄晓峰了。” 许秀的身子一抖,还是没吱声。 “他在里面的情况还行。”许一山安慰她道:“现在的监所都是文明监所,生活等各方面条件都还不错。” 许秀瓮声瓮气地问:“你找他干嘛?” “当然是有事。”许一山的眼光落在妹妹的肚子上,尽管还看不出来她已经怀了孕,但想起她肚子里有一个黄晓峰的孩子,他的心便如刀绞一样的难受。 “秀,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啊?”许一山试探地问。他去找黄晓峰让他签字离婚,并没有告诉妹妹。 “等他呗。”许秀凄然一笑,“他要是坐一辈子牢,我就等他一辈子。” 许一山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他对你就那么重要?” “不,是我对他重要。”许秀纠正哥哥说道:“你知道一个男人如果把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一个女人的原因吗?” 许一山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我告诉你吧,那是因为这个男人已经将自己完全托付给了这个女人。” 许一山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笑了笑道:“秀,你说说看,他都托付给了你什么?” 许秀哼了一声,道:“这么说吧,其实,晓峰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的。而且他知道,逼他的人一定是你。” “我?”许一山惊异地看着她,“凭什么说是我?” 许秀冷笑了起来,“许一山,你别在我面前装糊涂。你这人小心眼,睚眦必报,是不是?” 许一山哭笑不得,讪讪道:“秀,你怎么说话的?” 许秀道:“我说错了吗?你不就是恨黄晓峰过去追过我嫂子吗?你一直在怀疑我嫂子与黄晓峰有染吗?所以,你只要有机会,便会报复人,是不是?” 许秀越说越起劲,她口无遮拦说道:“其实,你恨错了人。黄晓峰连我嫂子的手都没拉过。他过去确实很爱嫂子,可是嫂子从来就不理他呀。” “这些都是黄晓峰说的?” 许秀嗯了一声,突然将一双眼死死盯着大哥道:“许一山,你怪错了人。” 许一山苦笑道:“秀,你就这样看你大哥?你觉得你大哥的格局就这么大?为了一个女人,会下那么大工夫去扳倒另一个人?” 许秀不屑地笑,嘴角微微扬起道:“你以为你的格局很大吗?别人都说,你许一山不就是长得帅吗?女人都喜欢帅男人,就好比你们男人都爱美女一样的道理。不是你许一山本事大,而是喜欢你的女人特别多。所以他们都愿意帮你,你才能走到今天。” 许一山心里一痛,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在妹妹心目中变成了这样一个形象。过去,他可是妹妹和弟弟的骄傲,他们的楷模啊。 毕竟,他是许家村走出来的第一个正牌大学生。而且他是许家村开村以来,唯一一个能够吃上皇粮的人。 不光在弟妹眼里,在许家村,村民谁家不将他视为楷模而教育子女的啊。 当年爹许赤脚逼他退学,是妹妹许秀站出来,央求爹继续让大哥许一山读书,她回来跟爹学医。其实,在许赤脚的思想里,女儿许秀并不是他希望的衣钵传人。 许家三代为医,需要继续传承下去,那么,女儿就不是合适的接班人。 可是许赤脚的大儿子许一山对学医一点兴趣都没有,他曾对爹说过,天下苍生,一医只能救命。而人类皇皇万千,非一医能救天下。 许秀一脸可怜地凝视着哥道:“许一山,其实你是最可怜的一个人。你现在搞黄晓峰,不就是想寻求一点心理平衡吗?你们这些当官的,心里一天想的就是如何把对手搞死。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没那么容易就搞到黄晓峰的,不信,走着瞧吧。” “还有吗?”许一山怒极反笑,问妹妹道:“你心里想什么,在外面听到什么,都可以说出来。” “没有了。”许秀嘴巴一撇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当然有。”许一山缓缓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纸,递给妹妹道:“秀,你瞒着一家人干了这事,你要怎么与爹娘说?” 这是一张结婚登记表的复印件。如果不是老董提醒,他还真不知道许秀与黄晓峰登记结婚了。 老董不愧是茅山通,即便身为招商局长了,他依旧热衷于全县各种家长里短的事。 许秀与黄晓峰登记结婚的事,就是他在民政局的一个朋友透露给他的。 徐修的眼光落在登记表上,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了。 “你在哪弄来的?”许秀厉声问,斥责大哥道:“许一山,你这是侵犯别人的隐私,你知道吗?” 许一山冷笑道:“自己家,就没隐私可言。秀,哥不怪你一时糊涂。现在你只要听哥一句话,你就还是我最亲的妹妹。” 许秀哼了一声,“不稀罕。” “可是我稀罕。”许一山认真说道:“我们一家人,谁都不能少。” 许秀摇摇头道:“你错了。爹原来就说过,女生外相,我早晚要离开这个家的。” “离开了也还是一家人。” 许秀将登记表凝视了好一会,缓缓收了起来,塞进自己口袋里。 许一山没阻拦她,既然他已经将登记表拿给她看了,目的就达到了。他想告诉妹妹,他知道了她的一切秘密。 他又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张纸,拿给许秀看,道:“你们的关系,必须终结。” 许一山一眼看到离婚协议书几个字,顿时像被蛇咬了一样的跳了起来。 “许一山,你想干什么?” “你去见见黄晓峰,让他签字。”许一山没再保持微笑了,他一脸严肃道:“秀,你要知道,我这是为你好。” 许秀嘤嘤哭了起来,“许一山,我不需要你的假惺惺,我说过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等他。你想让我们分开,你做梦去吧。” 许一山叹口气道:“秀,你怎么就听不进大哥的一句劝呢?黄晓峰真不适合你。这个人至少有几幅面孔,你呗他蒙蔽了。现在回头,为时不远啊。” 许秀停住了哭,愣愣问道:“如果我不找他签呢?” “你必须找他签下这个字。”许一山没容她争辩,“你做好准备,我会安排你与他见面的。” 许秀听说能见到黄晓峰,居然答应了。 正文 第1212章 搬救兵 许一山用了半晚上的时间,似乎终于说动了妹妹许秀。 许秀答应,在见过黄晓峰后,立即去法院申请离婚,并且将肚子里的孩子打掉。 许一山闻言,于心有些不忍。他并没要求妹妹将孩子打掉,毕竟,孩子是无辜的啊。可是不打掉,这孩子就将可能成为许秀一生的累赘。 尽管他没说出来让许秀打掉孩子,但许秀似乎猜透了他的用心,心领神会表示在离婚后一定将肚子里的孩子弄掉。 第二天一早,谢先进便开车来接了许秀过去。 看着许秀跟着谢先进去了,许一山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从得知妹妹与黄晓峰好上后,他一直坚持着不许他们往来。他一直有个强烈的感觉,黄晓峰并不是爱许秀,而是在利用许秀。 而且,他有个预感,黄晓峰早晚会出事,他的人生不会像他现在那样一路坦途。 然而无论他用什么办法,似乎都无法扭转妹妹的心。许秀太固执,根本就听不进去他半句话。陈晓琪曾经也劝过她,但被她一句伤心的话顶了回去。 许秀说,“嫂子,我与黄晓峰好,你心里是不是很不愿意啊?他除了我之外,不再爱其他任何一个女人。你是不是觉得很失落啊?” 这句话彻底将陈晓琪从劝说她的队伍里剥离了出来。以至于后来陈晓琪只要听到关于许秀与黄晓峰的风言风语,她都会选择回避。倘若有人问她,许秀是不是她的夫家妹妹,她居然会矢口否认。 三个小时后,谢先进突然来了电话,问许一山,许秀是否回了家? 许一山一接到电话便感觉有些不妙,他着急地问:“她不是跟你在一块吗?” 谢先进迟疑着说道:“是啊,是在一起啊。我按你的嘱咐,安排她与黄晓峰见了面了啊。她见面出来后,也没什么异样,显得很平静啊。” 许一山想了想,问道:“他们见面的时候,你在不在场?” 谢先进犹豫一下,小声道:“许秀说,有些话不方便让我听到,她不让我在。” “他们是单独见面的?”许一山警觉地问。 谢先进道:“是,是我疏忽了。” 许一山不觉骂了一句,“老谢,你糊涂啊。坏了,出事了。” 谢先进一说许秀不见了,许一山的心便悬了起来。他不是担心妹妹会出意外。以他对许秀的了解,她还不至于想不开。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黄晓峰一定与她说了什么。许秀虽然口头上答应哥哥与黄晓峰断绝一切关系,但是他也知道,妹妹许秀的性格不像他,她是个心里能藏得住话的人啊。 许秀突然不见,预示着事情起了变故。 事情果真如许一山想的那样。黄晓峰怎么也没想到能在这时候见到许秀。 当看守将他带进会见室时,他还以为是提审,或者是许一山又来了。 直到看见对面坐着的是许秀,他惊喜不已地笑了。 许秀表现得很平静,在黄晓峰看着她笑的时候,她还是面无表情。 在黄晓峰想开口说话的时候,许秀用眼色制止了他。只见他转过头去,轻轻对一边的谢先进说道:“谢领导,你能回避一下吗?我有些话,不方便当着你的面说。” 谢先进起初是不肯的。能安排她见到黄晓峰,已经是破了纪律规定了。像黄晓峰这种正在侦查,属于未决的阶段,法律规定是除了办案人员和律师之外,他无权接触任何人的。 许一山让他安排许秀去见黄晓峰,他没有任何推脱。就好像许一山他自己想见黄晓峰一样,一路无阻。谢先进此举,无疑是怀着报恩的心态。毕竟,他能有今天,靠的就是许一山的提携。 在许秀的要求下,谢先进最终还是决定回避一下。他心里想,这些小年轻见面,或许真有一些他不方便听的闺房私语。 谢先进前脚一离开,黄晓峰便悄悄竖起一根大拇指,轻声赞道:“老婆,聪明。” 许秀闻言,眼泪便啪嗒往下掉。 黄晓峰很聪明,他安慰许秀道:“老婆,你不要哭。我没事的。” 许秀呜咽道:“是我哥对不起你。” 黄晓峰赶紧纠正她道:“傻瓜,这与你哥有什么关系啊?是别人想陷害我。他们是认为我爸不在县里了,所以他们想报复我。” “是吗?”许秀惊喜地瞪大了眼,“真不是我哥?” 黄晓峰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压低声道:“其实,我们只要找到一个人,我马上就会恢复清白。” “找谁?”许秀紧张地问。 黄晓峰摇着头道:“找谁不重要,问题是谁去找。我现在身陷囹圄,这个人肯定不知道这里的情况。我知道,他们是想在门角落里阉狗,造成既定事实。颠倒黑白,屈打成招。” 许秀越听越觉得心惊肉跳,毕竟,关于人在牢里的传闻,她多少也有耳闻。 人在这里,不仅失去宝贵的自由,精神和肉体都将经受炼狱般的淬炼。多少意志坚强的人,都无法挺过这一关啊。 许秀从黄晓峰憔悴的面容上已经感受出来他在这里的日子太难受了。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救他出来呢? 在黄晓峰说出有一个人能救他的时候,许秀的一双漂亮大眼睛里顿时射出两束希望的光芒。 “我去。”她自告奋勇道:“不管是谁,我都会找到他。” 黄晓峰似乎很为难,他缓缓摇头道:“老婆,你还是不要去了。你不能受到我的牵连。”他的眼光在许秀的肚子上停留了下来,满怀深情说道:“我不能让你吃一点儿的苦。孩子需要你。” 许秀羞红了脸,同时,黄晓峰的话,字字句句都砸在她的心坎上。她不禁又呜咽起来,态度坚定地说道:“你如果还认我是你老婆,你就让我帮你。” 黄晓峰这才一咬牙道:“秀,不管能不能成功,从现在起,你都是我一辈子要保护的人。今生来生,我都愿意做牛做马伺候你。” 许一山压低声交代她去找一个人。他有个非常重要的笔记本存放在他那里。 笔记本上,记载着几个人的联系方式和电话。他嘱托许秀,拿到这个笔记本后,立即赶往省城。如果省城这边推脱,就让她直接去燕京。 交代完毕后,黄晓峰松了一口气,他一脸认真道:“老婆,辛苦你了。” 许秀连连嗯了几声,两个人便结束了会面。 谢先进见她出来,松了一口气,表示立即送她回家。 许秀推辞道:“谢领导,你那么忙,就不用送我了。我哥交代我说的话,我都说了。你放心吧,我自己走路回去。” 谢先进也没刻意坚持了。目送着许秀离开了看守所。 许一山听完谢先进的汇报后,二话没说,便让谢先进安排人悄悄去寻找许秀。他隐约感觉,许秀突然不见,绝非偶然。 那么,许秀会去哪里? 正文 第1213章 当面电话 许秀离开看守所后,马不停蹄去找了黄晓峰的死铁朋友——茅山烟草局副局长罗宾。 罗宾与黄晓峰是发小,关系一直很好。罗宾能进烟草局,并能坐上副局长的位子,与黄家相助不无关系。 烟草局是个低调的富豪部门,肥得流油。 在许秀说明来意之后,罗宾多少显得有些紧张。毕竟,黄晓峰倒了,他父亲也倒了,与黄家继续保持紧密联系,未必是件好事。 在听说许秀想要回黄晓峰存放在他这里的东西后,罗宾二话没说,卸祸一样,赶紧将一个小铁箱子拿了出来。他甚至都没想与许秀多说几句话的欲望。似乎许秀多呆一秒,对他的危险便会多一分似的。 许秀也不想与他多说话。黄晓峰叮嘱过她,现在除了自己,谁都不可以相信。 拿到了铁箱,许秀从箱子里找到了黄晓峰说的可以救命的笔记本。 黄晓峰的心思还真是慎密,他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似的,他将能够在危难之际伸出援手的人的联系方式,全部藏在这个小铁箱子里。 许秀凭着记忆,迅速找到了衡岳市政法委书记魏力的电话。 但她并没有直接将电话打过去。她心里想,电话里很多话不方便说。何况,她贸然将电话打过去,万一对方拒绝了呢?那么,她将没有退路。 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见到本人。 许秀从茅山悄悄离开时,正是谢先进带着人在全城掘地三尺想要找到她的时候。 没费多少周折,许秀便坐在了魏力的办公室里。 魏力刚好开完会回来,看到办公室里坐着一位漂亮的小姑娘,便热情地招呼道:“小许是吧?辛苦了辛苦了,你先坐坐,喝杯茶。” 在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魏力脸上的笑容逐渐褪去,他眉头皱了起来,问道:“你来我这里,有事?” 许秀小声说道:“是晓峰叫我来找魏书记您的。” “是吗?”魏力冷笑道:“他叫你来找我做什么?” 许秀一急,脱口而出道:“晓峰他被抓了。很危险。” “抓他不是你个许一山的主意吗?”魏力戳破窗户纸,直接将许一山的名字说了出来,他笑了笑道:“你哥抓的他,你不去找你哥,却跑来找我,什么意思啊?” 许秀急得想哭,咬着唇道:“我没有哥。魏书记,您救救晓峰吧。” 魏力叹了口气,缓缓道:“小许啊,不是我不想帮晓峰啊。目前的局势你也看得出来,整个形势对他们父子都不利啊。在这个风头上,谁可以替他们父子说话呢?” 许秀懵了,小声嘀咕道:“魏书记您也没办法吗?” 魏力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久久不愿离开。他的眼光就像带了钩子一样,仿佛能将许秀的衣服一层层的剥开。直到看见他想看到的美丽。 许秀在他的眼光里便不自然起来。她刻意地将身体倦缩起来,浑身瑟瑟发抖起来。 “也不是完全没办法。”魏力突然说道:“这就要看你想怎么做了。” “只要能让晓峰平安无事,我做什么都愿意。”许秀一咬牙,说出来心里的话。 “是吗?”魏力起身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他一副慈祥长者的模样,将许秀的一只手双手握在掌心里,慢慢摩挲一遍,叹口气道:“小许,我理解你。现在的问题确实很严重。市里对老黄这件是很重视。估计不会轻放。晓峰这小子人不错,他本身的问题也不算大,还是有机会的。” 许秀很想将手从魏力的手里抽出来,魏力摩挲她的手,已经让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魏力这种很像长辈安慰晚辈的举动,让许秀心里有些发毛。 许秀没有反抗,似乎让魏力的胆子大了许多。他趁势将一只手搭在许秀的肩膀上,轻轻捏了一下许秀的肩胛骨,摇摇头道:“小许,你太瘦了哦,要多注意一下补充营养。” 魏力将话题扯开,显得很关心起来许秀的身体,让许秀一时捉摸不透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她强忍着恶心,低声哀求道:“魏书记,您不帮晓峰,他就无路可走了啊。” 魏力似乎醒悟过来了,哦了一声道:“你们现在办这个案子的人是谁?” “谢先进。” 魏力愣了一下,显然他不认识谢先进。“这个姓谢的是什么人?” “我们县公安局的一个副队长。” 魏力又哦了一声,拿出电话打给了茅山县公安局长。在拿到谢先进的手机号码后,魏力直接将电话打了过去。 市政法委书记亲自给谢先进打电话,谢先进在电话里听到魏力自报家门后,半天没回过神来。 魏力故意将话筒打开,对着手机沉声说道:“谢大队长吗?我是魏力。” 谢先进那边沉默了好一会,问道:“哪个魏力?” “我是市政法委书记魏力。你是谢先进同志吗?” “报告首长,我是谢先进,请指示。” 魏力道:“我这里接到群众举报,反应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现在需要你的解释。” 谢先进认真回答道:“请首长指示。” “你们是不是抓了一个叫黄晓峰的人?这个人究竟涉嫌了什么犯罪?同志们啊,我们政法机关办案,来不得半点热情,需要的是科学扎实的证据啊。千万不要让社会认为我们滥用权力。” 谢先进那边沉默了好一会,说道:“魏书记,我们没有滥用权力。” “这样就对了啊。小谢啊,你千万要记住政法干部的纪律,不要给我们系统添乱子。在对待当事人的问题上,尽量做到满足当事人的所有权利。就这样吧。” 魏力将电话一挂,起身回到他的办公桌前坐下。 这一番通话,许秀听得明明白白。魏力在电话里没有就黄晓峰的问题作任何指示。他说的这些话都是冠冕堂皇的话。充满了上级领导对下属的关心和提醒。与她的设想离题太远了。 “电话打了,他们会知道怎么做的。”魏力笑了笑道:“小许,你还有事吗?” 许秀一时不知怎么回答他了。这通电话并没有给黄晓峰的处境带来明显的帮助啊。魏力说他们会知道怎么做,他们究竟会怎么做?许秀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她是一个被爱情彻底摧毁了理智思维的一个姑娘。她其实应该明白,茅山这次搞的动静那么大,连黄家的茅山别墅都被抄了,事情会那么简单吗? 魏力以群众反映为借口,提醒办案人员谢先进注意纪律,意在敲打谢先进,别一棍子打死一片人。 他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亲自将电话打到办案人员的手机上,其实是冒了不少风险的。现在全衡岳市的人都在想方设法与黄山一家切割,他却在这时候公开给办案人员打电话暗示和提醒,由此可见魏力的有恃无恐。 “小许,你还有什么想法吗?”魏力笑眯眯地问。 许秀迟疑一下,低声道:“没有了。谢谢魏书记,我走了。” 正文 第1214章 男人的眼泪 许秀逃也似的从魏力办公室出来了。 原本她就没将希望寄托在魏力身上。黄晓峰告诉过她,魏力是一条养不熟的狗,是一个典型的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他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冒着风险为黄家挺胸而出。 事情果真如黄晓峰预料的那样。魏力非但没伸出援手,反而觊觎起许秀的美色了。这让许秀心里窝着一股羞愤之火。 衡岳市这边没有希望,不等于希望全部破灭了。 黄晓峰是个精明的人。他这些年维护起来的关系网,已经直达燕京。 燕京五年的驻京办主任不是白做的,黄晓峰最后的杀手锏,不到关键时刻,不会使出来。他嘱咐过许秀,燕京方面的关系,能不动,尽量不动。毕竟,那是最后走投无路的时候才可以拿出来的关系。 以黄家目前的境况来看,还不到这个时候。 虽说黄山被调查,黄晓峰被抓,茅山黄家别墅被抄家了。但这些看似轰轰烈烈的动作,却还不足以置他们父子为死地。 许秀已经失去了继续在衡岳市寻找关系的欲望,在黄晓峰的笔记本上,排在关系网上的第二名人物——向勇书记,已经唤不起许秀上门求助的念头。 如果魏力在这方面都帮不上忙,向勇的力量更不如他啊。魏力掌管着衡岳地区的所有政法力量,他尚且不能一步到位,向勇又怎么能越过魏力另辟蹊径呢? 许秀没有多想,她现在心里就一个愿望,希望黄晓峰从里面出来,平安无事。 但想达到这个目的,衡岳市的力量显然不够。她需要往更高一层求助。 这时候,龚辉就出现在了许秀的求助名单上了,并且毫无争议排在第一位。 许秀的这一系列操作让很多人心里想不通。她明明知道黄晓峰身上有问题,也明明知道黄晓峰出事是大哥的原因,她却宁愿将亲情抛之脑后,为了爱情奔走。 这种看似不可能的行为,只能理解为爱情。 然而,她与黄晓峰之间存在真正的爱情吗? 答案是个问号! 没人知道许秀心里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在那年她主动退学回家,跟着爹许赤脚学医开始,她的心就被一层阴云所包裹起来。 其实,以许秀的成绩读下去,她将成为许家村第一个女大学生完全有可能实现。然而,她为了大哥的梦想而将自己的梦想活生生扼杀,这是很残忍的事。 嫂子陈晓琪发现了她的慧根,她冒着被许赤脚咒骂的风险,将许秀带往县城,又将许秀带去燕京。陈晓琪在她面前铺开了一副多姿多彩的画卷,让这个淳朴的小姑娘真正感受到了生活的奇妙。 本来,她想在燕京通过学习来改变自己的命运,她正在往这一方向拼命努力的时候,突然,大哥让她去给一个生命垂危的老人做保姆。 那时,她是多么的不情愿啊。她知道,自己听了哥的话,从此她就失去了争取自己命运的机会。 可是她不听,大哥的前途可能因此会经历更多的坎坷。 牺牲自己,成全大哥,就成了许秀那时候最坚定的想法。 她第一次在廖老家里见到黄晓峰时,她还是个娇羞的小姑娘。在黄晓峰故意与她套近乎的时候,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红着脸躲着他。 黄晓峰第二次去廖老家的时候,无比兴奋告诉许秀,他已经为她解决了公务员的身份。他怕许秀不理解什么叫公务员,便打了一个非常浅显的比喻,他说,只要不变天,她就将成为国家的人,这一辈子生老病死,都有国家为她承担。 再明白一句话,她已经是国家的人了。 黄晓峰说,“许秀,从今以后,你就像我、你哥、以及廖小雅和廖紫一样,都是国家的干部了。” 许秀第一次听到自己也成了国家的人,顿时激动得一个晚上没睡好。 黄晓峰后来来廖老家的次数频繁了许多。这让廖小雅很不高兴。每次黄晓峰一来,廖小雅都会借故躲出去,极少与黄晓峰正面接触。 在廖家,话多的是廖紫。 廖紫就像一只小麻雀一样,一天到晚叽叽喳喳快乐地叫。 许秀有天好奇地问:“廖紫姐,小雅姐好像不喜欢黄晓峰哦?” 廖紫便笑,指着茶盘上一个茶宠笑道:“黄晓峰就是这个,他想吃你小雅姐这块天鹅肉啊。” 许秀去看茶盘,便看到茶盘上蹲伏着一只金蟾。许秀想,这金蟾在老家,不是叫癞蛤蟆吗? 廖家姐妹都看不起黄晓峰,这是明摆着的事实。尽管黄晓峰这个驻京办主任是专为廖老服务的,可是在廖家姐妹心目中,黄晓峰只是一个代表着茅山维持廖老这层燕京关系的人。 或许是廖家姐妹对黄晓峰的极端鄙视触发了许秀的善良,从此以后,只要黄晓峰一来,她都会主动与他打招呼,将黄晓峰照顾得感激不已。 再后来,廖老离世。茅山驻京办跟着要撤销。 黄晓峰作为驻京办负责人,要先回去述职。于是他便将许秀留在茅山驻京办,让她临时负责驻京办的一切。 他们的关系突破就在驻京办正式撤离的前一天晚上。 那晚,黄晓峰邀请许秀去他房间喝酒。驻京办撤离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只等天一亮,他们就得离开燕京了。 许秀本来不想去喝酒的,可是在看到黄晓峰极度失望的眼神下,她只好硬着头皮去了。 黄晓峰喝了不少酒,他给许秀讲述了他这几年在燕京遇到的一切。说到动情处,黄晓峰在她面前痛哭失声。 男人的眼泪,最容易打动女人的心。 那一刻,许秀对眼前这个年轻的男人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黄晓峰告诉她,在燕京,他们这种小地方出来的人,根本毫无社会地位可言。一个出租车司机,都能将他们奚落调侃。 至于廖家姐妹,更是高高在上不可企望的人。他这几年在燕京为廖家做牛做马,不但没得到他们的尊重,反而像小丑一样被他们奚落。 黄晓峰毫不隐瞒地告诉她,他的初恋对象是陈晓琪。可惜他的初恋一直只是一个一厢情愿的结果。他也确实追去过廖小雅。但是廖小雅从一开始便将他鄙视得体无完肤。 他甚至对柳媚产生过好感。但是,柳媚却对他无动于衷。 黄晓峰越哭越激动,他张开双臂去拥抱许秀,许秀没有躲闪,而是热烈地迎接了他。 酒精这东西常常让一个理智的人丧失理智,喝了不少酒的两个人相对看着对方的泪眼。这时候,黄晓峰便将他的唇贴了上来。 那一夜,许秀蜕变了。 正文 第1215章 跟踪 中部省人大常委会大门口,许秀被卫兵拦在了门外。 迫于无奈,她只好硬着头皮按照通讯录上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 接电话是一个浑厚的男中音,在许秀自报家门,表示要找龚副主任的时候,男中音打断了她的话,“对不起,你打错了。” 打错了?许秀顿时懵了。她仔细核对了几遍电话号码,发现没有错一个数字,怎么就错了呢?究竟是她打错了,还是黄晓峰记错了? 她没有再打,徒劳地守在人大常委会大门口,想找一个机会混进去。 省人大常委会门口三三两两聚集着一堆堆的人。他们都是各地来上访的人。 她没有想到,省里的大机关与茅山和衡岳市大不一样,他们戒备森严,混进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见不到龚辉,她不会死心。她曾记得,黄晓峰在她面前炫耀过,他家的关系是铁一般的关系。衡岳市解决不了的问题,到了省里便可迎刃而解。 那时候的黄晓峰并没有提起龚辉这个人。许秀知道龚辉,还是在看守所里,黄晓峰反复交代她,如果路都被堵死了,龚辉将是唯一能解开死扣的人。 看着森严高大的大门,许秀几乎绝望。 她在大门口转来转去,引起了门口执勤人员的注意。他们毫不客气地驱逐她,严厉警告,让她远离。 许秀眼睛里噙满了泪,面对驱逐,她只能走开。 这时,一个中年妇女过来,与她搭讪道:“姑娘,你是什么事啊?” 许秀看了她一眼,中年妇女面目慈祥,并不像坏人。于是莞尔一笑道:“我不是上访人员。我这里有个熟人,可是他们不让我进去找他。” 中年妇女哦了一声,眼睛看着常委会大门叹道:“肯定进不去啊,除非里面出来人接你进去。既然是熟人,你知道他电话吗?打电话叫他出来接你啊。” 许秀没有告诉她,自己有这个人的电话。在政府工作了之后,她现在多少知道一些政府办事的皮毛。中年妇女显然是来上访的,对于上访人员,许秀自觉觉得应该保持一定的距离。 中年妇女见她不答,便有些尴尬,她提醒许秀道:“知道他的车牌也好啊。下班后,他们会回家。” 许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中年妇女便热情地掏出一张纸来,展示给许秀看。兴致勃勃道:“没事,只要你知道他叫什么,我就知道他的车牌号是多少。” 在她手里的一张纸上,果真整齐排列着一连串的人名和车牌。 每个车牌的后面,都对应着一个领导的名字。 许秀看了一眼,不觉心动。排在首位的,赫然就是龚辉。他的车牌号清楚地写在纸上——中A0008。 她没声张,暗自记在了心里。却对中年妇女道:“阿姨,他不是领导,没车的。” 中年妇女颇感失望,收起车牌纸后,低声说道:“小姑娘,不要担心。总会有机会找到你的熟人的。” 她得意地笑了,道:“你看我,守在这里快一年了。他们这里的大小领导都认识我了,守门的卫兵也认识我。我想找谁,就能找到。” 许秀好奇地问:“那你怎么不进去?” 中年妇女笑道:“我进去干什么?我现在就等他们给我一个答复。一天不给我答复,我就一天守在这里。让他们进进出出的时候都看到我。” 许秀狐疑地问:“你这样做,有意义吗?” “当然有。至少,我在,他们看见我就会想起我的事,我就是要让他们心烦。然后再给我解决问题。” 许秀没问她究竟是什么问题。她清楚,但凡需要上访解决的问题,都是棘手的问题。 她辞别了中年妇女,离开了常委会大门口。 现在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她暗下决心,必须找到龚辉副主任。 聪明的许秀先是打开一个叫车的软件,下了单后等在原地。 三分钟不到,一辆黑色的小车滑到他面前。 许秀刚坐上车,便听到司机问她,“您是尾号0311的客人吗?” 许秀嗯了一声,司机正要起步,她叫住司机道:“大哥,我想与你商量一个事。你现在不要急着走,你等候的时间我会付给你费用。” 司机一愣,回过头地解释道:“小姑娘,平台不允许这样做啊。” “关了平台。”许秀毫不迟疑地递过去五百块钱,“从现在起,我租用你的车。按每小时两百块计算,等待的时间一并计算在内。” 司机还想解释,许秀没等他开口,又果断递上去几百块。 司机便住了嘴,默默将叫车平台软件关了。 等了一会,司机似乎觉得心里没底,小声问道:“姑娘,我们就一直停在这里吗?” “不。”许秀看一眼时间道:“最多还等几分钟。” 下班时间到了。人大常委会门口开始鱼贯有车出来。 许秀瞪大眼,盯着每一辆出来的车牌,生怕忽视掉一个。 没多久,果真看到一辆悬挂着“中A0008”号车牌的黑色的高级轿车从大门里缓缓驶了出来。 许秀赶紧对司机道:“麻烦大哥跟着这辆车走。” 司机狐疑地看着她,并没按她的意思启动车。 许秀急了,她担心车从视线里跑掉,赶紧催促司机道:“走呀,快跟上啊。” 司机不为所动,反而问她:“姑娘,你想干嘛?你不知道这里出来的都是大领导吗?你让我跟踪他们,对不起,我不敢。” 许秀道:“大哥,我不是租了你的车,付了钱给你吗?你应该按我的要求去做呀。” “你早告诉我跟踪领导,再多的钱我也不会要啊。现在我把钱退给你,请你下车。” 许秀灵机一动道:“大哥,你能看着一个家庭破裂吗?我没别的企图呀,我就是想看看,他家外有家的家在哪。” 司机嘿地乐了,一边启动车,一边问:“找小三的窝吗?” 许秀趁机唱苦道:“是呀,我就是想确认,他下班后究竟是不是直接回家。如果没回家,他会去哪。” 司机高兴不已道:“你早说嘛。要早知道你是这个目的,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不过,你不用担心,他跑不掉。” 司机提起了速度,在车流中左穿右插,很快便看见了中A0008的尾灯。 盯着前面的车牌看了一眼,司机又有些犹豫,试探着问:“美女,你家老公是大干部吧?” 许秀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 司机用无比肯定的语气说道:“一定是大领导。这车,这车牌,就不是一般人能配的。” 到了这时候,许秀已经无须与他费口舌了。她装作十分严厉的样子说道:“有些事,还是少打听。” 司机果真住了嘴,他开始认真开着车,不远不近紧紧咬着前面的车,穿行在中部省的大马路上。 许秀一颗心砰砰跳起来,她为自己想出这么一个好办法而兴奋。又担心等下见到了下车的龚辉要怎么开口。她跟踪领导,不说犯罪,至少也可与违法靠上边。 前面的车七转八拐之后,很快就出了城。 坐在后面车上的许秀,愈发紧张起来了。 正文 第1216章 内疚 许秀没有想到,龚副主任是住在城外的。 当前面的小车在一栋漂亮的别墅前停下时,院子大门便缓缓打开了。小车开了进去,尾灯闪烁几下,灭了。 许秀的一颗心几乎要从胸腔里跳了出来。她让司机停了车,赶紧跳了下去。 等她赶到大门边,沉重的大门已经关上了。 这是一栋充满异国情调的别墅小院,四周都是髙耸的围墙,外面根本窥视不到院子里的情景。门口一边一根欧州情调的路灯柱。此时路灯已经开了,淡淡的光辉将别墅衬托得愈发漂亮。 别墅四周,散落着几栋外形结构差不多的别墅。显然,这里是别墅区。 许秀扒着门缝往里看,院子里看不见一个人影。 正当她在犹豫要不要喊门的时候,头顶突然响起一个声音,“门口的人,请立即离开。” 许秀抬头去看,便看见头上的一个摄像头。 她冲着摄像头笑了一下,摆了摆手,表示不会离开。 没一会,门便开了,出来一个精干的年轻男人。他将许秀打量了一番,沉声道:“你进来。” 许秀将心一横,跟着他进了别墅大门。 灯光明亮的别墅大厅里,中部省三号实权人物,省人大常委会第一副主任龚辉,冷漠地看着蹑手蹑脚进来的许秀。 许秀没敢直视眼前的龚辉,她一撇而过的眼光已经将龚辉的大致轮廓看进了心里。 他个子很高,身体却不胖。消瘦的脸棱角分明。他的一双眼睛射出寒光,令人生出寒意。他的嘴唇很厚,与他面相显得极为不配。 他的头发似乎白了一半,梳得十分精致,看不到一根乱发。 “你叫什么名字?为何跟踪我?”龚辉一开口,便将许秀的行迹说了出来。 “我叫许秀。”许秀赶紧回答,试探地问:“你是龚主任吗?我就是下午给您打电话的许秀。我是茅山县来的。” 龚辉笑了笑,赞许道:“你一个姑娘家,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许秀迫不及待地冲口而出,“黄晓峰叫我来找您的。他出事了。” 龚辉面无表情道:“哪个黄晓峰?我认识吗?他又出了什么事,需要你来找我?” 许秀垂着头,声音哽咽道:“首长,我是黄晓峰的未婚妻子。您不认识黄晓峰吗?他是原茅山县委书记黄山大儿子。” 龚辉恍然大悟一般地哦了一声,眉头便微微皱了起来。 “究竟有什么事?你说出来。” 许秀便将黄山被立案调查,茅山县突然抓了黄晓峰,并抄了黄山在茅山的家的事说了一遍。说到最后,她抬起头,勇敢地与龚辉对视,低声道:“黄晓峰说,您可以救他。” “一派胡言。”龚辉突然生了气,他怒斥道:“黄晓峰触犯党纪国法,就应该接受法律纪律制裁。” 龚辉突然发怒,吓住了许秀。 她惶恐起来,心里暗想,难道自己找错了人?如果找错了,龚辉还会给她见面的机会吗? 她在心里肯定,龚辉发怒,绝非她找错了人。 她不敢再出声,却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龚辉也没再说话,他坐在宽大的沙发上,平静地看着眼前的许秀。 过了好一会,龚辉问道:“谁让你来找我的?” 许秀小声说道:“黄晓峰。” “我知道了。”龚辉挥挥手道:“你回去吧。记住,今天的事不要与任何人提起。小许吧?你以后自己要注意一下安全,一个姑娘家,不要到处乱跑。” 听着龚辉充满关切的话,许秀突然有些感动。 刚才接她进来的年轻人过来了,提醒她道:“走吧,首长要休息了。” 许秀只好起身。面见龚辉的愿望已经达到了,接下来事情会怎么样,已经不受她控制了。 她跟着年轻人从别墅里出来。门口,一辆闪烁着警灯的车已经等在门外。许秀一出门,便被两个警察请上了车。 茅山县这边,谢先进急得喉咙里开始冒火。 他们翻遍了茅山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找到许秀的一丝踪迹。许秀就好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没人知道她在哪,去了哪里。 许一山听完谢先进的情况汇报,沉吟片刻道:“算了,老谢,不要找了。” 谢先进担心问:“许秀不会出意外吧?” 许一山摇了摇头,苦笑道:“我这个妹妹啊,从小就是一根筋。但是我敢肯定,她不会有什么意外。随她去吧。她啊,不碰到南墙,她是不会死心的。” 从许秀失踪开始,许一山便知道自己失策了。 他太相信自己的判断了,以为妹妹还如以前一样,什么事都言听计从。她已经长大了,变得他不敢去认了。 从这次她口头上答应自己去与黄晓峰彻底了断,到她撇开谢先进失踪,许一山敏锐地感觉到,黄晓峰一定给许秀交代了什么事。 正如老董警告他的话一样,黄家不可能束手就擒。 虽说胡进一怒之下已经将黄山立案调查了,但许多变数一时之间还看不出来。黄晓峰连他的亲妹妹都能利用起来,可见这小子平时下的工夫不浅。 许一山并不担心黄晓峰逃脱惩罚。毕竟这次在黄家的茅山别墅里搜出来的东西,足以让黄晓峰倒下。钱款金银算不得什么,在茅山别墅地下室搜出来的无修庙钟鼓和枪械,便可以让黄晓峰认罪伏法。 许一山不由想起在洪山镇黄金小区的一幕,他去找白玉的时候,物业保安阻拦他,双方动手时,保安居然拿出来一把枪威胁他。那时候他就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将这股黑恶势力连根拔起。 许秀究竟去了哪里?这成了不解之谜。 就在许一山苦思冥想怎么才能找到妹妹时,许秀突然回来了。 兄妹俩相对而坐,半天没人出声。 许一山首先打破沉默,“秀,你这几天去了哪里?你让我很担心,知道吗?” 许秀哼了一声,“谢谢你,许大书记,我不需要你担心,我好得很。” “你告诉我,是不是黄晓峰与你说了什么?你这几天是去帮他搬救兵去了?” “我如果说是,你会怎么想?”许秀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轻蔑地看着大哥。 “我能理解啊。”许一山故作轻松地笑道:“但是,你要明白,如果你这样做了,就是在助纣为虐。” “随便你怎么说。”许秀伸了个懒腰道:“还有事吗?没事我要去睡觉了,我累了。” 看着妹妹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许一山的心里隐隐有些痛。 他深知是自己失职了,没有照顾好妹妹。让她误入了歧途。 如今即便将她挽救回来,她心灵上的疮伤却是再也复原不了了。 内疚如潮,一波一波涌上心头。 正文 第1217章 救子心切 许秀回家,许一山一颗悬着心终于落下。 只要妹妹平安无事,以后的事,慢慢让她适应过来就好了。为了让许秀尽快进入新生活,许一山不惜放下身段,央求陈晓琪找关系,将许秀从茅山调进市里来工作。 他想,换了一个环境,对妹妹修复心灵的创伤会有很大的好处。 可是陈晓琪却对他说,调一个人进市里工作,是一项非常复杂巨大的工程。她表示自己根本没有能力办到。 黄山出事,陈晓琪对他的态度明显有了转变。陈晓琪认为,黄山出事全在许一山的身上。她能感觉到,黄山的事最终会牵涉到她的父亲。 一个跟随黄山十多年的大管家,能在黄山出事后净身而退吗? 这是不可能的事。 茅山原县委书记黄山倒台,在衡岳市引起了一场不少的地震。 在群众的印象里,黄山算不上是个好干部,但至少不属于怨声载道的干部。毕竟,他是有功于茅山的。最令人津津乐道的是黄山在任时,一举摘掉了戴着茅山头上将近三十年之久的贫困县帽子。 贫困县帽子戴在头上,有利有弊。但是名声很不好听。这顶帽子最直接的影响就是在年轻人的婚嫁上都能体现出来。姑娘家一听说茅山县是贫困县,都会很本能地拒绝嫁到茅山来。 对于干部而言,戴着这样一顶帽子,在哪都觉得矮人一个头,低人一等。 随着省纪委调查的深入,有消息传出来,黄山将所有的事都揽在了他自己身上。 这样一来,黄晓峰身上就被他洗干净了。 谢先进打来电话,忧心忡忡告诉许一山,他感觉有一股神秘的压力破空而来。黄晓峰这边的审讯工作完全陷入了僵局。 首先,他否决了从他家地下室搜出来的枪械与他无关。他本人强烈表示,根本不知道家里藏有这种东西。接下来,他对无修庙的钟鼓更是表现得一副茫然的样子。 即便谢先进暗示他在撤销驻京办的事上存在严重的经济问题时,黄晓峰也不认这个帐,表示有审计报告,即便有问题,也属于审计的问题。 谢先进的意思很明白,黄晓峰全盘否决了一切。他是被冤枉的,他要求还他一个清白。 “许书记,这个事有点麻烦。”谢先进迟疑地说道:“要不,放了吧。” 谢先进打了退堂鼓。他已经很明显地感觉到黄晓峰的案子举步维艰。黄晓峰人在看守所,却好像对外界的一切都了若指掌一样。 这样的结果,只能说明黄晓峰在看守所有一个隐秘的关系网。外面所有的信息都能顺畅地传到他这里。 黄山将所有责任全挑起来了,这样就让他儿子黄晓峰可以脱罪了。 这种救子心切的想法,许一山是能理解的。毕竟黄家涉事,总需要一个人站出来挑起。黄山最低的愿望就是不希望他黄家被一网打尽。只要还有一个人在外面,他就有重获新生的机会。 但是,这种由黄山一个人承担责任的做法,还是让许一山感觉到了一丝怪异。 他现在也有一个感觉,一定有一只神秘的大手在指挥整件事的走向。 谢先进直言放弃黄晓峰的案子,表示他已经完全没有了信心。而且他的压力极大。 是谁给了谢先进压力?谢先进没有说,他似乎有点忌惮一样,在许一山的试探下,他始终保持着三缄其口。 许一山突然感觉到进退两难了。陈晓琪与他一直在冷战,妹妹许秀从那天开始,对他表现出爱理不理的态度。谢先进又要打退堂鼓,而衡岳市争夺市长的战火一直没熄灭。 市人大副主任黄山被立案调查,已经严重影响到衡岳市的正常工作。 各种小道消息铺天盖地,一时之间,街谈巷议都在围绕着黄山出事满天飞扬。 在接到谢先进电话的当晚,省纪委决定将黄山一案移交给司法机关。在移交之前,他们需要征求衡岳市委的意见。 一场全部常委到齐的会议,在市委会议室召开了。 省纪委的同志介绍了黄山案的全部情况,通过他们认真调查,黄山的行为涉及到滥用权力、私藏枪支弹药、巨额存款来源不明等。 调查结束,接下来就该进入司法程序。 胡进在省纪委同志传达完案情情况后,他抬起头,扫视一遍在座的常委问道:“各位,还有什么需要说的吗?” 魏力第一个发言,他满脸杀气道:“我支持省纪委的调查内容。更支持市委的决定,对黄山这样的人,我们绝不能姑息,必须狠狠打击。” 胡进点点头道:“魏书记,你先别激动。现在只有上级纪委的结论。黄山的法律责任,还需要法院去审理才能得出结果。” 在座的谁都知道,像黄山这样的案子,是不可能在衡岳市本地审理的,必须异地审理。 省委那边已经指定了由陈州市中院负责该案。现在只等着衡岳市委作出决定,案件便将移交去陈州了。 省纪委的情况传达,有一个明显的风向。那就是一定要严格遵守罪不及家人的原则。言外之意,黄山出事,与他家人并无直接关联。如果在这件事上扩大了影响面,强行牵扯当事人家人,于情于理于法都说不过去。也就是说,茅山抓黄晓峰,抄了黄山茅山别墅的家,是不对的,需要纠正。 茅山抓人抄家,胡进是知道的。 但现在要把茅山一案定性为错误行为,胡进显然不可接受。 会议到此,矛盾便出现了。 省纪委的意见,发现错误,就应该及时纠正。绝对不能办冤假错案出来。支持省纪委意见的一帮人,以魏力、向勇为首。魏力表示,政法机关办案是具有独立性。在茅山案子上,有明显的行政干预倾向。 向勇推波助澜说道:“我们的纪律是,行政干预司法,是严重的违纪行为。听说,主导茅山案的是许一山同志,我认为,有必要听证一下许一山同志办理该案的原因。” 胡进一言不发,脸色很不好看。 魏力主动请缨道:“胡书记,茅山案的纠正工作我去负责。我理解许一山同志的用意,他的出发点是正确的。但是,他在原则上犯了一个错误。他搞了一个株连九族的事出来了嘛。” 午夜,会议终于结束。 会议达成一致意见,黄山案即日起,移交陈州检察院。该案审理工作,遵从省委意见,由陈州中院负责。 茅山纠错案由市政法委负责,涉事当事人,该追责的要追责。 胡进在这件事上再次选择了妥协。 让他妥协的原因在于,会议之前,省纪委的负责人给他传达了一个信号,省人大副主任龚辉要求衡岳市在处理黄山案的时候,一定要有大局观。 什么叫大局观呢? 最简单的解释就是尽量减少影响面,不能因为一个人而破坏衡岳市干部的整体形象。 事已至止,胡进只能选择妥协。何况,他的目的已经实现。他需要给衡岳市所有干部传递一个信号,任何胆敢挑战他的权威的人,必将悲惨收场。 正文 第1218章 重返领导岗位 三个月后,衡岳市政府迎来了它的主人——李朝亮重返领导岗位。 大病初愈的李朝亮,尽管意气风发,精神抖擞,但还是掩盖不住他略显疲惫的神态。 李朝亮等于是重出江湖,他的现身,将争夺衡岳市长的战火瞬间灭掉了。离开岗位整整六个月的李朝亮,站在市政府的楼顶,纵览四周美景,感概万千。 他破了市长岗位六个月无人理政的历史。中部省最终没在他患病期间将他撤换下来,原因在于各方角力的结果。在新市长无法确定的情况下,大家都只能让他继续留在市长位子上。 谁料李朝亮在吃了许一山送给他的药丸后,身体逐渐好转。一个月后,他的身体便出现了生机。三个月后复查,令所有人都惊奇的是,他身体里的癌细胞居然停止了活动,且有逐渐消亡的趋势。 检查结果一出来,正式宣告他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健康。 身体无恙,当然要上岗位。李朝亮一个报告递交上去,很快便得到批复,请李朝亮同志立即恢复职务行为。 这样的结果,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没有人能料到一个垂死之人居然还能活过来,李朝亮回到市政府工作,亮瞎了无数人的眼睛。 在这场看不见硝烟的市长争夺战中,各方几乎用尽了手段。到最后,落得一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局。 魏力根本不相信这是事实,他在闻知李朝亮回来工作之后,假借看望之名,亲自去了市政府一趟。 李朝亮的办公室里,挤满了市政府各处室的人。他们有的兴奋,有的失望,态度莫衷一是。但在见到李朝亮的时候,无比笑脸相迎。 魏力一来,其他人都知趣离开。 魏力打量了好一会李朝亮,确信眼前的李朝亮一扫过去的病容,不觉惊讶不已。 “老李,你哪里搞来了灵丹妙药?”魏力惊疑地问,“要么,医院误诊了?” “没有啊。”李朝亮爽朗一笑,“诊断是对的。可能我这人命不该绝。所以,老天爷让我又活过来了。” “这是天大的好事啊,值得庆祝。”魏力大笑道:“不过,我们是不信鬼神的。老李,你一定瞒着我什么了。” “真没有。”李朝亮没把许一山送药丸的事说出来。其实他知道,即使他和盘托出,又有谁会相信有这样的奇迹呢? 现代科学都束手无策的癌症,能被一个民间偏方就治好了?这样的事,好像只有小说中才会出现。现实生活中根本不可能存在。 可是偏偏奇迹就这样发生了。 魏力在李朝亮办公室呆了半个多小时后离去,临走时,还悄悄掐了一把自己,确定这不是梦,是活生生的事实。 第二个来一探虚实的是程子华。 李朝亮患病期间,按组织程序,市政府一切事务均由常务副市长陈新文负责。也就是说,陈新文代理履行市长的全部职权。 这本该名正言顺的代理权力,却成了陈新文与程子华之间的导火索。 程子华是唯一一个当面顶撞陈新文的人。说白了,他根本没将陈新文放在眼里。 目前,市政府出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大家似乎自觉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程子华,赌他会接手李朝亮,成为新一届市长。一派紧跟着陈新文,认为陈新文才是衡岳市未来市长的合适人选。 现在李朝亮身体康复出来履职了,断了所有人的幻想。 程子华心里更是难受,丢了一个少阳市长位子,好不容易得到胡进的垂青,他从陈州调往衡岳,尽管依旧还是副市长,但由于两个市的地位不同,看似平调,实则暗升了。 书记胡进多次暗示过他,有意让他将来接替李朝亮。他又哪能不心领神会呢? 程子华风尘仆仆进来,一双手紧握着李朝亮的手,深情说道:“李市长,听说你回来了,我赶紧丢下工作赶回来了。” 李朝亮笑笑道:“程市长,你这样做不好哦。怎么能把工作抛开在一边啊。” 程子华自负道:“放心,我管的这一摊子,还没人敢调皮。我在不在,都一个样。” 他借机将云轨项目的推进程度汇报了一遍,言下之意,目前衡岳市发展势头最好的项目,就是云轨项目。云轨项目能取得目前的成绩,他功不可没。 云轨项目在上一次爆出安全问题后,程子华将原来聘请的爆破拆迁公司解聘了。为此双方还打了一场官司。最终以云轨项目赔偿了事。 目前,总站已经在紧锣密鼓地建设,预计在年底能初具规模。 让程子华得意的是,总站旁边的衡岳市最大房地产项目也已经上马。梁氏兄弟投资建设的集旅游、观光、商业、办公和住宅为一体的超级新城,已经进入到了奠基的阶段。 李朝亮耐心地听他汇报,脸上始终荡漾着一层微笑。 程子华汇报完毕后,突然说道:“李市长,你知道吗?在你患病治疗这段时间,有人在打你市长位子的主意。” 李朝亮故作吃惊地哦了一声,似笑非笑问:“还有这样的事?” 程子华压低声道:“我所了解的,许一山就是其中一个。他一个挂职副书记,不在挂职单位上班,天天守在市里。他就是在等机会啊。” “等我死?他上位?”李朝亮诡异地笑了,“程市长,你这都是哪里听来的消息啊?” 程子华显然没听出来李朝亮话里的揶揄味道,他一本正经道:“消息确凿可靠。这个许一山在省里活动了,甚至动到了王书记的份上了。” “谢天谢地。李市长你现在回来了。这些人的鬼心思都要破灭了。” 李朝亮突然脸色一正道:“程市长,以后这类小道消息就不要传了。你是领导干部,别人听你传这些,会怎么看待我们?还有,你刚才说的新城建设,是不是许一山同志引进来的企业在开发啊?” 程子华一愣,讪讪道:“是梁氏兄弟公司。” 李朝亮意味深长哦了一声。这一声哦里,充分说明了一个问题,李朝亮他自己心里有本帐,衡岳市目前的发展,离得开许一山吗? 云轨项目建设得再好,新城开发再漂亮,与你程子华有直接关系吗? 程子华似乎从这一声长长的哦里感知到了什么,他匆匆忙忙辞别李朝亮,以工地紧张为由,需要立即赶赴项目工地上去。 就在他要起身走的时候,李朝亮喊住他道:“老程,你等等。我现在通知你一下,从现在起,你从云轨项目里退出来,由陈新文同志接手。” 程子华大吃一惊,失声叫道:“我呢?” 正文 第1219章 用谁合适? 李朝亮复出第一件事就拿掉了程子华的云轨项目总指挥的头衔,引起了包括胡进在内的一些人强烈不满。 胡进在考虑再三后,决定与李朝亮来一次推心置腹的长谈。 程子华是他从省里要来的,任命程子华担任总指挥也是他的决定。李朝亮没与他有过任何商量,就将程子华拿下来,这多少让胡进的面子上有些过不去。 当领导的人,都深谙领导艺术。李朝亮此举,被视为不讲武德。 胡进与李朝亮,本该一个管党务,一个负责政府。按理来说,两人都处在同一水平线上,无论级别、地位、权力,都属于平分秋色。 然而,体制性质决定。在党管一切的大思想下。李朝亮自然而然就屈居第二。 李朝亮大病初愈,所有人都理解他,尽量不与他发生争执。即便胡进,在这个基础上也做到了心平气和,和颜悦色。 要知道,李朝亮没有任何理由就将程子华换下来,这无异于打了胡进的脸。在衡岳市的圈子里,谁都知道程子华是胡书记的人。动胡书记的人而不与胡书记打招呼,这就是在蔑视胡书记的权威。 两个人没有过多客套,胡进开门见山就表达了他对李朝亮换下程子华的不满。 李朝亮面对胡进的质疑,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话,“胡书记,我换下程子华的事,我向你检讨。但我不换下他,今后你我都得为他担责任。而且,责任不轻。” 胡进摇摇头道:“老李,你言重了。什么检讨不检讨的?只是,这件事你处理得有些草率了,至少该上会讨论讨论,走个过程。” 李朝亮笑笑道:“如果上了会,我就换不下来他了。” 胡进惊异地问:“何出此言?” 李朝亮道:“胡书记,程子华这人的为人你应该清楚。这个人确实有些能力,但是他的能力多用在了歪门邪道上了。说句实话,背着自己的同志指责他的不足之处,确实不应该。但是,有些话,我不得不说。” 胡进似乎来了兴趣,纠正他道:“这不是背后指责谁的问题。我们两个作为衡岳市的主要党政负责人,不仅要为衡岳市广大群众服务,也要管理好我们自己的队伍。讨论程子华个人的问题,属于工作范畴,不是家长里短。” 李朝亮颔首表示赞同。 “老李,你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不宜承担过多工作。我用程子华,主要是想减轻你的工作负担啊。”胡进用饱含深情的口吻说道:“你的身体比什么工作都要重要。这是不容争辩的问题。现在你已经决定换下程子华了,我想了解一下,谁来接他的手,负责云轨项目?” 胡进重视云轨项目是每个人都心知肚明的事。云轨项目作为衡岳市目前的头号工程,其他都得给它让路。 云轨项目在人力、财力上都占着衡岳市的全部资源。按市委的要求,云轨项目的建设周期不能超过两年,必须在第二年年底要做到通车运行。 如果强大的工作量,必须要有一个杀伐果断的人来担任总指挥。胡进不用其他干部,而是特意从省里要来程子华,他的用意很明显。程子华与衡岳本地没有太多关系,他不会因为考虑各种关系而拖延工程进度。 比如,在拆迁问题上,程子华提出爆破拆迁时,当时胡进并没同意。是程子华反复强调,采用爆破拆迁,能让工程进度提高一半时,他才下了决心。 虽然爆破拆迁差点酿成大祸,但事实证明,程子华的建议取得了明显的效果。原本计划半年的拆迁任务,程子华只用了不到三个月就全面结束。 在胡进提出谁来接手时,李朝亮笑了。他缓缓说道:“胡书记,你还记得吗?云轨项目刚上的时候,总指挥可是你亲自担任的。” 胡进一愣,道:“我那时也只是挂了个名号。真正工作不是我在做啊。” “谁在做?”李朝亮笑眯眯地问。 “不是许一山吗?”胡进话一出口,马上若有所悟过来,“老李,你是不是想用许一山?” “你觉得许一山的能力会比程子华差吗?” 这句话问到了胡进的心坎上了。许一山的能力当然不比程子华差,甚至还要超出程子华很远。云轨项目能够有今天,就与许一山有着不可切割的关系。 在胡进决定要上云轨项目时,他遇到的第一个拦路虎就是财政短缺的问题。要知道上马云轨这样的大项目,首先要确保财政充足。 这样的工程来不得半点儿戏。一旦出现资金跟不上,整个项目就将半途夭折。项目一夭折,就不是政绩了,而是败绩。 以当时衡岳市的财政基础,根本无法支撑云轨项目上马。在这个关键时刻,就是许一山出的面,拉了梁氏兄弟来投资。 此举,彻底解决了资金难题。云轨项目由此得以顺利开工。 按理说,许一山是衡岳云轨项目头号功臣。但是从开工到现在,胡进都很少提起这件事来说。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许一山在项目上的贡献,选择了有意识的忽略。 胡进当然也知道用许一山比用程子华更要省心。但是,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让胡进下定决心不用许一山而用程子华。 这个问题就是许一山绝非程子华一样,对他能够做到言听计从,奉若神明。 程子华在胡进面前表现得就像一条乖顺的小狗,只要胡进动一个眼神,他就心领神会地摇尾讨好。 许一山不同,许一山这人有自己的见解。当他与胡进意见不合的时候,他完全不会给胡进一丁点儿面子。尽管两人从没因为意见不统一而发生争吵,但是,这个梗,一直塞在胡进的心里。 在胡进看来,很多时候是他主动选择了妥协。 用一个能力强,但不十分听自己话的人,不如选择一个能力平庸,却言听计从的人。这就是当领导的艺术,毕竟,一头猪坐在一个特定的位子上,他一样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许一山是从这个位子上下来的,你觉得现在起用他,合适吗?”胡进反问李朝亮,提醒了他一个问题,“关键是,许一山现在在省委党校学习,我们要想用他,必须得征求省委意见啊。” “这件事我去办。”李朝亮自告奋勇地表示,“许一山本来就是我们衡岳市的干部。我们现在需要他,我想省里不会抓着他不放。” 胡进摇了摇头道:“老李,你不要激动。我认为,许一山并非最合适的人选。何况,除了许一山,我们衡岳市就再也找不出一个比他能力强的干部了吗?” 李朝亮沉吟一会道:“我还有个建议,如果许一山不能为我们所用,云轨项目的总指挥,就让陈新文同志去担任吧。” “你觉得新文同志比程子华要强?” 李朝亮道:“现在不是看能力的时候了,而是看谁能带给我们一个更好的结局。这么说吧,程子华身上问题太多了,我坚决反对他担任云轨项目总指挥。” 正文 第1220章 激烈对抗 从李朝亮换下程子华的总指挥过去两个星期了,云轨项目并没有因为缺少一个总指挥而让工程停滞不前。 胡进和李朝亮现在都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人物。李朝亮意在许一山,而胡进反对。胡进起用的程子华,又被李朝亮一声不响换了下去。 双方意见很难达成统一,问题就变得胶着了。 这要换在过去,胡进是肯定不会容许。他堂堂一书记,决断时是不允许听到其他声音的。但现在与过去不同了,首先他要考虑李朝亮的身体状况。其次,大病初愈的李朝亮也好像换了一个人似。过去一直喜欢保持沉默的他,现在在很多时候会发表他的见解。 胡进决定,召开一次常委会,由全体常委共同决定云轨项目总指挥由谁来担任。 可能连胡进都没想到,李朝亮在这次常委会上,突然会将枪口对准政法委系统。 这在过去,可都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无论富嘉义时代,还是现在的许一山时代。衡岳市常委会上的风景几乎都没太大的变化。拥有话语权的永远都是魏力。 虽说大家都是平起平坐的人,但是人家魏力手里捏着衡岳市的刀把子。 刀把子的力量到底有多大?深知其味的人就会明白,刀把子能让一个人感到无端的恐惧。 正如魏力常常得意的一句话,“在衡岳市,所有人在老子面前都是透明的。” 这句话蕴含的意思太大,细思极恐。 即便如李朝亮这种位高权重的人,也会对他忌惮几分。 但凡手里握着刀把子的人,往往都是利益的追逐者。可以说,魏力将手里的政法力量已经发挥到了极致。以至于全体常委除了警备司令部的不鸟他之外,其余常委都对他礼让三分。 李朝亮在常委会上朝魏力开炮,确实震惊了所有人。 魏力当即红了脸,委婉解释道:“李市长,你是不是对我们政法系统有意见?” “有,当然有。”李朝亮毫不客气地说道:“而且意见极大。我请问魏书记一个问题,什么时候你们公安可以介入到经济纠纷中来了?谁给你们的权力?” 魏力顿时愣住,迟疑片刻道:“李市长,你作为领导,说话的有证据。” “证据?”李朝亮冷笑起来,“我问你,在云轨项目的拆迁问题上,你们公安有没有介入?如果没有介入,你们现在抓的维权群众,又怎么解释?” 魏力讪讪道:“我们不是遵从市里的决定吗?” “胡书记下的命令,还是我下的命令?让你们抓人的?” 魏力被质问得有些紧张了,他往胡进这边看了看,又去看其他常委。没有人与他对视,大家都低着头,一本正经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笔记本。 “这不是程市长要求的吗?”魏力终于说了出来,“程市长要求,所有阻碍经济发展的人,一律予以打击。” “这就是你们抓人的理由?”李朝亮咄咄逼人道:“各位,你们知道吗?在拆迁这个问题上,我们市出了很大的问题。据我所知,所有拆迁项目都没按照市里划定的标准执行。执行的两个不同的标准。打个比方说,某些人拆迁面积小,获得的赔偿反而很大。有些人拆迁面积大,获得的赔偿少刻可怜,甚至都拒赔。这是什么道理?” 魏力打断李朝亮的话说道:“李市长,请你搞清楚一个问题,拆迁赔偿不是我们政法系统的事。” “是不是你们的事,可是你们为什么要参与进去?听说,维权的群众,你们已经抓了十几个了吧?魏书记,你说说,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些人?” 魏力赤红了脸,但口气很硬表示,“李市长,我们会按法律办事。” 李朝亮笑了笑道:“但愿如此。” 他在常委会上突然发难魏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连胡进都没想到,平常惜字如金的李朝亮,怎么会突然表现得勇猛异常。 胡进很快就明白了李朝亮的用意。 本来,在这次会上,有一个需要讨论的议题,那就是程子华还适不适应继续留任云轨项目总指挥的位子。 程子华虽然被李朝亮换下去了,但一直没有正式下文。 只要没下文,就有反转的可能。 何况,在胡进的心里,他除了程子华,没有第二个备选人。 李朝亮发难政法委系统,表面上看是在责难政法委。实际上是在指出程子华在担任总指挥期间严重违反了有关纪律。 利用政法力量协助拆迁,过去这种情况司空见惯。 由此,引发了不少激烈的社会矛盾,留下过不少激烈对抗后的一地鸡毛。 只要是政法力量参与的拆迁,必然就会存在着不可告人的利益输送。这是一个灰色地带,许多故事都是用鲜血写出来的。 当矛盾积聚到要爆发的时候,终于迎来了一道强势命令。政法力量严禁参与拆迁活动。 然而,在衡岳市云轨项目的拆迁上,政法力量堂而皇之地介入,其手段之暴烈,超出了一般人的想象。 李朝亮举了一个例子,说是有个拆迁户叫李明智的人。此人年近六十,无固定职业。单身。只靠着一间门面房出租给别人,获取一点租金维持生计。 由于房子要出租,李明智只好选择住在桥洞,与流浪人员为伍。 按照拆迁政策,李明智的房子在拆迁后,理应获得一套近六十平方的房子,外加拆迁费用十三万。但是,李明智不但没拿到补偿的房子,连补偿款十三万也只拿到了五千块钱。 李明智四处求告无门后,便愤怒地将正在施工的一台挖机玻璃砸了。 结果,他的行为酿成了弥天大祸。公安方面以他故意损坏公司财物罪抓了他。 李朝亮说完,激动不已地质问:“我想请问在座的各位常委,李明智的房子去了哪里?他的赔偿款去了哪里?人家维权,做出一点过激的行为,我们就将人抓了。是不是要让他永远闭嘴啊?是不是觉得他是个独身老人,没认人为他发声啊?” 这一连串的质问,让胡进都感到了尴尬。 如果不是李朝亮讲述这个故事,他还真不知道拆迁里会有这样的一个故事。 云轨项目总指挥是程子华,当时就明确了他的职权。在项目工程进行中,程子华拥有绝对的调度指挥权。 也就是说,拆迁当中这样的一个例子,程子华不可能不知道。 魏力小声道:“李市长,我们政法系统是完全按照市里的要求去执行的。” 李朝亮冷冷道:“我没说魏书记你们执行错了。但是,作为一个系统的主要负责人,我们理应懂得,老百姓才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所有将老百姓视为草芥的人,都是猪狗不如的畜生。” 这句话有石破天惊之感,整个会议室顿时鸦雀无声。 李朝亮的双眼里盈满了泪水,他一字一顿地说道:“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换下程子华副市长担任云轨总指挥的理由。” 正文 第1221章 危险人物 李朝亮在常委会上的话,深深震动了在座的所有领导干部。 大家一致表决,换下程子华的决定得到了常委会的肯定。程子华改任主管全市农业农村工作的副市长。云轨项目总指挥暂由常务副市长陈新文担任。 李朝亮复出工作,让争夺市长的闹剧正式收场。 衡岳市八号公馆里,魏力怒气冲冲地发着脾气。他命令国安部门,从即日起,全方位监控李朝亮。 常委会上李朝亮一点面子都没给他。这在过去是根本不可想象的事。在所有人的印象里,李朝亮都像一头温顺懦弱的绵羊。没想到他大病一场之后,整个人都变了。变得咄咄逼人,变得大义凛然了。 李朝亮的变化,让魏力感觉到了危机感。当一头羊具有狼的性格后,情况会很糟糕。 向勇看着气急败坏的魏力,内心充满了幸灾乐祸。在争夺市长之位时,魏力逼着他主动退出,那时他想反抗。可是在深思熟虑后,他最终还是选择妥协。 他很明白,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船翻谁也跑不脱。魏力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他的职业早就了他说一不二的性格。他是衡岳市少有的强势人物之一。而且魏力这人勇猛过人,智商并不在线。 其实,他早就看出来了,无论魏力作何努力,他坐上市长位子的愿望都无法实现。 魏力愿望破灭,且又被市长李朝亮在常委会上公开羞辱了一番。这口恶气他是无法忍受的。以魏力的性格,这个睚眦必报的人,将很快在衡岳市兴风作浪。 这样的结局是向勇最不愿意看到的。最大的可能会是两败俱伤。无论哪一方伤了,都将是致命的。 李朝亮现在怀有一股劫后余生的激情,他抛开了过去韬光养晦的作风,第一次站到前台上来了。他这次未经与胡进商量,就将胡进扶持上来的程子华一脚踹下马去,表明他已经不在乎与胡进闹翻。 然而,让向勇意外的是,胡进在这件事上居然选择了退让。 种种迹象表明,李朝亮要动手了。 他会选择谁下手?目前还看不出来。但是,李朝亮准备将衡岳市洗牌的意图已经表露了出来。 魏力从常委会上下来后,脸色就一直没有舒展开过。这次他的面子算是丢到姥姥家了。李朝亮公开指责政法系统插手经济纠纷,就是表达他对衡岳市政法工作的强烈不满。 任何地方,刀把子握在谁手里,谁就具有话语权。一个地方的经济,也与刀把子握在谁手里息息相关。从李朝亮的态度上可以看出来,衡岳市的刀把子很可能要易手。 魏力显然看出来了背后的危机。他深知一旦刀把子被别人掌握了,他就将成为待宰的羔羊。 综合各方面的信息,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李朝亮这次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在政法系统上下手。 魏力又岂能是束手就缚的人?他一个深耕衡岳市政法系统一辈子的老人,其能量已经不可能用语言来形容。他必须反抗。 发过脾气后的魏力终于平静了下来。他突然说道:“老向,你不觉得情况很异常吗?李朝亮这次故意丢我的丑,是谁给了他的勇气的?” 向勇道:“老李这人算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要不,这次他的病伤到了脑子?” 魏力冷笑一声道:“老向,幼稚了啊。你不想说出来,我帮你说出来吧。我认为,这是有人在背后唆使他这样干。” 向勇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没那么复杂吧?” 魏力点头道:“就是有那么复杂。而且我认为这个人,都是你我熟悉的人。这个人从一开始就与我们在唱对台戏。这个人很会隐藏啊。” 向勇狐疑道:“唱对台戏?有这个人吗?” “你知道黄山这次为什么栽了吗?”魏力冷笑道:“就是有人在背后怂恿的结果嘛。老黄这人算是很低调的一个人了,这小子居然都不想放过他。而且你想想啊,这小子现在用的一招就是剪枝去叶,最后砍到大树啊。” “许一山?”向勇犹豫着说出来名字。 “对。”魏力咬着牙道:“你想想啊,姓胡的来我们衡岳市,一点也不意外。人家是燕京来的,自然不会在地方呆上一辈子。衡岳市不会是他的目标。他最愿意的一件事,就是稳定,营造一个和谐的局面,有利于他继续往上走。” “这样的人,最担心的就是班子不团结。这种权力欲特别强烈的人,最渴望的就是手下一盘棋。在这方面,我觉得我们都做得很好。姓胡的现在至少不会对我们生出其他想法。因为他已经看出来,我们现在很愿意配合他。黄山这粒老鼠屎,可能会坏了这一锅汤啊。” 向勇被他一提醒,若有所悟道:“黄山出事,是许一山的原因?” “肯定是他。”魏力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这小子善于抓弱点。你有没有发现,姓胡到现在最忌讳的就是大权旁落。我早就与黄山说过,不要操之过急,不要暴露出自己的弱点。这个黄山啊,亏他当了一辈子的领导干部,头脑还是太简单了。他怎么能绕过胡进私自派人去茅山呢?” “那个封由检是自取灭亡嘛,管他干嘛?黄山糊涂啊。” “老黄可能考虑到封由检的案子会牵涉到他的身上来。所以他......”向勇欲言又止。 魏力苦笑道:“老向,按你这样分析,黄山的案子也会影响到你我?” 向勇沉重点头道:“完全有可能。” 魏力冷笑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可能低估了黄山这个人。他难道还不明白,牵涉得越宽,越不利于他吗?他应该明白,他死咬住了,把任何问题都一个人挑起来,他才会有求生的可能。如果他到处乱咬,他只会死得更快更惨。” 向勇想了想道:“这些事我觉得都不急。当务之急是李朝亮会不会把许一山叫回衡岳市来。这个人回来,我们的日子可能就不会好过了。我觉得,这小子已经在盯着我们了。” 魏力不以为然道:“放心吧,他还不能将我们怎么办。李朝亮就是将他叫回来,我们也要全力阻击他上位。只要他手里没权,他就只能徒唤奈何。” “这小子是个危险人物。”向勇下着定论道:“我看,有必要未雨绸缪。老魏,你知道吗?老大已经插手黄山案子了。” 魏力颔首道:“我听说了。现在还有一个关键的危险人物,必须尽早解决掉。” “周文武吧。”向勇沉吟着道:“是该解决他了。他必须闭嘴才好。” “死人才会闭嘴。” “这不都掌握在你手里吗?”向勇笑了笑道:“处理这个人,你有独立的能力。胡想干扰也难。到时我们以行政不可干扰司法为盾牌,就不担心胡想利用周来要挟了。” 八号公馆的密议得出一个结论,尽快想办法解决两个危险人物。 正文 第1222章 组织谈话 衡岳市暗流涌动,而回去省委党校的许一山,却一无所知。 在李朝亮吃了爹许赤脚的药丸后,许一山就有预感,衡岳市长的位子争夺战要落下帷幕了。 他果断地第一个抽身出来。回来党校继续与刘教授合作,两人就中部省未来二十年的发展规划研究策略。 刘教授在听闻这些事后,取笑许一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倘若他不去找许赤脚要这颗药丸,李朝亮还在不在人世不可预料。或许,这时候衡岳市长的宝座已经在他屁股之下了。 许一山知道刘教授是开玩笑的,他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果他能救更多人的命,他没必要坐在这个宁静的象牙塔里闭门造车了。 刘教授正色道:“一山,你必须要有个胸怀天下的格局。你想想啊,像李市长这样的人,你救一个就只有一个,可是天下苍生,不是药能救的啊。药救的是命,而你要救的,是魂。你想想看啊,如果全世界都病了,你能救得过来吗?那时候,能救他们的,就只有灵魂了。” 这段富含哲理性的话,让许一山的心终于静了下来。 从衡岳市回来后,他几乎没睡好过一个晚上。 一闭上眼,烦心的事便会涌上心头。 陈晓琪与他一直冷战,她已经给许一山下了通牒,只要她父亲陈勇有事,她第一时间会与他离婚。 妹妹许秀更是拒绝与他见面。许秀托娘给他传达了一段话,她的路是她自己选择的,与任何人无关。包括他许一山在内。 言外之意,许秀拒绝他介入她的未来。 陈晓琪的冷战他还可以忍受。毕竟,有些事是不可逆转的。比如陈勇真有一天出了问题,不是他许一山能够改变结局的。一颗好蛋,苍蝇是没法下嘴的,只有裂了缝的蛋,才会给苍蝇机会。 妹妹许秀这番绝情的话,确实让他很伤心。可是他现在根本没机会向她解释清楚啊。 他在得知李朝亮复出后换下了程子华的总指挥消息时,心里确实高兴了一阵。只要云轨项目不在程子华手里,胡进就不会栽跟头。 回来党校一个多月了,他努力不去想其他事,潜心与刘教授合作论文。 他感觉到现在自己的处境很尴尬。名为在党校培训,可是培训班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胡进再没找过他,陆省长似乎也将他忘记了。他就像一个弃儿一样,被扔在党校不闻不问了。 有时候他自我安慰,毕竟学习期是三年,这才过去不到一年,日子还漫长着呢,耐心等吧。 唯一能让他快乐起来的事,就是与刘教授畅论中部省的未来。 中部省二十年发展规划已经出炉,这份凝聚了他与刘教授心血的论文,将成为中部省未来二十年的发展纲要,而这些,他还不知道。 就在他感觉自己已经被完全遗忘的时候,省委组织部突然来人找他了。 谈话在教室里进行。除省委组织部的两个人外,就只有许一山一个人在。 “许一山同志,我们现在代表省委组织部找你谈话,希望你如实回答我们的相关问题。” 许一山平静点头,态度诚恳道:“好的。” 谈话围绕着许一山从政以来发生在他身边的事,着重落实在他对中部省未来的看法。 许一山胸有成竹啊,这不正是他与刘教授用了大半年时间研究出来的内容吗? 谈话进行了整整两个小时。谈话结束后,省委组织部的人什么话都没说就告辞走了。 许一山心里没底了。省委组织部突然找他谈话,目的何在? 刘教授笑眯眯说道:“一山,你等着升迁吧。” 许一山狐疑道:“可是我们谈话没接触到任何实际的东西啊。刘教授,你是在安慰我吧?” 刘教授摇摇头道:“这不是安慰你。省委组织部不会轻易找人谈话的。他们找人谈话,一定是奉了上级的指示,有一定的规划的。至于你这次会去哪,还很难说。但可以肯定的是,你会离开衡岳市。” 一晚上,他都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凌晨一点多,他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他翻身而起,赶紧抓起电话。一看手机屏上的号码,他便犹豫了起来。 邓晓芳在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他接还是不接呢? 这段时间他的电话很少响,几乎没人来找他。就连邓晓芳也像消失了一样。她半夜三更急着给自己打电话,有什么事呢? 手机还在无休止的响,似乎他只要不接,就会一直响下去一样。 他正想去接,手机却挂断了。 没一会,又响了起来。 这次他没犹豫了,果断打开接了。 “许一山,睡死了呀。”电话那头,邓晓芳咯咯地笑,“抱着娘们,就不接我电话了啊。” 许一山讪讪道:“这么晚了,你还有什么事啊?” 邓晓芳不屑地哼了一声,“你个乡下人,才一点多,很晚吗?” 许一山无奈道:“说吧,有什么事?” “没事。”邓晓芳爽快说道:“很长时间没联系你了,看你还在不在,打个电话问问。” “没死。”许一山苦笑道:“你这时候还不休息,家属也该不高兴了。” “滚你的,管起老娘来了呀。”邓晓芳大笑,突然压低声道:“我这里几个娘们都想你了,你过来玩玩吧。” “不去。”许一山果断拒绝。 “你不来?”邓晓芳显然生气了,提高声音道:“许一山,你信不信,我们现在都去你哪里,让全党校的人都知道,你许一山一个晚上叫了四五个娘们在学校疯。” “你敢。”许一山生气了,道:“邓晓芳,我可不想与你们疯。你自己玩开心就好了,叫我干嘛?我这人又不懂风情,扫你们的兴。” 邓晓芳乐了,道:“你来,我有好消息告诉你,关于你个人前途的问题。” 许一山还是坚决不答应过去。 “算了,不来就不来,扫兴。”邓晓芳埋怨道,“许一山,省委组织部是不是找你谈话了?” “是。” “你知道你会去哪吗?”邓晓芳卖了一个关子道:“你来,我就告诉你。你不来,别想知道。” 许一山笑了笑道:“去哪都行。我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滚蛋吧你。”邓晓芳笑骂道:“算了,我不逼你了。许一山,这段时间你要多注意,组织在考察你。”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原本电话里传出来的噪杂声音渐渐听不到了。 “我现在在小包间里,没人。”邓晓芳刻意强调说道:“许一山,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可能会被安排在省委办公厅。内部消息,确凿可信。” 许一山心里一跳,赶紧问:“真的还是假的?” “千真万确。消息来源绝对可信。”邓晓芳笑嘻嘻道:“听说,这次是王书记亲自提的名。其实,你应该想到,王书记背后是谁了吧?” 许一山默不作声。 邓晓芳话里的意思他不能不明白,邓晓芳的意思很明显,王书记提名他进入省委办公厅工作,背后就是杜婉秋的原因。 正文 第1223章 贵人不怕多 组织部谈话一个星期后,王书记突然让秘书找到了许一山。约他去省委办公室一谈。 如果说陆省长已经是高不可攀的大人物,王书记的位子,更是凤毛麟角。从踏进省委大院开始,许一山浑身便莫名其妙地激动起来。 秘书迎了出来,没一句废话,直接将他领进了王书记的办公室。 领导越大,越平易近人。王书记看见许一山进门来,居然起了身,伸出手来与他相握。 许一山有种受宠若惊的意思,双手紧紧握着王书记的手,激动不已道:“首长,许一山前来报到,请指示。” 王书记随和地摆摆手道:“不用拘束啊,小许,随便坐。请你来,就是随便聊聊,你不要紧张。” 许一山连忙说道:“首长,我不紧张。” 他嘴上说不紧张,其实哪有不紧张的道理啊。尽管不是第一次与王书记见面,但这样单独得到王书记接见,尚属首次。说不紧张那是骗鬼的,至少,他自己都感到双腿在微微颤抖。 “省委组织部的同志找过你了吧?”王书记和颜悦色地问,随手点燃了手里的烟。 王书记抽烟,这在领导当中算是少数。但凡上到一定位子的领导,都会因为各种原因而将烟戒了。王书记不戒烟,但他很少在人面前抽。 他当着许一山的面自然拿烟出来抽,很显然他没将许一山当作外人。 “找过我了。”许一山诚恳回答道:“我们谈了两个小时。” “谈得怎么样?愉快不愉快?”王书记笑着问,“小许啊,组织部门找你谈话,你应该明白其中的含义了吧。行了,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问你,想不想来我身边工作?” “为首长服务是我的骄傲。组织上相信我,我一定会干好本职工作。”许一山认真说道:“首长,只是我个人的问题......” “小许你有什么个人问题?”王书记惊异地问。 许一山如实汇报道:“我现在是衡岳市委的一名普通干部,级别什么的,都不够到首长身边工作啊。” 王书记笑了,道:“这也算问题?” 许一山没敢解释,心里却在想。在王书记眼里不是问题的问题,在他面前却如一座山一样的难以逾越。他从茅山县水利局起步,正式进入仕途是在洪山镇。 如果没有意外,他这一辈子能干到茅山县当个副县长,已经是顶了天了。通常,像他这样出身的干部,一辈子最好的结局就是在临退休前捞一个副处级的待遇。 他许一山是个幸运的人,接连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到。婚姻上,他是赢家,娶了最美县花陈晓琪。事业上虽有波折,却无伤大雅,总而言之,一路走来,顺水顺风。 如果说他命中有贵人,那么第一个贵人当然是陈晓琪的父亲陈勇。没有陈勇,他根本无缘入仕。 第二个贵人应该就是胡进。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时隔接近十年之久,他们能再次相逢在衡岳市。而且,燕京的胡进会来衡岳市当个一把手。 至于第三个贵人,当属陆省长无疑。陆省长将他直接安排进省委党校学习,其实已经在向外界传递了一个信号,他在培养许一山。 现在,又一个馅饼要掉他头上了。他即将到省委王书记身边工作。 “省委办公厅这边缺一个副主任,你有不有兴趣啊?”王书记直接问他。 许一山激动道:“首长,我怕自己信任不了。” “对自己要有信心嘛。”王书记温和一笑,将烟灰弹进烟灰缸里。“当然,这个位子很重要,坐这个位子的人,必须要有担当。” 许一山不知道,王书记起用他去办公厅,不是心血来潮,更不是因为杜婉秋的原因。 一个人能不能干事,水平有多高,是需要实践证明的。许一山进入党校学习后,在论文这一块独领风骚时,他的名字就已经进入了王书记的视线。 省经济领导小组成立后,许一山在督查全省经济工作后的报告,再一次深深打动了王书记。 王书记说过,像许一山这样的人才,只有用到了有用之处,他才能成为真正的人才。但他这样的人一旦走了歪路,必将影响深远。 王书记对许一山的评价,深得陆省长赞同。在王书记提出要将许一山安排在省委办公厅工作时,还遭到了陆省长的不同意见。 陆省长说得很清楚,他不希望许一山进办公厅。 陆省长不希望许一山进办公厅,是担心办公厅的工作经历会磨平许一山身上的锐角。他看中的,恰恰是许一山身上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 他也清楚许一山还不到直接放在重要岗位上历练的条件。许一山就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玉,雕琢好了,成为旷世之作。一不小心,便可以毁了这块玉。 这也是在这次暗流涌动的衡岳市长安排上,陆省长推荐梁国明出任,而将他丢在一边不管的缘故。 好在衡岳市长争夺战无声无息了,重新复出的李朝亮已经找他汇报过几次,意欲将许一山调去他身边工作。陆省长对李朝亮的要求予以了明确的回绝,他暗示过李朝亮,对许一山的任用,省里另有安排。 将许一山安排在什么位子,一直是陆省长在考虑的问题。直到王书记找他商量,准备将许一山起用到办公厅。 中部省两大核心人物有过一段推心置腹的谈话,节录如下: 王书记:任用许一山同志担任办公厅副主任,只是表面现象。我们需要许一山同志来主持一项大活动。 陆省长:我不反对王书记的意见。但我要表达一下我的看法。现在起用他,有拔苗助长的危险。 王书记:一个同志,总需要在工作中积累经验。 陆省长:一颗苗子,根基还不足以紧抓大地的时候,是需要保护的。 王书记:如果苗子不让他经历风雨,怎么可能长成参天大树。自然界物竞天择是规律,他能适应,就能活下来。适应不了,就只能被淘汰。 当两双大手紧紧握在一起的时候,一个重大的决定已经产生。 许一山出任中部省委办公厅副主任成了既定事实。 王书记约谈许一山时,决议早已出台。 正如王书记说的那样,许一山出任副主任,是肩负着一个重大使命的。这个使命,来源于王书记在听取全省治理社会环境,优化经济领域工作报告时,所表达出来的强烈不满。 王书记需要一个能全面梳理全省社会治安问题的人。这个人本身要硬,立场要坚定。不但有勇,还得有谋。更重要的是这个人不会受外界任何力量的影响。 王书记在这个时候注意到了许一山。 而陆省长在意的是许一山对经济发展有独到的眼光。他本意不想让许一山介入到王书记的大计划里。他认为许一山如果按照王书记设计的路去走,可能会顾此失彼。 然而,王书记主意已决,陆省长只能退而求其次。 两位首长都没有料到,许一山会将中部省弄得直接引起燕京方面的注意。 正文 第1225章 老婆能变朋友吗? 秦光怎么可能让许一山去亲自泡茶? 经过处长们的自我介绍,许一山掌握了第一手的信息。 一处处长黄炳茹,已年过五十。中部省办公厅资格最老的处长。中部省主要领导讲话稿,均出自他手。他在办公厅威望最高,仅次于主任魏大陆。 副处长是个女性,与黄炳茹年龄相近。厅里人都尊称她为“春音姐”。她主要负责对外公开发表新闻,但凡省里需要对外发布的重要消息,均有春音姐代表省委发布。 二处因为人不在,略过去。 三处处长赵永,是个中年男人。戴一副黑框厚底眼镜。说话慢条斯理,在古文研究上颇有造诣。曾在著名学术期刊上发表过古文献的研究论文。被厅里公认为最有学识的人。 副处长张大柏,全厅年纪最大,年底就将退居二线。张大柏原来是中部省电视台编导,半路出家从政。以对时局分析精妙闻名。 五处处长程莹,一个非常漂亮的少妇,往人跟前一站,宛如眼前盛开一朵桃花。程莹原在团省委工作,一年前调入省委办公厅。 五处副处长暂时空缺。 许一山逐一与他们握手,真诚说道:“各位,从今天开始,我们就在一起共事了。请大家以后对我本人多批评、帮助、支持我的工作。” 黄炳茹客气道:“许主任你年轻有为,我们都还靠着你呢。” 程莹接过他的话说道:“是呀,办公厅最辛苦的也就是我们几个处。如今都归在许主任你手下。秘书长把许主任安排在这个位子,这是将重任都压在许主任你肩上了哦。” 许一山笑道:“我年轻,抗压。” 聊了一会,各处都将自己处里的一些基本工作汇报了一遍。办公厅事多,严格来说,就是个管家婆。起着地方与省委主要领导的桥梁作用。 许一山初来乍到,自然不会就他们的工作有指示,也谈不上要求。他现在主要的任务就是掌握情况,熟悉办公厅的基本操作流程。 等他们一走,他让秦光关了门,留下自己一个人在屋里。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了,一束阳光射在他对面的墙上。光影里能看见浮尘漂浮。 坐了几分钟后,他的心情终于复归平静。 第一个电话,自然是打给老婆陈晓琪。 “晓琪,我今天已经到省委办公厅报到上班了。你还好吧?” “我不好。”陈晓琪回答得很干脆,“许一山,你这时候打电话给我,是在炫耀吗?许大主任,我要不要先请个安啊?” 许一山苦笑道:“你怎么啦?夹枪带棒的,你不为我感到高兴吗?” “你高兴吗?”陈晓琪反问他,不屑地哼了一声,“许一山,你让别人的鲜血染红你的顶子,你不觉得羞耻吗?” 许一山沉默不语。陈晓琪的话,让他心里很难过。 陈晓琪之所以讥讽他,是因为一个星期之前,她父亲陈勇主动投案自首了。陈勇的投案,在陈晓琪看来,都是许一山的原因。 陈勇牵扯到了黄山的案子里,他选择在组织未找他之前,主动向组织坦白。 而陈勇的决定,确实有许一山的影子在里面。 许一山自从拿到陈勇交给他的笔记本后,他就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劝说陈勇自首。在许一山看来,陈勇完全没有必要抱着侥幸的心态。 其实,陈勇选择自首,与他并无关系。在他还没想好要怎么与陈勇讨论这个问题时,陈勇主动给他打来了一个电话。 他在电话里说,一山啊,我决定自首了。以后不管我出了什么事,请你一定要善待我家晓琪。你能答应吗? 许一山当即表示,即便天塌下来,他也不会不顾陈晓琪。因为她是自己的妻子,孩子的妈! 许一山这句看似保证的话,让陈勇终于下了决心。 然而,陈晓琪说过,一旦她父亲有事,她就会选择与许一山离婚。 “许一山,你现在官也当大了,翅膀硬了,眼界也高了。你说吧,我们什么时候把手续办了?” “办什么手续啊?”许一山故意装傻。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装傻?”陈晓琪没好气地说道:“许一山,如果不是看在你这段时间公示的情况上,我早该提出来了。现在你功德圆满了,该办手续了。” “我不办。”许一山笑了起来道:“老婆,别开这样的玩笑。” “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吗?”陈晓琪冷冷说道:“许一山,我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回来衡岳市办手续。一个星期之内你不来,我会向法院起诉离婚。” 许一山一听,觉得陈晓琪的话还真不是开玩笑,他赶紧说道:“老婆,你要离婚,总得有个理由吧?” “还需要什么理由啊?”陈晓琪一字一顿说道:“许一山,你记住,我陈晓琪说的话,比你们男人更有信用。你不会不记得我的话了吧。我劝你,我们好合好散,见面还是朋友。” 许一山苦笑道:“你想让我把老婆变朋友?我做不到。” “做不到你也得做到。”陈晓琪斩钉截铁说道:“许一山,你如果不怕丢面子,你就等着接法院的传票吧。” 没等许一山说话,陈晓琪已经果断挂了电话。 许一山要去省委办公厅工作,消息早就传到了陈晓琪耳朵里。直到在网上看到对许一山拟任的公示,陈晓琪才知道不是空穴来风。 丈夫有进步,对于妻子而言,自然该高兴。 可是陈晓琪高兴不起来呀。陈勇自首后,人已经被留置在纪委。结果如何,没人知道。 陈勇自首,没与妻子曾臻说,更没让女儿陈晓琪知道。因为他知道,只要把想法告诉她们两个,她们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来阻止。 他唯一给女婿许一山打了一个电话。在电话里,当他提出准备自首的意思后,许一山一句话都没说。他那时候已经明白,许一山是支持他自首的。 陈勇不会想到,他这样瞒着妻子女儿的做法,正好被女儿误会了。 而在陈晓琪看来,父亲自首,完全是许一山逼着去的。所以,她才会说出来,许一山的顶子是她父亲的血染红的。 许一山突然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高升的激情就像潮水一样褪去了,沙滩上只留下他裸露的灵魂。 陈晓琪的脾气倔,这是与她走得近的人最切身的体会。当初如果不是她倔,她又怎么会将一块美丽的馅饼砸在许一山的头上。 许一山凭直觉就知道,如果自己想拖延和逃避,最直接的后果就是陈晓琪真会向法院起诉离婚。 他努力平复好心情,拿起电话,直接拨给曾臻。 现在,曾臻或许是唯一能改变结局的人。 电话刚接通,他便听到轻轻的敲门声。 他只好挂了电话,冲着门喊了一声,“请进。” 秦光轻手轻脚进来,轻声问:“许主任,二处聂处长想过来见你。” “好啊,请聂处长。”许一山笑了笑道:“我正想找他。” 正文 第1226章 惺惺相惜 二处处长聂波,是省委大院富有传奇色彩的人。 聂波政法大学毕业,学的是刑侦专业。毕业分来中部省公安厅时,恰遇中部省发生一起连环杀人案。 作案者侵犯对象均为年轻女性。其犯案手段之残忍,情节之恶劣,社会影响之大,超出中部省历史。且作案者似乎有公然挑战法律的嚣张气焰。每次犯案,均在现场留下一张纸条,“下回在x面。” 纸条上的字,并非手写,而是从报纸上剪下来贴在白纸上。这样就让痕迹专家找不到痕迹。 而“x”,代表着方向。案犯的意思很明白,东西南北,他想在哪犯案就在哪犯案。他留下纸条,其意太明显不过。他要去x边犯案了,你们做好准备吧。 起初,办案人员并没在意,认为这是案犯玩的声东击西的把戏。结果是,案犯还真去了纸条上说的方向犯案了。 中部省警方大怒,调集全省警力,布下天罗地网,等他钻进网里来。谁料每次都被他轻松逃脱。 在连续犯下四起命案后,案犯突然销声匿迹了。 此时,恰好是聂波来中部省公安厅报到。 聂波来之前,已经知道了中部省的这起连环命案。因为他的导师当时被中部省邀请过来破案。聂波的导师是全国闻名的刑侦专家,遗憾的是在这桩连环命案的侦破中未能取得成功。 案犯突然间消失,让侦破工作陷入了僵局。就在大家庆幸命案不会再出现时,省城城郊又现命案。 聂波跟随侦查人员去了现场。 命案发生在郊外一个油菜地里。被害人裤子被褪到脚踝处,上衣被撩到胸口。被害人双乳被割走,下身用利刃划伤。 被害人年约十六岁,是当地一所中学的学生,下完晚自习回家途中被害的。 办案人员结合现场情况分析,很快得出结论,犯案者应该就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可是在这次现场中,并没发现案犯留下字条。 案犯反侦察能力非常强。现场没有留下任何指纹甚至脚印。每次作案后,都像一阵风一样刮过,任何痕迹都没留下。这就让侦破工作进入了死胡同。 就在大家都束手无策的时候,聂波突然提出一个意见,以犯罪现场为中心,展开一个直线距离五百米的半径圈子,寻找便溺。 当时办案领导觉得聂波在开玩笑,并不采纳他的意见。聂波一急,脱口而出道:“我敢肯定,这是我们破案唯一的突破口。如果找不到便溺,责任我全部承担。” 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办案领导勉为其难下了命令——寻找便溺。 这一找,还真有发现。在距离案发现场大约三百米的地方,找到了一堆明显新鲜的便溺。 办案人员提取了便溺,将现场遗留下来的便纸一同带了回去。 也就是这一发现,才让案犯露出了马脚。 三天之后,办案人员在一出租屋将案犯抓住了。抓捕时,案犯没有做任何反抗。他很想不通,为何这次就被抓了? 事后在总结这个案件时,有人问起过聂波,他是怎么想到去寻找便溺的? 聂波笑着告诉大家,不论犯罪者心理素质有多强大,在犯案前后,都会有一个不可控制的便溺行为。这在犯罪学上上称为不可控自发心理障碍。 以现代的科技手段,一堆便溺基本就能掌握到一个人的全部身体信息。再沿着这些不可更改的信息找人,就显得容易多了。 聂波的此番表现,迅速让他在省厅的形象高大了起来,人送他“现代福尔摩斯”称号。 聂波的风光,自然会掩盖当时的专案组领导风光。于是,聂波很快被调离了刑侦总队,被安排去了交管局,当了一名站马路指挥交通的交警。 后来的论功行赏之类的,与他无缘。 这种遭遇,与几年前许一山在洪山镇的遭遇如出一撤。当年洪山镇遭遇百年不遇的大洪水时,如果不及时将洪桥炸掉泄洪,洪水便会汹涌进入洪山镇。 洪水入镇,损失不可预料。 许一山当时不顾段焱华的坚决反对,一怒炸了桥,救了一镇老百姓的命,让全镇群众的财产没受到任何损失。这本该要表扬奖励的,结果也是被压了下去。洪山镇抗洪的功劳薄上,许一山连个名字都没有。 聂波后来进入省委办公厅工作也有一段故事。 这个故事与省委秘书长魏大陆有直接关系。 某日,魏秘书长因为紧急公务,吩咐司机在注意安全的前提下,可以不顾交通信号灯的指示。言外之意,他因为赶时间,司机可以闯红灯之类的。 结果,他在路过聂波执勤的路口时,遭到了聂波的追击。 当时,他的车在快速通过红灯路口时,正在执勤的聂波想拦停他的车。 魏秘书长那会将一个小交警放在眼里,便命令司机不用理会。谁知聂波一怒之下,骑了摩托车便追过来。 这一追,就追到了省委大门口。 司机大怒,告诉他车里坐着的魏秘书长,让他滚开。 聂波也大怒,一把将司机从车里拖了出来,拿了手铐就要去铐他。 这一闹,魏秘书长哭笑不得,只好亲自下车给聂波赔礼道歉。告诉他自己因为临时紧急公务需要赶时间,坏了交通规则,愿意接受处罚。 聂波这才罢休,训斥了他们一顿,当场开了罚单。 聂波大闹省委,这还了得!交警总队长吓得面无血色,立马赶去省委赔礼道歉,却被魏秘书长交代下来,将聂波调进省委办公厅工作。 原来魏秘书长很喜欢聂波的个性,他安排人了解了聂波的情况后,便生出将他调到身边工作的念头。 聂波一到省委办公厅,很快就进入了角色。如今他领导的办公厅二处,是整个办公厅最优秀的处室之一。 聂波进门来,许一山便看见一个器宇轩昂的年轻人正看着自己微笑。 他主动起身,迎了过去。 两双手握在一起,不约而同说道:“久仰!” 这句话还真不是客套话。无论是许一山,还是聂波,彼此都知道对方。 刚一坐下,许一山便迫不及待地问:“聂处,政法委那边情况怎么样?” 省委政法委正在部署全省前段时间的全省社会治理工作的收尾工作。在省委的统一部署下,全省司法机关一起行动起来。目前全省共抓捕各类刑事犯罪分子一百三十余人。处理各类违法人员达一千多。 其中,衡岳市周文武案、陈州市孔大周案,都成为省督办案件。 聂波认真说道:“许主任,我个人认为,省里督办的这两起大案,现阶段进入起诉程序为时太早。”他不加掩饰地说道:“这两个案子的卷宗我都看过了,我觉得这都不是单纯的刑事案件。里面还有许多没有挖出来的东西。” 许一山饶有兴趣地问:“聂处,你有什么看法,可以谈谈吗?” 聂波沉吟片刻道:“谈谈可以,只是我们真要不要认真?” 正文 第1228章 扬帆出征 许一山把成立督办组的想法分别向魏大陆、陆省长和王书记做了汇报。王书记对许一山的想法给予了充分肯定,倒是陆省长,叮嘱他不要操之过急。但没否定他的想法。 有了王书记的支持,许一山很快便成立一个以省委办公厅二处牵头的重特大案件督办组。聂波被指定担任组长。 督办组第一站便是赶赴衡岳市,叫停正准备进入公诉程序的周文武案。 周文武案从案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年。此案先由衡岳市公安局侦办,由于案情过于重大,省厅成立专案组将案件接手了过去。 经过慎密侦查,该案主要犯罪事实已经水落石出。犯罪嫌疑人周文武以及涉案人员,基本全部归案。 这桩本该早进入公诉程序的案件,因为市委书记胡进迟迟没有表态,一直未能进入公诉程序。但谁都知道该案的最后结果,一旦开庭,首犯周文武罪不容赦,必将魂飞法场。 胡进将案件压住不进入公诉程序,没有几个人真正懂得他的用意。 当然,也不是全部人都不明白。至少,许一山、魏力和向勇,就明白胡进之所以压着,是因为周文武只要还有一口气活着,就会是胡进手里一张威力巨大的牌。 如今,这张牌的作用已经日渐式微。衡岳市的核心权力掌握在胡进手里不容置疑了。原来潜流暗涌的反对势力,已经被胡进收拾得服服帖贴。再打这张牌就没有必要了。 于是,周文武案进入公诉程序就显得非常有必要了。 聂波代表的省委办公厅督办组进驻衡岳市的当天,便将意见与市委胡进书记通了气。 通气的结果是:周文武案公诉暂缓。 胡进对省委办公厅的这个意见表示了不同看法。他认为侦查已经结束,犯罪事实俱在,证据确凿,是该伸张正义的时候了。 聂波反复强调,这是省委办公厅的意见,希望衡岳市委尊重办公厅的意见。 省委办公厅与衡岳市委是同一级别,如果不是省委办公厅主任由省委秘书长高配担任,两个单位在行政级别上不相上下。 同级单位,不具有下行的权力。因此,胡进对省委办公厅的叫停周文武案,表示了强烈的不满。 胡进现在让周文武案进入公诉程序,有他的考虑。在他已经全盘掌握衡岳市的至高权力后,他需要用周文武的案子来警醒一部分心怀侥幸的人。 目前,衡岳市本地帮干部偃旗息鼓,行事已经变得非常低调。本地帮老大魏力给他们吹过风,谁在这时候出风头闯祸,一切责任由闯祸的人承担。 魏力看得很明白,胡进在衡岳市终究只是走一个过场。衡岳市的天下最后还只能落在他们手里。 现在衡岳市的局面表现得欣欣向荣,团结向上。市委与政府齐头并进,书记胡进与市长李朝亮关系亲密。特别是李朝亮,一反过去在常委会上保持沉默的态度,他不但开始主动就有关问题表态。而且他表了态后,不容许有不同意见存在。 即便是胡进,他也不妥协。 聂波见胡进没有退让的意思,只好将衡岳市委的意见转达给许一山。 许一山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他从一些渠道得到了一个消息,胡进急于将周文武案定性下来,是因为省里融城计划已经铺开了。 建立大规模城市群是中部省发展计划中的重要部分。这个计划已经经过三轮论证,即将付诸行动。 融城计划的首要问题就是设立相关机构。目前, 桔香逸城市一体化城市群已经正式定名为“桔香逸一体化管委会”,位子有了,却还缺少一个人坐上去。 胡进的眼光,就盯在管委会党工委书记的位子上。 许一山知道,聂波不是胡进的对手。他当即决定,聂波转道去陈州,衡岳市的问题,留待他来解决。 再次回来,许一山的身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省委办公厅副主任来到衡岳市,书记胡进和市长李朝亮都要亲自出面接待。 会议安排在市委大会议室。出席接待会议的除了胡进之外,就只安排了市长李朝亮。 回来之前,秘书秦光已经与衡岳市方面沟通过了。按许副主任的要求,此次会谈,范围尽量缩小。于是出现了除一二把手之外,其他常委都无缘面见省委办公厅副主任的殊荣。 许一山开门见山,谈了周文武案暂停起诉的必要。 相对于聂波,胡进在许一山面前就客气了许多。不仅仅因为许一山现在已经鸟枪换炮了,级别与他不相上下了,关键一点是胡进相信许一山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目的。 但是,他还是不甘心就这样被叫停。毕竟,周文武案是他执政衡岳市一个非常亮眼的政绩。拿下周文武,让他在衡岳市群众中的威望空前提高了许多。 周文武案尘埃没落定,他的这个亮眼政绩就好像蒙上了一层灰尘一样。 衡岳市云轨上马,又打掉了一个暗藏的严重刑事犯罪团伙,充分体现出胡进的执政能力超人一等。这也是他角逐融城党工委书记最重要的一环。 “老许,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胡进不顾李朝亮在场,公开表明态度道:“你是不是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了,该开镰收割了?” 许一山微笑道:“老胡,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给一个机会啊?” “这与公诉有关吗?” “当然有。”许一山毫不迟疑答道:“老胡啊,一旦进入公诉程序,开弓就没回头箭了。如果秘密都随着一把火被烧掉了,以后我们的工作难度可能比现在要困难几十倍,甚至几百倍。” “你不相信天理昭昭?” “我相信,但是我不想走弯路。”许一山严肃道:“老胡,省委对全省上阶段的关于社会治理的工作都不满意,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契机吗?” 胡进若有所悟,叹口气道:“这样,老许,我只给你一个月时间。不管你取得什么样的成效,一个月后,这个案子必须提起公诉。我要向社会交代啊。” 许一山想也没想就点头答应了。 会谈结束,许一山提了一个条件。在省办公厅督办期间,周文武案所有资料督办组有权查阅,督办组可以无条件会见案件相关人员,包括但不限于犯罪嫌疑人周文武。 胡进应允,当即交代秘书,立即与市政法委联系,转告市委意见。 省委办公厅下来督办周文武案的消息正式传播开去。 随着消息的蔓延,一个罪恶的计划在八号公馆滋生出来了。 正文 第1229章 鱼死网破 魏力愤怒地将手里茶杯摔在地上。 茶杯在厚厚的地毯上弹了起来,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滚到房间的一角,居然没破。 他双眼赤红,低吼出声,“我就说吧,后患无穷。阴魂不散。” 坐在一边的向勇默不出声。 衡岳市决定起诉周文武,是常委会统一的意见。这个决定耗费了魏力不少精力。为了达成尽快让周文武闭嘴的目的,他在胡进面前或多或少的暗示过许多次。终于取得胡进的同意,决定将周文武推上断头台。 真正的领导艺术,其实就是一门妥协的艺术。妥协能让矛盾的对立面赢得最好的结果。 在魏力看来,许一山是个不知道妥协为何物的人。这小子一根筋,偏偏运气好。其实以他的眼光来看待他,许一山这种在电视里活不过三集的人,早就该滚出这个圈子了。 不会妥协的人,前面永远没有坦途。可是这小子显然破了规律。他突然出任省委办公厅的副主任,这对魏力而言,无异于是一场巨大的打击。 他深知许一山这小子心里藏着什么,他过去蛰伏不动,是因为他的能力还不足以摧毁他想摧毁的对象。如今,这小子显然对自己构成了严重的威胁。 “也许,老魏你多虑了。”向勇在沉默好一会之后,慢吞吞说道:“姓许的小子,不一定就是针对你我而来的。” 魏力叹口气,缓缓摇头道:“老向,你这些年白活了,到现在还看不出谁敌谁友啊!来来,你告诉我,他死咬着周文武不放,目的何在?” 向勇便不做声了,魏力怀疑得对啊。在他们心里,许一山留给他们的印象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周文武作恶多端,已经被绳之以法,早就该负罪法场了。他怎么在这个时候冒出来喊出“刀下留人”的话? 唯一的解释,就是许一山觉得他的目的还没达到。他需要从周文武身上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那么,他到底想要什么呢? 周文武被抓后,他的目一公司已经被市里全盘接管了过来。向勇暗自庆幸,幸亏他退身很快,在市里专案组清查周文武的股东结构时,他早就抽身而退了。以至于最后的调查结果,与他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 向勇还记得当初周文武提议用“目一”作为公司名称时,他的态度是坚决反对的。“目一”的含义,其实他心里明白,不就是目空一切吗? 周文武的狂妄,让他在接触他之后不久便感觉了出来。他一度想撇清与周文武的关系,可是眼前的这个魏力拖着他不放。 魏力在他们绝对私密的一次宴席上公开说过,在衡岳市,无人可以动到他们的根本。周文武有钱,他有权。当钱与权在一起交媾的时候,能够所向披靡。 事实上,目一公司在衡岳市的风头确实无人能及。鼎盛时期,一般的小干部趋之若鹜地去巴结一个生意人周文武。 金钱和权力最能让人迷失方向。特别是权力在手,就像一棵垂死的树,突然遇到了春天一样,生机勃勃,疯狂生长。 “看来,我们不能再手软了。”魏力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双眼睛里射出来令人不寒而栗的寒光。 向勇心里一颤,小声劝慰道:“老魏,别冲动,还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魏力冷笑道:“一句话,我们不能束手待擒吧。老向,你不要太天真了,也不要有任何侥幸的心理。我现在强烈感觉到,这小子这次就是针对我们来的。我们不拿下他,他就会拿下你我。” 向勇苦笑道:“你也太高看他了吧?一个小小的省委办公厅副主任,他就能一手遮天了?” 魏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老向啊老向,你非得被逼得走投无路,你才知道反抗?不过,到那时,为时已晚了啊。” 向勇便迟疑地问:“你准备怎么办?” 魏力恶狠狠地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咬着牙道:“是他逼我这样做的,鱼死网破,最后一搏吧。” 这已经不是魏力第一次有此建议了。从周文武案发之初,魏力就有此念头。但是遭到向勇的坚决反对。 在向勇看来,走到这一步,已经是无路可走了。毕竟,这样做的危险太大,万一失手,他们将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连一个辩解的机会都不复存在。 “老魏,你要考虑清楚。”他提醒魏力道:“这小子很精明,不是一般人。” 魏力冷笑道:“再精明的人,能料到什么时候会有意外?” “你准备制造一个意外?”向勇试探着问,“车祸?火灾?还是......” “这些你都不用考虑,我会选一个万无一失的办法。”魏力笑了笑道:“老子这么多年不是白混的,对付他一个乡下出来的野小子,还不至于束手无策。” 魏力的轻蔑,反而让向勇担忧起来。 “不可轻敌。”他劝诫着魏力道:“老魏,不到万不得已,我建议还是不要如此激进。” “别人都已经登堂入室,就差点你我名字了。”魏力气急败坏地说道:“老向啊老向,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古时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先下手为强啊。” 魏力要制造一起意外,目标是直接灭了许一山。这个计划让向勇内心惶恐不安起来。 正如他担心的那样,万一失手了,没达到目的,矛盾就会在一瞬间爆发。 魏力在房间里踱步,转了一个圈子道:“必须要让周文武闭嘴了。” “怎么让他闭嘴?”向勇狐疑地问。 “死人就可以闭嘴了。”魏力笑了笑道:“我有个预感啊,姓许的会很快与周文武接触。周文武这种人,贪生怕死的货,被姓许的一忽悠,他娘偷人的事都会说出来啊。所以,现在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让周文武永远的闭嘴。” “他人在里面啊。”向勇迟疑着说道:“这很难办到吧?” 魏力笑了,道:“这才省了很多麻烦啊。你看啊,一只鸡在野外跑,想抓住,不出一身汗抓不到吧?他周文武现在就是笼子里的一只鸡,想抓他,还不是伸手就能抓到了。” 向勇点了点头道:“老魏,首尾必须干净。” “放心吧。”魏力笑了笑道:“我还是那么一句话,谁可料到意外会什么时候发生。” 八号公馆这次会面,确定下来了两个终极目标。 在魏力的极力要求下,向勇放弃了辩解和反对的意见。 这两个目标就是让周文武和许一山都永远地闭嘴。 “对了,以后八号公馆这边少来。”魏力提醒道:“我这段时间突然有个预感,有人在注意这里了。” 向勇吃了一惊道:“是吗?不可能吧?谁会注意到这里?” 魏力摇了摇头道:“老向,你现在的敏感程度已经大不如前了啊。八号公馆被人注意一点也不意外啊。既然有人注意了你我,这么就不可能注意到这里呢。” 向勇心有余悸道:“也对,以后,这地方就不再来了。” 窗外轰隆传来一声巨响,刚才还阳光灿烂的天空,此刻被一张巨大的黑网笼罩住了。 “要下大雨了。”魏力看着沉闷的天空,低声嘀咕了一句。 正文 第1231章 攻心计 周文武被带进会见室时,重镣加身。只要他一动,便听见一串叮叮当当的响声。 一副至少有十斤的脚镣,锁在他的一双脚踝上。周文武用毛巾将脚镣缠住,这样就不会让脚镣因为移动而磨破皮肤。 许一山没用看守所专用的会见室,而是选择可以直接面对面地的特殊会见室见周文武。 周文武神情坦然,脸上并没有恐惧感。这让许一山感到有些意外。 对话一开始,许一山便有一个强烈的感觉,周文武什么都不想说,只求速死。 一个人求死,除非陷入绝望。周文武显然明白自己罪孽深重,无论他如何悔过,都将免不了被处极刑的结局。因此他干脆选择坦然面对,这样至少让他的传闻在江湖上博得一个好名声。 许一山不急不躁,撬开周文武的嘴,势在必行。 既然喊了刀下留人,就必须得有一个说法。周文武的问题,已经不是表面上的刑事犯罪了。他的行为已经影响到了社会根基稳不稳固的问题。 因为谁都清楚,周文武在衡岳市十多年的风光,不是单靠着他有钱就能做得到的。他涉及的那么多案件,也不是他自己能够摆平的。这就是说,在他的身后,一定隐藏着一个人,或者一个团伙。 那么这个人是谁?至关重要。说白了,周文武的保护伞是谁,必须查清。 眼见着周文武就像死鸭子一样,闭口不语,许一山突然灵机一动,问道:“老周,你的心情我理解。你要相信,邪恶始终斗不过正义。你现在可以放手去了,但是你家人呢?你没想法吗?” 周文武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一人犯法一人担,我的事,与我家人无关。”周文武终于开口,他有些慌乱地扫了许一山一眼,低声道:“你们不能搞株连九族。” 许一山微笑道:“老周,你错了。我们不但不会搞什么株连九族,相反,我是想知道,你的家人需不需要帮助啊。” “不需要。”周文武咬着牙说道:“我的家人不需要任何帮助。” 许一山哦了一声,提醒他道:“老周,你现在上有八十岁的老娘,下有两个未成年的儿子吧?你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说什么都没意思了。但是,活着的人,今后的路还长远着哪。” 周文武默不作声。许一山的这招攻心计,在几个月前已经有人用过了。 有人对他说过,只要他死咬住嘴,不要像疯狗一样乱咬人,就会有人保证他家人的平安。 而家人,正是周文武的软肋。 他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其实早在三年之前,周文武就有了将家人移民出去的打算。 可是他的这个想法遭到了时任政法委书记魏力的坚决反对。魏力劝他,将家人放在国内,一家人团团圆圆的,是人生最高境界。如果移民去了国外,天涯海角的,做什么都不方便。更何况,他的老娘想移民的可能性已经很少了。他除非将他老娘单独留在国内。 周文武是个孝子。他在确定老娘不能随家人一起移民之后,他便断了这个念头。 他心里也清楚,魏力阻止他全家移民海外,就是要将他和他的家人一起绑在他魏力的战车上。 魏力达到了他的目的,之后几年,周文武一直没再提起移民这件事。 但是,周文武深知自己干的事见不得天日,只要东窗事发,他便无路可逃。于是,他悄悄委托了人,暗中在办家人移民的手续。直到他被抓,移民手续还没完全办下来,但是已经有了曙光。 “当然,你可以选择不相信我。”许一山严肃道:“周文武,我还是得提醒你一下,只有光明磊落的人,才不会将你的家人当做筹码。我是真心想帮你。” 周文武显然有些触动,但是他还是紧咬牙关,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 许一山明白,周文武此刻的内心,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他现在不敢相信任何一个人。 许一山朝秦光使了个眼色,秦光心领神会,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来。 许一山亲自打开烟盒,抽出来一只递到周文武的嘴边,并给他点上火。 “周文武,你先好好考虑清楚,不用急着给我答复。”许一山安慰他道:“在里面,一定要遵守纪律。需要什么,你可以直接向看守所提出,只要是法律允许的范围,我会想办法尽量满足你的需要。” 周文武深深吸了几口烟后,抬起头淡淡说道:“我没其他要求,就一个要求,请你们早点判决,让我上路。” 许一山摇了摇头道:“周文武,你想多了。我们的政策你应该知道,如果你有重大立功表现,不一定就要上路。” 周文武笑了,道:“姓许的,你把我当三岁小孩子逗着玩呢。” 许一山一本正经道:“不,我是认真的。今天也给了你这个机会。想死容易啊,问题是你活着的家人,永远都是别人手里的筹码。你愿意看着你家人被人玩弄在股掌之中吗?” 周文武又沉默了。 一支烟在他嘴里很快便抽到了头。他的眼光落在秦光的手里,试探着问:“还可以给我一支烟吗?” “可以啊。”许一山当即示意秦光再给他点上一支。 “周文武,我今天来见你,不是来提审你的。我代表的是中部省委省政府。你应该感到很荣幸啊,你的事惊动了省领导嘛。” “是吗?”周文武眼里射出来一束希望之光。 恰恰就是这么一瞬间的举动,让许一山捕捉到了他的弱点。 周文武不怕死都是装出来的! 在第二根烟快要抽到头顶时候,周文武突然说道:“我有个条件,你若能答应,我便什么都可以告诉你。” 许一山沉吟道:“你说说看。但是有个前提,超出法律之外的事,恕我无能为力。” 周文武苦笑道:“不会不会。我的条件,绝对符合法律规定。” 他提出来一个要求,他要看到自己家人全部移民出去了,他才会交代重大的秘密。 许一山听完他的条件,转过脸问身边的秦光,“小秦,能办到吧?” 秦光赶紧答道:“能啊。只要他家人没有触犯法律,移民是没问题的呀。” “好!”许一山郑重其事说道:“周文武,你这个要求,我答应你。” 周文武显然有些意外,他的情绪明显激动起来。“许干部,我知道你是个好干部。我相信你的话。但是,我还是需要时间考虑。这样吧,给我三天时间。三天之后,你来,我把全部事情都交代清楚。” 周文武把交代的时间约在三天之后,显然有他的想法。 他不是需要时间考虑,他是要看许一山说的话是不是在骗他。毕竟,他进来时,他家人移民的报告已经批了下来。 他需要许一山当面给他展示家人移民的文书。 许一山也明白周文武的心思,他并不急着要周文武把所有的秘密都说出来。他相信周文武心里已经有了选择。 然而,他的决定,差点酿成了大错。 正文 第1232章 仇家仇五 周文武一脚踩进监室,便感觉有些异样。 原来同监的人一个都不见了,换的一批人,全是陌生面孔。 周文武入监时,他的江湖大哥地位摆在哪里,因此监室里的人,无不拜倒在他脚下。看守所就是一个江湖社会,但凡江湖,钱是王道。 即便身陷囹圄,只要腰包丰盈,照样赢得尊重。 也就是说,周文武入狱,除了自由之外,生活质量并没受太多的影响。至少,他有钱,就能买到他想要的东西。 其实,像他这样的重刑犯,一入狱便被打上了沉重的脚镣。 脚镣是死扣,尘埃落定之日才会解开。一旦被钉上了脚镣,也就预示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十斤脚镣在身,行动便无自由。为了杜绝意外,监室的地板上安装着一个铁环。通常,看守所会将戴脚镣的人犯锁在铁环上。人犯的生活起居,会安排两个轻刑犯照顾。 周文武初入监室,由于他的江湖地位显赫,无论罪重罪轻者,无不对他尊重有加。 许多在押犯,居然以能为周文武服务而感到殊荣。 过去,照顾他的是两个小弟。小弟在外面混时,就以自己是周总手下而自豪。其实以他们的地位,根本没资格接触到周文武。 到了看守所,大家身份地位都在同一个水平线上了。但是,尊重这件事,却没有因为身份地位的改变而发生改变。 周文武是个很警惕的人,一看监室里都是陌生面孔,便抽脚回来,转过头问看守,“干部,我是不是走错了门?” 看守笑,训斥他道:“走什么错?今天换监。” 周文武心有疑虑,小声道:“也不至于全部换吧?我申请调监。” 看守冷笑道:“周文武,你以为这是你家啊,想换就换啊?这是纪律,少罗嗦,进去吧。” 周文武无奈,只好弯腰进了监室。 监室里人不多,比原来的人至少少了五六个。四五个光着头的人犯,阴冷地盯着周文武看,看得周文武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看守随他进来,将他锁在地环上后,对坐在大铺上的在押犯们喝道:“你们都给老子老实点啊。” 周文武喊了一声,“干部,我要求调监。” 看守想没听见一样,径直出了监室,锁了门。 监室里一下安静下来,仿佛掉口针都能清晰听见声音。 沉闷的气氛让周文武心里生出恐惧。他抬起头,往四周看了看,脸上堆满笑容打着招呼道:“兄弟们,你们好啊。我叫周文武。麻烦各位弟兄了啊。” 他急着将自己名字报出来,就是想告诉他们,你们千万不要打着欺辱老子的算盘。老子周文武虽然落难了,却也不是随便可以欺辱的。 没人搭理他,只听到一声冷笑,旋又复归寂静。 这让周文武感到很意外。过去,无论他在哪个监室,这些人只要听到他的名号,无不激动地过来讨好他。 而眼前这几个人,似乎都不知道他是谁一样。 他们冷漠、阴沉,没人说话,却都盯着他看。 周文武将心一横道:“弟兄们,我是将死之人了。你们都是因为什么事进来的呀?” 他急着想要套近乎,同时暗示他们,自己反正早晚逃不脱一死的命运,谁敢算计他,他可无顾忌。 话音刚落,头上猛地挨了一巴掌,随即,一个阴冷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来,“你拿死来吓我们?我们怕了啊!” 他哈哈大笑,肆无忌惮。 周文武还不及说话,背后又猛地挨了一拳。 这一拳打得很重,痛得让他几乎窒息。 他刚想开口,话没说出来,拳头已经如雨点般落下。 周文武将身子倦缩成一团,只留下后背任他们打。这种自我保护动作,是他混江湖多年的心得。只要不伤到重要部位,打不死他。 在看守所挨打,司空见惯。这种地方,更能淋漓尽致地体现出自然界的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一群人暴风骤雨般的打了一顿后,歇了手。 周文武浑身就像散了架一样,他顾不得痛,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满脸堆着笑道:“大哥们,消火了吧。” 为首的一个是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第一个巴掌就是他打的。 他让两个人一左一右夹着周文武坐起来,阴森森地问:“周老板,你还认识我不?” 周文武看了他几眼,摇摇头苦笑道:“大哥,我还真没看出来。你是......” 中年男人提醒他道:“三年前,你干过什么事?” 周文武脑子里快速回忆了一圈,茫然摇头道:“我真不记得有什么事。” 男人伸出来一个巴掌,五根手指头赫然只剩下两根。他将手掌在周文武眼前晃了晃,呼地一声,扇了周文武一个耳光,咬着牙说道:“这三根手指头,就是你拿去的,你就不记得了?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经他一提醒,周文武猛地想了起来三年前的一幕了。 三年前的衡岳市寻龙夜总会里,爆发过一次本地帮与外来帮的激烈斗殴。 斗殴的原因是因为抢地盘。 在衡岳市,历来都是周文武的地盘。任何胆敢与他抢地盘的人,无论势力多大,都会被他灭掉。 寻龙夜总会是公认的毒品泛滥之地,黄赌毒在这里就是家常便饭。过去在江湖上有这么一句话,谁得到了寻龙,谁就得到了衡岳市的天下。 中年男人姓仇,全名仇五,是个有名的心狠手辣的人。 仇五这一辈子都是舔着刀尖上的血活着的,只要能赚钱,就没有他不敢干的事。 驯龙夜总会这么一个风水宝地,他岂能放过。 于是,在一次争卖摇头丸的夜晚,仇五一帮人与周文武的小弟们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冲突过程中,双方都动了家伙。 可是仇五太轻视周文武的能力了,他以为靠狠就能虎口夺食,哪知道周文武的狠,超出了他的现象。 人家周文武根本就不需要与他单打独斗,当仇五被拎到周文武面前时,他才蓦然明白过来,周文武已经不再需要像他那样靠自己打打杀杀争江湖地盘了。人家用的人马,可都是名正言顺的正规军。 那一次,周文武很轻蔑地对他说道:“仇五,我敬你是条汉子。但是你找错了人。你听着,以后在衡岳市的这一亩三分地里,你小子低着头,或许还能活到明天。” 那一次,周文武命令手下当着不少人的面,将仇五的三根手指头砍了。 周文武想起了过去,惊疑地问:“你是仇五?” “我整容了吗?周老板认不出来我了?”仇五奚落着他道:“周老板,你不会想到你也会有这一天吧?我早就说过,人家不动你,就是因为你还不够肥。等把你养得膘肥体壮了,就该拉出来杀了。” 周文武沉默不做声。 “周老板,你是多风光的一个人啊。现在落得这样的下场,后悔吗?”仇五笑嘻嘻道:“周老板,对不起了,有人要你的命。你死了,我就自由了。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了,不如换我一个自由。” 周文武一听,顿时心胆俱裂。 可是,在这高墙深牢里,他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正文 第1233章 策反 有人会问,监室里出现这样的情况,难道没有监控吗? 这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当权力的阴影覆盖下来的时候,再强烈的阳光也无法穿透云层。选择性监控失灵,这是最好的借口。 周文武显然感知到了危险。他想喊,可是他明白,只要自己喊出声,他会死得更快。 可是不喊,他连半点求生的希望都看不到啊。 老江湖就是老江湖,周文武居然在这时候临危不乱了。他深深看了仇五一眼,脸上露出一丝不易琢磨的微笑出来。 “仇五,我理解你的用意。你今天可以要了命。可是你想过没有,你能逃得脱吗?别人借刀杀人,又怎么会不卸磨杀驴呢?” 仇五被他一提醒,顿时犹豫起来。 “你想想看啊,我今天死在这里,你们谁都逃不脱干系。到时候,你们谁可以脱罪?”周文武叹口气道:“所以我说仇五兄弟啊,你被人卖了,还在替人数钱啊。我直接说出来吧,要我命的人,是不是姓这个?” 周文武用手指头在地上写了一个“魏”字。 仇五紧张起来,哼了一声道:“周老板,你不要胡思乱想。想你死的人,我不会告诉你。” “你不说,我也知道。”周文武冷静了下来,苦笑道:“我知道现在最想我死的是哪些人。仇五兄弟,你也不要替别人遮掩了。我在江湖上混了一辈子,连这点都看不出来,我就是白混了啊。” 仇五被他说破心事,沉默了下来。 周文武趁热打铁道:“仇五兄弟,我们今天能在这里相聚,也算是有缘。我这辈子是没想着可以再出去了。你还有希望啊。你今后出去了,还要生活吧?” 仇五居然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这个我倒可以帮你。”周文武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我敢保证,只要你是我兄弟,你以后出去了,我会让你过得比谁都要好。” 周文武的暗示,几乎就差直接说出来了,只要仇五帮他,他会在仇五出去之后让他拥有一笔不菲的钱。 仇五颓然道:“周老板,你是不是在忽悠我?” 周文武苦笑,“我都这个样子了,忽悠你还有意义吗?仇五兄弟,我周文武别的本事没有,对待我的江湖兄弟,就是对待亲兄弟一样。江湖上讲究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周文武能纵横江湖那么多年,难道靠玩小聪明吗?” 仇五低声道:“周大哥,你确实是我们的榜样。人这一辈子能混到周大哥这个份上,怎么样也不亏了。其实,你一直是我仰慕的人啊,你性格豪爽,仗义疏财,这可是江湖上都有名声的。” 一夜平安度过,到了天明,周文武才悄悄舒出一口气。 天亮第一件事,他就要求见许一山。 等许一山赶到看守所时,周文武在一眼看到他之后,叹口气道:“许干部,我还能再看到你,不知该高兴,还是要失落啊。” 周文武原来说给他三天时间考虑,经过昨晚一夜的经历后,他敏锐地感觉到,他的身边已经危机四伏。 仇五被他说动了心思,让他安全度过了一夜。可是想置他于死地的人,派出来的仇六,仇七,他还能像对待仇五一样,让他们放弃要他命的可能性吗? 他知道,他随时都有可能被猝死。 许一山对周文武提前请求会面,也感到有些意外。 周文武这样的人,是比鬼还要精的人。他既然表示了愿意与自己合作,至少他对自己是放下了戒备之心的。但是,他们都是很典型的现实主义者,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许一山暗示过他,只要周文武选择与他合作,他会选择放过周文武的家人。 而家人,正是周文武的软肋。 每个人都有两面性,只是每个人都不承认而已。 一个在外凶神恶煞的人,回到家里面对自己的亲人,往往会温柔得就像水一样。 相反,在外表现出一副温良恭俭让的谦谦君子嘴脸的人,回到家里或许就是一个暴君的形象。 周文武在外杀伐果断,回到家里,就是一个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的形象。 许一山恰恰是看到了他的软肋,他才暗示他,迫他就范。 “有人要我的命,现在。”周文武坦率说出来,“昨晚,我就差点去见了上帝。” 许一山心里想笑,你周文武要见的人应该是阎王,怎么可能去见上帝?周文武啊,你只能下地狱,不可能上天堂。 “昨晚发生了什么事?”许一山问道。 “我不知道是有人故意这样安排的,还是偶然,反正,昨夜我的监室人全换了。”周文武苦笑道:“有人已经把手伸进看守所来了,我估计外出意外的日子不远了。” 许一山从他的话里一下就听出来了意思。他让秦光立即去找看守所长过来。 看守所长很快就过来了,涎着脸笑问道:“许主任,有何指示?” 许一山指着对面坐在铁椅子里的周文武说道:“听说所里昨夜调监?” 所长解释道:“是啊,我们这也是按规矩办的。主要是防止在看守所里产生拉帮结派和相互串供。” “多长时间调一次监?” 所长摸了摸后脑勺,讪笑道:“这个就没具体规定了。” 许一山哦了一声,轻声问所长,“所里过去出现过人犯意外的事件吗?” 所长点了点头,唱苦道:“许主任,其实干我们这行啊,风险真不比一线低。说实话,自从我干了这个所长后,我可再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啊。” “你们不是有监控吗?” “监控也有坏的时候啊。” “这么说,万一出了意外,还真不是你们的责任?” “不不,只要出了事,责任都在我。”所长连忙表示道:“许主任,你有什么指示,我马上安排整改。” “也没什么。”许一山淡淡说道:“所长同志,我就一个要求,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需要你对他保证绝对的安全,能做到吧?” 许一山指着周文武说道。 所长一愣,随即表态,“请许主任放心,我绝对保证。” 当着周文武的面,许一山就像唱双簧一样,演了一出戏给周文武看。 周文武也不含糊,在所长离开之后,当即将仇五的名字说了出来,“许干部,只要仇五说出来,是谁指使他来要我命的,你就什么都清楚了。” “好。”许一山回答得很爽快,“这个仇五,我必须见他。” 周文武便笑,道:“许干部,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是谁在背后保护我的吗,我现在就告诉你。” 话音刚落,突然,会见室的门被撞开了。 衡岳市公安局副局长魏浩带着几个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正文 第1234章 径入虎穴 魏浩进门便冲着周文武大吼了一声,“带走!” 不等许一山反应过来,两个人已经挟持着周文武离开了,只剩下脚镣拖地发出来的叮当声。 魏浩根本无视许一山的存在,转身便想走。 许一山叫住他道:“魏局,你这是干什么?” 魏浩冷笑道:“你私自会见在押未决犯,谁给你的权力?根据刑诉法有关规定,犯罪嫌疑人周文武在未判决之前,不可会见任何与案件无关的人员。我知道你现在是省厅干部,但是,你要看清楚你的位置,不要什么事都敢伸手。” 许一山缓缓说道:“我见周文武,是经过衡岳市委同意的。” “市委同意也不行。”魏浩声音大了不少,“行政干预司法,无法可依。” 许一山诱导他道:“这么说,你们司法系统不在市委统一领导之下?” 魏浩怔住了,过一会讪讪说道:“我没这样说。是你自己这样理解。” 他说完后,摔手离开。 秦光低声问:“许主任,这人什么来头?好像不把我们省委办公厅放在眼里啊。” 许一山笑笑道:“这是衡岳市最有前途、最年轻的的市公安局副局长,魏浩。” 秦光哦了一声,不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呢。一个小小的副局长,敢将我们省委办公厅不放在眼里,他这是自寻死路。” 秦光说着就要给胡进打电话。他们来到衡岳市地头,受了气,当然得找胡进出气。 许一山拦住他道:“不用打电话了。他来更好。至少,周文武的人身安全,我们不用再操心了。” 魏浩突然现身提走周文武,秦光愤怒,许一山却暗暗高兴。 正如他说的一样,人是你魏浩当着面提走的,周文武要是有任何三长两短,你魏浩都无法洗脱干系。 “走,我们去查监控。”许一山带着秦光,径直找到所长,要求查看昨晚周文武所在监室的录像资料。 所长涨红了脸,不安地搓搓手道:“许主任,不是我不愿意提供给你看,有句话实在是不好意思说出口。你来之前,我已经安排人查过了。真不巧,昨晚监控电路短路,全部失灵了啊。” 许一山一点也不吃惊,反而笑道:“我就知道监控肯定坏了。监控是坏了,昨夜与周文武同监室的人都还在吧?” “在在。”所长忙不迭地问:“许主任有什么指示?” “你能安排我见见他们吗?” 所长迟疑地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可能不行啊。许主任,您是知道的,刚才魏局来批评了我们一顿,说我们违法了监所规定。他走之前下了死命令,没有他的同意,任何与案情无关的人员,不得接近任何在押犯。” 所长继续解释道:“许主任,请您理解我啊。我可是端着魏局的碗的。要是他把我的饭碗砸了,我一家人就都得去喝西北风啊。” 许一山知道,想见仇五这几个人的路堵死了。 虽说断了直接会见周文武的路,但是许一山有个强烈的预感,魏浩与周文武案并无直接关系。至少,他没卷入到周文武复杂的社会关系里去。他也不是周文武手里的一枚棋子。 魏浩现身阻拦他与周文武会见,必定是有其他原因。 魏浩抓住了一个致命的弱点,行政不可干预司法。所以说,许一山虽然贵为省委办公厅副主任,但在周文武这件事上,他不能越过司法介入干预。 从看守所出来,秦光愤愤不平道:“他们地方保护主义太严重了。许主任,我觉得有必要向相关领导汇报,取得上级领导的支持。” 许一山断然否定了秦光的提议。秦光说的上级领导,不就是王书记和陆省长吗?如果这点小事就去请示他们,从他们手里拿到尚方宝剑,也太显得他许一山能力太差了吧。 许一山来衡岳市,主要任务就是督办周文武案。如今他连见当事人的机会都没有了,这让他如何督办啊。 在仔细思考之后。许一山坚定了一个想法,抛开一切杂念,直接面对幕后老板。 在魏力办公室里,许一山谈笑风生,盛赞衡岳市政法系统取得的成就。 许一山的盛赞,自然不是空口无凭。这连续几年来,衡岳市都是全省政法系统的先进单位。比如魏浩,还获得过全国优秀民警的称号。 魏力静静地听着许一山的夸赞,不时谦虚道:“我们做得还很不够。希望上级领导多批评,多指正。” 客套话说过之后,话题直接进入正题。 许一山说道:“魏书记,我们这次来督办周文武案,想听取地方在这件事上的意见。你能谈谈看法吗?” 魏力淡淡一笑道:“我没意见,也没看法啊。如果说有,那就是坚决支持。不过,小许主任,我有点疑惑啊,你们省委办公厅怎么突然对我们政法系统有了兴趣了?” 许一山解释道:“这不是年前省里下发了一个通知,要求全省开展大力整治社会环境的活动吗?我说实话啊,在这件事上,王书记不太满意。” “领导不满意,原因在哪?”魏力试探着问。 “可能是力度没达到王书记想要的结果吧。”许一山含糊其辞地说道:“王书记一再强调,要正本清源。在全省未来的五年计划开始之前,他希望看到一个平安中部的形象。” “难道现在还不够平安吗?”魏力有些怨气说道:“这些年我们政法系统投进去那么多精力,一直将违法犯罪活动遏制在最低基础上。领导想要的一个正本清源社会,可能谁都无法办到。毕竟,现在社会发达,各种社会矛盾突出、尖锐啊。” “所以,领导希望越是在复杂的社会条件下,越要认清楚社会的本质。营造一个稳定和谐的社会,是每个领导最大的愿望啊。” 许一山详细解释了省委办公厅下来衡岳市的原因,其实就是在暗示他,他来不是自己的主意,而是省委的意思。 这样解释有两个好处,一是借了王书记的名头,让魏力不至于抵触。二是这样的说法能让魏力放松警惕。 “小许主任,我有个疑问,你们这次叫停公诉周文武,目的是什么?”魏力有些激动地说道:“周文武案件是经过省厅专案组办的,证据确凿,而且此案在我们衡岳市引起很大民愤。老百姓都想早一点看到周文武伏法。你们一来,突然叫停,这让我们不好向社会交代啊。” 许一山安慰他道:“魏书记,这个你放心,暂缓公诉,不是不公诉。周文武必须为他犯下的罪行承担后果。其实,我也与群众一样的心理,希望早一天看到周文武伏法啊。” “既然你也有这样的想法,为什么还强行叫停啊?”魏力哼了一声道:“难道你们还想将这个案子弄出花来?” “不是要弄出花来。”许一山缓缓说道:“魏书记,恕我直言,你觉得周文武是那么孤立存在的吗?一个横行衡岳市达二十年之久的人,难道衡岳市就没一点感觉?” 正文 第1235章 严重意外事故 许一山毫不遮掩的质疑,让魏力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他踌躇良久,一字一顿说道:“许主任,如果你对我们衡岳市的政法工作有意见,你可以通过相关组织提出来。我个人不接受你的质疑。” 许一山笑了笑道:“魏书记,我不是质疑,也不是对政法工作有意见。我就在想。周文武在衡岳市活动那么多年,从一个贩鱼的小贩,发展成为一方独大的犯罪分子。周案在衡岳市造成的影响是深远的,老百姓对此怨声载道。我认为,他是不是依仗了什么?否则,他能做得这么大?” 魏力不置可否地冷笑,他指点许一山道:“英雄不问出处啊。四十年的改开,造就了多少草根变豪杰的事啊。人是不可以看出身的,关键在于后天的努力。” 许一山颔首一笑,“魏书记说得很有道理,不过,我建议,政法系统还是得从自身找问题。” 他的这句话,几乎就差点明了,周文武坐大,背后必有保护伞。 至于保护伞是谁,你魏力自己去想。 许一山面见魏力的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就该他魏力去思考、去权衡了。倘若他继续心怀侥幸,执迷不悟,后果就只能他自己独自咽下。 谈话至此,双方心里都有了数。 在魏力看来,许一山已经盯上了自己。这小子行事稳健,对付他,只能破釜沉舟。 而许一山见魏力,明摆着就是故意敲打他。他希望魏力能认清形势,勇于改过,对自己曾经犯下的事,有一个正确的态度。 他们都天真了。无论是魏力,还是许一山,他们在心里暗暗想的结局,都不可能那么顺利得到。 特别是魏力,他甚至有点恼羞成怒了。许一山这小子在他眼里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人。这个并无任何背景的小子,谁给他的勇气,居然动了想动他的心思? 魏力一辈子在政法系统工作,再穷凶极恶的人都接触过。政法系统本身就是一个看不见底的机构,这小子居然敢动他,真是吃了豹子胆了。 说白了,政法系统就是一个治人的机构。任你意志坚强,任你铜牙铁嘴,在他们面前不过都是一堆软弱的泥巴。 以魏力的情况,他怎么可能束手就缚。 于是,鱼死网破的念头在魏力心里迅速疯狂生长起来了。 在许一山前脚刚离开办公室,他便抓起电话,只说了一句,“动手吧。” 下午,许一山便接到一个紧急电话。电话是医院打来的,让他立即赶去市附一医院,他的妻子陈晓琪出了意外。 许一山的脑袋轰地一响,二话没说,直奔附一医院而去。 一天前,陈晓琪告诉他,团市委要搞一次大型活动。这次活动由她负责,在市政府门口的大广场上,举办一场弘扬革命主题的大型演出。 陈晓琪作为总指挥,需要随时在现场协调各种各样的工作。 她出事的地方,就在演出现场的舞台上。陈晓琪从将近三米高的舞台上跌落下来,脑袋直接磕在了坚硬的水泥地上,目前人已经陷入深度晕迷。 医生将检查结果小心翼翼告诉给许一山听之后,不无担忧道:“现在最可能出现的情况是患者有可能成为植物人。” 许一山紧咬嘴唇,一言不发。 意外来得太快,他根本就没想过意外会在陈晓琪身上发生。 其实,他有预感意外会在自己身上发生。毕竟,他在下了决心要动衡岳市政法系统这块灰色地带的时候,他心里就有了这样第一个预感。 但是他从没将这个预感说过任何人听,包括陈晓琪。 他知道,预感不一定会变成现实。但是说出来,就会让人替他担心。他特别不希望陈晓琪为自己担心。在他看来,作为一个男人,他必须无条件去保护自己的女人,那还能让女人替自己担心呢? 医生解释道:“患者从三米高的地方摔下来时,脑袋先落的地。目前,患者颅内损伤很严重,出现严重积血积液现象。主要是以目前的医疗手段,不能采取开颅手术措施。” 许一山瓮声瓮气地问了一句:“生命有危险吗?” 医生迟疑地摇了摇头道:“不敢保证。现在就看患者的意志了。” 许一山闻言,呼地起身,控制不住激动骂了一句,“你们这些当医生的究竟能干什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混吃混喝啊。” 秦光连忙拦住他,低声说道:“许主任,您别激动,我来与他们沟通。” 许一山现在有个省委办公厅副主任的身份在,医院不敢有半点怠慢。 院长副院长来了好几个,陪着许一山在会议室建言献策。 有提出立即转院的,也有坚持留院观察的。 许一山同意留院观察。附一医院是衡岳市最好的三甲医院,附一医院都束手无策的事,转去其他医院又有多大的希望? 何况,陈晓琪现在的情况极为不稳定,她并没脱离危险期。 抢救还在进行,但是只能做保留抢救。在不能保证万无一失的前提下,医院不敢轻易进行手术抢救。 天色擦黑时分,市委书记胡进匆匆赶来了。 胡进双手紧握许一山的手,轻轻拍了拍,安慰许一山道:“老许,坚强。晓琪吉人自有天相。” 许一山苦笑一下,眼眶突然一酸。 “兄弟,忍住。”胡进低声提醒他道:“现代的医学那么发达,晓琪一定会好起来的。” 由于陈晓琪情况危重,她从抢救室出来后,立即转入了ICU病房,许一山到现在还没见到老婆的面。 看着围绕在身边的一帮医院领导,胡进当即下了指示,“你们要不惜一切代价将人救过来。完不成任务,你们都主动辞职吧。” 医院领导们吓得面色苍白,没一个人敢说话。 许一山替他们解围道:“胡书记,不能这样啊。我相信,医院都会尽力的。” 胡进脸色铁青,在医院呆了十几分钟后就匆匆离开了。 胡进刚走,李朝亮市长就来了。 他没像胡进那样前呼后拥来一群人,他单枪匹马,只带着自己妻子,两个人悄悄出现在许一山面前。 陈晓琪突然遭遇意外,彻底让许一山懵了。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失魂落魄,目光空洞地看着白色墙壁上的一个光斑在移动。 秦光陪在身边,一句话都不敢说。 医院安排了一名副院长陪同在许一山身边,三个男人谁也没说话,坐在医院的会议室里,各自想着心事。 李朝亮进来后,径直走到许一山跟前,拍拍许一山的肩膀说道:“许主任,我有话与你说。” 许一山茫然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缓缓摇头。 他现在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听。他想静静。 “这很重要。”李朝亮示意秦光和副院长回避一下。 秦光和副院长心领神会从会议室出去。等会议室里只剩下许一山和他的时候,李朝亮突然说道:“我有一个重要情况要告诉你,晓琪同志的意外,有可能是预谋的。” “预谋?”许一山吃了一惊,“李市长,不太可能吧?” 李朝亮淡淡一笑道:“有些人自真以为很聪明,他们不会想到,天理昭昭这个道理啊。” 正文 第1236章心乱如麻 李朝亮在得知陈晓琪出了意外后,第一时间赶去了现场了解情况。 在现场,他得到了一个隐秘的线索。一个目睹意外发生的同志,悄悄告诉他,他怀疑陈晓琪从舞台上失足跌下来,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的结果。 许一山被李朝亮说的话震惊到了,他的脑筋一时转不过弯来,谁会陷害陈晓琪啊? 陈晓琪得罪过不少人是事实。毕竟,生性高傲、冷艳的她,对自己看不惯或者不喜欢的任何事,她从来不讲情面。但是这些不足以让别人生出害她之心啊。 李朝亮暗示他道:“你仔细想想,究竟谁会下此狠手?” 许一山茫然摇头,他实在想不出来谁会对陈晓琪下手。 “这件事,我已经责成公安方面立案了。”李朝亮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小许,你就等结果吧。” 许一山叹口气道:“李市长,这事立案,有点说不过去吧?意外事故,说不清啊。” “我不认为是意外。”李朝亮信心满满道:“你知道负责这事的人是谁吗?” 许一山又摇了摇头。 “魏浩。”李朝亮笑眯眯道:“一个常务副局长亲自负责侦破调查,不会没有结果的,是不是?” “他?”许一山差点惊呼出声,“这也太隆重了吧?” “不,一点也不。”李朝亮苦笑道:“省委办公厅副主任的妻子在我们衡岳市出了事,他一个常务副局长亲自上阵,算什么隆重啊。” 由于见不到陈晓琪本人,李朝亮夫妇在医院呆了一会后,也只能先离开。 许一山让秦光和副院长都回去休息,他一个人留下来等消息就行。 医院ICU门口,聚集着不少人。有席地而坐的,也有默默靠在窗户边看窗外灯光的。或者三五几个人聚在一堆,低声说着话。 其实许一山明白,守在ICU门口一点作用都没有。 一道门,就像隔离了两个世界一样。外面的人根本就没机会他进去病房半步。病房里的情况,外面的人一无所知。 家属们明知守在门口是徒劳的举动,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开。仿佛他们守在门口,便感觉心里稳妥一点。毕竟离得近,能得到些许的安慰。 许一山下楼去买了一张躺椅回来,找了一块空地,支开椅子坐了下来。 这个时候的他,与守在病房门口的任何一个家属都是一样的心理,似乎距离自己的亲人近一步,心里便有踏实之感。 半夜时分,曾臻出现在病房门口。 她一眼便看到了椅子上的许一山,三步并作两步过来,轻轻喊了一声,“一山。” 许一山闻声抬头,还没开口说话,眼泪已经汹涌奔涌出来。 曾臻跟着鼻子一酸,但她强行忍住了。她朝许一山使了一个眼色,两个人便朝楼梯口走过去。 楼梯间没人,一道安全门将人隔离开来。 “妈。”许一山呜咽道:“我没照顾好晓琪。” 曾臻叹口气,轻声说道:“一山,妈不怨你。这是意外,谁都没法预料到。你一定要坚强。” 许一山嗯了一声,可是内心的伤痛却如滔天巨浪一样,一波一波猛击他的心。他多么希望意外发生在自己身上啊,只要能替代陈晓琪承受苦难,多大的苦难他都不在乎。 相比较而言,曾臻表现得比许一山要冷静许多。 “情况怎么样?”曾臻小心翼翼地问。 许一山低声道:“不是很好。”他把医生说给他听的话复述了一遍,态度坚决道:“如果晓琪真出现了医院方面说的结果。我这一辈子都会陪在她身边,半步都不会离开。” 曾臻缓缓叹口气,没说话。 “妈,医院说了,晓琪最坏的结果就是变成植物人。”许一山苦笑道:“不过没关系啊,她只要有一口气在,就是我许一山的妻子。” 曾臻凄然一笑。 她郑重其事说道:“如果晓琪成了那样,我会接她回家的。” 悲苦之情流淌在身边,两人心里都被难受充溢着,谁都没心思再说话。 许一山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夜空,从身上掏出钥匙道:“妈,你先回家去休息。这里有我就行了。” 曾臻摇头:“我不回去。” 许一山只好将躺椅让给她坐,自己蹲在椅子边,呆呆地看着紧闭着的病房门。 天色微明,守在病房门口的人开始骚动起来。 一夜过去,多少担忧都将随着黎明的到来而出现曙光。上午九点,护士会出来接受家属的咨询。只要人还在病房里,心就安定一半。谁都怕半夜出来护士喊家属。 漫漫长夜,将一个人的精气神都能消除殆尽。曾臻疲惫起身,招呼许一山去躺椅上休息一会。 许一山哪有心情休息?他现在连闭下眼的奢望都不敢有。他将一双耳朵竖起着,生怕耽误听到护士的呼叫。 谁都没心情去吃早餐。ICU前又开始热闹起来。 八点过后,病房门打开,推出来一张病床。 许一山赶紧过去看。只见病床上蒙着一张白色的床单,床上的人被盖得严严实实。 护士面无表情地叫了一个名字,随即,人群中响起一阵哭喊声。 这人没能顶住,走了。 许一山心里涌起一片悲凉。他既希望听到叫陈晓琪的家属,又害怕听到。 医生上班后,终于有个护士出来,喊了一声,“陈晓琪家属在吗?” 许一山几乎是扑了过去,颤抖着声音回应道:“在在,我在。” 护士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跟她进去病房。 许一山的一颗心猛烈跳了起来。他居然忘记了抬腿。 护士见他没动,回过头来笑了笑道:“进来吧,医生找你有事。” 许一山嘴唇哆嗦着,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该问什么,又忍不住想问。 “放心吧,陈晓琪的情况很稳定。”护士显然看出来他内心的惶恐,安慰他道:“她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许一山一颗心扑通落地,一种从未有过的舒适感迎面而至。他激动得想叫出来,只要陈晓琪的生命没危险,其他的都不要去想了。 ICU是个巨大的病房,里面至少有十张床位。 每一张床上,都躺着一个正在于死神抗争的人。 病房里,各种仪器的声音此起彼伏,令人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深深的紧迫感、恐惧感。 许一山一进去,便有一个医生迎过来,轻轻喊了一声,“领导。” 他带着许一山走向一个屏风围住的病床。床上躺着的正是陈晓琪。 陈晓琪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她面色苍白,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仿佛沉睡了过去一样。 许一山一看,眼泪便啪嗒往下掉。 他不管不顾地蹲下去身子,握住陈晓琪的一只手,深情呼唤道:“老婆,我来了。” 医生劝他道:“领导,病人现在是深度晕迷,听不到你说的话。这样吧,我有些问题想征求领导的意见,领导方便吗?” “方便。”许一山强压住心里的悲伤,站起身来说道:“医生,你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说出来。” 医生犹豫一下,低声说道:“领导,你得有思想准备。” 正文 第1237章 一探虚实 通过与医生进一步交流,许一山确认,陈晓琪因为脑伤严重,很大机会不会再醒来,从此将成为传说中的植物人。 这样的一个结果让许一山万念俱灰。 想起他与陈晓琪之间的点点滴滴,他再也控制不住,居然当着医生的面泪流成河。 曾臻还等在外面,女儿突发意外,似乎一夜之间让她突然衰老了许多。在丈夫自首,女儿重伤的双重打击之下,她的鬓角已然泛白。 许一山不敢将结果告诉她,只能骗她说:“妈,晓琪没什么大问题,休息一段时间就会恢复了。” 曾臻不相信地看着他,狐疑地问:“没大问题怎么还在ICU?” 许一山解释道:“这是医院对晓琪的特别照顾。放心吧,真没什么大事。” 陈晓琪一时三刻还出不了ICU,许一山只能陪着丈母娘曾臻先回家。 一路上曾臻都在怀疑,她向许一山提过几次,希望能亲眼看到女儿。 许一山只能告诉她,医院有规定,ICU里的病人不能随便探视。因为担心外面的人会将病菌带进去。 回到家不久,秦光就来了。 许一山现在是他老板,作为秘书的他,应该要随时随刻跟随在老板身边。 昨夜他一夜未眠。陈晓琪出事,让他也感到很蹊跷。在李朝亮告诉许一山,已经责成公安机关立案后,秦光的心思就一刻都没停下来。 经过一夜的思考,他觉得自己完全有责任有义务揭开谜底。 他们的对话简短而富有成效。 “主任,我认为李市长的出发点完全正确。嫂子出的意外,完全是一个阴谋。” “小秦,如果你坚持这样的一个想法,我支持你。” “我需要时间。” “给你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之后,找不到答案,我就认命。” 许一山在秦光走后,进了自己的书房。 他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三个字——辞职书。 从医院回来,他已经在心里下定了决心,辞职。 陈晓琪成了植物人,必须得有一个人贴身照顾。而这个人,非他自己莫属。他不愿意将陈晓琪交给任何一个人去照顾,哪怕是陈晓琪的妈妈——曾臻。 写下这三个字后,他再也写不下去。只觉得心如刀绞。 他知道,即便这真是一场阴谋,秦光找出来了幕后指使者,也无法改变陈晓琪成为植物人的事实。他的抱负,理想和宏伟大志,都将随着这一场事故而湮灭。 在亲人遭受最惨痛的创伤之后,他已经浇灭了理想之光。 他现在只想好好地照顾自己的爱人,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坐了好一会,他的心情慢慢平静了下来。 辞职是必然的,他知道,陈晓琪离不开他,他也离不开陈晓琪。命运将他们两个已经紧紧捆绑在了一起,无论谁有个闪失,都将牵动对方敏感的神经。 决心已下,他开始奋笔疾书。 许一山这一写,就进入了忘我的世界。以至于曾臻什么时候悄悄出现在他身后,他一无所知。 当他签上名字,标号日期之后,一起身,才发现身后的曾臻。 曾臻已经完全明白了过来,她出奇地平静,静静地看着女婿说道:“一山,把辞职书给我。” 许一山慌乱地想要藏起来,讪讪道:“妈,什么辞职书啊?” 曾臻平静道:“你不用瞒着我,我已经看到了。” 她从许一山手里拿过去辞职书,看也没看一眼,便撕成了两半。 许一山惊呼出声,“妈......” 曾臻微微一笑道:“一山,如果晓琪好不起来了,我会接她回家的。你不能因为晓琪而把自己的前程不要。” 许一山苦笑道:“妈,晓琪是我妻子,照顾她是我的责任。她已经嫁给了我,与你们没有了关系。” 曾臻摇着头道:“孩子,你记住,晓琪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与我和她爸的血脉永远紧密相连在一起。她出意外,只是她运气不好。怨不得你。你更不可能因为晓琪的问题而辞职。懂吗?” “可是我不放心任何一个人来照顾她。”许一山态度坚决说道:“妈,你也一样。” 曾臻楞了一下,终于没忍住,泪水涌出了眼眶。 无论许一山如何解释,曾臻始终不答应让许一山辞职。她甚至威胁许一山道:“你若辞职,我就让晓琪与你离婚。” 曾臻没休息,在许一山家里坐了一会,又起身去了医院。 许一山没跟着去,他直到现在去医院一点作用也没有。既看不到人,也帮不上忙。 一连三天,他除了下午去医院探视一下陈晓琪外,他把自己关在家里半步不出门。 秦光这三天也不见人影。偶尔,胡进会打电话过来安慰一下。毕竟,陈晓琪未来将成为植物人的消息,已经在衡岳市悄悄传开了。 辞职的决心已下,曾臻的善意威胁,并没能改变他的决心。 事故发生后的第四天,许一山刚从医院探视回来,便听到门铃响。 门一开,门外站着笑容可掬的程子华。 程子华被撤销了云轨项目总指挥的头衔后,被安排去了主管农村工作。所有人都明白,程子华位子的变化,与许一山密不可分。 换句话说,程子华自己也知道,他的总指挥位子被撸掉,是许一山在背后的结果。 “许主任。”程子华客气地打着招呼,“我来看望看望你。” 许一山客气道:“程市长客气,我没什么好看望的啊。” 程子华讪讪道:“我也才知道这件事。晓琪同志遭遇意外,真让人心里接受不了。许主任,你可要坚强。” 许一山哭笑不得道:“我不坚强吗?” 程子华进了屋,打量一番许一山家的客厅道:“看,这屋里的装修,布置,就能看出来晓琪同志是个多么心灵手巧的女人啊。可惜老天爷不长眼,怎么能让她遇到这样的事呢。” 许一山道:“谁都不希望遇到这样的事啊。程市长,谢谢你的关心。我相信我家的晓琪会好起来。” 程子华小声道:“是啊,我们的愿望都是美好的。可是现实太残酷了。不过,现在医疗技术那么发达,一定会有奇迹发生的。” 程子华突然现身来安慰,多少让许一山感到很意外。 “许主任,你有什么需要的,招呼我一声,我一定尽力。”程子华一本正经地说道:“不管怎么样,我们终究同学过一场。现在你有困难了,我作为同学,必须站出来为你排忧解难。” 许一山客气道:“谢谢程市长的关心。有困难,我一定会找你。” “好,爽快。”程子华满意笑道:“这才是同学嘛。” 他话峰突然一转道:“许主任,听说你们这次下来是督办衡岳市周文武案和陈州孔大周案的?” 许一山点了点头,没出声。 “省里对这两起案子有什么特别指示吗?”程子华试探着问。 许一山蓦地明白过来,程子华是来探听虚实的。 “陈州孔大周案现在是聂波同志在负责。具体内容,可能只有他才知道。” 程子华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告辞出门。 正文 第1238章 辞职陪妻 陈晓琪在ICU病房呆了两个星期后,医院将她转移去了普通病房。 说是普通病房,其实是高干病房。病房里的设施设备甚至比ICU里的还要好。 按陈晓琪的级别,她是不能享受这种待遇的。但衡岳市委决定,陈晓琪同志是因公负伤的,她享受再好的待遇也不为过。 其实,这只不过是因为许一山的省委办公厅的副主任,陈晓琪爱屋及乌而已。 来探访陈晓琪的人络绎不绝。从她本单位,以及其他不相关的部门,都安排了人来探视。常委当中,也有不少领导亲自过来探视。 魏力就是其中的代表。 高干病房分里外两间,像宾馆套房一样。外面是会客厅,里面才是病房。 从陈晓琪转移到此开始,许一山就一步都没离开过。 魏力在病床前呆了几分钟,安慰病床上的陈晓琪说道:“晓琪同志,你安心养病。有困难,我们会想尽一切办法解决。” 陈晓琪面无表情,她除了眼珠子会转动之外,对外界的反应一无所知。她现在的状态是一种清醒式的障碍状态。人看起来是清醒的,但对外界不会产生任何反应。 回到会客厅,魏力紧握许一山的手,充满感情说道:“小许,事已至此,你就看远点吧。” 许一山淡然一笑道:“谢谢魏书记关心。” 魏力叹口气道:“以后你得有思想准备啊。晓琪同志这个样子,是离不开人照顾的。小许啊,你可要请个非常负责任的人来照顾她。不要担心花钱,市委会支持你的。” 许一山笑了笑道:“魏书记,我想好了。花再多的钱,请的人再好,我都不会放心。所以,我决定,晓琪今后的护理照顾,我自己来。” “你?”魏力猛烈摇头道:“你怎么可以?你没那么多时间啊。” 他沉吟一会道:“要不,我发动大家,给晓琪同志找个护理来。” 许一山态度坚决道:“不用了。我已经决定辞职。” “辞职?”魏力惊讶不已,断然反对道:“不行不行。你怎么可以辞职啊。我相信省委也不会同意你辞职。晓琪同志出现意外,这是不可抗拒的原因。我们也不能因为她的病而耽误一个你的工作的。相信组织,会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的。” “我想了,就不麻烦组织了。”许一山轻轻说道:“组织不会因为缺少我一个人而出现问题。但晓琪却会因为缺少我而出现问题。我必须时刻陪在她身边。” 魏力一副惋惜的表情,伸出一根大拇指赞道:“小许,你是真正的男人,了不起,重情重义。” 送走魏力,许一山将秦光叫进来,表情凝重道:“小秦,你来衡岳市快一个月了,该回去汇报工作了。这样,你下午就动身回去。” 秦光吃惊道:“主任你不回去?” 许一山看一眼病房里的陈晓琪道:“你觉得我现在能离开吗?” 他从包里拿出三封信,交给秦光道:“这里有三封信,你分别送给王书记、陆省长和魏主任。信里我已经说清楚了。” 秦光不肯接,声音变得哽咽起来,“主任,您真要辞职呀?” 许一山无比坚定地点头,淡淡笑道:“工作是永远也干不完的,但亲人却不能等。我不能留下任何遗憾。希望你能理解我。” 秦光像个孩子一样的掉下来眼泪,他呜咽道:“主任,你就这样辞职了,太不划算呀。” 许一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傻啊,还有什么比陪伴亲人更重要的事吗?” 秦光不甘心道:“我觉得魏书记说得有道理,嫂子这种情况,我们最好的办法就是请专业的人来做专业的事。护理工作应该就由专业的人士来做。” “再好的护理,还有比自己丈夫更贴心的吗?”许一山打断他的话说道:“其他的就不要说了,我意已决。小秦回去吧,代我向首长们问好。” 陈晓琪遭遇意外,许一山决心辞职,秦光已经单独回去省里。消息传出去,不少人惋惜不已地感叹,“可惜了。” 曾臻对于许一山的辞职很生气。她已经请了长假过来照顾女儿。 娘和许秀带着儿子许凡来过医院,娘哭得稀里哗啦,拉着陈晓琪的手不肯放开。已经会喊人的许凡,趴在陈晓琪的枕边,用他稚嫩的小手去抚摸她妈妈的脸,稚嫩地喊,“妈妈,抱抱。” 陈晓琪如木塑一样,任儿子叫喊,没丝毫动静。 许秀半跪在病床上,将陈晓琪的一只手贴在自己脸上,一句话不说,任由泪水汹涌。 在曾臻的坚持下,一家人达成统一意见。许家娘和许秀回茅山去,她们现在最大的一件事,就是将许凡照顾好。 陈晓琪这边由曾臻照顾,许一山目前可以协助他一起照顾陈晓琪。但许一山不能辞职,他必须在陈晓琪病情有所好转的时候回去上班。 许一山没反对,毕竟愿望是好的。可是他深深知道,陈晓琪想恢复健康,机会几乎等于零。 一家人都被悲哀笼罩着。接连出事,已经让曾臻憔悴不堪。丈夫目前情况不明,女儿又遭此大难,她现在只要背着人,便会偷偷地哭一会。 当病房里只剩下曾臻和许一山的时候,他们之间有了一次倾心的长谈。 曾臻没有掩饰地说道:“一山,你最不明智的决定,就是你辞职。你明白吗?晓琪现在能享受这样的待遇,那么多人来关心,背后的原因是什么?不就是因为你是省委办公厅的领导干部吗?如果你辞职了,你就什么也不是了。既然什么都不是了,你还相信会有这样的待遇吗?” 许一山小声道:“妈,没有待遇就没有待遇啊。再说,晓琪也不可能永远留在医院啊。” 曾臻吃了一惊问道:“你想干什么?” 许一山严肃说道:“我决定过几天将晓琪接回家去照顾。晓琪现在的情形,呆在医院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了。呆下去,只会浪费医疗资源。” 曾臻猛烈摇头道:“我反对。晓琪不能回家。她就住在医院。万一发生意外了,谁来承担责任啊?你吗?” “对,我。”许一山态度坚决道:“晓琪回家,出了任何意外,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不行。她是我女儿。” “妈,可她也是我妻子,我孩子的妈。”许一山解释说道:“目前,晓琪已经不需要借助任何医疗器械和药物来缓解病情。她在医院与在家里,没有任何区别呀。” “还是不行。”曾臻担忧道:“万一呢?” 在接陈晓琪出院的问题上,两个人的意见又发生了严重分歧。 曾臻还在对许一山的辞职决定颇有微词。她不无肯定说道:“你要想让晓琪回家,除非你不辞职。你把晓琪交给我,你安心去工作就行了。” 许一山道:“妈,我已经向组织递交了辞职报告。” 曾臻哭道:“许一山啊许一山,你还是太不懂事了。你这么就想不明白呢?你一辞职,我们这一家就再无出头之日了啊!” 正文 第1239章 意外背后的玄机 曾臻的用意很明显,许一山在位,各种资源都会在。 许一山辞职,一切都将烟消云散。她甚至已经很明确地点明了,陈晓琪现在能住高干病房,绝非她是因公负伤,也不是她本身级别能够享受,而是因为许一山的身份地位决定的。 当然,她心里还有意思没表达出来,那就是丈夫陈勇在自首后,一切情况都不明朗。倘若许一山在位,别人多少都会有照顾之意。如果许一山不在位了,别人就将肆无忌惮,这对未来处理陈勇有着很大的关系。 但是许一山的态度是如此坚决,任曾臻如何劝说,他似乎都像吃了秤砣一样铁了心要辞职回来照顾陈晓琪。 在许一山的一再坚持下,曾臻不得不同意许一山将陈晓琪接回家去照顾的想法。 就在他们决定好还没付诸行动的时候,一件事让许一山和曾臻感到无比的憋气。 医院方派来一名副院长,吞吞吐吐半天后才将意思表达出来:医院希望陈晓琪从高干病房搬出去,可以搬去普通病房,也可以由家属决定安排去其他地方。 如果陈晓琪需要继续留在高干病房,那么医院将会对她予以收费了。 许一山气得恨不得甩他一记耳光。他们显然是得知许一山要辞职的消息,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的。这恰好被曾臻说中了,只要他许一山不在位,他目前所能得到的资源都将归于零。 他强压住怒火,故意问副院长,“如果我们要求继续在这个病房里,一天的费用大概是多少?” 副院长伸出一根手指头晃了晃道:“不算特别医疗投入,只按普通住院病人的治疗措施,一天是这个数,一万多一点吧。” “这么说,一个月下来就是三十多万?” 副院长嘿嘿地笑,道:“当然,这点钱对你们来说,不算什么。但是,有些时候,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啊。高干病房这边,还是有很严格的规定的。我们也没办法啊。” 许一山知道,副院长说的这些都是屁话。什么他们没办法?至少目前衡岳市委还没说要让陈晓琪从高干病房搬出去啊。医院这些势利小人,无非就是得知了他辞职了才迫不及待来落井下石。 副院长通知过后,匆匆离开了。 没多久,来了一护士,告诉许一山,从今天开始,陈晓琪的病房费用将按有关规定予以收费。护士让许一山先去交钱,否则,病房将会被断了水电。 曾臻气得浑身颤抖,可人家是拿规定来压她,她只好从身上掏出一张卡给许一山,让他先去缴费。曾臻态度很明朗,即使花再多的钱,她也不能让女儿离开高干病房。 许一山拿着银行卡无奈说道:“妈,这个钱就不要交了啊,我们带晓琪回家。” 曾臻脸色一沉道:“这是我的钱,又没让你交钱。” 许一山苦笑道:“妈,一天一万多,一个月就是三十多万。我们谁能承担得起这么大的支出啊。何况,晓琪现在的情况,不需要任务药物辅助治疗,这笔钱等于是白交了啊。” 曾臻一把从他手里夺过去银行卡道:“你不去,我去。” 曾臻前脚刚走,李朝亮市长便来了病房。 自从传出许一山要辞职的消息后,陈晓琪的病房里已经很少能看到来探视的人了。出现这种变化 许一山一点也不感到奇怪。毕竟,辞职后的他,就是一个普通老百姓,与他们再无任何交情了。 “一山,还好吧。”李朝亮一进门,便关心地问。 “还好。”许一山客气道:“李市长你那么忙,还来干嘛呀,晓琪的情况已经稳定了。请您放心。” 李朝亮笑了笑道:“我来,当然不单纯是来看望晓琪同志的。” “李市长,您还有其他指示吗?”许一山心领神会道:“请李市长放心,我现在正在做我妈的工作,我们准备这几天就将晓琪接回家去。” “谁说让你把晓琪同志接回家了?”李朝亮狐疑地问,若有所思对秘书道:“你叫院长过来。” 医院院长很快便屁颠屁颠过来了,满脸堆笑对李朝亮说道:“李市长,您来也不打声招呼呀?” 李朝亮似笑非笑道:“我来又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惊动你这个院长大人啊。我想问问你,是不是医院让陈晓琪同志出院的?” 院长一愣,赶紧解释道:“患者的情况已经稳定了,再住在医院已经没有必要了啊。现在只需要家属好好照顾就行了。” “这是你们医院的决定,还是市里的决定?” 院长红了脸,犹豫片刻道:“是我们医院院务委员会开会后的统一决定。” “你们医院院务委员会很牛啊。”李朝亮冷笑着道:“陈晓琪同志的情况特殊,市委决定的意见,你们也要推翻?行嘛,你们能保证陈晓琪同志不出任何意外了?” 院长在市长的质疑声里惶恐起来,他欲言又止,显得手足无措起来。 “院长同志,请你尊重市委意见。”李朝亮面色一沉道:“在市委没有明确指示前,你们任何的擅自决定,都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许一山连忙说道:“李市长,这与院长没关系。我们自己也决定了,接晓琪回家去。因为晓琪现在已经不需要治疗了。” “你是医生?”李朝亮瞪他一眼道:“其他话都不要说了。陈晓琪同志必须在医院接受继续治疗。他们医院有困难,可以向市里申请。” 他转过头,狠狠瞪了院长一眼,“你们,会知道后果的。院长大人,我该说的都说了,至于你们要怎么做,你们自己考虑吧。这里没你什么事了。” 院长诚惶诚恐离开了。许一山看着失魂落魄的院长背影苦笑道:“李市长,你会让院长睡不着了啊。其实,我觉得没必要。” 李朝亮笑道:“他们这些人,眼里就只剩下钱。何况,晓琪同志住院的相关费用,又没叫他们掏。你看看他们这副嘴脸,真是可恶。算了,这件事我知道了,一句话,不换思想就换人。” 许一山赶紧道:“李市长,这件事就不要上纲上线了。现在医院也难,自负盈亏,他们的压力也很大。” “我不是说了吗,又不是让他们掏腰包。”李朝亮突然压低声道:“一山,其他的都不要说了,我来告诉你一个小消息,晓琪同志的意外事故有眉目了。” 许一山小心翼翼地问:“什么眉目?” 李朝亮哼了一声道:“我实话告诉你吧,晓琪同志这件事,并非什么意外,而是有预谋的谋害。” 许一山愣了一下,苦笑道:“不会吧?谁谋害她?” “谋害晓琪同志不是本意,有人剑指的是你。” “我?”许一山愈发惊疑了,“您的意思,晓琪出事,都是因为我?” 李朝亮重重点了点头,“你还记得我让市局立案调查的事吧?从一开始,我就觉得晓琪同志出事不是那么简单的。现在果然中了我的想法。这么说吧,已经查明了,晓琪同志跌下舞台,不是她失足掉下去的,而是有人故意冲撞她的。” 许一山闻言,心不由揪紧起来。 正文 第1240章 她是凶手? 许一山当即提出,希望见见将陈晓琪推下舞台的人。 李朝亮却没答应,推脱说案件正在侦查过程当中。等证据确凿了再说。 许一山有点想不通了,陈晓琪在生活当中并没得罪人。虽说她出身干部之家,但她身上根本看不到干部子弟与生俱来的骄横。 陈晓琪冷傲是事实。但她的冷傲,却是出于保护自己的目的。 像她这种被冠以最美县花称号的女人,自然有她独特的魅力。但凡美艳如花的女人,都会免不了被人觊觎,被人意淫,被人算计。她用冷傲这一层盔甲将自己严严包裹起来,其实是迫不得已。 她本身是热爱生活的人,却没料到会遭此大难。许一山只要一想到陈晓琪是因为自己而遭受大难,心里就痛得不明所以。 李朝亮说道:“揭开这件事的真相,还真需要感谢一个人。这个人与你还是熟人。” 许一山惊异地问:“我的熟人?” “对,不是一般的熟。”李朝亮笑眯眯道:“如果不是她,就没证据了。” 李朝亮说,在陈晓琪这个案子被立案后,调查工作一开始便陷入了僵局。所有在场的人都异口同声表示,陈晓琪是自己跌下去舞台的,与别人无关。 打破僵局是一份录像资料。而且这份录像资料是直接送给李朝亮的。 在录像资料上,能清晰看清楚陈晓琪是被人推下去舞台的。 推她的人,是现场的一名干部,女性,目前供职在市委宣传部。 而拍摄录像资料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衡岳日报社的记者张曼。 “张曼?”许一山脱口而出惊呼道:“我确实与她熟悉。” “就是这份录像资料,让晓琪同志的这件事出现了转机。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搞清楚她为什么要推晓琪同志摔下舞台。” “也许,失手也难说。”许一山苦笑道:“其实,即使把问题搞清楚了,也改变不了晓琪成为植物人的事实了。”许一山叹口气道:“这件事,我看就让它过去吧。” 李朝亮摇摇头道:“一山啊,这件事不是那么孤立的。你放心,一定会让真相浮现水面。” 正如许一山担忧的那样,在调查陈晓琪意外事件时,当事人一口咬定是失手才造成陈晓琪从舞台上摔下来。 当事人徐曼丽,年约五十,却依旧风姿绰约。她的身材保养得十分漂亮,如正当盛年的少妇一样,惹火。如果不是她眼角的鱼尾纹出卖她的年龄,接触她的人很容易相信她才三十出头。 徐曼丽一直在宣传系统工作,曾经以带人千里抓捕在网络上散布不实消息的人而闻名。她来宣传系统工作之前是市青少年宫的一名舞蹈老师。或许是专业的缘故,她的气质比一般女人都要优雅许多。 许一山在得知徐曼丽这件事之后三天,与她见了面。 由于争议太大,尽管有录像资料为证,徐曼丽推人之事还是未能对她采取强制措施。她的人身一直自由没受限制。 在宣传部徐曼丽的办公室,许一山坐在她的对面,平静地看着她,缓缓说道:“徐老师,你能解释那天的情况吗?” 徐曼丽一脸委屈道:“你们都以为是我故意的,这是天大的冤枉啊。我与陈晓琪书记无冤无仇,我害她做甚?所以,我没有解释,别人爱怎么想就去怎么想。” 许一山苦笑道:“我相信徐老师不是故意。” “这就对了。你既然相信我,你还登门来兴师问罪,你这不是欺辱我一个弱女子吗?”徐曼丽说着说着,眼泪便啪嗒啪嗒往下掉。“我现在的压力好大啊,好像我现在就是一个凶手一样的。这对我个人的名誉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影响啊。” 许一山安慰她道:“徐老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就是想知道,当时的具体情形究竟是怎么样。” 徐曼丽冷哼一声道:“你也不要问我,你们不是有录像为证吗?只要证明是我故意推人的,一切法律责任我都承担。如果没有证据证明,我会保留诉讼的权利。” 徐曼丽一口咬定是陈晓琪自己跌下去的。主要原因是当时舞台上铺了红地毯,地毯边未能用透明胶压实,穿着高跟鞋的陈晓琪,鞋跟被地毯一角绊住,以至于站立不稳,跌下去了舞台。 她的描述很细致,很小的细节都被她描述得滴水不漏。越是这样,越让许一山觉得可疑。 通常,一个女人遇到这样的麻烦,心绪早就乱了,怎么还可能会将细节描述得那么仔细?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有心理准备。 许一山怎么也无法将眼前的徐曼丽与一个穷凶极恶的坏女人联系起来。谁都知道,一个人从三米高的地方跌下去的后果会是什么。 别说她是一个女人,就是一个男人,未必下得了此手,狠得下此心。 徐曼丽哭哭啼啼,梨花带雨一般。这让许一山不忍心继续问下去了。 在李朝亮透露出录像事件后,他的态度很明朗,他怀疑陈晓琪的意外事故不是意外,而是预谋。 但是,负责侦查此案的魏浩,却一直以证据不足而拒绝对徐曼丽采取强制措施。魏浩的理由也站得住脚,徐曼丽与陈晓琪在时件发生前,两个人甚至都不怎么熟悉,更谈不上有恩怨。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当然也就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因为没有支持徐曼丽推陈晓琪跌下去舞台的理由,因此,案件一直挂着,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许一山主动找徐曼丽求证,其实并没目的,只是想求得一个心安。 在他看来,陈晓琪因伤而成为植物人,已经成了既定事实。此时如果再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戴在徐曼丽头上,就有着拉人垫背的嫌疑了。 而且一旦这个罪名成立,徐曼丽就将成为杀人凶手,下半辈子都得在铁窗里度过了。 不放跑一个坏人,但也绝对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何况,徐曼丽还是一个女人! 在徐曼丽这里,他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相反,他对徐曼丽滴水不漏的描述,反而生出了疑惑来。原本不想深究下去的他,此时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必须查出来一个水落石出的结果,还陈晓琪一个公平。 可是面对咬牙不认的徐曼丽,他也拿她没办法。 他是一个男人,一个男人在女人面前不能威逼利诱。那样,会让男人失去应有的风度。他不能在徐曼丽面前说一句重话,更不能采用激进的动作。 也就是说,面对徐曼丽,他几乎是束手无策。 对付女人,最好的武器就是女人。 那么,谁将成为对付徐曼丽的最有力的武器呢? 正文 第1241章 为母则刚 曾臻在得知谋害女儿的凶手是徐曼丽后,当即怒不可遏要去找徐曼丽拼命。 许一山拦住她道:“妈,我们也没证据,只是猜想。” 曾臻不屑道:“要什么证据?她徐曼丽推晓琪是事实。她解释不清楚,就是故意的,我会有办法让她承认的。”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令人啼笑皆非了。 曾臻悄悄一个人找去了徐曼丽的办公室,见面二话不说,一把就薅住了徐曼丽精致的头发。她往地上一坐,哭着问徐曼丽,“徐曼丽,你说,你为什么要害我家晓琪。” 徐曼丽被突如其来的这一幕搞傻了,愣了半天没敢动。 谁都不会想到,优雅的曾臻现在会像一个街头泼妇一样,不管不顾地去薅住徐曼丽的头发,大有同归于尽的架势。 曾臻这一闹,整个市委大院都轰动了起来。 这年头,看热闹的人永远不嫌事大。即便是庄严肃穆的市委大院,还是没能消减他人看热闹的兴趣。 徐曼丽的办公室门大开,屋里,曾臻一双手牢牢薅住了徐曼丽的头发。徐曼丽的样子显得狼狈不堪,羞愤不已。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曾臻淋漓尽致的将这句话演绎了出来。 她一口一声地质问,“你说,为什么要害我家晓琪。” 徐曼丽解释道:“我没有。” “别人都拍了下来,就是你推我家晓琪摔下去的,你还敢不承认?” “我没有。”徐曼丽只能徒劳地争辩,“我真没有,是她自己掉下去的,与我无关。” 曾臻自己坐在地上,她的一双手都在薅住徐曼丽的头发,拖得徐曼丽的身体几乎挨打了地面。画面显得滑稽可笑。 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居然没有一个人上去劝,甚至都没人去掩上徐曼丽办公室的门。 徐曼丽越挣扎,曾臻越抓得牢。如此一厮闹,徐曼丽精致的头发便变得披头散发起来。 她羞愤的脸红得就像一块红布,曾臻的纠缠让她几乎要哭出来。 胡闹的一幕,最终在胡进的亲自干涉下才得以收场。 胡进听说了曾臻来市委大楼闹事,泼妇一样的薅住了宣传部文艺科科长徐曼丽的头发,当即气得笑了起来,骂了一句,“胡闹。” 按理说,宣传部出了事,有宣传部的领导出面来干涉。只是宣传部部长不在家,其他人都怕惹火上身,没人去劝解,才会将事情反映到胡进面前。 胡进当然知道曾臻是谁,他在亲自去干涉之前,还不忘给许一山打了一个电话,“老许,亏你想得出这么一个馊点子。看耍猴啊。” 他命令许一山立即过来市委接他丈母娘回去,他不无恼怒道:“老许,你把市委当成了菜市场啊?你看看你,你丈母娘还是个干部,这样成何体统。” 曾臻被他请到办公室。胡进亲自给她送上茶,讪讪道:“您这么一闹,让人看笑话呀。” 曾臻不服气道:“谁害我家晓琪,我就与谁拼命。胡书记,今天我饶了她,明天我还会来。只要她一天不认,我就与她没完。” 胡进苦笑道:“这不是立案了吧?你要相信公安机关啊。” “我相信他们?”曾臻冷笑道:“他们官官相护,不会查出真相来的。” 胡进脸色一沉道:“您不要这样说。您自己也是干部,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自己的同志和不相信组织呢?” “对,就因为我自己是个干部,所以我更知道这里面隐藏着什么黑幕。”曾臻愤愤不平道:“你们市委不给我家晓琪一个说法,我就给你们一个说法。” “你的说法就是每天来市委闹事?让人看笑话?” 曾臻一下哽咽起来,“我不在乎了。别人想看就看吧。我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胡进无可奈何。曾臻是许一山的丈母娘,他不能批评她呀。 “曾主任,作为党员干部,你必须要理智对待每一件事。晓琪同志的情况,市委也一直在高度关注。你个人这样闹,解决不了实际问题啊。” “我不管。她害了我家晓琪,我就与她没完。” 许一山赶到市委时,胡进正在耐心做曾臻的工作。 胡进黑着脸对匆匆赶来的许一山说道:“老许,废话少说了,你现在把曾主任请回家去。我希望,这样的事不要再出现了。” 许一山讪讪道:“我真不知道妈会来找徐曼丽。” “不知道吗?”胡进冷笑道:“知不知道,你心里比谁都清楚。算了,这事不说了,你们回去吧。我这个市委书记还要威信。” 胡进无奈的话,让许一山在心里笑了起来。 胡进猜得没错,曾臻跑来宣传部找徐曼丽,还真是他暗示的结果。 但他没料到,曾臻会如此激进。 “我这就去给徐曼丽赔礼道歉。”许一山连忙说道:“胡书记,对不起了啊。” 胡进哭笑不得道:“老许,你会让我精神崩溃。” 许一山正想说话,胡进拦住他道:“对了,还有一个事,我得与你说清楚。你吃饱了没事干啊?你辞什么职?弄得上面把我批评了一顿。你小子记住,天塌下来,你都给我老实呆在你的位子上。” 许一山苦笑着道:“我个人辞职,与你有什么关系?” “关系太大了。”胡进冷笑着道:“老许,你少在我面前耍小聪明。你不就是故意给上面施加压力吗?我告诉你,你的目的达到了。上面已经发了话下来,你许一山不许辞职。” 坐在一边的曾臻闻言,赶紧插一句话道:“胡书记,您的决策非常英明。许一山怎么能辞职呢?我已经警告他了,他如果辞职,我家晓琪就与他离婚。” “就是嘛。”胡进摆摆手道:“回去吧回去吧。上面说了,这段时间你可以不工作,安心照顾陈晓琪同志。等事情全部处理好后,你再回去上班吧。” 许一山一声不响,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 其实,辞职并非他本意。 可是面对陈晓琪的现状,他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可以让自己不辞职的。 陈晓琪需要二十四小时贴身照顾,这个人非自己莫属。他是真想不出还有谁能替代自己了,即便陈晓琪的妈妈曾臻,在许一山的认知里,也不是最好的陪护人。 但是他又怕辞职成为现实。他深知,只要自己一脚从体制内走出来,以后还想回去,已经比登天还难。失去体制内的身份,他还剩下什么? 胡进没说,上面究竟是谁不同意他辞职。 他给王书记、陆省长和魏秘书长分别写了辞职信。秦光在回去后,一直没消息传过来。胡进说的上面不同意他辞职,究竟又有多少可信度? “老许,你现在给我振作起来,有大事需要你担纲啊。”胡进指着门说道:“现在你可以走了,把阿姨一起请回去。晚上,你来我的房间,我有事找你。” 正文 第1244章 回归 衡岳市委宣传部出现了令人尴尬的一幕。 每天一大早,便见曾臻提着一个饭盒一壶水,来找宣传部文艺科科长徐曼丽讨要说法。 徐曼丽吓得连班都不敢上了,躲着不敢出来见人。上次被曾臻揪住头发按在地上的狼狈一幕,已经成为别人嘴上的街谈巷议,沸沸扬扬。 徐曼丽这次如此低调,让人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毕竟,在过去的宣传部里,徐曼丽可是个风云人物。 她人长得漂亮,舞又跳得特别好。曾经由她编导的舞蹈节目,参加省“五个一”文艺评比时,夺得过一等奖的殊荣。 徐曼丽从少年宫一个舞蹈老师成长为宣传部文艺科科长,与政法委书记魏力不无关系。 据说,当年徐曼丽带队参加政法系统的新年文艺晚会时,在舞台上跳了一支孔雀舞,当即将魏力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去。 很快,政法委便要下商调函,欲将徐曼丽调进政法委宣传口工作。市委宣传部闻讯而动,先下手为强,抢先将徐曼丽调进了宣传部。 徐曼丽虽然没调进政法委,但她知道自己能调进市委宣传部,与魏力想调她有很大关系。感激之情便由此而生,由此,两人从此以后也有了友谊。 不过,在徐曼丽调进宣传部后不久,她就与丈夫离了婚。以后也没再找,一直单着。 坊间传言,徐曼丽因为容貌娇丽,深得男人之心。她与丈夫离婚的原因,就在于丈夫怀疑她与魏力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他们有不有不正当关系,没人说得清。 总之,离了婚的徐曼丽,从此以后就变得更加肆无忌惮,打扮得更妖娆动人了。 在办公室被曾臻薅住头发按在地上,被徐曼丽视为奇耻大辱。加上曾臻每天不厌其烦地找她要说话,她干脆躲着不上班了。 市委宣传部的这一道风景令人尴尬不已。曾臻不管是谁来劝她,她都不予理会。 她去找了一张椅子过来,端端正正摆在徐曼丽办公室门口,自己坐在椅子上,目不斜视,也不与人交流。除了上厕所,她寸步不离。 她现在就一个要求,徐曼丽必须给她一个说法,为什么要将她女儿陈晓琪推下去舞台! 宣传部的人也知道曾臻不是普通老百姓。人家至少还是茅山县人大常委会的副主任。身份摆在哪,谁敢造次? 宣传部急得六神无主,只好打电话向茅山县委求助,要求茅山立即来人将曾臻劝离。 电话打了,茅山方面却一直不见来人。催得急了,派了一个秘书模样的人过来,表决心似的对曾臻说,“曾主任,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县委的意见,不干涉您的维权。” 曾臻不吵不闹,坐在宣传部的过道里,就像一尊门神一样,让整个宣传部的人都感觉到如鲠在喉。可是谁也拿她没办法,只能绕着她走。 宣传部无奈,只好去找许一山,希望他能将曾臻劝回家。 许一山倒没推脱,接到电话后便赶去市委大楼。 曾臻一见他,便不无好气地问:“你来干什么?” 许一山陪着笑脸道:“妈,我们回去吧。你在这里影响人家办公啊。” 曾臻瞪他一眼道:“你保护不了自己老婆,我这个做妈的不能不管。她徐曼丽一天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找她一天。一年不给,我找她一年。” 许一山苦笑道:“妈,你这样做不是办法啊。组织不是在调查吗,要相信组织会给晓琪一个说法的啊。” 曾臻摇头道:“我不要组织给说法,我要徐曼丽给说法。” 陈晓琪一家人三口人,如今一个在组织部门接受调查,一个躺在床上成了植物人,剩下一个曾臻,她觉得自己再不站出来,就没人替陈晓琪讨要说法了。 许一山也没办法,毕竟曾臻是丈母娘,他不能说硬话。何况陈晓琪现在离不开人,他也不能久呆在外。在劝说不了的情况下,他只能先离开回家。 如此纠缠几天后,宣传部突然出了一个文件,将视频拍摄者张曼从报社开除了。 宣传部认为,曾臻之所以纠缠徐曼丽,在于张曼拍摄的视频造成的结果。 消息传到许一山耳朵里,许一山心里便感觉有些难受。曾臻这一闹,没将徐曼丽怎么样,却将张曼的饭碗砸了,这太得不偿失了啊。 曾臻却不以为然,在许一山试探着想让她不要再去宣传部找徐曼丽时,曾臻突然冷冷地问了一句,“这个张曼,是不是晓琪亲眼看到在你房间里过夜的女人?” 许一山尴尬道:“妈,那都是误会。” “是不是误会,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凭着这一点,她被开除一点都不亏。” 许一山哭笑不得,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陈晓琪还像个木头人一样,悲喜全无,这样的情况还要延续多久,没人说得清。 医院方面给出的答案是,陈晓琪这样的症状,在医学上可以判定为植物人。如果不出现奇迹,她这一辈子将再无离开床的机会。 因为张曼被开除的事,许一山与曾臻有了一次深谈。 曾臻的意思,从现在起,许一山该干嘛还得去干嘛,绝对不能辞职在家照顾陈晓琪。 按曾臻的说法,陈晓琪的冤还能不能得到申张,全在于许一山还在不在职。只要许一山离开体制,将再无昭雪之日。 在曾臻看来,陈晓琪现在的情况,完全是有人陷害造成的。 许一山在胡进那里已经得知了省委领导的意见。汪书记和陆省长都表示了,许一山不能辞职。只有秘书长魏大陆没有表态。 秦光在离开衡岳市一个星期后,一个人匆匆回来了衡岳市。 他将许一山请到一边,低声说了由几分钟的话。曾臻发现许一山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凝重,正在想着是不是有什么事发生时,许一山过来了。 许一山迟疑着说道:“妈,上面要求我立即赶回去。” 曾臻闻言,反而高兴不已道:“好啊好啊,你快走。家里有我,你尽可以放心。” 许一山深情凝视着床上的陈晓琪,不觉泪眼模糊。 眼前的妻子已经变得憔悴不堪。她原本是一朵娇艳的花儿,如今就像缺了雨露阳光一样在慢慢枯萎、凋谢。 曾臻知趣地暗示秦光一起从屋里出来,只留下许一山与妻子说几句悄悄话。 许一山等到屋里没人了,泪水便如泉涌一般。他双手捧着陈晓琪的一只手,轻轻按在自己脸上,呢喃道:“老婆,我要出去几天。你得在家好好的,等我回来。” 陈晓琪一双眼睛空洞地看着天花板,纹丝不动。 现在的她,除了眼睛还能睁开闭上之外,全身再没任何一个地方有知觉一样。 “老婆,上面有重要任务交给我去完成。请你原谅我这几天不能陪在你身边。”他呜咽起来,泪水打湿了陈晓琪苍白如雪的手。 门外传来秦光轻轻的喊声,“许主任,我们该走了。” 许一山应了一声,抹去眼泪,站起身。此刻,一股豪迈之气贯穿他整个人。他这一走,整个中部省将迎来一场激烈的交锋。 正文 第1245章 一抓到底 许一山赶回省里,连夜被叫去参加了一个紧急会议。 会上,王书记宣布,对陈州市原副市长,现衡岳市副市长程子华采取立案调查。 决定来得很突然,以至于与会的领导一下还没反应过来。 王书记命人请了办公厅的聂波进来说明情况。这时,许一山才知道聂波已经在两天前回来了省里。 程子华被立案调查,源于聂波在陈州督办孔大周案时,发现了程子华在陈州的重大违纪违法事情。为保险起见,聂波并没直接将情况汇报上去,而是展开了细心的调查。 在调查过程中,聂波找到了一个关键人物。此人就是许一山在陈州接触过的唐娥。 这与许一山在他临去陈州前交代的事有关。聂波去陈州前,许一山暗中交代他,一定要找到一个叫唐娥的女人。 聂波干公安出身的,何况陈州还有自己是兄弟,要找个人还不是很简单的事? 果然,在聂波到达陈州的第三天,便有人将唐娥送到聂波的房间来了。 唐娥起初对聂波很警惕,无论聂波问什么,唐娥都选择闭嘴不语。直到聂波说出他是受许一山委托来找她的,唐娥这才放松警觉。 聂波毕竟是刑警出身,判定一个案件性质,比许一山要专业得多。 在唐娥再次提出,自己丈夫黄三儿是被孔大周谋害的设想之后,聂波没有反对她的怀疑。他通过关系,调出了黄三儿车祸的所有资料,再仔细分析后判定,黄三儿确系他杀。 肇事司机很快被抓捕归案。聂波亲自披挂上阵审问,以他专业的手段审讯一个肇事车司机,简直就是杀鸡用牛刀。没花没心思,司机便交代出来,是孔大周指使他开车撞死黄三儿的。制造出来车祸事故。 有了司机的供述,聂波直接去见了关在看守所的孔大周。 孔大周根本没将聂波放在眼里,对聂波的所有提问,他一律采取闭口不语的状态。 孔大周闭口不语能难倒刑警出身的聂波吗? 两天过后,孔大周痛痛快快交代了出来,谋杀黄三儿,夺取他的矿山和财产,是时任陈州副市长程子华一手策划的。 案子到了这里,聂波不敢隐瞒下去了。他将所有证据资料准备齐全后,悄悄回到省里直接找领导汇报。 魏大陆自然不敢怠慢,当晚便将情况汇报到了王书记那里。 于是,省委便召开了紧急会议,一致决定,对程子华采取立案调查。 许一山就是在这时候被召回省里的。省领导商议,侦办调查程子华的案子,不能掉以轻心。毕竟影响过于重大,绝不能出现丝毫差错。谁来挑这个担子,就成了关键。 在程子华违纪违法案子还没进入司法程序之前,必须要走的一条路就是纪律审查。 省纪委、监委便成了牵头部门。 省委决定,由纪委、监委,会同省委办公厅联合办案。纪委安排黄日轩担任组长,办公厅这边由许一山挂帅。 现在有个很敏感的问题,那就是聂波在调查时,得到一个准确的消息。程子华随身携带着武器。 本来,像程子华这样的干部,是不具备携带武器资格的。程子华在陈州时,各方面的关系都搞得很融洽,特别与陈州市公安局关系铁。 程子华以防身为由,私自从陈州市公安局借了一支五四手枪带在身上。直到他调离陈州后,才将手枪还了回去。 但是,有人举报,程子华通过地下渠道,弄到了一把走私手枪,并配备五十发子弹。 王书记在会上将情况说明之后,语重心长说道:“同志们,这次是正义与邪恶的交锋。我们的同志必须要有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坚决毫不手软将黑恶势力打倒,必须做到除恶务尽。” 许一山一直在静静地听领导指示,直到王书记叫他名字,他才醒悟过来。 “一山同志,这次办案,有一定的风险。在没必要动用公安武警的情况下,你有不有把握不费一枪一弹,将程子华拿下?” 许一山毫不犹豫表态:“有,坚决拿下。” 审查程子华的大方案基本定了下来。在纪律审查未结束之前,司法机关避免介入。 换句话说,拿下程子华,将不动用任何暴力机构。 此次会议为绝密会议。省委常委也有将近一半的人没参见。反而是许一山、聂波和纪委的黄日轩参加了。 会议明确了以黄日轩为主,省委办公厅协助省纪委办理此案。 尽管是这样安排,王书记却将拿下程子华的任务交给了许一山。 会议要求,办案人员连夜动身去衡岳市,争取在程子华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将他采取强制措施。 一散会,许一山刚要走,被王书记喊住了。 会议室里,参会人员都已经离开。聂波和黄日轩一起去准备出发的工作。只等许一山一下楼,立即赶赴衡岳市。 “一山,听说你爱人出了点问题?”黄书记关切地问。 许一山心情沉重点了点头,苦笑道:“首长,晓琪的事,我会处理好。” 王书记从笔记本里拿出来一封信,正是许一山写给他的辞职书。 “小许啊,冲动了啊。”王书记缓缓说道:“组织理解你的心情,同情你的遭遇。但是,作为一名党员干部,你要清楚地认识到,个人问题不能凌驾在组织之上。你看看你,动不动就要辞职,幼稚了啊。” 许一山红了脸,低声道:“首长,我放心不下别人去照顾晓琪。” “专业的事,就应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王书记面若寒霜道:“你能比一个专业护理还要强?” “不能。”许一山声若蚊虫,惭愧不安。 “这就对了嘛。”王书记笑了笑道:“你这次让陆省长也很生气啊,要不是我替你说了几句好话,老陆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啊。记住,这次去衡岳市,将功折罪,洗脱你辞职的不光彩。” 许一山恨不得一头钻进地缝里去。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意图是什么,只有他自己明白,他向组织递交辞呈,是抱着赌一把的心理的。 “别淤泥糊不上墙!”王书记语气变得严厉起来,警告他道:“组织培养一个人不容易。培养干部本身就是一个系统性的工程。你可别让老陆失望啊。” 许一山垂下去头,涨红了脸,一声都没敢再吭。 “陈州的问题已经暴露出来了,衡岳市的问题还没完全暴露出来。”王书记一针见血道,“你还需要努力,给党和人民交一个完美的答卷。” 许一山赶紧表态,“请王书记和组织放心。我一定会不辱使命。” “好。”王书记站起身道:“等你凯旋归来。” 省委楼下,黄日轩和聂波等在车边。他们过去并不熟,因为工作的原因而走到一起来了。 聂波主动送过去笑脸,热情说道:“黄组长,请多指教啊。” 黄日轩并不接他的话,而是顾虑重重道:“这次任务可不轻。千万别出事啊。” 正文 第1246章 负隅顽抗 胡进听完许一山关于省委决定对程子华采取立案调查的决定时,气得将手里的杯子扔到了地上。 他几乎是被许一山从床上拖起来的,看着眼前表情凝重的许一山,胡进骂了一句,“现在通知我,这不先斩后奏嘛,有意思吗?” 许一山解释道:“老胡,情况紧急,省里考虑到消息封锁的原因。所以要求我第一时间汇报给你。取得你的支持。” 胡进哼了一声,“你们让我怎么支持?” 许一山犹豫一下,还是将程子华可能随身携带枪支的可能性说了出来。 “糊涂。”胡进恼怒道:“程子华不会糊涂到这个地步吧?难道他还想负隅顽抗?” 他并不怀疑省里对程子华采取立案调查的决定。在胡进看来,一个副市长本身并不具备随身携带武器的资格,他程子华带着武器做什么? 许一山暗示他道:“老程的问题,都是在陈州的问题。他牵涉到一个侵占他人财产和谋杀的案子里去了。秉着负责任的态度,所以省里决定对他开展纪律检查,以防出现错误。” 胡进哦了一声,讪讪道:“程子华这个人其实不错,可惜他误入歧途了啊。抓吧,抓吧,我没有保护他的意思。” 许一山嗯了一声,将等在门外的黄日轩和聂波叫了进来。 来到衡岳市地头,当然一切都得听胡进的安排。 几个人分析一番,认为程子华在紧急关头负隅顽抗的的可能性不是很大。毕竟,他一个书生出身的人,做不到穷凶极恶的地步。 要防,就是防他自杀。 根据聂波掌握的资料,程子华一旦进入司法程序,结局将令人扼腕叹息。 为防万一,就不能正面强行突破。必须要采用策略。 许一山提议,以开会的名义将程子华请到市委来。在会议现场对他宣布立案决定。 胡进默许了许一山的建议,但他要求这个会议应该以市政府的名义召开。由于之前在日程上没有开会这一项,临时召开会议会不会引起程子华怀疑?这让大家都有些为难。 程子华警觉性很高。从他失意少阳市长开始,程子华的抱怨就没停止过。他来衡岳市后,本身意气风发,准备在云轨项目上大展手脚,一洗前耻,遗憾的是他犯了一个激进的错误,不得不离开云轨项目,转任主管农业农村的副市长一职。 在许一山的提议下,胡进命人将李朝亮市长请了过来。 凌晨三点,城市已经进入了梦乡。 李朝亮市长匆匆赶过来林荫假日酒店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胡进严肃地通知他,省里决定对程子华采取立案调查的决定时,李朝亮一拍大腿道:“太好了。我尊重上级决定。这个程子华,身上问题太多了。应该查查。” 李朝亮自我解嘲道:“我这人是命大,活过来了。如果我没活过来,胡书记的头会大一圈。” 按李朝亮的说法,在他重病期间,衡岳市政府内部风起云涌,激流汹涌。原因在于新来的副市长程子华完全不将常务副市长陈新文放在眼里。 李朝亮患病期间,市政府的各项工作均由陈新文负责。根据组织原则,陈新文此时已经代理了市长的职权。 但是,程子华是完全不听陈新文的。他甚至在政府会议上公开抵触陈新文,认为陈新文的能力与所担任的职位不匹配。 程子华很善于结交朋友,他将市政府各方面的力量都想办法归拢在他身边。形成了要夺权陈新文的架势。 为此,陈新文还特意去请示了当时正患病的李朝亮,表示自己不想卷入程子华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漩涡里。他提议让程子华来接任他的常务副市长位子,他愿意退居幕后。 在这个问题上,李朝亮没留情面狠狠批评了陈新文。 在李朝亮看来,陈新文在衡岳市常务副市长的位子上已经坐了几年。对衡岳市的情况了若指掌。而且,陈新文的工作也一直比较出色。虽说没有明显的亮眼政绩,至少他能维护社会的稳定,确保衡岳市平稳发展。 陈新文算不上有建树的好干部,而且以他的格局,很难突破当前的环境,引领衡岳市迈上一个新台阶。 程子华与他恰恰相反。首先,程子华活动能力很强,表达自己观点时毫不拖泥带水。这让衡岳市的干部感觉到了耳目一新。毕竟,陈新文对任何事务都抱着缓一缓的态度,从来没有当机立断过。 他的这个性格被干部们认定为懦弱、怕事,不敢承担责任的表现。 而程子华大刀阔斧的表现,让大家都一致认为,程子华才是改变衡岳市未来走向的好干部。 夺权的话题一度在市政府喧嚣尘上,以至于陈新文的话没人愿意听,而程子华的话,所有人都趋之若鹜。最令李朝亮恼火的是,衡岳市政府的任何决定,没有得到程子华的认可,很难执行下去。 当然,这个局面在李朝亮重新回到领导岗位后得到了迅速纠正和改观。 在程子华离开云轨项目后,李朝亮果断将他按在主管农业的副市长位子上了。 凌晨五点,商议结果出来了。 最终还是以市政府讨论下阶段全市经济发展会议为由,请程子华赴会,在会场上当场对他采取强制措施。 窗外,天空已经泛白。 天边,出现一线曙光。随即,曙光越来越强烈,天色渐渐明亮了许多。 一辆洒水车唱着歌儿从街头开过,路面便洒满了水。 城市醒了过来,喧嚣声越来越大。 胡进让人去准备了早餐,早餐结束后,各人各司其职,准备着即将到来的一刻。 许一山他们昨夜已经秘密进驻林荫假日酒店入住。在程子华未归案之前,他们现在不方便露面。 吃过早餐回到房间,许一山原本还有一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可是现在的他,睡意全无。 省里突然对程子华采取立案调查,让他心里感慨万千。 从认识程子华开始,许一山对他的感觉就一直很难说得清。 程子华给人最明显的感觉,就是他是个善于投机的人。比如在省委党校门口遇到杜婉秋被人讹诈的事,按许一山的做法,那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大喝一声,“来者何人?” 而程子华采取的却是息事宁人的态度。他这样做,只是想刻意表达他胸怀宽广。 在追求杜婉秋这件事上,许一山才真正看出来程子华的用心。他并不是真爱杜婉秋,以他的地位和外貌,程子华想要个什么样的姑娘都不是难事。 可是他在追求杜婉秋这件事上所表现出来的痴迷,原来都是在掩盖他的真实目的。毕竟,杜婉秋是王书记的独生女儿。 在搏少阳市长这件事上,程子华可谓费尽了心思。据说,省委领导的家门,都被他踩过了。外表英俊潇洒的程子华,还有一个不为外人道也的特长,他善于走领导夫人路线。 机关算尽的程子华,最终无缘少阳市长。 仕途受阻,其实并不算是人生最大的坎坷。只要信念永存,总有云开日出的一天。 但是现在,所有机会的大门已经将他关在门外了。 从此,滚滚仕途上,将再看不到他的身影。 许一山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 正文 第1247章 请君入瓮 上午九点,衡岳市政府第一会议室里,全市经济工作会议即将召开。 会议室隔壁,中部省办公厅和省纪委的人,悄然无声,严阵以待。 与会干部开始陆续到来,直到九点过了,依旧没见着程子华的影子。 聂波一直在关注着外面的情况,只等着时间一到,他们便准备现身。 程子华没按时到会,出乎大家意料。 聂波特意问了市政府办公厅的人,会议通知是不是都通知到位了。在得到肯定回答后,他有些担忧地问,“你们说,程子华是不是闻到了什么风声了?” 聂波的疑问,让大家都担心起来。 如果程子华闻到了风声,事情肯定会变得不好收拾。 不过有个疑问,他如果闻到了风声,是通过什么渠道闻到的呢? 从决定对程子华采取立案调查开始,一直都处于高度机密状态。按理说,他不可能闻到任何对他不利的风声啊。 如果他没闻到风声,为什么他没及时到会? 程子华迟到会议的情况根本不会发生啊。即便在他与陈新文争权夺利期间,他也从来没缺席或者迟到任何一次会议。 有时间观念是程子华身上的优点。这也是许一山提议在会上对他宣布立案的原因之一。 以许一山对他的了解,程子华没有特殊情况,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因为程子华没到,会议一直没有开始。蒙在鼓里的与会干部们在等了半个多小时后,提议会议先开。 李朝亮市长摆摆手说道:“大家再等等,等等。这次会议非常重要啊。” 陈新文眉头紧皱,不耐烦抱怨道:“这么多人等他一个,太不像话了。是不是各位都有闲啊?” 与会干部们便都笑了起来,道:“程市长这么晚没到,是不是昨晚辛苦了,不记得开会了?” 会议通知是早上临时发出去的。市政府办公厅不但给相关领导秘书打了电话,而且还亲自打通了领导电话。 电话的内容只有一个,“会议重要,不得缺席。” 又等了十来分钟,依旧不见程子华的踪影。聂波有些坐不住了,他试探着对许一山说道:“许主任,我感觉异样了啊。” 黄日轩微闭着眼,接过话去说道:“有什么异样啊?没那么恐怖吧。” 聂波苦笑了一下道:“我觉得,我们这个请君入瓮的计划会失败。” 许一山警觉起来了,他想了想道:“小聂,你没做措施?” 聂波道:“请许主任放心,昨天我们还没到衡岳时,我已经安排了人。” “问问你的人,出什么状况了?”许一山当机立断,“守株待兔不行,我们就只能主动出击。” 黄日轩赶紧睁开眼阻拦道:“千万别。此人危险,万一造成了伤害,谁担得起责任啊。” 许一山笑了笑道:“黄组长,如果面对危险大家都不上了,难道就让危险分子逍遥法外,有恃无恐?” 黄日轩讪讪笑道:“我这不是担心大家吗?” 许一山看了他一眼道:“您老年龄大了,站后面指挥就行。我和小聂上吧。” 聂波听说要主动出击,顿时兴奋起来。他身上似乎天生就流着刑警的血。越是危险的地方,越让他兴奋。 “许主任,你也不要上,有我就行了。”聂波自告奋勇道:“对付一个书生,我相信还是能信手擒来。” 他们这边在讨论着要不要主动出击。因为聂波的人反馈回来的信息是,程子华昨夜回了家房间,再没见着他出来过。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意外,此刻程子华应该还在房间里。 但随即又有一个疑问出来了,既然程子华在房间,他怎么还没出来开会? 隔壁第一会议室里,领导们都有些坐不住了。 开会等一个人等了快一个小时,这在过去可是从没有过的先例。 陈新文的情绪由抱怨转变成了愤怒,他敲着面前的笔记本质疑道:“李市长,这个会还要不要开啊?死了一个张屠夫,我们难道都只能吃混毛猪啊?”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笑声。陈新文与程子华不合,这是有口皆碑的事。 在李朝亮患病期间,衡岳市政府几乎每天都在上演着互相倾轧的事。以程子华为首的一帮人,根本不鸟常务副市长陈新文那一套。 最恶劣的情况是,一些原本都不敢高声大气说话的人,在遭到陈新文批评时,会毫不犹豫当面顶撞他。 面对陈新文的质疑,李朝亮面无表情,只是扫了他一眼,缓缓道:“多等一会,天不会塌。” 这句话已经定性了,程子华不到会,这个会开不了。 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蒙在鼓里的人干脆闭眼假寐。而心里有数的人,却个个紧张不已。 终于,李朝亮坐不住了。他找了个借口,出门进来了隔壁。 聂波迎上去,小声问:“李市长,怎么回事啊?” 李朝亮摇了摇头道:“具体情况不明。不过,这事确实很异常。你们看看,是不是要改变计划?” 黄日轩是组长,改不改变计划他说了算。 “我看,直接去找他吧。”黄日轩终于下了决心道:“李市长,你们继续开会吧,我们去就行了。” 李朝亮回去会议室主持会议去了。隔壁房间鱼贯出来六七个人。聂波在前,紧随其后的是许一山。黄日轩压阵,领着他们从省里带来的同志,一行人目标明确,直赴林荫假日酒店。 程子华履职衡岳市后,也学着胡进,没住机关事务局为他安排的住房,而改在林荫假日酒店长住。 路上,许一山将情况给胡进说了,程子华没按计划参会。 胡进生气道:“老许,别大意失荆州啊。这程子华没去参加会议,是不是出意外了?” 许一山安慰他道:“放心吧,我们现在赶去他住的地方。” “行,注意安全。”胡进叮嘱他道:“老许,不要鲁莽。” 许一山被他这句嘱咐弄得感动了,他笑了笑道:“我这里有专业人士,还轮不到我冲锋陷阵。” 从他们离开市政府去林荫假日酒店开始,预示着请君入瓮的计划全面破产。 许一山内心非常担忧,程子华未来开会,也不见他出门。他人呢?如果他还在房间,那么他的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在省里时已经决定了,为了不让影响扩大,也为了维护程子华作为一名副市长的尊严,尽量不采用暴力手段措施程子华。 这样,就让许一山他们都成了赤手空拳的一帮人。而他们需要采取措施的对象,确实手里握着致命武器的人。 一辆悬挂着中部省委牌照的车,穿行在衡岳市大街的车水马龙中,直赴林荫假日酒店。 坐在车上的聂波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一场老鹰捉鸡的游戏即将拉开帷幕。 正文 第1248章扑空 林荫酒店客房走廊里空无一人,厚厚的地毯踩在脚下,仿佛走在铺满落叶的山坡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走廊拐角处,两个年轻人正紧盯着一扇紧闭的房门。 屋里,就住着衡岳市副市长程子华。 许一山他们一到,两个人便迎了上来。 聂波低声问:“人在吗?” 年轻人点点头道:“昨晚进去后,再没见着出来。” 聂波便去看许一山,等着他指示。 酒店客房部来了人,如果敲门不开,外面可以用房卡打开。 破门而入的方案在路上就被否定了。不管怎么样,程子华不属于带有暴力倾向的犯罪分子。作为一个知书识礼的干部,理应在这时候对他予以必要的尊重。 为了不激发矛盾,许一山要求酒店工作人员以打扫房间的名义先去试探。确定人在后,再采取措施。 酒店工作人员在敲了好一阵门后,屋里死寂得没一点声音传出来。 出于本能,聂波将其他人都挡在身后。他死死盯着房门的动静。再确信没人应答后,他示意工作人员打开门。 门锁滴答一声打开,聂波一把将工作人员往身后一拖,他抢身进去。 其他人一拥而上,蜂拥而入。 屋里,床上的被褥动都没动,也不见人。程子华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一群人顿时愣住了。 聂波转身问两个年轻人,“你们确定人进屋了?” 两人面面相觑,十分肯定地说道:“确定,我们亲眼看见的。” “人呢?”聂波双眉紧锁,嘀咕道:“难道他学会了会飞的本事?” 其他人员将屋里每一个角落都搜了一个遍,确定屋里没人。 事情突然的变故,让聂波有些慌乱起来了。他以职业的敏锐,在接到立案调查程子华后,他就悄悄安排了人手监视程子华一举一动,以防他脱逃。 纵然他千防万防,程子华还是在大家的眼皮子消失了。 许一山心里突然跳出来一个念头,难道程子华得到了消息,跑了? 倘若如此,他真有点看不起他了。作为一个男人,无论多大的事,都必须要有担当才对。程子华怎么说也是一个副市长,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怎么可能在这时候不顾颜面溜之跑也?难道他不知道在现在的社会下,再厉害的人也躲不过天罗地网吗? 何况他是一个堂堂的副市长,这点面对问题的勇气都没有? 他能跑哪里去? 黄日轩似乎如释重负般舒了一口气,他看了一遍房间,说道:“人不在,我们先撤。” 程子华放在房间的东西都没动。他来衡岳市之后,一直住在这里没有动过。程子华的房间与书记胡进不在一栋楼。这是按程子华自己要求办的。他提出来不与胡书记同住一栋楼的想法。 房间收拾得很干净。听酒店人说,程子华不像别的领导。他的房间似乎从来没有秘密一样,任何时候都需要酒店派人打扫整理。 这还真与其他领导不一样。在林荫酒店长住的领导不只是程子华与胡进两人。不少家在衡岳市的领导也在酒店包了长租房。 许一山同意黄日轩的意见,一行人悄悄从酒店撤离。 精心设计的方案没一个用上,一行人都显得有些懊恼。 特别是聂波,抓人是他强项,却在程子华这里失了手。这让他的情绪一下变得消沉起来。 他主动请缨道:“黄组长,许主任,我建议衡岳市公安局立即介入找人。必要的时候,发布协查通报。我就不相信他程子华真能飞了。” 黄日轩没有表态,但许一山却说出了自己的意见和看法。 许一山认为,程子华绝对不像大家猜测的畏罪潜逃。从他房间的布局就能看出来,或许昨夜他根本就没回来过酒店。 如果说监视他的人没看错,那就真奇怪了。程子华住在十三楼,酒店的窗户都做了相应的保护措施。也就是说,程子华不可能通过窗户逃跑。 而且,许一山坚信,程子华的格局不会那么小。 可是怎么解释他消失不见了呢? 许一山反对聂波提出来的发协查通报的做法。他苦笑着说道:“协查通报一发,就再没机会纠正了。而且这样一来,所有人都会知道这件事。衡岳市副市长畏罪潜逃了,衡岳市政府的形象将荡然无存啊。” 聂波的想法受阻,显得很不高兴。他颓丧不已道:“你们是领导,领导说了算。” 程子华不见人,电话也一直处于关机状态。许一山想起市政府办公厅通知他参会的事,便将通知的人叫了过来了解情况。 一问,才知道事情有点复杂了。 原来市政府办公厅的人只将会议通知发给了林荫假日酒店的前台。并没有直接通知到程子华本人。 办公厅的做法并没多少错误。这在过去也有这样的操作。 为了不打扰领导休息,办公厅只需将会议通知传达到酒店前台。酒店会安排工作人员及时通知相关领导。 至于电话通知,能不打尽量不打。毕竟,领导都是有脾气的人。何况这次会议通知是临时发的,时间也正在领导休息时间。 这么一来,程子华接没接到会议通知,没人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电话通知没有传达到程子华本人。 酒店方面给出的结果是通知肯定送给了程市长。他们当时也考虑到领导休息时间不便打扰,便将会议通知从门缝底下塞进去了程子华的房间。 那么,监视的人说亲眼看见他进了房间,这又作何解释? 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事情一下便陷入了僵局。 聂波坚持采用公安手段。找人最直接最快捷的方法,那就是通过公安大数据的分析,一只蚂蚁都能找到它的行动轨迹。 聂波的建议被许一山和黄日轩不同程度予以了否决。 在许一山看来,此时动用司法力量和手段,就是对当事人程子华个人权利的不尊重。 作为一名高级领导干部,即便程子华触犯了法律,他在追究法律责任之前,必须要走一个纪律审查的程序。 程子华失踪的消息,很快传到胡进和李朝亮耳朵里。 胡进和李朝亮分别作了指示,尽快找到程子华本人。至于用什么办法去找,谁都没有一个合适的好办法。 聂波的动作还是很快。他通过不同渠道了解到了,程子华没有乘坐任何交通工具离开衡岳市。 这就预示着程子华现在人还在衡岳市。 但他人究竟在哪?他知道省委要对他立案调查吗? 正文 第1249章 自投罗网 正当所有人都在忙乱分析程子华究竟去了哪里的时候,市政府那边突然传来了消息——程子华在陈新文办公室里拍桌子。 许一山大喜过望,当即带人直赴过去。 老远,就听到程子华的声音传出来。 “陈新文,你在老子背后搞什么鬼?今天你不说清楚,老子与你没完。” 随着他的吼声,拍桌子的剧烈响声跟着传出来。 许一山闻言,不禁摇头叹息。 程子华的涵养居然差到了如此地步,此人已经断无挽救的机会了。 同时,他又想到,程子华独闯陈新文办公室讨要说法,说明他已经穷途末路了。毕竟,一个做到地级市副市长的人,个人素质、修养,政治涵养,都到了一定的高度。绝对不会像社会上的普通老百姓一样,快意恩仇。 程子华此举,恰好证明他走投无路。 许一山没有敲门,径直推门进去。 程子华回转身看到他,脸上的神色顿时一变。 “你来了啊。”程子华笑了笑,“是不是到处在找我?” 许一山没有否认,客气道:“程市长你去了哪里?” 程子华诡异地一笑,“我去办一件需要办的事。老许,你什么话都不要说了,我都知道了。走吧。” 他转身便往门口走,走到门边,突然站住脚,回过头对陈新文又是诡异一笑道:“今天我栽了,总有一天会轮到你。谁也逃不脱。” 在临时借用的会议室里,聂波示意办案组的人去搜了程子华的身。 结果,搜遍了全身,都没找到传说中的武器。 程子华面无表情,双目微闭,任由办案人员摆弄。 直到他们轻声汇报说“没有”时,他才睁开眼,淡淡一笑道:“我知道你们在找什么,失望了吧?如果传言都能当真的话,诸位谁的背后没有传言呢。” 程子华归案,最终是个有惊无险的结局。 许一山立即向省委报告,得到指示,命令他们立即展开调查。 程子华在衡岳市履职,办案点自然不能放在衡岳,只能异地关押办案。 经过商议,将地方选在逸阳市。 就在许一山他们带着程子华准备上车离开时,胡进突然要求见见程子华。 许一山只好将程子华带去胡进办公室。 胡进看着走进来的程子华,他立即站起身,走到程子华跟前,犹豫一下,感叹道:“老程,保重。” 这句话一瞬间击中了程子华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他的眼圈红了。 “胡书记,我让你失望了。对不起。”程子华勉强笑了笑道:“你也保重。” 两个男人相对而立,昨天还是战友,今天一个已经沦为阶下囚。 胡进笑了笑,安慰他道:“老程,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有问题,主动积极向组织说清楚。你要相信组织,组织也不会放弃你。有错我们改过来,还是好同志。” 胡进欣赏程子华,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要不,他不会冒着程子华已经被省委冷落的风险,主动问省里要了他来衡岳市。 程子华在陈州的政绩,深得胡进欣赏。在胡进的心里,程子华是个有才华,敢干事,能干事的好干部。比起无数尸位素餐的人,程子华已经算得上是一股清流了。 然而一个人的一生,往往都要经历无数坎坷。有人付出一辈子去追求,最后还是倒在追求的路上。有人无欲无求,偏偏能得到别人追求一辈子而不可得的东西。 这大概就是命运。 程子华在陈州的作为,到今天来看,还是有无数人望其项背。 他在陈州开创的电商物流园基地,现在已经成为陈州的龙头产业之一。他来衡岳市后,胡进将云轨项目交给他负责,如果不是因为拆迁闹出人命案来,程子华在云轨项目上将会创造又一个奇迹。 一言以蔽之,程子华是个人才,可惜他走歪了路。 面对胡进的安慰,程子华本来红了眼圈的眼睛,突然湿润了。 他苦笑了一下,毅然转身出门。 胡进在背后喊了他一声,“老程......” 程子华身体颤抖了一下,但没停下脚步,头也没回离开。 这一走,他们这辈子还有不有机会再见,谁都说不清。胡进终于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他唏嘘不已地对许一山道:“老许,别让他吃太多苦。” 从衡岳市出发去逸阳市,路上至少要四个小时。 程子华由聂波带着两个人负责押送,许一山和黄日轩坐了另一辆车。 前期工作不需要他们出面。现在程子华已经归案,他们就该回省里复命了。 一路上,两个人都保持沉默,很少交流。 许一山一直在想,程子华突然现身有些诡异了。监视他的人明明看见他进了房间没出来,怎么房间里没有他的踪影? 在大家都在揣测他的去向时,他又突然现身在大家的视线里。所有的这一切,似乎都在暗示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旁边的黄日轩发出轻微的鼾声,他睡的很香。 许一山本来不想打扰他,可是脑子里盘旋着那么多的疑问,还是让他忍不住开了口。 “黄组长,你觉得程子华的问题有多大?”他试探着问。 黄日轩瞬间睁开眼,笑了笑道:“问题多大很难说。这主要取决于领导对他的态度。” “老程这人糊涂啊。”许一山叹息着说道:“我们从政者,最忌讳的一件事就是与从商者走得近。这世界上的商人,几千年过去了,还是一个样,重利。” “商人不重利,难道还要他们谈情怀?”黄日轩笑道:“生意人嘛,重利无可厚非啊。不过,你说得对,只要与商人卷在了一起,没人能够洁身自好。这些人有的是手段,他们能将一碗清水搅浑,还不能将一个人拖下水?” “在商人的眼里,什么道义、情怀、品质与道德,都是一堆堆的狗屎。真金白银才是他们追求的唯一目标。”黄日轩缓缓说道:“谁都知道惹上他们就是惹上祸端,可是现实世界里,谁又能抗拒人性里的贪婪呢?” 许一山颔首道:“老程出了这事,这辈子应该是走完了路。” 黄日轩嘴角露出已是不易觉察的笑容,“未必。”黄日轩意味深长说道:“这世界上的事,没有一件是孤立的。” 许一山一听,隐隐感觉他的话里有话,但又想不出究竟暗藏什么意思。 黄日轩看他一脸茫然的样子,缓缓说道:“就拿程子华的问题来说,你觉得一个牵涉上亿资产的事,他一个人能有这么大的能量搞定?” “您的意思,老程背后还有高人?” 黄日轩笑道:“这是你自己在胡思乱想。小许啊,上面把这个案子交给我们来负责,其实这是个烫手的山芋啊。” 许一山不解问道:“怎么是烫手山芋了?我认为,只要我们秉公办案,不冤枉一个好人,不放走一个坏人,对得起组织,对得起人民,对得起良心就行了。” 黄日轩摇摇头道:“理想真的很丰满,现实会让你感觉太骨感。” 正文 第1250章 一锤定音 关于程子华归案,是他自首,还是抓捕归案的,一时争论很大。 程子华归案的性质,对他后来的处理结果有非常大的帮助。若是自首,根据有关规定,他能得到减轻甚或减免处罚的好处。 若是他属于抓捕归案的,就失去了这样的一个机会。 在定性程子华归案性质问题上,常委们的意见形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意见。 由于持不同意见的形成势均力敌的局面,王书记在决心程子华行为时,居然也出现了犹豫。 保护和维护一个干部的荣誉与利益,是作为领导干部的职责之一。王书记不希望手底下的干部出事,可是程子华的涉案问题不查,会给社会造成护犊子的恶劣影响。 许一山和黄日轩都被邀请列席常委会议。他们两个是当事人,具有发言权。领导干部做决定时,需要听取各方面的意见。 黄日轩是组长,由他先谈。 黄日轩的发言,让许一山有些坐立不安起来。他直接表态,程子华应该归属于自首。因为他掌握了程子华这段时间的生活工作轨迹。在省委未作出对他立案调查之前,他已经找过衡岳市纪委相关同志,谈了他的问题。 许一山越听越觉得惊讶,程子华什么时候找过衡岳市纪委谈过话了?他找的人是谁,他怎么一无所知? 黄日轩的发言,直接将意见的天平压向了一边。 轮到许一山谈看法的时候,他迟疑了。 赞同黄日轩的结论,他不情愿。毕竟,为了程子华归案,大家做了那么多准备,还差点让他漏出了网。他一直没想明白的是程子华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陈新文的办公室里发飙。 不同意黄日轩的结论,表明他们同为一个案子的承办人,意见都无法统一,道理上说不过去。 可是面对常委们咄咄逼人的目光,他必须要有一个态度。 就在他迟疑不决的时候,陆省长鼓励他道:“一山同志,你有什么看法都可以说出来。” 许一山扫视一圈领导们,沉声说道:“我认为,程子华的行为不应归结与自首。他不存在自首的情节。” 此言一出,会议室里便哗然起来。 本来,黄日轩的发言,基本已经将自首情节敲定了。大家都考虑到了一个实际问题,对自己的同志不能一棍子打死。 定性程子华是否有自首的情节,对未来处理他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许一山已经顾不得其他了,他朗声说道:“综合各方面的情况能够得出答案,程子华自首的可能性很低。各位领导,程子华涉案地方在陈州市,我去过陈州几次,也与陈州地方政府领导有过深入的接触。程子华在陈州时的直接领导为耿火根同志。据耿火根同志反应,陈州市原来是给过程子华的机会的。但是,他自己没把握好。” “昨夜,我与耿火根同志通过电话,三天前,程子华回去过一次陈州。他这次回去,意义非常重大。有情况反应,程子华去看守所见过一个叫孔大周的人。而此人,正是程子华卷入政商勾结的关键性人物。我有一个情况要给在座的各位领导汇报一下。程子华为了达到目的,他与孔大周达成了一个秘密协议,那就是孔大周以极端方式结束生命,他以保护孔大周家属作为交换条件。” 许一山这番发言,顿时将所有人都镇住了。 “各位领导,一个想尽一切办法消灭罪证的人,他会选择自首吗?” 这个问题一抛出来,当即遭到黄日轩的反对。 “许主任,你说的这个秘密协议,有证据吗?我想,程子华还没有这样的本事吧?” 许一山微微一笑道:“当然有,我有他们的谈话录音。” 黄日轩顿时愣住了,他赤红了脸,当即请求退出办理程子华案。 王书记一直没表态,他稳如泰山一样,认真倾听各方面的声音。 会议开到最后,王书记下了定论。 “同志们,现在讨论程子华是不是具有自首情节,我看为时过早了。如果说,他罪不可赦,即便自首,也改变不了结局。如果说,程只在纪律方面出了一点问题,没有自首情节,还是能得到组织的宽大处理。” “这个问题不要再讨论下去。”王书记缓缓说道:“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查清楚此人的全部问题。一定要做到事无巨细,彻查到底。” 王书记没有就黄日轩提出退出案件调查的事表态。这就等于无形当中否定了黄日轩的想法。 会议形成决议,中部省组成最精干的力量,无比认真对待程子华的问题。同时,要求各地市州举一反三,以陈州程子华案为契机,积极主动搞一次自查自纠活动。 许一山在散会后刚下楼,便被黄日轩叫住了。 “许主任,做人留一线啊。”他阴冷地说道:“你这是要将人一棍子打死在地嘛。” 许一山听着心里有点不舒服,当即回他道:“我就是实话实说。王书记刚才不是指示过了吗?自不自首,都改变不了结局。” 黄日轩笑了,道:“许主任啊,你现在也学会拿领导压人了嘛。有一句话我得提醒你,这个案子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许一山笑了笑,没有说话。 回到党校宿舍,他迫不及待往家里打了一个电话。 这次回去,他没有回家。陈晓琪现在是什么状况,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在秦光回衡岳请他回省城时,起初他是拒绝的。但是曾臻态度坚决,逼着他立即跟秦光回去。许一山若是不答应,她立即将陈晓琪带回茅山去。 电话响了几声,曾臻接了。 “妈,晓琪情况怎么样?”他焦虑不已地问。 “很好啊。”曾臻故作轻松说道:“你安心工作吧,家里有我,你放心。” 许一山鼻子一酸道:“妈,辛苦你了。等我忙完这段时间,我就回去照顾晓琪。” 曾臻淡淡说道:“我说了,家里的事,你不要操心。对了,听说你这两天回来了一趟衡岳市?” “是的。”许一山答道:“衡岳市副市长程子华出了点问题。” “听说了。”曾臻道:“一山,你自己要注意,别被人当枪使了啊。程子华副市长的问题,可能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许一山苦笑着道:“妈,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曾臻嗯了一声,低声道:“一山,家里现在就剩下你我了,你千万不能出事,明白吗?” 许一山安慰她道:“妈,我不会出事的。放心。” 曾臻突然说道:“对了,我找到徐曼丽的家了。” 许一山赶紧说道:“妈,这个事就先放一边吧。您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照顾好晓琪。” 曾臻哼了一声,“我敢肯定,徐曼丽就是凶手。她必须付出代价。” 许一山没有说话了,他知道此刻再多的解释,曾臻会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其实,他何尝不想知道陈晓琪被害的真相啊。但是,他现在没空理会这些事。这就正应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说法。 他在心里暗暗下这着,一定要将害陈晓琪的幕后指挥者揪出来。 正文 第1251章 安排出局 程子华案还没完全定性,中部省委已经将该案定为了典型,要求全省领导干部从本案中吸取教训,自查自纠,掀起一轮批评与自我批评的热潮。 省委办公厅为此专门成立了学习指导小组,省委秘书长魏大陆亲任组长。发文至各地州市,要求各地区将学习心得汇编成文,统一上交至省委办公厅备案。 程子华影响非常巨大,在干部当中引起了极大的震动。 毕竟,程子华曾经作为先进人物而被省委号召向他学习。这样一个风云人物,政治前途光明的年轻人,终因一步没走稳,而轰然倒下。 程子华案,莫不令人唏嘘感叹。 即便是杜婉秋,在得知消息后,主动给许一山来了电话。 “许一山,程子华这是怎么了?” 许一山解释道:“具体情况还在调查当中。目前,他只是接受组织审查。” “这个案子是你抓的?” “是,也不是。”许一山回忆道:“我在陈州督查的时候,就发现了问题。但那是我没有太重视。老程这个人,可能是一时糊涂,误入歧途了。至于最后的结果会怎么样,现在还很难说。” 杜婉秋哦了一声,不无伤感道:“程子华死就死在他太过于攻心计了。这种人,至少不能留在干部队伍里。” 许一山呵呵一笑,“现在的问题可能不会那么简单。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的问题很可能涉及到命案。倘若如此,老程这一生就算彻底毁了。” “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你能给他方便的,尽量方便一下他吧。”杜婉秋叹息道:“党校培训班二十一个人中,他是第一个出事的人哪。” 杜婉秋的话里,带着无限惋惜之情。尽管她始终拒绝程子华的爱情,但是在看待程子华的才华上,她还是觉得一颗好苗子就此夭折太过残忍。 其实,身在官场中的杜婉秋又何尝不知道,每一个倒下的政治人物背后,都有一股强大的暗流。 程子华年轻入仕,一路春风得意,高歌猛进。一度成为年轻干部的榜样。 曾经一段时期,程子华被喻为最有前途的干部。从他进省委党校脱产系统学习那天开始,他就已经进入干部培养梯队了。 遗憾的是程子华这人最耐不得寂寞。他也根本没有厚积薄发的思想。在程子华看来,出名要趁早。于是,他成了培训班里第一个出来的人。 懂他的人,自然懂他的计划。 程子华计划从少阳市长起步,干满一届,做出成绩后,择机进入省委常委班子。只要跨过这道门槛,他的未来就将一片辉煌。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程子华倒下来的原因,居然还是他起步的陈州问题。 可能程子华自己都没意识到,当干部应该内敛,而不能像他那样锋芒毕露。从他提前介入少阳事务开始,就埋下了他遭遇滑铁卢式惨败的种子了。 如果说,一方倒下,势必有另一方会站起来。那么从目前来看,程子华的落败似乎与对手无关。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看出来谁是程子华的竞争对手。 也就是说,程子华的落败,败得不明不白。他甚至都不知道敌人是谁,他已经倒下了。 杜婉秋的电话让许一山陷入了沉思。杜婉秋在电话里说了这么一句话,“程子华这次死得不瞑目呢。他都不知道对手是谁。” 他的对手是谁?许一山被这个疑问带入了迷茫。 在省委给程子华行为定性的会议上,许一山已经明显感觉到了异样。黄日轩将程子华归案都主动定性为自首,这就等于在为他开脱了。 省委定性会议后的第二天,许一山接到通知,要求他继续展开全省社会治理问题的督办。 言外之意,程子华的案子,他不用参与进去了。 聂波匆匆进来他的办公室,愤愤不平道:“许主任,上面是什么意思?你不参与,谁来负责?” 许一山笑道:“谁都可以负责啊。” 聂波哼道:“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你是这个案子最早的知情人,我相信你掌握的东西比谁都多,也能更快更好查清案件的性质和内容。现在上面明确不让你参与进来,这里面难道就没问题?” 许一山眉头微皱,顾不得情面当场训斥聂波道:“小聂,干工作怎么可以胡思乱想,胡乱猜忌?上面这样安排,自然有领导干部的考虑。” 聂波不服道:“反正,我觉得换了人来查,最后肯定就是查个寂寞。” 许一山语气严厉道:“小聂,今天你发了牢骚,以后不可这样了。你要相信组织。” 聂波不作声了,神情变得萎靡起来。 程子华案的调查阵容已经出台。还是省纪委挑头,省委办公厅协助。黄日轩仍然担任组长,聂波也在调查组里。唯一动的人,就是许一山。 许一山换下来后,接手他的位子的人出乎所有人意料,居然是秘书长魏大陆。 聂波似乎还不死心,他神秘兮兮道:“许主任,你知道吗?换下你,秘书长亲自顶上去,是主要领导的意见。” 许一山一愣,聂波没有说出来,主要领导是谁?但他隐隐约约已经有了感觉,谁是换下他的推手。 他没有感到丝毫失落,反而有些庆幸。 毕竟,程子华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搞清楚的。而他现在主要的目标,并不在程子华身上,而在衡岳市。 如果将时间与精力全部放在程子华案子上了,衡岳市的问题势必受到影响。 他现在已经强烈的感觉到,在衡岳市的上空,有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在笼罩着。他必须撕开这张网,才能让衡岳市见到阳光,呼吸到新鲜空气。 在聂波他们动身去逸阳市的时候,许一山也启程回衡岳市了。 路上,秦光提醒他,距离督办时间快要到了。衡岳市周文武案必须在规定的期限内拿出一个结论来。如果督办不成功,周文武案将迅速进入司法程序。 许一山知道,一旦案件进入了司法程序,他将无能为力。 周文武是他撕开衡岳市黑幕的关键推手之一,周文武只要认罪伏法了,所有的秘密都将随他而去。 “对了,主任,昨天有个叫张曼的打电话找你。”秦光提醒他道:“这个张曼,是不是因为嫂子那件事被开除的记者?” 许一山颔首问道:“她找我有什么事吗?” “具体什么事,她不愿意说。我也没问。但听她的语气,好像很急的样子。” 许一山哦了一声,当即指示他道:“你现在跟她联系,一个小时后,我们在衡岳市林荫酒店见面。” 秦光连忙掏出电话来打,一连打了几次,才茫然道:“奇怪,她手机关机了。” 提起张曼,许一山心里便感觉到强烈的愧疚。张曼为了他,现在人被开除了,这个情况他早就知道了,却从没为她发声过一次。 听说张曼关机了,许一山的心不由跳了几下。 他记得,张曼因为职业的习惯,从来不关机的。现在她的手机关机了,她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正文 第1252章 相信奇迹 秦光等人依旧住林荫假日酒店,许一山独自回家。 陈晓琪的病情没有丝毫缓解,躺在病床上分不出白天黑夜的她,对丈夫许一山回家显然没有任何感觉。 许一山一回来,便去床边坐了。他凝视着妻子日渐憔悴的面庞,心痛得犹如利刃在一刀一刀割一样。 曾臻知趣地默默离开,轻轻带上门。 许一山将妻子的手紧紧贴在脸上,泪眼婆娑道:“老婆,你受苦了啊。等我忙完这段时间,我就带你出去寻医问药。” 陈晓琪似乎听懂了他的话一样,眉眼似乎笑了。 这让许一山愈发心痛。他不禁附身下去,亲吻她的额头,泪水滂沱起来,滴落在她苍白无血的脸上。 只要许一山在家,照顾妻子的重任便都被他抢了过去。 屋里,一张行军床收起来摆在一个角落。这是许一山在接回陈晓琪后买的。每晚,他都会将床挨着陈晓琪的床打开,两个人挨在一起睡。 半个小时后,曾臻进来了。 “一山,你太累了,去休息吧。”曾臻招呼他道:“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许一山摇了摇头,叹息道:“妈,您才辛苦。您去休息吧,我陪晓琪。” 曾臻道:“你在外面那么累,回家了就要好好休息、晓琪这种情况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起来的。你要有思想准备。” 许一山苦笑道:“妈,别说一天两天,一年两年。这一辈子,我都不可能不管她的呀。她是我妻子,是我最亲的人。如果有来生,我还是会追她。” 曾臻淡然一笑,在床边坐下来。她迟疑了一下,犹豫着说道:“一山啊,我有个事想与你商量一下,有时间吗?” “有。”许一山回答得很干脆,“妈,您有什么事尽管说。” 曾臻低声说道:“你看晓琪这种情况,对你来说就是一个拖累。我想了,要不,你们还是把离婚手续办了吧。这样,你就没有心理负担了。” 许一山吃了一惊,愣愣地看着曾臻,喉咙干涩着道:“妈,你怎么突然这时候提这个话题?您觉得我会这样做吗?” 曾臻缓缓道:“我知道你对晓琪好,也是真心爱着晓琪。可是现实很残酷啊。你还年轻,美好的日子还很长。我怎么忍心让晓琪来拖累你一辈子。我想好了,我把晓琪接回茅山去,这一辈子我守着她。” 许一山懵了。之前他曾下决心辞职回来照顾陈晓琪,遭到了曾臻的激烈反对。曾臻甚至以他若辞职,便让陈晓琪与他离婚相要挟。 如今他不辞职了,曾臻怎么又让他们离婚呢? “妈......”许一山茫然问:“您觉得这样做,合适吗?” “当然合适。”曾臻淡淡说道:“你的未来还很长。晓琪的情况摆在这里,你能将一辈子的幸福都捆绑在晓琪身上?就算你愿意,我做父母的也不忍心啊。一山啊,我没其他要求,只希望你今后善待许凡。” 曾臻说着说着,便忍不住轻轻抽泣起来。 她态度坚决,神情坚毅,以不容商量的口吻说道:“就这样办吧。” 她说完,起身准备出门。 许一山慌乱地一把抓住她的手,扑通一声跪倒在曾臻面前,泪眼模糊道:“妈,你不要逼我呀。” 曾臻显得很冷静,她没将手抽出去,轻轻叹口气道:“我不是逼你,我是为你好。一山,你们离了婚,你就自由了,以后不管你做什么,都不会有负罪感。” 许一山明白,曾臻让他与陈晓琪离婚,目的就好像给他松绑一样。以许一山现在的年纪,正是精力旺盛,生命力勃发的时期。 他能够忍受一时的孤独,却不能忍受永远没有情爱的生活。 作为一个过来人,曾臻当然深知一个男人生命中的需要。与其睁只眼闭只眼让许一山在外面偷偷摸摸,不如干脆让他放开手脚。 许一山与陈晓琪离了婚,两个人至少在法律和道德上都不会出现问题。 这可能是最好的一个结果。 再说,她又何尝没听到过关于许一山在外面的一些风言风语。 在曾臻看来,许一山能有今天,不光是他本身优秀,更多的可能是一些不便言说的机会。比如,王书记的女儿,曾经的怀华市副市长杜婉秋,不就被传出与许一山暧昧过吗? 曾臻是一个胸怀宽广的女人。她这段时间想得很多,她知道将他们两个绑在一起,谁都得不到幸福。她有一个强烈的感觉,她担心女儿会受到伤害,尽管女儿现在就如木头人一样,对外界一无所知。 “听我的。”曾臻严肃说道:“离了婚,对你有好处。” 她轻轻将手抽出来,看一眼许一山道:“起来,男人膝下有黄金。” 许一山不肯起来,道:“妈,你收回刚才的话,我就起来。” 曾臻叹口气道:“孩子,你傻啊。我是真为你好啊。”她控制不住感情,掩面而泣起来。 许一山脑海里灵光一闪,他站起了身,低声说道:“妈,您放心。我一定会让晓琪醒过来。你相信我。” “这是不可能出现的奇迹。”曾臻冷冷说道。 许一山苦笑道:“妈,奇迹总会降临在具有不舍追求的人身上的。”他嘿嘿地笑了起来,“妈,你知道朝亮市长吗?他可是被医生判了死刑的人。” “你爹?”曾臻吃惊地看着他,凄然一笑道:“你真相信会有奇迹发生?朝亮市长的情况,难道就不会是误诊,然后被你爹瞎猫撞着死耗子治好了?” 许一山得意道:“妈,您还真别不信。我觉得我爹现在有半仙之道。晓琪的病,他应该拿得下来。” 曾臻摇了摇头道:“一山,你醒醒吧。这是不可能的事。你要相信科学。” “我相信科学啊,但我也相信会有奇迹发生。” 正说着,突然听到轻轻的敲门声。 两个人愕然地对视一眼,心里都在想,“这个时候会有谁来敲门?” 在衡岳市的新家,许一山不愿意别人轻易上他家的门。过去陈晓琪还健康的时候他们就说过,陈晓琪是个相对喜欢清静的人,她不希望外人来打扰她的生活。 许一山也在她面前做过保证,不论工作上的还是其他方面的事,他会拒绝任何一个人来他家。 以至于到现在,来他家的除了秘书秦光,就只有一个程子华了。 “妈,我去开门。”许一山一边说,一边出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戴鸭舌帽的人。帽檐将一张脸几乎全部遮盖住了。以至于许一山一时之间分辨不出站在门口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是我。”张曼突然将帽子脱下,看着惊愕的许一山,启齿笑了起来。 许一山哭笑不得道:“张记者啊,你搞什么呀?神神秘秘的,想吓人啊。” 张曼嫣然一笑道:“我不这样打扮,别人就很容易找到我啊。”她警觉地往身后看了看,确信没人后,才低声道:“你不请我进去坐坐?” 家里突然多了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个漂亮的姑娘,这让刚从陈晓琪房间出来的曾臻吃惊得瞪大了眼。 正文 第1253章 真相越来越近 曾臻和张曼两人一照面,张曼便热情地喊了一声,“阿姨!” 许一山连忙介绍道:“妈,这位是张曼记者。就是她,拍到了晓琪摔下舞台的录像的。” 张曼接过去他的话,讪讪道:“我已经不是什么记者了。” 曾臻这才反应过来。她冲过来,一双手紧紧握住张曼的手道:“原来是你呀,贵客贵客。” 曾臻不知道张曼已经被开除了。她只知道,一个女记者拍下的视频,能真实还原当时的情景。 “你说,晓琪是不是被徐曼丽故意推下来的?”曾臻急忙问道:“张记者,你可要主持公道,还我一个真相。我家晓琪,不能白白被人陷害。” 张曼尴尬不已,小声说道:“阿姨,具体情况,得听官方的啊。我只是偶然撞着记录了当时的情景。要我说是不是故意的,我不敢乱说呀。” “你是记者。记者就应该为公平申张正义呀。” 张曼解释不清了。她看着满脸焦急的曾臻,苦笑着道:“阿姨,我能看看晓琪吗?” “好啊好啊。”曾臻忙不迭地将张曼请进屋,将许一山晾在了客厅。 曾臻急于得到张曼的肯定。只要张曼说出来,徐曼丽是故意将陈晓琪撞下舞台的,她立马便会打上徐曼丽家里去。 客厅里的许一山没有跟着一起进屋。他在想,张曼找上门来,绝非只是来看看陈晓琪。 路上秦光就告诉过他,张曼在电话里找过他。张曼找他,一定有非常重要的情况要告诉他。 他在沙发上坐下来,耐心等待她们出来。 十来分钟后,张曼和曾臻先后出来了。 张曼满面歉意说道:“阿姨,我有点事想找一下许一山,您看方便吗?” “方便方便。”曾臻连忙说道,指着许一山的书房门,“你们进去谈。” 在曾臻的坚持下,许一山只好与张曼进了书房。他们一进去,曾臻便将门带上了。 张曼扫视了一眼书房,笑了笑道:“知道我找你什么事吗?” 许一山摇了摇头。 “许一山,有人要杀我。”张曼说得很轻松,但她的表情说明她不是在开玩笑。 许一山苦笑道:“怎么可能?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谁吃了豹子胆。” 张曼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你不信。你呀,是要看到我真被人杀了,看到我的尸体了,你才会相信是不是?” 许一山道:“我是不相信谁有那么大胆子。” “很简单啊,我不死,他们就得死。”张曼笑了起来,突然将声音压低了下去,“因为,我掌握了别人致命的东西。” 许一山心里一动。张曼做为衡岳日报首席记者,一直活跃在党政口的新闻战线上。她接触的人,都是政府高官领导。许多平常人不知道的消息,她都能如数家珍一样了然于胸。 她是从富嘉义时代到胡进时代的新闻战线上的标兵。张曼的文章,多次在省报上出现,甚至燕京的一些重要报刊上,也能经常看到她的重磅文章。 可以说,在中部省的新闻战线上,张曼的影响力很大。 可是就这么一个影响力巨大的记者,前段时间因为一段视频而被开除了。 开除她的人,难道就没想到她的影响力吗?不,他们肯定想到了。或许是张曼对他们已经构成了严重的威胁,他们才不顾一切将她踢出来。 许一山记得在党校学习的时候,张曼就去找过他。而且还交给了他一把钥匙。 那时候张曼就暗示过他,如果她出了意外,请许一山拿着这片钥匙,去找能为她申张正义的东西。 可是事后,并没有发生像张曼想的那样的事出来。以至于许一山找了个机会将钥匙还给了她。 “许一山,我先对陈晓琪的遭遇表示同情。”张曼叹口气道:“你知道吗?陈晓琪是因为你而牺牲了她。” 许一山吓了一跳,“胡说吧?” 张曼哼道:“我胡说?你如果知道了真相,你会后悔的。”张曼深深叹口气,“当然,他们这招围魏救赵的手段,只是苦了陈晓琪。本来,他们要对付的是你。” “我?”许一山茫然道:“怎么又是我了。” “你想想看啊,你来衡岳市做什么?” “省里要求督办周文武案啊。” “这就对了呀。”张曼轻轻笑了拉起来,“人家都盼着周文武早点死。你却喊了刀下留人。周文武不死,秘密就没法掩藏得住。你刀下留下的目的,不就是想在周文武身上打开有个缺口,找到你想要的东西吗?” “我好像没想要什么。” “不,你想要的是公平、正义。”张曼缓缓说道:“可是,现在的社会,真有公平、正义可言吗?周文武对某些人而言,就是一个危险的存在。你也一样,是某些人除之而后快的对象。” “听你的意思,有人想谋害我?” 张曼道:“原来,或许有此一说。现在看来,他们也知道你的影响力有点大了。他们不至于会冒着巨大的风险来将你怎么样。他们只是想拖住你的手脚,让你知难而退。” “如果我不退呢?” “我也知道你不会退。你若退了,就不是你许一山了。这也是我最后的希望。我希望看到阳光遍洒每一片叶子。” 张曼缓缓从随身带来的包里拿出来一个信封。 她从信封里倒出来一个U盘,一片钥匙。 她晃了晃手里的U盘说道:“这里面记录了我这两年来录下来的八号公馆进出车辆和人员。你知道八号公馆吗?” 许一山还真不知道八号公馆。他狐疑地问:“什么八号公馆?” 张曼笑了,摇着头道:“许一山,你在衡岳市也工作了那么久,你居然不知道八号公馆。这说明你根本没进入到人家的圈子里去呀。在衡岳市,不知道八号公馆的干部,不是傻,就是呆。” 许一山苦笑道:“我属于傻的,还是属于呆的?” “你不傻也不呆,但你是属于被人排除在外的。” 许一山哦了一声。试探着问道:“八号公馆究竟是个什么神秘的存在?” 张曼没接他的话,而是将U盘和钥匙推到他面前,“收下,我还是一句话,如果我出了意外,请你为我报仇。” 许一山忍不住笑了起来,“什么年头了?还谈什么报仇啊。张曼,现在法制社会,你说的或许真的存在,但我想,绝对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黑暗。” 许一山的笑,其实是他刻意装出来的。他不想让张曼有太多的精神负担。其实早在一年前,他就敏锐地感觉出来了,衡岳市不是想的那么和谐。 “对了,你如果想知道陈晓琪的案子为什么立案后,一直没有结果,我建议你直接接触一下魏浩。他会给你想要的结果。” 张曼说完,仿佛浑身轻松了许多,“我走了,以后就看你的了。” 许一山拦住她道:“你先别急着走。” 正文 第1254章 重点保护 张曼告辞要走,许一山当机立断拦住她。 他突然有种强烈的感觉,张曼的处境很危险。 叫住张曼后,许一山立即将电话打给秦光,让他马上赶来他家。 他决定,在衡岳市的黑幕没有完全撕开前,张曼的人身安全需要他来保护。 张曼明白了他的意思,莞尔一笑道:“我没那么重要。” “不,你很重要。”许一山神情严肃说道:“从现在起,你听我的安排。正在赶过来的人是我的秘书,叫秦光。小伙子值得信赖。以后,你就听他的。” 张曼一头雾水地笑道:“到底是听你的,还是听他的呀?我怎么糊涂了。” “听他的就是听我的。”许一山点点头道:“嗯,就这样,张曼,希望你能配合。” 张曼压低声逗着他,“许一山,你是不是想把我藏起来呀?金屋藏娇?” 这句话问得许一山尴尬起来。女人的心都大,她们永远体会不到现实生活中你死我活的残酷。 没多久,秦光匆忙赶了过来。 许一山将他叫到书房里,叮嘱他这段时间要特别注意门外张曼的安全。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张曼安排到一个人找不到的地方。 秦光惊讶地看着他,不明白许一山的意图是什么。 许一山只好揭开说道:“你嫂子的事,现在立案侦查。原因就是张曼记者在现场拍摄到了一段视频。现在有人怀疑你嫂子受伤的事,不是意外,而是蓄意。” 秦光道:“我也听说了。原来就是她拍的视频啊。这可要好好感谢她。” 许一山苦笑道:“张曼原来是衡岳市报社首席记者。就因为她提供了这个视频,目前已经被开除出报社啊。小秦,我有个预感,开除她只是小动作,可能背后还隐藏着更大的动作。” 秦光机灵地点头,道:“主任,我明白了。放心吧,张记者的安全就交给我。我24小时贴身保护她。”她开了一个玩笑,“这么漂亮的美女,这么好的机会,我不会丢失的。” 张曼对许一山要将她藏起来的想法不置可否。她笑嘻嘻说道:“我真没那么重要的。” 许一山劝说她道:“重不重要,现在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好说歹说,张曼终于同意跟着秦光走。许一山给她立下了几个规矩。第一,未经同意,张曼在近期内不能与任何人接触。她由秦光为她安排住处。第二,张曼断绝与外界的任何联系,不可泄露行踪。 面对着许一山的紧张模样,张曼无可奈何答应。 等他们一走,曾臻便对许一山道:“这个姓张的记者,人不错,可惜眉眼之间妖媚气太重。这种女人很有心计,一山啊,你可要与她保持距离。” 许一山心里知道,曾臻这是在敲打他。 陈晓琪曾在他的房间亲眼目睹过张曼穿着许一山的衬衣,下面光溜溜着一双大腿晃荡的模样。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会相信,他们之间没有暧昧。 但是,陈晓琪最终选择相信了丈夫。她当然也会把心里话跟她母亲说。作为女儿,都知道妈妈是最愿意倾听自己声音的人。 尽管陈晓琪以后没再为这件事生过气,甚至都不再提起。但是,许一山心里还是明白,这个梗在陈晓琪的心底已经种下了,轻易拔不出来。 曾臻见张曼找上门来,而且还是在陈晓琪重病期间。天生保护女儿的意识便流露了出来。 男人与女人之间,很多时候非常微妙。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甚至一句话,一声轻轻叹息,都能给另一个人传递他们想要的信号。 曾臻并不知道张曼已经深陷危险境地。与生俱来的保护女儿的心态,让她甚至对张曼生出无端的敌意。 “最好不要与她有任何来往。”曾臻干脆直接下了命令。 “不会的,妈,您放心。我与张记者仅仅只有工作上的关系。”许一山解释道:“这么说吧,张曼可能触动了衡岳市某些人的神经。她现在的处境可能有危险。” 曾臻哼了一声,“与你有关系吗?” 许一山便不作声了,默默转身进了陈晓琪的房间。 没一会,曾臻进来,手里端着一个脸盆。盆里盛满热水,盆边搭了一条毛巾。 许一山一看,就知道曾臻准备要给陈晓琪擦洗身子。 陈晓琪现在没有任何意识,一天到晚都只能躺在床上。长期卧床的病人,很容易生褥疮。曾臻每天都保持给陈晓琪擦洗一遍身体。 这是一项十分繁重的体力活。即便许一山这样身高体壮的男人,也难免有些体力不支。 “妈,我来吧。”许一山主动要求。 陈晓琪回家之后那几天,都是许一山在亲自护理。因此,做这些活,他还是能应付得过来。 曾臻也不反对,将毛巾在热水里浸湿了,铰得半干之后,递给许一山,叮嘱他道:“全省任何一个地方都要擦一遍。” 许一山嗯了一声,便伸手去揭开陈晓琪身上的被子。 陈晓琪出事到现在,还没满一个月。她整个人却仿佛瘦了一圈。 人一病,光泽便跟着失去了。她的皮肤变得比原来似乎粗燥了许多,而且,也没有原来充满青春的质感。 许一山强忍着心中的难受,小心翼翼地从她的脸上开始,慢慢的精心地擦洗着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头部清洁完了,接下来就是身体的各部位。 许一山突然犹豫起来,当着曾臻的面,他不好意思伸手去解陈晓琪的衣扣。 重伤过后的陈晓琪现在每天都只能穿着宽松舒适的居家服。衣服里面,寸缕不存。 曾臻显然看出来了许一山的迟疑,她缓缓叹口气道:“她是你妻子啊。” 许一山嗯了一声,颤抖着手,轻轻解开衣扣。 这一过程整整花了四十多分钟。许一山忙完,额头上已经冒出来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想起这段时间,这些繁重的工作都是丈母娘曾臻一个人独立完成,许一山心里难受地说道:“妈,我觉得,我们还是请护工吧。” 曾臻坚决拒绝道:“请什么护工?有我就行了。” “可是这太累了。” “我不觉得累啊。”曾臻看一眼床上的女儿,柔声说道:“哪怕她就这样躺一辈子。” 许一山感动不已,他轻声说道:“妈,我请人,是想减轻您的负担。” “不需要。”曾臻笑了笑道:“一山,世界上有嫌弃自己子女的吗?再苦再累,她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曾臻坚决阻止许一山请护工的想法,许一山心里明白,她是放心不下任何人来照顾陈晓琪。 “行了,让晓琪休息吧。”曾臻说道:“我们去客厅聊聊。” 许一山只好随着她一起出来。 刚坐稳,便听见曾臻深深叹了口气道:“一山,有空你回去茅山一趟,看看你爸吧。他现在什么情况,我这里一点都不知道啊。也不知老陈在里面怎么样,能吃得下,睡得着吗?对了,你爸原来就有严重的失眠症。你如果去看他,看能不能给他带点安眠药进去。” 许一山嗯了一声,心里却在想,陈勇现在正在接受组织调查,他怎么能见到人啊。 正文 第1255章 摊派 许一山非常清楚,如果自己要求见见陈勇,困难应该不会很大。 但这样做,就是违纪的行为。 纪律于许一山而言,就如一座大山一样的巍峨。 在许一山的心里,纪律是神圣的。任何碰触纪律底线的人和事,都是不值得原谅和同情的。 但是曾臻太担心丈夫了,许一山明显能感觉到她心里的紧张不安和惶恐。 他知道,当面拒绝,会有多么的残忍。何况,作为陈勇的女婿,在老丈人遭难的时候,亲情应该比其他感情都要重要。 晚上,他坚持要求陪陈晓琪。曾臻也没反对了,去了客房休息。 屋里,灯光微弱,空气里流淌着一丝淡淡的花香。 陈晓琪爱花,原来她就喜欢在家里插鲜花。无论春夏秋冬,在她的房间,永远都会有一束鲜花插在花瓶里。 曾臻深知女儿的喜爱。现在陈晓琪房间桌子上的花瓶里,一束鲜花正在默默的绽放。 整理好行军床,许一山突发奇想。他没去行军床上躺下了,而是去了陈晓琪的床上。 他半倚着床头,伸手将陈晓琪搂在怀里,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道:“老婆,我一定会让你站起来的。相信我。” 陈晓琪却如木头一样,任由许一山在她耳边絮絮说着情话,她只是空洞地看着天花板,如泥塑一般。 第二天一早,许一山便告诉曾臻,今天他回去茅山。 曾臻赶紧将家里的钥匙找出来,交给许一山,告诉他陈勇的药放在哪,衣服在哪。叮嘱他见到丈夫后,千万不要将晓琪出事的事告诉他。 “一山,你不知道,在老陈心里,晓琪比什么都重要。女儿就是他的命啊。他如果知道这件事,会活活急死他。老陈有高血压,又有糖尿病,千万急不得。” 许一山连忙答应,表示不会吐露半丝陈晓琪的情况。 他没有告诉曾臻,他这次回茅山,并非去探望陈勇。而是要去无修山,找爹许赤脚。 他现在有个强烈的感觉,如果爹都拿陈晓琪的病没办法,那么,陈晓琪站起来的希望就真的成为绝望。 他也知道,爹不是神仙。但爹能创造奇迹。 他多么希望奇迹在陈晓琪身上发生啊。如果陈晓琪能重新站起来,他们都将迎来一轮新生。 但是他又不能将这些事给曾臻说,毕竟,在现代医学都束手无策的今天,真会有奇迹发生吗? 许一山回茅山没惊动任何一个人。他只是告诉秦光,有事直接联系,他需要一天时间去办点私事。 从衡岳市去茅山,每天有无数趟班车。 许一山一个人悄悄回到茅山县,叫了一辆摩的,直奔无修水库。 到了无修水库,他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水库大坝上红旗招展,人头涌动,原大坝上竖着一个人来高的标语,“兴修水利,造福于民”。 茅山县在重修无修水库大坝。 许一山喊住从身边路过的一个人,问道:“老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突然修水库大坝了?” 那人嘿嘿一笑,“县里号召的啊。县委书记亲自坐镇呢。这才是为民干实事的好官啊。” 许一山跟着他笑,“确实不错。其实,这道大坝早就该修了。” “原来不是没钱吗?”那人一脸严肃说道:“过去我们茅山县穷啊,手长衣袖短。现在这年头,光靠喊口号可没人理,要的是真金白银。这不,县里几个大企业一起掏的钱。” 许一山哦了一声,谢过他,径直去往大坝工地。 新修的无修水库大坝一改过去泥巴堆垒的方式,而是采用现代筑坝技术,全钢筋水泥浇筑。 坝址在原地没作任何更改,但将水库老管理处主任和许赤脚用石头垒起来的坝保留没动。 无修水库蓄水比过去涨高了不少。水库中央的无修山,在浩淼的水库湖面变得有些缥缈起来。 水库里不见一条船。许一山想过去无修山,唯一的办法就只能泅渡过去。 他正寻思这要怎么过去,突然听到背后传来喊声,“老许,还真是你啊。” 许一山回转身,便看到老董一张惊喜的脸。 “你怎么在?”许一山也觉意外。修水库大坝,与老董的招商局可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他来这里做什么? 老董嘿嘿地笑,指着大坝说道:“不瞒你说,能把无修水库大坝修起来,我可是立下过汗马功劳的。” 许一山想起刚才与人的聊天,心里一动,问道:“你弄来的钱?” 老董得意道:“这还不是因为你吗?上次你与胡书记在这里光着屁股游泳的事,还记得吗?” 许一山赶紧纠正他道:“谁说我们光屁股了?我们可都是穿着短裤下水的。” 老董笑了起来,压低声道:“你们又不是穿游泳裤,那种短裤穿在身上,与没穿有区别吗?听说,周书记当时在现场,还红了脸。” 许一山尴尬不已道:“屁话少说。快说,你从哪里弄来的这笔钱?” “现在的人都现实得很,没钱,鬼都请不动。”老董笑嘻嘻道:“有钱,鬼都会求着来给你推磨。” 许一山拦住他道:“少感慨了啊,快说,钱从哪里来的?” 老董这才严肃道:“老许,这一切都得感谢你。你为茅山引进来的这批企业,都是有爱心的好企业啊。” 许一山很快就弄清楚了,重修无修水库大坝,是周琴在上次见过胡进后,立即召开了会议。要求集思广益,尽一切力量将水库大坝修起来。 胡进上次来了一趟茅山后,从茅山要走了一个亿。 这一个亿如果放在重修大坝上,可是绰绰有余。钱被胡进拿走了,茅山财政就变得拮据了不少。 没钱,真如老董说的那样,鬼都不理的。 有人建议,将封由检家查抄出来的财产全部充公,拿这笔钱来用。 这个建议被周琴果断阻止了。 封由检家查抄出来的赃款赃物,都要按规定上交给国库,谁敢乱动? 最后,还是老董主动请缨,他来做这件事。 老董只花了三天时间。在这三天里,他分别约谈了孙武、杜鹃他们。令老董感动的是,在他们听说茅山县要修水库大坝,而且事关到许一山身上时,他们踊跃表态,这笔钱由他们共同承担。 许一山听后沉吟不语,过一会低声道:“老董,你这是变相摊派啊。人家做企业的都很难,怎么能向他们伸手啊。” 老董解释道:“老许,你可别冤枉我。我可没摊派,都是老板们主动自愿的。” 许一山苦笑道:“你难道不明白,人家企业落在茅山,你们要卡人家脖子还不是举手之劳吗?什么主动自愿?别说得那么好听。” 老董原本喜气洋洋的表情瞬间焉了下去。 看到老董手足无措的样子,许一山又有点于心不忍。 “当然,这与你老董没多大关系。关键是周书记,在这件事上可能有些不妥。她怎么能随便加重企业负担呢?” 老董连忙道:“老许,这与周书记真没关系。都是我的主意。你现在是大领导,你找麻烦就找我。我认。” 许一山笑骂道:“滚吧,少来这套。你现在去帮我弄条船来,我要过去无修山。” 正文 第1256章 寻人未果 老董还真有一套,没弄来船,却给许一山弄了一条汽车内胎过来。 汽车内胎充满气,一面用两个木条十字交叉绑着,内胎中间刚好放一口铝制大盆。人坐在大盆里,双手拿浆划水。内胎便具有了小船的功能,乘风破浪前进。 老董为难道:“我是真没办法了,管理处现在一条船都没有了。” 许一山看着内胎,二话没说,一屁股坐进铝盆里,划着内胎便要往无修山进发。 老董焦急喊道:“我呢?” 许一山看了他一眼,笑道:“你什么你?等着吧。这还能坐两个人吗?” 老董道:“是坐不了。可惜我找不到两条内胎。这样,老许,我在这边等你。你快去快回。周书记刚才知道你来了,说要见你。” 许一山哦了一声,划着内胎小船,快速往水库中央的无修山划去。 内胎作船,划水还真是一门技术活。不会的,内胎便只会在水面滴溜溜的转,寸步难行。懂的,自然得心应手。 许一山不愧在水利局呆过七年。这七年里他几乎每天都在与茅山县的河流打交道。这样势必就会玩这些玩意儿。 何况,他身具龟息功。这个来自民间的异术,入水犹如陆地行走一样。再危险的水域,对此术而言,犹如无物。 无修山上树木郁郁葱葱,遮天蔽日。 过去,山在水中央,几乎与外界完全隔绝。即便有人想登山探奇,也会因为浩淼的水面阻隔而只能望水兴叹。 何况,山中神秘的无修庙,有许多的传说在民间流传。 无修老和尚坐化后,接手他的是老赤脚医生许赤脚。许赤脚这人脾气不好,三句话不对头,便话也来,相也来,常常让人下不得台阶。 水库大坝决堤后,无修庙遭毁,晨钟暮鼓被盗,这座山便再无人关注了。 许一山划着内胎,转悠了将近一圈,才找到靠岸的地方。 他来过几次,对山上的一切了然于胸。 下了内胎小船,他便轻车熟路直奔无修庙。 他心里一直在暗暗祈祷,祈祷爹许赤脚在。只要找到爹,他便对陈晓琪的病充满希望。 他一直在暗暗地想,爹能将一个频死的李朝亮从阎王面前拽回来,他就有本事让自己的儿媳妇站起来。 有了李朝亮这桩事后,许一山对爹的态度有了一个全新的改观。过去,他有时甚至会觉得爹神神秘秘的弄这些虚无的东西,是在装神弄鬼。 拥有高等教育学历的他,始终以科学的名义,将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排斥在外。比如算命打卦的,比如摸骨堪舆的,都被他认为只不过是一种谋生的手段。而从不相信人世间真有神秘的力量存在。 即便当年的无修老和尚,他内心深处也只有尊重,绝无敬仰。 上山的小径已经被绿被覆盖,久未走人的小径,已经失去了小径原来的模样。 如果不仔细,还真很难找出一条通往山顶的路。 矗立在烟波浩渺中的无修山,显得格外宁静。 林间偶然飞过一只色彩斑斓的野鸡,漂亮的尾翼如彩旗招展。 许一山闷声赶路,没一会,便觉额头上沁出来了一层细密的汗。 无修庙前,草茂林深。老和尚生前在庙前种了一片桃林。桃林暗藏奇门遁甲之势。人进桃林,便会迷路。若是没人指引,便会在桃林里兜兜转转,永远也走不出来。直至累死。 许一山曾经吃过一次亏。他第一次慕名上山来拜会老和尚时,就在这片桃林里转了大半天而始终觅不到出口。 如果没有老和尚帮手,他可能就会是第一个累死在桃林里的探奇者。 这片桃林毁在盗取晨钟暮鼓的一帮人手里。这帮丧心病狂的人在知道无法绕过桃林进入无修庙时,居然叫来了挖机,将一片桃林摧毁殆尽。 许赤脚来到无修山后,他居然将庙前的奇门遁甲阵恢复了过来。 如今,桃林已经有半人高。 许一山站在桃林入口出,扯开嗓子喊,“爹,我是一山。您在家吗?” 一连叫了几声,不见有人回答。 许一山心里一急,声音不觉大了许多。 喊了好一阵,始终不见许赤脚应声。许一山便下决心绕进桃林里去。 奇门遁甲阵难不倒他。老和尚生前告诉了他的破阵方法。 七弯八绕之后,他终于站在了一片废墟的无修庙前。 庙前的小石屋还在,却不见人踪影。 突然,一道影子从他眼前划过,定睛一看,居然是上次来时见到的长尾大松鼠。 许一山赶紧蹲下身,伸手召唤松鼠道:“鼠兄,我爹呢?” 对于无修山上的一草一木,他心里都怀着尊敬的心情。至于松鼠这类生灵,他更是敬仰有加。他始终觉得,无修山上的一切都充满了灵性。包括眼前的这只活奔乱跳的松鼠。 松鼠显然通了人性,它居然一点也不害怕,纵身一跃,跳到许一山跟前。 许一山伸手抚摸着它柔软的毛,小声问:“鼠兄,我爹呢?” 小鼠后腿直立,居然站了起来,吱吱一通叫后,跳跃着带许一山进石屋。 屋里,亦如他和胡进来时毫无改变。 冰冷的石屋里,感觉不到任何人的生气。 很显然,许赤脚不在,而且是长期不在。这眼前的一切,与他上次离开时一模一样,任何东西都不曾有动过的痕迹啊。 许一山顿时一怔,半天回不过神来。 爹不在,他去了哪?而且还不是临时不在。从眼前这一切来看,他是上次悄悄离开后,再没回来过。 一丝担忧涌上许一山的心头,他不得不替爹担忧起来。 此时,陈晓琪的病尚在其次了,爹无音讯,死活不知,这是最让他担忧的事啊。 “我爹呢?”许一山回转头,去找带他进屋的松鼠。 可是松鼠已经不见,屋外吹来一阵风,挂在门口的草帘便微微动了起来,似乎有人掀起来一样。 没找着爹,许一山的希望真变成了绝望。 他颓然在屋里的一块光滑的巨石上坐了下来。屁股底下一片冰凉,仿佛有一根细细的线,瞬间穿透他的肌肤。 爹不在,希望破灭。许一山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一阵疲倦袭来,他突然感觉有股浓浓的睡意扑面而来。 阳光穿透石头的罅隙,打在他的脸上身上。他却感觉不到一丝毫的温暖,只觉自己整个人在往冰川里坠落。 他双手抱头,将头埋在两膝之间,脑海里一片混沌。 很快,他便入了睡,躺在巨石上,宛如石雕一般。 正文 第1257章 万民爱戴 一觉醒来,已是傍暮。 耳朵里猛然听到一阵阵呼喊声从山底下传来。他赶紧翻身而起,拿起手机一看,才知道老董已经给他打了二十几个未接电话。 他顾不得回味梦中的景象,起身便往石屋外走。 大尾松鼠等在门口,看见许一山出来,居然双手作揖,似乎在恭送他离开。 许一山心里一动,蹲下去身子,轻抚鼠头,柔声道:“鼠兄,我爹若是回来,你是告诉他一声么?你就告诉他,他儿媳妇得了重病,生不如死,等着他来救呢。” 说着说着,心里不禁一阵涌起悲伤。想起寻父未果,家里晓琪又没有意识,不觉湿了眼眶。 出门下山,他一路健步如飞。果真在半山腰上看见老董领着一群人一路呼喊着而来。 老董一眼看到他,喜不自胜一溜小跑过来,双手挽着许一山的手,前后左右端详了好一会,长舒口气道:“谢天谢地,你完整无缺。老许啊,你若有半点闪失,我会被人生吞活剥呀。” 许一山笑道:“谁生吞活剥你?” 老董压低声道:“还能有谁?周书记怪我没陪你上山来,发了大脾气。说如果你出了意外,第一个垫背的就是我。你看,我带了这么多人过来找你,你呀,害死了我。” 老董把许一山独自上了无修山的事汇报给周琴听后,周琴第一反应就是问他为什么没跟着一起上山去? 老董解释说,无修水库管理处的船坏的坏了,卖的卖了,那么宽的水面,没有一条船,他过不去。 周琴又问他,许一山是怎么过去的? 老董便将找了汽车内胎,充满了气当作渡水的船说了一遍。末了补充道:“周书记你放心。老许这人有特异功能。在水里是绝对不会出事的。我听原来洪山镇的人说,当年洪山发大水,大堤出现管涌,就是老许下到水里堵住的。” 许一山水性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绝对不能出任何事。 毕竟他现在不是普通人,省里干部在茅山出了事,作为书记的她,必然会要承担过错。 有老董的反复保证,周琴倒没怎么责怪他。 直到天色逐渐暗了下来,还不见许一山半个影子。周琴和老董都急了起来。 于是,就出现了老董命人将大坝工地的一些木材找来,临时扎了一个筏子,挑选了几个胆大心细的人,渡水过来找他。 老董似乎还心有余悸,他看一眼许一山,叹道:“老许,你现在做事还是不讲究啊。你都是省里的大领导了,怎么还像过去一样,单枪匹马活动啊。说实话,要是过去,你许一山干什么都没人会去关注。那时候你的命不值钱呀。现在不同了,你命贵。你出事不要紧,我们这些人都会被你连累。” 许一山笑骂了一句,“屁话。” 下到山脚下,木排等在岸边。几个人过来想要搀扶他上去。被许一山摆摆手婉拒了。 只见他纵身一跃,人便落在木筏上。 大家七手八脚将木筏划到对岸。周琴已经等在了岸边。 听说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就是许一山,不少人围了上来,争先恐后与他说话。 “许书记,你调去省里工作了,以后还会管我们茅山吗?” “领导,你有空多回来看看啊。” 也有人喊道:“大领导,我有冤,你能帮我伸冤吗?” 许一山被人围在人群中间,热情的问候此起彼伏。 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许一山在茅山的事,早就成为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话题。 洪山敲锣救人,炸桥保镇。只身独自去燕京筹钱修桥。开发云雾山旅游度假区,打造白沙镇油茶基地,引进外资在茅山投资建厂。一桩桩,一件件,历历在目。 而且这些事都有不少人亲自参与过,感同身受。 为民奔走呼号,将人社局长封由检拉下马,大快人心。 在茅山百姓的心里,他许一山如今就是一个神一般存在的好人。几乎到了万民景仰的境界。 许一山只所以得到群众爱戴,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大家都熟知他是一个农家子弟,凭着个人能力办下来了这么多别人想都不敢去想的事。 以至于有人在议论许一山或许是靠着陈晓琪一家才有今天的成就时,往往会被人取笑。“你这人就是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人家陈晓琪是最美县花,也只有她才能配得上许一山。” 群众围着许一山说长道短,反将书记周琴冷落在了一边。 她没阻拦群众与许一山说话,而是远远地站着,脸上浮着一层淡淡的笑容。 老董挤进人群,挥舞着双数吼道:“大家都散了吧,许书记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啊。” 老百姓果真就让开了一条路。 许一山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激动。他也没想到自己在老百姓心目当中会有这么好的形象。 他朗声说道:“各位父老乡亲,谢谢你们看得起我。今后大家若是真遇到了什么困难,可以直接找我。我现在把我的电话号码告诉你们。你们随时都可以打的。” 老董连忙拦住他道:“老许,别冲动。电话号码前往泄露不得。” 许一山似笑非笑地说道:“老董,你是担心还是怕呢?老百姓是我们的衣食父母,衣食父母给你打电话,你还有理由可以不接吗?” 老董讪讪笑道:“我是怕你以后应付不过来啊。你不知道的,有些人,可能连夫妻吵架都会打电话找你评理。你有那么大的精力来应付吗?” 许一山摇摇头道:“群众的任何一件事都不是小事。我们不能应付,而应该认真对待。” 一句话,把老董的脸说得红了起来。 许一山将自己电话公之于众的举动,赢得了一片热烈的掌声。 坐在周琴的车上,周琴揶揄着他说道:“许一山,我看,你来坐我这个位子最合适了。真没想到,你在群众心目当中的威望有如此之高,让我这个书记都心生嫉妒啊。” 许一山尴尬道:“周书记别拿我开玩笑了。” 周琴一本正经说道:“我还真不是开玩笑。当然,你现在是正厅级干部了,哪里会看的起我们一个小小的县委书记位子。” 她这句话还真说对了,从衡岳市调去省委办公厅工作后,他的级别来了一个三级跳。 省委办公厅是省委秘书长魏大陆在主持工作。魏大陆的级别已经是副部级了。他许一山现在供职省委办公厅副主任一职,级别为正厅,名正言顺。 正厅是个什么级别?简单一点来说,与市委书记胡进已经是平起平坐。 只是胡进算是诸侯,属于地方干部。他则不同,已经进入了省委领导班子行列。 周琴请许一山回茅山,许一山也没推脱。毕竟,丈母娘曾臻交代的事,他还没落实到位。 聊了一会,他才注意到副驾驶位子上的袁珊瑚。 “小袁啊,真对不起。刚才没看到你,不好意思啊。”他打着招呼,得意对周琴说道:“怎么样,小袁的工作能力还不错吧?” 袁珊瑚回过头来,浅浅一笑道:“大领导,谢谢你赏我一口饭吃哦。” 正文 第1260章 被逼发誓 许一山茅山的家,在陈晓琪去了市里工作后,许秀搬了回来与娘一起住。 许秀本身是不愿意回来住的,不知陈晓琪与她说了什么,她才搬回来。 相比较许一山而言,许秀似乎更相信大嫂的话。她可以与许一山对着干,却从不在陈晓琪面前发脾气。许秀曾在背后说过,人家千金小姐能看上她大哥,嫁到他们许家来,就是许家的福分。 在许秀面前,是不容许任何一个人说陈晓琪半句不是。谁敢在她面前说陈晓琪长短,她会毫不犹豫立马翻脸。 她甚至开玩笑说,他们一家绑起来,还没半个陈晓琪值钱。 本来,许一山在弟弟妹妹面前有着至高无上的威信。毕竟许家村第一个大学生不是浪得虚名的,是需要真真实实的本事才能落得这样的荣誉的。 但是,在黄晓峰的问题上,许秀寸步不让,居然与大哥翻脸。 许一山对妹妹翻脸毫不在意,他深知再美好的爱情,都不能与亲情相提并论。这世界上再没有比亲情更让人怀疑其忠诚程度的了。 所有被爱情冲晕了头脑的人,最后都得在亲情的召唤下回归。 门一开,许秀看见门口站着的大哥,脸上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你回来了?” 许一山嗯了一声,径直进屋。 一段时间没见着儿子许凡,说真心话,有时候还真想得厉害。 许家娘看到儿子回来,鼻子一酸便掉下了眼泪。“一山啊,晓琪的情况怎么样了啊?” 许一山安慰娘说道:“还是老样子。她没事。” 娘长叹一声道:“还没事?听说晓琪这个病,以后都好不起来了。先不说花钱,就单这样不动弹躺一辈子,生不如死啊。人啊,当多大的官都没用,还是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她犹豫一下,试探着问:“一山啊,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啊?” 许一山心情沉重摇了摇头道:“我没打算。如果说有打算,那就是我会尽快辞职回来照顾晓琪。” “一辈子?”许秀插了一句话问。 许一山态度坚决道:“对,就是一辈子。” 许秀便冷笑起来,讥讽道:“许一山,你少在我们面前装纯洁了。我告诉你吧,我嫂子这个病,死死不了,活又活不过来。如果不出意外,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搞不好三五十年的可能性都存在。你会老实守着我嫂子这个半死不活的人?” 许一山眉头一皱道:“我怎么就不会守着了?” 许秀哼了一声,“你现在春风得意,升官发财。就算你不想,别的女人也会争着往你这里投怀送抱。我就不相信你能顶得住诱惑。” 许一山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妹妹许秀居然怀疑他对爱情的忠诚。这在过去,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既然许秀都有这样的想法,外面的人会怎么想他,脚趾头都能想通。 “对了,你一个农民子弟,又没有什么特别的贡献,你凭什么一飞冲天坐到省委办公厅副主任的位子上了?你难道不会想想吗?” 许一山沉声道:“秀,我的任命,是组织任命的。与个人没有任何关系。” 许秀抿嘴一笑,冷笑道:“多冠冕堂皇啊,还组织?你自己心里没数吗?现在好了哈,我嫂子成了植物人了,你完全可以离婚了啊。” 许一山一掌拍在沙发扶手上,大吼一声道:“秀,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许秀毫不示弱,将脸凑过来嚷道:“你打呀,打我呀。许一山,爹不在家,你就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你刚愎自用,粗暴蛮横。在外面你装得文质彬彬,回到家里就是暴君。你两副面孔对人,你就是个纯粹的伪君子。” 她连珠炮一样的责骂,居然让许一山瞠目结舌起来。 许秀一直以温柔著称。这个看见生人都红脸的姑娘,在家里说话的声音从来不会超过锅盖落地的声音。在外面,她更是很少开口说话。 如今,她不但变得伶牙俐齿了,而且说出来的话,让人感觉很刺耳。 她就像一棵浑身带着刺的花儿,连空气都被他感染得剑拔弩张。 许一山当然明白妹妹心里的意思。她现在怨恨他,是因为他强行要拆散她与黄晓峰。 在许秀看来,黄晓峰入狱,都是哥哥在背后搞的鬼。他要让她绝望,才做出这般下流无耻的勾当出来。 兄妹俩一拌嘴,许家娘便急了起来。 她埋怨女儿道:“秀啊,你大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就不要那么多嘴了,惹你哥哥生气。” 许秀噘着嘴道:“我就是要让他生气。” 许家娘叹气道:“你以为你哥愿意现在这样啊。你大哥心里苦着啊。” “他苦什么?”许秀不屑说道:“娘,他都是装出来的。说不定我嫂子变成这样,正是某人希望的结果啊。人家现在是省里大官,去哪都是迎来送往的。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啊,他还会在乎我大嫂吗?” 许一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他狠狠扇了妹妹一记耳光。 啪地一声,许秀的脸上便显出一个红红的巴掌印。 这一巴掌,将许秀打愣住了。 她下意识地捂住被打的脸,愕然问:“你打我?” 许一山怒哼一声道:“秀,我现在是以大哥的身份教育你。你什么时候学会这般尖嘴利牙了?在家里,你胡说八道我们还能理解接受。你若在外面也这般,别人还说我们许家没家教。” 许秀回过神来,哇地一声委屈地哭了起来。 许一山真生了气,样子看起来有些恐怖。 “我说错了吗?”许秀争辩道:“人家都说,省委书记的女儿看上了你,你才青云直上的。过去你吃我嫂子家一口饭,现在你吃一个叫杜婉秋的一碗饭。” 看着妹妹伤心地哭,许一山心里跟着难受起来。 过去,他可是指头都没弹过妹妹一下。作为许家的长子,他一直在心里提醒自己,他要成为弟弟妹妹的保护神。他不能让他们受半点委屈。 可是现在,他居然动手打了妹妹。后悔之心便生了出来。 他柔声道:“秀,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哥是那样的人吗?一句话,你哥什么饭都敢吃,唯独不吃软饭。还有,不管你嫂子今后是什么样,哥永远都不会抛弃她。” 许秀捂着脸哭道:“你这是鬼话,你说给鬼听。” 许一山无可奈何说道:“你要我怎么样,你才信?” 许秀顿时来了精神,他四处看了看,一咬牙道:“都说,虎毒不食子。你想让我信你,你就拿凡凡发誓。” 话音未落,许家娘便骂了起来,“秀,你是鬼上身了吧?你怎么可以拿你侄儿让你哥发誓啊?你个混账东西。” 许秀不恼反笑了,她死死地盯着许一山说道:“你敢吗?” 许一山无奈道:“我拿自己发誓还不行?” “不行。” “你要我发个什么誓?” “你对天说,如果你今后背叛了我嫂子陈晓琪,凡凡会如何如何。敢吗?” 正文 第1261章 以梦寻书 许一山当然不会拿儿子来起誓。尽管他对妹妹许秀的怀疑嗤之以鼻。 许秀见他不出声,愈发的得意起来。 “我就说吧,许一山,因为你心里有鬼。所以你不敢随便发誓。”她差点笑出声来,“你们这些男的,都是口是心非的东西。” 许秀在嘴上占了便宜,满意地回房间睡觉去了。 等她一走,许家娘便对许一山说道:“一山,你莫怪妹妹。她心里也不好过。我家怕是撞到霉运了,你爹疯疯癫癫,影子都看不到一个。晓琪又出了这么大的事,谁心里都不好过啊。” 许一山连忙安慰娘说道:“娘,我不会怪秀的。” 娘叹口气道:“秀也就是嘴上不饶人。她的心,还是很为你的。你们是亲兄妹啊。这不,她说要辞职,专门去照顾晓琪,你看怎么样?” 许一山吃了一惊道:“谁让她辞职的?晓琪有她妈照顾啊。” 娘摇摇头道:“晓琪嫁到我们许家来,就是我们许家人。她现在有了病,怎么能麻烦人娘家?这不地道啊。所以,我觉得秀的决定没错。辞职了不就是没工作了吗?没工作不会死人,但晓琪没人照顾,就会出事。” 一股猛烈的感动袭上许一山的心头,他不禁有些哽咽,道:“我又怎么能牺牲自己妹妹一辈子的幸福。” 娘反过来安慰他道:“一山,我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啊。秀是你妹妹,她来照顾晓琪,我也放得心。你一个大男人,不能一辈子守着老婆。你要想让晓琪放心,你就应该加倍努力工作。” 躺在床上,许一山怎么也合不上眼。 许秀决定辞职来照顾陈晓琪,这已经超出了他的所有意料。 许秀能有今天的身份本来就来之不易。一个女孩子,一辈子有个稳定的工作,稳定的收入,就是最大的幸福了。她现在要打破这个幸福,需要多大的决心啊。 尽管他和娘一句话都没提起黄晓峰,但他已经知道,妹妹与黄晓峰的关系已经正式宣告结束。 如果说,许秀的决定让他感受到亲情的伟大,不如说,许秀与黄晓峰的关系割断才是他最欣慰的事。 小城的夜晚没有大城市的喧哗,九点刚过,街上已经寂静下来。 夜深人静,天地仿佛都沉睡了过去。 许一山睁着双眼,看着天花板,脑海里回想起在无修庙石屋里的梦来了。 他隐约记得梦境中的一切。在梦里,他看见了无修老和尚,也看见了爹许赤脚。 他依稀记得,自己把陈晓琪的病说给他们听了。在无修老和尚正要说话的时候,他被山下老董的呼喊声惊醒了过来。 他努力的搜索着梦境中的一举一动,猛地,他想了起来,爹似乎对他说了一个字——“书”。 什么书呢?爹没来得及说明白,他已经被惊醒过来了。 许赤脚还在做赤脚医生的时候,只要有空就会拿着一本线装的古医书研究。 出于好奇,许一山曾经看过这本书。发现书里都是些生涩难懂的古文。很多地方配有简单的人体结构图和一些花花草草的画。 他知道这是祖上留下来的医书,可惜他对医学没有任何兴趣。 那么,爹说的书,是不是家里藏着的医书呢? 想到这里,他有些哭笑不得。对于一个对医学一窍不通的他而言,即便书里藏有救陈晓琪的秘方,他也找不到其中的奥秘啊。 但不管怎么样,他心里还是起了一个念头,能不能找到奥秘暂且不说,先将书拿到再说。 有了此念,他再也躺不下了。 于是,他悄悄起身出门。将电话打到老董的手机上。 老董听说他要连夜去老家,吓了一跳问他,“出了什么事?这么晚还去?” 许一山不耐烦道:“去不去?不去别啰嗦。” 老董无奈道:“去去,你是领导,你说去哪就去哪。你等等我,我马上去接你。” 上了老董的车,许一山抱歉道:“对不起啊,老董,除了你,我实在是想不起还有谁可以陪我一起去了。” 老董道:“我是该觉得荣幸呢?还是该觉得感激?” 许一山笑道:“你随便理解。骂也行。” 老董嘿嘿地笑,“我敢骂你?今非昔比喽。” 许家老宅,黑灯瞎火。他们进村时,车灯引得全村的狗一阵狂吠。几条胆儿大的狗,居然凑了过来,围着他们的车转。 老董笑道:“等下莫被人把我们当贼打哦。” 许一山一乐,吓他道:“放心吧,许家村的老百姓都是善良的群众。就算是贼,也不会往死里打。” 锁已生锈,门上落了一层厚厚的尘土。 久未住人的老宅,闻不到一丝烟火气。想起当年家里求医问药的人络绎不绝,许一山不觉有些伤感。 他没钥匙,想进门就只能破门而入。 他让老董去车上找了工具过来,他准备撬门而入。 刚将铁杆插进门缝里,身后便传来一声大喝,“哪里来的贼,好大的胆。” 随即,几束手电强光射了过来,照得他和老董根本睁不开眼。 老董吓了一跳,连忙往许一山身后躲。 乡亲们一看是许一山,顿时乐了,连忙问他,“一山,你半夜三更回来做甚?” 许一山解释道:“我回来找点东西。” 乡亲们哦了一声,围着他七嘴八舌地问:“听说你去省里当了大官。你也不回来给大家办场酒。让大伙儿沾沾你的喜气啊。” 许一山笑道:“什么大官啊,都是为人民服务。” 乡亲们大笑,“看,我们一山也会打官腔了。” 乡亲们帮着他将锁撬了,一边说:“一山,你一家人搬去城里住后,大家平时都留了心,担心贼进屋。这不,今晚狗叫得凶,我们就知道村里来了生人。” 老董笑嘻嘻道:“你们警惕性倒是挺高。” 村民认真道:“今天幸亏一山在。若是老板你单独一个人,狗不咬死你,大家都会把你打个半死。” 村民倒不是吓老董。某年村里的狗连续丟了,村民们生了疑,便悄悄安排人守在村里。结果,还真等来了偷狗贼。 偷狗贼偷狗,动作之快,令人咤舌。往往在电光火石间,便将铁圈套住了狗脖子。然后拖到车上,拿着铁棍照狗鼻子猛地一打。一条活蹦乱跳的狗瞬间便丢了生命。 再说村民逮住了偷狗贼之后,全村人义愤填膺,恨不得剥其皮,食其肉。 大家一哄而上,拿绳子将偷狗贼绑在电杆上,用羊角刺抽得偷狗贼鬼哭狼嚎,鲜血淋漓。 这件事最直接的后果就是三个偷狗贼被当场打死了一个,两个绑在电杆上喂了一夜的蚊子,也丢了半条命。 等派出所赶来时,竟然找不到谁是凶手。 这件事最终因法不责众而不了了之。当然,许家村为此也付出了代价,赔了一副棺材给死者。 从此以后,许家村再没丢过一条狗。 许一山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好说歹说,终于将乡亲劝回去休息。 正文 第1262章 亲情破防 老董不知道许一山半夜回来找什么,他也干脆不去管,任由许一山一个人在屋里折腾。 许一山将爹的药房翻了一个底朝天,非但没找到爹常年抱在手上的医书,连无修老和尚传给他,他转赠给爹的一本小册子都没见到踪影。 这一通折腾下来,让他汗流浃背,却一无所获。 天边已现鱼肚皮白,他才停下来翻找,叫醒睡得正香的老董,回了县城。 回到家,恰好许秀起了床。看他风尘仆仆进了门,惊异地问:“哥,你昨晚去了哪?” 许一山疲惫地笑了笑道:“我昨晚回了一趟老家。” “回许家村了呀。”许秀惊呼出声,“你半夜三更跑回老家干嘛?” 许一山不想把梦里的事告诉她。妹妹现在对自己很有意见,说出去怕她笑话。 “你是不是去找什么东西了?”许秀狐疑地问。 “没有。”许一山矢口否认。 许秀哼了一声,“不是去找东西,你有病呀,半夜三更跑那么远回老家去。”她突然转身进了屋,不一会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布包递给他道:“是不是找这个呀?” 许一山迟疑着将布包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本破烂得弥漫着历史气息的书。书中,夹着一个丝绸包裹的布袋。打开布袋,里面是几根银针。 这下轮到他惊讶了,“秀,这东西是谁的?” 许秀撇了撇嘴道:“爹的东西,你都不认识吗?” 许一山惊喜不已,拿着书翻看了几页,果真就是爹当年不离身的古医书。 许秀告诉他,两个月前,有人突然找到她,说是有人拖他将这个布包送给她。她问了那人,根据那人的描述,她知道托付的人应该就是爹许赤脚。 爹突然将医书与几根银针托付给许秀,难道他冥冥当中已经预感到会发生什么事? 陈晓琪的病现代医学已经束手无策,难道靠一本医书,几根银针就能让陈晓琪起死回生? 不管怎么说,爹托人送来这两样东西,必有深意。 许秀将布包交给大哥后,淡淡说了一句,“我今天去办辞职手续,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许一山想起昨夜娘说的话,赶紧拦住她道:“辞什么职?谁让你辞职的?秀,你不许辞职。” “我辞职关你什么事呀?”许秀不以为然道:“我自己的事,我不能做主吗?” “不能。”许一山当机立断道:“这个主,你还真不能做。” 许秀转过脸去不理他,“娘说得对,嫂子嫁到我们许家来,就是我们许家人。我们许家不能没了良心,不管她。你一个大男人,总不能把一辈子都栓在老婆身上。所以,我不去管,谁去管?” “你管什么?” “照顾我嫂子啊。”许秀说得很随意,“我年轻,能照顾嫂子一辈子。” “你以后不成家了?”许一山苦笑着说道:“秀,这可不能一时冲动,你要想到将来。” “我不想。有什么好想的?”许一山摇摇头道:“我这辈子又没打算再成家了。我已经想好了,这辈子就陪着嫂子。” “胡来。”许一山忍不住生了气。让妹妹牺牲一生去陪伴陈晓琪,许一山怎么也下不了这个决心。 妹妹多年轻,她的青春年华正在蓬勃生长,他怎么忍心扼杀她的未来。 许秀白了他一眼,笑嘻嘻道:“你说了不算。反正我已经决定了,辞职照顾嫂子。当然,许一山,你以后要养我。你不在了,你儿子要养我。” 许一山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你敢辞职,没有规矩了啊。爹不在家,我就是家长。没经过我同意,你不可以擅自做主。从现在起,不许胡思乱想,好好的上你的班。你嫂子有我,你操什么心。” 兄妹俩又争了起来,一个要辞职,一个不允许。许一山心里明白,许秀虽然看起来很温柔,但决定下来的事,却是谁也改变不了她的主意。 如果不从根本上让她放弃这个想法,他拦得了一时,拦不了她一世啊。 唯一的一个办法,就是从源头上断了她的念想。 而这个源头,就是茅山人社局。只要人社局拖着不给她办手续,许秀就是铁了心也无法得到她想要的结果。毕竟,她是个很自律的人,不会做出上面不同意,她擅自离岗的事出来。 一夜未睡,此刻他已经疲惫不已。 许秀去洗漱,他趁机回了房间,将电话打给周琴,请她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情况,都不能让许秀辞职。 疲倦袭来,他沉沉进入梦乡。 刚一闭眼,眼前便看到爹许赤脚披头散发,赤着脚一路高歌而来。 许一山连忙喊了一声爹,悲喜交集地问:“爹,你去了哪里,我到处找你呀。” 许赤脚含笑不语,只是盯着他看。 这下看得许一山心里心里发了毛,声音跟着颤抖起来,“爹,我求你去救救陈晓琪。” 许赤脚还是不语,突然往地上一坐,示意许一山跟着他席地而坐。 许一山犹豫一下,果断坐下。 许赤脚一言不发,将许一山的脚挪了过去,脱去他的鞋袜,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枝,径直刺向他的脚心。 未几,又将枯枝照着许一山头顶刺下。 如此反复几次,尽管枯枝并未刺入许一山身体。他却感觉每刺一下,都像有一股强烈的电流贯穿全身一样。 许一山蓦地明白过来,爹是在暗示他,用他交给许一山的银针,去针灸陈晓琪吗? 此念一起,顿时惊醒过来。 屋里寂静无声,太阳光斜斜穿过窗帘的罅隙,光影中漂浮着万千的尘。 床边柜上,赫然放着许秀拿给他的布包。 许一山感觉遍体冰凉,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全身已经大汗淋漓。 无修山石屋梦见了爹,回来家里又梦见了他。 爹怪异的举动,究竟是在暗示,还是在表达什么?他一时分辨不出来。 他突然有些后悔起来,自己当初怎么就不跟爹学学针灸这门活呢?现在让他拿银针去扎陈晓琪,对于一个对针灸完全门外汉的他,怎么敢下得去手? 他相信针灸是一门科学无法解释得清楚的绝技,这门神奇的绝技在历史上确实创造出来过许多的奇迹。 那么,这个奇迹会在陈晓琪身上发生吗? 突然,手机响了。 秦光打来电话,焦急地告诉他,张曼不见了。 许一山一急,吼道:“我不是让你照看她了吗?她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呢?” 秦光带着哭腔道:“她说出去走走散散心,我想,光天化日之下,谁敢怎么样啊。所以,我就让她出去了啊。” 许一山怒道:“糊涂。小秦,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你不管用什么手段,马上给我找到她。”说完,他将声音压得很低道:“张曼是我们这次督办案的关键性人物,她有着决定性的作用,明白吗?” 挂了电话,他一刻也没耽搁,拿了布包,匆匆赶回衡岳市去。 正文 第1263章 杀鸡儆猴 秦光急得六神无主。 张曼几乎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的。据目击证人说,张曼是被一辆无牌照的小车下来的两个人带走的。 光天化日之下,人被劫持。这还了得。 许一山一个电话打到魏浩手机上,辟面问他,“魏浩同志,衡岳市现在可以在大街上劫持人囗而无人过问吗?” 魏浩听清是许一山,回他道:“许大人,你别往衡岳市头上泼脏水好吗?谁被劫持了?危言耸听吧。” 许一山怒道:“三个小时之前,张曼被一辆无牌照的小车劫持走了。这个情况你不知道?” 魏浩愣了一下,“有这事?” “你这个公安局副局长是怎么当的?”许一山训斥他道:“半个小时之后,我要见到张曼本人。” 话一说完,他没给魏浩解释的机会,果断挂了。 以他现在的身份,这样与魏浩说话己经是算客气了。 果然,魏浩在他挂断电话后,气得一脚踹翻一张椅子。 “许一山,你算个什么东西?”他怒骂出声。很快,他又冷静下来,叫了刑警支队一负责人进来,辟头盖脸骂道:“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人呢?” 刑警队负责人莫名其妙挨了骂,心里极不舒服。他与魏浩一样,根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直到魏浩说了张曼被人带走的事后,他才委屈地辩解,“魏局,这事好办啊,调监控。” “老子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十分钟后,必须知道消息。” 魏浩给出十分钟时间,也不算在难为下属。以现在天眼工程的威力,一只苍绳办了坏事,都无法躲开天罗地网般的监控。 几分钟过去,有信息传来,刑警这边己经掌握了涉案车辆行踪。 就在这时,魏浩果断叫停追查。 他似乎突然明白过来,张曼的失踪原因了。 从陈晓琪摔下舞台开始,魏浩就陷入了两难境地。 陈晓琪究竟是失足跌落,还是被人故意撞下舞台?这种小儿科的案子,只须接触当事人聊几句他就能判断出来。 果然,魏浩在与徐曼丽交谈过几分钟后,当即断定,陈晓琪是被徐曼丽故意推下去的。 然而,徐曼丽一点都不紧张。她似笑非笑地看着魏浩道:“你想知道是谁让我这样做的吗?” 魏浩拦住了她,咬着牙说道:“你们这是自掘坟墓。” 他心里显然己经猜到了幕后指使人是谁。他只是不敢不愿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 在魏浩看来,这些人的做法简直愚蠢至极,且下流卑鄙。 古话说,祸不及家人!他们却将矛头对准无辜的陈晓琪,这让他怒火中烧,却无可奈何。 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含糊,拖。以至于到现在,他一直未向市里汇报。 让他措手不及的是他们越来越变本加厉。出于职业的敏感,他断定张曼被劫持,必定与他们有联系。 他只能硬着头皮叫停追查。因为他很清楚,一旦查出真相,一切都将无可挽回。 他焦虑不安起来。他有一个强烈的预感,事情会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现在最希望出现一个握手言和的结。可这仅仅只是希望。他非常清楚,这个希望会破灭。因为,他们的对手是许一山。 半小时后,魏浩出现在政法委大楼里。 父子俩相对无言。 沉默了好一会,魏浩开囗道:“放手吧,把张曼交给我。我来处理。” 魏力看了儿子一眼,淡淡一笑,“你能对付得了他?” 魏浩不语。父亲的这句话看似在轻视他,其实也道出了实情。 “你要保证她的安全。”魏浩憋出一句话,“我是为您担心。” 魏力摆摆手道:“我的事,你不用管。” “我是您儿子,您的亲人。” 魏力笑了,自负道:“我倒要看看,是他长了三头六臂,还是我神通广大。一个嘴上无毛的小子,野心倒不小啊。” 魏浩急道:“这人很有一套。不可轻视。” 魏力仰天大笑,“是吗?不试试,怎么知道豆腐不是米做的。” “人呢?”魏浩固执地问,“您就不能听我一句劝,放下吗?” 魏力不笑了,轻轻叹口气反问他,“你觉得我放下了,他会放下?” 这句话问得魏浩无言以对。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一开始就犯了一个轻敌的毛病。他在得知陈晓琪与一个叫许一山的人登记结婚后,恼羞成怒的他将在茅山酒店庆贺的水利局一帮人全部抓了。 他要让陈晓琪知道,许一山是个什么玩意儿?他想他活,他就能活。他要他死,就像捏死一只臭虫那样容易。 然而,陈晓琪在得知魏浩安排人抓了许一山后,她二话没说,命令魏浩放人。他清晰记得,陈晓琪在电话里说的一句话。 “魏浩,许一山现在是我丈夫。你为难他,就是与我作对。你看着办。” 这句话促使魏浩不得不雷声大,雨点小,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他也没想到来衡岳市任职的代市长胡进是许一山的同窗同学。从得知许一山与魏浩的关系起,他就知道与许一山不在一条起跑线上了。 他原来的优势在许一山面前己经荡然无存。 果然,在接下来的周文武案中,他敏锐地发现,许一山己经盯上了政法委这一块。 周文武别墅制式枪案,让他意识到危险越来越近。虽说制式枪案他并不知情,但他知道,衡岳市能做到这一步的,只有一个人。 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他父亲,衡岳市政法委书记魏力。 随着周文武案的不断深入,他发现父亲的头上已经悬挂了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 他现在很难抉择。一方面是自己父亲,他不能袖手旁观不顾。一方是过去的情敌,现在如日中天的许一山。 关健一点是,他不得不认可许一山代表的是正义、光明。 他曾经选择辞职,其实就是想逃避。他不想看到父亲倒下去。 而魏力却似乎走火入魔了一样,他非得没有任何收敛的迹象,反而变本加厉。 他不会理解,父亲魏力己经没有了退路。他只能与许一山硬刚到底。 两强相撞,必有一伤。 “你也知道,我放手了,不等于他会放手。”魏力淡淡说道:“我就不相信他一个农民的子弟,能翻了衡岳市的天。” 魏浩陷入了沉默。 “你必须保证张曼的安全。”魏浩想了想说道:“她是无辜的。” “是吗?”魏力冷笑着问儿子,“你知道她两年来一直在偷拍八号公馆吗?你知道这女的利用美色诱感八号公馆的人,在公馆安装窃听器吗?” 魏浩大吃一惊,“还有这样的事?” 魏力哼道:“你这个公安局长是怎么做的?小浩啊,现在人家把我逼上绝路了。这女的,怎么就不可怀疑她是某人在背后指使的呢?” 魏浩迟疑道:“不至于吧?先不说张曼,我相信许一山不会干出这种事来。” “幼稚。”魏力不满地叹口气,“小浩啊,这件事与你毫无瓜葛。你也不要插任何手。” 魏浩一急道:“可是人许一山不是哪么好对付的啊。” “哦。”魏力冷笑起来,“现在是他老婆出意外。他若是还没想清楚,可能他家人,包括他自己,都有可能出意外呐。” 正文 第1264章 异地关押 魏浩劝父无果,颓丧不己。 他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一块夹心饼干。父亲是肯定要保护的,可许一山这关怎么过? 他有个强烈的感觉,许一山会死揪着周文武案不放。 他也清楚,周文武案将底掀开后,势必会牵出背后的保护伞。 他己经确定,父亲魏力就是周文武在衡岳市最大的保护伞。 过去胡进将周文武案压着不动,那是胡进要利用周文武案迫使衡岳本地帮屈服。 胡进最终达到了他的目的。现在整个衡岳市委,己经听不到半句不同的声音。 这样的结果出来后,周文武就没有了任何价值。 胡进同意了将周文武案进入公诉程序。 原以为周文武案到此结束了,没想到半路上突然杀出许一山来,叫停了公诉。 明白人自然明白,许一山叫停周文武案,是因为他没拿到他想要的东西。 这就是需要周文武亲口交供出来,谁是他的保护伞。 综合分析下来,周文武就成了关健。 周文武活着一天,许多人便会坐立不安。周文武死了,他的嘴才会永远闭上。 看守所里己经上演过在押犯互相斗殴一幕戏。遗憾的是未能根除后患。 周文武至今还逍遥地活着。 魏浩想破了脑袋,让周文武闭嘴是保护父亲的唯一办法,哪么,怎么样才能让他选择闭嘴? 釆用父亲指使人导演的斗殴戏码显然不行了。许一山己经心生警惕。 但是只要周文武活着,根本阻止不了他会选择与许一山合作的可能。 如果让他自己死呢? 这个念头一浮现出来,魏浩不由浑身颤抖了一下。 这是个铤而走险的计划。可是他别无选择。 衡岳市第一看守所,关押的都是重刑犯。 常务副局长突然出现在看守所,让一所的人又惊又喜。 所长跟在魏浩屁股后,逐一视察全所监仓,一路忙着介绍全所工作。 魏浩频频颔首,很少说话。 视察完毕,他突然问了一句,“周文武还好吧?” 周文武是重点关注的重刑犯。由于他的案件影响很大,即便他身陷囹圄,还是一个风云人物。 所长惊讶地说道:“周文武两天前已经被异地关押了,具体情况我不清楚啊。” “异地关押?谁的决定?”魏浩浓黑的眉头紧皱了起来,“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不清楚?” 所长陪着笑脸道:“监管支队支队长亲自来提的人,说是上头有指示,要将周文武异地关押。” 魏浩虽然是常务副局长,并不管监管支队。由此监管支队未将此事汇报给他,情理上说得通。 即便如此,魏浩还是很生气,他哼了一声道:“现在他们都各自为政了吗?异地关押这么大的事,我一点情况都不知道,他们是要故意瞒着我吧?” 所长连忙解释道:“魏局,过去我们这里也有这类情况出现。有我们这边异地关押去外地的,也有外地的关押到我们所里的,这属于办案需要,正常关押啊。” “周文武与别人不一样。”魏浩冷冷问道:“你知道人转移去了哪里?” 所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欲言又止。 魏浩恼怒道:“怎么?对我还保密?” 所长这才不情愿地说出来,“人转移去了少阳市二看。” 魏浩哦了一声。他刚才声色俱厉的样子,吓到了所长。所长诚惶诚恐地汇报说道:“魏局,要不,以后再有这类情况,我必须要求要看到魏局您的批示才执行?” 魏浩摆摆手道:“没必要。按正常程序走就可以了。” 没见到周文武,他埋在心里的想法无处可说。 魏浩见周文武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他要逼着周文武选择自杀。 按理说,像周文武这类重刑犯,入狱的时候就采取了防止他走极端的措施。如果没有人协助,他这样的人即便想死,也会无法达到目的。 魏浩不需要考虑这么多。毕竟,再严密的防范,都有疏漏之处。 只要周文武永远闭嘴了,再大的麻烦也不算麻烦了。 可是周文武已经被异地关押了。魏浩虽然没问出来这是谁的决定,但他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 魏浩出现在许一山面前时,已经是晚饭后了。 许一山要求他半个小时必须找到张曼没能实现。这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他也没主动向许一山汇报情况。 他见到许一山的第一句话就说:“许主任,人没找到,线索断了。你可以撤了我。” 几个小时没有消息传来,许一山早就料到了结局。 “撤你?”许一山笑了笑道:“我凭什么撤你?再说,一件事就撤人,组织上也通不过嘛。魏局,请不要说泄气话。” 魏浩冷冷说道:“我没有找到人,你不撤我?反正我也不想干了。” 许一山沉下去脸说道:“魏局,你若真想辞职不干,你可以走正常的组织程序。你在我这里说这种怨气话,你是觉得我撤不了你,还是你认为我不理解你?” 这句话看似简单,其实里面蕴含太多意思了。 没错,以许一山目前的身份,要拿下一个市公安局副局长帽子,并不难。尽管他不可以直接摘掉他的帽子,但只要他表达出来这个意思,自然会有人来摘他的帽子。 第二层意思就是他许一山并不想将他当作矛盾的一方。魏浩需要理解,他也在尽可能地去理解他。 魏浩的神情变得讪讪起来,他低声道:“我没按你的要求做到,属于失职啊。” “谁的工作可以一帆风顺的啊。”许一山笑眯眯说道:“魏局,工作这东西,只要认真,就没有做不好的。我相信你能做好本职工作。至少,你能保证当事人的安全,是不是?” 魏浩楞了一下,“你这话什么意思?” 许一山摇摇头道:“没其他意思。你也不要多想。总之,追查张曼下落这件事,一刻都不可以松懈。请魏局组织力量,继续查找人的下落。” 魏浩迟疑着问:“现在谁可以肯定张曼失踪,是属于刑事案件?说不定她自己玩失踪也很难说啊。依我看,我们把警力投在查找张曼这件事上,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许一山似笑非笑道:“不管是她自己玩失踪,还是她真的遭到了绑架,现在下结论为时过早。魏局,我再给你一天的时间,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你记住,我要活人!” 魏浩没有了抵抗的信心。许一山如今是省委干部,官大一级压死人。他现在任何不逊的语言,都将视为对上级领导的不敬。 他只能徒劳地解释,“我们已经失去了线索。” “是吗?”许一山依旧没改似笑非笑的样子,“魏局,线索对你们专业人士而言,随处都是。去吧,我相信你。” 魏浩无可奈何,许一山这是将他逼上了绝路。他在一天之后若是没能找到张曼,这就不仅仅是能力的问题了。 “对了,有个事我想请教一下魏局。”许一山突然说道:“八号公馆究竟是什么来头?” 正文 第1265章 深入虎穴 魏浩被许一山突然的发问搞懵了。他迟疑了好一会才缓缓说道:“私人物业。” “业主是谁?”许一山穷追不舍。 “这个......”魏浩为难道:“这个不属于我的职权范围吧?” 许一山步步紧逼,“魏局对八号公馆不熟吗?” 魏浩摇了摇头道:“还真不是很熟。” 许一山哦了一声,突然起身道:“走,我们去八号公馆看看。” 魏浩想要推辞,许一山已经没给他机会了。他率先往外走,一边嘱咐秘书秦光,“我们仅仅是去拜访,你把握好分寸。” 八号公馆的神秘,在于从来没见着有人从大门出入。 这栋外墙通体乳白色的建筑,屋顶是一个巨大的仿白宫而建的穹形顶。衡岳市百姓称八号公馆叫“白宫”,即由此而来。 这座坐落在闹市里的建筑,从建成之日起,就谢绝外人参观。 由于它恰好处在街道编码的八号,由此便叫八号公馆。 八号公馆进入许一山的视野,在于他已经看过了张曼给他的录像带。 录像资料上,可见有豪华轿车通过地下室出入公馆内部。尽管每一辆出入的车牌都被遮住了,但张曼还是依据车辆的外观,给每一辆出入的车都标了车牌。 张曼被劫,魏浩声明追踪线索断了。许一山第一个反应就是,张曼是否在八号公馆里? 两辆车一前一后到达八号公馆门口。紧闭的公馆大门将里外森严地拉开距离。 秦光下了车,他径直走到大门口去喊门。可是喊了好一阵,无人应声。 秦光来了气,在门上拍了几下,响声惊得路人都往这边看。 这时,大门旁边的小门拉开一条缝,探出来一颗花白的头。 他将秦光看了好几眼,生气地问:“你什么人?打门做甚?” 秦光解释道:“老师傅,我们是从外地过来的,想去里面参观参观,你能开下门吗?” 老头盯着秦光看了看,挥挥手道:“去去,哪里来哪里去。我们这里不接待外人。” 秦光不死心,陪着笑脸道:“老师傅,我们就是想看看里面的建筑形式,我们老板也想仿着建一栋这样的房子。” 门里的老头将信将疑,但他还是拒绝了秦光的请求。 “你这人听不懂话吗?不是告诉你了,我们这不接待外人。”说完,老头的眼光往外四处看,似乎在找什么人一样。 八号公馆一直有人暗中保护,寻常人根本无法靠近。 这一点魏浩也清楚。毕竟,守着公馆的警力,都是他的手下。 坐在车里的魏浩此刻比谁都急,他担心部下这时候走出来阻拦。 果然,在许一山与老头纠缠的时候,有四五个人悄悄逼近了过来。 许一山闭目假寐,他想看魏浩这出戏要如何演。 就在神秘人正要靠近秦光时,魏浩终于忍不住现身了。 他朝靠近公馆的人挥了挥手,四五个人便装作没事一样从许一山的车边过去了,一点都没惊动车里车外的人。 门里的老头显然看见了魏浩,他犹豫一下,从门里走出来,喊了一声,“魏局长,是你呀。今天你怎么从大门进啊?” 魏浩根本来不及阻止他,只好喝了他一声,“什么大门小门的,开门。” 老头一溜烟进去了,没一会,沉重的大门吱呀一声,慢慢打开。 这一切,许一山都看得清楚无比。魏浩说,他与八号公馆不熟,显然说假话。 一脚迈进公馆大门,许一山便被眼前的豪华惊得暗暗咋舌。 公馆里的装修极尽奢华,处处流光溢彩。光是摆在显眼处的各种古董瓶子,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走道里铺的都是国外进口的地毯,人走在上面,就像行走在云端一样。 开门的老头不知道许一山的来头。但他观察到魏浩在许一山面前似乎很尴尬。 他在前头领路,一边给魏浩说道:“魏局长,今天公馆没人。向书记......” 他的话没说完,便被魏浩喝住了。“老吴头,你不说话,别人会当你哑巴?这位是省委办公厅的许主任,你领着许主任好好参观一下吧。” 老头一愣,很快便心领神会。 他凑到许一山跟前,满脸堆笑道:“原来是省里来的领导啊,我这就带领导到处参观参观。”说完后,意欲不足,转过头问魏浩,“魏局长,晚宴在公馆吃吗?” 魏浩沉着脸摆摆手,“没你的事,少操心。你领着参观就行了。” 一路过去,许一山被眼前的奢华看得有点头晕眼花。凭直觉他能得出结论,光是装修,恐怕就要超过上亿。如果将古董古玩和字画都算进去,恐怕这一栋楼的东西价值无法估算。 是谁有这么大的家当和手笔,能在闹市当中搞出这么一处闹中取静的奢华场所? 查房产登记,知道这栋房子归属于一家文化传媒公司。奇怪的是,工商登记上,既没有法人代表,也没有体现股东是谁。 许一山想不明白这样的工商登记是怎么弄出来的?一无法人,二无股东。而且这家公司从成立开始,就显示从没有过任何形式的经营。 从一楼上到二楼,又是一番景象。 一楼是古色古香的古典装修风格,二楼却是典型的西式风格了。 所有家具都是国外进口而来,一张沙发的价格就要三十几万。 老头一边领路,一边得意洋洋的介绍。“大领导,实不相瞒,省人大的龚主任就对我们这里的装修赞不绝口啊。” 许一山趁机问了一句,“龚辉副主任吗?” 老头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龚主任虽说不是正职,但他可比正职还要有实权得多。” 魏浩忍无可忍喝了一声,“老吴头,你今天是吃错了药吧?话那么多。” 许一山拦住魏浩笑道:“人家老吴也没说什么啊。不过,我真觉得,八号公馆名不虚传。” 魏浩讪讪地笑了笑道:“他们这些公司,会赚钱,也会花钱。” 许一山恍然大悟一样地哦了一声,他兴致勃勃问魏浩,“魏局,能不能请房子的主人来坐坐呀?” 魏浩苦笑道:“我还真不知道主人是谁。” 许一山笑眯眯道:“魏局不知道?意外啊。我知道,你想知道吗?” 正文 第1266章 狡兔三窟 许一山如此这般说话,似乎是在故意寻魏浩开心。 魏浩显然也听出来了他华丽的意思。堂堂一个市局副局长,不知道辖区内这座神秘大楼的主人是谁,说出来真笑掉人大牙。 显然,魏浩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不愿意说出来而已。 许一山的话,激起了魏浩的争强好胜之心,他冷冷说道:“许主任,看来你对衡岳市了若指掌啊。” “这话有点夸大其词了。”许一山淡淡一笑,“至少,该知道的,我会知道。” 突然造访八号公馆,并非没有目的。许一山原本是想杀他个措手不及,在八号公馆能找到张曼。等他到了之后才蓦然发现,自己的这个想法有点简单了。 但是,敲山震虎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八号公馆面积那么大,楼层有八层,他不可能逐个楼层逐个房间都走一遍。 在参观完二楼以后,他果断刹住了车。 魏浩狐疑地问:“不看了?” “不看了。”许一山笑了笑说道:“够了,今天我是真开了眼界。没想到衡岳市还有这么豪华的场所。真好。” 魏浩搞不清许一山这句话是赞美,还是有其他意思。他跟着笑了起来,有点如释重负说道:“确实是相当的奢华。这正好也说明我们衡岳市还是有有实力的老板嘛。” 一行人从八号公馆出来,站在公馆大门口,许一山极目看去,公馆门前的马路上车水马龙。 八号公馆坐落在衡岳市最大的一条主干道——衡岳大道上。 衡岳大道寸土寸金,能在这条路边拥有一块私人用地,非常人所能为。 也正因为如此,八号公馆头上盖着一层神秘面纱,让这里衍生出来许多令人津津乐道的传奇故事。 许一山通过造访八号公馆,至少传递了一个信息。他已经注意到了这里,让一些人心里有数,有所忌惮,不会干出极端的事出来。张曼的人身安全将会得到保证。 寻找张曼的行动还在继续,但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那么紧张。 从八号公馆出来后,许一山便与魏浩分了手。 坐在车上,他突然问秦光,“小秦,今天参观了八号公馆,有什么想法啊?” 秦光回过头来说道:“许主任,我感觉这个公馆很神秘啊。你看啊,它坐落在这么繁华的路段,却与周边环境格格不入。换我是老板,还不将这里拓展成为商业场所,那可是日进斗金的地方啊。可是这个公馆大门紧闭,里面装修又极尽奢华,这背后的老板,怕是身价过百亿的人。” 许一山笑了笑道:“百亿不说,大几十个亿还是有的。不过,他这辈子再也无福消受了。” 秦光惊讶地问:“许主任你知道老板是谁?” “当然知道。”许一山轻轻笑道:“这世界上没有一堵墙不漏风的。尽管他费尽心思,终归会有马脚露出来啊。我告诉你吧,这栋公馆的主人就是我们这次督办案件的当事人——周文武。” “是他呀!”秦光吃惊地说道:“周文武的财产不是都被查封了吗?怎么还漏下这里了。” “网再好,也有漏网之鱼的嘛。”许一山道:“不过,现在它漏不过去了。” 他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必须在他们有动作之前,迅速查封八号公馆。 可是这么大的事,他不能不与胡进商量。 胡进在得知八号公馆的主人就是周文武时,他显然不相信。 “这地儿我听说过,没去过。”胡进凝神想了想道:“你说是周文武的,你得有证据。” 许一山笑道:“老胡,你觉得我是在给你开玩笑吗?” 胡进犹疑着道:“既然是周文武的产业,为何他不体现出来?难道他拱手相送了别人?” 许一山道:“这就是周文武的聪明之处,也是某些人的聪明之处。狡兔三窟啊。老胡,我现在怀疑,周文武的财产还不是已经被查封的这么多。他应该还隐藏着巨量财产没有交代出来。” “不会吧?”胡进沉吟着说道:“专案组可是掘地三尺了。” “我们都小看周文武了。”许一山叹口气道:“或许,有些财产就如八号公馆一样,原本就不是周文武的名义。” 胡进摇摇头道:“算了,他就是一只臭虫。我们没必要在他身上花那么多心思和精力。老许,你今天也与我说实话,你究竟想要怎么做?” 许一山笑道:“我没想怎么做啊。你不是说过了吗,除恶务尽嘛。” 胡进点了点头,叹口气道:“可是这个社会,又怎么可能真的变成一池清水啊。老许,我不是不明白你的意思,依我看,放手算了。” 许一山摇了摇头,“老胡,我若放手,就是纵恶。你说得对,周文武就是一只臭虫。但是,谁保护了这只臭虫这么多年一直在腐蚀国家这座大厦?我们今天踩死了周文武这只臭虫,但只要培育臭虫的温床还在,明天就有可能出现一个吴文武,郑文武,王文武。所以,我们必须要将培育臭虫的温床打垮。” 胡进颔首道:“你说得很对。但是,这需要付出的就太多了。而且,你要考虑清楚,没有人会乖乖的束手就缚的。狗逼急了,会跳墙,会咬人。” “我不怕咬。”许一山咬着牙说道:“我今天来,是来求你的。” “求我?” “对。我需要一支听我调遣的队伍。” “你想干嘛?”胡进笑着问,“你老许要人,直接找市局要就行了啊。” “不,我不用他们。”许一山神情严肃道:“老胡,或许你觉得我在小题大做了。但是,我是真需要一支钢铁般意志的队伍。” 胡进还没想明白,狐疑地问:“老许,别遮遮掩掩了。你直接说,需要什么人,你要干什么?” “查封八号公馆。”许一山断然说道:“我相信,八号公馆能揭开周文武案的所有盖子。” “查封这事不正是公安他们做的事吗?你不用他们,你想用谁?” “老胡,我说句心里话。不是我不想用他们,而是我不相信他们。” 胡进顿时愣住了,许一山突然要对八号公馆下手,这令他意外万分。 胡进说的也说实话,他知道八号公馆,却从没去过。他从来衡岳市之后不久就知道有八号公馆这回事,但八号公馆究竟是个什么场所,他一直没兴趣去过问。 “你是想要部队参与进来?”胡进一语道破许一山的心思。 许一山认真点头,表情凝重道:“他们是我现在唯一相信的力量。” “调用部队,可不是开玩笑的事。”胡进忧心忡忡道:“搞不好,你我兄弟吃不了兜着走。” “天塌下来,我顶着。”许一山笑嘻嘻道:“老胡,绝不会压在你身上。” “非得这样做?”胡进还在犹豫。 “对,而且要快。”许一山严肃道:“我担心,我们迟一步,证据就会被人销毁光了。” 正文 第1267章 密谋 许一山突然造访八号公馆,惊动了魏力。 政法委办公楼里,弥漫着一股杀气。 市公安局长坐在魏书记办公室里,紧张得直冒汗。 刚才,魏书记发了很大火,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本来,市局局长应该列席副市长位子,但衡岳市因为魏力的反对,让他这个局长一直未能坐上副市长的椅子。 “神仙下凡问土地,他打着省里的旗号,就可以在我们衡岳市为所欲为吗?”魏力哼了一声,“他太没将我们衡岳市放在眼里了吧。” 魏力发火,直接结果就是将开门的老头抓了起来。 在魏力看来,只要老头不开门,许一山怎么可以大喇喇地进去八号公馆? “从现在起,你们必须对许一山这帮人采取全天候监控,任何异动,必须随时汇报给我。”魏力阴着脸发号施令,“不用担心其他的,有我在。” 局长小心翼翼道:“他现在是省委干部,我们对他采取监视,合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魏力哼了一声道:“只要在我的一亩三分地里,谁都不可以胡来。” 局长只能唯唯诺诺地退下去。在魏书记面前,局长是没有脾气的。毕竟,他是魏书记亲自提拔起来的,而且,魏书记已经在不同场合多次暗示过他,他未来将会是接手魏书记的唯一人选。 晚上,在另一家私人会所里,一场紧急秘密会议在悄悄召开。 参加会议的除了魏力之外,市委副书记向勇、市委宣传部长也在。 向勇对魏力请他来开会商量表示不满,他抱怨道:“老魏,不是我说你,在这件事上你太激进了啊。” 魏力哼了一声道:“老向,人家都骑到脖子上来拉屎撒尿了,你还能做到一声不吭?你可以,我不行。” “他能跳多高啊?”向勇摇摇头道:“你也太将他当回事了。那就是一条疯狗,到处咬。我们不招惹他,他会咬我们?” “你说对了,他就是一条疯狗。疯狗你不惹他,他照样会咬你。” “我觉得你现在是在激发矛盾。”向勇忧心忡忡道:“他已经注意到了八号公馆。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想办法撇清我们与八号公馆的关系。老魏,八号公馆里的东西,可千万不能见天日啊。” 许一山猜对了,八号公馆里隐藏的罪恶,远超常人想象。 “要不,把那个记者还回去吧。”宣传部长小声道:“我们拿着她,也起不到作用,相反,人家可以利用这个事大做文章。” “不行。”魏力断然拒绝,“你们真幼稚,她绝对不能露面了。” “难道我们要控制她一辈子?” “实在不行,可以选择让她永远闭嘴。”魏力的话显得阴森可怖,让在座的向勇和宣传部长都感觉到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我看,我们这一步棋走错了。”向勇总结道:“不该去打他家人的主意。现在好了,作用没起到,反而起到了反作用。陈晓琪现在成了植物人,许一山还会放手吗?” “所以,我们不能再等了。要主动出击。”魏力冷笑着说道:“我已经安排下去了,我要让他在衡岳市调不动一兵一卒。没有资源供他用,他就是长着三头六臂,又能怎么样?” “当初我们要是将他团结起来就不会出现现在的局面了。”向勇叹口气道:“这小子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听说,他从魏浩手里抢走了陈晓琪?” “别说小浩,这小子不是人对手。” “魏浩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就当了市局副局长,他应该比姓许的更让女人动心才对。”向勇揶揄着魏力道:“老魏,你们父子在女人缘方面,还有待提高业务水平啊。” 魏力尴尬地笑了笑道:“老向,玩笑不开了。你们都给我记住。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能将魏浩牵连进来。” “放心吧。”向勇淡淡一笑,“他本来就与我们没关系。” 魏力哈哈大笑起来,“许一山啊许一山,你也太小瞧老子了。” 向勇道:“老魏,你先不要把事情想得太简单。我还是那句话,八号公馆里的一切,要尽快处理掉。” 魏力笑眯眯道:“这是太简单不过的事了。今晚,八号公馆将会付之一炬。” “你准备用火攻?”向勇吃了一惊问道。 “还有比火更好更彻底的办法吗?”魏力反问道。 “要绝对控制局势,影响不能搞得太大。”向勇叮嘱他道:“老魏,成败在此一举了。明天,我去一趟省里,拜会一下龚老板,你们意见如何?” “行。”魏力肯定道:“关键时期,龚老板不能袖手不管。” “对了,今晚你有把握?” “都安排好了。”魏力信心满满道:“他许一山连房间的门都出不来一步。” “你限制他人身自由?” “错,我是在保护他。”魏力笑眯眯道:“我们现在严重怀疑有人要对许主任的人身安全构成危险,所以,我们采取保护措施,这理由够不够?” “对了,徐曼丽的事,必要的时候将她抛出去。她已经没有价值了。”魏力转过头对宣传部长说道:“这个女人,有可能会立场不坚定。你得做好她的思想工作。你可以明确警告她,她敢出卖别人,她连同她的家人,都将受到连累。” 这场秘密会议,正式拉开了与许一山正面相博的局面。 正如向勇说的那样,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按理说,许一山出身茅山,茅山隶属衡岳市。他许一山的身份就应该归属于本地帮当中的一员。 但凡在圈子里混过的人都知道,圈子对一个人的重要性有多大。 抱团取暖是圈子的核心文化,一个人的力量再强大,终究斗不过一群人。 相对全国而言,中部省有圈子,相对于中部省而言,衡岳市出身的干部也有一个小圈子。 衡岳市小圈子的灵魂人物就是魏力,这个圈子原来富嘉义没能挤进来,现在的胡进当然也被排除在圈子之外。 可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许一山会排斥这个圈子。 一场恶斗,正慢慢拉开帷幕,鹿死谁手,都是未知数。 正文 第1268章 一场大火 衡岳市最神秘的八号公馆发生严重火灾,火光映红了半个天空。 有人拨了消防电话,消防车却迟迟没有赶来,一问,才知道被堵在半道上了。 许一山接到秦光汇报后,大吃了一惊。他没想到他们动手会这么快。 “走,去现场。”他一出门,便被两个人堵住了。 “领导,去哪?”他们客气地问。 “去火灾现场。”许一山顾不得过多解释,径直往前走。 两个人拦住他的路,“领导,你不能去。太危险了。” “为什么?”许一山眉头皱了起来,质问他们道:“谁让你们在这里的?” 两个人不解释,但他们的架势,显然不会让许一山离开半步。 秦光冲他们两个吼道:“让开,你安排你们来的?出了事,你们承担不起责任。” 拦路的两个人不解释,也不争辩。他们面无表情,如两尊铁塔一样,挡在许一山面前。 许一山心里明白了,他眉头一皱道:“你们执行命令的精神值得肯定。但是你们要知道,违纪违法的命令执行起来,你们会第一个成为别人的炮灰。” 两个人似乎心有所动,对视一眼后,悄悄挪开了身体。 许一山趁机与秦光穿了过去,直奔八号公馆。 在许一山的强烈要求下,胡进已经同意动用警备司令部介入。查封八号公馆,许一山不敢用衡岳市的警力。因为他深知,那样等于是请黄鼠狼守鸡窝。 原计划查封八号公馆的方案还没付诸实现,八号公馆已经着了火。这场火灾来得很突然,很不明不白。许一山在接到汇报后,心里第一个反应就是对方抢在他查封之前动手了。 从林荫假日酒店去八号公馆,只有三公里不到的路程。 可是他们的车一出酒店门,就被堵得动弹不得。 许一山心里一沉,眼光看向窗外。 果然,路上的车密密麻麻,寸步难行。远远的,他听到消防车的警笛声在撕心裂肺地叫。 “下车。”许一山打开车门,下了车。 秦光紧随他下了车,两人急匆匆穿行在车流中,赶往堵车地方。 前方,是一个车流量特别巨大的十字路口。平常的交通秩序在红绿灯的指挥下,井然有序。但今天,红绿灯没亮,也没见到有交警在指挥。 失去红绿灯指挥的交通路口,就是一个混乱的世界。 车辆你追我赶,互不相让,结果发生了两起碰撞追尾事故。将一个路口堵得严严实实,水泄不通。 这个路口是衡岳市最繁华的交通路口,也是衡岳市城市中最大的交通枢纽。这里一堵,半个城市的交通便会陷入瘫痪状态。 衡岳市曾多次决定在这个路口修建交通立交桥,但方案一直未能落地。 消防车就被堵在路口,进退两难。 许一山赶过去时,两个司机正在互相指责,激动得要动手。 事故车辆不挪开,后面的消防车便无法过去。 消防车焦急拉着警报,却无可奈何。 许一山赶过去对两个吵架的司机吼道:“你们都住嘴,立即将车挪开,让出一条通道让消防车通过。” 两个司机不吵了,一齐来看他,冷笑道:“你是谁?你说挪开就挪开,我们的损失谁来负责。” 许一山忍住怒火解释道:“你们没看到消防车在出警吗?你们这里耽搁一秒钟,火灾现场的损失就无可估量。” 司机不屑道:“管我们屁事。” 许一山双眼圆睁怒道:“你们让不让?给你们五秒钟时间。否则后果自负。” 或许是他的气质压住了司机、司机面面相觑,犹豫不决起来。 许一山没再与他们啰嗦了,他走到消防车跟前,从身上掏出工作证递给消防车的负责人看了一下说道:“我是省委办公厅的许一山,我现在命令你们,强行突破交通阻塞,赶赴火灾现场救援。所有后果,由我负责。” 消防领队在确认许一山的身份后,果真加大了马力,直接将挡在面前的事故车撞开到一边,呼啸而去。 许一山的这一波操作惊呆了现场所有看热闹的人,谁都没有想到消防车会撞开事故车扬长而去。 两个司机见状,一起来找许一山的麻烦。 “是你让消防车撞的我们车,这个损失你要负责。” “你是什么人?看你样子,是个当官的吧?你当官不能不顾我们老百姓的利益。你不给我们一个说法,你走不脱的。” 两个说着说着,居然想要动手来扭住许一山。 秦光挡在他们面前铁青着脸吼道:“你们谁敢动一下?” 秦光看起来就是个文弱书生,但他这一吼,却还真镇住了人。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一辆警车呼啸而来,下来几个人,在看了许一山的证件后,客气地说道:“领导请先离开,这里的事我们会处理好。” 有了警察在场,现场的秩序很快便稳定了下来。 他们给许一山的车腾出一条路。许一山没有来得及感谢,上车就赶往八号公馆。 八号公馆燃起熊熊大火,消防人员已经在奋力扑救。 现场热浪扑面,风卷着火,火借着风,直冲云霄。 秦光看着大火,惋惜道:“这么豪华的场所,一把火烧了,太可惜了。” 许一山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他现在最担心的是,这一把火将会把他想要得到的东西烧得荡然无存。 消防车陆续赶来,水柱如银龙飞舞,即便如此,大火还是足足烧了一个多小时才被扑灭。 现场被封锁起来,禁止人员出入。地上污水横流,空气里充溢着一股刺鼻的气味。 大火将原本纯白的墙体熏得乌黑,门窗被烧得变了形。阳光下,它变得如此丑陋,令人不忍卒视。 消防人员在进行最后的检查,满地狼藉的八号公馆,一场大火让它面目全非。 市长李朝亮来到了现场。看着几近废墟的八号公馆,李朝亮大发雷霆,要求彻查起火原因。 消防、安监和应急部门都来了人。大家围在李朝亮周围,谁都不敢吭声。 这场大火来得太突然,以至于连许一山都没反应过来。 李朝亮也看到了在现场的许一山。他径直过来,伸手相握,沉重道:“一山,意外了吧?” 许一山笑笑,叹口气道:“意外和明天,谁先到来,都说不好。不过,我建议,现场接管得有想法。” 李朝亮点了点头道:“我支持你的建议。现在我们请示胡书记吧。” 半个小时后,一辆满载着部队官兵的军车出现在八号公馆门前。 市长李朝亮不顾别人反对,当场宣布火灾现场由部队接管。 火灾现场由部队接管,这不寻常的动作,当即如一颗炸弹一样,引得群众议论纷纷。 一时之间,衡岳市大街小巷里被各种各样的流言充溢得满满当当。 没人知道八号公馆究竟出了什么事。但部队接管表明,八号公馆出事,一定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正文 第1269章 公然顶撞 八号公馆火灾事故调查全面展开。 随着大火的发生,八号公馆背后的真正主人也逐渐浮出了水面。 在许一山看来,这一点都不意外。八号公馆的真正主人就是已经身在狱中的周文武。 八号公馆从开建开始,就被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当时,公馆用地是通过公开拍卖得来的土地。购地者为一家文化传媒公司。 这是一家在衡岳市都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土地的拍卖价在当时的衡岳市,刷新了土地拍卖成交记录。 通过查找工商原始登记注册记录,发现文化传媒公司是一个叫安小武的人注册的。法人代表就是安小武,但第一股东是目一公司。 在通过查找,发现这个叫安小武的人原来是一个孤寡老人,生前一直生活在市福利院。两年前已经过世。 这就不难得出结论,目一公司假借了安小武的名义,注册成立的文化传媒公司,背后真正的老板就是目一公司的老板周文武。 那么,周文武为什么要绕那么多弯弯道道呢? 八号公馆从开建就透露出它的神秘感来。首先,它没用地方任何一家建筑商,工程施工图纸也不是衡岳市设计规划院出的。即便建筑所需材料,而不与地方任何一家材料商发生关系,完全从市外采购回来。 其次,开建之初,八号公馆的工地就严禁人员随意出入。非施工人员,任何人不得出入工地。 八号公馆也是衡岳市唯一一个全封闭施工的工地。当时架起来的施工幕墙,让人根本没有可能一窥里面的景象。 巨大的施工幕墙将工地与外界完全隔离开来。等大幕墙拆除后,呈现在观众眼前的,就是现在的永远都关闭着大门的穹顶白墙公馆大楼。 于是,有人猜测,八号公馆火灾过后,现场被部队接管的原因,就是因为牵涉到了周文武的身上。 李朝亮市长亲自主持了火灾调查分析会。这在衡岳市的历史上,还从没出现过一栋民用建筑在遭受火灾后上市里会议的先例。 火灾调查工作由消防和安监配合,初步得出结论,火灾原因不是传说中的什么电路老化短路,用火不慎引发等原因,而是有人故意纵火。 既然是故意纵火,那么纵火者是谁? 很快,矛头直指公馆管家周成文。 周成文就是给许一山开门的白头发老头。据传周成文与周文武是远房亲戚,八号公馆投入使用后,他就来了公馆当了管家。 周成文之所以纵火烧公馆,是因为他怀恨在心。 按周成文交代,他在公馆里工作已经超过十年。本来对公馆是很有感情的。但周文武被抓之后,他就再没拿到工资了。 周成文是靠工资吃饭的人,没有工资拿,他就去找目一公司要钱。可是目一公司在周文武被抓后,公司已经由市里接管了过去。 市里哪里知道八号公馆与目一公司之间的联系?对突然冒出来一个要工资的人,他们在感觉到特别可笑的同时,毫不留情拒绝了他的要求。 周成文一气之下,在目一公司耍起了横。他到处乱砸东西,最终引得目一公司的人与他发生了冲突。 由于周成文的行为太过令人气愤,在肢体冲突中,他遭到了目一公司一群人的殴打。 而这一切,都是发生在一天之前。 这时,有人肯定会问了,周成文不是因为给许一山开了门,被秘密抓起来了吗? 没错,周成文是被抓起来了。但他的利用价值还没用完。于是就出现了周成文放出来之后,连公馆都没回,直接跑去目一公司讨要工资的一幕。 那么,第二个问题来了,周成文目前在哪? 根据现场搜索,八号公馆火灾现场没有任何人员伤亡。纵火后的周成文人去了哪里? 李朝亮市长要求,“市局必须利用可用的一切侦查手段,迅速将周成文抓获归案。” 魏浩对朝亮市长的指示显然有些不乐意,他嘀咕道:“既然现场被部队接管了,抓人的事也该交给他们去做。我们连现场都进去不了,怎么抓人。” 李朝亮道:“魏浩同志,周成文现在不在火灾现场。你进去现场与抓人有联系吗?” 魏浩道:“我们办案,有办案的这一套。而且现在得出的火灾结论,我们公安这边都没安排人参与进去。怎么可以确定火灾是故意纵火的啊?” 魏浩的意思很明确,让他们抓人行,但他们要求进去火灾现场获取办案线索。 八号公馆被部队接管后,现在里面一只蚊子都飞不出来,外面一只鸟也别想飞进去。 魏浩的表态,显然是拒绝执行李朝亮的指示。 许一山被邀请参加了火灾分析会。没人知道,这场火灾分析会就是他的建议。 在突然造访八号公馆,敲山震虎之后,许一山本意是想血不染刃,逼迫某些人主动向组织交代问题。但他没有料到,他的这一举动反而促使了一些人的疯狂。 从纵火烧毁八号公馆这件事就能看出来,某些人是想通过这一场大火,将不能见天日的一切统统付之一炬。 魏浩突然说道:“市里这次动用部队插手地方事务,这是严重错误的。是你们不相信我们公安机关,还是认为我们公安机关的能力不够?我个人保留意见。” 许一山插了一句话道:“魏局,不是不相信我们的公安机关,而是领导有他们的考虑。” “这个所谓的‘领导’,也包含你在内?”魏浩冷冷说道:“你能说说,你们的考虑是什么吗?” 李朝亮闻言,脸色一沉道:“魏局,请注意你的言辞。” 魏浩愤然道:“李市长,我对市里的决定是有看法的。你知道现在外面都在怎么说我们公安机关的吗?一个火灾案,你们上升到一个常人都不敢去想的高度。凭什么让我们靠边站,这时候又要求我们去抓人?” 李朝亮哼了一声,“这不都是你们公安机关该干的事吗?” “我们干不了。”魏浩断然拒绝道。 气氛一下紧张起来了。魏浩作为下属,居然敢在这样的会议上公然顶撞上级领导,这要多大的勇气才敢这样做? 李朝亮气得紧握双手,手背上的青筋似乎都能历历在目了。 许一山不紧不慢说道:“行啊,既然魏局表示干不了,我建议,换个人来干,未必就干不了吧。” 魏浩差点跳了起来,他猛地一拍桌子道:“许一山,你是想撤我的职吗?” 许一山淡淡一笑,“不,我只是建议。” “你的手,伸得有点长了啊。”魏浩冷笑着说道:“许一山,不要以为你是省里的领导,就可以来我们地方指手画脚。我抗议。” 李朝亮摇摇头道:“抗议无效。魏浩同志,你可以先考虑一下,如果你真觉得没法执行命令,你是可以选择考虑其他问题的。” 这句话,就差没说出来,“你可以辞职走人了。” 魏浩气得脸色发黑,他猛地起身道:“我没法考虑。” 说罢,扬长而去。 正文 第1270章重兵把守 八号公馆火灾过后第四天,许一山才正式踏进火灾现场内部。 现场封锁以后,再没人踏进过现场半步。 这四天里,衡岳市发生了太多意外的事。 首先,市局副局长魏浩因为公然顶撞上级,拒不执行上级指令,已经被免了职。 这在衡岳市可是个天大的新闻。不少人在得知这个结果后,有拍手称快的,也有摇头叹息的。 魏浩的霸道、强悍,在衡岳市是出了名的。他在打击犯罪方面从不手软,是一个让违法犯罪分子闻风丧胆式的人物。 有人曾形容他,小孩子哭着哭着听到他来了,都会吓得不敢吱声。 衡岳市警界,魏浩就是一面旗帜,一根标杆。 如今,旗帜标杆倒了下去,警界似乎被蒙上了一层尘。 没有了魏浩,市局刑警支队长陪着许一山正式进入火灾现场搜查。 进入八号公馆内部,眼前的一切让人触目惊心。能着火的物件,基本烧光了。剩下一些烧不掉的残垣断壁,如同一幅残破的画,横七竖八落满一地。 这场大火烧得很彻底,即便衡岳市动用了将近一半的消防救援力量,还是没能从大火中将公馆救过来。 踩在灰尘与污水浑浊在一块的地板上,许一山突然说道:“去地下室。” 八号公馆地下有三层,两层为车库,一层被标明为储物间。 火灾发生后,许一山就得到了地下车库没受到火灾任何影响的报告。 而且他得知,火灾发生后,整个八号公馆内部没有一个人。 这从侧面表明张曼在这场大火中没有受到伤害。这个结果,是最让许一山心里愿意接受的结果。 八号公馆地下室是按人防工程标准修建的。出口设置有几十公分厚的铁门,平常,没有车辆出入时,这扇铁门都是紧闭着的。 人防工程的第一个功能作用就是防爆炸,防核辐射。因此在建造这类工程时,无论在材料,还是施工工艺、流程上,都比一般的民用建筑要复杂得多。 而且,被列为人防工程的项目,都有资格接受政府的资金支持。 说穿了就一个道理,只要是人防工程,政府就出了资,纳入了市里人防的统一管理。 周成文在纵火时,没有将铁门打开,因此整个地下室没有遭受到火灾的任何影响。 一行人赶到地下室入口,发现地下室入口处被掉落下来的各种东西堵了个严严实实。 有人建议请挖机过来清理,但被许一山否定了。 他看了看随行的部队领导,试探着问:“能不能请部队的同志们徒手清理一下?” 部队领导一声令下,很快来了十几个人。花了不到半小时时间,就将地下室的门清理了出来。 许一山事先已经请了人防办的同志来了。全市人防工程都在他们的管辖之下。开启地下室人防大门自然难不住他们。 果然,没费多少周折,沉重的大铁门便缓缓打开了。 铁门一开,所有人都惊呼出声。 地下车库里,排列着十几台豪华轿车。有的车甚至都还没上牌,孤独地停在寂寥的车库里。 刑警支队长叹道:“这一台限量版的小车就能盖过衡岳市大街上行走的所有车啊。这是真有钱,不开玩笑的。” 许一山笑了笑,车再豪华,他也没兴趣。在周文武案中,一辆豪华小车只不过是整个案件当中的九牛一毛而已。 地下室二层,还是小车。 但这里的停车位与上面一层显然不同。 这里每一个停车位都被标注了号码,排在第一个最好位置的车位上,用白色的油漆写着“W88”,隔壁是“X66”。 其他车位与这两个车位都隔了一段距离。 地下室有专门电梯,直通楼上任何一个楼层。由于起了大火,电路完全损坏,电梯已经失去了作用。 “下三层。”许一山没在二层做过多的停留。 车位上的英文数字代码,让他心里已经有了底。他暗自想,如果将“W”对照魏力的姓氏“魏”的第一个拼音字母,接下来的“X”字母,就很好解释,那不就是向勇副书记的“向”字开头拼音字母吗? 沿着车道往下,赫然又是一道大铁门,将三层与二层完全隔离了开来。 这道铁门,人防办的人费了好一段时间,却没打开。 他讪讪解释道:“平常我们只知道这是人防工程,但很少过来了解。因为人家不太欢迎我们。” 许一山问他道:“人防工程不是有政府补贴吗?你们花了钱,还不能来看看,了解了解?” 人防同志尴尬道:“没办法啊,领导不让我们过来,我们过来也没用,人家根本不让我们下来。” “没办法了?”许一山问道。 人防同志低声道:“确实没有办法了。几年前很多人防工程都统一安装了防护铁门,密码由我们人防办掌握。刚才我们试过了,所有密码都打不开。” 许一山知道,人防工程都是固若金汤的工程。没有密码,根本没办法进去。即便采用爆破的方法,照样只是隔靴搔痒。 旁边有人说道:“听说三层空间没二层一层那么大,主要的机房,平时就当了仓库在使用。估计里面就一些杂物。” 许一山闻言反问,“你怎么知道是杂物?不亲眼看见,谁能保证里面都是些无用的东西呢?” 人防办同志为难道:“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持有开门密码的人,否则,真没办法。” 搜查地下室的事,到此僵住了。 越是打不开,许一山的疑心越重。他想,如果三层什么都没有,周文武当初为何会刻意加上这一扇大门? 三层是机房不错,但机房有必要严加管控吗? 部队领导也拿这道门没办法。毕竟不是战争年代,不能采用战争手段。 “既然打不开,今天就封存着。这样,请市局和部队各派三人,全天候守护,不许任何人接近。我来想办法打开着这道门。” 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他不相信这道门能阻挡他的脚步。 要顺利打开这道门,周文武应该是首选的人。 八号公馆于周文武而言,应该没有任何秘密。 倘若周文武不配合,他还有一个方案,那就是进京找专家。 在派人守护的问题上,他用了一点心思,让市局与部队各派三人。这样,就将杜绝发生其他意外,又能照顾到两方的感情。不至于让他们说自己厚此薄彼。 从地下室出来,扑面而来的眼光刺激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在亲眼目睹到地下室的境况之后,他心里愈发坚定起来,他相信随着三层的大铁门的开启,衡岳市将会迎来一片腥风血雨。 防护措施已经到位,这个不亚于重兵把守的方案,让他完全有时间去想办法打开这道大门。 然而,他还是乐观了。 他没有想到,围绕这扇大铁门,接下来会演绎出来更多惊心动魄的故事出来。 正文 第1271章 烟鬼周文武 要想打开地下三层密室之门,必须握有密码。 而掌握密码的人,只有周文武一个。 周文武已经异地关押去了少阳市,许一山必须亲自赶赴少阳,才有可能从周文武嘴里得到密码。 此时,任何暴力的举措都将失去效果。比如定向爆破,比如暴力破坏,都将对地下三层造成整体性损坏,甚至可能构成巨大危险。 从周文武身上拿到进门密码就成了唯一的途径。 胡进听说八号公馆地下藏着一个密室,兴趣也高了起来。他试探着问许一山,“老许,你觉得密室里藏着什么?说不定,什么也没有。” 许一山坚定摇头,“不可能。如果里面是空的,周文武就没必要采取着的保护措施。”他认真说道:“老胡,我觉得,密室打开的时候,就是衡岳市惊天黑幕见天日的时候。” 胡进眉头一皱,哼了一声道:“老许,你怎么老觉得衡岳市藏污纳垢的?好像人人都是坏人一样。”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那就是,“就你许一山是个正直的好人?” 许一山当然听出来了胡进话里的意思,他笑了笑道:“到时候你就不会觉得我说错了话。” 地下室虽然留有重兵把守,而且许一山已经明确肯定了,除他之外,任何人不得接近和企图打开地下室的门。话虽然说到这个地步,许一山心里还是有些担心,自己的话未必对每个人都有作用。 他找胡进,将八号公馆的事说给他听,目的就是想得到胡进的支持,在他离开衡岳市去见周文武的时候,能确保地下三层的密室不被破坏。 胡进当然也明白他的用意,他安慰许一山道:“你放心去,这里我会看着,一切等你回来再说。” 即便如此,许一山还是将秦光留了下来。 许一山要见周文武,自然没有什么麻烦。 当周文武拖着叮当作响的脚镣出现在他面前时,许一山主动站起身,含着笑对他说道:“老周,少阳这边的生活还过得习惯吧?” 周文武苦笑,道:“坐牢,哪里都一样。不过,我还是得谢谢你。来到这里,至少我能睡个舒服的觉。” 这确实要感谢许一山的特别照顾。在确定周文武要秘密转移去少阳看守所关押后,许一山曾给少阳的屈玲打了电话。 他在电话里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希望屈玲能出面,帮他协调一下看守所的关系,让周文武在少阳看守所里得到照顾。 屈玲还真找了人,甚至不惜亲自请了看守所长吃了一顿饭。这让看守所长一度还以为周文武是屈玲的什么亲戚或者故交。 事后,屈玲反馈回来的信息是,周文武关押的监仓里,共有五个人。其中四个当中,有两个都年过六十岁了,没有了暴力倾向。另外一个,虽然年轻,却都属于智力型犯罪的人,对暴力嗤之以鼻。 没有暴力倾向的监仓,对坐牢的人而言,就是天堂。 这四个是看守所精心挑选出来安排与周文武同仓的,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照顾好重刑犯周文武。 果真,周文武在少阳看守所过的日子,就有了皇帝般享受。 来之前,许一山特意买了一包烟带在身上。 周文武抽烟,而且抽得很凶。 他自由的时候,一天至少要抽两包烟。有人形容周文武抽烟一天只需要一根火柴,往往是上一支快要抽到头的时候,他会下意识地拿出第二支点上。如此往复循环,真不需要点第二次。 也有人劝他养生,少抽烟或者不抽烟。但往往会遭到周文武的耻笑。 周文武对养生最有名的言论就是,养生专家没有见过有一个人活过六十岁的。长寿的人,抽烟喝酒聊女人,不亦乐乎。 果然,在看见许一山手里的烟后,周文武双眼顿时放出光来。 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嘿嘿笑道:“许干部,这里什么都好,就是没烟抽。你能不能帮我给看守所打个招呼,给我供应一点烟抽?反正我都是要死的人了,是不是?抽几口烟,不会有麻烦的。” 许一山笑道:“老周,不是我不帮你。而是规矩面前,谁都一样平等。这个招呼我还真没法给你打。” 周文武闻言,眼神一下黯淡了下去,嘀咕道:“没意思,没意思。” 许一山跑来少阳找他,周文武心里怎么能不明白?许一山一定是遇到了绕不过的坎了。 周文武从入狱开始,一直手铐脚镣戴着,从来没有取掉过。在手铐与脚镣之间,用一根铁链将手铐和脚镣连接在一起。这样,他走起路来,抬高双手,拉着铁链将脚镣提起来,脚镣就不会全拖在地上,减轻脚的压力。 也正因为戴着这样的戒具,周文武的身体就成了半弯曲状,再也不可能挺直腰杆。 以至于他想痛痛快快地抽上一支烟,姿势也不可能做到最舒适的状态。 许一山将烟让他叼在嘴里,给他点了上火。 烟一点上,周文武便猛地吸了一口。 这一口气息绵长,几乎吸了半支。 他凝神静气,将烟尽数吞进肚子里。让烟在他的五脏六腑转了几个圈后,才慢悠悠地从他鼻孔里溜出来。 许一山没惊动他,静静地看着他将一支烟几口就吸到了烟屁股。 他不慌不忙又给他递了一支。在第二支快要燃到头的时候,周文武才抬起头,满足地笑了,道:“许干部,说吧,还需要我交代什么?” 许一山微笑着道:“老周,还要不要抽?” 周文武的双眼盯在他手里的烟盒上,涎着脸笑道:“你要是能让我把这盒烟带进去就好了。” 许一山摇着头道:“不可以。让你在这里抽,我已经犯了错误了。考虑到老周你的实际情况,我跟看守所方面特别协调了,才允许你临时抽上几口。带进去的事,你就别多想了。” 周文武知趣地点头,笑嘻嘻道:“要不,许干部你今天接见我的时间拖长一点,等我吸完这包烟后你再走,好不好?” 许一山颔首道:“不是不可以,关键看你的态度。” “我态度好,绝对好。”周文武忙不迭地陪着笑脸说道:“许干部,我全力配合你。你想知道什么,只要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许一山欲擒故纵道:“我没有什么想知道的。” 周文武嘿地笑了,他显然不相信许一山的话。 “你许一山没事会想起老子来?”周文武心里嘀咕着想,“你不说,老子就与你比耐心,看谁熬得过谁。” 这边许一山心里也在想,不能让周文武揣摩到他来见他的目的。否则,这小子本来就精得像鬼一样,讨价还价起来,会没完没了。 周文武不开口说话了,许一山便趁机站起身来说道:“老周,你要是没话说,我就走了。” 周文武见许一山要走,赶紧叫住他道:“许干部,莫急着走呀。我想求你一件事,你能答应我吗?” 许一山笑道:“只要我能做到的,都行。” 周文武脸上便露出一丝惨淡的神色,他低声说道:“如果我哪天要上刑场了,你能给我点上我人生最后一支烟吗?我想嘴里含着烟离开这个世界。下辈子,我不来了。” 正文 第1272章 没资格谈条件 周文武的这句话,听起来令人伤感。 许一山在心里告诫自己,对周文武这类人,任何时候都不能抱有同情之心。毕竟,眼前的这个人,双手沾满了许多无辜人们的鲜血。 他的一生,是罪恶的一生。因为他,不知有多少家庭支离破碎,有多少人生不如死。 或许正是应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句话,周文武失去了过去阴冷蛮横霸道的气势,他就像一只被打断了腿的狗,孤独地舔着伤口。 周文武将双手抱着头,颓丧地一声不响。 许一山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于是便试探地问道:“老周,我问你一件事,你若能如实回答,也许你不用叼着人生最后一根烟。” 周文武猛地抬头,眼睛里求生的欲望便猛烈倾泻出来。 很快,他又颓丧下去,嘀咕道:“你们,我现在谁也不信。” 许一山严肃道:“你有这个思想是对的。你可以不相信任何一个人,但是你必须相信法律。这个世界上,法律才是每个人的保护神。” “是吗?”周文武冷笑起来,“法律不也是在你们手里吗?” “不,法律掌握在所有人手里。只有法律,才是维护这个世界公平、正义的唯一力量。老周,你是不是还抱有幻想?” 周文武长叹口气,咬着牙道:“我早就不抱幻想了。有些人巴不得我早死。” “这些人为什么希望你早死呢?” “因为我死了,秘密就都随着我一起消失了。他们就可以安全度过危机了。”周文武终究还是个明白人,他显然已经看出来自己案子的一波三折。 “你愿意是这样的结果?”许一山冷笑道:“老周,不是我说你,你这样想,就是愚蠢。” 周文武为难道:“我能我有什么办法?我死了,我一家人能平安,就可以了。我不死,我的家人可能会受到伤害啊。我以死换取家人平安,值得。” “所以,你是受到了威胁。担心家人遭受伤害,才将秘密隐瞒下来?” 周文武苦笑一声,没出声。 许一山想起上次见他的时候,也谈论到了这个问题。他敏锐地感觉到,周文武现在最忌惮的就是家人的安全。在外面,他或许是个穷凶极恶的笑面虎,但在家里,他却是一个孝顺的儿子,忠诚的丈夫和慈祥的父亲。 生活中的每个人,都有着两面性。只是一些人善于隐藏自己的另一面。 “老周,你应该要认清形势,主动积极交代问题,为自己争取立功,也是给你自己赎罪啊。”许一山苦口婆心劝慰他,不忘敲打他一下,“比如,八号公馆的事,你过去就没交代清楚。” 周文武显然被震惊到了,他舔了舔嘴唇,苍白地辩解道:“什么八号公馆?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 话题既然已经到了关键时刻,许一山觉得没必要遮遮掩掩了。 “老周,你不必辩解了。八号公馆是怎么回事,相信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我已经查清楚了,八号公馆的真正业主,就是你嘛。” “怎么可能是我。”周文武假笑着道:“我与你说的这个地方一毛钱都没有。” “是吗?”许一山提醒他道:“老周,有个事我得告诉你,两年前,就有人注意到了八号公馆了。现在有证据证明你与八号公馆的关系。这个,你不用狡辩了。还有,一个星期之前,八号公馆遭受到了一场大火,你不知道吧?” 周文武一愣,轻声嘀咕道:“烧了?烧了更好。” “你说得没错,一把火把八号公馆烧得面目全非了。”许一山介绍道:“现在除了建筑主体未倒塌之外,其余的都在这场大火中被烧得一干二净了。” 许一山说话的时候,特意留意了周文武的表情。 果然,在他说出一切都烧得精光的时候,周文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不过,我们找到了地下室。”许一山解释道:“八号公馆地下室属于人防工程对不对?” 周文武脸色一下变了,他没有再争辩了,“是,是人防工程。” “周文武,话说到这里,你应该知道我来找你的目的了吧。”许一山终于撩开了面纱,“地下室三层人防铁门密码,你说出来吧。” “什么密码?”周文武警惕地反问。 “到这个时候了,你还需要解释吗?”许一山不紧不慢说道:“老周,我现在送给你一个机会。希望你能把握住。你不要以为,你不说出来密码,我就没办法打开铁门。” 周文武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冷汗涔涔留下来面颊。 八号公馆地下室三层的重要性,他太知道了。因为,这是他唯一能够保命的最后秘密。 这个秘密只有他一个人掌握,除他以外,再没人知道他还有这样一个在紧急关头能让自己刀下逃命的地方。 许一山居然发现了他最后的一个秘密。他就像一个最后一条底裤被人撕开了一样,毫无遮挡地裸露在别人面前了。 他当然相信许一山完全可以借助高科技的手段安全打开铁门。他如果再不争取主动,一切抵抗都显得那么微弱,徒劳无功了啊。 周文武沉吟好一阵才咬着牙说道:“我可以告诉你密码。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许一山摇了摇头,“你现在没有资格与我谈条件。” 周文武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了,他咬着牙不出声了。 许一山道:“行,既然你不愿意配合,我也不勉强你。周文武,你好自为之吧。” 他作势欲走。 周文武赶紧喊了一声道:“许干部,我不是谈条件。我就是希望你在打开地下室门的时候,要多方见证。” 许一山强硬说道:“你不需要提醒我做任何事情。你愿意配合,我支持。你不愿意配合,是你主动放弃了机会。” 周文武哭丧着脸道:“我愿意配合啊。” 几分钟后,许一山离开了少阳市看守所。 屈玲留他吃饭,许一山婉拒了她。他现在第一时间要赶回衡岳市,掀开八号公馆地下室三层的神秘面纱。 屈玲见他致意要走,只好放弃挽留。 她轻轻叹口气道:“许一山,听说你家夫人遭到了意外,你可要保重。多抽点时间陪陪她吧。对了,我听说,中医的针灸,可能创造奇迹,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祖传针灸师吧。” 许一山高兴道:“好呀,不过,今天不行了。改天我再过来拜会大师。” 屈玲抿嘴一笑,道:“你也不用叫她大师,她今年才多大啊,还不够大师级别。不过,人家是世代玩针灸这活的,有绝技。” 屈玲从身上找了一张名片递给他,叮嘱他道:“有空你联系她。我已经与她说过了。” 许一山感激不已,小心翼翼将名片收了起来,上车直奔衡岳市。 他这次顺利拿到开启地下室三层的密码,少走了不少弯路。现在就等着开启盲盒一样的地下密室了。 正文 第1273章无路可退 屈玲对于陈晓琪的关心,让许一山颇有些感动。 他没心思去关心屈玲究竟给自己介绍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只听说对方还是个小姑娘时,兴趣立减了一半。 针灸这门活,不是谁都可以称大师的。靠的是日积月累的经验和准确的判断能力。一个姑娘家,能有多大能耐? 在回去衡岳市的路上,他将名片拿了出来瞄了一眼。 华夏中医研究会副会长 华夏针灸研究所副所长 江门神针第三十一代传人 少阳江门飞针创始人 江灵珊 许一山一看名片上排列的诸多名头,不觉会心一笑。 但凡一张名片上罗列一大堆头衔的人,不是华而不实的花心萝卜,就是骗子。 一个姑娘家,学别人堆一堆头衔在自己身上,许一山不觉有些轻视起来。关键一点是,他并不知道这个什么江门神针,更不知道一个叫江灵珊的人。 他随手将名片塞进口袋,没再理会。心里想,自己不会花时间去与一个小女骗子联系。虽说她是屈玲介绍的,但谁能保证屈玲不会被她骗了? 车到半途,秦光的电话来了。 “许主任,出事了。”秦光急匆匆说道:“衡岳市魏书记带人来要强行接管地下室。” 许一山心里一跳,赶紧说道:“我们不是派有警备司令部的人在吗?” “魏书记发了脾气,当场将警备司令部的人赶走了。说他们插手地方事务,严重违反了部队纪律。”秦光压低声道:“魏书记火气很大。” “他想怎么样?”许一山冷静下来问道。 “要求所有人员全部离开。八号公馆由衡岳市公安局全面接管。” “放肆。”许一山终于没忍住,骂了一声。嘱咐秦光道:“你先暂时回避,等我。”他看了一下时间,“最多一个小时,我就到了。” 挂了电话,他催促司机将车速提高,风驰电掣般往衡岳市赶。 魏力在这时候不顾一切跳出来,这已经是穷途末路的表现了。 八号公馆地下室三层密室的问题暴露出来后,引起了包括魏力在内的许多人注意。所有人都在猜测地下三层密室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魏力现在有火气,可以理解为他在儿子魏浩的问题上的失意。 魏浩因为顶撞李朝亮,被李朝亮免了职。这在过去根本不可想象。一直如软柿子一样的李朝亮怎么可以不顾魏浩有个市常委的父亲?在魏浩公开顶撞他后,他居然敢作出对他免职的决定。 当然,免去一个公安局常务副局长不是李朝亮一个人说了算的事。这样的大事必定要上常委会讨论。 魏力在听说李朝亮要免去儿子魏浩的职务后,他居然没有正面与李朝亮对撞。却选择了和事老的角色,主动给李朝亮赔礼道歉,希望李朝亮看在他的面子上,免了对儿子的处罚决定。 但是,李朝亮似乎是吃了称坨铁了心,根本不理会魏力的示好和道歉。 常委会上,两人针锋相对争吵了起来。 李朝亮表现出他大病愈后最坚强的意志,无论谁替魏浩说好话,都被他无情地怼了回去。 软柿子李朝亮突然之间像变了一个人。他甚至威胁常委会们道:“如果在座的各位不支持我的决定,我只有引咎辞职。” 衡岳市当然不会因为免掉一个副局长而逼迫市长辞职。胡进在会上支持了李朝亮,魏浩被免职的决定终于落地。 魏力在儿子免职的问题上丢了面子。他心里埋着一股火,这股火在许一山安排警备司令部负责警戒八号公馆时爆发了。 许一山赶到现场时,眼前的一幕气得他几乎要跳起来。 秦光在挂了他的电话后,并没有听他安排暂时回避,而是挺胸拦在地下室门口,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此举令魏力大发雷霆。他一气之下,居然以秦光阻扰执行公务的名义,将秦光抓了,带离了现场。 也正因为秦光这么一阻扰,地下室三层的铁门耽搁了时间而没被打开。 地库铁门前,四个全副武装的干警守在门口,虎视眈眈不让任何人靠近。 天色渐暗,已经没有电源的地下室里,更是漆黑一片,阴沉得有点吓人。 魏力现身干预后,公安系统的人看见许一山来了,都选择躲得远远的。 许一山突然之间就成了孤家寡人。 站在八号公馆门前,许一山深知今晚是最关键的一个晚上。 魏力想要打开地库门,不会有那么难。政法系统内部人才济济,一道铁门,根本阻挡不了他们前进的步伐。破译密码对他们而言,就是家常便饭,轻而易举的小事。 他有个强烈的预感,魏力今晚势必会安排人打开地库的门。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阻止任何人将地库门打开,必须拖到第二天天明。 可是什么力量可以阻止魏力呢?魏力现在的状态是近乎疯狂了,他既然已经现身前台来,就表示他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态了。 有此心态的人,是不会考虑任何后果的。因此,今晚什么样的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许一山想了好一会,还是觉得不能少了胡进的帮助。 电话打过去,他开门见山要求,“老胡,我急需要人。” 胡进沉吟好一会才说道:“老许,放手吧。事情有了变化,越来越复杂了。” 许一山摇摇头道:“箭在弦上,已经退不下来了。” 胡进道:“省人大龚主任亲自打来了电话。老许,退一步吧。” “要退你退,我无路可退。”许一山态度坚决道:“老胡,如果我们遇到了阻力就选择退避,会被老百姓背后戳脊梁骨,骂娘的。” “人家是大腿,你我就是一条小胳膊。”胡进叹口气道:“不说扭不过吧,至少,我们要领会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吧。” 许一山蓦然明白过来,胡进推三阻四的,一定是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这股压力,应该就是来自省人大副主任龚辉的一个电话。 “行,老胡。”许一山叹口气道:“我不强求你了。” 胡进赶紧道:“老许,别冲动啊。有话好好说,天下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许一山没作声。胡进在这个关键的时刻选择退避,让他对生出失望来。 他第一次感觉自己过去高看了胡进。这个出身燕京的大院子弟,终究在地方势力面前低下去了他高昂的头颅。 “老许,你说话啊。”胡进催促着他说道:“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是,你要学会妥协。” “我绝不妥协。”许一山说完这句话正准备挂电话,胡进紧跟着说了一句,“我发一个电话给你,你能做到什么程度,全在你自己了。我能帮的,只有这一点了。” 很快,许一山的手机便接到一个信息。 他不知道胡进发谁的电话给了自己,但想胡进既然发他电话号码,必定有深意。 犹豫片刻,他果断拨通了电话。 正文 第1274章 请求支援 电话一接通,许一山便自报家门,“你好,我是许一山。” 对方哦了一声,随即一个沉稳的男中音传来,“许主任,你好,我是警备区老郑。” 许一山一听,顿时喜出望外。 老郑郑成功是衡岳警备区副司令员,一个刚正不阿的汉子。是一个颇有传奇色彩的人。 关于他的传奇故事,要追溯到十年前。 十年前的郑成功还不是副司令员。只是司令部一名普通的校级军官。那年,他一个在西南战场上与他一道出生入死的兄弟来看望他。他热情地邀请了兄弟去了衡岳市最好的洗浴场所休闲。 休息时,兄弟不小心打坏了洗浴场的一个烟灰缸。他和兄弟同时表示愿意赔偿,但是,洗浴场开出来的价让他大吃了一惊。 洗浴场说他们的烟灰缸都是进口的水晶,一只的单价要一万块。 他的兄弟当即来气,据理力争,并要求见他们老板。 结果老板没露面,来了一个自称经理的人,狂言道:“赔一万你要觉得不合适。从现在开始,你多说一句,加一万。” 兄弟大怒,吼道:“还有王法吗?” 经理不搭他,却将一个一只手掌摊开,勾起一根手指冷冷说道:“两万。” 郑成功本想息事宁人,说了一句,“算了,我们按市场价赔你,你该不吃亏了。” 经理又勾起一根手指,“三万。” 郑成功觉得好笑,道:“我们要不赔呢?” 经理再勾起一根手指,“四万。”他冷冷地扫了郑成功一眼,冷笑道:“不赔,试试看你们能不能走出去。” 这句话激起了两人的斗志。郑成功与兄弟二话不说,抬腿就走。 还没走几步,便被洗浴场的二十几个保安团团围住,动起手来。 两个人在战场上面对死亡都不曾眨一下眼,却被一帮小流氓围殴,这肚子气他怎么能咽得下,当即一个电话打回司令部,调了半个连队的兵,车上架了机枪杀了过来。 小流氓们平常欺辱欺侮一下老百姓倒很在行,看到这样的阵仗,早就一个个吓得腿肚子抽筋,哪还敢吱声? 郑成功一声令下,部下便一涌而入,将一个洗浴场砸了个稀巴烂。 经理跪在他面前,磕头如捣蒜求饶。 郑成功指着兄弟冲着经理怒道:“你小子也不睁开狗眼看看,知道他是谁吗?当年没有老子们出生入死浴血奋战,能有你小子现在横行霸道?” 这件事当即惊动了衡岳市,市公安局来了上百个特警,面对荷枪实弹的兵,没敢出手。 砸了洗浴场后,郑成功带着兵扬长而去,留下一地鸡毛。 这件事在衡岳市引起了巨大的轰动。事件最后因为郑成功兄弟是位特级战斗英雄而不了了之。但是,郑成功因此而在后来的十年里停步不前。 也因为这件事,让郑成功在衡岳市的威名远播,人人都知道警备司令部有位铁血汉子。 部队纪律非常严明,基本与地方没有交集,更不会插手地方任何事物。 这本来是井水不犯河水,泾渭分明的两条线,却因为郑成功怒砸洗浴场而打破了。 而更让许一山没料到的是,郑成功与胡进之间存在渊源。 许一山不会知道,当年带着郑成功他们上战场的人,居然是胡进同父异母的大哥。 也就是说,胡进与郑成功是老熟人。只是两人刻意拉开距离,没让人感觉出来而已。从另一个角度而言,胡进那么多地方不去,偏偏选来衡岳市,而不是没有道理可言。 在衡岳市,郑成功就是胡进最神秘的一支力量。 “郑司令,是你啊,久仰久仰。”许一山客气不已。一听到对方是郑成功,许一山的心已经落进了肚子里。 寒暄几句,许一山直接提出,请求郑成功给他一支部队,他有重要的对象需要保护。 郑成功笑道:“我的人刚回来,你现在又要,究竟在搞什么东西?” 许一山连忙说道:“来不及解释了。郑司令,请满足我的请求。” 郑成功回答得很干脆,“行。但是有一条,许主任你可要掌控好全局,别弄得下不来台,收拾不了局面。” 许一山连忙表态,“请郑司令放心。” 郑成功笑了笑道:“时隔十年,再度交手。其实,这也算是帮我自己。” 许一山没心思去想郑成功话里的意思,当务之急必须赶在魏力出手解决地下车库铁门之前,派兵守住铁门。 部队的动作就是神速,挂了电话没一会,一辆军车再次出现在八号公馆门前。 车一停稳,跳下来一个少尉,蹬蹬跑到许一山跟前,举手敬了一个军礼,朗声道:“警备司令部特勤中队已经就位,请许主任指示。” 许一山不自觉地回了军礼,虽然不伦不类,倒也体现出来他对部队官兵的尊重。 在许一山的授意下,部队官兵迅速到达指定位置,严阵以待。 原来守着地下室门的四位干警,被客气地请离。 八号公馆再次落入许一山的全面掌控之中。 这一撤一换,都在不动声色中就悄悄完成了。 许一山也没敢离开现场半步,他准备过了这一夜之后,便邀请相关媒体,邀请衡岳市相关单位和部门,共同见证开启八号地库的历史一刻。 看着布置完备的现场,许一山舒了一口气。现在即便千军万马来,他也无须担忧了。 八号公馆笼罩在一片黑暗当中。失去电力支持的公馆大楼,融入黑暗中,宛如一艘残破不堪的巨大幽灵船,飘荡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 这里一片宁静,与四周的喧闹繁华格格不入。 坐在一块突兀的石头上,许一山看着满城的灯火,心里升腾起一股幸福之感。 每一盏灯下,都有一颗活泼跳动的心,一张漾满希望的脸。 黑夜与白天交替,生命在这交替中轮回。每一条生命都值得尊重,每一份尊严都需要维护。 人活着,并不是想着要向这个人世间索取什么,而是应该想着为这个人世间奉献了自己什么而觉得没白来一趟。 当索取与奉献形成激烈对撞的时候,文明就显得特别的重要了。 一个文明,决定一个人思想的终极走向。当文明的力量贯穿一个人灵魂的时候,这个灵魂才会得到升华。 秦光依旧音讯全无。他被魏力命人强行带离后,不知去向。 许一山心里涌起一丝焦虑,连自己身边的人都没保护好,他突然有种挫败感。 凌晨两点,突然来了十几台车。 许一山的心一下揪紧了,他感觉到,一场激烈的斗争即将到来。 正文 第1277章 黯然离场 上午九点,八号公馆来了一大群人。 衡岳市人防办主任,衡岳市公安局长,会同检察院等部门,齐赴八号公馆,接管许一山守了一夜的地下车库。 秦光也出现在这群人当中。 秦光一下车,便直奔许一山跟前,低声说道:“许主任,厅里来电,催我们回去。” “回去?”许一山狐疑地问:“谁的电话?” 秦光叹口气道:“办公室打来的,说有重要事情需要您立即回去开会。” 许一山哦了一声,看着眼前的一群人问答:“他们是干嘛的?” “衡岳市组成的联合调查小组。”秦光解释道:“主要是针对人防工程的问题来的。” “他们要开门?” 秦光嗯了一声,低声道:“这是人家地盘上的事,我们不插手更好。” “胡说。”许一山毫不客气地批评他道:“他们难道不知道这里等重要性?” “我们也没证据证明这里的重要性啊。”秦光苦笑着道:“许主任,在地方,还是以地方为主。一方面是能与地方搞好关系,二来,这本身与我们的工作性质不在一条线上啊。” 许一山突然笑了,他看了看秦光道:“昨天是怎么回事?你人去了哪里?” 秦光一愣,脸瞬间红了。 “虎落平阳呢。”他自我解嘲地笑笑,“不过,他们还算客气。” “堂堂的省委干部,来到地方被限制人身自由,你还觉得客气?”许一山哼了一声道:“小秦,不对劲啊。” 秦光讪讪道:“我就一小干部。在大佬的眼里,屁都不算一个。” 秦光在省委办公厅工作已经有些年,算是老资格办公厅干部。许一山上任办公厅副主任后,厅里将他安排单独给许一山当秘书。 据说,秦光很会来事,察言观色更是胜人一筹。能在举手投足间领会领导的意思。这种标签的另一个含义,就是说秦光是个很圆滑的人。 事实上,当秘书的人,都必须具备一个条件,那就是与生俱来的圆滑。 秘书太强势,会给人一种喧宾夺主的印象。秘书太软弱,又不能贯彻领导意图。因此,但凡做秘书的人,处世为人的首要条件就是圆滑。 所谓圆滑,就是一块滑溜溜的石头,八面玲珑,谁也不得罪。尺度拿捏得恰到好处。既能将领导的意图巧妙传达给别人,又能准确把握领导的意思。 许一山这种性格的人,就不适宜当秘书。 他性子直,嫉恶如仇,常常路见不平一声吼。他的这种性格是做秘书的大忌。他适应不了任何一位领导,也没有一位领导愿意接受他的性格。 秦光就不一样了,正如许一山说的那样,昨天他明明是被魏力强行带离八号公馆现场的,他居然没有一句抱怨,就好像这件事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他看了一下时间,小声提醒许一山道:“许主任,时间很紧,下午两点,厅里开会。” 许一山心里清楚,自己再守着八号公馆地下车库已经没有了意义。 各种迹象表明,有人不愿意他参与到开启地下车库这件事当中来。更不会让他来主导开启。 市人防办主任和市公安局局长都过来与他握手,大家客气寒暄几句,谁也没提许一山在八号公馆守了一夜的话。 许一山也没再多说一句,寒暄过后,掉头离开。 此刻,他的心情要多复杂有多复杂,黯然、失意,各种情绪纠结在一起。 他不用担心,这么多人在现场,没人能瞒得住八号公馆车库里的真实一幕。 一夜没眨眼,他不能不疲惫。 在离开衡岳市之前他还是回了一趟家。 曾臻见他回来,连忙问她丈夫的情况。 她清楚,以许一山目前的身份和地位,别说他见到丈夫轻而易举。就是他想让丈夫恢复自由,也能轻而易举的办到。 不用他许一山开口,他只需要一个眼神,一句暗示,便会有人主动把身后事处理得干干净净。 这种情况,会有很多人愿意替他出面的。因为那样,许一山就会欠下别人一个人情。 是人情,就得早晚还。 “爸的身体状态很好。”许一山安慰她道:“妈,您放心,我已经与人打了招呼,爸不会吃苦的。” 曾臻眼圈一红,低声道:“老陈身上有病,一辈子没吃过这样的亏,我担心他思想上过不去啊。” “爸的问题不严重。”许一山道:“我想,他只要配合调查,把问题说清楚了就可以回家了。” 曾臻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女婿许一山没将丈夫带回来,既在情理之中,又超意料之外。 “我回来看看,马上要回厅里开会。”他解释着说道,“妈,家里就辛苦您了。” 曾臻摆摆手道:“一家人,不用客气。一山,你能端正态度,积极工作,晓琪会为你高兴的。” 许一山闻言,心里顿时一酸。 他一进去陈晓琪房间,曾臻便将门默默关上了。 床上的陈晓琪仿佛睡着了一样。长长的睫毛覆盖住她的眼睛,苍白的脸上看不见一丝血色。她就像一朵即将枯萎的花儿一样,模样令人心痛。 许一山挨着床边坐下,轻轻抓起她的手贴在脸上。 她的手冰凉,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许一山胸口就像堵着一块巨石一般,泪水便夺眶而出。 离开八号公馆时他就明白了,厅里开会,就是一个调虎离山的策略。就像秦光说的那样,上面或许是出于考虑协调关系,才作出让他放手的决定。 尽管没人说这是让他放手,但事实的走向,就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陈晓琪的眼睛睁开了,她这个睁眼的动作似乎只是机械性的动作,与人的意识无关。 即便如此,许一山还是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道:“老婆,我一定会让你重新站起来。” 他从包里将银针拿了出来,纤细如发的银针,在他眼前就像一束明亮的希望之光。 突然,一张名片掉落在床上,他捡起来看了一眼,“江灵珊。”他念着名片上的名字,心里一动,心想,这个江灵珊或许是个希望。 在陈晓琪房间呆了将近半个小时,他才红着眼圈出门。 曾臻看他伤心过后的样子,安慰他道:“一山,你若是觉得难受,你就哭出来吧。为妻子哭,不算丑事。” 许一山不哭反笑,道:“妈,我为什么要哭啊?只要晓琪还有一口气,我就不会放弃。我一定会让她站起来。” 曾臻缓缓摇头,低声道:“你认清事实吧,晓琪想恢复过来的希望,不会很大了。” 许一山一本正经道:“有一分的希望,我就要尽一百分的努力。” 辞别曾臻母女,许一山下楼上车,直奔省城。 他的离开,让人松了一口气。 正文 第1278章 小子狡猾 许一山被紧急召回省里还真是有事。陆省长要他挑头在全省集中搞一波招商引资的活动。 按陆省长的说法,招商引资是许一山的强项。好钢就要用在刀刃上。 中部省是个人口大省,因为地处内陆地区,经济一直比不上沿海开放地区。 前几年沿海地区搞产业替换,将劳动密集型的、污染大的、效益低的,缺乏可持续性发展的产业都赶了出来。中部省在那波产业承接中尝到了一些甜头,但现在,后果很快便显现了。 特别是污染性大的产业,已经让政府苦不堪言。 省里急需来一次产业替换,引进高科技产业进驻。 许一山在茅山时,招商引资工作做得很出色,陆省长便将眼光盯着了他,希望他在这次全省动员的产业替换中做出一番成绩出来。 回省城第二天,他便被陆省长叫了过去。 这次下去衡岳市,前后有半个多月没回来。陆省长一见到他,便心疼地说道:“一山,你这段时间辛苦了啊,你看看你,都黑了,瘦了。” 领导的关怀就像一抹春风,瞬间吹散心底的阴翳。 许一山激动道:“首长,我没事。” 陆省长亲自给他倒了茶来,亲切地与他并排坐在沙发上谈话。 “这次召你回来,是希望你能挑起这副重担。”陆省长开门见山道:“当然,不是没有其他同志可以胜任,而是你是最适合的一个。” 许一山小声说道:“我的督办任务还没完成。” “那点小事,就交给其他同志去完成就可以了。”陆省长摆摆手道:“现在全身的形势很严峻,特别是经济发展这一块,一直徘徊不前。一年如此,两年如此,老百姓会骂我们这些执政者光吃饭不干活啊。” “发展经济,改善群众生活条件,是我们当政者的首要任务。我们为什么优秀?老百姓为什么愿意跟着我们走,就是因为我们处处在为群众办事啊。” “对了。让你暂时离开督办组,不是因为你的工作成绩不出色。相反,你这次的督办落实得很好。陈州程子华案,衡岳周文武案,都取得了重大进展嘛。” 许一山心想,陈州程子华案办得怎么样,他并不知道。但衡岳市周文武案,进展却没陆省长说的那么好。 周文武案的目的不是让周文武伏法就完事了,王书记明确说过,周文武案在衡岳市前后长达十多年之久,一直没被打击处理过,不是因为周文武掩藏得好,而是有人在替他掩藏。 王书记的言外之意,就是要利用督办的机会,揪出周文武案后的保护伞。 许一山领会了王书记的意思,因此从一开始督办,就将目光锁定在打击保护伞这件事上。 通过对八号公馆的调查,他已经找到了重要的线索。只要将地下三层的车库打开,一切真相便可能浮出水面。谁是周文武的保护伞将一目了然。 然后,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刻,省里将他召了回来。 许一山不敢确定,召他回来是因为这件事,还是因为真的是其他工作需要他。 陆省长很快让他释了疑,“一山,你也别想不通。有些事,让你离开,其实就是在保护你。”陆省长能将话说到这种地步,充分证明他没将许一山当成外人。 通常情况下,没有一个首长会对下属说出这般掏心窝子的话。即便他们有此想法和做法,都是在背后悄悄的进行,让当事人感觉不出来。 许一山硬着头皮说道:“首长,现在让我去干其他工作,说实话,我是有情绪的。我现在可以肯定地说,衡岳市存在非常严重的问题。如果这些问题不及时解决,有可能会造成更大损失。” 陆省长颔首道:“你反应的这件事,省里是有讨论过。但是,我们不能做到水至清啊。不说现阶段我们的力量还不够,就算把水做到至清了,没鱼的水,算不得活水嘛。” 到这时,许一山基本已经明白了过来。自己突然被召回,还真不是需要他去负责另外的工作。而是处于各方面的因素和压力,省里不得不将他紧急召回。 “衡岳市的问题,早晚有一天会解决。”陆省长安慰他道:“不就是让一些小丑在台上多蹦跶几下吗?” 许一山闻言,嘿地笑了。看来陆省长对衡岳市不是不知情嘛。 “前段时间我去了一趟燕京。”陆省长说道:“这次去,我与徐斌老总一起吃过一顿饭。他提起了你。知道你现在在省委办公厅工作,老徐很高兴啊。” 许一山谦虚说道:“谢谢徐总还记得我。” 陆省长哈哈一笑道:“何止是记得。人家可是一口一个许老弟的叫。当着我的面说了,你与他是结拜兄弟啊。” 许一山连忙说道:“首长,哪是徐总的意思。我作为一名干部,怎么可以有江湖习气,怎么可以称兄道弟。” “没错嘛。”陆省长郑重说道:“我们是领导干部不假,但是我们也需要朋友嘛。江湖习气不见得都是坏习气嘛,只要有助于我们执政,我们就应该将一切能够团结起来的力量都团结起来。” 话题扯到徐斌身上,许一山心里已经明白了一个大概。 一年前,徐斌为首的燕京中部省商会就来过中部省考察投资环境。但是时间过去了快一年,徐斌说的投资依旧停留在雷声大,雨点小的局面。 当然,这里面有一定的原因。那就是少阳市迫切希望徐斌回少阳家乡投资,而徐斌似乎对少阳没有多大的兴趣。 少阳市的诚意是非常真诚的。他们知道许一山与徐斌的关系不错,还特意邀请了许一山陪着屈玲去燕京见过徐斌。 其实,许一山心里还是有着自己小算盘的。他非常清楚,衡岳市重振工业雄风,一定不能少了徐斌的参与。如果徐斌将投资目光放在了少阳,将对衡岳市的计划会造成重大损害。 也就是说,他内心是不希望徐斌去少阳市投资的。 “有个情况你得了解。两天前,少阳市的同志来找过我。”陆省长笑眯眯道:“他们提出了一个要求,你想不想知道?” 许一山摇了摇头道:“我不想知道。” 陆省长看了他一眼,笑骂道:“你小子很狡猾嘛。” 陆省长提起徐斌,又提起少阳市来说话,许一山已经猜到了大概的意思。少阳市找陆省长,不为别事,一定是来要人的。 而且要的人,就是他许一山。 看来,少阳市在徐斌这件事上还没死心。 “当然,我拒绝了他们的要求。”陆省长严肃说道:“一山,现在全省一盘棋,弈者很重要啊。这盘棋,你是想做棋子,还是想当弈者?” 正文 第1280章 领导都喜欢听话的人 省委党校宿舍里,许一山两天没出门一步。 刘教授从家里给他带了饭来,一进门便招呼他道:“一山,休息休息,吃点东西、今天你嫂子给你炖了鸡汤。快趁热喝。” 许一山赶紧放下笔,连忙说道:“不能叫嫂子,应该叫师母。” 刘教授笑道:“都行。不过,最好还是叫嫂子吧。你叫师母,把她叫老了,她会不喜欢的哦。” 与陆省长谈完话,许一山觉得有必要给陆省长汇报一下自己的想法。 他不赞成陆省长的全面开花的计划,他建议全省集中一切力量,先办一个试点。试点成功后再全省推广。 可是要想说服陆省长,绝非易事。陆省长是个出了名的硬脾气。他决定的事,很少有人能改变他的主意。 许一山两天没出门,把自己关在屋里,他要集中精力给陆省长写一份详细的分析报告。 刘教授没反对他的做法,主动承担起了后勤保障工作。 许一山早就饿得饥肠辘辘,他打开食盒,先拔了几口饭,喝了一口鸡汤后,大呼美味。 刘教授面带微笑,一边看着许一山笔记本电脑上的报告,一边问道:“怎么样了?写完了吧?” 许一山回答道:“今天做最富的修改,明天就可以送给陆省长过目了。” 刘教授笑了笑道:“一山,我劝你,还是不要送上去了。” 许一山吃惊地看着他,犹疑着问:“我的观点不对吗?就算不对,我也有表达自己观点的权力吧?” 刘教授叹口气道:“不是你的观点不对。相反,我也赞同你的观点。但是,你觉得陆省长会接受你的观点?” 许一山犹豫了起来,他苦笑着说道:“他接不接受,我不敢说。但我表不表达自己的观点,就是我说了算了。” “如果陆省长不接受呢?” “不会吧?”许一山停下来了吃饭,想了想道:“我认为,办试点有助于积累经验。陆省长不可能不接受。” 刘教授缓缓摇头说道:“这就是你的主观意识太强了啊。你想想,全省平衡发展,经济一盘棋计划,是陆省长当着全省人们说的,他提出的实现共同富裕的目标,已经深入全省干部群众的心里。你现在突然要搞试点再推广,岂不是让领导自己打自己的脸?” “领导也不是圣人,也会犯错啊。犯了错就纠正过来,这不是很好的一件事吗?” 刘教授苦笑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一山啊,你是没坐到那个位子上去。人啊,在什么山头,要学会唱什么歌。陆省长在全省的威望那么高,他一贯的作风就是一言九鼎。你现在让他自己推翻自己,这样会给人留下朝令夕改的印象。你觉得领导会愿意这样做?” 许一山顿时愣住了。他还真没想到这一层上来。 “领导树立自己的威望,是需要经过日积月累的。这个威望也就是领导以后的工作作风。没有一个领导愿意将自己树立的起来的威望摧垮。” “难道有错也不改?” 刘教授摇头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领导的世界里,就没有错。有错也是下面执行的人理解错误,念歪了领导的经。” 许一山顿时来了气,皱着眉说道:“这么说来,没地方讲理了?” “什么是理?”刘教授笑笑道:“领导就是理。” 许一山的食欲一刹那间全无,他看着精心写出来的报告,颓丧不已,自言自语道:“白费了劲了?” “也不是。”刘教授指点他道:“只是我觉得,你现在把这份报告拿出来,不是时候。” “我该怎么办?”许一山讨教着问道。 “贯彻领导意图,按领导指定的路线走。”刘教授提醒他道:“领导现在需要的就是一个能贯彻他指示的人。你不愿意贯彻,还有很多人排着队在等着去贯彻。这样,你就会失去领导对你的注意。当一个人脱离领导视线,被领导选择有意识遗忘的时候,他的政治前途也就走到了头。我想,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吧?” “一山,我知道你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你不希望自己被遗忘吧?毕竟,被遗忘了的人,基本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了。你要记住,领导都喜欢听话的人。” “领导都喜欢听话的人。”这句话,犹如一记重锤,让许一山陷入了无边的纠结当中。 他是愿意做一个领导喜欢的人,还是做一个让领导选择遗忘的人呢? 做领导喜欢的人,可能有时候会与自己的人生观相抵触。甚至会做出违背良心和道德,以及许多不可言说的事出来。 但是选择做一个领导不喜欢的人,他很快就会被边缘化。直至渐渐失去所有。 “吃吧,吃吧。”刘教授催促着他,笑眯眯问道:“你还想吃点什么,告诉我,我让你嫂子给你做。” 许一山苦笑道:“刘老师,师母的厨艺没得话说,都是人间美味。但是,我现在突然有点食不甘味了呀。” 刘教授道:“这就是你不对了啊。人嘛,要学会调节自己情绪。” 刘教授前脚刚走,邓晓芳后脚就进了门。 她穿着一套连衣裙,看起来很精致,很时尚。一看就是挺贵的玩意。 邓晓芳在屋里转了一个圈,裙摆飘起来,形成一个漂亮的圆。 “许一山,好看不?” 许一山笑了笑道:“好看。漂亮。” 邓晓芳满意地笑了,压低声道:“这裙老贵了,巴黎货。” 许一山竖起一根大拇指赞道:“有钱人,服!懂得生活,懂得享受。” 邓晓芳不屑地撇了一下嘴道:“又不是我买的。我算什么有钱人。” 许一山笑道:“别人送的呀,更值得服了啊。” “你以为我收别人贿赂啊?”邓晓芳瞪了他一眼,解释道:“是他送的。这次他们去国外考察,给我带了这么一套裙子回来。我跟你说,他还没看到我穿过呢。” 许一山知道她嘴里的“他”,就是她丈夫,桔城市委书记,省委常委容海同志。 “你应该穿给容书记欣赏啊。”许一山提醒她道。 邓晓芳哼了一声,将嘴凑过来低声说道:“许一山,都说,女为悦己者容。我今天是特意穿给你看的啊。” 许一山心里有些惶恐。 他连忙摆手道:“别,邓晓芳,你还是穿给容书记看。我可没资格欣赏你。” “屁!”邓晓芳骂了一句粗话,恼恨道:“许一山,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我说了只给你一个人看,其他人都别想看。” 许一山苦笑道:“我不看。” “可是你已经看了。”邓晓芳似笑非笑道:“要不,你干脆送顶帽子给他戴吧。” 许一山闻言,如雷轰顶,赶紧起身道:“对了,我差点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我得出去了。” 邓晓芳鄙夷地哼了一声,“原来你也是个有色心无色胆的人。许一山,我真的鄙视你。” 正文 第1281章 无所适从 许一山最终决定,暂时不将报告递交给陆省长。倒不是因为刘教授的一番话,而是邓晓芳给他透露出来了一个信息。 中部省这几年加大了融城计划力度,原因在于提出融城计划的是王书记。王书记希望在他离开中部之前,能看到硕果落地。 中部省融城计划是全国唯一一个有具体目标和动作的大省。虽说其他地方也在喊打造城市圈之类的新经济概念,但都是停留在理论上,并没有付诸实现。 王书记提出的融城计划,是根据中部省的实际情况提出来的。 中部省省府设在桔城市。而围绕桔城的逸阳市和香河市,远的只有四十公里,近的香河市与桔城只有不到二十公里。 三座城本来就遥相呼应,如果不是因为地域的限制,三座城早就融合到了一块。 两年前,在王书记的强力推进下,三座城已经完成了互通公交。 现在从桔城出发,两块钱的公交车费,能将一个人从省城送到逸阳和香河。这种独特的城市建筑设计,让融城计划有了先天性的好条件。 加上三地百姓生活习性相同,说话的口音也是一样。这与其他地方相比,又有了优越性。 要知道在中部省这与的地方,人们说话的口音常常是十里不同音。 比如衡岳市的口音,与茅山县的口音就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口音往往让一些人形成莫名其妙的优越感。比如在衡岳市,能说一口纯正衡岳话的,会被视为市里人。而口音带着其他尾音的,则被轻视为乡下人。 许一山原来也知道融城计划,还知道附近对融城计划最感兴趣。 有传言说,担任融城党工委书记的人,必进省委常委。 胡进看重的,就是这个常委身份。 但不知什么原因,融城党工委书记这只靴子迟迟没有落地。这就给了很多人幻想,都在暗暗盼望着这只靴子能掉到自己头上来。 邓晓芳透露的信息,就与融城计划有关。 中部省现在有两派意见。一派以王书记为首,大力推进融城计划落地。 另一派以陆省长为头,积极推进全省经济平衡发展,实现共同富裕。 中部省领导班子以团结著称。但在这个问题上,一二把手意见发生了严重分歧。 邓晓芳说,现在领导们都有些无所适从。比如她丈夫容海,就很纠结。 邓晓芳来找许一山,一是来探听许一山的口气。二来,她也想知道许一山会站在那一边,并以此透露给丈夫参考。 在所有人看来,许一山能从衡岳市直升省委办公厅,主要是得到了陆省长的垂青。也就是说,提拔许一山的是陆省长。 按照这种思维来看,许一山理所当然就会紧跟陆省长。 然而,邓晓芳总觉得许一山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人。他未必就真会紧跟着陆省长跑。 当然,许一山不会将自己准备给陆省长提建议的事告诉邓晓芳。邓晓芳虽为高官夫人,且自己地位也不低,但是在家庭这件事上,似乎并不怎么幸福。 好在邓晓芳这人没有臭脾气,一点高官夫人的矜持感都没有。整天嘻嘻哈哈的,好像没肝没肺一样。比如她有事没事就往许一山这里跑,一点也不惧怕流言蜚语。 邓晓芳是被许一山气跑的,临走前,她还不忘叮嘱他,“许一山,这次很关键。你的决定,将决定你的未来。瞪大眼睛吧,自求多福。” 她的意思再明确不过,在这次选边站队上,许一山站错了队,他的前途就完了。 其实,官场有一条亘古不变的法则,那就是选边站队。无论什么层次的官场,都必然会存在这样一个法则。 因此,即使到了中部省委这样的层次,依然存在这条法则。 邓晓芳走后,他陷入了沉思。 陆省长全面开花,共同富裕的愿望确实很美好。但与现实情况相冲突。十根手指头伸出来都会有长有短,怎么可能做到一起富裕起来? 毕竟,一个人的能力有大小。能力决定生活基础啊。倘若硬着将大家拉到一个水平线,最直接的结果就是让能力强的人放弃努力,能力弱的人吃大锅饭。 这样非但不能共同富裕起来,相反会拖着大家一起跌进贫穷与懒惰的漩涡。 王书记打造城市群的设想也有一定的瑕疵。大城市群固然看起来雄伟壮观,但是需要灵活的经济基础来支撑。 以目前中部省的实际状况,大城市群非但带不来繁荣的经济,还有可能陷入所谓的中等收入陷阱。 一座城市的发展,不能单靠第三产业。它需要扎实的经济基础。经济基础是什么?就是能创造经济的生产活动。 光有一座宏伟的城,而没有持续的经济来源,这样的城会没有生命力。 不管是王书记,还是陆省长,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集中精力办大事。 无论是全面开花,还是费心费力造城。都需要海量的人力物力支持。 而中部省只能两者选其一。 想来想去,许一山把自己都想迷糊了。他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倘若非要逼他表态支持哪一方,他还真说不出来。 有一点他很明白,他选任何一边,都对自己会产生难以收拾的影响。如果他谁也不选呢,后果可能更严重。那样他就会被视为没有主见,属于投机取巧的一类人。 但凡这类人,都不受人待见。 天色渐黑,校园里一片宁静。 这段时间党校没有培训任务,偌大的校园就显得空空荡荡。 校园古木参天,小径通幽,是一个绝佳的让人好思考的地方。 许一山决定趁着这个时间出去走走,理顺一下有些散乱的思维。 才走了不远,口袋里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来电是个陌生号码。他也没在意,顺手就点开了接听键。 “是许先生吗?”电话里传来一个柔柔的声音,听起来很舒服。 “我是许一山。”他答道,心里想,这个声音从没听见过,打电话的是谁呢? “我是江灵珊。”电话那头的声音依旧很柔,让人一听,仿佛就能感知人的模样,一定是个柔柔的姑娘。 许一山蓦地想起屈玲给自己的名片,赶紧说道:“是江大师啊,久仰久仰。” 对方传来一阵轻笑,低声道:“我不是什么大师。我就是一个针灸师而已。” 许一山连忙说道:“我听屈副秘书长说,你的神针治好了很多人,创造了很多奇迹啊。” 这句话是他临时编出来的,屈玲并没这样说过。 “献丑献丑。”江灵珊道:“祖传手艺,我不说发扬光大,至少要保证不丢祖宗的脸吧。” 许一山沉默了一下,没有说话。心里却在想,现在江湖骗子很多,但凡吹嘘自己有盖世本事的人,往往就是一个大骗子。 江灵珊虽说没有吹嘘自己本事有多大,但是言语之间拿“祖传”这样的字眼来唬人,在许一山看来就有点拉虎皮做大旗了。 “许先生,如果你今晚有空,我想邀请你见证一下奇迹。”江灵珊笑了笑道:“行吗?” 正文 第1282章 老领导 江灵珊的邀请来得很突然,一时让许一山犹豫不决。 屈玲将她介绍给他后,他一直忙于其他事务,没来得及主动与她联系。 并非许一山不相信江灵珊有绝技。相反,他对民间有高人的说法丝毫不怀疑。比如,他学过的龟息功,就让他在洪山镇发挥过威力。 水利局七年,他结识过不少奇人异士。山野之民,他一直尊敬有加。 没急于与江灵珊联系,还有一个考虑,那就是他不敢将陈晓琪当作试验品。他担心万一失误,将会悔恨终生。 江灵珊开口就让他去见证“奇迹”,这让他起了好奇心。 “大师你在桔城?”许一山试探着问。 “你说呢?”江灵珊笑眯眯道:“在外地,你这时候也赶不过去啊。” “行,我一定到。” 江灵珊发来了定位,许一山将定位放大一看,发现是在省老干所。 省老干所在郊外,一座风景秀丽的山下。老干所所在的地方叫“回龙谷”,是一条蜿蜒纵深的山谷。山谷口被干休所砌了围墙,建了一座大门。手里没有特别通行证的人,根本进不去。 老干所里住着的不是一般干部。它有着严格的级别规定。一种是做出特别贡献的人,一种是高级别领导。 许一山没叫秦光,也没叫自己的司机。而是单独打了一个车过去。 果然,他被堵在大门口。 让许一山惊异的是,老干所门口执勤的不是保安,而是正规军人。 许一山拿出自己证件给执勤军人看,还是没得到允许。 无奈,只好给江灵珊打电话。 几分钟过后,里面出来一个骑着单车的年轻姑娘。她将许一山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狐疑地问:“你叫许一山?” 许一山赶紧点头说是,解释说是江灵珊邀请他过来的。 姑娘哦了一声,摆摆手道:“你随我来。” 她骑着车在前面引路,起初许一山还能跟上去。随着她越来越快,许一山便只能跟着小跑起来。 此时,他身体里的龟息功自动被激发出来。龟息功最大的特点就是气息绵长。试想能在水里憋气半小时,陆地上又怎么可能令人气喘吁吁。 果然,在到达目的地后,姑娘回头看一眼脸不红,气不喘的许一山,惊异不已。 这一路至少有一公里长,她一直是看着许一山跟在身后小跑过来的。换了常人,此刻早就该汗流浃背,再好也该面红耳赤了。而这个人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轻松平常。 “进来呀。”姑娘招呼他一声,转身上了台阶。 这是一栋漂亮的小别墅模样的独立建筑。房子的年代,似乎已有几十年。房子四周,绿树参天。 一路上去,是二十几级的台阶。上了台阶,才能登堂入室。 进门,是一间无比开阔的大厅。 大厅里安静异常,几个穿着军人服装的人,看着进门的许一山,微微颔首算是招呼了。 没一会,里面出来一个姑娘。她样貌清秀,笑容可掬,云鬓整洁,居然一袭汉服,将她整个人衬托得仙气飘飘。 “许先生,我是江灵珊。”她主动伸出手来。 她的手指纤长,柔白得如同刚剥出来的笋。握在手里,有一丝淡淡的温度。 许一山赶紧说道:“是江大师吧,我许一山。” 江灵珊抿嘴一笑,宛若邻家小姑娘一样,乖巧懂事。根本就不像屈玲说的什么针灸大师,绝技继承人。 握手时,许一山心里就浮现出来一个念头,这种漂亮精致的小手,会是拿银针的手吗? “许先生,你先休息一会,等下我再叫你。”江灵珊打过招呼后,又进去了房间。 大厅里安静无比,虽然或站或坐着四五个人,却没有一个人发出任何声音。 刚才带他进来的姑娘看许一山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便过来轻声说道:“你跟我来吧。” 许一山只能客随主便,跟着姑娘上了楼。 她打开一扇门,示意许一山进去。 许一山迟疑了一下,还是抬腿进门。 “你是省委办公厅的?”姑娘问了他一声,笑了笑,“你很年轻哦。” 许一山道:“是,我刚调进来不久。” “哪你肯定有特殊能力了吧?要不,你这么年轻,怎么可以坐上这么高的位子?”姑娘直接质疑他,似笑非笑道:“要不,你就是有关系吧?” 许一山很明显听出来她话里的讥讽,他解释道:“还真没关系。” 姑娘哦了一声,突然说道:“我听说过你。” 许一山惊异地看着她,狐疑地问:“姑娘你在哪听说过我啊?” 姑娘抿嘴一笑,“许一山,哦,对,你就叫许一山。你现在名声在外啊。你不知道吗?你是中部省近四十年来,第一个连升三级的人。” 许一山暗自在心里算了算,确实如她所言。自己是从茅山县挂职副书记直接上到省委办公厅的。他担任副书记时,级别是副处级。而他现在对应的级别已经是副厅了。 不在体制内的人,不会知道处与厅级之间的距离。 这种看似只隔着一层纸的距离,实际却像隔着千山万水。 普通基层干部,一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做到处级退休。毕竟,正处的级别,已经与县委书记和县长是平起平坐了。 至于厅级干部,大多数人不会有此奢望。 跨入厅级,就已经跨入了高级干部行列。 就连许一山自己,这一路走过来,都好像做梦一样。要知道两年多前,他还只是茅山县水利局的一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公务员。 命运将他推到现在的这个位子,有时候还真让他感觉到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我叫安静。你叫我小安就行。”姑娘微微一笑。 许一山心里一动,试探着问:“小安姑娘,你是安书记的......” 许一山说的“安书记”,是中部省的老书记。安书记德高望重,是中部省最具有传奇性的人物。安书记是改革开放以来,中部省第一任书记。安书记也在中部省在位时间最长的一位书记,他退下去之后,去了燕京人大当了副委员长。再后来,就没有了他的消息。 “对,我是安书记的孙女。”安静笑了笑道:“许一山,你知道我爷爷?” 许一山激动道:“当然知道。安书记在我们中部省人们心里,可是一位顶天立地的英雄。” “是吗?”安静惊异地看着他道:“我怎么不知道啊?” 许一山嘿地笑了,“你太小了,不知道的事多着呢。安书记当年为了我们中部省百姓,在燕京与领导拍过桌子。没有安书记,就没有我们中部省的今天啊。” “是吗?”安静乐了,笑道:“你把我爷爷说得好伟大啊。可是在我看来,他不就是一个糟老头子吗?” 许一山正色道:“小安,千万别这样说。安书记作出的贡献,我们这些人连给他提鞋都不配哦。” “你这算是拍马屁?”安静笑嘻嘻地问。 “不,我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我家糟老头子要是听到你这样拍他马屁,不知会有多高兴哦。” 正文 第1283章 名声在外 安书记已经接近百岁高龄。一年前,不服老的安书记在一次与儿孙辈登上时,中风引发了偏瘫,已经卧床了一年之久。 行动自由被限制,无异于要了安书记的老命。 像安书记这样年龄的老人,深知自由对一个人有多重要。他是一个典型“不自由,毋宁死”的老人。尽管是因为身体原因造成了他的行动不便,而不是真正失去自由,他也无法忍受这种常年卧床的境况。 于是,一场寻医问药的大事,便在安书记儿孙辈中悄悄展开。 在安书记的儿孙辈中,出人头地的比比皆是。无论国内国外,都是活跃在上层社会的精英。 以他们的实力,世界上任何高精尖的医疗技术都能拿到手。即便如此,安书记的偏瘫却始终没能好起来。 许一山进门是看到的军人,就是安书记孙辈当中的一个翘楚,如今已经是某集团军二号人物。 至于安静,是安书记最喜欢的一个孙女。从小就跟在安书记身边长大,一步都没离开过安书记。 让许一山意外的是,安静与江灵珊是同学。 至于她们是什么样的同学,安静没说,许一山也没好意思问。 “灵珊是个天才。”安静笑眯眯道:“我亲眼见过她让一个躺在床上十几年之久的一个人健步如飞。” “那么神奇?”许一山脱口而出。 “就有那么神奇。”安静认真道:“她就是个仙女。” 许一山哦了一声,他对安静的话,将信将疑。 “听灵珊说,你爱人因为摔了,变成了植物人?”安静突然问他。 这是许一山心里的最痛,他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 “灵珊说了,她可以试一试,但没有完全的把握。” 许一山又哦了一声,讪讪道:“看看吧,我希望有奇迹。” 正聊着,有人过来叫许一山,说是江灵珊请他过去。 安静便有些紧张道:“她要下针了,我们去看看。” 一间配备着齐全医疗急救设备的房间里,江灵珊正在与躺在病床上的安书记说话。 许一山小心翼翼进门,礼貌地喊了一声,“老首长。” 安书记侧过脸看了他一眼,脸上荡漾开一抹微笑,“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一边的安静赶紧说道:“他就是许一山。” “许一山?”安书记若有所悟,道:“小王和小陆说的就是他?” 安书记头发花白,精神看起来很不错,完全不像是躺在床上达一年之久的偏瘫老人。 “就是他。”安静微微一笑道:“他真没长三头六臂。” 安书记笑道:“一个人长三头六臂,岂不是怪胎?他又不是哪吒。” 许一山心里一跳,他知道安书记嘴里说的小王和小陆,应该分别对应的是王书记和陆省长。 “小朋友不错啊,我这个老头子都知道你的名字。”安书记微笑道:“还要努力啊。” 许一山突然有种诚惶诚恐的思想。他万万没想到,安书记会知道他的名字。看来,自己的名字没少在安书记面前被人提起。 他心里想,究竟是什么样的命运,让他会让一个老前辈知道他的存在。 屋里进来一个穿军装的人。他将江灵珊打量了好一会问道:“你有百分百的把握?” 江灵珊摇着头道:“没有。” “没有你还敢动?出了事,你承担不起责任。”军人告诫她道:“我爷爷可不是你的试验品。” 话音未落,安书记便训斥他道:“你进来干什么?我让你进来了吗?安勇,你少来我这里找事。” 许一山这才知道进来的军人叫安勇。看他的肩章和胸口的军衔标志,安勇的级别很高,至少比衡岳市警备司令部的郑成功副司令员高出两个级别。 安勇被安书记训斥了,却一点也不生气。他陪着笑脸道:“爷爷,我们没必要冒险啊。” “冒什么险了啊?”安书记沉着脸说道:“你小子就希望我这辈子都躺在床上变成一个活死人?快快给我滚蛋。对了,万一出了事,也与江姑娘没丝毫关系。这都是我自愿的,你们听明白了没有?” 许一山这时候听出来了一些意思。原来安勇与他的想法一样,不愿意他爷爷安书记冒这个风险。 安勇讪讪地笑,担心道:“爷爷,你就不能听我一次劝?” “不听不听。你小子给我滚回去干你自己的事。我这里不用你操心。” “爷爷......” “好啦,别烦我了。”安书记摆摆手道:“我与这个小朋友还想聊几句。” 安勇便来看许一山,许一山赶紧伸手过去,自我介绍道:“首长,我叫许一山,目前在中部省委办公厅工作。” 安勇一愣,眉头便皱了起来,他想了想道:“几天前,你是不是从衡岳警备司令部郑成功手里借过兵?” 许一山没有迟疑,回答道:“是。” 安勇认真地看了看他,没有说话,径直出去了。 许一山心里一沉,他突然提起郑成功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安勇突然进来,打乱了江灵珊的下针步骤。等他一走,江灵珊便小声问:“爷爷,我们还扎不扎?” “扎,怎么不扎?”安书记笑眯眯安慰她道:“你不要担心,就算你一针把我老头子扎去见了老马,也不怨你,都是我自愿的嘛。” 江灵珊便对许一山说道:“许先生,你可以先去外面坐坐。” 许一山心想,你叫我来,又不让我见证你扎针,什么意思嘛? 安静也催促他道:“许一山,你先出去。不要与我哥说话,他那人,不讲理。” 许一山只好出门。 大厅里,安勇看见他出来了,嘴角浮起一丝笑容,招呼他道:“小许同志,我们聊聊?” 许一山赶紧陪着笑脸道:“好啊,首长有什么指示?” “没那么多指示。”安勇道:“我想了解一下,你借兵的原因。” 许一山心里想,借兵这件事看来影响很大。当初特勤队长紧急将兵从八号公馆撤走时,他就感觉到了出了问题。 “部队是有严格纪律的。我们不能插手和参与地方任何事务。”安勇叹口气道:“许同志,你可能毁了一个职业军人的前途。” 许一山心里一沉,赶紧解释道:“当时,我是没其他办法了。我觉得,你们部队才是唯一值得我放心的啊。” 安勇摇了摇头道:“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擅自调动部队,都必须严加追查责任。” 许一山当机立断道:“我愿意接受任何责任。不过,我申明,这与郑副司令员无关。” 安勇笑了,道:“许同志,你不觉得你这话可笑吗?没有他的指令,你可以调动我们部队一兵一卒?说到底,责任都在郑副司令身上啊。” 许一山试探着问:“你们准备怎么处理他?” “部队有部队的规定。”安勇道:“希望你今后不要再想着打我们部队的主意。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郑成功的从军经历要结束了。” 许一山一听,心里急了起来,他脱口而出道:“你们的决定太武断了吧?” 正文 第1284章 偷瓜贼 许一山质疑的囗吻,让安勇很不舒服。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脚步声传来。两人不约而同循声望去,顿时都目瞪口呆起来。 只见安书记在孙女安静的搀扶下,正蹒跚从屋里出来。身后,跟着一脸笑容的江灵珊。 安书记卧床已一年之久,平常想翻个身都无法做到。此刻,他却如大病初愈的老人,正缓缓迈步。 安勇一楞之后,抢先一步去扶住了安书记,惊喜交加地问:“爷爷,你可走了?” 安书记宽厚一笑道:“没见着吗?我就说嘛,我老头子死不了。” 这是一个天大的惊喜,也是一个人间奇迹。 许一山怎么也没想到,纤弱的江灵珊几针下去,就能让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重新焕发出活力来。 这不科学呀! 他心里腾地升起一股强烈的希望。江灵珊能让安书记重新下地走路,她就应该可以让陈晓琪醒过来。 安家一家人沉浸在巨大的喜悦里去了。江灵珊悄悄对许一山说道:“我们该走了。” 刚出门,安静便追了出来。她拉住江灵珊的手说道:“灵珊,别忙着走。我哥找你呢。” 江灵珊露的这手,让安勇惊为天人。他当即作出决定,特聘江灵珊去为部队服务。 令人意外的是,江灵珊婉拒了安勇的邀请。 安静惊疑地问:“你不知道去了部队,你的人生将彻底改变吗?” 江灵珊淡淡一笑道:“我就一山野小民,生来就没登大雅之堂的命。安静,你就饶了我吧,我真去不了,也不愿意去。” 话说到这种地步,算是说到头了。安静无可奈何地嗔怪道:“灵珊,给你机会你不把握,今后别后悔。” 许一山内心的激动,并不亚于安家人。 江灵珊还真不是吹的,更不是江湖骗子。她几针就让一个偏瘫半年之久的人站起来,这说出来根本没人相信。如果许一山不是亲眼见证,他也不会相信啊。 在江灵珊的执意要求下,安静只好安排车送她从老干所出来。 许一山自然跟着她搭了一回顺风车。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许一山心里一直在盘算着,等下要怎么开口请江灵珊出手给陈晓琪扎针。 但凡身负绝技的人,脾气也怪得很。一句话说得他受用了,愿意为你肝脑涂地。一句话没说好,拗到了他,跪地磕头都无法求得原谅。 但他们又是最没脾气的一类人,他们甚至能忍受别人骑在脖子上拉屎撒尿,脸上依旧荡漾着笑眯眯的笑容。 现在可以肯定,江灵珊是个身负绝技的人。 司机问江大师到哪?江灵珊却将脸转向许一山,似乎在征询他的意见。 许一山一愣,脱口而出道:“大师没安排好住的地方?” 江灵珊摇了摇头道:“没有啊。” 许一山哦了一声,对司机说道:“这样,麻烦师傅送我们去芙蓉宾馆就好了。” 许一山说的芙蓉宾馆是中部省委过去的招待所。现在改成了星级宾馆,对外营业。 宾馆隶属省委办公厅,省委接待处也设在宾馆内。 江灵珊突然说道:“我不想住宾馆。” 许一山又一愣,讪笑着道:“不住宾馆,大师想住哪?” “你住哪?” 许一山迟疑一下,小声道:“我住省委党校宿舍。” “好呀,我也去。” 许一山哭笑不得道:“宿舍不对外开放啊。” “没事,我有办法。”江灵珊调皮地笑了,突然将最凑到许一山的耳边低声说道:“今晚我们谁也不能睡了,有事要做呀。” 许一山尴尬不已。江灵珊的话里信息量不少,充满似是而非的意思。他悄悄掐了一把自己,暗自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卑鄙无耻下流。” 一下车,江灵珊便让许一山去找一个冬瓜过来。 冬瓜?许一山完全愣住了,她要冬瓜干嘛? 这个时候,让他去哪里找一个冬瓜过来? “去呀。”江灵珊催促着他,“是不是找不到啊?” 许一山老实承认,为难道:“现在都是晚上了,市场也没有卖的,还真找不到。” 江灵珊扑哧一声笑出来,道:“我听说,党校的老师平常闲得很。他们喜欢种菜呀。” 经她一提醒,许一山还真想起来了。 以刘教授为例,刘教授在著书立说之余,休闲的最好娱乐,就是在校园的空地上种菜。 党校年龄大的老师居多,特别是退休下来的。他们不喜欢打牌,也不喜欢聚众跳舞。学识越高,灵魂越孤独。他们不喜欢扎堆闲话,也尽量不与别人闲扯交流。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习惯——种菜。 好在党校土地资源丰富,荒废的土地很多。土地又很肥沃,随便挖一块土,将种子往土地一撒便有收成。 偏偏他们做事很认真。把种菜当做学问搞一样。如此以来,他们种出来的菜,往往比菜农种的菜要好很多。至少,他们从不往菜上打农药。倘若菜生了虫,他们会很耐心地一条一条将虫子捉了。 若是遇到菜生了病,他们就会将整片菜挖了重种。 江灵珊居然知道党校老师喜欢种菜,看来她对党校一点都不陌生。 “刚才我们进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路边就有冬瓜啊。”江灵珊提醒着许一山道:“快去吧,我还等着用呢。” 许一山心里充满了疑惑。他实在是搞不懂江灵珊要一只冬瓜干什么。 但看江灵珊的意思,这冬瓜是非要不可的时候,他只好硬着头皮去找。 江灵珊说得没错,路边确实有老师种的冬瓜。 但是,冬瓜是谁家的?他一无所知啊。如果招呼都不打一个,贸然就去摘了人家冬瓜,这不就是做贼吗? 堂堂一个省委办公厅副主任,居然去偷一只冬瓜,这要传出去,面子往哪搁? 直到站在一只冬瓜边,许一山都没下定决心要不要先找到冬瓜的主人打个招呼。 夜晚的党校,就像走空了人的公园。校园里看不到一个人,路灯孤独地亮着,四周影影曈曈。 远处,家属楼的灯光从窗户里倾泻出来,偶尔能听到一阵练琴的声音。 许一山站了半天,没见着一个人经过。便一狠心,弯腰摘了一个大冬瓜,抱在怀里,慌不择路往宿舍跑。 江灵珊看他惊慌失措的模样,不禁抿嘴笑了。 许一山心里如擂鼓一样,生怕人看到他偷摘别人家冬瓜。 其实,像他这样出身农村的孩子,小时候没少偷摘过别人家的东西。比如别人家房前屋后种的桃子李子,别人土里的黄瓜之类的。 在乡下,遇到这种情况,若是小孩,大人无非就是笑骂几句。若是大人,主人一定会跳起脚来将偷摘的人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个遍。 抱着冬瓜,许一山满脸赤红道:“大师,冬瓜来了。” “进屋。”江灵珊吩咐道。 许一山依言打开了宿舍的门,请了江灵珊进去。 冬瓜这东西长毛,如小刺一般,扎在皮肤上浑身不舒服。 “接下来,你该拜师了。”江灵珊环顾一眼屋里,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 正文 第1285章 磕头拜师 许一山听到江灵珊说“拜师”的话,顿时迷糊了。 拜师?拜谁的师? “对呀,你拜我为师啊。”江灵珊乐不可支地笑起来,“你不愿意啊?” 许一山愣头愣脑问:“我为什么要拜你为师?” “如果你想让你爱人恢复健康,你就老实拜我为师。”江灵珊笑嘻嘻道:“当然,你也可以不拜我为师啊。但是,你爱人想恢复健康,就得看天意了。” 许一山哭笑不得,江灵珊明显比自己要小,虽说她头上戴着几顶唬人的帽子,当终究是个丫头片子啊。再说,拜她为师,学什么? 江灵珊显然看出来了他的疑惑。她指挥他道:“你先去将冬瓜洗干净了再说。” 许一山只好抱着冬瓜进了洗手间。 等他出来,冬瓜上的毛刺已经被洗得一干二净。碧绿的冬瓜都像一个胖乎乎的小孩儿一样,被许一山双手托着站在江灵珊面前。 江灵珊也不说话,从他手里接过去冬瓜,背着他开始在冬瓜上写写画画。 几分钟过后,她将身体让开。 许一山一眼便看到冬瓜已经变了一个模样。它已经不再是一只冬瓜了,而是一架人体经脉分布模型。 “你过来。”江灵珊招呼着许一山道:“过来看看。” 许一山端详着眼前的冬瓜,狐疑地问:“这是......” 江灵珊拿出来一根银针,随手准确扎进去冬瓜里,问许一山道:“这是人体哪个部位?” 许一山看了好一会,才迟疑说道:“人头顶吧?” 江灵珊含笑颔首,“你还是能看出来嘛。你说的没错,这就是人的百会穴。” 人体骨骼经脉这类东西,对许一山而言并不陌生。 虽说他对爹许赤脚中医中药那套不感兴趣,但是,爹常年挂在药房里的图,时间一长,便有了潜移默化的功能,深入了他的心里。 江灵珊道:“人的身体,其实就和大自然是一样的。血脉是河流,骨骼是高山。人身上的肌肉,就是平原。人活着,靠的是血脉流动。血脉一旦被堵住了,就形成气血不畅。轻则瘫,重则坏死。” 按江灵珊的解释,气血两旺的人,身体里的血脉一定是流畅不止的。就好像一条大河,一路奔腾向海。河里生长着鱼儿水草,河岸开满鲜花。 但是,一旦河道被堵住了,河水无法向前奔腾,便会迅速漫过河岸,酿成大灾。 针灸的作用,就是打通被堵塞的河流,让生命重新焕发出来生机。 “我是个女人。”江灵珊的声音突然低下去不少,“女人有个天生的缺陷,那就是我们的力道,永远没有男人那么强大。而且,我们女人的气息属阴,缺少男人的阳刚之气。” “针灸,终究不是技巧,而需要气。这气,就是平常说的阴阳调和。” 许一山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整个人都迷糊了。 江灵珊摇了摇头,问道:“你在听我说吗?” 许一山机械回答:“在听啊。但是,没听明白。” 江灵珊叹口气道:“这儿说吧,你爱人的病,需要你自己亲自下针。” “我?”许一山吓了一跳,连忙摇头道:“不不,我对这些一窍不通,大师你别吓我。” “不懂我教你呀。”江灵珊的脸一下红了起来,小声道:“不是我不愿意给你爱人施针,我说实话吧,我的力道和气息,对你爱人的病没丝毫帮助,相反还会存在反作用。” 许一山越听越糊涂。她是针灸大师,她不行,谁还能行? “你现在按我说的去做,如果我说对了,你就听我的。行不?” 许一山点点头道:“行。” “你现在猛吸一口气,用意识将气压到丹田里。你知道丹田在哪吗?” 许一山连连点头道:“知道。” “好,现在开始。” 许一山依言猛吸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自己这一吸气,便会让身上的龟息功自动激发出来。 突然,他感到丹田之处,就像有一颗滚烫的火球在滚动一样,浑身舒畅不已。 龟息功一动,可以半小时不需要换气。 江灵珊等了好一会,没见着许一山换气,顿时狐疑地看着他,问道:“你一直憋着没换气吗?” 许一山淡淡一笑道:“我没憋呀。” “再来。”江灵珊显然不相信许一山中途没换气。 这一口气,许一山足足过去了半小时,才徐徐呼出气来。 江灵珊的脸上现出惊异之色,在许一山第三次吸气过后。她在一边引导着他说道:“气沉丹田。用你的意识,控制气往手指尖上走。” 许一山依言,便感觉指尖好像有一股气奔泻而出。 她递给他一根细如头发的银针,示意他往冬瓜上扎。 许一山没有犹豫,抬手扎进去。只见银针悄无声息便没入了冬瓜里,连针尾都看不见了。 “哎呀。”江灵珊惊呼一声,连忙拿起冬瓜去看,可是找遍四周,都没见着银针的影子。 “好啦!”她笑着让许一山恢复过来,围着许一山转了一圈道:“真没想到,没想到啊。原来你也是高人一个呀。说吧,你这憋气的功夫,是从哪里学来的。” 许一山也不隐瞒她,便将自己偶然学得的龟息功说了一遍。 江灵珊沉吟半响道:“我现在有百分百把握了。原来我还在想,治疗你爱人的病,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而且在这个过程当中,会出现许多意想不到的情况。现在我知道,这一切担心都是多余的了。” “但是,还有一个关键点,你必须掌握。” 许一山似懂非懂,但在听到江灵珊的意思,陈晓琪痊愈有望的时候,他还是控制不住内心的兴奋与激动。 “你还是先拜我为师吧。”江灵珊突然红着脸说道:“你是真正的拜我为师,要磕头的。” 许一山讪笑道:“拜你为师不难啊,只是我真不想学针灸。” “你想让你爱人好起来,你就必须学。这么说吧,你只能自救,没人可帮你。学不学,你自己看着办。” 许一山突然感觉到了进退两难。让他给江灵珊磕头拜师,并非他不情愿。只要是为了让陈晓琪好起来,别说磕个头,就是从他身上割块肉走,他的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但是只要他磕了头拜了师,他就得遵守江湖的规矩。 “你拜还是不拜?”江灵珊似乎有些恼羞成怒了。 许一山将心一横,突然跪了下去,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这一举动,反倒将江灵珊吓住了。她楞了半响,低声道:“你还真磕头呀。” 许一山站起身道:“师父,只要能救陈晓琪,磕几个头算什么?你就是要我的命,我都愿意让你拿去。” 江灵珊显然感动了,她半天没出声,眼睛明显有些湿润了。 “许一山,你磕了头,就是我徒弟一辈的人了。” “是。”许一山低声答道。 “现在,我开始传授你识穴位的本事。为了让你不走弯路,我需要亲身示教,你懂我的意思吗?” 许一山摇了摇头,他是真没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你闭上眼吧。”江灵珊缓缓说道:“等下我让你睁开眼的时候,你要记住,所有你能看见的,都只是没有生命气息的工具。” 正文 第1286章 以身示教 许一山依言闭眼,耳朵里只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等到江灵珊说道:“你可以睁开眼了。”他一睁眼,又吓得赶紧紧紧地闭上双眼。 江灵珊已经将外面的衣服尽数除去,只剩下贴身的内衣。许一山即便只是惊鸿一瞥,还是看到了她玲珑的身体曲线以及如雪一样白的肌肤。 “师父......”许一山脱口而出,声音不由颤抖起来,“你......” 江灵珊面色出奇的宁静,她面无表情说道:“许一山,我是你师父。师父面前,你该无杂念。” 许一山的一颗心蹦蹦乱跳,突然一眼看尽春光,让他心无杂念,怎么可能做得到啊。不管怎样,他是血气方刚的年轻男人,潜伏在他身体里的欲望就像一头小兽一样,蠢蠢欲动。 江灵珊在他面前宽衣解带,意欲何为? 他背转过去身子,低声道:“麻烦你把衣服穿好。” 背后传来江灵珊扑哧一声笑。道:“许一山,让你心无杂念,你看你,眼里心里都藏着什么呀?我这是方便让你了解穴位,你都想哪里去了?” 许一山顿时尴尬不已,心里暗自觉得羞愧。 可是,了解穴位也没必要除去衣服啊。宿舍就他们孤男寡女的,瓜田李下,怎么说得清? “转过来。”江灵珊声音很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口吻。 许一山一狠心,转过去身子,眼光却不敢往她身上去看。 江灵珊却像没事人一样的,轻声说道:“你以后回去扎针,穴位是断然不能出错的。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一针出错,前功尽弃。” 许一山赶紧点头,他努力克制自己不去看她,可是心里却如一锅滚开的沸水,几乎要溢出锅沿来。 江灵珊的皮肤,与陈晓琪一样,完全可用肌肤胜雪来形容。她富有弹性的肌肤在淡淡的灯光下,就像大理石一样泛出柔和的光泽。 她的身材宛如一幅春景图,奇峰突起,沟壑深幽。 “把手伸过来。”江灵珊命令着他。 许一山迟疑着,不敢伸手。 江灵珊嫣然一笑,将他的手拉过去,按在她的胸口说道:“你轻轻压一压,是不是感觉这里像有一块骨头挡住了?” 许一山试了试,红着脸道:“是。” “这是膻中穴。”江灵珊说道:“第一针,扎膻中,补气。” 她又将许一山的手拿到头顶,在脑顶门摩挲一番后,道:“百会穴,第二针。” 她将一双腿弓起来,示意许一山去摸她的脚底板,“涌泉穴,第三针。” 最后将许一山的一只手按在丹田上,还没说话先自红了脸。“最后一针,丹田穴。” 许一山只会一个劲点头,心里慌得一塌糊涂,哪里还记得住江灵珊的话啊。 “记住了?”江灵珊坐直了身子问。 许一山茫然摇头,刚才太慌张,他还真没记住。 “这一针一针的顺序,千万不能出了错。而且方位不能走偏丝毫。”江灵珊叹口气道:“再来吧。这次你可要记住了。” 如此有循环往复一次。 这次许一山用了心,默默记住了。 江灵珊道:“既然你记住了,现在可以试试了。” “怎么试?”许一山茫然问。 江灵珊微微一笑道:“就在我身上扎吧。我要感觉你的力度与准确性。” 许一山哪里敢拿银针往她身上扎啊!先不说他从来没试过将一根纤如毫发的银针往人身体里扎,就拿眼前的江灵珊如玉一样的肌肤,他如何忍心下手? “我不会啊。”他低声提醒她。“会扎痛人的。” “没事,我不怕痛。”江灵珊安慰他道:“我身上的每一个穴位,至少被扎过千百针了,还会多你这一针吗?” 许一山担忧道:“万一扎坏了你,怎么办?” 江灵珊抿嘴一笑,“我哪那么容易被扎坏啊。你尽管动手吧。” 许一山便去拿了一根银针,仿佛拿着千斤重担一样,迟迟不敢往江灵珊身上扎。 江灵珊柔声道:“你按我刚才跟你说的话,先吸口气,将气从丹田运到指尖。用两根手指捻住银针,照准穴位,扎下去就是了。” 许一山一咬牙道:“好。你若痛了,就叫出来啊。” 江灵珊道:“只要你找准了穴位,又怎么会痛呢?银针就像一把锄头,将堵塞的田坝口打开的呀。” 她躺了下去,躺成了一尊大理石一样的雕塑。 许一山收敛心神,凝神静气,脑海里飞旋着一根银针,半天没有动静。 江灵珊似乎有些急了,催促他道:“你扎呀。没事的。” 许一山一咬牙说道:“我不扎。要扎,你往我身上扎。我不怕痛。” 江灵珊无可奈何地笑起来,“许一山啊许一山,如果可以在你身上扎,我何必还要结衣宽带让你扎我啊。你不知道,男女有别吗?我们女人的身体,与你们不一样呀。” 许一山瓮声瓮气道:“我还是下不了手。说实话,我不忍心。” 江灵珊抿嘴一笑,“许一山,你在我面前磕了头,我就是你的师父了。你以为我收你为徒,是看在你是大官的份上吗?你错了啊。” 她小声说道:“屈秘书长跟我说过,你许一山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既然是好官,就不该被生活折磨啊。你家爱人的事,换了别人,我是不会管的。” 许一山心里一动,低声道:“我也没屈秘书长说得那么好。” “好与不好,你自己心里有数。我只是想告诉你,老百姓活得太难了。只要你心里牵挂着老百姓,你就是一个有良知的官。现在这样的官太少了。” 许一山纠正她道:“不,心里牵挂老百姓的干部万万千千。将老百姓当草芥的只有那么一小部分害群之马。而且你要相信,这个世界,邪不压正。” 江灵珊莞尔一笑,“好啦好啦,我们不谈这些东西。你现在就在我身上扎针,我会告诉你要注意那些事。” 许一山知道,不扎显然是不行的。可是他还是担心,万一扎坏了人,可就万劫不复啊。 第一针,扎膻中穴。 江灵珊示意他操作,无论他怎么注意,还是会不可避免地接触到她的身体。 “扎吧!”江灵珊微微闭上了眼,鼓励他道:“有我在,你不用担心。” 许一山不会料到,这一针下去,还真扎出事来了。 正文 第1287章扎错地方 许一山在江灵珊的指引下,终于找准了穴位。 或许是他太紧张了,以至于他一只手按着穴位,另一只手捻了银针,扎下去的时候他居然背转了脸。 手起针落,他人也跟着跳了起来。 原来他这一针,穿透了自己手指,扎在了江灵珊的乳上。 江灵珊“哎哟”轻呼一声,一张脸便红了起来。 许一山又惊又急,愈发慌张起来。穴位没扎着,却扎在了人身上。他顾不得痛,慌乱想要将银针拔出来。 江灵珊喝住了他,自己去将银针拔了出来。她背转过去身子,察看银针扎痕处。银针虽纤细如毫,针眼几乎不见,依旧还是看到一粒血珠如鲜花般绽放出来。 她嗔怪道:“哎呀,偏了呀。你是想扎死师父呀。” 许一山连忙道歉,解释道:“我太紧张了,太紧张了。要不,重来?” 江灵珊叹口气,低声说道:“你要再扎偏,我会被你扎死。” 针灸所用银针,并非一般物件。尽管细如发丝,韧性却十分强劲。若是扎中穴位,人只感酥麻舒适。若是扎偏地方,则如刺入肉中的一根刺,除了痛,还是痛。 许一山自己何尝不是巨痛穿心。银针穿过他的指头,好在未伤及筋骨。即便如此,肉体之痛,还是让他不自觉地倒抽了几口冷气。 一个时辰过去,他终于完全掌握了入针的手法。 江灵珊让他将冬瓜搬了过来,指着冬瓜说道:“从今天起,你就在它身上练习。你记住,入针时,一定要气沉丹田,眼明手快。你现在最缺的就是气息控制不稳。入针深浅不一。等你到了能自如控制气息和力度时,你就可以给你爱人扎针了。” 许一山小声问道:“怎么样才算自如控制气息?” 江灵珊道:“以后,每针下去,刚好五寸,就算成功了。但是,你要千万记得,艺不精,不下针。” 江灵珊交代清楚后,缓缓穿上了衣服,看着许一山浅浅一笑道:“我该走了。你爱人能不能站起来,都在你身上了。” 许一山急道:“我以后怎么找你?” 江灵珊道:“看缘分吧。不管怎样,你在我面前是磕过头,拜过师的人。我们也算有了师徒的情分了。许一山,今后走路,希望你不忘初心,多为百姓着想。若是你依势仗权,欺压百姓,早晚有一天,我会上门讨个公道。” 没等许一山表态,江灵珊已经飘然出门。 等许一山回过神来,追出门去。偌大的校园里已经看不到她半丝踪影。 她飘然而来,飘然而去,让许一山恍若做了一个梦一般。 看着桌子上被江灵珊画出人形的冬瓜,他知道这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想起江灵珊临走时的嘱咐,陈晓琪能否站起来,全在他自己身上了,于是,一股排山倒海的压力便扑面而来。 江灵珊走时,给他留下了一包银针。 许一山看着闪着幽深光芒的银针,猛地想起在家里找到的银针,不觉懵了。难道,爹许赤脚早就预料到了会有今天? 他慌忙将爹留下的银针也找了出来,与江灵珊送给他的银针摆在一起,不觉痴了。 一连三天,他足不出户,将自己关在屋里练习扎针技术。 这三天里,他关了手机,与外界断了全部联系。他需要静下心来,将江灵珊交代的练习要诀烂熟于心。 直到秦光找上门来,他才知道衡岳市出了大事。 一听说是衡岳市出了事,许一山的心便猛地往下一沉。 秦光却被桌子上的冬瓜吸引住了。他围着桌子转了一圈,好奇地问:“主任,你在练神功呀?” 这三天的时间,许一山不知在人形冬瓜上扎了多少针。以至于好好的一个冬瓜,几乎被他扎得快要成一堆瓜泥了。 “针炙你懂吗?”许一山不想过多解释,转移话题问他:“衡岳市到底怎么了?” 秦光这才将事情原委说出来。原来,在许一山离开衡岳市后,八号公馆就被全部控制了起来,任何人不得接近半步。 市长李朝亮亲自过去,也被挡在外面不让进去。 这还了得!李朝亮当场发了怒,现场要撤了市局局长的职务。 恰在这时,政法委魏力书记也到了现场。 听到李市长要撤市公安局局长职务,魏力便打圆场说道:“老李,莫冲动。撤个人容易,得服众才行。何况,衡岳市委又不是哪一个人的,总得有个集体表决的过程。” 魏力这是在赤裸裸的暗示他,想撤局长的职,你李朝亮一个人说了不算。 李朝亮也不示弱,反唇相讥道:“魏书记,你这话有道理。我就想不明白了,衡岳市还有我这个市长都不能去的地方?” 魏力笑道:“李市长你说得严重了。衡岳市任何一个地方对李市长而言都没秘密。” 李朝亮便指着八公馆质问道:“我倒想知道,是谁不让我进八号公馆的门。” 魏力连忙说道:“不会有人敢这样吧?他们还真想翻了天啊!”一边训斥拦李朝亮的干警:“谁给你们的权力,敢挡李市长的路?都给我滚一边去。” 李朝亮明知魏力在唱戏,他却不点破,只是提醒他道:“老魏,注意态度,注意形象。” 魏力笑了起来,满不在乎道:“李市长,你是不知道他们这些人。平时作威作福惯了,眼里除了自己没有别人,个个老子天下第一。我准备近期在政法系统搞一次整风活动。将不符合要求的这些人,一个不留全部清除出政法系统。” 李朝亮颔首道:“不光是政法系统,全市所有干部都要纳入考核清查当中来。凡是有污点的,群众反映大的,都要有个说法。” 李朝亮是冲着八号公馆地下车库来的。本来这车库没引起任何人注意。是许一山去借了警备司令部的人来守卫,才让人感觉到了不寻常。 地下车库究竟藏着什么秘密,没人说得清楚。 原本李朝亮也没太在意,有许一山坐镇在八号公馆,他完全可放心。 让他感到诡异的是,八号公馆似乎引起了省里注意。 许一山突然被叫回去开会,警备司令部也传出要对郑成功处分,才让他对八号公馆有了兴趣。 但他没想到,堂堂的一个市长,居然被挡在八号公馆外面,不让他进入。 于是,就有了李朝亮现场欲怒撤市公安局长职务一幕。 许一山听到这里,感叹一声道:“其实,局长是最委屈的一个人啊。” 正文 第1288章 内斗 秦光说的出事,是指衡岳市已经将矛盾闹到省里来了。 李朝亮在八号公馆现场当场决定,地下车库必须等到许一山在场才可以开启。 李朝亮的决定,遭到魏力强烈反对。 魏力认为,衡岳市自己的分内事,怎么也不该轮到省委办公厅来管。如果这样,还要地方政府干什么? 李朝亮却坚持,地下车库很重要,又是许一山亲自发现的,理该由他见证。 意见不统一,谁也不让着谁。问题便推到市委书记胡进面前。 胡进的态度模棱两可,导致魏力严令任何人不许接触地库,他跑来省里诉苦来了。 按秦光的说法,魏力先后找了王书记和陆省长,把李朝亮行政干预司法办案的事,汇报了一遍。请求省委出面,厘清行政与司法的界线。 秦光说完,抱怨道:“主任,你这次是躺着中枪。他们衡岳市的事,怎么能扯上你啊?现在魏力坚持说,是你搞乱了衡岳市的政治环境,造成他们领导班子不团结啊。” 许一山倒了一杯水喝下去,淡淡问道:“王书记和陆省长现在是什么态度?” 秦光摇了摇头:“不知道啊。” 魏力祭出来的理由不谓不充分。而且他提出来的问题,也真是现在最难厘清的问题。 行政与司法,本该相辅相成。实践工作中,两者一直处于相辅相成的地位。但是,很多时候会出现一个很难把控的问题,那就是究竟是行政大,还是司法大? 行政的背后是谁?相信所有人都清楚。在当今的体制下,司法怎么可以越过行政的力量呢?但是如果以行政为大,那么,这么多年一直提倡的法治国家,又从何谈起? 这或许就是王书记和陆省长迟迟不好表态的原因。 魏力恰恰捏住了大家的痛处。承认谁大,其实是个非常敏感的问题。 “走,我们去见王书记。”许一山沉吟一会后,果断说道:“这件事必须尽快解决。” 秦光提醒他道:“王书记这段时间一直在为谁来担任融城党工委书记发愁。我们现在去请示,首长会不会不高兴?” 许一山苦笑道:“不高兴也得去啊。衡岳市领导班子不团结,将会危及衡岳市的发展啊。大家都去内斗了,谁还会有心思来工作。” 秦光嘿地笑了,道:“许主任,你也认为他们是在内斗啊。我告诉你一个事,现在我们厅里都在传,说你是引起衡岳市内斗的人。” “我?”许一山哼了一声,“他们内斗,居然将战火烧到我身上来。这些人,真不值得原谅。” 但不管秦光如何劝说,许一山还是坚持要去见王书记。 王书记看见他来了,笑眯眯道:“小许,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呀?” 许一山不敢说听到,也不敢说什么都不知道,只好含糊其辞道:“首长,我主要是想来汇报一下思想工作。” 王书记微笑道:“你有什么思想想汇报的呀?办公厅组织没有这个职能了吗?” 这句话听起来就是带有责备的意思。 省委办公厅作为一个独立的组织单位,尽管主要是给领导服务的机关,但是组织体系却不在一个层次上。具有独立行政机构体系的办公厅,就设立有专门听取干部汇报思想的部门。 “我想谈谈全省经济发展布局的看法。”许一山将话题抛了出来。 王书记一听,似乎来了兴趣。 “坐下慢慢谈吧。”秘书给许一山端来了茶。 这一个动作表示首长有空听取意见。通常,王书记和陆省长他们在办公室是不招待客人喝茶的。能有此待遇的,都属于超规格接待了。 许一山心里清楚,首长是没时间听他长篇大论的。他必须用三言两语就将主题思想说出来。 如果首长有兴趣,会示意他继续往下说。如果首长没有兴趣,或者兴趣不大,会示意汇报的同志退下去。 “首长,我想,我们中部省应该在这个时期搞一个试点。”许一山开门见山说道:“试点的时间为一年,成功了,经验可以推广复制,失败了也能及时纠正。” 王书记颔首道:“这个点子不算新鲜了。一山,你直接说,这个试点你想怎么搞?” 许一山小声说道:“我想拿衡岳市作为试点。衡岳市过去是工业重镇,工业基础扎实,有一大批优秀的产业工人。而且,衡岳市目前的交通物流条件在全省数一数二,如果适当引进战略投资,将会很快盘活衡岳市的工业资源。” 王书记嗯了一声,点点头道:“你继续说。” 许一山清清嗓子道:“关键一点就是需要政策的支持。我相信,衡岳市如果有个好政策,腾飞之日,指日可待。” 王书记沉吟半响道:“你的想法不错。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将你的这个办法用到其他地方?全省恐怕不仅仅是衡岳市有这个优势吧?” 许一山一下就听出来了王书记话里的意思。 王书记想在离任之前,完成他的融城计划。融城计划怎么说,也是王书记日后的政治遗产。毕竟,为官一任,总得有一个东西留给后来人怀念。 王书记融城,倒不是需要什么政绩。到了他这样的一个级别,政绩已经无关紧要。 他需要的是留下自己当政时的足迹,不要人走后,成了空白。 “首长,您的融城计划将会是未来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许一山不动声色给王书记戴了一顶高帽子,“说真心话,您这个高瞻远瞩的目光,我们望尘莫及啊。到底还是我格局小了。依我看,人类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大城市群是必然产生的产物。” 王书记高兴地点头道:“小许,你的眼光也很不错嘛。不过,我想问问你,你对现在的衡岳市领导班子怎么看啊?” 这句话才是重点中的重点。许一山绕了一个大圈子,等的就是这句话。 衡岳市要想成为一个试点,必须要有一个团结的、坚强有力的领导班子。只要领导班子出现一个不同的声音,都将势必影响大局。 “衡岳市在胡进书记,朝亮市长的领导下,各项工作都取得了显著的进步。目前,云轨建设正在有条不紊的推进,完全能在预期内通车运行。” “形势一片大好嘛。”王书记爽朗地大笑起来。 许一山连连点头道:“是,是。” “是吗?”王书记突然收起了笑容,“他们把状都告到我这里来了。” 许一山小声说道:“工作中存在意见分歧,我认为很正常。” “好啊。既然你认为正常,我现在就交给你一个任务,你在一个月内让衡岳市的意见完全统一起来,你的试点工作我就支持你在衡岳市搞下去。” 许一山没有直接表态。 “如果做不到,这话就不要再提了。”王书记起了身。 这是送客的意思。许一山赶紧起身,诚恳说道:“我可以试一试。” 正文 第1289章 独挑大梁 魏李之争,直接导致省委派出安抚工作小组赶赴衡岳市协调领导班子关系。 令人大跌眼镜的是组长又是许一山。 这次是许一山独挑大梁。过去,省里安排任何一个工作组,许一山都只能担任副手。 尝过正副位子的人都知道,看着只是一正一副,其手里的权力却是有着天壤之别。 衡岳市领导班子不团结已经是摆在明面上的问题了。常委会上,魏力与李朝亮之间的矛盾,已经呈现出尖锐的对立。 他们的矛盾消除,双方都必须选择妥协。而从目前来看,谁都没有妥协的意愿。 这种针锋相对的对立,锋芒能伤人。谁都知道,处理这样的事情是最棘手的事情。搞不好两边都得罪,反将自己弄得里外不是人。 其实,处理这种矛盾还有一个更直接、更有效的办法。那就是将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调开。 可是,现在的情况很尴尬。无论是李朝亮,还是魏力,都表现出强烈的不愿调离的意思。 因为,谁离开衡岳市,谁就算认了输。 正因为是这种情况,因此没有人愿意去承担这个任务。 许一山身为省委办公厅副主任,协调地方关系正是他份内之事。 于是,在王书记的提议下,许一山便挑起了这个大梁。 临行前,王书记特意将他叫去办公室,语重心长说道:“一山啊,这个任务看似简单,但真要处理得各方都满意,还是有一定难度的啊。你要记住,不偏颇,不激进,不妥协。该批评的,坚决批评。该鼓励的,不要小气多说几句溢美之词嘛。” 许一山心领神会。王书记心里怎么想的,他能揣摩出来八九不离十。 王书记不希望内部混乱,内杠只会说明他领导艺术还没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地方政府相对于省委而言,就是一块块基石。基石不稳,大厦怎么可以耸立无忧? 当然,若是换在以前,地方领导班子不团结,省委会第一时间将矛盾方分离开。 王书记现在一门心思都在融城计划上。他需要在离开中部省之前,留下他引以为傲的政治资本。 融城计划看似简单,拿一支笔在中部省地图画一个圈就行。但实际操作起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首先,融城后的城市一体化,它的定位要怎么定?它是同级于融进来的城市职权,还是比他们要高半级一级的?如果高半级一级的,逸阳、桔城和香河三个地方政府是不是归属在城市一体化的领导之下? 如果平级,桔城、逸阳和香河的三个地方政府能听指挥吗? 毕竟,融城一体化本身不具有任何资源。即便土地都没有一寸。这样一个没有任何基础的机构,是凌驾之上,还是委身持平? 这个问题一直在困扰着王书记。 即便融城一体化大过三个地方政府,而且融城党工委书记列入省委常委,那么,同为省委常委的桔城市委书记容海,是该听融城党工委书记的,还是平起平坐? 如果平起平坐,融城党工委书记的话,又能有多大作用? 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融城一体化机构,是协调机构,还是领导机构? 这就好比是一个家庭突然多出来一个爹一样。原本家里一个爹,大家都听这个爹的。现在多出来一个爹,那么要不要听这个新爹的?如果不听,这多出来的一个爹,存在又有什么必要? 在定位融城一体化管委会性质究竟是协调还是领导机构时,各方面的意见都不一样,很难达到统一。 “衡岳市这几年的问题有点多,情况相对有点复杂。”王书记叮嘱他道:“一山啊,工作最重要的一点是做好工作的同时,要学会保护自己。” 许一山被王书记这句话感动了。这不像是一位领导在指导下属,更像是一位父亲在教育子女。 “朝亮同志性格比较软弱,但他有个优秀品质。魏力同志是老政法干部,经验丰富。两位同志各有千秋。他们都是我们省优秀领导干部之一。在工作中产生意见分歧,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出现矛盾,我们就要调和他们之间的矛盾。” “你这次去,不要急于求成。化解矛盾的关键,是让大家都解开心结。求存同异嘛。必要的时候,多与胡进同志沟通。他毕竟还是衡岳市的大当家嘛。” 省里为调和衡岳市领导班子矛盾,特意安排工作组进驻衡岳市,这让胡进觉得很没面子。 领导班子出现矛盾,说明他这个家没当好啊。 因此,许一山的工作组到了衡岳市后,遭到了冷遇。 衡岳市委只安排了市委接待办出面,将他们安排在林荫假日酒店住下,市委市政府没一个领导出面来接待。 秦光对衡岳市的表现很生气,当场要给书记胡进打电话。 市委接待办的副主任陪着笑脸解释,“秦秘书,不是胡书记回避,而是胡书记昨天就下去县里检查工作去了。他让我转达给各位领导,他一回来就立刻安排见面。” 秦光恼怒道:“胡书记下乡了,李市长呢?他不会也下乡去检查工作了吧?” 副主任笑眯眯道:“秦秘书你说得很对,李市长也下去了。不过,他与胡书记没在一起。他们是分开下乡的。” 秦光被说得没了脾气。毕竟,地方工作很多很复杂。领导干部不可能有空等着省里来协调关系。 许一山倒没觉得受到了冷遇。 他知道,胡进在这时候去下面检查工作,纯粹就是借口。他对省里安排人来做安抚领导班子成员思想工作很有想法。因为,这是省里对他的态度,至少说明了一个问题,他胡进家没当好。 李朝亮在这时候选择回避,意思更明确,他需要避嫌。 独挑大梁的许一山,不得不考虑一个摆在面前的问题。那就是第一个该找谁谈话? 他这次来的目的很明确,消除衡岳市领导班子之间存在的矛盾。促使领导班子团结。 这不是一个形式,而是需要矛盾双方冰释前嫌之后,主动去省委表明态度,端正思想。 第一个谈话的对象就显得很重要了。因为,他的态度决定这件事的结果。 这也是很敏感的一次谈话。被谈话者是选择配合省委意见,还是固执地坚持原来的意见,都很重要。 配合省委意见,表示他妥协在先。不配合,又将被视为刚愎自用,会让省委产生看法。 这次下来的工作组没有其他部门参与,完全是省委办公厅自己的人马。 其实,所谓工作组也就两三个人。许一山除了秘书、司机外,就只带了办公厅八处的一名处长。 八处处长是个资深的组织干部,做思想工作很有一套。省委办公厅八处,正是组织干部处。 许一山不挑其他人,独独将八处处长请来衡岳市,确实是对他寄予了厚望的。 因为,他深知,做思想工作不是自己的强项。 八处处长能做好吗? 正文 第1290章 尴尬的误会 八处处长成钢,年底就要退居二线。 他现在最希望的一件事,就是在退二线之前,解决级别问题。 正处退之前,很有机会往上走半级。以副厅级别退。别小看这半级,退下来之后享受的福利待遇却有着天壤之别。 县处级领导在基层已经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但放在省里,县处级就算不得什么高级领导了。 正处级干部严格来说,还不算高干。这在他们退下来之后的待遇就能看得明白。 比如,一个正处与一个副厅同时享受的医疗待遇。正处级的医药还要走一个报销的繁琐程序。而副厅级的,非但不用亲自去走报销程序,相反还会在治疗结束后,能拿到一笔非常复杂的各种费用。 说白了,尽管都能百分百报销。正处也就报销,而副厅却还有得拿。 所有正处的干部,都希望在临退之前解决个人的级别。但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有此机会。 成钢现在很急,如果在退居二线之前还不能解决个人级别问题,等他退休后,就再没机会解决了。 因此,在许一山从厅里挑选来衡岳市的工作组成员时,成钢主动找到许副主任,毛遂自荐要求赴衡岳市开展工作。 许一山对成钢的毛遂自荐表示很欢迎。他们之间有过一次对话。 许:“成处长,我们这次去衡岳市,可能不仅仅只是协调他们班子成员团结的问题。” 成:“许主任,矛盾的产生,一定有一个点。找到这个点,问题就能解决。” 许:“如果某些人的行为超越了组织纪律,甚至违法犯罪了,你会怎么办?” “违法组织纪律的,按组织纪律处理。触犯法律法规的,绳之以法。” “若遇强大阻力要怎么做?” “许主任,你就放心交给我吧。”成钢笑了笑道:“再强大的阻力,我也有信心将他摧毁。” 晚餐后,许一山组织工作组开了一个会。 其实这个会也就三个人参加。他自己、成钢和秦光。 对于衡岳市刻意的冷落,成钢也看出来了一些问题。 大家商议,成钢与许一山分工合作。分别找魏力与李朝亮谈话。 成钢主动要求与魏力谈话。他解释说:“老魏这个人我还比较熟。熟人谈话,方便一些。” 既然他选择了,许一山便只能与李朝亮谈话了。 会议结束后,许一山没在林荫酒店住。他叮嘱秦光,有事及时与他联系。他需要回一趟家。 一段时间没见着妻子,许一山突然有种归心似箭的冲动。 曾臻见他回来,高兴不已。 屋里,陈晓琪显得比原来又要憔悴了一些。许一山的心酸涩难受,想起她如花一样的时候,娇羞、小女人的蛮横,不禁莞尔。 女婿回来,曾臻便将空间让给了女婿。 屋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儿。床头的花瓶里,插着几支正欲绽开的花枝。 许一山伸手往被窝里探了探,感觉温度适中。 曾臻在照顾女儿的问题上,可谓是倾尽了心血。 通常像屋里躺着这样一个完全无意识的人,空气里都会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息。 但陈晓琪的房间里,纤尘不染。床上松软干燥,舒适无比。 她似乎已经熟睡了过去,嘴角居然泛起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 许一山坐在床边,将陈晓琪的手拿起来贴在脸上。 她的小手冰凉,手背上隐隐可见青筋。 在医院的时候,医生就暗示过他。像陈晓琪这样的病人,一辈子醒过来的几率已经很低。通常有家庭遇到这样的情况,家人都会忍着巨大的悲伤,放弃继续治疗。 医生说,其实,那样是最好的选择。因为,病人不会再痛苦,家属也不会受牵连很深。 有时候,选择一时的痛,远比长期的痛要现实得多。尽管一时的痛需要忍受更大的悲伤,但是能让人在痛苦过后得到解脱。 许一山当然明白医生的意思,他们无非就是在暗示他,放弃对陈晓琪的治疗。 可是,看着还能呼吸的陈晓琪,他怎么可能忍心放弃呢? 正如他与曾臻说过的一样,哪怕陈晓琪从此再不能醒过来。但只要看到她的人还在,他的心就能有个归属。 坐了一会,他才想起此次回来的目的。 江灵珊的针灸术,究竟能不能让陈晓琪醒转过来,他并没十分的把握。 但是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必须尽百分百努力。 尽管他担心出现意外,他还是觉得有必要试一试。 脑海里回旋者江灵珊教他的穴位认识法。他迟疑一下,还是伸手去陈晓琪身上去摸索穴位。 在未正式下针之前,他必须准确无误地将穴位了解得透彻。江灵珊说过,一针扎偏,前功尽弃。甚至还有可能造成重大损害。 百会、膻中、丹田,他逐一摸了一遍。 陈晓琪的身体如她手一样,透着冰一样的凉。如果不是她的呼吸微微,很容易让人感觉到她已经是一具大体。 陈晓琪的病,俗称“活死人”。她没有意识,却能下意识地吞咽食物。当然,她只能吞咽流食,目前,她主要维持生命的食品,都是国外进口来的奶制品。 许一山在探索陈晓琪身上的穴位,这一举动被开门进来的曾臻看的明明白白。 她的脸倏地红了。 “一山,你出来一下。”曾臻站在门口,招呼许一山道。 坐在沙发上,两个人都没开口。 过了好一会,曾臻才低声说道:“一山,你要觉得......你可以找个女朋友。” 许一山蓦地明白了曾臻的意思。他顿时羞愧起来,赶紧解释道:“妈,你可能误会了我。” 曾臻摇了摇头,叹口气道:“你还年轻,晓琪这个样子,会拖累你一辈子啊。” “我不怕啊。”许一山故作轻松道:“再说,我们是夫妻,怎么能说是拖累呢?” “不,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曾臻暗示他道:“我的意思,你可以找个女朋友。” 许一山尴尬道:“妈,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世上除了晓琪,谁也不能进入到我的心底。” “没让她进入你心里呀。”曾臻说道:“你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你身边需要一个女人。晓琪这个样子,已经不可能了。当然,你要觉得这样不好,你还是可以与晓琪离婚的。” “我与晓琪离婚,她去哪?” “回家啊。”曾臻认真说道:“她是我的女儿,做娘的就算死,也不会放弃自己的儿女,你就放心吧。” 许一山默默摇了摇头道:“妈,谢谢你对我的关心。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陈晓琪嫁给了我,就是我许一山的老婆。只要她没不要我,她就永远是。” “可是她......” 许一山苦笑道:“妈,有个事我想与你说说。前段时间有个朋友给我介绍了一名针灸师。据说,针灸能创造奇迹。我相信,奇迹一定会在晓琪身上发生。” “真的吗?”曾臻眼里射出一丝希冀的光芒,“你快请针灸师来看看呀。” “她已经收我做了徒弟,教了我扎针。” “你?”曾臻迅速摇了摇头,叹口气道:“一山,不是我不相信你。但是让晓琪来做实验品,我坚决不答应。” 正文 第1291章 互不信任 无论许一山如何解释,只要曾臻听说是许一山要亲自给陈晓琪扎针,她的头便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怎么也不同意。 许一山心里郁闷至极。曾臻不同意,他就没法给陈晓琪扎针治疗。 尽管他还没把握通过针灸能将陈晓琪治好,但毕竟有一线希望在,他怎么可能放弃。 这一夜,曾臻没让他陪陈晓琪了。坚决他要求他回书房去。 许一山明白这是曾臻不相信他,她担心许一山趁她不在时,悄悄给陈晓琪扎针。 陈晓琪现在不会哭不会笑,更不会说话。身体动一下的可能性都不存在,完全就是一根木头样。她若不守着女儿,岂不是任由他许一山摆布了? 本来,曾臻无意撞见许一山在陈晓琪身上摸索时,还以为是男女之间那点事。她甚至硬着头皮暗示许一山,可以去外面找个女性朋友。她会睁只眼闭只眼。 曾臻有此念头,纯属无奈。 许一山正是精力旺盛的年龄,年纪轻轻就位高权重。以他目前的形象和地位,女人还不都像飞蛾看见火一样的扑来? 她相信许一山的人品,但她更相信,人最大的缺陷,就是都会被欲望驱使。 许一山或许能抵抗诱惑,但诱惑能将一个人的意志消磨殆尽。 他在一定时期或许会因为道德的束缚而关闭自己。但谁都不敢保证他会永远的一如既往下去。 男人那点心思,她还是能拿捏得准的。 毕竟,这么多年的官场经历,她虽为女性,却也是个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的人。 其实,她又何尝不盼望奇迹在女儿身上发生啊! 然而,现实总归是现实。一个现代科学都束手无策的事,他许一山凭着旁门左道就能创造出来奇迹? 而躺在书房小床上的许一山也一直辗转难眠。 他能够接受现实,却不甘愿被现实束缚。在亲眼见证老首长下地行走的那一刻,他在心底无比地肯定,江灵珊将会给陈晓琪带来一个奇迹。 有一个问题他一直没想通。那就是江灵珊为何不亲自来给陈晓琪扎针治疗? 江灵珊的解释是陈晓琪的病很特殊,她的功力还不足以为陈晓琪解除痛苦。但她却坚持说许一山能够做到她做不到的事。 冬瓜练习扎针,已经让许一山悄悄扎坏了三个冬瓜了。 如今的许一山已经能够做到拿捏到位,力度掌控自如的阶段了。 依照江灵珊教授他的办法,他从运气,到气灌指尖。扎针的深浅,力度,都已经做到了收发自如。 他甚至能在一米开外的地方,飞针扎穴,且准确无误。 当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能有此成就,完全在于他曾经学习过的龟息功。 所以说,人生一辈子,千万不要看不起任何一个人,一件事。活到老,学到老,终究是千古不破的真理。一技旁身,可以走遍天下,若是多技在手,浩荡世界,哪里又不能纵横驰骋。 曾臻不放心让他试手,他能想得通。毕竟,他许一山过去从没沾染过针灸这类东西。她不相信许一山会有这般奇遇,短短的十几天,就能折服一个世界。 相反,他现在最不放心的就是曾臻。 曾臻一直在找徐曼丽。只要有一丝毫的空闲,她便会直奔市委宣传部。以至于现在市委门卫看到她来了,头瞬间就会变大。 如果曾臻是个普通的社会老太太,门卫还有对付她的办法。但是曾臻的身份和她是省委办公厅许副主任的岳母这个事实,让人根本不敢阻拦她自由出入。 曾臻已经大闹过市委宣传部几次。她本来是个无比文静温柔的女人,却在女儿受到伤害后变得有些歇斯底里。 据传,现在的市委宣传部只要听到她来了,大家便像看猴戏一样等着好戏开场。 徐曼丽苦不堪言。这个曾经风光无限的女人,如今被曾臻吓得杯弓蛇影。传说她只要听到曾臻的脚步声,她便会浑身发抖。 这件事,胡进与他提过,大意是希望许一山能正确对待妻子陈晓琪被伤害一事。胡进开玩笑说道:“老许,你是不知道,你这个丈母娘的威力有多大。别说她徐曼丽,现在就是我,一听到说你丈母娘来了,老子都提心吊胆。” 许一山从没在曾臻面前提起说过,不让她去找徐曼丽要个说法。因为他知道,自己说了也等于没说。在讨要说法这件事上,曾臻根本就不可能听进去任何人任何形式的劝说。 凌晨三点,许一山还是没感觉到有睡意。 他几次起身去陈晓琪的房门边听动静,他多么渴望曾臻会主动对他说,“一山,你来陪晓琪吧。” 然而,他的希望一次次落空。陈晓琪的房门紧闭,他完全没有勇气去推开这扇紧闭的门。 既然睡不着,他干脆不睡了。 这次受王书记的委托,回来衡岳市协调领导班子团结的问题。这看似风光的一件事,其实包含的信息量极大。 可以说,这次的任务本身就是个费力不讨好的工作。比如说胡进,他对省委的这个决定明显就存在在抵触与反感。 不管怎么说,衡岳市领导班子不团结,责任在他胡进身上。他作为衡岳市一把手,未能将领导班子领导好,至少说明他存在领导艺术的缺失。 其次,矛盾双方的魏力和李朝亮,真会配合他的工作吗?更主要的是,许一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不是来调和矛盾。他需要借助这一个机会,将矛盾扩大化,达到他的真实目的。 他的真实目的就是要将衡岳市的一批害群之马清楚干净,为即将到来的重振衡岳市工业雄风打下扎实的基础。 他很理智,只要衡岳市这股力量不被清除干净,重振工业雄风就将是一句空话。 摆在他面前的几件事都看不到大眉目。陈晓琪受伤害的真相一直没浮出水面,张曼被劫持后,也没有任何音讯流出来。八号公馆的地下车库至今还没被打开。 这看似乱麻的事,许一山却没有丝毫糊涂。 他现在要争取一股力量的支持。这股力量不是别人,就是胡进。 魏力可以与李朝亮对着干,他却没有任何信心与胡进耍横。 但是胡进在这个问题上似乎一直在选择回避,以至于他宁愿将班子不团结的家丑暴露在省委领导面前,也没见着他在这件事上采取过任何措施,以及表达他的意见。 其实,这看似纷乱的局面,胡进一句话就可以风平浪静。 正文 第1292章 称兄道弟 李朝亮连夜从县里赶了回来。 得知许一山回了家,他便没去惊扰许一山了。 衡岳市在富嘉义时代就形成了一个惯例。每年下半年,市委领导都会集体下去县里检查工作。 本年度的例行检查工作,李朝亮原本不在计划之列。他身体刚康复,不宜奔波劳累。但李朝亮坚持要求一视同仁。市委迫于无奈,将他列入检查领导名单。但是工作量却少了一半。 省委安排许一山来衡岳市的目的,李朝亮当然清楚。 胡进在许一山来之前的当天下县,意思已经很明显。省里安排工作组下来衡岳市协调党政干部关系,就是对他的统一领导能力存在怀疑。 如果省里真有这样的意思在里面,这对胡进的形象将会造成极大的损害。 毕竟,胡进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问鼎中部省融城党工委书记一职。 早上很早,许一山就起了床。 他主动去做了早餐,然后去敲曾臻的门。 昨夜他们之间有过一次深入的交流,但是交流的结果却不如意。 曾臻居然提出让许一山去找一个女朋友,这对许一山而言,几乎就是侮辱。如果不是碍于曾臻是长辈的身份,许一山会义正词严地训斥她。 虽然,他明白曾臻是为他好。 早餐很简单,牛奶配煎鸡蛋,外加几片面包。 这还是陈晓琪过去最喜欢的一种早餐。她将她的喜欢影响了许一山。以至于许一山主动放弃过去最喜欢的米粉做早餐的习惯。 曾臻喝了一口牛奶后,抬起头看着许一山问道:“一山,昨晚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许一山惊异抬头问道:“妈,我考虑什么?” 曾臻犹豫片刻,低声道:“就是你在外面找个女朋友的事啊。” 许一山一愣,悲伤道:“妈,你把我许一山看成什么人了啊?您觉得我会做对不起晓琪的事出来吗?” “这本身不怪你啊。”曾臻苦笑道:“晓琪现在的这种情况,她尽不了一个做妻子的责任。所以,这不是你对不起她。” 许一山的脸倏地涨红了,他有些尴尬道:“妈,夫妻之间,不是靠欲望来维持的。而是将心彼此交给对方。” 曾臻淡淡说道:“一山啊,我是过来人。如果夫妻之间连最基本的义务都无法做到,夫妻感情也就名存实亡了啊。” “我听晓琪说过,那个叫张曼的姑娘,对你就很好啊。”曾臻暗示着他道:“晓琪好像还见过你们单独在一起呆过吧?” 许一山有苦说不出。听曾臻话里的意思,张曼曾在他房间被陈晓琪撞见的事,陈晓琪没有隐瞒她妈。 “其实,哪都是误会。”许一山讪讪解释道:“妈,人家张曼是名记者,怎么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来。这么说吧,就算我愿意,人家会愿意吗?” 曾臻突然笑了起来,轻轻说道:“你还是愿意的嘛。” 许一山连连摇头道:“妈,您又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曾臻没再说话了。她吃过早餐后,站起身来收拾碗筷,一边对许一山说道:“你去忙吧。家里你就不要操心了。一山,我理解你的心情,希望你能心口如一。” 她想了想后,道:“对了,你昨晚说的针灸这件事。我想了一晚上,如果你不怕出意外,你就按你说的去做吧。我不干涉。” 许一山闻言,惊喜地问道:“妈,你答应晓琪接受针灸治疗?” 曾臻没再说话,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曾臻的表态,让许一山突然想喜极而泣。 他连忙说道:“妈,等我忙完这件事,我就给晓琪试试。” 曾臻嗯了一声,转身进了厨房。 许一山心情变得无比美好。看山看水都觉得特别的明媚。一出门,不由自主的哼起歌来。似乎只要曾臻答应了给陈晓琪针灸,陈晓琪便能好起来一样。 林荫酒店这边,成钢一大早便被魏力接过去了。 昨天两人商量好了以后,成钢主动给魏力打了电话。今天一早,魏力便安排了司机过来,接成钢一起共进早餐。 宾馆里,只有秦光和司机两个人在闲聊。 许一山坐上省委办公厅副主任的位子之后,待遇瞬间便跟了上来。厅里给他配备了专职秘书和专职司机。这让他一夜之间就享受到了胡进这样级别的待遇。 许一山一回来,秦光便赶紧起身道:“主任,李市长回来了,正等你。” “好,我们现在就过去。”许一山连坐都没坐,直接去了市政府。 李朝亮看见他来了,赶紧起身,热情洋溢地说道:“老弟,我等你半天了。快请坐。” 许一山笑了笑道:“李市长,打扰你了啊。” 李朝亮将脸一沉道:“你叫我什么?叫哥。我是你哥。” 当着各自的秘书,李朝亮丝毫不掩饰他对许一山的热情,不禁让秘书们莞尔起来。 在李朝亮看来,他让许一山叫他“哥”,不是没有来由。 按李朝亮自己的说法,他是一个已经被医学判决死刑的人,能获得重生,完全是许赤脚一颗神奇药丸缔造的奇迹。他这条命,就是许一山捡回来的。他现在与许一山就是异姓兄弟,这是谁也不能改变的现实。 李朝亮的态度,不难理解为什么在许一山被省里召回去之后,他不惜与魏力撕破脸皮,亲自出面干涉八号公馆地库的一幕。 许一山对李朝亮的热情反而觉得有些尴尬。他心里想。老李的热情有些不分场合了。现在他是以省委工作组的身份来会见他的,工作上怎么可以明目张胆的称兄道弟呢? 李朝亮显然不在乎许一山的尴尬。他笑眯眯说道:“老弟,我就知道你会回来。衡岳市这片天我不来捅破,没人会去捅破了。” 许一山提醒他道:“李市长,我们现在谈工作,不带任何个人感情色彩,行吗?” “我就是在与你谈工作啊。”李朝亮意味深长笑了笑道:“老弟,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是吗?”许一山惊奇地看着他笑道:“朝亮同志,你说说看,我在想什么?” 李朝亮不说出来,他感叹道:“我现在算是正式看出来了,谁才是真心想衡岳市好起来的人。” 许一山掩饰道:“谁不希望衡岳市好起来啊?当然,我不是说衡岳市现在不好。我是想说,希望衡岳市越来越好。” “可是某些人会阻碍衡岳市发展进步的。”李朝亮叹口气道:“老弟,任重道远啊。” 许一山微笑道:“朝亮同志,有困难,我们解决困难。有问题,我们解决问题。在工作上,任何个人的感情色彩都不能影响工作。” 李朝亮摆摆手道:“一山,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李朝亮在衡岳市基础不扎实嘛。但是,你要知道衡岳市是谁的天下。衡岳市不是属于哪一个人的。它属于衡岳市七百万群众。有些人幻想只手遮天,这个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有你一山老弟在,我相信,遮盖在衡岳市上空的乌云将很快被驱散。” “而且,我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对身边的一切都看清看透看淡了。所以,今天当着一山老弟的面,我说一句你不喜欢听的话。遮盖在衡岳市这片天上的乌云,就让我来驱散它。老弟你要保存实力。衡岳市的未来还要靠你啊。” 正文 第1293章 他在替他说话? 一天过去,工作组都回到宾馆。 成钢对自己的工作很满意,他掩饰不住兴奋对许一山说道:“许主任,衡岳市的矛盾满意想象中的那么复杂呀。我今天与魏力同志交心谈了一天。魏力同志的态度很明确呀,他对李市长个人没有意见。” 许一山道:“李市长也表态了,他对魏力同志也没看法。” “就是嘛。工作中存在意见分歧很正常。”成钢笑眯眯道:“工作中没有意见分歧,我反而觉得不正常。现在地方干部啊,特别是一把手,都喜欢搞一言堂。衡岳市的这件事,恰好证明他们充分讲究民主啊。” 成钢从一开始,对魏力的评价就不乏溢美之词。 许一山没反驳他,任由他兴奋地替魏力粉饰。 “魏力同志的态度很诚恳。他表示,对前段时间他与李朝亮同志之间存在的矛盾,是不应该的。他希望在我们办公厅的主持下,大家一起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将矛盾化解。” “这个建议很好。”许一山表扬成钢道:“成处长,你费心了。” “本职工作,谈什么费心啊。”成钢严肃说道:“真说费心,许主任你才真费了心。说实话,许主任你坐现在的位子,实至名归呀。” 他突然笑了,笑容有些尴尬,小声道:“我就要退下去了。说真心话,我多想跟着许主任你这样的领导多干几年。” 许一山心里明白,成钢这是在给自己拍马屁。 成钢这次主动请缨跟他一起来衡岳市做工作,一是他自己说的,他与魏力有一定的关系,属于熟人关系。这种思想工作,熟人才好做。 第二,成钢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就是想在这件事上引起许一山的注意,为他退下去之前解决副厅的待遇打下基础。 许一山在办公厅虽然是个新人,而且年纪很轻。但是背后却能折射出来,他的前途一片光明。 一个能从地方直升省委办公厅的人,没有赢得领导的肯定,这是不可能办到的事。 也正因为他年轻,他未来的路才很长。 有心人不难发现,这两年许一山的名字经常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虽说他很少成为任何一件事的领头者,但每一件事都能看到他的身影。这就预示着省里对他有着特殊的培养。 就拿省委办公厅来说。像许一山这样的新人,通常排名最后,且不会有具体工作落到头上。 省委办公厅主任由魏大陆兼任,副主任一共有六个。厅里共设八个处,许一山一来,一个人就分管了四个处,占了全厅一半。 这种分工,在过去是不可能发生的。许一山分管的处室越多,预示着其他副主任手里的权力就越小。 这个一度被办公厅内部悄悄议论的分工模式,居然没有被其他任何一位副主任反对。 成钢在官场混了一辈子,焉能看不出里面的道道来。 他表示紧跟许一山,其实就是在暗示,他是许一山的人。许一山不能亏待自己人。 许一山当然也理解他的用意。在成钢感叹自己即将退居二线时,他不失时机地抛出一个诱饵,“成处,你的级别问题还没解决吧?” 成钢赶紧说道:“个人级别不重要。只要工作搞上去了,有了成绩,我相信许主任你们领导会看清的嘛。说实话啊,我从来没担心过级别的问题。我相信组织啊。” 许一山含笑点头,赞扬他道:“成处,你让我学到不少东西啊。” 在许一山的认可他的建议后,成钢提出,最快在明天就请魏力同志和李朝亮同志坐到一起来。 许一山想了想道:“还不行。必须得等胡进书记回来后再作决定。” 成钢犹豫说道:“我们办公厅的工作,还需要向胡进书记请示汇报吗?” “不是请示汇报,而是尊重。”许一山提醒他道:“衡岳市的问题,一把手都不知情,我们做任何决定,岂不是有自作多情和越粗代庖的嫌疑啊?” “胡进书记是衡岳市一把手。衡岳市党政干部出现矛盾,他这个一把手不可能置身事外啊。” 成钢竖起一根大拇指赞道:“还是许主任考虑得周到。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许一山道:“不是你没想到,而是成处你把问题看得太简单了。” “是吗?”成钢似乎有些惶恐,赶紧说道:“许主任,你指示,我那些地方没做好?” “不,你做得很好。”许一山笑了笑道:“能让魏力同志心平气和坐下来解决矛盾,这就足以证明成处你做思想工作的能力不一般。” “魏力同志个性确实很强。这可能与他多年在政法系统工作有关。”成钢分析道:“说实话,我刚开始认识他的时候,也很不习惯他的脾气。只是后来接触得多了,我才发现,魏力同志对工作认真负责不说,他对朋友还真有江湖义气。” 许一山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冷笑一声道“成处,堂堂一名高级干部,浑身都是江湖义气,你觉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一句话,将成钢问得愣住了。 他很快反应过来,讪讪道:“这只是我个人的感觉。魏力同志还是很坚持原则和立场的。” 许一山没将局面弄得僵住,他轻松一笑道:“成处,魏力同志没有提出他对这件事的看法?” 成钢若有所思道:“我想起来了。魏力同志表示,只要行政不干预司法,他愿意接受批评。” “你觉得干涉了吗?” “很难说。”成钢迟疑道:“不过,魏力同志在这方面的表现很强烈。他强调说,行政干预司法,就是对法律的蔑视。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一个事。” “说得好。”许一山赞扬道:“确实,法律是维护这个社会的最后一道屏障。所有蔑视法律的人和行为,都将接受法律的制裁。” “对对对。”成钢连声表示赞同。“王书记说过,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几年前,省里就提出了法治中部的口号。” “法律只是一件武器。”许一山说道:“武器落在歹徒手里,就会危害社会。武器掌握在正义的人手里,才能发挥它的作用。” 许一山的话,让成钢陷入了沉思。 过了好一会,他才小声说道:“对了,许主任,魏力同志说了,衡岳市党政领导班子不团结,罪魁祸首就是一些人的私心太重了。他欢迎我们工作组介入矛盾。他也希望能将矛盾彻底消除。” 许一山颔首道:“这也是我们这次来的最主要的任务。衡岳市的问题不迅速解决,很可能会影响到未来的发展。省委领导那么重视衡岳市的问题,我们就不能掉以轻心啊。必须正视问题,从根底子上,从源头上将矛盾消除干净。” 临时汇报会议结束。成钢似乎有些失意。 许一山反对立即召集双方坐到一起来解决矛盾,成钢不敢有任何不同意见。 许一山此举,确实是出于对胡进的尊重。 胡进故意回避,总有他的原因。在没搞清楚胡进的真实意图之前,许一山是不可能在表面上将矛盾解决的。 正如一句俗话说的,要想将这件事完美解决,必须死一个人。 许一山隐隐约约感觉到,时机正在一步一步走进。 正文 第1294章 不能动任何一个人 胡进在下面县里呆了两天才回来。 这两天里,许一山没去惊动他。 胡进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请了许一山的工作组去了市委座谈。 级别上,胡进高许一山半级。但许一山代表的是省委,所以胡进不得不屈尊,请了许一山坐在首位。 两天检查工作回来,胡进看起来很高兴。 一见面,胡进便笑呵呵地对许一山说道:“老许,你在民间的威望很高嘛。说实话,我都有点嫉妒你了。” 许一山回他道:“哪里有什么威望?无非就是做了点事。” “你这做了点事,可让我这个市委书记脸上沾了不少你的光啊。”胡进认真说道:“老许,茅山的各项工作搞得非常出色。这有不有你的功劳?” “没有。”许一山直接否定道:“茅山在周琴同志和彭毕同志的领导下,全县齐心协力,把工作搞了上去。” “小周不错。”胡进赞扬道:“一个女孩子,把一个县治理得整整有条,值得表扬啊。” 胡进此次下县检查工作,主要就是茅山和长宁县。他在这两个县各呆了一天。上午视察,晚上听取汇报。本来,县里是没安排他晚上休息的。毕竟,从县里到市里,最多就是一个小时的车程。 但他在茅山视察时,突然提出晚上就在茅山休息了。这一决定,忙坏了周琴。 胡进在茅山休息的那天,正是许一山带着工作组来衡岳市的那一天。 周琴当然知道许一山来了衡岳市。因此在胡进提出当晚就在茅山休息的时候,周琴选了一个时机,提醒过他,“胡书记。省委办公厅工作组来衡岳市了,您不回去见见?” 胡进装作没听到,过了好一会才回了一句话,“不就是老许来了吗?让他等。” 许一山还果真耐心地等他。两天时间,他没给胡进打一个电话。 人回来了,再不见许一山,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许一山将这次来衡岳市的目的说了一遍,完了后笑道:“老胡,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胡进当着成钢他们的面,当然不会承认。 等会谈结束,成钢他们都离开后,胡进才留住许一山,不无埋怨道:“老许,你老实说,派工作组来衡岳市处理班子矛盾的主意,是不是你出的?” 许一山矢口否认道:“我吃饱了没事干啊,等你老胡来瞪我白眼?” “对,是要对你瞪白眼。”胡进咬牙切齿道:“你这次把我的脸都丢光了。你想想,我自己的班子都管不好,我还能管啥?这不是说明我无能吗?” “错。”许一山纠正他道:“省里的意见,领导班子不团结,责任不在哪一个人。” “谈个屁责任。”胡进不无恼怒道:“你们这些人高高在上,哪知道我们地方政府的苦?你以为我不想调和大家的矛盾啊?是我调和不了嘛。既然他们喜欢斗,我就放开手让他们去斗啊,总有一方会败下来吧?” “你是坐山观虎斗?”许一山笑嘻嘻道:“你希望谁赢谁输?” 这句话问到点子上了。若问胡进希望谁赢谁输,他心里还真没底。 “谁赢都是输。”胡进道:“你老实说,这次魏与李之间的矛盾,矛盾点在哪?” 许一山故意一脸迷茫看着他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不知道吗?”胡进冷笑道:“老许,你现在挺会演的啊。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在我面前有必要装吗?既然你不承认,我就干脆点明,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胡进说出来,引起魏李之争的矛盾点,就在八号公馆的地库上。 魏力以办案保密为由,要将地库密室打开。此决定遭到李朝亮的坚决反对。双方谁也不让着谁,以至于地库门至今还没打开。 许一山试探着问道:“老胡,你说实话,你希不希望揭开地库真相?” 胡进毫不犹豫摇头,他丝毫不隐瞒道:“地库门打开的这一天,就是衡岳市翻天的一天。我不希望衡岳市出现任何不稳定的东西。” “有些东西,总要把真相大白于天下。” “我认可你这句话,但现在不是时候。” “你觉得什么时候才是时候?”许一山步步紧逼,“老胡,你能容忍邪恶?” 胡进不以为然笑道:“我倒想知道,什么是邪恶,衡岳市真有邪恶吗?” 许一山缓缓说道:“有人的地方,就有邪恶思想存在。只是有些邪恶被正义压住了。邪恶就是一个魔鬼,魔鬼跳出来,这个世界就不会太平了。” 胡进不承认衡岳市存在邪恶势力。即便是周文武案,他也一直坚持说这只是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刑事案件。 当然,许一山也不能贸然断定谁是邪恶势力。 胡进突然问他:“老许,你知道平衡术吗?” 许一山狐疑地反问他:“你说的平衡术,就是玩杂技的那套把戏?” “怎么是把戏?”胡进不满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许一山笑了笑道:“你在玩平衡术?老胡,那可是玩弄权术。” “别说得那么难听。什么玩弄权术?这叫政治智慧。” 许一山顿时哑口无言。 胡进将玩弄权术套上一个高大上的政治智慧的外套,让整件事变得明朗了许多。 他不想衡岳市官场出现任何风吹草动,至少在他未离开衡岳市之前,衡岳市能营造出来一片政治清明,团结和谐的局面。 “我不管你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来的。我只有一个要求,衡岳市不能出事。”胡进终于说出来了心里话。 “老胡,你说的不能出事,包含什么?” “你不可以动任何一个人。”胡进表情凝重道:“老许,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不服。但是,这次你必须听我的。” “为什么?”许一山有些来气。 八号公馆地库至今封闭没打开,是魏力和李朝亮双方角力的结果。魏力请示过他,要求市政府不可以行政干预司法办案。 但是,胡进没有表态。 可以说,现在地库里究竟藏着什么惊天秘密,只有周文武心里清楚。 许一山为了找到开启地库的密码,亲自去了一趟少阳市看守所,见到了周文武拿到了密码。他也尝试着问过周文武,地库里究竟有些什么东西。可是周文武一个字都没吐露。 不过,许一山在周文武诡异的笑容里感知到了,地库里一定藏着他想要的秘密。 地库大门一开,必定会有人应声落马。 而这样的结局,恰是胡进最不愿意看到的。 衡岳市领导班子任何一名成员出事,都将有可能影响到他出任融城党工委书记一事。 “我会让你圆满完成任务回去。”胡进阴沉着脸说道:“矛盾不能激发,只能解决。” “你想怎么解决?”许一山没让着他,直接质问。 “第一,你不要再将眼光盯在八号公馆。那是我们衡岳市自己内部的事。你要相信我会处理得很好。第二,省委不就是要他们的态度吗?我会让他们心甘情愿去省委作批评与自我批评。” 许一山叹道:“老胡,你变了。” 正文 第1295章 小范围会议 胡进亲自主持协调会。会议在市委小会议室召开。 他将参加会议的人范围缩得很小。李朝亮,魏力,他本人,以及许一山。连工作组的成钢都没邀请参加。 李朝亮和魏力见面后,两人互不理睬对方,这使得场面看起来有些尴尬。 一个市委领导班子,班子成员将矛盾闹得水火不容,实属少见。按理说,他们这些人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轻易不会喜形于色。 在处理人际关系上,他们都能入木三分。即便有着生死冤仇,见面时也该谈笑风生。 人际关系的最高境界,就是笑里藏刀,杀人于无形。 然而,无论是魏力,还是李朝亮,他们所表现出来的举动,与社会上普通老百姓几无二致。他们各自阴沉着脸,连看对方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他们如此表现,当然都有自己的资本。 比如魏力,一个在衡岳市政法系统深耕一辈子的老人,一个长期掌握刀把子的实权人物。在整个衡岳市的疆域里,能与他叫板的人屈指可数。 有人背后形容过魏力,说他才是衡岳市真正的王。事实上,衡岳市领导可以走马灯一样的换,而魏力就像铁打的营盘一样,他已经将根深植在衡岳市的土地中了。 作为本地帮的代表人物之一,魏力始终是衡岳市中层干部最坚定的核心。事实上只要靠着他这棵大树,人生就能顺水顺风。 据传,魏力在一次酒后发出过这样的豪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他究竟有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一直是个谜。也值得怀疑。毕竟,像他这样人,不会说出这般令人气愤的话。 而李朝亮,算起来与胡进差不多。在衡岳市本土官员的眼里。他与胡进都属空降部队。 空降部队有空降部队的优势。最大的特点就是上面有人。一个缺少背景的人,是成不了空降部队的。 空降部队最大的缺点就是水土不服。倘若空降之后不能很好地调整自己,适应本土水土。空降者将很快就被淘汰出局。即便坚持下来,也将成为被完全架空的空壳子。 李朝亮病后重回领导岗位,整个人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如果说,过去的李朝亮是个内敛的人,那么在他重回领导岗位之后,他已经变得锋芒毕露,处处咄咄逼人了。 按李朝亮自己的说法,他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他劫后余生的感慨就是,生而为人,务必善良。做人最基本的底线就是为人善良。但善良不是委曲求全。相反,真正的善良就是不顾一切与邪恶作斗争。 小会议室,此刻,衡岳市最有权的三大巨头共聚一堂。 胡进面带微笑,扫视一番在座的诸位后,突然讥讽道:“各位,屁股坐得舒服吗?” 李朝亮客套地回了一句,“还行。” 胡进叹口气道:“老李,不是我说你,现在好了啊,衡岳市的丑都丢到省里去了。这下,大家都满意了吧?” 胡进的开场白没有客气,他的话带着很明显的责备。 “还有老魏你,你一个市委常委,有多大的委屈还需要跑省里去诉苦啊?难道市里不能处理吗?你们这点破事,个个都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你让老百姓怎么看我们?” 魏力低着头,一言不发。 “现在的问题摆在桌子上。省里委派了许一山同志来做协调工作。说实话啊,我听说上面安排工作组专门来衡岳市协调领导班子成员之间的矛盾,我觉得羞愧啊。这说明一个什么问题?说明我们衡岳市的领导班子不成熟嘛,还像小孩子一样,受到委屈了,哭着喊着想让大人给颗糖吃嘛。” 魏力抬起头说道:“胡书记,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胡进双眼逼视着他,“老魏,你说,你是什么意思?” 魏力迟疑了片刻,严肃道:“我反对李市长过度干预我们司法办案。根据组织规定,行政与司法,是并列的两条线,不能以行政的名义,干涉和压制司法自由。” 胡进颔首。似乎同意魏力的辩解。 李朝亮当即打断魏力的话,他冷冷说道:“魏书记,你要认识清楚一个问题。市政府对本地区所有事务都有管辖权。我们这不叫干预司法,恰恰是协助司法。” 魏力哼了一声,“有这样办事的吗?我们公检法司安等司法部门,都有严格的办案纪律和程序。我们司法行为,按规定不受任何方面的制约。” 胡进插一句话道:“老魏,莫激动。我支持司法独立。但是,我们的政治体制和国家体制有着鲜明的特点。司法独立的这种说法,目前还只能停留在设计上。我们是党统一领导下的政治体制。” 魏力突然冒出来一句话,“我想请问胡书记,究竟是党大还是法大?” 这个问题太敏感了,会议室瞬间沉默了下来。 这句话说得不好,就有可能犯政治错误。 政治错误就是一道红线。所有触犯这条红线的人,注定永世不得翻身。 在座的人都深知,相对于政治错误,其他错误都不算错误。 魏力在这时候抛出来这么一个疑点,让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胡进突然将眼光去看许一山,他笑了笑道:“老许,你是省委领导干部,看问题比我们要深刻,眼界比我们要高,格局比我们要大,请你来回答老魏的这个问题。” 许一山一愣,跟着他笑了道:“各位,我在这里算是资格最低的一个人。大家都是老领导,大领导,要说格局,境界和眼光,我哪敢与在座的各位比啊。我是来学习的。” 魏力冷哼了一声,他似乎很乐意接受许一山的谦虚。 许一山对魏力的冷哼并没在意,他满脸堆笑看着魏力道:“魏书记,既然胡书记指示我来回答,我只好勉为其难谈谈了。不对之处,请批评指教。” 李朝亮赶紧拦住他道:“一山同志,这个问题你不用回答。” 魏力又冷笑一声,“他怎么不能回答?作为省委办公厅的同志,他应该给我们地方政府释疑。” 许一山接过去话说道:“好,我来谈谈。” 李朝亮拦住许一山不让他回答,他是担心许一山在回答这个问题时,可能会碰触到底线。而这些可能就会成为别人攻击许一山的武器。 究竟是党大,还是法大?一个人的立场在这个问题上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立场错误,决定政治生涯终结。 正文 第1296章 完美答案 李朝亮阻拦许一山回答魏力提出来的疑问。在他看来,魏力在这时候提出来这个问题,就是不怀好意,在挖坑给人跳。 他想让谁跳,没有明显针对。但不管是谁在回答这个问题,都有可能被他抓住把柄。 许一山在胡进的要求,正准备回答,却被李朝亮阻拦。 在许一山正欲开口说话回答问题时,胡进果断出声道:“今天的会议,是小范围的会议。会议的主题想必各位都清楚了。我先申明,在今天的会议上所发表的个人言论,都只能代表个人意见和看法,与组织无任何关联。” 胡进话里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那就是可以畅所欲言,但都是代表本人。谁也不能拿今天会议的内容去做文章。 许一山笑了笑道:“胡书记,我还是先谈谈魏书记提出来的问题吧。” 许一山环顾一眼四周,缓缓说道:“魏书记提出来的这个问题,也是我们执政者一直很难把握的一个问题。持有这种疑虑的同志,不会只有魏书记一个人。” “十几年前,我们党就提出了法治社会的要求。法律是维护社会尊严最有强制性的保证。一个缺少法治观念的社会,会是一个混乱的社会。没有法制,尊严会被践踏,人性将会扭曲。历史经验告诉我们,只有坚持走法治社会的道路,社会才会健康进步。” “当然,法制社会必须要有社会基础。而这个基础,就是人类文明发展的进程。当人类文明发展道一定高度的时候,法治社会才会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目前,我们正处于人类文明发展最迅猛的时代。我认为,在党大还是法大的问题上,没有严格的一个说法,谁大谁小。只要是为人类文明进步的思想,就是人类社会欢迎的思想。反之,必将被历史的尘埃掩埋。” 魏力听了好一会,狐疑地问:“一山同志,我怎么听了半天,还是没听出来究竟谁大啊?” 许一山微笑道:“魏书记,刚才胡书记已经指明了,由于我们的政治制度与国家制度的不同,现阶段,党领导一切,你说谁大?” 皮球踢回到魏力脚边。 许一山的话。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但是他机智地回避了回答谁大的问题。可是却能让人意味到他话里的意思。 许一山的回答堪称完美。 胡进惊异地看着他,大笑道:“好啦,我们不用再去争辩谁大谁小的问题了。老魏,你谈谈看法吧。” 其实,胡进对许一山的回答内心是无比满意认可的。许一山最后一句话揭示了全部主题。现阶段,党领导一切,你说谁大? 魏力显然心有不甘。在他的预想里,如果许一山说法大,那么他就没错。造成领导班子不团结的结症不在他身上。 如果许一山说党大,又与国家提出来的“法治”相矛盾。 谁大谁小,都可能让他趁虚而入。 然而,许一山扯出“人类文明”的大旗,将简单的问题复杂化了。却在最后的结尾中又暗示了他,这个问题的答案摆在人面前。 在胡进要求他谈谈看法的时候,他心里已经有了底。 “胡书记,李市长,我先检讨我自己。”魏力诚恳说道:“我犯了一个原则性的错误。请各位理解,我这一辈子都在与违法犯罪作斗争,多年的高压工作,已经将我变得神经质了。我赞同支持市委市政府的任何决定。我向李市长诚恳道歉。但是,我还是坚持一条,司法办案,必须要坚持独立性。” 整个会议下来,谁都没提八号公馆的事。 但谁心里都有底,这场胡进亲自主持的内部团结协调会,真正的焦点都在八号公馆上。 至今,八号公馆的谜底还没揭开。 虽然八号公馆的主人已经浮出了水面,但是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在座的任何一个人与八号公馆存在勾兑。 魏力坚持自己的底线,目的就是坚持八号公馆地库的事,除司法部门外,其他人不得插手。 协调会最终以胡进提议握手言和为终结。 在胡进的一再要求下,魏力主动起身走到李朝亮跟前,伸出一双手说道:“李市长,冰释前嫌吧。” 李朝亮没有拒绝魏力的示弱。当两双大手紧紧握在一起的时候,许一山心里明白,衡岳市领导班子不团结的这一幕戏到了收场的时候了。 李朝亮被迫放弃对八号公馆地库的追查。按胡进的意思,大家各司其职,干好本职工作。 胡进要求,李朝亮同志与魏力同志共同赴省委汇报思想,衡岳市领导班子的风波正式落幕。 许一山没有发表其他看法。不过,他觉得胡进这样的处理,完全就是在和稀泥。李魏之争,浩浩荡荡开幕,偃旗息鼓收场。 这简直就是一场儿戏。 其实,现实生活中,像这样儿戏的场面每天都在上演。不要以为这些人都是活在电视剧中,真正的具有烟火气的生活,就是儿戏的生活。 许一山早就料到了,胡进出面主持协调的结果会是什么。 会议不动声色就结束了。说不出谁输谁赢。 会后,胡进将许一山留了下来。 在胡进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胡进大笑问道:“老许,你对今天的结果满意吗?” 许一山道:“你胡书记亲自处理的,我能不满意吗?” 胡进道:“你也看出来了啊,现在只是表面平静。没有谁真正妥协。老许,不是我说你,我发现你现在有点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啊。老许,道阻且长啊。” 许一山摇摇头道:“老胡,我明白你是在担心我。但是,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个人,眼睛里最揉不得沙子。我知道自己的力量很薄弱啊。但是让我妥协,我做不到。” “不是让你妥协。而是我想让你知道,妥协是一门艺术。” “我不愿意活在艺术里。” “生活本身就是一场艺术秀。有些人在这场艺术秀里异彩纷呈,有些人在这场艺术秀里尘埃满身。一个人一辈子要想活得精彩,就必须学会选择妥协。” 许一山长叹一声,没说话。 “对了,我有个事想与你聊聊。”胡进突然说道:“还记得国明吧?” “梁国明?他怎么了?他不是在长宁县当他的县太爷吗?”许一山狐疑地问:“他怎么了?” “这小子野心很大。”胡进压低声道:“这段时间这小子一直在活动。” “他想干嘛?” “融城党工委书记啊。”胡进脸上掠过一丝不易琢磨的笑容,“听说,他老子也在为他活动了。” “他就那么急着向往上爬呀。”许一山苦笑道:“他现在的级别也对应不上呀。” 胡进深深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你老许能够,他就不能够吗?何况,人家资源可比你丰富多了。” 许一山想想也是。当初,被号称为陆省长亲自培养的三驾马中,他许一山是级别最低,位子最小的一个人。如今,他和胡进都走在梁国明前面很远了,梁国明能忍受在后面奋起直追吗? 许一山脱口而出道:“国明如果也在打融城位子的主意,老胡你可就凶多吉少了哦。” 胡进道:“这就是我留你下来的意思。” 正文 第1297章 替人打前站 中部省王书记办公室里,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衡岳市市长李朝亮,政法委书记魏力,诚恳向省委做了汇报,并深刻翻省检讨。 王书记很高兴,在李魏两人走后,不无欣赏道:“许一山,看来你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嘛。” 许一山谦虚道:“这主要还是胡进书记领导有方。” 王书记惊异地看着他问道“这与小胡又有什么关系啊?” 许一山诚恳道:“这次李市长和魏书记的思想能够通,关键还在于胡进书记的思想工作做得到位。胡书记为了让队伍团结,真谓呕心沥血。” 王书记哦了一声,淡淡说道:“这工作本身就该他这个一把手去做啊。” 许一山趁机说道:“首长,胡进书记志在高远。他对省里的融城计划很有见地。这次我与他深聊了一下,感觉他对大城市群的发展见解独特。很多观点让人耳目一新。” “是吗?”王书记似乎来了兴趣,“你说说看,小胡都有些什么不一样的见解啊。” 许一山笑了笑道:“这具体的东西,可能就需要他亲自来说了。我说不好。” 王书记笑了起来,他深深地看了许一山一眼,道:“一山啊,你是来给小胡敲门的吧?既然你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我也不让你失望。你转告小胡,有空我会请他来我这里,我与他探讨探讨。” 许一山高兴不已地说道:“谢谢首长。我会尽快转达您的指示。” 王书记一眼就看穿了许一山心里的小算盘,这让许一山不得不从内心深处钦佩首长的洞察力。 事情还真如王书记说的那样,许一山这次就是来给胡进打前站的。他需要一个机会,在王书记面前谈他对融城计划的见解。 李市长和魏力还要专程去陆省长办公室汇报思想和作检查。许一山没有陪着两位一起过去。 衡岳市两位大领导来了省城,衡岳市驻桔城办事处的主任寸步不离跟在两位领导身后。这样,许一山就不需要接待他们了。 上午在王书记办公室汇报,下午去陆省长办公室汇报。一天的时间就流了过去。 晚上,衡岳市驻桔城办事处主任打来电话,邀请他与市里两位领导共进晚餐。 许一山这次没有推辞,欣然答应。 出门之前,他给胡进打了一个电话。将王书记的话转达给了他。 胡进在电话里感激道:“老许,我就觉得你这人办事靠谱。对了,王书记说了具体时间了吗?” 许一山老实说道:“具体时间倒没说。首长只是说,等有空了再找你聊。” “这不对。”胡进当即指出道:“首长什么时候都会没空啊。这句话说了等于没说。” 许一山见胡进焦急了起来,干脆说道:“老胡,山不过去你过来啊。你主动主动,应该效果更好。” “你觉得王书记会不会有其他想法?” 许一山笑了,道:“你自己觉得呢?” 胡进将牙一咬道:“要不,我趁热打铁,今晚就过去。” 胡进之所以急,是因为他听到了一些传言。梁国明为了能坐上融城党工委书记的位子,已经在悄悄活动了。从燕京那边反馈过来的消息是,梁国明父亲已经找过了燕京相关领导。 融城党工委书记就是未来的省委常委、单凭着这一个身份,就让无数人眼红。 省里领导很多,但不是每位干部都归属为省领导。真正的省领导必须是跻身常委行列。常委之外,都不算实权领导。 倘若梁国明抢先一步跨入省领导行列,这对胡进而言,是具有严重打击性质的。 挂了电话后,许一山径直去赴宴。 市里两大巨头来了,驻桔城办事处的主任不敢有半点怠慢。 办事处距离省政府不远。这栋楼的产权本身就属衡岳市政府所有。 就像茅山县驻京办一样,桔城办事处也是一栋独立高楼。 楼下一层是宾馆大门,二楼是酒店,三楼是洗脚按摩场所。四楼以上是宾馆住宿。办事处设在十三楼,占了有半个楼层。其他地方被衡岳市的一些公司租用。 办事处主任等在楼下,看到许一山来了,赶紧迎上来,满脸堆笑道:“许主任,市长和魏书记等你很久了。” 许一山抱歉道:“对不起,路上有些堵。来晚了,等下我先罚三杯吧。” 办事处主任赶紧道:“不敢不敢。许主任您能来,就是给我面子了。其实,我早就知道许一山您的大名了,只是一直没机会去拜见你,还请领导谅解啊。” 许一山笑了笑道:“主任你不用客气。大家都是从衡岳市出来的。说到底,我们就是一家人。” 主任高兴道:“是啊是啊。说实话啊,我们各地州市在省城的办事处也经常聚会的。别的地州市办事处经常搞联谊活动。” 许一山微笑道:“我们衡岳市也可以搞啊。” 所谓联谊会,其实就是将在省城任职的各地州市干部请在一起聊天吃饭喝茶。这也是办事处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 联谊会的好处,就是互通有无。能够及时将一些资讯共同分享。比如省里有什么重大决定,有什么重要举措,这些决定和举措会给地方带来什么样的影响,都会在联谊会上流露出来。 办事处主任叹口气道:“我也试过,但是,龚主任反对。龚主任为这事还严厉批评了我。说我搞形式主义,拉帮结派,搞团团伙伙。我难啊。其实,许主任你是知道的,联谊会确实就是吃吃喝喝。可是吃吃喝喝过后,能带给地方丰厚的回报啊。我说真心话,有时候看到别的办事处弄成一个个项目,我眼红啊。” “不要眼红别人。”许一山笑眯眯道:“有些事,不用吃吃喝喝,照样能办成。” 办事处主任说的龚主任,自然是人大副主任龚辉莫疑。 龚辉被视为中部省第三大实权人物之一,自然有他的道理。 龚辉出身衡岳市,是典型的带有衡岳市色彩的领导干部。他也是衡岳市目前在中部省级别最高,位子也最高的代表人物之一。 接触过龚辉的人,都有一个非常强烈的感觉,龚主任这人不太好说话。 人大龚辉,负责省人大常委会全面工作。人大主任由王书记兼任着。但王书记实在是抽不出空来应付人大工作,干脆就将人大这一揽子的事,全部交给了龚辉副主任。 中部省人大副主任一共十一个,龚辉排名第一。 龚主任很少露面。除了每年的人大会能看到他之外,平常很少能在新闻上看到关于他的新闻,也很少看到他的工作状态。 衡岳市想搞联谊会,没有龚辉支持,自然搞不下去。 办事处主任邀请许一山参加宴会,当然还有一个想法。他想撇开龚辉,从此以后以许一山为衡岳市在桔城的代表,组成衡岳市驻省城联谊会。 而这些,许一山还蒙在鼓里。 正文 第1298章 差个领头的 衡岳市驻桔城办事处主任白沙,另一个身份是衡岳市政府办公厅副主任。 白沙已届不惑年纪,人矮矮胖胖,皮肤倒很白净。说话时带着浓浓的鼻音,没事喜欢玩自己的指甲。 他是个资深的驻桔办主任,已经在这个位子上坐了快十年之久。 办事处有个特殊作用。各地喜欢在自己上级部门所在地设立这样的一个机构,目的是更快的获得上面的资讯。另一个重要的作用就是协调关系和接待来省城办事的人员。 驻桔办与驻京办的意义完全相同。只不过一个在地方,一个在京城。 地位不同,作用也不一样。 在白沙的陪同下,许一山进入一间装修得很豪华的包厢。 包厢中间是一张巨大的桌子,至少可以容纳二十几个人吃饭。桌子中央是一座假山,假山上亭台楼阁,惟妙惟肖。 包厢四周围着一圈沙发。沙发上,李朝亮与魏力各据一方。 许一山打着哈哈道:“两位领导久等了,对不起,对不起。” 李朝亮摆摆手道:“不用客气。大家都不是外人。做吧。” 三个人外加白沙,坐在桌子边显得寂寥无比。李朝亮似乎也感觉出来了冷清,随口问了一句,“白主任,没有小一点的房间吗?我们四个人占着这么大地方,纯属浪费啊。” 白沙笑眯眯道:“李市长您来了,这么可以坐小包厢?我们在自己的地方,随意舒适就好,是不是?” 李朝亮也没多说,只是叮嘱他道:“浪费就没必要了。以后市里来了干部,尽量不要铺张浪费。” 白沙连忙点头,一本正经道:“您的指示,我会坚决执行。” 酒店并非办事处自己的产业,而是租给了别人经营。衡岳市驻桔办这栋楼,租金完全能满足办事处的运转。 许一山不由想起茅山驻京办。也是这样一栋楼,只不过规模没有这么大。黄晓峰在负责办事处的时候,茅山财政每年都要向办事处划拨上千万的资金。 一千万对茅山来说,算得上是一笔巨款了。这笔钱究竟花在哪些地方,没人说得清。但是审计报告却没审计出来什么不对之处。 李朝亮因为身体原因,不宜喝酒。 白沙准备了茅台,这时候却不好拿出来。 许一山理解白沙的难处。可是这样的一个场合,不喝上几杯,怎么能将感情升华到一定高度? 于是,许一山半开玩笑说道:“白主任,没酒吗?我们衡岳市可是有个说法的,无酒不成席哦。” 白沙去看李朝亮。李朝亮颔首道:“白主任,许主任来了,你应该准备酒的嘛。” 白沙连忙起身道:“好好,我这就去安排。” 酒一上来,许一山先倒了满满一杯,举杯说道:“两位领导,今天让你们久等了,我赔罪,先干三杯。” 不等李朝亮他们出声制止,他已经将三杯酒喝了下去。 魏力看着他赞道:“原来许主任是海量啊。佩服佩服。” 许一山微笑道:“海量不敢说。我这个人酒量不大胆子大。” 魏力颔首道:“早就听说许主任是海量了。你不用谦虚嘛。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啊。” 李魏之争,在胡进的强力干预下,暂时得到了缓解。既然大家都能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至少表面上没有了矛盾。 这是大家刻意营造的假象。许一山知道,想将矛盾解决掉,不会那么容易。 在李朝亮和魏力面前,许一山算得上是个真正的后起之秀。官场升迁这事,是瞒不住人的。大家都知道,许一山能够青云直上,关键是得到了陆省长的重视。 陆省长以用人不拘一格而著称。这就不难解释许一山为何可以少走很多路,直达省委工作的原因。 而且所有人都明白,许一山以目前的速度升迁,未来可期。 魏力酒量也不少。他在喝了两小盅后,感觉不能尽兴,干脆叫人换了碗过来。 魏力道:“许主任,喝酒这件事,最能看出来一个人的性格。喝酒豪爽的人,做人办事都豪爽。相反,在酒上扭捏作态的人,做人办事都扭捏作态。” 许一山闻言,赶紧岔开话题道:“魏书记,我们不聊喝酒。过去梁山好汉过得最惬意的日子,酒上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可是如果认真一想,他们不过就是一些草寇,上不得厅堂啊。” 魏力的话明显是在讥讽李朝亮。李朝亮现在是因为身体原因不能沾酒。可是在他身体健康的时候,他也不喝酒。 官场上走的人,不喝酒的人不多。毕竟各种各样的应酬,能将一个完全不沾酒的人,锻炼成为一个饮者。 李朝亮始终没被这股风气同化,他坚持不喝酒,也拒绝抽烟。 桌子上的气氛,因为酒精的作用而慢慢热烈起来。 白沙瞅准时机说道:“李市长,魏书记,你们两位领导在,我刚好有个想法,想请两位领导给个意见。” 白沙将头转向许一山这边,似笑非笑道:“我想在省里搞一个衡岳籍领导干部联谊会,这样方便我们办事处的工作,也能提高我们办事处的办事效率。” 李朝亮哦了一声,随口问道:“目前,衡岳籍在桔的领导干部有多少?” 白沙脱口而出道:“包括许主任在内,省部级一人,厅级三人。处级就很多了,大约有二十几个。” “平常办事处与这些领导干部有联系吗?” 白沙讪讪说道:“有过,但不密切。” 李朝亮眉头微皱道:“为什么不保持密切来往?衡岳市出来的干部,都是我们衡岳市的宝贵资源啊。你们办事处把这些资源浪费掉,得有个说法啊。” 白沙苦笑道:“我们差个领头的啊。” “你们办事处就可以领头嘛。” “不行啊。”白沙一脸为难道:“我们办事处就是个勤务员的身份,领头不能服众。不过,别的地市,都是请在桔领导干部当中级别最高的来担任联谊会主席。” “衡岳市在桔领导干部当中,龚副主任应该是级别最高的吧?”李朝亮问道:“你们没找过龚主任?” “找过。”白沙苦笑道:“龚主任对我们办事处的这个想法好像不赞成。” 李朝亮又哦了一声,道:“既然龚主任不赞成,你就不要搞了。” 白沙嘿嘿笑了起来,低声道:“两位领导,我说实话啊,全省十三个地州市,目前就只有我们衡岳市没有在桔领导干部联谊会了。当然,我们也不是非要学人家这样做。问题是现在办事啊,老乡的情分比什么都好用。加分的项目呢。” 李朝亮不耐烦道:“白主任,你究竟想怎么办?” 白沙笑嘻嘻道:“现在有个现成的资源在啊。龚主任太忙,不愿意挑这个头我能理解。许主任你年轻,你来挑起这个担子,为家乡人们做贡献,我想许主任不会拒绝吧?” 许一山一愣,“我?” “对,就是许主任你。”白沙一脸兴奋道:“我们衡岳市有个在省委办公厅工作的领导干部,对衡岳市未来的工作有很大帮助啊。” 李朝亮看着许一山笑,问道:“一山,你的意见如何?” 话音未落,听到魏力说道:“我不赞成。” 正文 第1299章 假戏真做 魏力突然出声反对许一山担任衡岳籍驻桔联谊会主席,让在座的几个人都感觉到了讶异。 魏力淡淡说道:“我这是保护一山同志。” 白沙讪讪道:“魏书记,我觉得许主任很合适是嘛。” 魏力严肃道:“我不是说一山同志不合适。白主任,我问你啊,龚主任为什么反对你在桔城搞衡岳籍领导干部联谊会啊?” 白沙答道:“龚主任的意思,这属于拉帮结派的行为,搞地方主义。” “这就对了嘛。”魏力笑了笑道:“这可是个政治问题。我劝你还是慎重一点为好。目前,上面正在打击和取消各种形式的老乡会,你现在来搞这事,不是自己抓个虱子放头上痒吗?” 白沙不敢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叹口气道:“我们少个联谊会,就好像孤军作战一样。” 李朝亮突然说道:“白主任,你的这个建议值得考虑。这样,你把所有前期准备工作都做好,到时候我会有安排。” 李朝亮的话,明显是针对魏力的。 魏力以龚主任的名义,阻止白沙在省城搞老乡会。而李朝亮给出的态度是,只要条件成熟,未必不可以考虑。 李朝亮不喝酒,在座的几个人也无需他应酬。因此,他很快便结束了就餐,准备离席离开。 许一山有个强烈的感觉,整个饭局,李魏之间,几乎是零交流。 这与他们白天在王书记和陆省长办公室认错检讨的态度完全不同。当着领导的面,他们态度都无比诚恳地表示,一定会团结一心,将衡岳市各项工作推向一个新高度。 从晚上的饭局可以看出来。李魏关系和解,确属假象。 李朝亮市长的离开,并没影响到饭局。 许一山本想着一起结束饭局,但在魏力的要求下,他只好留下来。 魏力等李朝亮走了,才不屑地说道:“一个男人滴酒不沾,与娘们有什么区别?一山,我们不用去管其他的,开心就好。” 大碗喝酒的后果,就是将气氛一下就推向了高潮。 白沙压低声道:“两位领导,现在李市长不在了,我们要不要找几个姑娘来助兴?” 许一山道:“不好吧,我们现在搞得杯盘狼藉的,人家姑娘不会嫌弃?” 白沙笑嘻嘻道:“她们敢嫌弃?她们也不想想,陪的是什么人啊。叫她们来陪,是给她们面子。当然,这也叫拉动内需。我们不叫她们,她们就少赚一分钱。说白了,这样说为内需做贡献嘛。” 魏力大笑,道:“老白,你这心思,坏得很啊。胆子大,你也不看看,今天是谁在,我和一山,是需要陪酒女郎的吗?” 白沙嘿嘿笑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叫她们来助助兴。” 他显然误会了许一山的意思,“刚才许主任不是觉得杯盘狼藉了吗?大不了,我再安排几个菜就行了。” 许一山这才缓缓摇头道:“白主任,今天就不用费心了,以后再说吧。等下散了后,我还有几个小问题要请示一下魏书记。” 许一山的话,已经明确拒绝了白沙的安排。 饭局终于结束。许一山与魏力,分别喝了一瓶茅台。 魏力显然有些醉意,他拍拍脑袋笑道:“看,我还是老了啊。想当年,这点酒对我来说,就是漱漱口而已。”他得意道:“你们是不知道啊,我当年可是与上面大领导拼过酒的。” 魏力说的大领导,许一山不知道是谁。但白沙知道。 二十年前,衡岳市发生过一起大火。大火烧塌了一栋楼。这本来不算特大的事,但是大楼塌下来的时候,将救火的消防队员埋进去了二十个人。 二十条鲜活的生命就此牺牲,此事惊动了燕京。 当天,燕京就下来了大领导。 魏力那时还只是公安分局的局长。由于大火发生在他的辖区里,所以从发生大火,到救火,到大楼倒塌掩埋消防队员,魏力都在现场亲眼见证了。 大领导来时,就要求衡岳市政府安排全程见证火灾现场的人汇报。 魏力在这时候被推举了出来。 大领导见到魏力的第一句话就问:“牺牲了多少名战士?” 魏力还没说话,眼泪已经流了出来。他哽咽道:“二十名。” “带我去看。” 在衡岳市殡仪馆里,二十名消防战士的遗体排成一排,躺在鲜花松柏之间。 旁边,战士们的领导面色苍白,跌坐在地上,脸上泪水横流。据说,从火灾现场将战士们挖出来之后,这位领导就一步都没离开过他的战士。 大领导在凝视好长时间之后,突然弯腰鞠躬。 魏力紧随在大领导身边,哀乐声里,他控制不住自己悲痛的心情,不顾大领导在,居然嚎啕大哭起来。 男人的眼泪最容易感动人。 大领导的眼睛也湿润了。他突然对身边的人说:“拿酒来。” 就很快拿来,大领导亲自打开瓶盖,将一瓶酒倾倒一半在地上,朗声说道:“同志们,请喝酒!” 他让人拿了碗来,将半瓶酒倒进碗里,举过眉头道:“同志们,我陪大家喝酒。感谢你们为老百姓的生命财产付出自己的生命。” 大领导的举动,很快就感染了在场的所有人。 很快,每人手里都出现了一只碗,每个碗里都倒了酒进去。 大领导一口气将半碗酒尽数喝干,转过头对魏力说道:“你必须将火灾原因调查清楚,相关责任人严惩不贷。” 魏力说与大领导拼酒的说法是牵强了点。但是从那次之后,魏力的升迁速度就快了许多。 一年后,他就成了市局局长。在市局局长位子上坐满了一届后,他顺理成章成了市政法委张书记。 有人说,魏力的升迁,与燕京下来的大领导有着密切的联系。燕京方面的特别关照,不但没让他在事后受到连累,反而加快了升迁速度。 毕竟,当时有市委领导暗中叮嘱过他,不能将真相全部汇报给燕京方面的领导知道。 但是魏力没有选择听市委领导的话,他真实无误地将火灾发生的一切真实情况,悉数汇报给了燕京方面的领导。 魏力的感叹,许一山只能会心一笑。 喝酒于他而言,就相当于喝白开水。 服务员撤去杯盘,换了茶水上来。 魏力喝了一口茶后,叹息道:“一山啊,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阻止你担任什么联谊会的主席吗?” 许一山摇了摇头道:“我也没想好,要不要担任。” 魏力严肃道:“一山,你不能糊涂。这件事上你必须听我的。什么联谊会啊,上面领导不会认为联谊会的好处,只会认为这是地方主义在作怪。政治上的事,很微妙,你不能头脑发热。依我看啊,龚主任一直坚持不让衡岳市驻桔办搞联谊会,其实就是在保护我们衡岳籍的干部啊。” 许一山点头称是,他话峰突然一转道:“魏书记,我想找你打听一个人。” “说。”魏力摆摆手道:“一山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与我说。” “我有个朋友,叫张曼,原来衡岳日报社的记者。我想知道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魏力哦了一声,眉头皱了起来道:“一山啊,这个事,你等我几天,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正文 第1300章 她自由了 一天之后,许一山接到张曼的电话。 他惊喜不已,连忙问张曼,“你怎么多天不见人,急死我了。你没事吧?” 张曼在电话里笑,道:“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许一山,这段时间我除了没有自由,其他都很好呀。” 按张曼的说法,她被人强行带上车后,她就没再挣扎。 她有一个非常明确的预感,生命不会受到任何威胁。因为,许一山在关注着她。 事实上,张曼被带上车后。车里的人便将车窗帘关上了。她无法看到车外任何的东西。劫持她的人对她的质问也闭口不语。无论她说什么,他们都紧闭着嘴,一言不发。 车大约走了两个多小时后才停下来。张曼下车便看到一座带着院子的小楼。小楼外表并没什么不一样,与普通农家小院毫无二致。但是进了屋里,才会发现屋里的装修与摆设能令人耳目一新。 张曼留心观察了一下,发现小院是独立的,四周都没邻居。一条砂石路直达小院门口。 院子里养着一条大狼狗,看起来凶神恶煞,其实性子却十分乖顺。 一个人对张曼说:“张小姐,你安心在这里休养,千万不要想着往外跑。”他指着四周的监控说道:“你想跑也跑不掉,我们随时都在监控着你。” 张曼便问:“你们是什么人?” 他不回答,只是淡淡一笑道:“你放心,我们对你没恶意。你也不要胡思乱想。” 张曼生气道:“你不知道吗?你们的行为就是绑架,是重罪。会被法律制裁的。我劝你们,趁早送我回去,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男人笑道:“张小姐,你说这些没用。我现在给你约法三章。第一,你的生活我们有专门的人照顾,你需要什么,直接与她说。但不可以提无法满足的条件。” “第二,你可以在院子之内活动。但不可离开院子。” “第三,你可以看电视,看书。我们也给你准备了你喜欢看的书。但是你不允许接触任何其他电子产品,特别不允许接触能与外界联系的任何通讯工具。” 说完后,他迟疑了一下,加重语气道:“如果张小姐不愿意配合,对不起,以上的这些条件会立即取消。” 张曼说到这里时,咯咯地笑了起来,道:“许一山,你觉不觉得我是在度假啊?” 许一山道:“比度假没差多少,就是没自由。” “对啊。”张曼道:“我现在发现啊,人可以什么都没有,甚至都可以吃不饱穿不暖,但绝对不能没有自由。没有自由的人,就像一具行尸走肉,活得太没滋味了。” 张曼被劫持到她安全放出来,前后达一个月之久。在这一个月里,魏浩辞职,八号公馆火灾,李魏矛盾激发,每一件事,似乎都与她有关。 她被带去,以及被送回来。路上的车窗都是出于密闭状态。以至于到现在,张曼都无法说清楚自己这一个月究竟是关在哪。 “只要人安全没事,一切都是万幸。”许一山由衷说道:“看来,他们还没狗急跳墙。” 张曼笑嘻嘻问:“许一山,如果我出了事,死了,你会不会伤心啊?” 许一山讪讪道:“怎么可能?不会坏到你想的这种地步。” 张曼揪着不放道:“我问你伤不伤心,你说呀。” 许一山苦笑道:“若真出现这样的后果,不伤心都是假的。不管怎么样,我们是朋友啊。再说,你是因为陈晓琪的事,才造成现在的局面。所以说,我必须为你担心。” “你承认担心我了啊。”张曼笑眯眯道:“许一山,有你这句话,我不后悔了。” 电话聊了一个多小时,放下电话,许一山的心情突然变得好了许多。 正如张曼说的那样,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件事与谁有关。 仿佛张曼是无缘无故失踪,又无缘无故恢复了自由。在小院的一个多月里,张曼曾经尝试着与照顾她生活起居的一个利索的中年妇女聊天,希望从她嘴里套取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可是,人家无论张曼说什么,她都是温婉地微笑,即便张曼发脾气摔东西,甚至故意咒骂她,想引得她开口。可是最终她还是失望了,人家一个字都不说。 一度,张曼还以为她是个聋哑人。 直到临走之前,女人送她上车时,张曼才清晰听到她说了一句话,“张小姐,你走好。” 虽说没有证据证明这件事究竟是谁干的,但有一点许一山能肯定,这件事与魏力有脱不开的关系。 在驻桔办包厢里,许一山的暗示最终还是起了作用。时隔一天,张曼就恢复了自由,这难道会是巧合吗?显然不是。 说不是巧合,却又没法证明与魏力有关。 如果说与魏力有关,张曼这么快就能恢复自由,说明对方有恃无恐,完全不担心许一山追查下去。 挂了张曼的电话没多久,有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这次是胡进。 许一山狐疑地问:“老胡,你不是说昨夜就过来吗?来了吗?” “来了啊。”胡进说道:“我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就没联系你了。” 许一山哦了一声,问他道:“你现在在哪?在不在白沙哪?” 胡进道:“肯定不在他哪。我这次来,不想惊动太多人。我若去了驻桔办,不等于宣布了我的行程呀。” 许一山嘿地笑了,道:“对对,领导行程保密。” “废话少说了,你现在过来,我有事与你商量。”胡进说道:“你看看,晚上我们能不能去一趟王书记家里拜访拜访?” 许一山道:“没必要了吧?不如明天直接去首长办公室。” “我觉得还是去家里方便一些。”胡进道:“老许,有些事你不懂。家里比哪都方便。” 王书记的家,许一山去过。 第一次去,是杜婉秋请他去的。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杜婉秋的父亲就是中部省一把手王书记。现在想起来,如果当时他就知道这件事,他肯定会婉拒杜婉秋的邀请。 事实上,像王书记这样级别的领导,家里是很多人想去,却又去不了的。 领导通常都不欢迎客人上门。特别像王书记这样刚正不阿的领导,所有上门的人,都会被他视为权力的勾兑。 “我试试,看能不能登门拜访啊。”许一山苦笑道:“老胡,你给我出了一个难题。” “兄弟嘛,两肋插刀哈。”胡进大笑,“我就不相信,王书记的家门比燕京人的家门还难进。” 正文 第1301章 制造机会 胡进这句话,彻底暴露出来他作为燕京人的优越感。 正如胡进想的那样,王书记没有拒绝他登门拜访,反而高兴地说道:“一山啊,小胡愿意到家里坐坐,我欢迎嘛。” 许一山作为省委办公厅副主任,有一个别人所不具备的便利条件,那就是他随时都可以见到王书记。 这是很多人都暗中羡慕他的原因。毕竟,跟在首长身边,首长的光芒能将他笼罩在里面。 常人都能想到,但凡能紧跟在首长身边的人,首先必须取得首长的绝对信任。 许一山是陆省长亲自提拔起来的干部,如今却跟在王书记身边,这就不由人浮想联翩。不知许一山身上究竟有何魅力,能让中部省的一二把手都对他青眼有加。 本来,许一山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委婉地说,胡进想登门拜访他。 没料到王书记二话不说,当即表示了欢迎。这出乎了许一山的意料,毕竟,王书记家里因为缺少女主人,他平常是拒绝任何人去家里做客的。 王书记特别交代,“一山,你要陪着小胡一起来啊。” 许一山连忙答应。 当他打电话告诉胡进,王书记欢迎他去家里做客时,胡进笑了笑道:“我就知道,你老许出马,没有什么办不到的。我就说了嘛,王书记的门,不会比燕京一些人的门难进。” 许一山迟疑说道:“老胡,首长让我陪你一起过去。” 胡进没出声了,过了好一会才缓缓说道:“好啊,一起去。” 晚上八点,许一山陪着胡进,如约登门。 开门的是杜婉秋,她一眼看到门口站着的许一山,惊异地瞪大眼,半天没出声。 “你怎么来了?”犹豫了好一会,她才轻声问。 许一山连忙将身边的胡进介绍给她道:“这位是我们衡岳市委书记,胡进同志。” 杜婉秋主动伸出手来与胡进握手,客气道:“胡书记我认识啊,燕京下来的干部,年轻有为。” 胡进礼貌地与杜婉秋握手,客气道:“杜市长,久仰久仰。” 杜婉秋抿嘴一笑道:“我不做副市长已经很久了呀。人家许一山可以进步,我就不能进步了吗?我现在调到省里来工作了。” 许一山当然知道,省委党校学历培训班这二十一个学员,他是最后落实单位的一个。 其中像程子华,邓晓芳和杜婉秋,都在他之前调离了原来的岗位。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特点就是,二十一个学员当中,程子华是当时风头最健,最有发展前途的副市长。可惜他不但折了翅,还落了马。 屋里的王书记显然听到了门口说话声,他在客厅喊道:“婉秋,请客人进屋来呀。” 杜婉秋这才慌忙让开路,抱歉一笑道:“对不起啊,顾着说话去了,怠慢两位。” 杜婉秋在前,身后紧跟着胡进。许一山走在最后,他心里在想,人送到了,等下与首长打个招呼,他就该撤离了。 胡进是来汇报工作的,他不宜在旁旁听。 在两人通话的时候,许一山已经感觉到了,胡进对他陪着一起来,似乎有些不乐意。这至少说明,胡进有些话不希望他听到。 王书记戴着老花镜坐在客厅沙发上,看到许一山他们来了,王书记颔首招呼道:“大家请坐。婉秋你去我书房把武夷山的茶拿出来。” 杜婉秋浅浅一笑道:“爸,那茶......” 王书记摆摆手道:“去吧,今天来了重要客人,当然要好茶待客。别让他们到时候说在我堂堂书记家里都没喝上一口好茶嘛。” 大家都笑了起来,气氛瞬间变得轻松了许多。 胡进来衡岳市履职接近三年,这还是第一次上王书记的家门。虽说他是燕京下来的干部,过去又在部委工作,算上见惯了大场面的人。可是到了王书记家里,还是显得有些紧张局促。 刚坐稳,王书记便双眼看着胡进问道:“听一山说,小胡你对省里的融城计划有兴趣?” 胡进谦虚笑道:“书记,我相信全中部省的干部都对这个计划感兴趣。毕竟,这是划时代的重大举措啊。中部省大城市群建设的理念,是超前的,具有重大影响力,对未来的国家发展,都有着重要的意义。” 王书记满意点头,正要开口,恰好杜婉秋送了茶过来。 许一山瞅准时机说道:“首长,胡书记留下汇报,我就先撤了。” 王书记摇摇头道:“你去哪?这样,我与小胡聊聊,你与婉秋去说几句话吧。” 胡进闻言,赶紧朝他使眼色,示意他按王书记的意见办。 客厅被他们两个占着在说话了,有其他旁人在,很可能影响谈话的结果。 胡进显然是不希望许一山听到他与王书记的谈话内容的。王书记刚才的话语中,似乎也有这层意思。 许一山只好起身,跟着杜婉秋回避。 王书记的书房显然不适合他们聊天。杜婉秋犹豫片刻,只好将许一山请进了她的闺房。 站在门口,许一山迟疑了。 女人的闺房都藏着秘密。不是最亲近的人。进去闺房等于就是侵犯了隐私。 杜婉秋在背后推了他一把,低声说道:“进去啊,屋里又没老虎,你怕吃了你呀。” 许一山硬着头皮进门,在一张椅子上坐下。 他没敢四处环顾打量。只能低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正襟危坐。 杜婉秋看他惶恐的模样,扑哧一笑道:“许一山,你什么时候学得这般小心了?眼睛都不敢看人了呀。” 许一山讪讪笑道:“没有啊,对了,非礼勿视嘛。” 杜婉秋笑着轻轻捶了他的肩膀一下,道:“少来这套。什么非礼勿视啊?搞得我好像在调戏你一样的。” 许一山便抬起头,看着杜婉秋道:“你好像瘦了哦。” 杜婉秋莞尔一笑,“你的眼光很厉害呀。我确实瘦了五斤多呢。” 女人最满意的成就,就是能将自己瘦下来。但凡女人身体能瘦上一斤肉,比她们中个五百万还要高兴。 “她还好吧?”杜婉秋突然问道,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几次想去看看她,可是一直没下决心。” 许一山心里当然明白杜婉秋说的是谁,不由心里涌起来一丝悲凉。 “还行。” “听说,大脑严重损伤,人处于无意识状态了?”杜婉秋很机智地选择了用词。她没直接说陈晓琪变成了植物人,而是用“无意识状态”来代替。 许一山点点头,故作轻松道:“没事,只要人活着,就会有希望。” “你很乐观。” “对。我很乐观。”许一山郑重其事说道:“因为我相信,我家陈晓琪会有站起来的那一天。” 杜婉秋沉默不语了,过了好一会,才幽幽叹口气道:“许一山,下半辈子你可要吃苦了。” “再难吃的苦,我也会吃下去。”许一山的这句话用意再明显不过,他是在暗示杜婉秋,没有什么可以让他放弃陈晓琪。 正文 第1302章 男人不可以说自己不行 客厅里,王书记在认真倾听胡进汇报。 胡进为了这次谈话,显然做足了准备工作。他手里拿了笔记本,一边看着笔记本,一边侃侃而谈。 他不走,许一山就没离开的理由。 杜婉秋的闺房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这股香味让许一山有些似曾相识。他记得自己第一次进去陈晓琪的房间时,鼻子里也闻到过这种沁人心脾的香气。 女人的房间里,都有一缕缕神秘的香味。这缕缕香气,能让男人头晕目眩。 杜婉秋突然问他,“程子华出事,与你有不有关系?” 许一山一愣,讪笑着说道:“应该没有吧。老程这人的问题,出在陈州。” “我知道。”杜婉秋淡淡说道:“听说他的事很严重,涉嫌黑社会组织领导罪等等。程子华这辈子算是完了。” 许一山苦笑道:“他怨不得别人啊。人嘛,一定时刻要记住,别伸手,伸手必被捉啊。” 杜婉秋莞尔一笑,“许一山,你说说,在你身边,还有没有没伸手的人?” “有啊。”许一山信心满满道:“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心中充满正义的人还是绝大多数。我不否认社会上存在一些丑恶现象。但这都是人类社会不可避免的,你说是不?” 杜婉秋笑道:“许一山,我发现你现在一开口就是大道理。” “不,我说的是事实。” 杜婉秋摇了摇头,“可能这个世界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啊。”她眼睛看着门外,压低声道:“就拿胡进来说,他突然来找我爸,你以为我看不出他的用意?” 许一山嘿嘿地笑,道:“什么用意啊?老胡给首长汇报工作,不是正常的吗?” 杜婉秋哼了一声,“汇报工作怎么不去办公室啊?我听我爸说,他来我家,还是你牵线搭桥的吧。” 许一山这下尴尬了,他小声辩解道:“怎么说是牵线搭桥呢?都是正常范围内的工作。” “行了,我不与你争了。”杜婉秋噘着嘴道:“许一山,你这种替他人做嫁衣裳的事,以后少做。没人会念你的好。而且万一没达到别人的目的,你反而成了罪人。得不偿失呀。” 许一山指着胸口道:“无所谓,我秉着良心做事。” 杜婉秋似乎有些生气,她眉头紧锁起来,道:“以后,你不许再往我们家引来任何人。我爸身体不好,他回家就该休息了。” “好好好。”许一山一迭声答应,保证道:“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从许一山他们到王书记家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 胡进谈锋正健,他看起来很激动。肢体语言配合着他的谈话,让谈话变得生动形象了许多。 王书记一直在认真倾听,很少打断胡进的话。 其实,胡进在读大学的时期,是个话很少的人。 有同学抱怨过,与胡进同学四年,没听过胡进说过四句话。 胡进是真不喜欢说话吗?显然不是。至少许一山知道,胡进的话不会比任何一个普通人要少。 胡进之所以很少在同学面前说话,是因为他不屑于与他们说话。 按胡进的解释,同学当中,势利的人占了大多数,无论男女。 当时在学校,梁国明的风头无人能及。他有着省委大院子弟的金字招牌。从进入学校的第一天起,他就成了被追捧的对象。 梁国明也为此骄傲。当时的水利学院流传着这么一个说法,只要是梁国明看上的女孩子,无论师姐师妹,他都能信手拈来成为他的女朋友。 梁国明也开创了水利学院同时拥有女朋友最多的历史。据说,鼎盛时期,梁国明同时拥有八个女朋友。 梁国明不但获得女同学的青睐,也得到绝大多数男同学的拥戴和吹捧么。就连一些老师,对梁国明的态度也是恭敬有加。 许一山是当时为数不多不鸟梁国明的人之一。 这对梁国明而言,就是对他尊严的侵犯。 于是,在一次篮球比赛上,同为中锋的梁国明与许一山有过一次激烈的碰撞。 若论身高,两人不相上下。论体力,似乎也不相伯仲。 本来,许一山是刻意让着他的。但梁国明却不想放过他。在连续几次猛烈碰撞许一山后,他要求裁判将许一山罚下场,理由是许一山故意碰撞了他,破坏了规则,损害了他的身体。 许一山有苦难言,明明是他梁国明故意撞自己,怎么就变成了他去撞了他梁国明呢? 可是裁判似乎有意偏袒梁国明。这时候,胡进挺胸而出了,他指责裁判没有公正,明明是梁国明几次带球撞人。怎么倒打一耙罚许一山下场? 裁判最终选择妥协,没有将许一山罚下场去。 在临上场之前,胡进将许一山叫到一边说道:“老许,以治人之道,还治人之身。你不用担心,有我。” 再次上场的许一山瞬间便变得犹如一只下山觅食的猛虎,他在不破坏规则的前提下,将梁国明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赛罢,梁国明全身几乎都有了伤,一连几天,连腰都无法直起。 这一仗过后,梁国明与许一山的距离彻底拉开了。虽说他们没翻过脸,但也与路人一样,四年同窗,再无交流。 同时,许一山与胡进的友谊之船也从这里开启起航。 杜婉秋几次看了看时间,突然说道:“不行,我得打断他们了。” 许一山赶紧拦住她道:“别,人家谈话还没结束,你这样去打断,不礼貌。” “礼貌与身体,谁更重要啊。”杜婉秋白他一眼道:“我爸又不是你爸,所以你不关心。” 许一山小声辩解道:“但首长是我领导。我怎么能不关心呢。” “对了,许一山。有句话我想告诉你,你这样做,绝对没人说你高风亮节。” 许一山茫然看着她,一下没反应过来。 “这个胡进是看中融城党工委书记的位子来的吧?”杜婉秋冷笑道:“你也知道,我爸一直在考虑安排谁坐在这个位子上吧?” 许一山这次没隐瞒自己的想法了,果断承认说是。 杜婉秋哼了一声, “你自己怎么就不想着去坐这个位子呢?” “我啊?”许一山大吃一惊,连忙摇头道:“我不行。” 杜婉秋道:“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 这句绕口令一般的话,将许一山逗乐了。 他诚恳道:“我是真不行。融城计划是首长的心血结晶,我可承担不起这么重大的责任。” 杜婉秋深深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缓缓道:“男人有愿意说自己不行的吗?” 正文 第1305章 出其不意的决定 许一山怎么也没想到,胡进动手会那么快。 回去衡岳市第一件事,胡进便立即召开常委会。会上,当场宣布八号公馆地库由市纪委监委接手。 胡进此举,惊呆了所有人。没有人知道他想干什么。毕竟,八号公馆地库之争,直到诱发和导致李朝亮与魏力反目。 虽说在胡进的斡旋下,双方都选择了退步。并主动到省里去汇报了思想和作了检讨。原以为这件事到此就结束了,没想到李魏刚从省里回来,便被这个消息震惊到了。 魏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迟疑了好一会才小声说道:“胡书记,八号公馆最多就是普通刑事案件,纪委监委插手,好像不符合规矩吧?” 胡进笑笑道:“老魏,现在外界对八号公馆猜疑那么多,老百姓悠悠之口,我们不能不重视啊。既然群众关心,我们为什么不把它敞开给老百姓看看。要让老百姓相信我们,我们就得将自己交出去给社会检验啊。” 魏力摇摇头道:“胡书记,我个人不赞同你的这个决定。政府与群众,不可能什么都公开。政府也应该有自己的秘密。” 八号公馆发生争执之后,衡岳市委做的唯一决定就是,政法部门与政府部门都不得私自开启地库门。 这样,八号公馆地库就到了现在还处在尘封的状态。 胡进留着地库之门一直没打开,不知是故意留着在等机会,还是什么其它原因,没人猜得到他的心思。 胡进的决定一出,当即引起常委们的骚动。 尽管没人知道地库之中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但每个人都担心万一有什么秘密牵连到自己身上来呢? 魏力提出质疑之后,向勇紧跟着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胡书记,我支持老魏的意见。衡岳市不能再出现领导班子不团结的情况了。今天也没外人,我们关起门来就是一家人。一家人说话,就应该坦率。我认为,班子问题关系到整个衡岳市委市政府的形象。我们再不能丢脸了啊。” 李朝亮未等他的话落音,质问他道:“老向,衡岳市丢脸了吗?” 向勇显然来了气,手指轻轻敲着桌子道:“李市长,你觉得脸丢得还不够吗?一个市两大常委亲自跑去省里作检讨。这传出去,人家会怎么看我们?说我们争权夺利?说我们党政分离?你丢得起这个脸,我丢不起。” 李朝亮愤怒道:“脸面值几个钱?要脸,就该真心真意为人民服务,老百姓养着我们,我们就该为他们服务。” “我们要服务的,也是听话的老百姓。对于刁民,绝不姑息迁就。” 李朝亮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双眼怒视着向勇,“向副书记,这话该是你一个堂堂的市委专职副书记说得出口的吗?一个刁民顺民,你告诉我,谁是刁民?谁是顺民?” 争论一起,火药味就极浓。 大多数的常委们保持着沉默。此时,他们必须保持沉默,审时度势,再决定选边站队。 李朝亮拍桌子,瞬间引爆了气氛。 魏力眉头紧皱,忽地起身道:“李市长,你这作风不对啊。在我们衡岳市有个说法,当人面拍桌子,就是打人耳光。你这是打了我们在座的每个人一耳光嘛。” 向勇趁机说道:“就是嘛。这是军阀作风,家长做派。衡岳市过去一直保留的民主作风,都去了哪里?这样的工作态度,我们还有发表自己意见的余地吗?” 李朝亮本来事先也不知道胡进会有此一出。地库之门一日没大白于天下,他的心就一直悬着没落下来。好在胡进有言在先,任何部门未经市委同意,不得擅自开门。 去省里检讨,还是许一山做他思想工作的结果。 本来,他是不愿意去作检讨的。是许一山与他说,真正会打仗的将军,一定知道进退有据。一味往前冲,要么掉进别人事先设置好的陷阱,要么以疲惫之师去迎接虎狼之军。 只要地库之门尘封,秘密不被某些人掌握,就要学会退一步,养精蓄锐之后再战。 然而,胡进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宣布地库由纪委监委接手。这个决定的含义,就是将政法系统与行政系统都排除在外了。唯一能够第一时间见证地库之门开启之后秘密的,只有纪委系统了。 向勇阴冷冷说道:“我建议,全体常委表决。” 李朝亮当即反对,“胡书记的决定,是具有最后否决权的。无需表决。” “李市长,你这是要践踏民主?” “不,我支持民主。但是,我们还有一条,叫民主集中制。”李朝亮严肃说道:“一把手的权威不容置疑。这是组织赋予的权力。” “权力不是人民赋予的吗?”向勇冷哼一声道:“李市长,你不会连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了吧?” “是刁民赋予的,还是顺民赋予的呀?”李朝亮反唇相讥道:“有些人,就是喜欢拿着人民的幌子。” 向勇恼羞成怒道:“李市长,你这是人身攻击。” 李朝亮居然毫不退让道:“如果你觉得这是人身攻击,我愿意承认。总之,我个人的意见,支持胡书记的决定,八号公馆的问题,交由市纪委监委负责。” 胡进一直不动声色,即便他们拍了桌子,他也没表露出任何情绪出来。 八号公馆拖到现在还没揭开地库秘密,是因为传出八号公馆之事后,他也敏锐地感觉到了,地库之门就会是衡岳市的潘朵拉之魔盒。 李魏之争,他对两边都没任何态度,放任事态发展,是因为他觉得时机还不成熟。 他不表态,地库之门就没人敢擅自开启。 只要门一天不被打开,就没人知道里面究竟藏没藏着秘密。 直到与许一山促膝长谈一晚之后,他才下了决心。因为,这已经影响到了融城党工委书记的位子。 许一山的暗示再明显不过了。王书记对他的印象很好,也很想用他。但是,王书记总觉得他还没达到他要用人的要求和标准。 他必须孤注一掷,干出一件漂亮的事来,证明他的能力。 而这件事,应该就是一直悬而未决的周文武案。 打掉周文武犯罪团伙并不是政绩,挖出周文武团伙背后的保护伞,才能得到从上到下的认可。 胡进并不是不知道,衡岳市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与他周旋。他也知道这股力量背后是什么人,他们的关系有多复杂。只要稍有不慎,便可能被反噬。 他也知道,要想给衡岳市一个清净的社会环境,就必须将一棵树连根拔起。 可是这棵树的根早已经盘根错节,深植泥土深处了,连根拔起,谈何容易! 如果说,他突然下决心将八号公馆问题交由市纪委负责是临时决定,倒不如说,在这件事一开始的时候,他冥冥之中就感觉出来了八号公馆的重要性。 魏力与向勇还是抵制他的决定,李朝亮以一己之力,迎接他们两个的反击。 胡进轻轻咳嗽一声,这是信号。争吵声瞬间静止。 “刚才向书记不是提议表决吗?”胡进淡淡一笑道:“好啊,我们就来个表决吧。” 正文 第1306章 表决结果 向勇提议表决,似乎胜券在握。 衡岳市委常委班子中,本地背景干部占了绝大多数。这也是本地帮长盛不衰的原因之一。过去无论谁来衡岳市履职,都要学会妥协,否则,他的建议都通不过表决这一道程序。 即便以专横独断著称的富嘉义,在这个问题上都有深刻的认识。 向勇清楚,十二位常委,除去胡进和李朝亮是空降部队之外,其他的常委要么就是土生土长的,要么就与衡岳市本土有着不可割舍的渊源。 过去曾经出现过这样的事,主政者一意孤行,不顾常委们表决通过的集体领导制度,想要强行要求底下干部执行自己的决定。结果,雷打得震天响,雨点却没半滴。 但凡是表决得来的结果,其实就是魏力他们意志的最集中体现。 向勇在这时候提出表决来决定,合情合理。 他自负地认为,只要胡进答应表决,八号公馆由纪委接手的可能性就不会存在。因为没有人会选择支持胡进。 因此,在胡进答应举手表决时,他和魏力的嘴角都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 胡进环顾四周一眼,试探着问:“各位,接下来我们就举手表决吧。大家还有不同意见吗?” 李朝亮欲言又止,他显然不赞同这种方法。可是他又没有理由反对向勇的提议。毕竟,集体领导制是硬性规定,以杜绝独裁。 且集体领导还有一个看不见的好处。有功,领导人独得。有过,大家一起承担责任。 会玩的领导,最喜欢走这条路子。毕竟,常委们虽然有表决权,但聪明的人都会紧跟着一把手跑。没有几个会背道而驰,除非决定直接影响了他本人。 “居然没人反对,那么现在就举手表决吧。”胡进一锤定音,他面带微笑,再次环顾一周,缓缓道:“同意八号公馆案件由市纪委负责的同志请举手。” 他带头缓缓举了起来。 李朝亮紧随他举起了手。 其它常委都低着头,大家连眼神交流的欲望都没有。 就在向勇暗喜之际,常务副市长曾亮举起了手。紧接着,市委组织部长贺联方、统战部长何军、纪委书记周正、市委秘书长叶非,衡岳警备区司令侯波,先后举了手。 没举手是除了向勇外,就只有政法委书记魏力,宣传部长万思维和衡岳县县委书记罗阳华了。 情势急转直下,眼看着大多数的常委都举了手,罗阳华第一个犹豫起来了。 他还在迟疑着要不要举手支持时,胡进已经宣布,“举手同意八人。” 胡进显然意犹未尽,他微笑着道:“现在不同意的请举手。” 第一个举手的是万思维。可是在她举手后,再没有一个跟着她举手。她顿时惶恐起来,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好一会后,嘟嚷着又将手放下了。 胡进笑眯眯问:“万部长,你怎么放下了?你到底是支持还是反对啊?” 万思维红了脸,低声讪笑着道:“我尊重大家的意见。” “哦,对了。”胡进似乎猛地想起了什么事一样,他身子前倾着,双眼看着尴尬的万思维问:“听说,你们把报社的一名女记者开除了?” 万思维赶紧解释道:“胡书记,确实有这么一回事。被开除的叫张曼。这个人太无组织纪律了,擅自在自媒体上发布不利于社会稳定和谐的东西。经大家集体研究,决定将她从宣传系统中清理出去。” 胡进又哦一声,似笑非笑问:“她都发布了什么不利于社会稳定的东西啊?万部长,难道我们有什么不敢被群众知道的事吗?” 万思维紧张不安起来,她的眼光开始往魏力这边瞟,似乎等着魏力帮她说话。 可是魏力置若罔闻,连头都没抬起一下。 “万部长,我们要开除一名同志,可要慎之又慎啊。千万不能滥用手中的权力。我们要想让老百姓群众信服,我们做的每一件事就必须都能拿到阳光下来晾晒。” 万思维一咬牙道:“胡书记,这件事我会安排人继续调查。如果是我们决定错了,我们会及时纠正。” “好。”胡进答应道:“我等你们的继续调查结果。” 表决的结果,出乎了向勇与魏力的意料。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过去固若金汤的联盟,怎么在一瞬间就土崩瓦解了? 他们没有想到,在开会之前,胡进已经找过纪委的周正书记谈过话了。 周正是老纪委,在衡岳市干部当中影响力最大。有人开玩笑说,宁愿与阎王喝茶,不愿看到周正的笑脸。 周正是个典型的笑面虎,上一秒钟还可能与你谈笑风生。下一秒钟他便会宣布你要接受纪委调查。 当干部的人,一辈子最怕的就是接到纪委的电话。 传说,纪委的一个电话能让人心梗。 胡进开门见山提出要将八号公馆交给纪委负责。周正第一个反应就说,“胡书记,不是我不愿意接受这个任务。问题是,政法委他们会同意吗?” 胡进道:“市委的决定,由不得某一个人。” 周正便建议,“要不,开个会,在会上宣布。这样就没阻力了。但是,这个会要想开好,可能还需要一点准备。” 他直言不讳提出来,如果此事上会表决,很大可能达不到目的。 胡进便严肃说道:“老周,你是党员干部的一道门神。这个事就交给你去负责。我只要一个结果,就是压倒性的意见。” 周正做了什么,没人知道。 但是会上的表决,足以证明周正做了不少工作,才会出现一边倒的局面。 表决的结果无须多言,也不用质疑。大多数的常委一致同意,八号公馆交由市纪委调查,其它部门暂时退出。 纪委办案,深不可测。 胡进宣布散会。 魏力第一个起身,铁青着脸准备离开。 周正喊住他道:“老魏,你先别急着走啊。我还有点找你聊聊。” 魏力哼了一声道:“聊什么?没空啊。” 周正笑眯眯道:“老魏啊,你得打个招呼下去。我的人去接手八号公馆的时候,希望一切顺利。” 魏力阴冷地说道:“你们纪委出马,谁敢挡路啊。我这就下令,所有人马撤离。” “多谢啊。”周正一本正经说道:“老魏,你这个态度很好。你们政法系统的人,可都听你的,其他人的话,他们未必会听啊。” 魏力脸色一沉道:“老周,你什么意思?好像我们政法系统是个独立王国一样。你这是在讥讽我,还是在陷害我啊?” “不敢不敢。”周正笑道:“刀把子握在你们手里,谁有那么大胆。” 胡进在宣布散会后,没任何迟疑,起身回了办公室去。 他前脚刚进办公室,身后便传来万思维的声音,“胡书记,我想单独汇报一下思想,您有时间吗?” 胡进笑了笑道:“万部长,你请。” 万思维一脚踏进办公室,便随手关了门。 她满脸堆着笑道:“胡书记,我是来检讨的。另外,我还有一些情况需要向您反映。” 正文 第1307章 并肩战斗 万思维是衡岳市委常委当中的唯一女性。 舞蹈出身的她,身材一直保持得非常好。即便眼角已经有了鱼尾纹,她的身材依旧如惹火的少妇一样,娇俏玲珑。 她一进门便解释,“胡书记,今天我举手......” 胡进打断她的话道:“万部长,我们允许表达不同意见。这个你不用解释。” 万思维一急,脱口而出道:“不是,我是觉得自己被人卖了。” 这句话有语惊四座之嫌。胡进不由去看她,脸上满脸写满疑惑。 “是这样,我举手表决,没紧跟胡书记步伐,是我个人觉悟不对。我应该紧跟胡书记的步伐。我认为,八号公馆就该由纪委负责调查。” 胡进笑了笑道:“万部长,如果没有其他的事,这件事就不要再说了。” 万思维小声道:“对于张曼同志的处理结果,我马上纠正过来,恢复她的公职,撤销原来的处分。” 胡进哦了一声,淡淡道:“你们自己研究决定吧。” 胡进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万思维心里就如烧着一堆火一样。她万万没有想到,反对表决时,只有她一个人举手。魏力和向勇在这时候都没举手,这不是明摆着将她卖了? 醒悟过来的她,急于要表白自己。可是胡进似乎没有给她太多机会。既然胡进在会上过问了张曼的事,她现在最好的补救措施,就是恢复张曼的公职。 万思维反对八号公馆移交给纪委,她隐隐有些担心,担心地下车库里藏着对她不利的秘密。 作为宣传系统的一把手,万思维从基层一步一步走上来,全靠着魏力的赏识与提拔。作为女人,她回报魏力的用脚板都能想出来。 魏力是真正意义上的本地干部龙头老大,传说中的本地帮其实只有名号,并无实际的具体组织。大家都习惯将魏力奉为本地干部的代表。毕竟,他手里掌握的实际权力,甚至能超过市长李朝亮。 在胡进这里,她没有得到胡书记正面的肯定,心愈发紧张起来。 许一山接到张曼的电话,问他市委宣传部突然找她,通知她撤销原来的处分,恢复公职的决定,究竟是福是祸,她要不要答应? 许一山一听,知道胡进已经行动起来了。 胡进之前一直引而不发,是因为他不想将衡岳市搅得天翻地覆。他需要一个和谐团结的局面,这样利于他顺利往上走。 但是,许一山的一番话,彻底改变了他的想法。 许一山说,他要想从一群觊觎者中脱颖而出,就必须干出一番让上面注目的事出来。云轨项目虽然是他的政绩,是他的亮点,但是比较起其他地市,并不具有特别的优势。 政治上要有突破,最好的办法就是拿人祭旗。 只有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走,才会让下面的人感到震慑,让上面的人认可刚勇。 “张曼,你觉不觉得太意外了?”许一山在电话里笑着问她。 “是啊,我都怀疑这是阴谋。”张曼说道:“许一山,我现在就等你一句话,接不接受他们给我的决定。” “当然接受啊。这不等于你受了冤屈平反了吗?” “可是他们有条件,不再追究过去的事。” “你可以答应。”许一山说道:“追究不追究,不是你能承诺的,也不是某些人可以决定。组织有组织的原则。” 张曼轻轻嗯了一声,“许一山,我怎么突然有种重生的感觉啊。” 许一山笑着说道:“重生就重生吧。希望你今后幸福快乐。” 挂了张曼的电话,他心里想,胡进急于动手,说明他已经没有耐心等了。 以胡进的智商,他不可能不知道衡岳市的真实情况。长期以来,衡岳市都是以地方保护主义色彩最为浓厚著称。 这并非是衡岳市胸怀太窄,容不下别人。相反,衡岳市对外界的新鲜事物是吸收得最快的一个地方。 四十年前,在内地城市都还是荒芜一片的时候,衡岳市就已经被冠以内地的“小香港”称号。这种殊荣绝非抬高衡岳市,而是对衡岳市领先他人的真实写照。 衡岳市能容人,但容的都是愿意配合的人。不管是谁,到了衡岳市,首先就得将自己的定位弄清楚。如果谁想在衡岳市一手遮天,衡岳市是断端容他不下的。 衡岳市的干部一向喜欢抱团取暖。关系网错综复杂。任何一个人的背后,都站着一个惹不起的人。 胡进到底还是乐观了些。他本不想在衡岳市刀光剑影。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将衡岳市作为起跳的平台,完成他往上奋力一跳的跳板。 然而现实逼迫他,他不开杀戒,他的前途将蒙上一层尘。 相对于许一山来说,胡进要内敛得多。 乌鸡山白骨案牵出来周文武之后,胡进当然明白,周文武能干出这样的惊天大案,背后没有一把巨大的保护伞是不可能的。而且他能清晰地看清楚,这把保护伞不是别人,就是政法委书记魏力。 他不是不敢动魏力,而是他知道,动魏力绝非一朝一夕就能搞定的。魏力的触角已经如一根巨藤一样,四处蔓延。已经与各个方面形成了错综复杂,盘根错节的关系。 动魏力,就会动到这棵巨藤。巨藤反扑,很可能危及自身安全。 在综合了这些情况之后,胡进选择了妥协。毕竟,他还没有勇气与之拼个你死我活。 许一山早就看穿了胡进的心思。他不能让胡进妥协。在他看来,胡进如果还不能将这一颗毒瘤彻底从衡岳市身上割掉,今后能割掉的这颗毒瘤的人会越来越少。 胡进至少还是个热血的人,关键他身后的力量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许一山看中的也正是胡进身后的力量,所以他才不遗余力地创造各种各样的机会,逼迫胡进出手。 他的思想在激烈斗争了好一会之后,还是给胡进打去了电话。 “老胡,你要注意安全。”他叮嘱他道:“特别是这段时期,你一定不能掉以轻心,慎防狗急跳墙。” “放心吧。老子是打不死的小强。”胡进开着玩笑说道:“老许,你的消息很灵通嘛。我衡岳市任何风吹草动,好像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啊。” 许一山笑道:“我这不是关心家乡嘛。” “行,你既然关心家乡,就不能停留在口头上,你得拿出实际行动来支持家乡。” “你需要我干什么?” “你不能让我孤军奋战。”胡进坦率说道:“弓已拉开了,我是没有退路了。但如果你不助力,我怕杀伤不了敌人,反而伤了自己。” “不。”许一山正色道:“老胡,这就是你不对了啊。衡岳市富有正义感的干部群众还是绝大多数。只要你相信群众,相信正义,我建议你放手一搏。帮你的人,不一定要站在前台摇旗呐喊。他们背后默默的支持,才是你赢得胜利的巨大保证。” 胡进嘿地笑了,道:“废话。老许,你别想躲在一边看热闹,你说过,你会站出来与我一起战斗的。现在,我就需要你与我并肩战斗。” 正文 第1308章 铁三角 胡进希望许一山与他一道并肩战斗。这就出现了一个问题。 许一山身为省委办公厅副主任,去衡岳市与胡进一道工作,得师出有名。 现在全省有希望角逐融城党工委书记的人,都在憋足劲暗中较劲。谁有风吹草动,大家都会一起盯着看。 这时候谁都恨不得手里有一面放大镜,将对手的缺点无限放大。只有将对手一个个击倒,自己才有希望脱颖而出。 倘若许一山去衡岳市配合胡进工作,势必会引起其他人猜忌。 许一山在给胡进分析一通后,断然打断了他的念头道:“老胡,现在就是你孤军奋战的时候。也只有孤军奋战,才能体现出来你与众不同。干吧,老胡,我相信你。” 胡进这边紧锣密鼓地谋划着将衡岳市的天捅出一个窟窿来。这对某些人是灭顶之灾,而对胡进而言,就算投名状。对省委王书记而言,能将衡岳市的天捅破的人,堪可重用。 但是,心怀鬼胎的魏力,又岂能束手就擒! 从常委会上下来之后,魏力听说万思维去了胡进办公室,心里不由咯噔一跳。 这世上,唯小人与女子最难养也!他在心里感叹,万思维是什么人,他比谁都清除。这个女人眼里只有权与利。 万思维的发迹,当然是靠着他的。当初万思维一场美妙的舞蹈,将喜欢美色的魏力的魂,迷得五迷三道。舞蹈中的万思维,一颦一笑,莫不让他神魂颠倒。 女人,都是看着矜持的。世上很少有钱和权搞不定的女人。而且大多数的女人都非常现实,钱就能让女人放弃矜持与尊严。 本来,魏力并没想到一步到位。在他的预想中,像万思维这种人间绝色的女人,矜持感要比普通女人更强烈一些。 但令他想不到的是,在与万思维私密约会的时候,她会表现得那么主动。以至于当他看到万思维在自己面前解衣宽带,将她美妙绝伦的身材展露在他眼前时,他居然忘记了冲动。 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深谙驾驭男人之道。 一夜春宵过后,魏力彻底被她俘虏了。按魏力后来的说法,万思维身上所展现出来的女人魅力,能让一个男人彻底放弃所有的尊严。 他后来开玩笑说,万思维给他的感受,是此生从未有过的。仿佛让他浮在云端,哪怕剩最后一口气,也欲罢不能。 然而女人,即便保养得再好,也有人老珠黄的一天。 万思维随着年龄的逐渐增大,她身上的魅力开始逐渐褪去。到后来,两人在一起,即便苟且,也只是敷衍了事,很难找到原来令人血脉膨胀的激情。 魏力现在最担心的是万思维出卖他。这个女人知道的太多了。 万思维靠着魏力,从一个小舞蹈演员摇身一变走上领导岗位。慢慢成长为掌管衡岳市宣传口的大员。在市委大员的组成中,组织与宣传系统,在某些方面甚至要盖过政法系统的风头。 相对而言,政法系统还算是低调的一个组织结构,尽管他们手里握着比组织和宣传要大得多的实际权力。 万思维在与魏力勾搭在一起后,她的人生发生了飞跃。 有家有室的万思维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和办法,让自己的丈夫甘心当一个配角。万思维的丈夫后来成为市运管处的一名副处长,明白的人都明白,这是万思维的功劳。 据传,魏力只要去万思维家里谈工作,她的丈夫都会借故离开家。 在衡岳市委,魏力,向勇和万思维,形成了一个坚强的铁三角。 可是这个铁三角,似乎出现了崩塌的情形。 在一座隐秘的别墅里,向勇对万思维会后主动找胡进的事,提出了质疑。 “万部长,你今天迫不及待去找胡,你想干什么?” 万思维嫣然一笑道:“向书记,我找领导汇报工作,还需要先向你请示吗?” 两人一开口,便出现火药味。 “我怀疑,你给胡说了不该说的事。”向勇恼怒道:“老万,不是我说你。你们这些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你还没看出来,胡今天在会上的表现,不都是冲着老魏来的吗?” “是吗?”万思维浅浅一笑,“我怎么没觉得啊?老向,你少在我面前装好人,我就问你一句,今天你为什么不举手?你知道吗,我当时都恨不得钻地缝里去。” 向勇讪讪道:“老魏不也没举手吗?” “他是他,你是你。你应该举手而不举手,你就是心里有鬼。” 向勇叹口气道“你没看到现场啊?当时就算我们都举了手,能改变事实的走向?八比三,最多八比四,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举手能有用?” “有不有用另当别论,这是态度的问题。”万思维哼了一声,“你连手都不敢举,态度就是暧昧。” 魏力一直在安静地听他们两个争论。向勇有一句话说到他的心坎上了。那就是胡进突然召开常委会,在会上宣布八号公馆由纪委负责接手,这就是针对他来的。 八号公馆现在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连他都不知道,周文武究竟在地库里藏了多少秘密。他为自己的疏忽多少有些后悔。怎么就没早发现这座地库呢? 有一点他能肯定,地库里一定藏着有对他不利的东西。 周文武是什么人他太清楚了。这小子生性狡诈,不可能不背着他藏秘密。他对周文武是一直有防范的,可是,往往很多事防不胜防啊。 为防万一,他不惜冒着风险与许一山正面刚了一回。事实证明,他的做法是对的。许一山被召回省里,解除了地库真相大白于天下的危机。 他对李朝亮强行介入地库并不在意。就算李朝亮介入了,他未必就能掌握地库的真相。他有的是办法让李朝亮变成睁眼瞎。 胡进的突然介入,就让他感到太意外了。 这是猝不及防的介入。而且他能清晰地预感到,胡进的介入绝不是好玩的。对付他,要比对付李朝亮难得多。 在魏力的心里,并没将许一山当成对手。他从心底轻视许一山。 一个毫无根基的乡下人,飞得再高,也有被狂风和流弹打下来的可能。 但是,胡进他不能不防。 “你们都不要吵了。有意义吗?”魏力突然打断他们的话说道:“现在情况不明,我们自己就先乱了阵脚,还怎么取胜啊?” 向勇叹道:“老魏,不是我说丧气话啊。我觉得胡这次是有备而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慌什么?”魏力冷哼一声,“老向,人家想拿我们开刀,我们就主动把脖子送上去吗?” “也不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向勇缓缓说道:“胡这个人,不太好对付。” “只要是人,就都有弱点。”魏力哼了一声,“你们就没发现,这个人的弱点在哪里吗?” 万思维摇了摇头道:“他来衡岳市也快满三年了,我还真没发现他的弱点在哪。听说,这个人不喜欢钱,也不喜欢女人。” 魏力冷笑道:“一个不喜欢钱,也不喜欢女人的男人,那么他就必定喜欢权。” “他已经是一把手了啊。”万思维苦笑着道:“衡岳市还有谁能大过他?” “女人思维。”魏力不屑道:“你以为人家眼里就只有一个市委书记的位子?与其这样,他何必千辛万苦从燕京往下跑?” “老魏你的意思是......” 正文 第1309章人生巅峰 魏力的眼光很准,他一眼就看出来胡进追求的就是权力。 天下男人,都有着追求权力的欲望。毕竟,权力能让一个男人感觉到人生巅峰。真正有野心的男人,都知道金钱与美色,在权力面前不堪一击。一个男人只要拥有了权力,金钱与美色有算得了什么? 权力能让金钱乖乖地流进口袋,也能让美色屈服。 美色可以不屈服金钱,但一定会屈服于权力。 魏力能看透胡进,在于他们之间有过一场较量。 其实,胡进过去也有过打击本地帮的计划。任何一个一把手,都不希望手底下存在一方势力,更不能容忍这股势力坐大。 在周文武案快要露出水面的时候,两个人有过一次很隐晦的谈话。 胡进说:“魏书记,衡岳市的情况,你比我清楚。一个地方的社会治安,反映出一个地方的经济发展。你准备一下,在本市范围内开展一次集中清理整顿活动。” 魏力问:“主要范围?” “所有违法犯罪的,都纳入本次打击范围之内。” “好。” 谈话过后,衡岳市迅速展开了打击活动。当魏力将战果拿到胡进跟前时,胡进淡淡地问了一句,“这些都是些虾兵蟹将吧?” 魏力道:“该抓的都抓了。” 胡进哦了一声,好似很随意地问了一句,“我听到一些群众反映,群众对一个叫周文武的人好像很有看法。” 魏力毫不迟疑解释道:“周文武是我们市的明星企业家。胡书记你也知道,现在很多人得了红眼病。一个企业家被人在背后毁谤算不得新鲜事。因为没有一个企业家能做到让每一个人都满意。” “魏书记你与周文武很熟?” “这不是熟不熟的问题。作为政法机关,保护企业家正常经营活动是上面要求的,我们也只是奉命而为。” “但如果这个企业家的行为触犯了法律法规,我们也不能姑息迁就,必须用法律予以制裁。” “好。” 这次谈话后,周文武的目一公司被罚款一百八十万。 这件事过后,胡进已经明白,周文武是被魏力保护的人。 直到周文武案发,两个人又有过一次谈话。 魏力道:“胡书记,我先检讨。在周文武这个问题上,我犯了主观主义错误。我一直以为他是个守法经营的企业家,没想到这小子干出这么多令人发指的罪恶勾当。” 胡进笑了,道:“这也不怪你,只能说明周文武这人善于隐藏,而且隐藏得很深。不过,现在将他绳之以法也不算太晚。这件事上,你们公安方面还是有功劳的。” 这句看似平平淡淡的表扬之词,其实是在给魏力传达了一个信号。 魏力自然明白胡进话里的意思。他当即严肃表态,“胡书记,周文武案,请您定夺。” 胡进道:“这个事不要那么急。魏书记,你也知道,我作为外地来衡的干部,干满一届不出事就算成功了。我是不可能永远留在衡岳市的。” 胡进没有定夺,他不想那么快要到一个结果。同时,他暗示了魏力,只要在他的任期内,大家都安安分分,老老实实,进水不犯河水,这件事将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消失在人们的视野。 于是,周文武便迟迟没有进入公诉程序。 胡进此举,魏力看得很清楚。胡进拿捏住了周文武,就等于是拿捏住了他。周文武于他而言,案子一旦爆发,就将对他构成严重危害。 从此以后,两人心照不宣起来。 这件事悬而未决的直接后果,就是让本地帮的势力一落千丈。胡进成了真正的衡岳市一言堂的老大。 然而,周文武一日不死,魏力便没法睡得安稳。 让周文武案尽快进入公诉程序,一度成为魏力的一块心病。 直到程子华在陈州的案子出现,魏力觉得再不让周文武闭嘴,他的心病不除,他会被逼疯了。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这次胡进爽快作了指示,周文武案很快就进入了公诉。 就在魏力暗自庆幸尘埃即将落地的时候,许一山突然冒出来,以省委办公厅督查的名义,叫停了周文武案。魏力其实在这时候已经起了杀机。他认为只有周文武闭了嘴,他的秘密就将永远埋入地下。 以魏力的能力,让周文武突然意外死亡很容易。可是就在他要展开计划的时候,才发现许一山已经早他一步,将周文武转移去了少阳市看守所。 从那时候起,魏力已无退路。 万思维的天真,让魏力和向勇都一致认为,这个女人就是个头脑简单的女人。 “他既然喜欢权力,我们就扶他上马,送他一程。”魏力思虑良久说道:“两位,你们不知道省里正在选拔融城党工委书记这事吧?” 向勇迟疑道:“老魏,你是想让胡上去?” 魏力点点头,“只有这件事,才可以让他分心。我们必须转移他的视线。” “要怎么做才能让他转移视线啊?”万思维一脸忧虑地问。 “我个人意见,该老大出马了。” “龚主任?”向勇犹豫问道:“龚老大是人大领导,可能影响不到融城党工委书记的任命啊。” “不,你们想错了。没有什么是老大不能影响的。胡再牛,在地方也得拜地方菩萨吧?” “若是他不拜呢?” “哪只能证明他的智商不足以让人担心。” 万思维自告奋勇道:“这件事我去省里汇报吧。” 向勇讥讽道:“老万,你说说,你要怎么汇报?” 万思维顿时愣住,她讪笑着道:“我按你们的意思去汇报不就行了?” “我们是什么意思啊?”向勇似笑非笑道:“老万,你就安分留在家里,少说话。对了,听说你把张曼的处理结论撤销了?” “我能不撤销吗?”万思维一脸无辜道:“胡都在过问了,我还能怎么办?” “你撤销了处理意见,你准备把徐曼丽怎么安排啊?”向勇沉着脸说道:“徐曼丽这个女人,关键时候是靠不住的。” “这个简单啊。”万思维一脸艳笑道:“我们宣传口不是有个援疆的指标吗?我一直在考虑谁去呢。现在让她去,远离衡岳市,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她会愿意去吗?” “这可由不得她了。”万思维笑道:“再说,援疆又不是让她去吃苦。她去,挂的是人家的宣传副部长的职,三年回来后,按规定她还能升个一级半级的。我想,她不会拒绝的。” 向勇颔首道:“嗯,这个想法不错。老魏,你意下如何?” 魏力摇了摇头道:“这件事不要太急。现在当前的事,就是必须把八号公馆摆在首要位置处理好。第一,不能有任何证据证明我们与八号公馆存在联系。第二,必须想办法将八号公馆地下车库拿到手里。” 向勇道:“问题是八号公馆已经移交到纪委周正手里了。” 魏力淡淡一笑道:“老向,你怎么就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啊?你是谁?你可是衡岳市委专职副书记。纪委不都在你的手下吗?” 正文 第1310章心存侥幸 魏力的提醒,让向勇突然有种醍醐灌顶的醒悟。 但他还是有些担忧地说道:“问题在于周正这老小子有点不识时务。这老东西一贯善于见风使舵,这个时候,不能保证他与我们一条心啊。” 魏力安慰他道:“老向,你还没试过,怎么就敢判定老周不与我们同一条心啊?不管怎么样,大家都是衡岳人吧,他难道不明白胳膊肘往外拐是自讨苦吃吗?” 万思维在一边怂恿道:“确实,铁打的衡岳,流水的官员。胡不可能在衡岳市呆一辈子吧。他周正这辈子想离开衡岳去外地任职的机会几乎为零了吧。就算他走了,他的家属和亲戚朋友,能全部跟着他一起走?” 一番商量过后,决定由向勇出面,先试探周正的态度。 目前,谁对八号公馆地库里藏着什么秘密都是心里没底。出于防范的心理,就必须未雨绸缪。万一地库里发现有不利于自己的东西,就得尽一切力量掩盖,让它不能见到天日。 离开前,魏力要求,从现在起,非必要不聚了。等风声过去再聚。 万思维愣愣地问:“万一我有什么事需要与大家商量怎么办?” 魏力无奈叹口气道:“老万,我发现你的智商真的就如三岁小孩子。人不见面,不会电话联系?” 万思维如梦初醒一样,大喜过望道:“是呀是呀,我怎么就没想到,监听都掌握在你老魏手里。”话一出口,她神色突然变得有些慌张起来,小声问道:“老魏,你不会连我和老向的电话都监听了吧?” 魏力尴尬不已,道:“想多了啊。” 尽管魏力极力否认他监听了万思维,但是万思维怎么可能完全相信他。 魏力手里掌管的安全部门,是一支特别神秘的力量。有传言说,但凡上了正处级的干部,都属于被监听之列。事实究竟是不是像传言说说的那样,无人得知。不过,魏力手里掌握着所有干部的秘密材料,却是公开的秘密。 一想到自己的电话被监听,万思维便有一种脱光衣服站在大街上的窘迫与惶恐。 回到家的万思维,忧虑重重。 丈夫李海看她神色寡欢,赶紧问她身体哪里不舒服。 万思维白了丈夫一眼道:“哪里不舒服?心里不舒服。” 李海陪着笑脸道:“谁又得罪我家娘娘了?你说,我去给你出气。” “你?”万思维冷笑道:“你敢吗?” 李海被妻子这句话说得耳红面赤了起来。在家里,李海深知自己的地位,妻子高兴了,他的心才能放下。 作为市剧团曾经的一名琴师,李海的软弱,无人不知。 当年万思维是剧团的台柱子,无论古装戏剧,还是现代舞蹈,都能被她演绎得精彩绝伦。倘若万思维沿着这条路发展下去,假以时日,成为一代表演艺术家指日可待。 然而命运让她遇到了魏力。女人的命运大多随着男人的命运而改变。 万思维当初嫁给李海,都说是万思维看中了李海的才华。毕竟。李海的一曲《二泉映月》拉得出神入化,能将一个心肠如铁的人拉得潸然泪下。 只有万思维自己心里清楚,她选择李海,是因为她看中了李海对她的包容。 后来事实证明,在外面风起云涌传说她与魏力之间不清不楚的时候,李海是第一个站出来,坚定维护妻子的男人。 万思维也没让丈夫失望,她扶着李海坐上了市运管处副处长的位子,让丈夫从一个摆弄胡琴的艺人,摇身一变成了公务员。 “他怎么得罪你的?”李海红着脸道:“兔子逼急了都咬人,你就断定我不敢咬他一口?” 万思维苦笑道:“老李,我也不想多说了,有个事,我想与你聊一聊。” 李海点点头道:“行,你说。我什么都听你的。” 万思维沉默半响,突然抬起头来说道:“老李,我们离婚吧。” “离婚?”李海吃了一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老万,你是怎么了?我是肯定不会与你离婚的,那么多年都过去了,我还离什么婚啊。” 万思维苦笑道:“老李,我知道这些年你受了不少委屈。可我们这些平民家庭出身的人,一出生就是被人欺侮的命。我要改命,就得付出啊。” 李海默不作声。妻子这些年从一个小演员爬到市委常委的位子上,其中的酸甜苦辣,他哪能一无所知。作为一个男人,在别的男人来家里,他只能借故躲出去的情况下,内心所遭受的煎熬,岂是常人所能理解的? 可是他不忍辱负重又能怎么样呢?像他这样一辈子只会拉琴的男人,无论是经济基础还是社会地位,都无法与对手匹敌啊。 “离婚对你有好处。”万思维平静下来心情,“老李,我不能牵连到你。” 李海一听,感觉话里有意思啊,便赶紧问道:“老婆,出什么事了?” 万思维摇摇头道:“你不需要知道太多。” 李海急道:“你是我老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啊。” 万思维脸一沉,恼怒道:“别废话了,我说了,你不该知道的,就不要知道。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你不懂这个道理吗?” 李海这次没被妻子的气势压住了,他凛然道:“老万,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不是他要出事了?如果是,这不是值得高兴的吗?” “真要这样,你认为一根绳子上栓着两只蚂蚱,会有不同的命运?” “会。”李海笑了笑道:“一只油炸,一只清蒸啊。” 万思维气得跳起来,骂道:“李海,你是不是早就盼着他有事了?” 李海淡淡说道:“是。我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万思维惊呆了。她没想到一向磨子都压不出一个屁来的丈夫,心里会藏着这么大的仇恨。 “你......” “你什么你啊?”李海冷冷说道:“老万,这个时候你要认清形势了,只要你及时转身,你还有救。” 万思维愣愣地看着丈夫,突然眼睛一眨,泪水便夺眶而出。 “老李。”她呜咽道:“我对不起你。” 李海大笑道:“老万,现在不是说这个话的时候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主动站出来,切割与某些人的关系,把问题向组织交代清楚。” 万思维摇了摇头道:“不,我不敢。我这样做,一是有些人不会放过我。第二,我不想坐牢。” “可是你能躲得过去吗?”李海苦笑道:“老万,我也不瞒你,现在外面都在传,市委胡书记要在衡岳市大开杀戒,铺平他去省里的道路。” “道听途说。” “绝对不是空穴来风。”李海严肃说道:“再说,魏某人也该谢幕了。” 李海的意思,万思维这时候要放弃侥幸心理,主动积极向组织靠拢,争取取得组织谅解,或许因为立功的表现,而免于牢狱之灾。 万思维却不愿意,她固执地认为,目前还没有人能扳倒魏力。毕竟,龚副主任还没出马。 李海弄清楚万思维的想法后,哀叹了一声,“天堂有路你不走啊。” 正文 第1311章垂死挣扎 书记向勇来到市纪委检查工作。 纪委书记周正虽然同属市委常委,但纪委的工作却依旧在市委的领导下。 书记周正将办公室的人都赶了出去,笑容满面对向勇说道:“向书记,今天刮什么风,把你这位大书记刮到我这个小庙来了。” 向勇打着哈哈道:“老周,不欢迎是吧?” “不敢不敢。你向书记是来检查工作的。只是向书记你这个时候来,我可招待不周啊。”周正一脸为难道:“现在委里的人,都在忙哦。” 向勇道:“你们纪委忙,就不是好事。我倒希望你们纪委没事可干。” 周正苦笑道:“向书记啊,你是知道的。胡书记把任务压在我们纪委身上,我们可不敢懈怠啊。领导指示,必须不折不扣地执行。” 向勇表扬道:“你们纪委一向以严格认真著称嘛。市委将重任交给你们,就是对你们的信任。我相信,在你们纪委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下,能将市委交代下来的任务圆满完成。” 周正笑了笑道:“有向书记你的支持,我们有信心。” 向勇似乎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事一样,问道:“哦,对了,八号公馆的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 周正一脸为难,欲言又止。 但他很快调整了思路与情绪,笑了笑道:“正在进行。我们内部开了几个会,一致认定,工作得从八号公馆开始。目前,我们正在积极准备开启八号公馆地库。” 向勇哦了一声,随口说道:“还没打开门啊?慎重一点是对的。不过,老魏在这件事上有些想不通啊,这明明是他们政法系统该干的事,现在交给你们纪委来干。说句实在话,我的思想也有点不通啊。” 周正道:“向书记你说到我心里去了。委里也有同志在质疑,公安干的事交给我们纪委干,他们公安干什么?” 听说地库门还没开启,向勇心里悄悄舒了一口气。 现在的焦点都在八号公馆地库上,这个像盲盒一样的地库,牵动了所有人的心。 常委会上,当胡进提出将八号公馆交给纪委负责时,魏力就感到一股危机感扑面而来。虽说他也不知道地库里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但他有预感,地库里一定有不利他的东西。 魏力最大的愿望,就是地库能掌握在自己手里。围绕这座地库,已经展开了几次搏杀。首先是许一山,这小子居然胆大包天,动用警备司令部的力量来与政法力量抗衡。 军队插手地方事务是被严格禁止的。魏力巧妙地化解了这一道危机。不但将部队的人全部撤走,还牵连着帮许一山出兵的副司令郑成功被调查。 郑成功被调查,彻底堵死了许一山寻求帮助的路。在衡岳市,动用任何一支力量,没有他魏力点头,谁都调不动一兵一卒,包括他胡进。 许一山撤退,他以为这下再无阻力时,半路突然冒出来一个李朝亮。 正因为李朝亮的强硬介入,才让地库保留到现在原封没动。 李朝亮他不放在心上,以为他完全有把握让李朝亮变成一个睁眼瞎。可是更严重的事来了,胡进亲自出面干涉过问起八号公馆地库了。 既然胡进将八号公馆交给了周正,那么周正就成了一个突破口。 “委里同志的抱怨也有道理啊。”向勇笑眯眯道:“老周啊,你想啊,你们纪委都是一帮文弱书生,靠脑筋吃饭的,粗活哪里干得下来。要说干粗活,还是他们政法这帮人。要不,这活还是让他们来干。你们纪委在一边监督着就行。” 周正犹豫道:“这不太好吧?胡书记如果知道了,会不会怪罪下来?” “他能知道什么?他认识谁是纪委的,谁不是纪委的啊?再说,他会来现场守着吗?” “老向,这是不是老魏的想法?”周正没有绕圈子了,单刀直入地问。 “不是。”向勇断然否定,“这只是我的想法。我是觉得粗活就不该你们这班文弱书生干。听说,地库是人防工程,又特别加密加固。没有专业水平,很难打得开。” “确实是。”周正叹道:“我这边与市人防办有过联系。人防办这帮人也真是废物,自己的地方,自己打不开。” “所以我说嘛,还是让专业的人来做专业的事。人家公安在这方面有的是人才,开一道门对他们而言,就是坛子里摸乌龟,手到便随的事。” 周正沉吟道:“向书记,你的这个建议很好,我会考虑的。” 向勇检查工作,都是例行公事。本来,他就是主管意识形态这一块的,对具体工作并无检查的必要。 向勇突然现身市纪委检查工作,书记周正心里哪能不明白他的目的。一番交谈过后,他愈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魏力到现在还在希望插手地库的事。 他没有当面明确拒绝向勇的提议,而是敷衍着表示会考虑。这样就留给了向勇一丝幻想,不至于当场撕破脸皮。 那么,周正算不算是魏力所说的见风使舵的人呢?当然不是!作为纪委的一名老书记,周正人如其名,是衡岳市所有干部闻风丧胆的人物之一。 纪委这些年来的工作确实没有多大的亮点。别说打老虎,连只小苍蝇都没拍过。 但这并不等于纪委不作为。纪委越是风平浪静,越是在积聚一股巨大的力量,只等着时机一到,便掀起滔天巨浪。 在胡进单独约谈他,提出将八号公馆的地库交给他来负责的时候,周正激动地表示,他一定不辱使命,一定会向党向社会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 向勇借口检查工作的名义,与他探讨地库的事,他唯一能做的只有虚与委蛇。他心里很清晰地知道,地库绝对不能让政法系统的人沾边。 周正的暧昧态度,正好给了向勇可乘之机。 下午,市局防暴支队便去了五十多个干警到了现场。再一次将八号公馆团团围住了。 周正接到电话时,脸刷地一下白了。 他没想到,他们会动手那么迅速。 周正知道,最后搏斗的时候到了。 他没慌乱,先是给在现场的同志打了一个电话,严令任何人不得接触地库。紧接着,他将电话打到市局局长手机上,开口第一句话就说道:“请费局立即召集中层领导开会,纪委派员参加。” 正文 第1313章 幕后人 不得不承认,魏力的感觉还是非常正确的。 周正将市局一窝端,连胡进都感觉到了非常意外。 他将周正请了过来,不无担忧道:“老周,你这下出手是不是太重了一些?” 周正笑笑道:“胡书记,这不算出手太重。真要重,人数可能还要翻一倍。那样,市公安局就真的会瘫痪了。我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我准备温水煮青蛙,慢慢来。” 胡进吃惊道:“他们的问题真有那么严重?” 周正长叹一声道:“积重难返啊。周书记,请您放心,我不会办冤假错案的,目前所有被采取措施的人,都有他们违纪违法的证据掌握在我手里。他们跳不起来。” 胡进点了点头道:“嗯,必须以事实为依据。” 周正突然对市公安局下手,主要原因还是防暴支队出面干涉八号公馆地库造成的。市委将八号公馆案子交给他纪委负责,他不能不交给胡进一份他想要的答卷。 可是防暴支队出面干涉,明显就是想让他达不到目标。 要说周正的内心,其实早就想对市局下手了。可是碍于各方面的原因,他一直迟疑着没下最后的决心。防暴支队恰好让他的决心坚定了下来。 没有人会知道,周正会与许一山有着秘密的联系。 周正手里所掌握的材料,究竟有多少是来自许一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也没人知道许一山为什么会暗中搜集市局的一些材料,而且还与周正达成了秘密联系。 只有许一山自己清楚,要想实现王书记对社会治理整顿的愿望,就必须要依靠另一支被人遗忘的力量。这支力量就是纪委系统。 不可否认,政法系统是直接面对社会的一线机构,打击犯罪,维护社会稳定局面,政法系统是比任何一个部门都要有经验和条件的。 但是,权力高度集中之后,必然会产生腐败与勾兑。要打破政法系统这道密不透风的墙,就只有另一个机构,那就是纪委。 他们两者就好比矛和盾一样的关系。而且他们的身份会随着需要而不停的变换。 许一山早就注意到了一个非常严酷的现实,要想依靠衡岳市政法系统将社会涤清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他们已经与某些力量揉和到了一起,根本不可能分离开来。他们的关系已经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复杂局面。 胡进显然对周正突然下手市公安局有怀疑,依他对周正的了解,周正虽然是个有正义感的人,但他在勇气这一方面还是有所欠缺。要不,衡岳市官场的风气不会有那么多浑浊。 周正这次一点不拖泥带水将市公安局一窝端,很明显他是有人在暗中支持他。 “老周,你实话说,你这次突然下手,而且下手还那么重,是不是有人帮你?” 周正矢口否认,讪讪笑着说道:“胡书记,在你明察秋毫的眼光面前,我是瞒不住你的。我实话说了吧,这都是许一山同志给我的建议。” “这个老许......”胡进会心一笑道:“我就知道是他,老许对家乡的感情,无话可说啊。” 话说透了,也就不存在隐瞒什么了。 在胡进看来,许一山怂恿周正下手市公安局,其实就是用了一招“围魏救赵”的办法。市局插手八号公馆地库,这与市委的意见明显相悖,但市局还是不顾一切往上撞上来。着至少说明两个问题。一是某些人对地库存在严重的猜忌,必须将地库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 第二,市局强行介入八号公馆,无异于在对他宣战。明确告诉他,衡岳市还不是他一个人能控制得了的。 明眼人也能看出来,市纪委这时候对市局下手,目的很明确,谁胆敢以身试法,没有好果子吃。 双规的十七个人当中,唯独没有防暴支队任何一个人。这就是给防暴支队留了余地,希望他们能看出来一些端倪。不是不想动他们,而是需要他们识时务,懂大体。 周正迟疑一下说道:“胡书记,有个事我得说说。一山同志估计,我们这次对市公安局下手,他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很可能会出现两个问题。” “哪两个问题?” “第一,这段时间的衡岳市,很可能会出现社会治安突然恶化的现象。我们得有准备预案。第二,如果出现前面的情况,我们要怎么应付?” 胡进颔首道:“老许这人,心思真的很慎密啊。老周,你说说看,如果出现了这个问题,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周正苦笑道:“这样说我现在很为难的地方。您想想啊,假若社会治安恶化了,市局以我们双规了他们的中坚力量而推诿,我们靠什么力量来维护社会的稳定?” “你的意思,社会治安恶化,是有人故意搞的事?” 周正毫不迟疑地点头,道:“完全有可能。但愿不出重特大刑事案就好了啊。” 胡进迟疑道:“万一出了事呢?你是打算妥协,还是准备坚持到底?” “清除干部队伍中的害群之马,是我们纪委的职责。胡书记,我不会因为出现这种情况而选择妥协。” “好!”胡进赞赏道:“老周,你不愧是老纪委,坚持原则这件事上,无话可说。” “当然,一山同志有建议。” “什么建议?老许事先早就料到了?” “一山同志说了,防范于未然。”周正笑眯眯道:“胡书记,一山同志认为,我们的队伍中,绝大多数的同志还是优秀的同志。如果可以,他建议在这段时间里迅速提拔一批同志补上位。而且他特别交代,可以将眼光放远点,市局内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以从区县提拔人才。” 胡进一愣,笑骂了一句:“这个混账许一山,还不如他来当衡岳市的书记。” 两人相视一笑,一个计划已经有了初步的轮廓。 胡进决定,市委组织部会同是公安局组织人事科,立即从各区县政法队伍中选拔一批优秀的干部补充到是公安局来担任相应的职务。 胡进突然说道:“这件事,我倒有个合适的人选推荐。” 周正笑道:“胡书记,你想用谁,我与老贺打个招呼就行。” “茅山的谢先进。如果可以,这个同志可以动一动嘛。” 组织部长贺联方接到书记胡进的指示,当即动了起来。 就在衡岳市紧锣密鼓选拔干部的时候,一桩惊天的阴谋也在悄悄酝酿着。 正文 第1314章 无毒不丈夫 衡岳市公安局同时双规十七个中层干部,消息就像一枚炸弹,瞬间在衡岳市掀起一股狂澜。 拍手称快者有之,垂足掏心者有之。不一而足。 政法系统出了大事,政法系统主要领导魏力的脸面,一下丢得干净无比。 尽管屋里的空调温度已经开得最低,魏力还是觉得浑身燥热。 夏天不知不觉悄然溜走,转眼间就入了秋。 刚入秋的天空,显得比夏日更明净。万里无云的天空,恍如深海的水一样的湛蓝。树上的叶子,散发出一阵阵入秋后的馨香。它们似乎不想离开大树,正在努力地挣扎着享受最后的一丝炎热。 一到傍晚,天气便骤然凉了下来。 万思维不顾屋里还有两个男人在,她不断掀着自己的裙子,抱怨道:“都入秋了,怎么还那么热?今年的天气有点反常啊。” 向勇厌恶地皱了皱眉头,半认真半开玩笑道:“老万,你真那么热吗?要不,你干脆把裙子脱下来。免得你扇啊扇的,整个屋里都是你的味道了。” 万思维脸一红,哼了一声道:“老向,你闻到什么味道了呀?” 向勇干脆讥讽道:“也没别的味道,就好像一股死咸鱼的味道。” 万思维生气了,指着向勇道:“你......” “别指来指去了,老实坐着,听老魏安排事吧。” 魏力趁机打着圆场道:“对,都不要耍嘴皮子了。你们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这样传出去,别人不会笑掉大牙啊。幼稚!” 纪委把人搞去后,再无动静。时间过去了快半个月,热潮都快散尽了,依然没有任何关于被双规的人的消息。 市局局长费劲几次找纪委书记周正要人。可是周正一句话就将他打发走了。 周正说:“费局,你总不能用有问题的人吧?万一出了大事,责任是你背还是我背?” 费劲当然不会去承担什么责任。自己手下都是些什么人,他比谁都清楚。 纪委出手带走的这十七个人,谁的屁股后面不是一堆屎啊。费劲本来可以自己清理门户的,但他每次萌生这个念头后,便会迅速打消。 因为,他知道魏书记不会让他这样做。 市委组织部几次找他谈话,希望从基层选拔一批人来填补市局被双规后的位子空缺,但都被费劲拦阻住了。 费劲没松口要人,组织部还真塞不进去人。 毕竟,公安系统属于双重管理的单位。行政上由地方政府管辖不错,但业务上还得服从上级公安机关的安排。市局要进人,必须征得省厅同意。特别是领导岗位的人选,省厅的意见很重要。 费劲不松口,组织部似乎也不急。局面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但是,衡岳市的社会治安突然变得有些乱了。 首先是洗脚按摩屋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甚至有一个叫“王大屋”的城中村,公然挂出了红灯区的招牌。 现在只要一脚踏入王大屋地盘,瞬间便会被一群莺莺燕燕围住。这群莺莺燕燕公然在大马路上讨价还价抢客,一言不合还会大打出手。 然后,过去被封的一些娱乐场所也死灰复燃了起来。 如果说这些都还能睁只眼闭只眼,那么公交车上的扒手的猖獗,就已经让人不可忍受了。这些如过街老鼠的社会残渣,在偷不到的情况下,公然开始抢夺他人财物了。 盗窃案也呈井喷式的爆发。据说,衡岳市一知名小区有接近三十家在一夜之间遭窃,损失财物以百万级计算。 最直观的还是聚众斗殴。过去,衡岳市就流行一种“摇人”的江湖形式。比如有人与人有矛盾了,绝对不会选择通过法律手段去维护自己的利益,而是采用一种最直接有效的办法,那就是摇人。 所谓摇人,就是看对方的实力有多大。 双方可以约定一个地方,各自去叫人。谁人多,谁人狠,谁就赢得道理和面子,将公序良俗全部抛到脑后了。 这种带着典型的江湖黑社会的摇人模式,在魏浩担任副局长的时候,遭到了严厉打击。在此之前,这种现象早就销声匿迹不见了。如今,又开始出现在所有的纠纷中。 整个衡岳市,现在就一个字可以形容——乱。一句话,乱得一塌糊涂。 有群众反映,社会治安乱了。市局给的答复就是一句话——警力不够。 魏力缓缓吹了一下浮在水面的茶叶,抿了一口茶,眉头便皱了起来,他将茶杯往一边一推,厉声道:“这什么鬼茶,那么难喝?不会是随便搞几片树叶来糊弄我吧?” 向勇闻言,赶紧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一脸疑惑地说道:“原来我们喝的也是这种茶啊。这可是西湖龙井,极品龙井哦。” 魏力哼了一声,“你喜欢喝,多喝。我不喝,给我来一瓶水吧。” 上次聚会时,魏力交代过,不必要不聚。 现在时间刚过去半个月,魏力便主动邀请向勇和万思维相聚在这座老别墅里。 如果说八号公馆是他们过去公开的主要聚会地点,那么,现在的这座别墅,外界知道的人却少之又少了。 别墅的主人过去是衡岳市最著名的钱庄老板。那年,随着大军去了一座海岛,从此再没回来。 别墅曾经被作为刚从公安系统中分离出来的国安机关。国安有了自己的新办公大楼后,就将这座别墅归还给了市里。魏力没将这件事汇报上去,而是将别墅改装了一下之后,成为他的办公地点之一。 能进这座别墅的人,必须事先得到邀请。否则,大门都无法踏进去半步。 可以说,这是魏力最后的一个堡垒,一个最不为人知的办公地点。 “现在外面的情况怎么样?”魏力问。 万思维答道:“乱。乱成一锅粥了。” “具体一些。” “这么说吧,过去严厉打击的各种现象,都有死灰复燃的态势了。”万思维笑道:“现在老百姓上街,又像十年前一样,提心吊胆了。” 向勇补充一句道:“老万说得没错。老百姓已经开始在骂政府了。” “李是什么态度?” “焦头烂额吧。”向勇笑了笑道:“前几天他把费劲叫了过去,骂了老费一个狗血淋头。” “费怎么说的?” 向勇学着费劲的模样,双手一摊说道:“纪委把我的人都拉去双规了,我能怎么办?要不,我亲自上街去执勤?” 魏力满意地嗯了一声,赞道:“老费这次表现不错。” 向勇道:“我现在怀疑,老魏啊,咱们这样做,会不会有效果啊?你看看,市委这边一直没态度啊。” “这只能说明两个问题,一是乱得还不够,二是大家都在等对方出手。” “如果说,乱得还不够,究竟要乱到什么程度才算乱?” 魏力沉思片刻,一咬牙道:“可能不流点血,是看不到效果的。” “流血?”万思维吓得叫了起来,“千万别搞出人命案来。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女人见识。”魏力冷笑几声,道:“无毒不丈夫。” 正文 第1315章 特别代表 衡岳市社会治安突然变得一团糟。速度之快,各种现象层出不穷,远超胡进想象。 整个衡岳市,就好像突然打开了潘朵拉魔盒一样,各种各样的魔鬼小丑全部飞了出来。它们肆无忌惮地徜徉在大街上,流连在小巷里。甚至每一栋居民楼,都能听到它们狂妄的笑声。 市民们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手足无措起来,怨声四起。 有人说,市局缺少一个魏浩,没人能压制得住黄赌毒泛滥。于是大家便怀念起魏浩在位时,衡岳市社会治安稳定,民风清明的时代。 传言就是一条遏制不住的滚滚河流,洪水奔泻直下。当各种矛盾激烈碰撞时,矛头便直指衡岳市委,群众抱怨市委领导挟私心打击报复,才造成衡岳市出现治安混乱的局面。 就连周正都有些立场不稳了,他不得不征求胡进的意见,能否将魏浩请回来。 对于周正提出的这个想法,胡进心里五味杂陈。在市领导心里,似乎没有魏浩,衡岳市的社会治安就会泛滥得不可收拾一样。仿佛魏浩才是唯一能让衡岳市太平一样的定海神针人物。 魏浩离开市局,有他个人原因,也有组织原因。虽说魏浩是被李朝亮以抗拒上级命令的名义拿下的,但是,谁又知道这不是他原本就想离开的愿望呢? 令人意外的是,魏浩被撤职,作为父亲的魏力却对这件事没发出任何声音。他既没质疑市里的决定,也没为儿子有过任何辩护。似乎儿子撤职与他毫无关系一样。 胡进对周正提出的起用魏浩的建议不置可否。毕竟,魏浩是李朝亮拿下的,他再起用他,岂不是与李朝亮过不去? 再说,胡进心里有一个强烈的感觉。衡岳市社会治安状况突然恶化,绝非偶然,而在人为。他感觉这个现象背后有一双大手在操纵。 特别是在针对社会治安问题召开的常委会上,当胡进责成市委政法委要立即行动起来,打击和防范治安问题进一步恶化的时候,魏力毫不犹豫地予以了反击。 他冷笑着环顾一眼会议室说了一句话,“你们纪委把市局十七个干部以莫须有的罪名双规调查,我手上没人,拿什么去打击?” 魏力的话里有两层意思。一是他第一次公开质疑纪委的行为,表现出强烈的不满。第二,他以“莫须有”三个字给十七个市局中层干部的行为定了性。 说白了,他对纪委,其实就是对市委有特别大的意见。 魏力的这种公开对抗,胡进没表现出来不满。 专题会议最后不了了之。 社会稳定是政治稳定中最重要的一环。衡岳市社会治安的问题,很快就传到了中部省委。 王书记亲自打电话过问,在电话里,王书记直接下令,衡岳市可以根据需要,打一场维护社会稳定的战役。中部省委会是坚强后盾,必要的时候,可以从全省各地抽调精干的力量进驻衡岳市。 胡进听完指示后,诚恳说道:“王书记,衡岳市不缺力量,但缺一个领导这支力量的人。你能给我一个人,这个事我保证不用半个月,就能恢复到以前。” 王书记那边爽快道:“小胡,你想要谁,直接说。” “许一山。”胡进认真道:“有他一个,胜过千军万马。王书记若是把许一山借给我用一个月,我保证不会让您失望。” 王书记不禁哑然失笑,道:“这个许一山就那么神奇?他一个人能胜过我的千军万马?” 胡进道:“不是他有什么神奇,而是除他之外,确实再无更合适的人来挑这副担子。” 王书记沉吟好一会问道:“说吧,你想怎么做?” 胡进也没犹豫了,他直接要求道:“请求省委派许一山,以省委特别代表的身份来衡岳市开展工作。” “你的要求很高嘛。”王书记笑着道:“你说的这个特别代表,含义是哪些方面?” “代表省委,有灵机决断权。” “你这是在帮他要权?” 胡进嘿嘿地笑,终于说了实话,“王书记,衡岳市的情况有些复杂。复杂程度可以远超您的想象。许一山他至少知道立场和底线。我愿意相信他。” “你这是在赌哦。”王书记告诫他道:“小胡,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不一定是明智之举啊。你可以不管,但绝对不能管出大事来。否则,我可没法向胡老交代。” 王书记的这句话,彻底捅破了一层窗户纸。 胡进不得不叫了一声,“王叔。” 王书记大笑,道:“好了好了,这事还得像过去一样。你懂我的意思吧?” 胡进乖巧地嗯了一声。 “人我可以给你。但是你要记住,这个人是把双刃剑,用好了,就是你手里最锋利的武器,杀敌三千不卷刃。用不好,可能会伤及自己啊。” “我明白。”胡进诚恳道:“我与他是老同学,对他的了解,可能比对我自己还了解得深一些。” “好。”王书记称赞他道:“这三年来,你成长了,变得成熟了许多。有些事,要永远成为秘密,比如你与我之间的这种关系。这样吧,你办好这件事之后,准备到省里来工作吧。” 正如王书记说的那样,有些秘密要永远成为秘密。 在王书记和胡进都以为他们之间的秘密会成为永久秘密的时候,殊不知,一年前,许一山就已经将他们的秘密了若指掌了。 当然,这功劳要归功给廖小雅。 许一山有一次陪同屈玲去燕京找江山重工的老板徐斌时,廖小雅就透露出来一个信息,胡进去衡岳市任职,都是安排好的路子。 她暗示许一山说,胡进在中部省严格算起来就是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 许一山当时在听到这句话后,猛然想起曾经在胡进的四合院家里看到了一张合影。合影上,就有王书记在。在这张合影上,胡进的父亲可是坐在最中间的位子,而王书记,还只是后排最靠边的一个站着的人。 胡进一直很少提及自己的家庭。他从来没在许一山面前说过父母姓什么叫什么,更没说过父母是干什么的。许一山曾好奇地问过一次,被胡进一句话拦开了。 胡进说,“他们就是街边看人下棋,公园遛鸟的老人。属于他们的时代已经翻篇。” 即便胡进说得轻描淡写,许一山心里还是感觉到,胡进的家庭绝非普通人家。 胡进刻意掩盖自己的家庭出身,许一山并不怪他。 他懂一个道理,越是高调身份的人,做人做事越低调。有时候低调得能让人怀疑人生。 胡进这边忙着布局,而在许一山的办公室里,一桩影响着衡岳市未来的大事也已经接近了尾声。 省办公厅副主任许一山双手紧握住江山重工的徐斌的手,激动说道:“徐总,衡岳市的辉煌,就等着你来浓墨重彩地抒写了。” 正文 第1316章 搞浑一潭水 王胡通话后第三天,许一山被请到了王书记办公室。 王书记没有绕任何弯子,开门见山对他说道:“小许,衡岳市出了问题,你知不知道?” 许一山笑了笑道:“知道。衡岳市的社会治安现在很乱。不过,那都是一些心理阴暗的人在玩一些把戏,一击就穿。” “你愿不愿意去做这个击穿把戏的人?”王书记含笑看着他问。 “组织有需要,我义无反顾。” 王书记大笑,赞道:“小许,你知道大家为什么都喜欢你吗?你小子大事不糊涂。” 王书记当面交代,此次去衡岳市,以省委特别代表的身份去。特别代表的优势,就是以省委的身份,出席衡岳市任何一次市委常委会。特别代表不但具有表决权,还具有一票否决权和决定权。 许一山吃了一惊道:“首长,这是不是有些过了?胡书记能接受?” 王书记说道:“小胡的这边的问题,你就不用去想了。他会尊重你的。” 下午,一份明传通知便发到了衡岳市委办公厅。通知明确要求,衡岳市委团结在市委主要领导和省委特别代表身边,打一场社会治安整顿战。 既然是明传通知,消息很快就散布出去了。 向勇急匆匆将魏力约到别墅,一开口就骂道:“老魏,这个姓许是怕是我们的对头。这小子阴魂不散啊,衡岳市什么事都有他来干涉。看来,不下狠手,怕是会出问题。” 魏力轻蔑地哼了一声,“老向,你这么急匆匆把我叫来,就为这点屁事?你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向勇担忧道:“这个姓许的不能不防啊。我这两天右眼皮子跳,心里就像有只兔子一样的窜来窜去,心不稳啊。” “淡定,淡定。”魏力讥讽他道:“老向,亏你还是个老领导,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啊?怎这么就被一个农村来的小子吓得六神无主了?” 向勇叹了口气,“这次我的感觉很不一样啊。老魏,你也别少看姓许的,这小子厉害着啊。如果上次不是老龚出面,怕是他早就对我们下手了。” “下什么手?你有什么事怕他下手?”魏力不屑地哼了一声,“老向啊,你今天的表现,我真有点看不起你了啊。” 向勇不作声了,他想了一会说道:“老魏,你觉不觉得姓许的揪着衡岳市不放,是不是因为他老婆出事这件事,他想报复?” 这话提醒了魏力,他皱着眉头道:“老万这件事处理得怎么样了?那个姓徐的女人走了吗?” 向勇道:“我问问。” 向勇起身去一边打电话,魏力也掏出电话来,当即命令费劲道:“老费,今晚全市所有干警参加集中整治活动。第一,所有娱乐场所全部取缔,现场发现有违法犯罪的,一律抓起来。第二,对前段时间严重扰乱社会治安秩序的小团伙,小帮派,全部收审。第三,注意保密。行动未开始之前,消息绝不能透露。” 他这边刚把电话打完,向勇的电话也打完了。 “姓徐的女人不愿意去援疆。”向勇苦笑道:“老万拿她没办法,怎么办?” “不去?”魏力冷笑道:“由得了她?” 向勇趁机道:“不如,把她拿出来牺牲算了。反正这女的也不算什么好人。再说,我们这边争取主动,替姓许的出了口气,或许还能把他给争取过来。” 魏力沉吟不语。 向勇这一招可谓狠毒了。他要牺牲徐曼丽,让她对陈晓琪受伤一事负责。这里有个问题,徐曼丽与陈晓琪平常进水不犯河水,甚至两人过去都没交集。 两人毫无任何恩怨,徐曼丽凭啥要推陈晓琪跌下舞台,构成故意伤害的事实呢?这不是明摆着自己寻死路吗?道理上说不通啊。 “有一个办法说得通。”向勇诡秘一笑道:“女人最容易产生的心理是什么心理啊?嫉妒,争风吃醋嘛。” 魏力不明所以,茫然看着他。 向勇呵呵一笑道:“这可是一箭双雕啊。”他为自己突然想出来这么一手得意起来,他解释道:“老魏,想想啊,女人在争风吃醋的问题上最容易失去理智吧?徐与陈晓琪争风吃醋,所以她才冒着风险陷害陈晓琪啊。” “你说,她们争谁的风,吃什么醋?” “屎盆子就不能扣在姓胡的头上?”向勇笑嘻嘻道:“陈晓琪是美女,这是公认的吧?陈晓琪原来只是茅山县的一个小干部吧,她怎么突然上来了市团委?这里面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老向,你说的都是些屁话。第一,陈晓琪是许一山的老婆,胡进能不知道?难道他还会贪恋朋友妻的美色,对陈晓琪起了色心而将她安排进市团委?第二,徐曼丽人老珠黄了,就连你对她都没兴趣了,胡进还会对她有兴趣?她们在这个问题上都没法匹配,怎么可能存在争风吃醋的说法?” 向勇毫不生气,他笑道:“扣屎盆子还要讲什么道理啊?老百姓对什么罪感兴趣?当然是男女之间的关系,特别涉及到领导干部的男女关系上,他们那还会去思考这些方面的问题。老百姓听风就是雨,以讹传讹的事还少吗?再说,我们的目的就是搞浑一潭水啊。至少,能造成胡许之间生出怀疑吧。” 向勇的一句“搞浑一潭水”,让魏力心有所动。 如果向勇的想法付诸于现实,确实能将衡岳市这潭水搅得浑浊不堪。 倘若衡岳市传出市委书记胡进觊觎陈晓琪的美色,利用职权将陈晓琪调到身边工作的消息,不是说不过去啊。虽说陈晓琪是许一山的妻子,许一山与胡进是同学。但是,在美色面前,哪有什么朋友情谊?何况,在老百姓的心里,当官的人玩的就是心跳嘛。 现在一个关键的问题,就是如何将陈晓琪与徐曼丽扯在一起,让她们因为争风吃醋而造成陈晓琪被伤害的结果。 徐曼丽就像魏力说的那样,已经是残花败柳,人来珠黄了。她对胡进根本就构不成任何兴趣。既然胡进对她没兴趣,她又怎么可以扯上争风吃醋的事出来? 向勇提醒他道:“我听说,胡这人有恋母情结。” 魏力叹口气道:“老向,说句真心话,我发现你越来越卑鄙了啊。这样的事你都敢去想。不过,也不是不可以用用。最好的办法,就是设个局,让他们有嘴难辨。” 向勇竖起一根大拇指赞道:“干这些事你最在行。老魏,看你的了。” 正文 第1317章 特别行动 衡岳市所有公安干警的手机都接到一条紧急通知。全员取消休假,待命。 待什么命,通知上没说。但通知上有一条硬性规定,非批准而未参加待命的,一律纪律处分。 晚上六点,还没任何动静。 这时,一辆车悄然开进市局大院。 车上下来费劲局长,站在大楼的台阶上,转过头对旁边的值班副局长说道:“紧急集合吧。” 顿时,市局大楼警铃大作。早就待命的干警鱼贯从各个房间奔出来。三分钟时间不到,市局大院门口的大坪上,已经站满了乌泱泱的一片人。 未几,大楼出来几个人,手里抬着几个筐子,从头开始,要求干警将随身携带的手机全部投进筐子里。 没人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每个人都没有提出异议,乖乖地将手机一个接一个放进筐子里。 等到手机全部收上来之后,费劲开始动员讲话。 费劲一开口,底下就出现了一阵骚动。干警们这时候才知道市局要在全市搞一次紧急突击行动,查封和取缔所有娱乐场所。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也让一部分人慌了手脚。 手机被收,此时想通风报信已经不可能。其实深谙娱乐场所的人都深知,只要是娱乐场所,势必与他们有联系。缺少眼前这群人的保护,一天都无法开下去。 现在的娱乐场所本身就是个灰色产业。不打擦边球,完全没有生意。打了擦边球,风险又极大。于是,老板和一些人便达成默契,或以入股,或者干脆定额缴纳多少辛苦费,以确保在有行动的时候,能通风报信。 费劲要求将手机全部上缴,这就断了他们通风报信的路,以至于现场响起一片嗡嗡声,久久不能平息下去。 市局这次动作很大,费劲已经明确表示,全市娱乐场所,无论规模多大,无论涉及到谁,必须一视同仁予以清查。发现问题,坚决打击。 为确保行动效果,费劲将全市四个城区的干警来了一个对调,分别派出市局四名副局长下去督查,实行异地用警。市局各直属支队,对应各区开展清查工作。 公安队伍到底还是一支纪律严明,令行禁止的严格纪律部队。即便临时决定异地用警,各区还是能做到阵脚不乱。 从费劲动员到各队伍到达指定现场,前后也不到半小时。 衡岳城里,华灯高照,整个城市都被流光溢彩所包围。 繁华的大街上,依旧热闹如昼。街上的行人似乎比白天还要多了不少。 没人知道一场鬼哭狼嚎的大戏就要开场,宁静的夜晚,掩盖了弥漫在城市上空的杀气。 衡岳市局110指挥中心,魏力邀请了全市主要党政领导齐聚在大电子屏幕前,他们要观摩这场声势浩大的行动。 市委胡进书记,市长李朝亮都被请到了指挥中心。 指挥中心巨大的电子屏幕上,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都尽收眼底。只要有要求,屏幕可以切换到任何一条街道,一条小巷。画面上的人,清晰得能看清毫发。 费劲亲自主持今晚的特别行动。 在镜头切换过无数遍之后,他的对讲机响了起来。 “一号到达指定位置,请指示。” “二号到达指定位置,请指示。” ...... 费劲面色严峻,紧抿双唇,他请示魏力道:“魏书记,全部待命完毕,请指示。” 魏力摆摆手道:“开始行动吧。” 屏幕上的画面突然出现了变化,一队队人马冲进了指定的娱乐场所。 魏力对胡进和李朝亮说道:“书记,市长,今晚的特别行动将会起到一个巨大的震慑作用。衡岳市这段时间的社会治安不是走了下坡路吗?群众反映很强烈啊。” 胡进微微点了点头。魏力今天突然邀请他来指挥中心观摩行动,让他感到很意外。 在接受邀请之前,他没看到公安这边有任何迹象要搞特别行动。直到在市局与前来观摩的李朝亮见面,两个人交谈几句后,居然发现李朝亮事先也没接到任何消息。 也就是说,衡岳市局突然搞的这次特别行动,除魏力几个人知道外,没有一个人知道。 电子屏幕上画面很快有了变化,不断看到有人被蒙着头带上早就等候在路边的警车。 魏力介绍道:“我们这次是下了决心的,必须一网打尽所有的残渣余孽。还衡岳群众一个清朗的世界。” 胡进赞许道:“魏书记,干得好。衡岳不痛下决心,形象会越来越被损害。” “对啊。所以,我要求下去了,不论牵涉到谁,只要出现违法犯罪的现象,必须严查到底,绝不姑息。” 衡岳市局一场突如其来的特别行动,将整个城搅得鸡飞狗跳。 一个小时后,行动宣布结束。 胡进与李朝亮早就离开了指挥中心。市委主要领导在书记和市长离去之后,大家都借故走了。 指挥中心里,就剩下魏力和费劲。 各路战报汇报上来,一号从各洗脚按摩场所共抓获嫌疑人58人,吸毒人员10人,曾参与社会斗殴人员5人。 二号比一号多了20人。 三号更多,他们端掉了一家夜总会,在一个嗨包里就查获了涉嫌吸毒人员三十几人。 四号汇报上来时,出现了一个异样情况,他们在一家洗浴中心现场查获了两位领导干部接受x服务。 全城全部加起来,行动抓获各类违法犯罪人员突破了两百人。 魏力满意地对费劲说道:“收兵吧,够了。” 衡岳市的行动结束了,省委特别代表许一山还在路上没到衡岳市。 等他到了衡岳市时,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行动队员在一个提供x服务的女性手里,搜查到了一个笔记本。在这个笔记本上,办案人员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市委胡书记曾经召唤过她。 消息传得活灵活现,说是此女有个特别癖好,喜欢将与她有染的客人情况全部记载在她的私密笔记本上。 据说,记载得非常详细。从客人的喜好,身高,年龄,以及办事时间的长短,甚至她会将自己的心得写上去。 目前,此女已被重点关押,任何人不得接触。 许一山第一个反应就是此消息是假的,一定是有人在栽赃陷害胡进。 果然,见到胡进时,胡进第一句话就灰溜溜地说:“老许,老子打鸟,却被鸟啄瞎了眼睛。” 许一山笑眯眯安慰他道:“老胡,只要你行得正,坐得端,你就不要怕脏水往你身上泼。我会还你一个清白的。” 胡进摇摇头道:“我低估了某人。” 正文 第1318章 谣言满天飞 许一山肩负使命赶来衡岳市救火,人还没到,衡岳市已经抢先动了手。 仿佛是一夜之间,原来遍布大街小巷的洗脚按摩屋便全部销声匿迹。但凡归属于娱乐性质的所有场所,一律被贴了封条。 市局放出话来,要求相关涉案漏网人员投案自首。一时间,全城风声鹤唳,走在街上,都担心一顶帽子从天而降。 一刀切的直接后果,就是将原来生机盎然的衡岳市变成了一潭死水。 街上随时能看到呼啸而过的警车。憋足了一口气的干警们,似乎在寻求一个发泄的通道。三句话说不好,一个字——抓。 衡岳市社会治安在一夜之间得到根本性的根治,市局的雷霆之举,似乎将全部的社会丑恶现象荡涤干净了。即便生了口角,也不敢高声大叫,以免被戴上一顶涉黑的帽子接受关押调查。 高压之下,市民噤若寒蝉。 衡岳市的变化,让许一山肩负的使命就变得毫无意义了。既然社会治安环境彻底改变了,许一山仍然以特别代表的身份主持衡岳市社会治安的工作就没有了用武之地。 社会治安得到彻底改观,却将胡进卷入了被嫖娼的漩涡。 社会上开始流传各种版本的胡进嫖娼史。每一种版本都生动活泼,大意是已经而立之年的胡进一直没结婚,是因为他不缺女人。而且他有个特别癖好,专找风尘女子共度良宵。 很快,一个更吸引人的小道消息诞生了。胡进觊觎同学老婆美色,将之安排在身边工作,暗度陈仓。 而这个同学,自然剑指许一山。 秦光在听到这个传闻后,气得一张脸憋得像一块鲜红的布。他咬牙切齿地对许一山说道:“老大,我一定找出来这个散布谣言的人,将他碎尸万段。太可恶了这人。嫂子都成这样了,还被他们泼脏水,这口气我咽不下。” 在跟随许一山工作半年之后,秦光开始私下里叫许一山“老大”。 这与其他秘书是有区别的。其他秘书,都喜欢将自己的领导称作“老板”。秦光不叫许一山“老板”,而用“老大”称谓,就如他说的那样,他在许一山的身上看到了一个做大哥的人的光芒。 老板与老大,前者具有明显的尊卑。而后者,却带着浓浓的亲情。 许一山见秦光气得面目狰狞,便笑着安慰他道:“谣言止于智者,你不必在意。” 秦光猛摇着头道:“不行,我绝不放过这个制造谣言的人。老大,你发现没有,现在衡岳市暗流汹涌啊,关于市委胡进同志的流言蜚语满天飞。这是对人格的侮辱啊。” 他想了想道:“胡书记这边也不知是个什么态度,怎么不见他这边有任何声音发出来啊?总该辨别几句呀。” “幼稚。”许一山批评他道:“难道你想让胡书记站出来解释说自己命运这回事?有些事越描越黑的道理你不懂吗?” 秦光想了想,讪笑道:“也是。这还真的没地方解释。不过,难道让这些谣言乱飞?” “清者自清嘛。”许一山笑了笑道:“很多事,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是被淡忘了,就是真相大白。没必要花费精力去对付这些流言蜚语。老百姓的嘴,是封不住的。谁想封住老百姓的嘴,不是蠢,就是坏。” “老大,现在衡岳市搞了一次特别行动,社会治安得到了彻底改观。我们还继续留在这里没必要了啊。要不,我们回去复命吧。” 许一山摇摇头道:“不急。小秦,你要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衡岳市前段时间社会治安乱得惊动省委领导,这一夜之间又变得世道太平,你不觉得这里面太令人怀疑了吗?我怎么感觉整件事的背后,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操纵着这一切啊?” 秦光如梦初醒道:“是哦,确实很异常。” “走,我们去找胡书记。” 胡进被流言蜚语弄得灰头土脸,尽管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流言蜚语的内容,但他明显感觉到,现在大家看他的眼光变得复杂了许多。 那么,胡进究竟有不有流言蜚语说的行为呢?当然没有。他怎么也想不通,怎么会有这样的谣言流传出来,特别行动的结果,是他被嫖娼了。 但一个人被谣言包围的时候,是最郁闷,最孤独,最希望被人理解的时候。 如果说胡进不屑于被嫖娼的谣言,那么,关于他与陈晓琪之间的流言,就让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谣言传得活灵活现,大意是他贪恋陈晓琪的美色,趁着许一山去省委党校学习不在家的机会,利用职权将陈晓琪调到身边工作。 从谣言内容分析,散布谣言的这个人很清楚胡进与许一山的关系。而且,他对许一山去省委党校学习的事都了若指掌。 或许,散布谣言的人是想以此证明谣言的真实性。而他却没想到,正因为他处心积虑的编造事实依据,暴露出来漏洞。散布谣言的人,绝对是体制内的人,而且掌握高层领导干部的内情。 其实,像胡进这种身份级别的领导干部,外界对他的情况不会知道得太多。特别胡进是来自燕京的干部,过去与衡岳市本地没有任何交集,他的身份背景几乎就是一个谜。 许一山一脚踏进胡进办公室时,看见胡进正烦躁地在屋里转着圈子。 “老胡,散步啊。”许一山打趣着笑道:“转了一天圈子了吧?” 胡进停住脚,讪讪道:“老许,你要被这些狗屁事缠上,你还有心情吗?” 许一山让秦光先回避。他和胡进在一起聊天,很多话不宜让秦光他们听到。 “你堂堂一个书记,还怕谣言缠身啊?”许一山笑眯眯道:“我早说过了,心里无私天地宽。” “我还不知道宽不宽?”胡进瞪了他一眼道:“我倒不在乎这些谣言,我是气愤有些人太狠毒了,居然去伤害晓琪同志。” “对了嘛。我相信你。”许一山一脸认真说道:“再说,我家晓琪,根本就不是你喜欢的类型的女人嘛。” 胡进一急,道:“老许,你什么意思啊?难道说如果晓琪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就真成了谣言说的那样?” 许一山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些人是不知道你,我们胡书记的老婆廖紫可是千娇百媚,人间绝色,有了那样的绝美老婆,世界上的其他女人,在你眼里还不是一棵草的价值啊。” 胡进摇着头苦笑道:“老许,我知道你是会相信我的为人的。你不知道吧,现在还有个说法,说晓琪与徐曼丽为了我争风吃醋,徐曼丽心怀怨恨,才故意将晓琪推下舞台,造成伤害的。” “老许,你说,徐曼丽那样的女人,我老胡会正眼看一眼?” 许一山咧开嘴笑,他故意逗着胡进笑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你老胡不是普通人,越是你这类人,口味越与众不同。万一,你真好这一口呢。” 胡进气得几乎要跳起来,他圆睁双目吼道:“老许,你什么意思啊?” 正文 第1319章 谁会接任他? 许一山的玩笑话,在胡进看来,这是对他的人格侮辱。 既然他好徐曼丽这一口,那么,他觊觎陈晓琪的美色也就不奇怪了啊。 眼看着胡进要暴跳如雷了,许一山笑嘻嘻道:“好啦,老胡,你也别跟自己过不去了。但凡有点头脑的人,谁会相信这些谣言啊。” “你不信?” “我要信了,不恰好掉进别人的圈套了。实话说吧,现在别人最想看到的就是你我反目成仇。否则,这种站不住脚的谣言不会流传出来。” 胡进转怒为喜,他深深看了许一山一眼道:“老许,看来你是个很清醒的人。” 许一山来找胡进,当然不会是为了谣言的事。 在许一山看来,每一个谣言的背后,都必然隐藏着一个目的。衡岳市现在满天飞的谣言,都集中在胡进身上。而且每一个谣言,都与女人有关。 从这些谣言分析,可以看出来散布谣言的人,妄图在胡进的生活作风上打一个伏击战。 “老胡,你先坐下,我有个事要与你聊一聊。” 胡进盯着他看,试探地问:“好事还是坏事?” “当然是好事。”许一山笑道:“我这里就没有坏事。” 胡进一听是好事,顿时喜笑颜开,兴致勃勃道:“老许,你就是一员福将,快说,什么好事?” 许一山提醒他道:“还记得徐总吗?” “徐斌?”胡进脱口而出,紧接着摇摇头道:“这人靠不住,光打雷,不下雨。” “如果他现在要下雨呢?” “是吗?”胡进一愣,随即又摇头道:“他想下在哪?” “衡岳市。”许一山面带微笑道:“而且,他想下一场大雨。” 胡进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燕京中部省商会在徐斌的带领下,来衡岳市实地考察了一圈后,并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除了在云雾山投资了一个黑嘴鸭养殖场外,其他项目都停留在起始阶段,一直没能往前推进一步。 “这个徐斌,听说是少阳市人。少阳市一直在想办法将他引进家乡投资。如果我们这时候拦路跳出来,将他引进衡岳市,会不会与兄弟市发生矛盾?” “确实是。”许一山承认道:“我还陪过少阳的屈玲副秘书长亲自跑了一趟江山重工的总部。” “是吗?”胡进嘿嘿地笑了,“你陪着人去招商引资了,现在又想着把人引来衡岳市,少阳市会怎么看你啊?老许,慎重,慎重。” “我也实话说了吧。引江山重工来衡,绝对不仅仅是对衡岳市经济起作用,关键是让人家投资商有利可图。商人逐利,这是千古不破的道理。少阳市与衡岳市相比较起来,它缺少衡岳市具备的太多优势。无论是市场基础,技术条件,交通物流,对投资商而言都有相对多的限制。” “衡岳市是一座工业基础雄厚扎实的地区,只要注入新鲜血液,便会重现辉煌。” 胡进颔首道:“老许,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啊。这不就是你原来说过的重振衡岳工业雄风的方案吗?想不到这件事你一直还记得啊。” 许一山认真道:“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啊。这或许算是我的人生目标之一吧。我觉得衡岳市放着这么好的工业基础不利用起来,不盘活起来,就是浪费啊。” 胡进意味深长看他一眼道:“我怎么觉得这个书记的位子你来坐更合适一些?” 许一山摆摆手道:“老胡,别开玩笑了。我是什么类型的人,比谁都清楚。我这个人当个先锋还行,当将当帅,都没那个本事。” “屁话。”胡进笑骂道:“老许,你少在我们面前唱衰你自己。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清楚。首先,我感谢你一直在为衡岳市的发展默默付出,其次,我只想说一句话,我们是兄弟。” 许一山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感动,他低声说道:“老胡,我也知道,你志不在衡岳市。这个计划要付诸现实,确实还需要一段时间。这就有可能耽误你。所以我想说,未来,你能不能向省委建议,选拔一个与你志同道合的人来接你的手?” 胡进一楞,半天没出声。 他不是对许一山的建议没兴趣。相反,许一山提出的重振工业雄风计划,曾经让他热血沸腾了好一阵。而且,他相信许一山能够办成这件事。 只是他现在确实没有过多的时间和精力来完成这个大业了。如果说,过去他对融城党工委书记这个位子还抱着犹豫的态度,在与王书记通过一次电话,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后,他已经知道,这个位子非他莫属了。 重振工业雄风听起来很雄伟,但做起来,困难却不可想象。 衡岳市过去的工业体系在经过几轮改制后,早就变得面目全非了。 胡进曾经安排人悄悄摸了一下底,原来在各条工业战线上风云叱咤的技术力量,已经流失得差不多了。真有本事和能力的人,逐渐离开了这座曾经辉煌过的城市,去了他们赖以生活的其他地方。 不少工厂已经变成了私人产业,比如曾风光无限,领先全国的柴油机厂,早就杂草丛生,破败衰落得不成个样子了。 工业基础现在只剩下一个概念,流失了人才和被瓜分的工业基础设施的衡岳市,如今的真实景象只能令人感慨唏嘘。 许一山显然也知道胡进要离开衡岳市,他现在只希望胡进在离开衡岳市之前,能把自己最真实的想法汇报到省委领导面前。 衡岳市需要像胡进这样的年轻干部来当家做主。 胡进之所以迟疑,是因为他深深地知道,一旦他上了这条船,想轻易下来的可能性就不存在了。而且,这也不符合他的性格。他不会半途而废离开计划实施。 同时,一旦引进徐斌来投资,势必与少阳市产生尖锐的矛盾。 少阳市穷尽心思想要引进的企业,被衡岳市半路截胡,人家会咽得下这口气? “老许,我个人认为,我们还是少得罪人好一些。既然少阳市已经做好了准备,就让徐斌去少阳吧。” 许一山一愣,讪讪道:“也不是不可以。问题是,如果让徐斌去少阳,可能会出现一些意想不到的问题。这么说吧,徐总的意思是,除了衡岳市,他对其他任何地方都没有太多的兴趣。” “这就是有钱人的骄横。”胡进哼了一声,“老许,说真心话,我是真不愿意与这帮人打交道。你没看出来吗?这些人的眼里除了钱和利益,还剩下什么啊。” “当然,你非要这样做,我也拦不住你。”胡进叹口气道:“我透露一个消息给你吧,我离开衡岳市,接我手的人最大可能性是谁,你知道吗?” 许一山摇了摇头。省里对干部的调配安排,都有固定的一套程式。通常,个人很难左右和打破这套程式。 从目前情况来分析,最有可能接手衡岳市书记的人选,就是从十三个地州市当中选拔一位干部来接手。虽说除桔城市委书记之外,其他地州市的书记都是一个层次,但出任衡岳市委书记的一职,被一直视为提拔。 “国明。”胡进突然说道:“国明可能接任我。” 正文 第1320章 风云变幻 胡进透露出来的信息让许一山暗吃一惊。 梁国明下来长宁县担任县委书记还不到一年,而且没有进入衡岳市委常委。他如果突然接手胡进,担任衡岳市委书记,既不合情,也不合理,更不合规。 组织选拔有一套严格的规定程序,干部任免都在这套组织规定程序下运行。很少会出现像许一山这样的例子。当然,许一山升任省委办公厅副主任,组织程序上还是可以说得过去。毕竟,他有衡岳市委干部的身份,又是在挂职县委书记的任上被提拔的。 更关键的一点,他在省委办公厅担任的是副职。 而梁国明既无特殊贡献,任上也不见政绩亮点。这已经让他失去了特别提拔的可能。他目前只是长宁县委书记,连市委常委班子都没进去,他来接手胡进,说不过去。 胡进显然看出来了他的疑惑,他笑笑道:“万事皆有可能。国明接我手,陆省长最放心。” 许一山闻言心里一动,想起自己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去拜见陆省长了,心里便生出一丝愧疚来。 有人说,一个人一生的命运不管有多乖张,一辈子总会遇上一两个贵人。只是有些人抓住了机会,从此改变了命运。有人错失了机会,贵人擦身而过。 在许一山的命运里,陆省长是他当仁不让的贵人。 从他炸毁洪桥开始,他的命运就与陆省长息息相关了。当初燕京方面来电话质疑中部省为何让一个乡镇长跑去燕京要钱时,中部省一些领导便大为光火。认为许一山此举,将中部省的脸都丢光了。 大多数领导一致认为,必须对许一山采取惩戒措施。至少要撤销他的一切职务,并不得再录用。 陆省长是坚决反对这些意见的。他在会上做大家的思想工作时说过这么一句话,“诸位,许一山同志上京要钱,事先未能与上级通气,得到上级允许。但他的行为我认为并没丢中部省的脸。相反,我们要肯定这样敢作敢为的精神。同时,大家不觉得这正好暴露出来我们工作中的短板了吗?同志们啊,基层是很苦,他们除了向上级求援,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陆省长的话,明显就是在偏袒许一山。作为当时呼声最高要接任省长位子的陆副省长的话,给许一山上京要钱的事件定下了一个基调。 事后,许一山果真没受到任何方面的追究。即便茅山县纪委对他采取了留置的措施,最后也不得不让这件事不了了之。 至于后来许一山进入茅山县常委班子,又被借调去市里胡进身边工作,再到正式将他调入衡岳市委工作,这背后的一切,都能看到陆省长的一双大手。 陆省长欣赏许一山,不是停留在语言上,而是进入到了实际的工作程序。许一山短短两年时间不到,就飞跃到省委办公厅副主任的位子上,纵观中部省几十年来的干部升迁历史,许一山基本是创造了一个升迁的奇迹。 从他升迁的速度和省里每次委托他执行的任务,就能看出来上面领导是在精心培养他,锻炼他。 然而让许一山有时候很不解的问题,明明就快要水落石出的事件,最后关头他都会被省里叫回去。比如衡岳市八号公馆地库案,陈州原副市长程子华涉黑案等。 许一山出任省委办公厅副主任,其实已经与陆省长拉开了一段距离。 省委办公厅名为给省委领导服务,实际上他只对王书记负责。这样,他与陆省长在工作上就失去了紧密联系,甚至有些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 中部省这些年的政治生态还算是很和谐的。至少,领导之间没有太激烈的矛盾。 前任省长调离后,副省长陆天明同志顺理成章接替成了省长。现阶段,已经有消息传出来,省委王书记即将到了任期,他的归宿也已经有了明确的去向,王书记离任后,他将赴京出任全国人大副委员长。从而在行政级别上将省部级上升到副国级。 王书记的政治生命到了这个级别已经没机会再往前一步了。不过,一个领导能走到这个高度,已经是人生绝对赢家了。 王书记离任,接他手的当然就是陆省长。这里有一个说法,本来按规定,王书记离任后,陆省长不一定就能接替他成为省委书记。但是在过去的一段时间,中部省向燕京递交了一份《中部崛起计划》的报告。 该报告内容将中部省未来二十年的发展规划已经罗列清楚。计划最核心的内容就是在中部省打造一个城市集群,规划出来中部省未来的发展以及城市集群对周边省的影响。 这份报告得到了燕京方面的大力肯定,并已经批复下来。 但是,打造大城市集群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看到效果的,它是一项需要持之以恒的繁杂工作。为确保中部崛起计划不会因为换了执政领导而出现意外。上面有意在干部任免问题上,尽量考虑本土官员担任中部省最高领导。这样最直接的效果,就是中部崛起计划不会搁浅。 陆省长作为中部省未来书记的继任者,他很早以前就开始注意和培养一批工作能力超强的干部。 胡进,许一山,梁国明此时都进入了陆省长的视野。 一年前,中部省就传出过陆省长身边“三驾马车”的事。这三驾马车是谁,相信全省干部心里都有数。 现在,胡进说梁国明可能接任他成为衡岳市委书记,大方面来说,这或许是陆省长谋篇布局当中的一枚棋子。但是,这样起用梁国明,莫免显得有些唐突与仓促了。 “老许,国明这段时间经常来我这里坐。”胡进笑嘻嘻道:“这小子有点沉不住气,恨不得我马上把位子让给他。” 许一山苦笑道:“我说实话啊,梁国明如果担任衡岳市委书记,这对衡岳市而言,绝不是一件好事。” 胡进惊异地看着他,他没想到许一山说话会那么直爽。通常,到他这个层次的干部,说话都只说三分之一,剩下的让听者去咀嚼去体会,不会把话说得那么直白。 “老许,你这话要是让国明听到了,他不恨你?” “恨我也这样说。”许一山叹口气道:“国明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做事太浮了。他最喜欢玩花架子,脚落不到实地。这种执政方式,表面上看繁花似锦,歌舞升平,一派盛世奇观。实质上,老百姓并没有得到实惠。相反,会因为他的浮而付出沉重代价。” 胡进沉默不语,他要离开衡岳市转任融城党工委书记已经势在必行。王书记在离任之前,必定会安排好这条路。 梁国明将出任衡岳市委书记的事,陆省长已经找他亲自谈过话。陆省长的想法,尽快将梁国明吸收成为市委常委成员,为他出任书记铺路。 “老许,很多事,你我不能左右。”胡进安慰他说道:“国明今后或许能改过来也难说。你在省委办公厅,他这边的事,与你没关系啊。” 许一山苦笑道:“怎么会没关系?我能看着衡岳市老百姓被绑在他的战车上掉进深渊?” “离谱了啊。”胡进提醒他道:“老许,你这个牛脾气,什么时候能改啊?” 正文 第1321章 死马当做活马医 关于胡进的流言愈传愈烈。在一些人印象里,胡进已经被描绘成一个玩弄女性,霸占朋友妻的丑陋形象。 胡进苦不堪言,却束手无策。 因为,他一直没找到谣言的源头。这就像他愤怒的一拳打出去,却打在棉花上一样,无声无息。 许一山回到家里,曾臻试探着问他:“一山,外面的这些传言,你信不信?” 许一山缓缓摇头道:“妈,这是有人故意在往胡书记身上泼脏水,逼他就范。” 曾臻犹豫一下道:“我也知道是这么回事。但是这些嚼舌根子的人,怎么来伤害我苦命的晓琪啊。” 她说着说着,眼泪便流了下来。 陈晓琪失去意识已经接近半年。在这半年里,无论是谁,身体和心灵所遭受的煎熬,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曾臻曾想过,让许一山与女儿离婚,一面拖累他后半辈子。此举遭到了许一山激烈的反对,许一山说,如果丈母娘曾臻以后再提这方面的话题来说,他就坚决辞职回家,照顾陈晓琪,直到他们双双老去。 许一山这种看似表态的话,终于让曾臻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她相信,无论许一山遇到多大的困难,他都不会抛弃女儿陈晓琪了。 然而,这段时间的传言又让她的心揪紧了起来。 她想过,许一山可以接受陈晓琪成为植物人,他愿意照顾她一辈子的现实。但他绝对不能接受陈晓琪与胡进有染的说法。 男人,没有几个愿意顶着一顶带着颜色的帽子招摇。 “妈,有些人为了达到目的,手段卑劣得不可想象。我相信脏水是不能将一个清白的人泼脏的,相反,它会让脏者更脏,清白人更清白。只是这需要时间来证明。” 曾臻轻轻叹口气,抹了一把眼泪进了屋。 自从丈夫陈勇投案自首,女儿遭受意外瘫痪在床后,曾臻的天顷刻间就崩塌了。她感觉从来没有那么孤立无援过,身体的创伤,心灵的煎熬,无时无刻不在纠缠着她。 一度,让她生出绝望之念。 女婿许一山在流言蜚语面前态度的坚定,给了她一些慰藉。但是,女儿这一辈子就这样躺在床上,生不如死,让她痛不欲生。 “一山,你上次回家的时候说过什么针灸的事......” 许一山心里一动,连忙解释说道:“妈,我也不敢保证奇迹会在晓琪身上发生。但是,我是真的亲眼目睹过奇迹在别人身上发生的。” 于是,他将如何认识针灸大师江灵珊,如何见证江灵珊给老领导安书记扎针后,安书记下床活动的事说了出来。 曾臻就像听天方夜谭故事一样,惊得一双眼瞪得老大。 “一山,我也相信一句话,高手在民间。可是......” 许一山明白她话里的含义,她不愿意让女儿陈晓琪成为试验品。 “安书记您知道吗?”许一山暗示她道:“妈,安书记的情况虽然没晓琪严重,但我确实是看到他在针灸之后,行动自如了。” 曾臻想了好一会儿,一咬牙道:“一山,我们也试试,你想办法把大师请回来。” 许一山摇摇头苦笑道:“妈,我也找不到大师了。不过,大师把针灸的这一套都传授给了我。” “传给了你?”曾臻愈发吃惊,惊呼道:“你自己给晓琪针灸?” 许一山看她慌乱的样子,小声说道:“妈,您别紧张。其实我心里也没底。不敢动手啊。” 曾臻道:“一山,我知道你们家是祖传三代的土医生。听说你爹因为痴迷医学还出了家。你现在知道你爹在哪吗?” 许一山苦笑着道:“我爹他都有了半仙之道了,找不着他人呢。” 曾臻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过一会,她轻声说道:“三天前,你妹妹许秀来过家里一次。” 许一山赶紧问:“秀来干嘛?” 曾臻苦笑道:“她要辞职回来照顾晓琪,被我拒绝了。小姑娘在晓琪床边哭了半天,眼睛都哭红了。我看啊,她是真心想来照顾晓琪的啊。” 这下轮到许一山默不作声了。 黄晓峰被抓之后,许秀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本来话不多的她,从此变得更沉默寡言。 陈晓琪出事,她是哭得最伤心的一个。她甚至要找徐曼丽拼命,如果不是曾臻拦着,估计徐曼丽早被她掐死了。 “我去看看晓琪。”许一山说道,起身往陈晓琪的房间里走。 一推开门,扑面而来一阵淡淡的难闻味道。 尽管屋里插着鲜花,喷了花露水,还是掩盖不住一丝说不清的难闻味道在空气中弥漫。 陈晓琪仰面躺在床上,洁白的被子盖着她日渐消瘦的身体。如果不是她还有淡淡的体温和呼吸,很难相信躺着白色被单中的她还活着。 她就像一朵美丽的鲜花,正在无声无息的枯萎。 许一山鼻子一酸,几步跨到床前,轻轻拿起陈晓琪骨瘦如柴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低声说道:“老婆,我回来了。” 可是床上的陈晓琪丝毫没有反应。她瞪着眼,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如一尊大理石的雕像一样,了无生机。 曾臻随后跟了进来。 她小心翼翼地给女儿掖好被子,叹口气说道:“一山,你也不要太伤心了。我们还是勇敢面对现实吧。” 许一山嗯了一声,抬起手擦了一把眼泪。 “现在外面在传,晓琪是被姓徐的女人故意推下来的。”曾臻淡淡说道:“但是,传言说,姓徐的女人是因为与晓琪争风吃醋而故意狠下杀手的。这个话我不愿意听,也不相信。” “当然不信。”许一山强作欢颜道:“妈,晓琪是什么性格您还不清楚吗?我可以这样说,在她心里,除了我之外,再没第二个男人。” 曾臻点点头,叹息道:“这个死女子啊,就是个性太强,天不怕地不怕的。” 许一山嘿地笑了,道:“我听人说,当年茅山黄家兄弟天王老子都不怕,唯独见到晓琪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是不是有这个事啊?” 曾臻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道:“是啊,这个死女子,七八岁的时候,一个人拿了一把榔头,把原来黄山书记的家砸了个稀巴烂。原因就是黄大岭当着她的面叫她老婆。” “该砸。”许一山解气道:“换了我,砸了东西,还要打人。” 曾臻看一眼女儿陈晓琪,长长叹了一口气。 “一山,刚才我们聊的话题还没聊完。我想,要不,你就在晓琪身上扎个针试试吧。” 许一山一愣,小声道:“我怕扎痛了她。” 曾臻差点哭出来,“你傻啊,晓琪要是还知道痛,人不就好了吗?” “万一扎出了问题......”,许一山欲言又止。 “扎坏了,怪她命不好。”曾臻鼓励着女婿道:“这次,我们也来个死马当做活马医吧,万一奇迹在她身上出现了呢?再说,我有预感,奇迹一定会出现的。” 许一山心情变得复杂了起来。他下不定决心了啊。 “扎吧。”曾臻缓缓说道:“这或许是她最后一个机会。就算把人扎走了,她也算解脱了啊。” 她话一说完,不禁掩面而泣。 正文 第1322章 神针在手 乱了好一阵,一切准备就绪。 床上,在曾臻的帮助下,陈晓琪全身没着一根纱,如一截毫无生气的木头,僵硬地横在眼前。 她已经很瘦了,令人不忍卒视。她的皮肤失去了光泽,如同皱巴巴的老树皮。她肋间的骨头清晰可见,似乎就是一副皮具包裹着骨头架子。 她身下垫了尿布,房间里弥漫的异味,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令人讶异的是她美丽的胸,却似乎没受病魔的影响一样,依旧生机勃勃。 尽管她是个毫无知觉的病人,但当她不着一缕横陈在面前时,无论是许一山还是曾臻,都感到有些难堪尴尬。 许一山将银针拿了出来,先是在烛火上烧了一遍。这是江灵珊特别嘱咐他的,扎针前,烛火过针,能激发银针的生命活力。 虽说许一山觉得江灵珊的话有些可笑,一根冰冷的银针怎么可能会有生命?但他还是选择了相信她。 烧过银针后,他又将银针浸入酒精瓶子里。 屋里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空气仿佛凝固不动了,似乎能听见心跳声如擂鼓一样的响。 许一山回过头看一眼身后的曾臻,嘴唇哆嗦起来,低声道:“妈,我下不去手啊。” 曾臻挤出一丝安慰的笑容,在许一山肩上轻轻拍了几下,咬着牙说道:“一山,坚强。” 江灵珊闹着玩似的将他收为徒弟,她告诉许一山,许一山身上的龟息功就像天生神力一样,能助他成为一个旷世针灸师。 但是,江灵珊也说过,任何功力功法都有利有弊。世界上没有一个完美的东西,总会或多或少留下遗憾。 江灵珊留给他的唯一东西,就是他手里的一把银针。 在曾臻的鼓励下,许一山的勇气又慢慢激发了出来。 他凝神静气,微闭双眼,仿佛入定的老僧一样,心里默念龟息功的口诀。 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用意念将气汇聚在丹田之下。在默念过一遍口诀之后,丹田猛地窜出来一条银蛇一样的气势。 气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就像一头小鹿一样,奔腾跳跃。 瞬间,他便感觉这股气在自己身体里游走了一遍。 第一针扎百会。百会在头顶正中。藏在头盖骨之间一条微小的缝隙之下。脑乃人之枢纽,稍有差池,后果严重,且无挽救之机。 若是技术欠缺,功力未到,即便找到穴位,气贯不了银针,银针依然无法穿透缝隙。只能给病人徒添痛苦。 百会为任督两脉交汇之处。人生病痛,皆因两脉不通。 但倘若两脉融会贯通了,人也就不是常人,提气能飞檐走壁。 患了病的陈晓琪,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已经变得稀疏。有些地方甚至可以看到青涩的头皮。 许一山心里默想着江灵珊教他的心得,将全身力气全部聚集到了捏针的三根手指上。银针微抖,针尖晃如繁星。 他将一只手探在陈晓琪头上,摸准了穴位,两根手指头张开一条缝。银针要从着手指缝里穿透过去,直达陈晓琪脑中的淤血之处。 在医院治疗的时候,就已经得出了结论。由于陈晓琪大脑中淤积了一大片淤血。偏偏这片淤血积聚之地,以现代医学根本无法取出来。 因为淤血沉郁,而致陈晓琪神经组织受损,从而让他神智迷糊。 站在身后的曾臻,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不是不知道,万一这一针下去,只要偏差半个毫米,就可能让女儿咽气。 许一山此刻倒不慌乱了。但是,紧张还是让他鼻尖上沁出来了一串细密的汗珠。 第一针下去,安然无恙。 只见针尾微颤,恍如一面等风的旗。 这一针下去,陈晓琪依旧一动不动,没有任何神色变化。 许一山迅速捏起第二根银针。 此针比第一根略粗一些,似乎与家里必备的缝衣针差不了多少。 在针灸界,这样的针已属大针。寻常针灸师根本不敢擅用。 曾臻迟疑一下,低声道:“一山,这根针怎么那么粗?” 许一山没说话。第一针下去,已经给了他无限的信心。他暗自庆幸,省委党校的几个冬瓜没被他白白浪费糟蹋。若不是他在冬瓜上练习无数遍,将几个冬瓜扎得面目全非,今天他的准确度,力度又何尝能掌握得这么精妙。 第二针膻中穴。穴在两乳之间。 曾臻背过脸去,没有再看。 许一山按照第一针的程序如法炮制,电光火石之间,将一根银针深深扎进了膻中穴。 第三针丹田穴。他已经不再犹豫了,一气呵成将第三针准确无误扎进了陈晓琪的身体。 曾臻紧张得满脸通红了。她的嘴唇一直在哆嗦着,却说不出来一句话。 许一山没有心思去照顾曾臻的感觉。他按照江灵珊教他的办法,轻捻针尾,逐一微捻。 然而三针下去,看不到有丝毫变化。陈晓琪依旧如木头桩子一样,苍白而僵硬地横陈在眼前。 曾臻终于没忍住了,她颤抖着声音问:“一山,没有变化啊。是不是你扎偏了,或者扎错了地方?” 许一山摇了摇头道:“妈,这是我师父教我的,穴位应该没错。”他解释道:“针进百会,镇神安脑。疏通经络,以达任督二脉交汇。” “针入膻中,化郁去淤,打通真气流转。” “银针刺丹,提气醒神。” 曾臻听得满脸迷茫,将信将疑。但事已至此,她已无退路。 在要求许一山针灸前,她已经在心里想过许多遍了。女儿陈晓琪这样活在世上,已经没有了任何尊严。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早一天解脱都是她的幸福啊。 她当然不愿意看到女儿撒手人世间。这世界上最悲哀的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那种钻心的痛,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体会不到。 作为母亲,女儿陈晓琪就是自己身上最痛的那块肉。世界上有多少母亲宁愿自己牺牲生命,也不能看着儿女经手痛苦磨难啊。 但是理智告诉她,陈晓琪的状态太苦难了。别的不说,女儿过去是个多么爱干净的姑娘,她不能容许房间有一丝的异味啊。可是现在,失去意识的她,对房间里弥漫的这股经久不散的异味却无能为力。 她现在每晚都会守在女儿的床边默默流泪。多少个夜晚,她长泪到天明。 女婿许一山第一次要给女儿针灸的时候,她坚决反对,态度几乎是狂暴。她固执地认为,许一山是想把女儿早点送走。 事实证明,许一山并没有这种想法。她敏锐地感觉到,许一山盼望陈晓琪好起来的愿望,甚至要强过她许多倍。 可是,现实就是那么残酷。连现代医学都束手无策的时候,他许一山怎么可能会有回天之术啊。 她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守着女儿,直到她走完人生最后一步。 时间在慢慢流逝,床上的陈晓琪不见丝毫变化。 许一山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因为江灵珊说过,如果三针下去没有反应,可能神仙都没法了。 突然,宁静的屋里响起“噗”的一声。 这声音听起来,恍如天籁一样。许一山猛地跳起来,带着哭腔喊道:“妈,晓琪有反应了。” 正文 第1324章 矛盾点在哪 衡岳市委一号会议室里,常委们早早到了。 胡进陪着许一山,最后踏进会议室。 市委常委会其实不是经常开的。通常一个月最多两次。有时候,连续两个月一个会的可能性都没有。 会越多,说明问题越多。 今天的会议,没有缺席一个人。 胡进神色轻松,满面微笑进了会议室之后,环顾一眼四周道:“大家都到齐了吧?现在开始开会。” 许一山这次可不是列席,而是代表省委参加会议。因此,胡进特意将他安排在身边坐下,将原本紧靠着他而坐的向勇,位子往后挪了一个。 “同志们,相信大家心里都有数。前段时间全市的社会治安问题非常严重。此事已经引起了省委的重视。省委委派许一山同志来我们衡岳市督促社会治安工作,请大家鼓掌欢迎。” 胡进带头鼓掌,会议室里响起一阵掌声。 “社会治安,关系社会稳定,群众安居乐业的大问题。”胡进清清嗓子说道:“过去有句话,叫火车好坐,衡岳难过。我不知道各位听到这样的一句话,心里会有何感想。前段时间,衡岳市的形象,基本又应了这句话啊。” “说实话,我现在听到这样的一句话,羞愧啊。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在开历史的倒车啊。老百姓怨声载道,背后会骂娘的。” “当然,这句话里还是有积极的意义的。衡岳难过,至少说明我们衡岳市的交通位置还是非常重要的嘛。”胡进打着哈哈说道:“大家先就治安问题谈谈看法吧。” 社会治安不好,责任当然在市政府。 李朝亮第一个发言道:“胡书记,各位常委,我先谈谈我的看法。” 李朝亮毫不犹豫指出,衡岳市前段时间治安突然恶化,并非是社会发展的原因,而是一场有预谋,有目的的行为。这些年来,政府一直对黄赌毒采取高压打击措施。让违法犯罪失去藏身之处,收到了明显的效果。 为什么这些丑恶的社会现象一夜之间能死灰复燃?如果背后没有人支持,根本做不到。 李朝亮的发言,直接点燃了导火索。 果然,魏力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按照惯例,常委开会,座次分明。 市委的坐一边,市政府的坐另一边。 李朝亮的发言刚结束,向勇便主动说道:“李市长,你今天的发言火药味很浓啊。”他笑了笑道:“在座的都是全市常委,作为一名高级干部,我们说的每一句话,都要承担责任的。会议记录上会有记载的。我反对莫须有的指控。” 万思维赶紧接过去话说道:“我赞同向副书记意见。我们是来解决问题,化解矛盾的,怎么能把矛盾升级呢?李市长刚才的发言,我认为存在太多偏颇意见。这不是说,前段时间社会治安环境恶化,是在座的某一位领导纵容的吗?” 向勇颔首道:“我就是这个意思。我们市委领导班子不团结,问题究竟在哪?我认为,有必要找出来。” 万思维笑靥如花道:“其实,也没向副书记说的那么严重吧。我看,我们领导班子还是很团结的,只是可能存在一些误会。把误会消除了,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刚才,胡书记指示,火车好坐,衡岳难过,哪是历史了。想在我们的衡岳市,在胡书记和李市长的正确领导下,不正走上一条法治的道路了吗?” 这马屁拍得有点露骨,以至于万思维说完后,会议室响起一阵挪动椅子 的声音。 常务副市长曾亮发言道:“万部长说得好。衡岳市的今天,是历届领导干部呕心沥血得来的。我相信,在座的每一位领导干部,都非常爱衡岳市,都希望衡岳市发展壮大,至少,不会让中部省第二大城市浪得虚名。工作中出现问题,在所难免。只要及时沟通,心平气和坐下来研究问题,没有问题是解决不了的。” 常委们除了魏力没发言外,其它领导都先后发了言。 胡进等大家都发过言后,才笑眯眯地对魏力说道:“魏书记,你不谈谈?” 魏力抬起了头,他眼睛里射出一束凌厉的目光,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道:“我反对某些同志的阴谋论。” 魏力拍桌子的声音很大,惊得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刚才有同志发言说,衡岳市治安出现问题,是有人在背后操纵,我想知道,这个是谁?”魏力冷冷说道:“没有证据的指责,就是诽谤。” 他清了清嗓子,“相信大家都知道了,市纪委一次双规市公安局十七个中层干部,这是将整个市局的力量都掏空了啊。我们打击自己的力量,不就是纵容违法犯罪份子吗?所以,看问题,要看事务的本质,不能浮于事物的表面。” 周正一愣,讪笑着道:“老魏,你的意思是,治安恶化的主要原因在纪委?双规市局十七个干警的做法错了?” 魏力冷冷道:“那是你们纪委的权力,我没说你们错了。但是,我希望你们纪委拿出确凿的证据。否则,我没法向他们交代。” 周正也冷冷说道:“放心吧,魏书记。被双规的同志有不有问题,现在谁都不可以保证。但是,我们纪委办案,绝不胡来。我理解你的心情,不过,我们需要勇敢面对现实啊。” 魏力摇了摇头道:“还有,我对市委是有想法的。现在市委将我们政法系统排除在政法问题之外,必要的时候,我会请示省委,要一个说法。” “好!”胡进果断出声,“魏书记,你是不是对八号公馆的问题有看法啊?” 魏力没直接表态,他高昂着头,一言不发。 胡进也不理会他了,而是转过头对许一山说道:“许副主任,你谈谈你的看法吧。” 许一山本身是没打算在会上发言的。衡岳市情况复杂,他心里有底。他不想在这时候激发矛盾,这完全不利于他继续开展工作。 其实在他来衡岳市之前,衡岳市一夜之间将所有的黄赌毒一扫而光,这已经让他感觉出来了不寻常。他不得不从心底感叹,能将一个市玩得滴溜溜的转的人,岂能是寻常之辈。 就拿特别行动来说,事先没有任何布置,却能在一个小时将一张大网收紧,这背后一双大手的力量,不容小觑。 魏力在会上为十七个市局干部发声,可视为护犊心切。并不能以此证明他另有所图。 魏力将社会治安恶化归功于市纪委双规了他的人,以至于他缺少力量打击,才造成短时间内治安急剧恶化。 这个理由,听起来没毛病啊! 常委会开得火星子乱溅,火药味弥漫,早就在胡进和许一山的预料之中。 “我说几句吧。”许一山突然出声。他语调平淡,神色淡定,眼光在环顾一眼会议室之后说道:“各位领导,大家心里有气,相信都能理解嘛。我认为,我们今天的会议应该找出来矛盾点在哪里。只有找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解决问题不就很容易了吗?” 话音未落,听到警备司令部的曲波说道:“矛盾点我知道在哪。” 正文 第1325章 完美方案 警备司令部因为郑成功调兵协助许一山守卫八号公馆地库一事,被人告了。 由于郑成功被认定为参与地方纠纷,部队对他予以了严肃处理。司令曲波也因此被上级追责,作了深刻检查。 这窝着的一口气,他一直没找着地方发泄。现在逮着了机会,他那会放过。 众人听他说知道矛盾点在哪,都一齐往他这边看过来。 曲波名列市委常委,完全是工作需要。毕竟部队驻扎在地方,与地方有很多方面会有交集。警备司令部作为地方武装的重要组成部分,起着稳定社会大局的扛鼎作用。 平常,曲波因为身份的不同,很少在常委会上发言。他严守着不插手地方事务的规定,无论市里有任何决定,他都抱着积极配合的态度。并不主动发表看法。 许一山部队借兵,郑成功是汇报给了他。当时他还犹豫不决,是胡进给他打了一个电话暗示后,他才睁只眼闭只眼。 出事后,郑功成又将所有责任一个人挑了起来,以至于郑成功因为这件事被迫解甲归田,而他只作了个检讨就应付了过去。 郑成功退役,给了他非常大的打击。他们是一对老战友,真正出生入死过的兄弟。如今郑成功黯然离场,他心里比郑成功还要难受。 他理解郑成功。老郑这人脾气火爆,嫉恶如仇,一辈子都喜欢打抱不平。在老郑的心里,帽徽和领章比生命还重要。 他协助许一山出兵守卫地库,还是因为他不愿意看到正义被掩盖,邪恶横行的衡岳市。 “现在衡岳市的矛盾点应该都集中在八号公馆吧!”曲波笑了笑道:“我听人说,哪里藏着不少秘密嘛。” 魏力插了一句话道:“曲司令,不可以猜疑啊。” 曲波颔首道:“对啊,这个谜团就在大家眼皮子底下一起揭开嘛。有不有秘密,秘密牵涉到谁,打开地库门,不就真相大白了。各位,我刚才也听了不少意见了。我来将这层窗户纸捅破吧,大家争论的,不都是围绕着八号公馆地库吗?” 大家都沉默了下来。曲波的话,还真说到了所有人的心坎上。 八号公馆地库几经易手,至今大门还被尘封着不见天日。 所有人都明白,在事情没有拿出最妥善的处理方案前,擅自打开地库门,后果比想象要严重得多。 大火过后的八号公馆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它四周竖起了高高的挡板,外面根本无法窥视到里面一草一木。在大火过后,这片废墟上再没离开过人。 于是,关于八号公馆的各种传说开始流连在老百姓的茶余饭后的闲聊中。谣言往往越传越神乎,以至于现在路过此地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多看几眼,聊几句没来由的闲言碎语。 “各位可能都知道,我们警备区都被牵连进去了。而且我们有同志为此接受了最严厉的军纪处分啊。” 曲波的军衔为正师级,套到地方,与胡进是一样的级别。他尽管不插手地方事务,但地方对他的尊重,却丝毫不减。 会议开了一整天,在综合了各方面的要求后,许一山代表省委决定,开启八号公馆地库必须注意的几个方面。 第一,任何媒体不得在现场。 第二,由市委纪委,市政府,市政法委,市监委,市人防办,以及警备区派员监督,共同组成地库开启工作小组。 这样的结果,方方面面都觉得满意。 会议决定,三天后在工作小组的监督下,开启神秘的地库。 散会后,胡进留下了许一山。 一进门,胡进便不满道:“老许,你今天给出的方案,你觉得合适吗?” 许一山笑了笑道:“哪里不合适了?大家都参与进来,谁也瞒不着谁,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好个屁。”胡进哼了一声道:“万一真开出来了秘密,且秘密牵涉到在场领导身上,你岂不是进退两难?” 许一山摇了摇头道:“老胡,你放心吧。真到开门的时候,我估计有人不会亲临现场。” “为什么?” “就是你说的那样啊。如果证据直指在场的当事人,我会当场宣布对他展开立案调查。” “王书记的意思?” “不,省委的决定。” “看来,你这次还真是个钦差大臣嘛。” 许一山讪讪一笑道:“我就一个跑腿的,干活的命。” “滚吧!”胡进笑骂道:“晚上一起吃饭?” 许一山摇摇头道:“不行,我还得回去照顾晓琪。” 胡进叹口气道:“唉,陈晓琪遭此磨难,真没想到啊。老许,外面传言,你信不信?” “说你与晓琪?”许一山苦笑道:“你认为我会信吗?这只不过是一些心理阴暗的小人故意放出来的谣言,目的就是离间你我的关系。 我要信了,就不会与你在这说话了。老胡啊,人生两大仇,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我如相信你会干出这种龌龊的事出来,就愧对我们十几年的兄弟感情了。” 胡进跟着苦笑道:“可是有人信啊。” 许一山一愣,马上醒悟过来了,他似笑非笑看着胡进问道:“她来了?” 胡进嗯了一声,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找你麻烦来了?”许一山笑了起来,“老胡,我还听说,你与徐曼丽有染哦。我家晓琪是被徐曼丽陷害的,原因就是因为争风吃醋。真看不出来,你好这一口?” 胡进气得要跳起来,他瞪着许一山说道:“你再胡说,信不信我与你绝交?” 廖紫从燕京来了,原因是她听到了关于胡进作风问题的风声。 许一山不得不从内心深处惊叹,有些人的能量还真是不敢想象。小小衡岳市的流言蜚语。居然会飞到燕京去。 “她一个人来的?” 胡进摇了摇头,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 “兴师问罪了吧。”许一山逗着他问:“怕不怕?” 胡进白了他一眼道:“怕啥?老子怕,就不会告诉你了。” “你告诉我,不就是想拉我壮胆吗?”许一山直接戳破他的话,安慰他道:“放心吧,廖紫如果相信这些流言蜚语,她就没必要千里迢迢跑来兴师问罪。我觉得,廖紫来,一定还有其他的事。” 胡进不屑道:“她能有什么事?” 胡进还有一场会见要参加,不能去机场接人。廖紫来衡,他又不想惊动别人。于是,他央求许一山跑一趟衡岳机场,替他把廖紫接回酒店。 许一山无奈答应,开了陈晓琪的车,去机场接人。 他这一去,让后面的事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正文 第1326章 诡异的车祸 衡岳机场是个新机场,也是个小机场。每天来往航班不到三十架次。 机场在富嘉义手里立项建设,是他在衡岳从政一个亮点工程。衡岳市因为拥有了民用机场而提升了一个档次。 从市区去机场有接近三十公里,一条机场大道直接将机场与市区紧密联系在了一起。 机场大道也是衡岳市少有的样板工程。双向六车道。平常路上走的车并不多。 许一山的车刚拐上机场大道,便从后视镜里发现了后面跟了一辆无牌照的黑色小车。他加油,后面的车跟着加油,他减速,黑车跟着减速。 蓦地,一个念头从他脑海里升起来,“自己被跟踪了?” 为证明自己的判断正确,他有意将车子靠边停下。果然,后面的黑车也远远的停下,但没见着有人从车里出来。 他警觉起来了,前车之鉴,犹在眼前。 犹豫片刻,他果断下车,径直走向后面的黑车。 黑车里的人显然没料到他会过来,神色惊慌地躲闪着他的眼光。 “你们是谁?为什么跟踪我?”许一山声音不高,却透着凌厉的威严。 车里的人翻着白眼辩解道:“谁跟踪你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就允许你走,我不能走?” 许一山笑了,指着前面说道:“好啊,你没跟踪我,你们走啊。” “我们休息一会,不行?” “不行。你们要休息,去前面休息。”许一山冷笑道:“不走,我就怀疑你们是在跟踪我。” 车里的人不说话了,将玻璃升了上去,不再理会他。 许一山愈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敲着车窗玻璃道:“你们既然不走,就把你们的驾照和行驶证拿出来看看。你们车子没挂牌,我怀疑是盗抢车。” 车里的人充耳不闻,根本不理会他。 许一山刚才已经观察过了,车里一共坐着两个人。分别在驾驶位和副驾驶位上,后排座位上没有人。 开车的是个年约二十来岁的小青年,嘴角刚长出一圈柔软的细毛。他的胳膊上纹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龙,脖子上挂着一根粗大的项链。 副驾驶位上的人年龄要大不少,身体显得干瘦,双目无神,且眼神躲闪着许一山的目光,始终不愿与他对视。 许一山见他们没反应,转身就走。 回到车边,他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拿了一根棒球棍提在手里,再折返身往黑色车子走来。 棒球棍是陈晓琪预备在车上的。陈晓琪警惕性很高,防身的东西一件也不少。许一山曾笑过她,她一个弱女子,真遇到了歹徒,一个棒球棍能有毛作用。 陈晓琪讥讽他,“许一山,你又不能随身保护我,有总比没有好。我这根棒球棍,专打狼。” 黑色车里的人看他提了棒球棍回来,神色愈发紧张了。 没等许一山走到跟前,他们已经一脚油门窜了出去。 看着他们的车走远,许一山愈发肯定,他们就是在跟踪自己。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没来由的有些紧张了。 他们是谁?跟踪自己做什么?一个疑问接着疑问从脑海里跳出来。 眼看着廖紫她们的飞机就要落地,他顾不得多想了,开了车就走。 路上寂静无声,偶尔有一两辆车从他身边疾驰而过。 机场大道通往机场的路上要穿越两座大桥。这条路横跨的两座桥,都在一条河上。这条河的下游就是衡岳市,也是衡岳市矫情称之为“母亲河”的香水河。 香水河在这里绕了一个巨大的回水湾,因此机场路就得两次从香水河上横跨过去。 机场路并非高速,全程呈开放状态。 但是,每个路口都设立了红绿灯,避免发生车祸。 许一山在过了第一座桥后,从后视镜里再次发现了之前跟踪自己的黑色小车。这家伙肯定是躲在一条叉路口,看见他过去了,又悄悄尾随而来。 他们究竟想干什么?许一山暗自盘算。他开始放慢车速。这次,他没打算停车去理论了。他知道也理论不出来一个什么结果。正如他们说的,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他凭什么怀疑对方是在跟踪自己? 他突然有一种危机感,仿佛明知道前边是一个巨大的深坑,他却不由自主往深坑里跳一样。他脑筋快速转动,车祸?难道他们会来个故伎重演? 将车停下来,或许能避免这种结果出现。但是,这是他许一山做事的风格吗? 他若是采取这种办法,岂不是明摆着向对方示弱? 可是往前走,又不知道危险埋伏在哪里。 他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开。 三十公里的路,车速正常发挥,不超过四十分钟就可达到目的地。按照胡进给他廖紫飞机落地时间,此刻,飞机应该已经在衡岳机场上空盘旋降落了。 这条路许一山走过,路况基本熟悉。他知道,再跨一座桥,路过一片繁华的厂区路口,就该进入全封闭的机场段路段了。 他看了一眼后边紧随的黑色小车,突然加大了油门。 夜色低垂,路边的灯次第亮起。 夕阳褪去最后的一丝色彩,隐没在天边。 在跨过第二座大桥后,有一段三公里左右的路,四周没有人烟。这里过去是衡岳市最著名的农场。农场辉煌时期,曾有上千名农场职工。 农场在后来开始没落,到现在已经完全凋零。荒芜的农场早就破损不堪,剩下这一片土地,徒劳地仰望着天空。 机场大道在这里有一个十字交叉路口,这也是唯一没有设置红绿灯的路口。据说,机场大道通车的第一天,这里就发生过一起惨烈的车祸。一辆高速疾驰的小车,将一台横穿马路的摩托车撞飞了,摩托车上的两个人当场身亡,小车也因为巨大的惯性撞到了路边的一颗大树上。车上一男一女也当场殒命。 许一山放缓了车速,通过这个路口后,危险基本就能解除了。 就在他的车即将越过路口时,他的耳朵里突然听到一阵巨大的轰鸣声。 路两边的交叉路口,同时出现两台货车。 两台货车横在路面,能将大路堵得严严实实。许一山如不紧急刹车,就将板板正正直接撞上去。 他下意识地猛踩刹车,车轮在地面摩擦,发出尖利的摩擦声。 后面紧随的黑色小车显然也加大了油门,直直往他的车屁股上撞过来。这样,即便许一山刹住了车,也会被后面的小车撞得他的车直接碰上货车。 电光火石之间,许一山猛打方向,他的车来了一个漂亮的飘逸,堪堪避开货车,横在了路面。 后面的黑色小车刹车不及,只听到一声巨响,黑色小车便撞了上去。 只听到“砰”的一声,黑色小车冒起了一股大火。 许一山惊魂未定,赶紧解开安全带,跳了下去。 黑色小车因为巨大的撞击力度,车门已经变形。驾驶位和副驾驶位上的两个人,都被困住了。 他们惊恐地看着燃烧起来的大火,声嘶力竭地大喊,“救命,救命啊。” 许一山拿了棒球棍,几下便敲碎了车窗玻璃。他试着将人往外拽,拽了几下,却纹丝不动。 这时候他发现,他们两个人的脚都被变形的车体卡住了。 小年轻吓得脸色苍白,顾不得痛了,惊恐大叫,“救命啊,救救我。” 正文 第1327章 受伤 黑色小车燃起来的火,显然是没办法扑灭的。 而且火势越来越大,估计几分钟就会将小车吞噬。 两台货车上的人早跑得不见了影子。 许一山脑袋一空,他将眼睁睁看着车里的两个人被大火活活烧死。 黑色小车卡在货车车厢之下,小车上的火已经蔓延到了货车上去了。 火扑不灭,人拖不出来,只能活活烧死啊。 许一山猛地想起陈晓琪车的后备箱里常年放着的一根钢丝绳。陈晓琪说过,预备钢丝绳在车里,也是有备无患。她是个女司机,女司机开车,谁知道意外什么时候到来。 他没有任何犹豫了,拿了钢丝绳挂在黑色小车的后尾挂钩上,猛踩一脚油门,只听到一声巨响,黑色小车便被拖离了货车。 也许是车里两个人命不该绝。这一拖,居然让他们的脚松了出来。 许一山拼命拉开车门,先将小年轻从车里拖出来,顾不上说一句话,回转身又去将副驾驶位上的男人拽了出来。 他们的腿因为受伤严重骨折,已经无法站立行走。 许一山一手拖着一个,像拖两个垃圾袋一样,拼尽全力将两个人拖离现场。 身后猛地一响,黑色小车发生了爆炸。炸开的火球四散溅开。一团火落在陈晓琪的车上,迅速燃烧起来。 货车也起了火,现场顿时火光冲天,耳朵里只有噼里啪啦的声音。 机场大道堵车了。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七嘴八舌地大呼小叫。 火光映红了一片天空。 不知谁报了警,十几分钟后,消防,警车和急救车都赶了过来。 交警到了,迅速封锁了现场。 一个领头模样的人走到许一山面前,厉声问:“车是你的?” 许一山点点头,“是我的。” “怎么回事?” 许一山没好气道:“你不是看见了吗?出了车祸了啊。” “其他车的人呢?” 许一山这才赶紧去找黑色小车上的两个人。这一找,不觉出了一身冷汗。他们两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我问你,其他人呢?”交警大声呵斥着他,骂道:“你们这是上演飞车特技啊,等着吧,危险驾驶罪等着你。” 许一山眉头一皱道:“同志,你怎么轻易下结论呢?谁危险驾驶了?” 围观的人起哄道:“这还不算危险驾驶啊?车都烧了四辆,还不知道烧死了多少人。” “警察同志,这样的人不抓,还抓谁啊。” “这些马路杀手真特么可恶,必须痛下杀手才对嘛。” 交警得意道:“听到了吧,不用我说,你就等着吃钵子饭吧。” 许一山苦笑道:“你们不调查就下结论?” 交警白了他一眼,不屑道:“别废话了,有话去队里说吧。带走。” 许一山摆摆手道:“且慢。”他从口袋里掏出工作证递了过去道:“我叫许一山,是中部省委办公厅的,我去现在要去衡岳机场接人。” 交警顿时懵了。他哪里见过许一山这么大的干部啊。可是他对许一山的证件又半信半疑,迟疑了一下,他走到一边去打电话。 没一会,他满脸堆笑过来了,将证件递给许一山,双脚一并,敬了一个礼道:“请首长指示。” 许一山看一眼已经被扑灭了火的车,苦笑道:“我的车已经被烧毁了,没车了。你能不能帮我找辆车,我急着要去接客人。” 交警爽快道:“没问题,首长您就坐我们的警车去。” 交警态度180度的大转弯,让围观的人惊呆了。谁都没想到,站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会是省委领导干部。 许一山没有拒绝交警的提议。 车祸现场凌乱不堪,光是处理现场,这一夜就差不多要完了。因为车祸现场太大,交警支援的车辆先后来了三四辆。 “刚才,这辆车里有两个人,被我拽了出来。你们必须找到这两个人,才能了解车祸真相。”许一山叮嘱他们道:“辛苦同志们了。尽快疏通交通吧。” 坐在警车上,许一山心里起了一个巨大的疑问。车祸是人为制造的,已经不值得怀疑。问题是他刚救出来的两个人去了哪里? 从车祸现场看,制造车祸的人,显然是想要他的命。 可是,他们又怎么知道自己要去机场接人呢? 开车的这些人都是谁? 警车去机场,一路畅通无阻。 许一山临下警车之前,给胡进打了一个电话。 “老胡,今晚我们差点就没机会再见面了。” 胡进吃了一惊,大声问:“老许,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别吓我。” “车祸。”许一山淡淡说道:“三台车夹击我的车,机场大道今晚出了重大车祸。估计,再过半小时,情况就会汇报到你哪里了。” “不,两分钟之前,我已经接到汇报了。”胡进心有余悸道:“但我不知道会是你出了车祸。老许,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像听天书一样的啊?” “具体的事,等我回来在与你说。不过,我提醒你,也许,对方选择动手了。” 胡进大笑道:“好啊,我正等着他们自投罗网啊。人呢?接到了吗?” 许一山解释道:“我刚到,马上去找人。” 廖紫和廖小雅两姐妹站在一块巨大的广告牌下,正在东张西望。 看见许一山出现了,廖紫笑着举起了手喊道:“许一山,许一山,你是来接我们的吗?” 听到廖紫的喊声,许一山闻声看过去,赶紧小跑了几步。 这一跑,突然觉得一阵钻心的痛。他哎呀一声,人便蹲了下去。 许一山的大腿上鲜血直流,一块汽车残片深深扎进他大腿的肉里。他居然到这时候才发现。 廖紫和廖小雅看到他跌坐在了地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迟疑一下跑了过来。 廖紫眼尖,一眼看到许一山一裤腿的鲜血,吓得花容失色,大惊小怪叫了起来,“许一山,你这是怎么了?” 许一山一手按着大腿,一边安慰她们道:“没事。刚才过来是,遇到了一起车祸。可能是车子爆炸时,残片扎到我了。” 廖紫看着许一山一腿的血,吓得倒退了几步,束手无策起来。 廖小雅蹲下去身子,将许一山的手扯开看了一眼道:“你需要马上止血。” 许一山嘿嘿笑道:“没事,这里没血管。没多少血可流。” 廖小雅瞪他一眼道:“手拿开。我来帮你先止血。” 没等许一山反应过来,她已经将自己的裙边扯下来了一块,毫不迟疑要去替许一山扎大腿。 许一山吓了一跳,赶紧道:“我自己来。” 廖小雅哼了一声,“别动。” 警车司机也看到了这一幕,他慌忙跑过来,看到许一山受了伤,急忙道:“首长,我送你去医院。” 在司机的帮助下,许一山艰难上了车。 痛感开始袭来,他不由皱紧了眉头。 廖紫坐在副驾驶,不时回过头来安慰道:“许一山,别怕啊,马上到医院了啊。” 许一山摇了摇头道:“我不怕,这点伤又不死人。” 司机已经通过平台将许一山受伤的消息通报出去了。省委领导干部在衡岳市受了伤,这可是大事。 对讲机里传来指挥中心的指示,前面路上,交警支队已经安排了一路绿灯通行。 许一山仰靠在座椅上,紧咬着牙,一言不发。 突然,他感觉自己的手被廖小雅握住了。转过头去看,廖小雅也正看着他,抿嘴一笑。 正文 第1328章 好心当成驴肝肺 许一山被紧急送往医院包扎。 省委干部在衡岳市因车祸受伤,惊动了衡岳市各级部门。市长李朝亮第一时间赶赴医院看望许一山。 以下是市长李朝亮与许一山的对话。 “一山,你这是第二次车祸了。要小心。” “没事,我命硬。” “命硬也不能开玩笑啊。以后,出门还是要带人一起,不要单独外出了。” “我不习惯前呼后拥。那样,就没法接触到基层百姓了,听不到他们真正的呼声。” “你一个人,改变不了现实。” “我知道改变很难,但能影响一点,我也就满足了。” 李朝亮走后没多久,胡进急匆匆赶来了。 他在检查了许一山的伤势后,长舒了一口气道:“谢天谢地,要不,我没法向上级交代啊。老许,这次怨我,不该请你去接人。” “胡说些什么?”许一山佯嗔道:“接人是私事。你不用公器私用,对不对?在衡岳,我是你唯一的熟人,是不是?所以,你不请我帮忙,你请谁帮忙?” 胡进讪笑道:“这个忙,帮得我血压升高。万一你有了意外,我是真的无法交代。现在好了,你也动不了了,就老实在医院养你的伤。衡岳市的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老胡,三天后开启地库,我必须到场。” 胡进想了想道:“行,你要走不了,我就让人抬着你去。” 许一山的伤势说轻不轻,说严重也不算严重。毕竟残片深入大腿深处,挨着了骨头。力量再大一点,他这条腿就得报废。 廖小雅守在病房里,坚持要留下来照顾他。 医生嘱托,许一山至少有一个星期不能下地行走,以免伤口破裂,引发其他感染。 让他躺在床上一个星期,这比要他命还难。许一山据理力争,但医生丝毫不肯通融,强令他卧床一礼拜。 等医生走后,廖小雅才笑眯眯道:“我就说嘛,你许一山又不是铁打的,伤得那么重,你还可以到处蹦跶呀。” 许一山苦笑道:“我又不是蚱蜢,怎么是蹦跶呢。小廖同志,我躺不住啊。” “躺不住你也得躺。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廖小雅瞪他一眼,以命令的口吻说道:“这几天我来照顾你,你别想到处乱跑。” 许一山坚决说道:“不用。小雅啊,我现在可不是过去的许一山了。我算是高级干部了,有人会照顾我的嘛。再说,你那么忙,我怎么可能让你来照顾我。” “废话。”廖小雅嗔怪道:“我的命都是你救的。我现在就只照顾你几天,算是感恩,可以吧。” 许一山心里清楚,自己伤的是大腿,医生又不让他动弹。连上厕所都不被允许。只能在床上解决。这是让他无法忍受的事啊。 廖小雅一个姑娘家,很多时候不方便。倒不如医院的专业护士,出于对职业的尊重,至少不会生出尴尬来。 但不管他怎么拒绝,廖小雅一步都不肯离开病房。 廖小雅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照顾他,很快,风言风语就流了出来。 曾臻在他受伤后的第二天,闻讯赶了过来探望。 廖小雅得知曾臻是陈晓琪的妈妈,顿时热情起来。 曾臻犹豫了好一阵,才委婉说道:“小廖姑娘,我想单独与一山说几句话,你看可以吗?” 廖小雅赶紧说道:“阿姨,您说,我回避。” 等她一走,曾臻便问许一山,“这位廖姑娘怎么知道你受伤住院了?她不是在燕京吗?” 许一山不好解释,他讪笑着道:“妈,你是不是有话想说?” 曾臻摇了摇头,低声道:“这几天晓琪的情况有了变化。昨天,我看到她的手指动了。” “真的吗?”许一山顿时惊喜地瞪大了眼。 陈晓琪手指有反应,说明针灸起到了作用。他相信曾臻绝对不是在骗他,因此,他挣扎着要回去看看。 曾臻一把按住他说道:“你就安心先养好伤吧。一山,你记住,晓琪还在家里等你。” 说完,她起身要走。 曾臻的话不多,却如钢锥一样刺痛了许一山的心。他焉能听不出来这句话里的含义啊。 廖小雅在曾臻走后进来了,许一山看也没看她,冷冷说道:“廖小雅,麻烦你回去,好吗?我真的不需要你照顾。” 话音未落,听到门口传来一句话,“许一山,你这人真的好没意思啊。我姐主动照顾你,你应该感到荣幸。你倒好,我姐热脸贴了你的冷屁股是吧?” 廖紫笑嘻嘻推门进来,一把搂住委屈的廖小雅说道:“姐,我们走,不用管这个无情无义之人。” 廖小雅挣脱妹妹的搂抱,轻声说道:“要走你走,我不走。” 廖紫生气了,骂道:“姐,你何必呢?这不就是贱吗?他许一山的老婆成了植物人,又不是你让她变成这样的。你还真愿意取代她呀。” 廖小雅红了脸,训斥妹妹道:“小紫,你胡说八道啥啊?” “本来就是。”廖紫气哼哼说道:“我就说不让你来,你偏来。现在你看到了吧,人家把你好心当成驴肝肺,值得吗?” 许一山听出来廖紫话里的意思了,顿时尴尬不已道:“廖紫,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真心感谢小雅照顾我的想法。但是,我是真的不需要照顾。我能自理。” “当然。”廖紫冷笑道:“你许一山现在是堂堂的省委办公厅副主任,外面排着队想来照顾你。你当然不需要我姐的照顾啊。” 许一山知道与女人是没法讲道理的。他转移话题问道:“对了,廖紫,你与老胡的问题解决了吧?” 廖紫嘴角浮起一丝怪异的笑容道:“许一山,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们本来就没问题。” “知道了还问?”廖紫不屑道:“我只是觉得你们中部省的人真的让人遗憾。你知道有人把胡进在衡岳市乱来的谣言告诉我是什么后果吗?” 许一山摇了摇头。 “我扇了他一个耳光。”廖紫咯咯笑了起来,道:“我一看那人猥琐的样子,就知道他是故意来挑拨我们关系的。这种人,不打不长记性。” 许一山吃了一惊。他知道,以廖紫的性格,这样的事她完全做得出来。只是他不知道这个倒霉蛋是谁而已。 廖紫的性格,在很多时候与陈晓琪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是陈晓琪更多的时候选择了压抑,而廖紫则是无拘无束。 “你明知道老胡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来,你还跑来兴师问罪?” “不,我来,是另有任务。” “任务?”许一山愣了一下。他知道廖紫的单位。通常,他们单位几乎不与地方有任何交集。 “对,就是任务。”廖紫严肃说道:“许一山,对不起啊,不能透露给你知道啊。” 许一山点点头道:“没事,我懂组织纪律。” “对了,我们这次来,还想去爷爷墓地看看。许一山,你快点好起来,陪我们一起去。”廖紫在他这里坐了不到半小时就要走。 许一山也不想挽留她。这姑娘说话不看人面子,直率,想说就说,很多时候让人下不来台。他可不愿意自讨没趣。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魏力的声音,“小许主任,我来看你来了。” 正文 第1331章 开门受阻 一场牵动无数人心的八号公馆地库开启终于掀开了序幕。 一切如许一山意见安排,所有新闻媒体被谢绝采访,未持有特别通行证的人,一律被拦在八号公馆之外。 现场被里三层外三层包围着,能进入核心场所的人屈指可数。 许一山被人抬着进入现场。样子看起来有些滑稽,却也是无可奈何之举。书记胡进特别交代,如果许主任拒绝这样进入现场,他将被婉拒参加开启地库活动。 八号公馆地库从发现到现在,前后已经经历一个多月时间。 这一个多月里,地库被严加看管。谁都不许靠近。 地库到现在一直没有开启,原因在于各方面的牵制。许一山这次来衡岳,终于将各方的意见综合统一了起来。 技术人员早就严阵以待,只待一声令下,便将这座神秘地库的面纱揭开。 到了现场,许一山才发现,衡岳市的主要领导一个都没来。胡进没来,李朝亮没来,就连魏力都不见人影。 市局局长费劲倒来了现场指挥。 火灾过后的八号公馆,到处一地狼藉。这座神秘小楼如今已经有了去处。过火后的公馆就像一块疮疤一样,耸立在衡岳市的繁华大道上,与周围景致格格不入。 衡岳市委在一场土地拍卖会上挂牌了八号公馆。原以为没人愿意接手这块充满了晦气的地方,令人意外的是,竞拍的人争先恐后。 八号公馆的土地价格在这场拍卖会上创下了衡岳之最。成为衡岳市新一块地王。 地王所属者,恰是衡岳市地产大佬周鹤。 周鹤是衡岳商业地产的创始人之一,衡岳市第一套商品房就出自他手。 周鹤与原市委书记富嘉义私交很好。一度富嘉义被称为是周鹤的保护人。后来,衡岳市异军突起一个周文武。两周将衡岳市地产界弄得风生水起。 两周当中,谁也不服谁。这之间的矛盾纠纷,数不胜数。 周文武曾扬言,一山不容二虎。他与周鹤,两人只能剩下一个。于是,两周之间的斗争,完全可以用腥风血雨来形容。 周鹤是老牌商人,内敛,不事张扬。周文武是后来者居上,四处出击,风头强盛。 最典型的一次,就是两家为争一块土地开发权,在拍卖会上轮番举牌叫价,最后是市里干预,才将土地拍卖会叫停。谁也没拿到这块地。 当时衡岳市方面给出的意见是,不能让本土两家房企互相残杀,必须维持好衡岳市营商环境。 在衡岳市的斡旋下,两家房企以后再没发生过正面冲突。但暗地里的较劲,一直没停止。 富嘉义出事,周鹤受了牵连。从此隐匿不见,很久不曾露面了。 没想到在这次拍卖八号公馆土地开发权的时候,周鹤再度出山,且豪气地以天价拿下了八号公馆的土地开发权。 八号公馆地库要打开,其中有一个原因就是土地将要交给开发商周鹤了。 费劲看见许一山被抬着来了现场,赶紧上去说道:“许主任,你身体不太好,其实你可以不来现场的。你啊,对工作也太认真了啊。” 许一山微笑道:“费局,我这个人,天生就是劳碌命。再说,人这一辈子,做人做事,都要认真才对。” 费劲连忙说道:“是是,许主任的人生境界,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就算可以理解,也很少有人能做到。” 许一山看一眼现场,狐疑地问:“市领导还没到么?” 费劲嘿嘿地笑,道:“刚接到通知,胡书记,李市长和魏书记他们,都有事不能亲自来了。” 许一山哦了一声,心里不由咯噔一响。 胡进他们都选择不参加现场开启地库活动,究竟是故意回避,还是真有其他事牵着没时间?问过之后,得知衡岳市这几天并无重大事情发生,那么,他基本可以肯定。他们是故意选择回避了。 费劲看了看时间,小声问:“许主任,开不开始?” 许一山颔首道:“开始吧,请大家注意安全。” 人防办主任带着密码专家去破译地库门密码。地库经过勘察后得出结论,如果不开门进入,地库是没法能够进入道内部的。即便使用炸药,未必能将地库炸开。 周文武当初建造这座地库的时候,可谓是费尽了心思。地库固若金汤。 许一山安静地看着密码专家忙活。所有人都屏声静气,等着地库门开启的一刹那。 密码专家忙活了好一阵,地库门还是是岿然不动,丝毫没有要打开的迹象。 人防办主任鼻尖冒着汗,一溜小跑过来请示许一山,“许主任,专家说了,地库密码是高人设计的,打开可能需要时间。” “不急,慢慢来。”许一山安慰他道:“大家都有耐心的。” 许一山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其实很想笑。地库密码他已经从周文武哪里拿来了。他之所以没急于将密码说出来,他是想看看,这座神秘地库的保护措施究竟有多强大。 费劲在一边哼了一声,不屑道:“什么专家啊?破译个密码花半天时间,还不见得能破译得了,看来,这些专家就是名头好听,中看不中吃,一群废物。” 密码专家是人防办重金请来的。本来,开门的任务交给市公安局负责的。市长李朝亮反对将开门任务交由市局负责,这才出现由人防办负责开门的事。 费劲的抱怨让许一山想笑,可是他又不能当着大家的面笑出来。 目前来看,整个开启现场他是唯一最高职务的人。这让他无形当中成了这场活动的最高指挥官。 又过去半个小时,地库门还是没动静。费劲便有些不耐烦了,表示让专家让开,他让手下采取强力爆破的办法。他就不相信炸不开这道门。 许一山笑眯眯道:“费局,说真的,让你的人上,未必真能炸得开。我给你说,这地库是按人防要求设计的,本来就具有抗震抗爆防辐射的功能,要是能炸得开,说明我们衡岳市的人防工程存在瑕疵啊。” 人防办主任在一边赶紧接过去话说道:“许主任还是有眼光,有见地。我们人防工程要是谁都可以轻易破坏,我们整个人防办都失职了嘛。” 人防办主任非但没有因为专家打不开地库而着急,反而得意起地库的牢不可破的坚固。 费劲冷笑道:“你们自己的工程,自己打不开门。要是真遇到紧急情况,需要借助人防工程避险。门都打不开,有用吗?” 人防办主任不高兴道:“费局,你放心,我们肯定有办法打开的。” 费劲不满道:“你看看,我们多少人在等着你们打开啊。浪费了多少时间啊。” 密码专家还在忙活,可是不管他怎么弄,地库大门就像被下了魔咒一样,纹丝不动。 费劲终于失去忍耐心了,他过去看了看,回来对许一山说道:“许主任,我估计,这些个废物是没办法了。你说,怎么办?” 正文 第1332章 SHA-1密码 人防办主任在费劲的质疑下,也不解释了。 他跑前跑后,催着密码专家想办法。 眼看着开门陷入了僵局。许一山让人防办主任将密码专家请了过来。 “专家同志,密码破译不了吗?”许一山试探地问。 专家尴尬地解释,“领导,也不是破译不了,可能需要一些时间。刚才我们研究过了,这道门的密码不是普通的密码设计,而是采用了SHA-1密码程序。” 许一山哦了一声,他也不知道什么叫“SHA-1”密码程序。 专家继续解释道:“打个比方吧,现在破译密码采用的都是计算机破译方法。通常一个密码的破译,不会超过三分钟。但如果密码是采用SHA-1程序的,即便用超级计算机来计算,可能也需要一百万年的时间。” 费劲吃惊地说道:“一百万年?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专家严肃道:“没错,超级计算机也要一百年。” 费劲叹口气道:“这么说,你们拿它没办法了?” 密码专家苦笑道:“我们不正在作各种尝试吗?但是肯定需要时间。” 费劲冷笑道:“这么说,我们还要等一百万年?” 听了密码专家的解释,大家都像泄露了气的皮球一样。 费劲突然说道:“这道门的密码,周文武应该知道。” 人防办主任说道:“既然周文武在你们手上,你们找他把密码说出来,还需要费这一肚子狗卵力吗?” 费劲苦笑道:“谁说周文武在我们手上?再说,那小子已经是吃了秤砣了,明知道自己死路一条了。所以这小子一直不肯配合我们办案啊。就算那小子在我们手上,要他拿出密码来,可能也是一个大困难。” 人防办主任笑嘻嘻说道:“你们公安这点手段还是有的。估计菩萨落在你们手里,都不敢念经了。” 费劲冷哼一声,“你们啊,都是戴着有色眼镜看人。把我们公安机关想象成什么了啊。” 他们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让着谁。 密码专家叹口气说道:“两位领导都不要争了,我来解释一下吧,SHA-1密码是某国政府相关机构基于Hash函数设计并发布的,被称为世界上最难破解的密码。我们国家有个叫王小云的密码专家破译了,但是我们没有她这套破译编码。所以说,并非一定要等一百万年,只要能拿到王专家的破译编码,几分钟就能搞定。” 费劲没好气说道:“我们去哪找这个叫王小云的专家。” 现场沉默下来。面对世上最难破译的密码,密码专家也开始束手无策了。 许一山这时候淡淡地笑了一下说道:“大家都不要急。总会有办法的。这样吧,专家同志,我们两个能单独交流一下吗?” 专家赶紧说道:“当然可以。” 许一山这句话其实不是说给密码专家听的。而是说给费劲和人防办主任听的。 果然,费劲和人防办主任都听出来了他话里的意思。费劲主动说道:“我们回避一下,请许主任与专家交流交流。” 许一山让密码专家拿了一张纸来,他将从周文武哪里得到的密码写在纸上,递给密码专家说道:“你们试试,用这个能不能打开。” 密码专家将信将疑,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拿着密码回到了地库门前。 当密码输入进去后,只听到轻微的“喳”一声,地库门便缓缓往一边移开。 所有人都愣住了,半天,现场没一点声音响起。 许一山紧绷的一颗心也落了地。他心里想,看来,周文武这小子没骗自己。 费劲和人防办主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密码专家都束手无策的开门密码,许一山是怎么知道的呢? 地库里因为长时间断电,应急照明的电源也耗尽了。因此,地库里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里面任何东西。 费劲跑到地库门口,往里看了看,又赶紧回到许一山面前,衷心说道:“许主任,你让人服。” 费劲这句话里有两层意思,不管许一山是如何知道密码的,这已经不重要了。他能打开地库门,就超过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密码专家。 另一层意思是,许一山已经彻底征服了他。 开启地库门小组早做足了准备。很快,电源线便接了过来。 在电灯亮起的一刹那,所有人都震惊了。这座被所有人牵挂惦记的地库里,居然空空如也。 费劲颓丧道:“一根毛都没有啊。” 反倒是人防办主任得意起来,“这是人防工程。我们是有严格要求的,不能堆放任何物品,以免紧急避险时出现情况。” 许一山也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是真的。地库里怎么什么都没有呢? 如果地库只是一座空库,周文武是吃饱了撑的,要费尽心思弄个“SHA-1”密码来故弄玄虚? 如果地库里藏有秘密,那么秘密又在哪里? 地库里纤尘不染,地板光亮得能照出人的影子。 所有人都在地库门口探头探脑,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失望之色。 这座牵挂所有人心的地库,居然会以这种面目示人,令人太感意外了。 可是看地库四周,没有任何一处有破损的地方。这就预示着在地库门没打开之前,地库没有任何人进来过。 如果说,地库之前被人动了手脚,这种可能性几乎不会存在。首先,从发现地库到现在,地库一直在众目睽睽之下,每天十几双眼睛盯着的地库门,连只苍蝇飞过都会留有痕迹的。 费劲搔了搔脑袋道:“咦,这是怎么个情况?空的?” 人防办主任笑道:“本来就是空的。是你们思想复杂,以为里面藏了宝贝。现在,失望了吧?” 人防工程里空空如也,说明人防办工作做得不错。眼前的情景,让人防办主任高兴不已。 许一山怎么也不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他沉吟了好一会说道:“大家先不要慌,费局,主任,我们进去检查检查。” 他安慰别人不要慌,。其实自己心里先慌张了起来。只是,没人感觉出来他的慌乱。 这座地库,曾经寄予了他不少希望。 从发现地库开始,他就坚定地认为,地库里一定藏有某个致命的秘密。 他从来就没否认过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拿下衡岳市的政法委书记魏力,一直是他努力的结果。在周文武归案后,他以为能从周文武的口中得到有用的证据。可是周文武交代的所有材料中,连魏力的影子都看不到。 他知道周文武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周文武起初认为,他被抓,只要他不交代出来背后的保护伞是谁,外面的人就会想方设法将他救出去。 随着失态的发展,周文武已经知道自己无路可退,只有一条不归路之后,他又将愿望寄托在家人不受牵连这件事上。他知道,只要他交代出来自己的保护伞是谁,他留在外面的家人一定会没有好日子过。 当希望再一次破灭的时候,周文武最后的希望就在许一山身上了。这也是他将地库密码告知许一山的缘由。他与许一山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许一山必须保护他留在外面的家人。 周文武不愿意亲口交代出来背后的保护伞是谁,他是有顾忌的。 他希望许一山能从地库里找到他想要的东西,这至少表明不是他周文武出卖了保护伞。 可是地库门开启之后,希望似乎破灭了。 正文 第1333章 画框后的机关 许一山坚持不让人搀扶,带头进了地库。 脚步声回荡在地库里,显得格外空旷。 站在地库中央,四周墙壁显得特别阴冷。这冰冷的地库里,似乎没有一丝生气。 灯光幽暗,墙壁雪白,无人说话,死一般寂静。 许一山扫视四周一眼,总感觉有些不对。可是又说不清到底哪儿不对。 “物业有人在吗?”许一山问。 “有,在外面。” “请物业的进来。”他下了命令。 八号公馆原物业办一位负责人被叫了进来。 “你知道这栋建筑的设计吗?”许一山问他,“地下三层原来是怎么设计的?” 物业办的负责人紧张摇头,低声说道:“领导,我不是负责工程的。要问工程部的人才知道。” 许一山紧追着问:“他们有人在吗?” 物业办为难说道:“都解散了。起火后,物业办都散了。” 许一山没有为难他了,挥手让他先出去。 他绕着四周墙壁走了一圈,装作很无意似的一路敲过去。每敲一下,墙壁发出来的都是沉闷的声音,根本听不出墙壁后有空荡的回声传出来。 突然,他的眼光被墙壁上挂着的一副画吸引住了。 这是谢余楚的一幅画,画面上一半裸的少女,怀里抱着一个陶罐的取水图。他伸手摸了摸画,居然不是画布。这说明这副画连赝品都算不上。 在深深的地下车库里,墙壁上挂着这样一副画,是不是显得太突兀了? 通常,这样的艺术品都不会随意乱挂的。毕竟,这幅画在高雅情操的人眼里,就是艺术。而在心理龌龊看来,这就是色情。 他盯着画看,引来了费劲。 费劲扫一眼画,不屑道:“垃圾货,印刷品吧?许主任喜欢油画?” 许一山点点头道:“听说,这幅画的模特就用了三个,一个青岛的,一个汕头的,还有一个混血儿。谢画家将三个人揉和在一起,才成就了这幅经典。” 费劲饶有兴趣道:“许主任对油画还挺有研究的啊,这样的典故都能知道。” 许一山笑了笑说:“爱好而已。说实话,我原来还以为这是一幅西洋画呢。差点还闹出过笑话。” 费劲没问他闹出过什么笑话,许一山也没接着往下说。 两个人站在油画前,仰着头,静静地欣赏着画上美丽的少女,以及她怀里抱着的一个陶罐。 费劲突然问:“许主任,你说,她抱的这个陶罐,算不算是文物?” 许一山道:“难说。” 费劲道:“我觉得是文物。如果不是,这幅画就得掉价。” 许一山摇了摇头道:“费局,画的价值,不是因为画的内容是什么,而是画的艺术性和欣赏价值。” 费劲笑眯眯说道:“许主任既然那么喜欢画,改天我请你去欣赏一幅真正的名画。绝不是赝品。” 许一山连忙说道:“好啊,等有时间再说。” 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四处乱看。 突然开启了地库门之后,所有人都大感意外,也大感失望。原来都以为周文武将他的金银财宝全部藏在地库里的,现在发现什么也没有,空空荡荡的,连只苍蝇都没见着一只。 相反,许一山对突然出现的空荡地库有了兴趣。他第一个感觉是,三层地库的面积好像不怎么对头。 一层二层地下车库他都见过,面积至少要比三层大上一倍。怎么到了三层,反而面积少了一半? 他刚才一路看一路故意敲打墙壁,目的就是想听听,是否室外有室,别有洞天。 可是一路敲下来,他没有感到有任何异样。于是一个念头冒上来,难道八号公馆地下三层本身就只有这么大面积? 许一山伸手去摸画的时候,发现画框被他一摸,居然有些歪了。 出于对艺术的尊重,尽管他知道这是一件赝品,他还是伸手想要扶正它。 恰在这时,胡进的电话打过来了。 “老许,空的?” 许一山嗯了一声。没说话。 “不可能啊。”胡进在电话里自问自答,“隐藏得这么深的地方,不可能空着什么也没有吧?是不是有人抢在我们之前打开过了?” 许一山断然否定道:“不可能。我看过了,绝对没人进来过。” “这就奇了怪了。周文武这是唱空城计吗?” “应该不可能的。”许一山道:“老胡,你先别急,我再看看。” 胡进叹口气道:“能不急吗?刚才老魏在我这里发了一通牢骚。说我们草木皆兵,同志间互不信任之类的。我看,如果实在什么都没有,这件事就让它悄悄过去算了。你做好撤的准备吧。” 胡进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地库找不到东西,更没秘密。原来想利用地库的秘密来打击某人的计划落了空。既然没有得到想得到的东西,就得赶紧撤离,不要把矛盾激发,不利于他离衡大计。 原因很简单,如果衡岳市领导班子出现重大矛盾,上面对他履职融城党工委书记会有异议。反对者会冠冕堂皇地说,他胡进连个衡岳市都没管好,怎么还能去更重要的岗位任职。 出现这样的声音,王书记都不好态度坚决啊。 胡进能抓出来周文武背后的保护伞,当然是大功一件。抓不出来,也不会影响他调职。但如果领导班子闹出大矛盾,就能顺理成章地将他拖在衡岳市委书记的位子上,向上一步的可能性都不存在。 胡进的要求,许一山支支吾吾地嗯了一声。 费劲的电话响了,他走到一边去接了电话。 过一会他过来了,低声说道:“许主任,情况摆在这里,什么都没有。空的。我看,我们就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里了,收队吧。” 许一山爽快说道:“好啊。” 费劲笑了,多了一句嘴道:“刚才魏书记来电话,也要求我们收队。” 许一山笑了笑,伸出手去扶歪了的画。 不知是他有意,还是无意。反正他的手刚摸到画上,墙上的画啪地一声掉落了下来。 随着一声惊呼,人防办主任失声惊叫起来,“哎呀,有机关。” 画的背后的墙上,赫然有一个巴掌大的洞。洞里,居然是一块密码板。 许一山双手将画从地上捡起来,轻轻吹去画上的灰尘。 他看一眼洞里的密码板说道:“费局,请你的密码专家来吧。” 正文 第1334章 别有洞天 密码专家这次没费多少工夫,就将密码破译出来了。 看着到手的密码,费劲请许一山亲自输入密码,开启密码背后的惊喜。 许一山倒没推辞,按照专家提供的密码,逐一输入。在按完最后一个数字的时候,他回头看一眼身后的费劲他们,嘴角浮起一丝奇怪的笑容,道:“我按了啊!” 费劲明显有些紧张。到现在为止,没人知道密码究竟代表着什么。 好好的一面墙上,一幅画遮盖着一个机关。这是明显的此地无银三百两。不管密码代表着什么,密码背后一定有秘密。 在费劲他们明显带着鼓励的眼神下,许一山果断按下了最后一道开启的按钮。 只听到轻微的一声吱呀,眼前的一面墙,突然从中间一分为二,慢慢打开了。 墙背后,果真别有洞天。 两扇厚约一米的门墙,缓缓往两边退去,逐渐没入深厚的墙里。居然看不出一丝痕迹。这不由人不惊叹,这巧夺天工的设计与建造,是如此的精妙。以至于一面墙耸立在眼前时,根本看不出这是两扇门合拢起来的。 门墙之厚,也远超人想象。一米后的特制墙体,凭着徒手敲击,又怎么可能感觉得到背后的深邃? 无须多想,这道门的背后,才是真正的秘密所在。 周文武用心良苦,他将地下车库第三层完全设计成为他的密室。密室一分为二,第一道门他别出心裁请人设计 SHA-1密码,光是这一道门的密码,基本就将所有人挡在门外了。 即便能进去第一道门,还是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周文武的第二道门,才是秘密的核心所在。 密室里灯光全无,如外面的密室一样,黑咕隆咚。 电源线再次延伸过来。在灯光亮起的一刹那,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座密室大约有两百多平方,被一间一间地隔开。 推开第一间房子,大约十五六平方的房间里,排列着四排铝合金的架子。架子上,摞着整整齐齐的花花绿绿的钞票。居然全是外币。不但有美元,英镑,欧元和港币,应有尽有。 费劲忍不住惊呼出声,“好家伙,这堪比银行金库了啊。” 许一山看他一眼,低声道:“费局,立即安排警力保卫。” 第二间房,还是一排排的铝合金架子。但架子上不是花花绿绿的钱了。而是一代代白色的像洗衣粉一样的东西。 费劲看一眼,他的脸却绿了。 懂的人,无须提醒,都知道这是什么。 第三间一打开,又让费劲差点背过气去。 这间房里,居然陈列着各种武器。数量足以装备一个加强连。 费劲身上冷汗直冒,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居然会藏着一个军火库。这里任何一件武器流出去,必将在社会引起巨大的轰动。 他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许主任,还要不要往下查?案情太重大了,我们是不是先查封,等上级部门派人来?” “查。”许一山果断说道:“费局,所有已经打开的房间,必须安排强大的守卫力量,不能出丝毫差错。” 许一山决定要全部把房间打开查看,是因为他还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目前发现的这些东西,只能让周文武多枪毙几回,并不具有实际意义。 他在心里坚定地认为,周文武一定把性命攸关的秘密藏在这座深深的地库里。 果然,在打开第四间房子的时候,许一山一眼便看到屋里一个巨型保险柜。 在看到巨型保险柜的时候,许一山心里悄悄舒了一口气。他能感知,保险柜里一定有他想要的东西。 这次,他没叫费劲安排密码专家来破译了。 “费局,向上级汇报吧。”许一山沉静说道:“从现在起,所有无关人员一律撤离现场。费局你立即落实特级警戒措施。” 费劲开始调兵强健,许一山没在地库呆了,他回到了地面。 站在阳光明媚的八号公馆外边,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此刻,他的内心也是无比震惊的。密室找到的任何一样东西,都将改写衡岳市的历史啊。 这座有着英雄之城称号的古老城市,居然在地下埋着如此滔天罪恶。 他眯起眼睛,看着阳光在眼前跳舞。他内心的澎湃,如惊涛骇浪一样,猛烈冲击他精神的提防。 第一间房的外币储备,估计衡岳市还没有一家银行可与它媲美。 第二间房的毒品,如果流落到社会上去,引起的社会后果根本不敢想象。 第三间房所藏枪支,能与一支装备精良的队伍搏杀啊。 他努力平静下来心情,将电话打到了胡进的手机上。 “老胡......”他在喊了胡进一声后,居然说不出话来了。 胡进那边倒很稳重,沉默了一会问道:“老许,是不是有发现了?” “问题可能超出了你我的想象。”许一山低声说道:“我有个建议,你决定吧。” 许一山要求胡进亲自出面,协调警备司令部调派人员过来守卫地库。地库里的所有东西,需要等省委派人过来监督才能动。 胡进没直接答复,反而问他,“老许,你刚才说,地库里藏有大量现金?而且都是外币,估计的数目有多少?” 许一山哭笑不得,胡进似乎对其他东西不感兴趣,唯独对钱兴致勃勃。 “初步估计,换算成人民币,应该有个三五个亿吧。” “天助我也。”胡进大喜过望,连忙说道:“老许,你等着我,我马上亲自带人过来。” 胡进还有一个身份,只是这个身份很少被人注意。那就是他还是警备司令部的第一政委。胡进出面从警备司令部调兵,几乎没任何障碍。 费劲也从地下车库回到了地面。 他面色通红,紧张不安。 “许主任,都安排好了。”费劲低声汇报道:“现在苍蝇都飞不出来了。” “好。”许一山赞许地微笑,道:“费局,我们现在就耐心地等吧。” 半小时不到,胡进急火火地来了。 随他而来的,是一辆军用卡车。 警备司令部司令曲波亲自带队,如临大敌般迅速将手下散布了出去。 费劲吃惊地看着从天而降的部队,狐疑地问许一山,“许主任,这是干嘛?” 许一山笑了笑道:“费局,事关重大,我需要临时借用力量。从现在起,市局所有力量撤下去,换上部队接管。请你理解。” “你不相信我?” “不,我是为大家着想。”许一山安慰他道:“费局,别多想。暂时接管而已。” 费劲迟疑片刻,低声道:“我刚才也汇报了,魏书记指示,要求我们立即清场。除公安机关外,任何无关人员都必须立即撤离。”他看了一眼许一山,讪讪道:“也包括许主任你。” “赶我走?”许一山笑了,道:“费局,从组织角度出发,你们还不能对我下达命令。” “可是......”费劲搔了搔脑袋,苦笑道:“我要执行上级命令啊。” 正文 第1335章 一言难尽 正如许一山说的那样,费劲是没权力命令许一山的。何况,赶来的胡进和曲波,任何一个人,伸出一只手就能按住他,让他不可动弹。 “走,看看去。”胡进带头往地下车库走。 费劲迟疑了一下,赶紧上去拦住胡进,涨红着脸低声道:“胡书记,您不能下去。” 胡进一愣,眼光瞟了他一眼,“老费,你拦我干嘛?” 费劲使劲解释道:“胡书记,情况有点复杂。在我们未查明真相前,我们不希望任何人插手。” 胡进冷冷问:“这是你的意思,还是谁的决定?” 费劲脱口而出道:“魏书记指示的。” 胡进哦了一声,道:“老魏啊,他说了不让我进去看看吗?” 费劲支吾着说不出话来了。 “让开。”胡进沉着脸,冷哼了一声,“衡岳市还有我不能去的地方?老费,你这个局长是不想做了吧?” 话音刚落,听到背后传来魏力的声音,“胡书记,你不能威胁一个下属。”魏力带着七八个人,神色匆匆赶了过来。 “听了费劲同志汇报,八号公馆地库发现了特别重大的犯罪线索。我已经请示过上级,要求我们严加看管现场,任何人不得接触现场任何物品。” “我也不行?” “不行。”魏力态度坚决,“胡书记,请你理解一下我们的办案人员。我们不希望现场的线索被破坏,办案受到干扰。” 胡进哭笑不得道:“老魏,你们是谁领导的呀?你不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但我要对自己的职业负责。”魏力强硬道:“我会向组织汇报结果的。但是在侦查阶段,我们坚决拒绝任何形式的干扰。” 魏力的理由冠冕堂皇,无懈可击。 他环顾一眼四周,情绪突然变得激动了许多,“胡书记,我坚决反对部队插手地方事务。我们是衡岳市的政法力量,一切与法律有关的事务,均由我们政法系统独立负责。前车之鉴,请您重视。” 魏力是在暗示,围绕八号公馆地库的事,警备司令部已经有人承担了插手地方事务的后果。郑成功的黯然下野,就像警钟一样,犹响在耳。 他的话里还有一层意思在,那就是究竟谁大的问题。 如果胡进强行介入,就表明他对法律的不尊重。法大还是权大,一直是被诟病的一个顽症。所有将权力置于法律之上的人,必将被质疑。 胡进还真犹豫了,这个时候,他可不想把自己形象破坏掉。 曲波也犹豫起来了,郑成功的事还没个正式的说法,但显然不会有好的结果。如果他这时候又步郑成功的后尘,整个衡岳警备司令部都将被重创。 许一山冷眼在一边静观。他权衡着一个适合的机会反击。 魏力叹口气道:“想不到我们衡岳市的领导对自己的同志都有怀疑啊。将我们政法机关排除在治安刑事案件之外,我不知道市委的目的是什么。” 这句话分量已经很重了。他已经开始质疑胡进了。 果然,胡进在犹豫好一会之后说道:“老魏,不是我有其他想法。而是地库发现的情况,非常严重。” “有我们在,再严重的问题,都能得到最合理的解决。” 胡进看一眼曲波,迟疑地说道:“要不,我们撤?” 许一山眼见着时机差不多了,马上站出来说道:“我个人觉得,现在不是讨论谁来接管这件事的时候,更不是质疑谁大谁小的问题的时候。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将罪犯绳之以法,还社会一个公平正义,对不对?” 胡进颔首道:“对。” “胡书记作为衡岳市一把手,治下无论大小事务,都与他有脱不开的关系。我也实话说了吧,地库发现大量外币现金,毒品和武器,数量之大,已经超出了各位的想象。我认为,这时候我们最需要的,就是正确的领导,强有力的各种支持。” 他一口气把话说完后,补充了一句,“同时,我代表中部省委,要求衡岳市委第一时间主要领导介入。” 许一山这句话算是定了性。他抬出中部省委,将魏力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魏力脸色阴沉下来,他冷冷地看了许一山一眼道:“许主任,你这是破坏政治生态的行为。” “行啊。”许一山爽快道:“这样吧,所有的后果,都由我许一山来承担。我现在明确要求,八号地库的保卫工作,全由曲司令这边负责。相关侦破工作,上升到省公安厅来承担。” “你这是把我们衡岳市公安机关置于什么地步?”魏力生气地质问。 许一山毫不示弱,义正词严说道:“魏书记,我明确想法吧。衡岳市发现这么重大的犯罪线索,我可以怀疑,这件事的背后,不会那么简单。” “你什么意思?”魏力咬着牙问。 “我没其他意思。我相信,在这些犯罪线索背后,一定还隐藏着没有被发现的犯罪。魏书记,请你配合。我现在是以中部省委特别代表的身份在与各位商量。你们可以不尊重我,但你们必须要尊重中部省委。” “你能代表省委?” “对。我能代表。” 魏力顿时哑了,他恼怒地挥挥手道:“好啊,既然你能代表省委,我当然服从省委的决定。我们撤。” 魏力下令,所有在八号公馆的政法人员,全部撤离现场。 没一会,原来散布在各处的公安人员便走得干干净净。 魏力一撤,他与许一山的矛盾便公开化了。 胡进有些担忧道:“老许,激进了吧?” 许一山苦笑道:“没办法。这时候我不强硬,估计结果会有很大的变化。老胡,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如果这次我们再找不到别人致命的证据,我们就有可能被反扑,被吞噬。” 胡进埋怨道:“老许啊老许,所以我说你激进了嘛。现在我们没必要挑起矛盾,应该缓和矛盾才是。其实,我最初的想法与你可能不在一个频道上啊。” 他凑到许一山耳朵前,低声说道:“说实话吧,我只对查抄出来的现金感兴趣。这笔钱,能缓解云轨项目的困境啊。” 许一山愕然问道:“云轨项目不是梁氏兄弟全额投资的吗?” 胡进摇了摇头,叹道:“三天前,梁氏兄弟已经从云轨项目撤资了。” “撤资?”许一山大吃一惊,“原因呢?” 胡进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一言难尽。” 许一山心里突然乱了。 他很快调整了情绪,毅然道:“老胡,我们先去现场看看吧。我还需要你的支持。” “行。”胡进点了点头,突然说道:“老许,可能这是我们背水一战的时候了。” “好啊。”许一山笑道:“就让我来给你做先锋开路吧。” 正文 第1336章 他有问题吗 魏力阻止不住胡进他们进入现场,愤然带人离开。 跟在他身后的费劲,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跟着魏力撤离了。 经银行清点,八号公馆地库共搜出外币八千万多万,折合人民币五个多亿。加上未开封的人民币现金,共计三十多个亿。 清点工作持续两天两夜,烧坏验钞机两台。 海洛因三百余公斤。其他各类毒品一百余斤。 枪支两百余支,子弹上万粒。 此案直接惊动了燕京。当天,燕京便来了人,会同中部省公安厅,将案件再次接手过去。 燕京来人,第一件事就是查封了所有涉案物品。包括巨量现金。 胡进为此抱怨许一山,“老许,这下好了,钱完了。” 案件再次进入侦查阶段。在侦查为结束之前,涉案物品谁都无法动。胡进抱怨许一山,是因为他知道,即使案件终结了,这笔涉案资金也将进入国库,与衡岳市再无关系。 胡进原想着将这笔资金填进云轨项目的计划破产。 忙了几天,案件移交完毕后,许一山才回到家里。 燕京来人,不是许一山想要的结果。他本来是将地库案汇报到省委。他希望省委将案子压下来,但省委考虑到案件影响过于重大,最后还是决定上报。 上报到燕京,最直接的后果是此案所有物品全部遭燕京方面扣押。即便中部省公安厅,也只有协助侦查的份,失去了案件的主导权。 许一山寄予厚望的保险柜,一并遭到查封扣押。 保险柜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他依旧一无所知。 伤好后的许一山,回到家的第一步,就是赶紧进去陈晓琪房间探视老婆。 陈晓琪的症状似乎没有明显的改变,唯一的变化就是她的消化系统似乎正常了。这样就给曾臻的护理工作增加了相当大的难度。 曾臻告诉许一山,陈晓琪现在每天都会排便一次。每次排便,都需要清理床铺。 陈晓琪的房间窗帘一直是遮着的,空气流通不畅。屋里本来就弥漫一股挥之不去的异味,加上现在排便的臭味,各种怪异的味道揉和在一起,让人一闻到便有种头晕脑胀的感觉。 “晓琪遭罪了。”曾臻看着床上的女儿说道:“她这样活着,真的是生不如死啊。” 许一山苦笑道:“妈。情况不是在好转吗?只要消化系统没出问题,晓琪的身体就能吸收营养。只要能吸收营养,就有康复的希望。” 曾臻摇了摇头,眼眶一红道:“其实,很多时候我真想与她一道离开这个世界。那样,所有人都解脱了。你也不要再背负道义了。” 曾臻思想突然出现这种变化,让许一山的心忐忑不安起来。 他暗自自责,想起陈晓琪受伤以来,自己很少在她身边照顾,不由心里一酸,感叹道:“妈,我还是辞职回来照顾晓琪吧。” “不用。”曾臻阻止他道:“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把时间和精力都耗费在一个病人身上?一山啊,你只要找出害晓琪的凶手,我就满足了。” 曾臻一直在找徐曼丽讨要个说法,这件事最终引起市委的高度重视。茅山县书记周琴迫于压力,亲自找曾臻谈过两次话,劝慰她以后不要去找徐曼丽。 组织出面干涉了,曾臻便只能将一肚子的怨气压在心里。 周琴虽然以组织的名义让曾臻不要激发矛盾。但她在亲眼目睹到床上的陈晓琪后,还是陪着曾臻掉了不少眼泪。 “对了,听说你这段时间在衡岳市搞了一个大案子?”曾臻突然问他道。 “是。”许一山诚恳回答道:“不过,案子现在已经由燕京方面接管过去了。” “这件事你觉得是好事还是坏事?”曾臻淡淡地问了一句。 “当然是好事。”许一山认真说道:“这种危害社会的人和事,都该接受法律最严厉的制裁。” “如果什么事都能如人愿就好了啊。”曾臻轻轻叹息道:“过去,我听你爸说过,官场是最复杂的地方。他说,但凡到了市委常委一级的位子,手脚就已经不能用常规思想去衡量了。有些人的能量大得很啊。可以这么说吧,每一个市委常委的背后,燕京都会有人罩着。 ” 许一山嘿嘿一笑,“妈,你说的严重了吧?全国市委常委一级的人至少有几十万啊。” “几十万算什么?”曾臻哼了一声道:“能在几十万人当中脱颖而出成为市委常委一级的领导干部,除了自身有两把刷子之外,他们身后的关系网才是最重要的。” “对了,你一直在衡岳市查这个案子,你实话说,是不是有目的?” 曾臻虽然身为县人大常委副主任,其实她对政治并没多大兴趣。她能坐上县人大副主任的位子,也完全是靠着丈夫陈勇才实现的。 曾臻平常在家几乎不谈任何政治方面的话题。她也很少参与到各种各样的政治事件当中去。 陈晓琪就如她母亲一样。她对政治的热情也不是很高。 但她突然问许一山是不是有目的的时候,还真让许一山愣住了。 “目的?”许一山尴尬道:“妈,其实我真没目的。只是,王书记对衡岳市前段时间的社会治理结果不满意,才会让我代表省委来衡岳市督查。” 曾臻摇摇头道:“情况应该不是你说的那样。像王书记他们这种级别的首长,眼光不会往下看,他应该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在燕京了。衡岳市再多的问题,也不会让他特别关注啊。” “可事实就是这样。”许一山解释道:“前段时间衡岳市社会治安不是突然恶化了吗?这引起了省委领导的高度重视。省里要求,必须将一切违法犯罪行为遏制在萌芽状态。” “一山,你就告诉我,你是不是针对魏力的?”曾臻深深看他一眼,“我听外面的人说,你在衡岳市来来往往,都是针对魏力来的。” “魏书记这人其实还是挺不错的。”曾臻总结道:“当年衡岳市的社会治安可是全国出了名的差,魏书记当了局长后,不到半年时间,就将衡岳市治理得人人安居乐业,当时有一句口号,叫‘平安衡岳’,全国各地还来了不少人来取经学习呢。” 许一山一听曾臻的话里有话,便犹豫着说道:“妈,你说,魏书记有问题吗?” 曾臻笑了笑道:“一山啊,只要在官场上的人,谁会没有或多或少的问题啊。我们看一个人的好坏,不在于看他做过多少事,而在于他究竟为老百姓做了多少事,心里装没装着老百姓。只要一心为人民服务的,有点错误,也能得到原谅啊。” 这句话许一山就不喜欢听了,当即反驳道:“妈,我认为,在官场上就不能有任何错误。因为,一点小小的错误,可能就会导致万千老百姓吃苦受累。” 曾臻嗯了一声,没再说话。而是转身进了陈晓琪的房间。 没一会,屋里便传出她激动得颤抖的声音,“一山,快来。” 正文 第1337章 我是针灸师 曾臻激动不已,指着女儿陈晓琪的手说道:“我刚才看见晓琪的手动了。” “动了?”许一山也惊喜起来,赶紧蹲下去身子,一双手去捧了陈晓琪的手端详。可是,却再没见着她的手有动静了。 看许一山脸上布满疑惑,曾臻无比认真地肯定,“是真的动了,动了几下。” 按曾臻的描述,陈晓琪的手指尖刚才是动了几下。她的动作很轻微,不细心的人,根本感觉不到。 两个人死死盯着陈晓琪的手,盼望着能再次看到她的手指动弹。 可是直到将眼睛看酸,依旧没见着再有动静出现。失望之色不禁浮上脸颊。 曾臻一口咬定,刚才的确是看到陈晓琪的手指动了。她不安的表示,“一山,我绝不是眼花,确实是看到晓琪动了。” 她俯下身去,将脸贴在女儿的脸上,呜咽道:“晓琪晓琪,你快点好起来呀。” 许一山心里也难受不已。但他不能当着曾臻的面将内心的难受表现出来。他深知自己现在陈晓琪一家人心目当中的重要性。在陈勇自首后,他是陈家唯一的顶梁柱了。他必须坚强,才能让她们鼓起勇气。 他很多次想过,陈晓琪虽然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如同一具没有生命的机体,但她的思想肯定还在。或许,眼前身边发生的一切,她心里都清楚明白,只是无法表达出来而已。 许一山的这种猜想一点也不奇怪。在医学上,确实存在这种现象。 陈晓琪目前的状况,等于人进入了深度睡眠。一旦苏醒,她就能记起曾经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一切事情。 他们终究没再看到陈晓琪身体有任何变化。 曾臻让许一山去休息,嘱咐他道:“一山,你现在已经去了省里工作。衡岳市的事,能不管尽量不要去管。我们家现在已经不像过去了。” 许一山嗯了一声,点点头出了门。 曾臻突然提起衡岳市的事来说,出乎了许一山的意料。她是关心?还是在试探?或者是在暗示女婿许一山?一切都蒙在鼓里。 一出陈晓琪的房门,他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许一山看一眼手机屏幕上江灵珊的名字,猛地想起几天前江灵珊说过要过来的事。顿时惊喜交加,赶紧打开接听键接听。 “你过来接我吧。”江灵珊在电话里说道:“我已经到了衡岳市。” 她报了自己所在的位置,让许一山马上过去。 许一山哦了一声,挂了电话后冲进陈晓琪的房间,激动地对曾臻说道:“妈,我师父来了。” “你师父?”曾臻茫然地看着他。她不知道许一山什么时候有了师父,更不知道是什么师父。 许一山连忙解释道:“妈,就是教我扎银针的师父。我给晓琪扎针的技术,就是跟她学的。” 曾臻高兴不已道:“好啊好啊,快请你师父过来。” 但江灵珊出现在曾臻面前时,曾臻惊呆了。 曾臻怎么也不会想到,许一山口里所说的师父,居然是个看起来少不更事的年轻姑娘。 她长得是那样好看,水灵灵的就像一颗刚拔出泥土的萝卜。她忽闪的睫毛下,一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显得柔和恬静。 她浑身上下,根本看不出一个世外高人的影子。 “你师父?”曾臻迟疑着问,脸上浮现一丝尴尬的笑容。 “对。”许一山认真说道:“妈,她叫江灵珊,是针灸界的传奇人物。我上次与你说的安书记偏瘫了,就是我师父一针扎好的。” 曾臻似乎不相信,她端详着江灵珊,欲言又止。 倒是江灵珊,在曾臻狐疑的目光里显得落落大方。她笑吟吟地说了一句,“我不是什么传奇人物,只是对老祖先传下来的针灸术有兴趣,有一点心得而已。” 曾臻哦了一声,赶紧招呼江灵珊坐下休息。 江灵珊摇着头道:“不用了,我想看看病人情况吧。” 曾臻便将身体让开,尴尬说道:“小师父,有点脏,请你理解。” 江灵珊笑笑,道:“我是针灸师。” 在江灵珊检查陈晓琪身体的时候,曾臻站在一边,将陈晓琪受伤的事前后说了一遍。 江灵珊检查得很细心,当他直起腰的时候,许一山和曾臻都看到了她的脸色变得凝重了许多。 许一山的心悬了起来。 现在,江灵珊是他眼里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如果江灵珊都没办法让陈晓琪站起来,陈晓琪这辈子可能就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希望了。 现代医学已经拿陈晓琪的情况毫无办法。他也曾想过,让陈晓琪跟廖小雅去燕京治疗。但他在问过衡岳市最权威的医学教授后,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教授告诉他,虽说衡岳市在某些医疗资源上有不足,但完全能够满足所有病症的处理与治疗。陈晓琪的情况,在医学上已经被判定为植物人。以目前的医学技术,还没有攻破这一疑难问题的技术。 让陈晓琪接受各种各样的治疗,并不能保证她的身体会康复。但一定会让她承受许多不该承受的痛苦。 教授的一席话,最终让他放弃带着陈晓琪去燕京治疗的想法。 他对江灵珊抱有最后的希望,是因为陈晓琪在被他尝试着扎过针后,身体出现了明显的变化。 如果说,陈晓琪在扎针之后出现的排便现象尚属意外,那么,刚才曾臻说她亲眼看见陈晓琪的手指动了,就是奇迹要发生的预兆了。 曾臻忍不住问道:“小师父,情况怎么样?” 江灵珊笑了笑道:“您还是叫我小江吧,或者直接叫我江灵珊。” 江灵珊逼着许一山在她面前磕头认师,将她的身份提高了一个层次。按照传统习惯,她现在与曾臻是同一个辈分的人。 许一山在她面前,就属于晚辈了。 没人知道江灵珊为何非要逼着许一山认她为师。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在社会上,师徒之间是有一座看不见的大山的。社会的公序良俗,将师徒之间关于伦理道德的界限分得很清楚。 她为师,就是长辈。她并不是想着占据道德的制高点。她是让伦理道德来束缚自己。 在曾臻的催问下,江灵珊终于说出来了实话,“不很乐观。” 江灵珊解释说,“目前,病人身体里有两块淤血。这两块淤血都是现在的外科手术不能去除的。打个比方说,人身体的血管,就是一个像水渠一样的循环。淤血堵住了水渠,致使水渠里本来流畅的水流不能流动了。于是,整个水渠系统便停止了运行。人活着,就是靠人身体不断生产和制造新鲜血液。血液流动,才能让身体各个机能活动。生命由此而生生不息。” 曾臻听得一脸茫然,她迫不及待地问道:“师父,你说句实话吧,我家晓琪还能活多久?” 她已经不再问陈晓琪还能不能站起来了,而是改口问陈晓琪还能活多久。 这是一个非常残酷的问题,曾臻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一颗心已经碎了。 江灵珊支吾着说道:“这不重要。我想与许一山单独聊聊。” 正文 第1338章 借气炼针 在许一山的书房里,许一山与江灵珊相对而坐,半天没有说话。 其实,在看到江灵珊凝重的表情后,许一山心里已经有了底。陈晓琪的情况不乐观,或许,奇迹不会在她身上发生了。 “我应该早来。”江灵珊突然说道:“我来晚了。” 按照江灵珊的说法,陈晓琪受伤伊始,如果一直施以针灸疗法,完全可以将她身体里郁结的淤血化解。淤血化解后,一切将迎刃而解。 现在,淤血在陈晓琪身体已经形成了板结。针灸未必能将淤血化解了。 “没办法了?”许一山深深叹口气,苦笑道:“没关系,我有心理准备。” 江灵珊看他一眼,试探着说道:“你要知道,你这一辈子都将守着这样一个不会说话,不会吃饭,什么都不知道的像木头一样的人。而且,她的生命可能会很长。长得不可想象。” 许一山嘿地笑了,道:“师父,你的意思是,我家晓琪今后会长生不老了?” 江灵珊被他的笑感染了,叹口气道:“许一山,不管你是真心的还是装出来的,你这份乐观精神,还真令人感动。” 许一山双手一摊说道:“这可能就是我的命。尽管我不认命。”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江灵珊说这话的时候,脸突然红了,“世界上就没有完全绝对的绝望。希望之光随处都在,就看有不有人愿意付出了。” 许一山没多想,脱口而出道:“只要我家晓琪能康复,就算要我的命,我也认。” “真的假的?”江灵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 许一山一本正经道:“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颗钉子一样,钉子钉进去木板里了,还能有回头的可能吗?” “你的命倒没人要,但确实需要你付出。”江灵珊犹豫一下说道:“许一山,我需要拿你做个试验。” “试验?我?”许一山茫然地看着她问道:“师父,你直接说,需要我做什么?” “我是你师父,对不对?”江灵珊脸色愈发变得绯红了,问许一山道。 “是啊。我磕过头的,我认。” “师父犹如父母,对不?” “对。” 江灵珊便低声说道:“我这里有一个想法,需要借助你的身体才可能实现。” 许一山想也没想说道:“行,要肉还是要骨头?我拿给你。” 江灵珊扑哧一声笑出来,嗔怪道:“没人要你肉,也没要你骨头。但是......” 她欲言又止,神色变得羞怯了起来。 许一山若有所悟,讪讪道:“师父,你说吧,我命都愿意给你。” 江灵珊慌乱道:“我可不要你的命。你的命,要给,也是给她。”她指着隔壁苦笑道:“一山,你不是会龟息功吗?我现在就需要借助你龟息功的力量。” 许一山一听,顿时乐了,赶紧说道:“师父,我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难题呢。这么个事,太简单不过了。你说吧,我要干嘛?” “你等等。”江灵珊突然起身出门去了。 过了好一会,她转回来,反手将门锁住,面无表情说道:“你把衣服全部脱去,躺在床上。” 许一山吓了一跳,赶紧问道:“师父......” 江灵珊不去看他,背转过去身子,将她随身带着的银针包打开了。 许一山哪敢在一个漂亮的姑娘面前脱去衣服啊。何况,门外曾臻还在,隔壁陈晓琪还在。 “我来帮你吧。”江灵珊柔声说道:“如果你想让陈晓琪康复站起来,你就按我吩咐的去做。” 当许一山脱得只剩下最后一个裤头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死死抓住裤头不肯往下脱了。 江灵珊蹲在他跟前,许一山一低头,就能看到她身体的无限春光。 他神思大乱,往后退了一步,求饶着道:“师父......” 江灵珊正色道:“这不是古墓,听话。” 她推着许一山倒在床上。从银针包里拿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听我的吩咐,心情平静下来。” 许一山的心情哪能平静下来,他心想,老子也就一凡夫俗子! 江灵珊却不去管他,低声道:“你现在将气汇聚到丹田之内。” 许一山依言而行,可是不管他如何努力,始终无法敛神静气。 这让他有些惊慌。过去他敛神静气,也就一瞬间就能做到。想自己第一次利用龟息功深潜洪河大坝堵管涌的时候,事后虽然出了一身冷汗,内心深处却沾沾自喜不已。 江灵珊见他半天没将气汇聚在丹田之内,不觉生了气,猛地一掌拍在他的丹田之上,低喝一声,“收心吧你。” 许一山一激灵,气便自觉涌到丹田之处。 没等他回过神来,只觉得丹田之处被蚊子咬了一下一样,江灵珊手里的银针已经扎进了他的丹田。 “你能感觉到银针的存在吗?”江灵珊轻声问他。 许一山紧闭双眼,脑海当中蓦地现出一幅图景,就好像医学上拍的CT照片一样,他脑海里清晰地看到银针在自己身体里微微的颤抖。 “你试着把精气去聚齐在针尖上。” 许一山试着去做了,却突然感到一阵锥心的痛。身体不由颤抖起来。 江灵珊慢慢捻动银针,几分钟后,猛地将银针抽了出来。 “穿衣。”她命令着他,“我们去隔壁扎针。” 许一山手忙脚乱往身上套衣服。被江灵珊逼着全身赤裸后,他再无勇气去看她。他很羞愧自己刚才的表现,尽管他努力不往邪路上去想,可是身体还是出卖了他。 江灵珊自然感知了这一切。她绯红的脸色久久没有褪去。 等许一山将衣服全部穿戴整齐了,她浅浅一笑道:“你记住,你不是杨过,我也不是龙儿。许一山,陈晓琪能不能站起来,就看这一针了。” 门外,曾臻等得心急如焚。 刚才,江灵珊说要从许一山身上取气时,她尽管懵懂不明白是什么道理,但她还是默许了。 给陈晓琪扎针,却不是江灵珊亲自动手。 她稳稳地站在床边,让许一山拿了银针,吩咐他道:“凝神,静气,气运丹田。” 许一山依言做了。 “记住我原来给你说过的顺序吗?” 许一山缓缓点头。 “开始吧。” 许一山此刻恍如神助,飞针如花,令人眼花缭乱。没一会,陈晓琪的百会,膻中,丹田和涌泉等穴位,都逐一扎了银针。 江灵珊将刚从许一山身上拔出来的一根银针递给他说道:“这是最后一针,扎太阳穴。” 许一山楞了一下,迟疑着没敢往下扎。 太阳穴俗称经外奇穴,此穴为人命门所在。伤此穴,轻则晕厥,重则毙命。 “扎。”江灵珊眉头紧皱,命令许一山下针。 曾臻紧张得脸色都变得苍白了起来,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许一山将心一横,心想,事已至此,再无回头。 这一针下去,陈晓琪还是不见动静。 江灵珊也紧张得鼻尖上冒出来了一层细密的汗。 “运气银针,慢捻微颤。” 许一山心无旁骛,凝神静气,慢慢地捻动银针。 几分钟过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声音,“哎呀,痛。” 陈晓琪的眼珠子突然转动起来,痛苦让她的面孔几乎变形。 正文 第1339章 狂喜之余 陈晓琪呻吟出声,手指头颤抖了几下后,突然呜咽着哭出声来。 许一山慌忙去抱住她,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老婆,老婆,是我。” 陈晓琪转过头看他一眼,喊了一声“老公”,人便晕厥了过去。 曾臻急得哭出声来。这哭声有有欣喜,悲伤和劫后余生的幸运。她使劲捂着自己的嘴,不让声音发出来。女儿突然醒转,这比中了天大的奖还要狂喜啊。 江灵珊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陈晓琪已经醒了,身体将逐渐康复。她欣慰之余,似乎有些失落。 半个小时之后,陈晓琪再次醒过来。她的神智似乎回归到了原来,在看到自己赤身的时候,一张脸腾地红了,居然伸手想要拉过被子盖住身子。 银针被一一拔了出来,本来逞亮的银针已经变黑。 江灵珊在仔细检查过银针之后,叹口气道:“这也幸亏许一山身体里有一股龟息真气。若换了他人,真气不能贯穿针尖,后果就很难预料了。” 她收拾了银针后,无论曾臻和许一山如何挽留,她坚持要走。 对于陈晓琪而言,江灵珊的出现就是幸运之神。倘若没有她的绝技,陈晓琪这一辈子可能再也不能醒转过来。 曾臻感激不尽,忙着去包了一个大红包,非要感谢江灵珊的救命之恩。 江灵珊笑道:“我若是贪图这几块钱,就不会来了。说实话,许一山的为人做事我是早就耳闻过。男人如他,社会之幸。” 曾臻狐疑地问道:“一山在外的名声很大吗?” 江灵珊笑笑,道:“何止是大。许一山本身就是个传奇啊。希望他今后一如既往,心里装着百姓,心系天下苍生,也就不亏我收他为徒。对了,一山,你记住,今后若是遇到需要救助之人,还是要不计得失,伸出援手。” 曾臻接替许一山去抱住了陈晓琪,她眼泪汪汪说道:“江大师,你不要钱,我就让晓琪拜你做干娘。你收了一山为徒,晓琪拜你做干娘,辈分合情合理。” 江灵珊羞红了脸,扭捏不已道:“我还没结婚呢。” 说完,逃也似出门,拿了自己的东西,开门欲走。 曾臻赶紧吩咐许一山前去送客。低声嘱咐他道:“一山,这位姑娘是晓琪的救命恩人。今后若是能帮到她,你要尽全力啊。” 许一山连忙点头。他现在的心里充满了欢乐。他想放声歌唱。这突如其来的幸福让他感觉到空气中流动的都是幸福的音符。 下楼走了一段路,江灵珊便不让许一山继续送她了。 许一山心里也牵挂着陈晓琪,两人便默默站了一会,正要转身离开,江灵珊突然喊住他,欲言又止。 许一山小声问:“师父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江灵珊犹豫了一下,自己先红了脸。她示意许一山将耳朵贴过去,她凑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你老婆现在气血两亏,需要补。” 许一山使劲点头道:“我明白,我会找最好的补品让她吃。” 江灵珊摇了摇头,低声道:“食补不宜太急。女人亏了气血,需要的是男人的阳气。你明白了吗?” 许一山还真没明白,他想了好一会,还是摇头。 江灵珊气得跺了一下脚,骂了一句,“你是个榆木脑袋呀。那就事呀。” 许一山似乎听明白了,顿时尴尬不已。 “好了。你明白了就行。”江灵珊羞红着脸说道:“其实,你的身体素质,胜过万千良药。” 看着江灵珊的背影逐渐没入黑暗中,许一山哪里会知道,这是他们最后的一别。从此以后,今生再无缘得见。 回到家里,曾臻正在给陈晓琪喂糖水。 陈晓琪看见他回来了,撒着娇要让许一山喂她喝。 许一山心里高兴,连忙从曾臻手里接过来杯子,笑嘻嘻道:“老婆,我来喂你。” 曾臻看着一对女儿亲昵,她心里高兴,脸上却挂不住,借口去看厨房熬着的米汤,出了房门。 陈晓琪喝了几口糖水后便不想喝了。她浑身充满了疲惫,躺了半年之久的她,突然醒转过来,真有恍若隔世之感。 “我病了多久了?”陈晓琪虚弱不已地问。 许一山笑了笑道:“没多久,你不过就是睡得深一些而已。” 陈晓琪呜咽道:“我怎么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啊。” 她开始慢慢地给许一山讲述她这段时间的感受。她说,她知道自己是被徐曼丽推下去舞台的。她想喊,但是喊不出声。 她甚至还记得被送进医院的场景。医生与许一山的谈话,她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换句话说,她除了不能开口说话,外界发生的一些事,她心里都能明白。 许一山安慰着她说道:“老婆,你是好人,好人会得好报的。这不,你经历了苦难,接下来的日子,你将活得比谁都幸福。” 许一山嘴上安慰着陈晓琪,心里却早就怒火燃烧起来了。 在听到陈晓琪告诉他,她知道是徐曼丽推她跌下去舞台的时候,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今晚必须快意恩仇。 陈晓琪在喝过米汤之后,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许一山悄悄从屋里出来,对还沉浸在幸福之中的曾臻说道:“妈,我要出去一下。” 曾臻吃了一惊问道:“晓琪刚醒来,你去哪?” “有事。” “什么事?你能说吗?”曾臻显得有些不高兴。 许一山还真不能告诉她自己去干什么。他只能撒了一个谎道:“妈,我工作上还有点要去处理。等我处理完了,立马赶回来。” 曾臻将信将疑,只好眼睁睁看他出门去。 在曾臻他们这一代的人心目中,工作比任何事都要大。 她哪里会知道,许一山心里窝着一团火,他要将心里埋藏着的所有怒火,全部倾泻到徐曼丽头上去。 在张曼提供徐曼丽推陈晓琪的录像视频时,他就生出过一定要找徐曼丽要个说法的念头。 这就好比爹许赤脚曾经教导过的话,一个男人,如果连老婆孩子都不能保护,这个男人活着就失去了活着的意义。 过去,他没撕破脸皮,是因为录像的证据,还不足以证明徐曼丽的行为存在故意。 如今听到陈晓琪亲口说过后,他所有的疑虑都一扫而光了。 他走得很急,恨不得一步跨到徐曼丽的家门口。 他在心里设计了找到徐曼丽的情景。他要一脚将她踢翻在地,在她身上踏上一只脚,他要问清楚,为什么要将陈晓琪推下舞台。 此刻,他心里只有复仇的怒火,完全不记得自己是个领导干部的身份了。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见他娘的鬼的干部,谁都阻挡不住老子报仇的怒火。” 他现在心里确实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遇神杀神,遇鬼杀鬼。 正文 第1340章 男不与女斗 徐曼丽打开门,看见门口站着的许一山,心里瞬间便明白了。 她淡淡地说了一句,“请进。”便转身回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垂着头不敢来看许一山。 沉默了好一会,她抬起头,眼里已经盈满了泪花,低声叹道:“我知道你早晚有一天会找上门来。说吧,要怎么惩罚我吧。” 许一山在心里冷哼了一声,暗想,“少来这套猫哭老鼠假慈悲的伎俩。当初那么狠心将老子老婆推下去舞台的时候,你就没想过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非死即残吗?你那是故意谋杀,岂可被你假惺惺的眼泪蒙蔽老子。” “惩罚你的不是我,是法律。”许一山终于开口,态度冰冷道:“徐老师,我尊你一声老师,是因为你曾经为这个社会做出过你的贡献。但是,你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法律的底线,我不能饶你。” 徐曼丽满脸悲伤道:“许主任,我自己做过的事,我愿意承担所有的法律后果。说真的,我一直知道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我也不想躲避,这也是我拒绝去援疆的原因之一。” 许一山心里如滚开着一锅滚烫的热油。他多么想冲上去扇她几个耳光,然后一脚将她踹翻在地啊。 可是他想到,自己是个男人。再没出息的男人,都不应该对一个女人动手啊。 而且,他心里一直有个疑问,徐曼丽与陈晓琪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她怎么可能会想着对陈晓琪下死手? 虽说前段时间社会上一直暗中流传着徐曼丽与陈晓琪为争风吃醋而暗下杀心,但这些谣言在许一山面前,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弱智的谎言。 从一开始,许一山就坚定地相信,这是有人故意在散布谣言,目的就是混淆视听,转移矛盾目标。散布谣言的人妄图利用谣言来攻击想要攻击的对象。这里面就包括胡进在。 老百姓对谣言总是津津乐道,特别是涉及到官员作风的谣言,往往会被添油加醋,传得香艳无比。 在老百姓心里,任何一个当官的男人,必定会有许多关于美色的故事。男人手里有权,最喜欢干的两件事就是,一是弄钱,二是搞女人。 将徐曼丽与陈晓琪绑在胡进生活作风的谣言战车上,往往能让人深信不疑。 毕竟,徐曼丽当年也是衡岳市的一枝花,其风情到现在还具有无限杀伤力。陈晓琪就更不用说了,但凡见过她的人,无不被她的美貌所倾倒。 许一山强压住心中的怒火。他的脑海里回荡着这半年来的一切。当陈晓琪躺在床上痛苦的情景浮上他的脑海时,他的愤怒,足以将眼前的这个女人碾成齑粉。 “我糊涂啊。”徐曼丽狠狠抽了一下自己的耳光,她痛苦地扯着自己精致的头发,道:“如果我告诉你,我是被人利用了,你相信我吗?” 许一山冷笑着道:“徐曼丽,你是想拉人垫背吗?” 徐曼丽摇了摇头,笑了,她道:“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原来你也不敢惹某些人啊。我把你估计得太高大了。看来,你也个为了自己,不惜牺牲自己亲人的角色。” 许一山又冷哼一声,没理会她的嘲讽。 徐曼丽独居,她早年与丈夫离了婚。唯一的女儿被她送出国外读书了。在衡岳市,她就是一个美丽的独身女人。 可是她美丽的外表下,居然包藏着一颗如蛇蝎的心,这让许一山心里生出一丝难受。 当美丽与善良结合在一起的时候,就是人间一道最美丽的风景线。当美丽与邪恶混杂在一起的时候,就将成为人间的悲哀。 “你今天找上门来了,我也不再隐瞒你了。我去投案自首吧。”徐曼丽恢复了常态,她环顾一眼自己的家,似乎有些不舍。“许主任,你让我失望了。” 许一山道:“失望就失望吧。我本来就不是你想象中的人,否则,你会对陈晓琪下手吗?” “我是真的失望。”徐曼丽淡淡说道:“我原以为牺牲我自己,能换取衡岳市一个清净的世界。现在看来,我是奢望了。某些人还会继续作恶,我就是死了,也不会瞑目啊。” 从谈话开始,许一山就能感觉到,徐曼丽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说。 她的冷嘲热讽,都带着明显的目的性。可惜许一山没按着她的思路在走,这就让她生出失望的情绪出来。 “我去坐牢,或者干脆一枪把是毙了,我都认了。谁让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过错啊。”徐曼丽叹息着说道:“不过,我还有个请求,你能答应我吗?” 许一山面无表情道:“如果能满足的,我会想办法满足你。” “我有个女儿,在国外读大学。她是我的全部,我不能让她因为我而难过。我希望,我去坐牢了,你帮我照顾照顾我女儿。你若能答应,我就再无遗憾了。” 徐曼丽起身去拿了一本影集过来,打开指着照片上一个笑靥如花的女孩儿说:“她叫徐蕾。今年刚满十九岁。” 许一山扫了一眼,感觉照片上的姑娘与徐曼丽的眉眼出奇的相像。确实是个漂亮异常的女孩儿。 “你让我怎么照顾?”许一山随口问了一句。话出口后,突然有点后悔。怎么能与她讨论她女儿的未来之事呢? 徐曼丽与自己算得上是仇人了啊,自己哪能接受她的托付?这立场说不过去啊。 徐曼丽苦笑了一下,低声道:“你就告诉她,她妈妈不是坏人。她妈妈是被坏人利用了,犯下了可耻的罪行,是罪有应得,请她原谅妈妈。” 许一山冷冷道:“这些话,还是你自己对女儿说吧。” 徐曼丽深深叹口气,没再说话。 她将影集双手递给许一山,道:“这本影集你能替我保管吗?许主任,我知道你心里很愤怒,我也知道你想动手打我。其实,我愿意被你打啊。只要你打我,能缓解你内心的愤怒,我都愿意接受。” 徐曼丽的话说到许一山心坎上去了。确实,从家里出来,他的心里就一直揣着一个强烈的念头,他一定要扇她几个耳光,以解心头之恨。 可是,在徐曼丽打开门的一刹那,他的这个念头便消失了。 他一进门,便感受到了一个独身女人家庭的阴冷。 他是男人,怎么可以对一个孤苦无助的女人动手?尽管她做出来的事,令人发指。 许一山最终没接她的影集,他站起身道:“徐曼丽,我告诉你一个消息,我家晓琪醒过来了。你现在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希望你能主动交代问题。” 他最终没动她一个指头,哪怕最严厉的话都没说一句。 但他知道,徐曼丽不会再抱着侥幸的心态了。她在言语中的暗示,需要她自己去揭开这层迷雾。她必须为她的行为承担应有的过错,接受法律的制裁。 他心里想,一场狗咬狗的闹剧,马上就要上演了。 正文 第1342章 束手就擒 许一山一出声,所有人都警惕起来,茫然地看着他。大家的喉咙都像被人掐着了一样,半点声音都没有。 “根据省委决定,对魏力、向勇和万思维三位同志采取强制措施,配合调查。” 话一出口,会议室立显骚动。万思维脸色苍白,目光呆滞。向勇不安地挪动屁股,一副无所适从的形态。 唯有魏力,牙关紧咬,面色铁青。 他在迟疑片刻之后,伸手去身上掏枪。 许一山当机立断,大喝一声,“拿下。” 两名武警战士出手如电,迅速将魏力按压住了。 魏力奋力挣扎,大喊道:“你们凭什么抓我?” 一阵桌椅碰撞声过后,会议室复归平静。 所有人噤若寒蝉,一声都不敢吭。被制服的魏力仰面向天,长叹一声垂下头来。 他是一头猛兽,叱咤风云三十年。这个让违法犯罪份子闻风丧胆的人,终于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 向勇从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他缓缓起身,深深看一眼许一山,一句话没说,转身往会议室门囗走去。 万思维早吓得屁滚尿流,她不顾颜面,哇地一声哭出来,大声叫屈道:“对啊,你们凭什么抓我们?这是打击报复,我要控告。” 许一山冷冷道:“有的是时间让你控告。走吧,万部长。” 衡岳市委常委班子一夜之间被抓了三个,消息如狂风席卷大地,迅速传遍整个中部省。 按照省委要求,魏力三人分别被押往异地关押。 衡岳市倒下三巨头,整个城市的气氛都变得诡异了许多。 人们三五成群,悄悄议论着这件令人拍手称快的大事,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和莫测高深的笑容。 魏力被抓,让所有人都感到特别惊讶。在衡岳人的印象里,他们可以不知道市委书记是谁,但一定知道魏力是谁。 曾经有人当街吵架,在听说对方亲戚是魏力后,即便自己完全占理,也会主动缴械投降,灰溜溜地一走了之。 对罪犯而言,魏力就像阎王般的存在。谁都知道,只要落到魏力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 但也有相当多的市民对魏力怀有敬意。毕竟,魏力的雷霆手段将衡岳市治理得秩序井然。违法犯罪的丑恶社会形态,在他的高压严打政策下,销声匿迹。 一句话,魏力在群众当中,是个褒贬不一的人物。 魏力的倒台,预示着衡岳市这张密不透风的网被撕开了一条口子。这张巨网掩盖的许多事,将很快大白于天下。 衡岳市出了这么大的事,书记胡进,市长李朝亮都得亲自去省里汇报。 第二天,两辆小车分别从市委大院和市府大院急疾而出。 胡进车里,许一山与他一路同行。 “老许,省里要求我们详细汇报情况,是凶是吉难料啊。我怎么觉得眼皮子一直在跳?” 许一山笑着道:“别想太多。抓他们是省委指示的。” “可是我听到了不同的说法。”胡进忧心仲仲道:“听说省领导在这件事上意见不统一。己经有人公开跳出来为魏力他们鸣不平了。” “是吗?”许一山狐疑地问道:“老胡,你知道具体是哪位领导吗?” 胡进摇了摇头,声音沉重道:“很难说得清。据说,省领导现在分成两种态度。一种是坚决打击,一种建议从宽处理。” 许一山犹豫着说道:“关键是看王书记的态度。” 胡进想了想说道:“王书记还是支持我们的。但是阻力很大啊。” 许一山不会知道,自己在衡岳市的动作几乎可以用地动山摇来形容。衡岳市一次抓三名常委,震动力不亚于一场地震。 事实上,能坐到常委位子上的人,省里甚至燕京必定有人罩着。没有一个无根基的人,可以坐到这样高的位子上去。 众所周知,衡岳市在中部省的力量,来自于省人大龚辉副主任。 人大主任是王书记,王书记在省人大仅仅是挂个名而已。真正的工作,全是排名第一的副主任龚辉负责。 此次持从宽处理意见的一方,主要代表人物就是龚辉。 许一山默默无语,心里暗想,这次动衡岳市的三个常委,一定会有人跳出来。而且他能预感到这股力量非常强大。 “陆省长的意见呢?”许一山试探地问。 “难说。”胡进迟疑片刻道:“老许,首长们的心思,就像女人的心思一样,琢磨不透啊。不过,我们兄弟说句实话,今后还是走稳一些。” 许一山点点头道:“有道理。老胡,衡岳市这次出了这么大事,你想没想过提拔谁来填补这个空缺?” “你有什么好主意?” “好主意未必是。但是,我觉得,茅山的周琴,应该可以进入常委帮子。” 胡进看着许一山笑,道:“有没有私心?” “绝对没有。”许一山认真说道:“我这几天了解了一下,近两年来,全市经济发展最快的就是茅山县。以目前的发展趋势看,茅山不用一年时间,就能超过衡岳县。” “你的意思,茅山取代衡岳县?” “难道不可以吗?”许一山笑道:“现在是以事实论英雄的时代。谁有本事,谁就有资格带领大家往前跑。谁没本事,就得接受被淘汰的事现实。” 胡进苦笑道:“问题可能不是我们想的那么简单。你可能不知道,现在最想进入常委帮子的人是谁吧?” 许一山笑道:“你不提醒,我也知道,不就是梁国明吗?但是,老胡,在这个问题上你一定要把好关。我不是不愿意看到梁国明进入常委班子。问题是,老梁进班子,非议一定多。” “你觉得我能阻止吗?”胡进叹口气道:“老许,你在省里工作也有一段时间了,你还没看出来很多事不是以我们自己的意志为转移的吗?” 许一山哪能不清楚,梁国明背后有陆省长为他站台。 陆省长的三驾马车,许一山这一辆已经跨入了省委这一级。胡进这一辆正蓄劲待发。胡进背后还站着王书记,他转任融城党工委书记并无多大的困难。 剩下的梁国明,应该算是三驾马车当中速度最慢的一辆了。 梁国明下到长宁想担任书记之后,他几乎是以一种躺平的心理在等待命运的改变。梁国明躺平,并非他不愿意做事,而是他不能做事。作为长期跟在领导身边的人,他深刻知道,做得越多,错误越多。 有错误,必将成为别人的把柄。不如躺平,不求有功,但愿无过。 这样的人,恰恰是许一山最看不起的人。在许一山的心里,梁国明与胡进隔着不是一座山的距离。 胡进一门心思上进没错,但他至少敢干事,愿意干事。这就是一个人的格局,格局的高低,决定一个人的眼光能看多远。在许一山看来,梁国明坐得越高,越是社会的一个巨大悲哀。 傍暮时分,车子进入省城桔城。 桔城早就华灯绽放,远远看过去,桔城上空,天空被灯光映得橘黄一片。 省委王书记在半个小时前来过电话,他在办公室等衡岳市的人汇报。 正文 第1343章 赴省汇报 车子开进省委大院,胡进顾不得还没吃饭,直接上王书记办公室汇报。 一路颠簸过来,不疲倦都是假的。 市长李朝亮一下车,便深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李市长的车一直跟在许一山他们的车之后,许一山自己的车没回来。他将秘书秦光和司机都留在衡岳市。 “还没吃吧?”王书记一见到他们风尘仆仆来了,便关心地问,指着茶几上的几个饭盒说道:“我都为你们这准备好了。对了,我也没吃,大家边吃边谈。” 王书记一个老人家饿着肚子等他们到现在,这不由胡进和许一山的心里都生出愧意来。 王书记自己动手,打开一个盒饭,笑道:“你们几位一路辛苦了,酒就免了啊,填饱肚子再说。” 省委一把手都吃盒饭,胡进他们还敢不吃? 不过,盒饭做得衡精致,绝非路边小店的产品。 许一山肚子早就饿了,他顾不得客气,率先狼吞虎咽起来。 一盒饭下肚,许一山感觉只填饱了半个胃。王书记见状,便将自己饭盒里的饭扒拉了一半给许一山,赞扬着许一山道:“小许,不错啊。能吃就能干活。我喜欢能吃的人。” 王书记的饭吃到一半,扒拉了一半给许一山。他拍拍肚皮道:“我吃饱了。小许,你先吃完饭,吃好了才有精神汇报。说好了啊,再没有了哦。” 王书记拔饭给许一山,这是亲昵的举动。至少传递出来一个信息,他们的关系很亲密。 许一山也不客气,一来他确实饿了。二来,他若拒绝吃王书记拔给他的饭,这会让王书记觉得他在嫌弃他。这或许都是在互相试探,究竟王书记拔饭给许一山是什么意图,无人得知。 胡进和李朝亮似乎都没什么胃口。特别是李朝亮,拔了几口饭之后,便再没动筷子了。 胡进也是心不在焉地吃着。王书记吃完了,他不能再继续吃。于是,他也果断停止了吃饭。 许一山不管不顾,将王书记拔给自己的饭又是一阵风卷残云,然后满意地拍拍肚子道:“饱了。太饱了。” 他的话,让大家会心一笑。 “饭也吃了,该进入正题了。”王书记笑眯眯说道:“小胡,小陈,你们这次弄的动静挺大的啊。” 在王书记眼里,胡进和李朝亮,无论年龄多大,都永远是小字辈。 胡进首先说道:“首长,不是我们故意要把动静搞大,而是某些人的行为,不杀已不足以让老百姓信服了。就拿魏力来说,他身为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却对法律丝毫没有敬畏。经我们查明,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他就是衡岳市涉黑犯罪分子周文武背后的保护伞。前段时间衡岳市社会治安突然恶化,其实都是他一手操纵的。此人心思慎密,办事滴水不漏。长期盘踞在衡岳市政法系统,将衡岳市差不多已经变成了他的独立王国。” 王书记饶有兴趣地点头,道:“魏力同志的所作所为,省委早有所闻。你们能打掉他,立了大功一件啊。” 听到表扬,胡进的脸上浮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谁都知道,领导的态度最重要。胡进之所以拿魏力开刀,在于许一山暗示过他,王书记欣赏他,不等于省委领导干部都欣赏他。他想问鼎融城党工委书记,就得有拿得出手的成绩。 如果拿云轨项目来当作成绩,多少显得有些牵强。 全国第一条云轨最后会以一种什么样的形态面向社会,谁心里都没底。毕竟,这是首创。成不成功,难以预料。 何况,梁氏兄弟撤资走人后,云轨还能不能如期开展下去,如今也是一个疑问号。 胡进打魏力,从某种角度而言,正中王书记下怀。 “你们要你继续深挖细查,凡是破坏社会经济环境的行为,必须毫不动摇一打到底。”王书记微笑道:“我们社会经济发展为什么老是在原地徘徊?不就是社会环境的问题吗?社会环境的好坏,直接决定有不有人投资啊。一个没有稳定社会基础的社会,经济注定发展不起来。” “我们中部省是个典型的内陆地区,不沿边,不靠海。要想杀出一条血路,就必须要用一个稳定繁荣的社会来吸引外资的投入。我们等不起,也靠不住,唯有靠自己的双手,才能打造出来灿烂的明天啊。” 王书记说着说着,居然抒起情来。 他话锋突然一转道:“当然,衡岳市这次的事,不少同志持有不同的意见和看法。但是,这不影响我们除恶务尽的决心。小胡小李,你们两位今天都在,我就不客气了啊,衡岳市的发展,你们还需要付出更多努力才行。” 胡进小声道:“我们都坚决服从省委的决定。” 王书记的目光突然转到许一山的身上,他似笑非笑说道:“小许啊,你与小胡他们不一样啊。现在大家都在背后叫你什么,你知道吗?” 许一山讪讪笑道:“首长,我是真不知道。” “这些人啊,现在看你不顺眼嘛。”王书记又笑了起来,批评道:“某些人搞个比喻都不会搞,说你是根搅屎棍。你是搅屎棍,他们不就是屎了?” 王书记忍俊不禁,大笑出声。胡进和李朝亮跟着笑起来。谁都没想到王书记会那么平易近人,说话就像邻家老头一样,无遮无掩。 “不过,我是希望你搅的,搅得动静越大越好。我不怕出丑的。”王书记看看时间道:“老陆也该到了啊。” 话音未落,陆省长推门进来。 许一山和胡进他们赶紧起身,脸上荡漾这一层微笑。 陆省长摆摆手道:“客气干嘛?都坐。坐下说。” 王书记说道:“老陆,你来了最好,给他们几个吃颗定心丸吧。我发现他们啊,心神不定啊。” 陆省长沉着脸,看不到一丝笑容。陆省长不苟言笑是出了名的,否则他的“陆青天”外号怎么能流传出来。 但凡不喜言笑的人,往往会给人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 果然,胡进不敢出声,李朝亮不敢出声,就连许一山,也不敢抢先说话了。 陆省长看他们都不出声,眉头一皱说道:“你们还敢来汇报?衡岳市被你们一夜之间掀了个底朝天,这名都出到燕京去了。你们说说,我们精心培养这么多年的干部,就会那么不堪?” “市委常务副书记,政法委书记,宣传部长,一锅端了。你们端了不要紧,我们要怎么向老百姓解释啊?难道说,我们自己打自己嘴巴,承认我们这么多年培养出来的干部都是坏人?” 陆省长一顿训斥,让许一山他们大气都不敢喘了。 许一山留意了一下胡进,发现他两只手死死扣住了沙发扶手,以至于整只手都变得苍白起来。 李朝亮倒无所谓的样子,眼睛看着天花板,一言不发。 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正文 第1344章 闭门长谈 听陆省长口气,他似乎对衡岳市发生的事有些不满意。 衡岳市三个常委出事,说明衡岳市领导班子出了大问题。下面的人出了事,上面的领导就有了“失察”的嫌疑。 一个好领导,都不希望自己的下属出事。但现实生活里,领导干部出事,就好像吃饭偶尔会吃到一粒沙子一样,能咯得心发慌。 特别像陆省长这样的领导干部,中部省在他心里应该早就如一盆清水一样的纯洁。毕竟,他“陆青天”的名不是白叫的。在他走上重要领导岗位之前,陆省长最主要的精力都摆在干部治理这件事上了。 也就是说,通过陆省长这些年来大手笔的整治,中部省应该早就是吏治清明,干群团结和谐的局面。 然而,衡岳市冒出三个常委一夜倒台的大事,这让陆省长觉得自己过去的心血都白费了。他被衡岳市的情况狠狠抽了一记耳光。 就在胡进惶恐不安的时候,陆省长突然话锋一转道:“不过,害群之马,必须从干部队伍当中清除出去。我们对这些人的姑息纵容,就是对老百姓的犯罪。在此,我要代表省委省政府,向你们三位表示感谢。” 胡进脸上的神色瞬间开朗起来。他赶紧说道:“省长,我们只做了该做的事。” 陆省长嗯了一声,微微颔首,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出来,赞许道:“小胡同志,你这次为衡岳市老百姓干了一桩大快人心的好事啊。今天大家都在,我也不瞒你们说,省委省政府早就接到过举报。为什么省里一直迟迟没有动手?”他将眼光去看王书记,严肃不已说道:“那是因为王书记要下一盘非常大的棋。” 许一山心里跳了一下,心想,原来自己干的这些事,都在首长的计划之中。 “没错,就是一盘棋。”陆省长满意笑道:“我们要看看,现在的干部当中,有多少人有担当,有勇气,敢于与黑恶势力斗争到底。你们这一仗打下来,战果辉煌嘛。” 工作汇报持续了一夜。等到汇报会议结束,天边已经出现了一丝曙光。 在这次汇报中,不仅仅局限在魏力等人涉黑的犯罪情况。王书记和陆省长对魏力他们这件事的兴趣,远远低于他们对衡岳市来的一二把手的期望。 陆省长提出,省里准备将衡岳市定为“省域副中心城市”。全省未来发展规划已经全面落地。其中,以“融城计划”为出发点,重点打造大城市群。中部省大城市群规划将省府所在地的桔城市,紧邻桔城的逸阳市及香河市,三市融合在一块,打造出来一个内陆地区的超级城市群。 但全省发展是一盘棋。不能一枝独秀。省委省政府在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心在南北两个反向,各设立一个“省域副中心”城市群。 衡岳市地处中部省南方,有着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在中部省的北边,有一个叫“岳州市”的地区,这几年经济发展突飞猛进,风头甚健,大有盖过桔城市的苗头。 省里决定,将岳州市也列为省域副中心城市。 这样一来,就形成了融城为首,衡岳,岳州为翼的展翅高飞画面。从而带动全省经济飞跃。 陆省长在描绘完中部省未来发展的规划后,笑眯眯道:“这些规划设计,都是参考一山同志的关于全省未来发展规划的设想方案。一山同志在这件事上付出了不少的心血和努力,值得表扬。” 许一山突然受到省长表扬,似乎有些受宠若惊。 陆省长在描绘全省规划时,听得胡进和李朝亮心驰神往。却没想到这些规划都出自许一山之手,不觉有些尴尬。 “大手笔。”胡进诚恳说道:“我相信,中部省在王书记和陆省长的带领下,马上将会有一幅全新的画面出现。说不定,我们这个不沿边,不靠海的内陆地区,会反超沿海经济发达地区啊。” 陆省长打了一个比方道:“这就好比是建一座摩天大楼。设计搞好了,材料也准备充足了,但是需要人来建啊。没有人,到最后依旧图纸还是图纸,材料仍然是材料,大楼却不见踪影。” 陆省长这句话的信息量极大,这不就是在说,要想实现“一正两副”的全省规划,最需要的就是人才吗? 这就真的是好比建一座摩天大楼。精心施工,把握质量关键,才能让建起来的大厦面对狂风暴雨巍然屹立。 任何敷衍塞责行为,偷工减料,都将给大厦带来严重的安全隐患。 “我需要一批施工员。”陆省长毫不隐瞒地说道:“你们,都有可能成为这批施工员当中的一人。” 胡进连忙说道:“请首长放心。我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一夜未眠,每个人都不见疲态。 中部省未来蓝图摆在眼前。他们似乎都看到了未来的辉煌。 王书记兴致勃勃发出邀请,“大家都饿了吧,天也快亮了,我请你们喝早茶吧。” 陆省长大笑道:“好啊好啊,难得看到王书记亲自请客,这顿早茶,不喝还真对不起自己。” 省委主要领导一夜未眠,不知有多少人跟着一夜未眠。至少,领导们的秘书,司机和省委办公厅的人,都没有一个人离开过岗位。 王书记笑道:“对了,我只请在座的几位啊,其他的工作人员,我可请不起了。” 王书记当然是开玩笑的话,不过这句话也足以证明他是个和蔼可亲的老头子。 虽说省城是个不夜城。但是这个时候去喝早茶,还真找不到地方。 王书记提议,大家一起悄悄出门,赶在人们还没出家门上班之前,来一个清早全城游。等到全城游遍了,也就到了早茶开门的时候了。 提议得到热烈响应。 几分钟后,一辆公务中巴悄然从省委大院驶出来。 车上,省委一把手王书记,省政府省长陆天明省长,以及衡岳市来的市委书记胡进,市政府市长李朝亮,外加省委办公厅副主任许一山,一起乘坐这辆中巴车,游览刚醒过来的城市。 早上的空气无比新鲜,似乎有丝丝甜味。 昨夜一夜长谈,大家达成了一致共识。中部省既没有魔都的经济底蕴,也缺少燕京的历史地位。要想实现“中部崛起”的计划,唯一的办法,就是走实业振兴的道路。 将中部省打造成为制造之都,让制造业在中部省全面开花,未来任重道远。 但是,没有一个人觉得前途灰暗。大家都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王书记提出两条腿走路的战略方针,得到了大家的热烈响应。 以目前中部省的形势,必须按王书记两条腿走路的方针办事。那就是振兴工业,加强农业。以农业为底,工业带动,从而将各项工作推向一个高潮。 街边的路灯开始次第熄灭。街上的人和车慢慢多了起来。 很快,城市便陷入了喧嚣和繁忙之中。 王书记看看时间,说道:“打道回府吧。早茶,我们就在省委食堂了。”他转过头对许一山说道:“小许,你安排一下,请在家的省委领导干部一起来省委食堂喝早茶吧。” 正文 第1345章 首长请客 王书记请喝早茶,接到电话的人,心态各异。 正如陆省长说的,王书记在中部省这么多年,还真没有正式请过哪一个人喝过早茶。 等王书记他们的车回到省委食堂门口时,令人意外的是,几乎所有接到电话的领导都赶了过来。 大家等在门口,簇拥着王书记进入食堂。 省委食堂的早茶精致程度要超过任何一家五星级的酒店。 因为早餐都是自助形式的。王书记平常很少在食堂就餐,因此他一进门,便有人拿了餐盘跟在他身边。 王书记从他手里接过去餐盘,和蔼地笑道:“大家都不用管我,你们吃好,今天的费用都算在我头上啊。我请客。” 食堂里一阵欢呼。请客,是最接地气的一种人世间交流方式。因为请客,能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也能化解矛盾。至少,请客者和被请者,心情都会变得衡愉悦。 像王书记这样级别的领导干部,平常是没有机会请客吃饭的。现在能吃到王书记请的饭,不异于幸运。 王书记的心情看起来很好,他的心情感染了所有的人。 早茶在一片和谐团结的氛围中进行。 前面都是省委领导,胡进和许一山,李朝亮就自觉排在了队伍的最后。 省委食堂一下来了那么多大领导就餐,这也让机关事务局的人紧张了起来。 平常,能看到一位领导就餐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今天一下来了那么多,让人心里陡生疑问,“今天是个什么日子?” 王书记和陆省长各自拿了食物,去了一张桌子前坐下。 其他领导跟着拿了食物,众星拱月一般围绕在王书记这张桌子的周围。 许一山坚持要让胡进和李朝亮在他前面拿取食物。他之后,才是省委其他领导干部。 许一山刚端着盘子要去找地方,突然听到王书记喊他,“小许,你们过来我这边吃吧。” 王书记的桌子上,除了陆省长,再没其他领导干部挤过去。大家都自觉地在他周围的桌子上就餐。听到王书记叫他,所有人都抬起头看他。 许一山连忙说道:“首长,我这就过来。” 其实,在王书记召唤他过去坐的时候,他心里是犹豫过的。但很快,他就将这种犹豫抛在了一边。 王书记叫他,他若不过去,就是不给王书记面子啊。这种别人求之不得的宠爱,焉能错过。 王书记早餐很简单,一杯牛奶,一片面包,外加一个鸡蛋。 许一山就不一样了。昨晚他就觉得只吃了半饱。开了一晚上的会,他早就饿得饥肠辘辘了。如果不是碍于面子上过不去,在王书记宣布结束会议的时候,他就该夺门而出,去街上找个早餐铺填饱肚子再说。 因此,他不但拿了米粉,还有两个鸡蛋,外加一些凉菜,以及牛奶面包什么的,几乎将自己的盘子堆成了一座小山。 他也可能是食堂就餐人员当中拿得最多的一个。 已经有人注意到了他手里的盘子,有笑声响了起来。 许一山目不斜视,径直走过去王书记身边,一坐下便说道:“首长,我开吃了啊。” “吃吧吃吧。”王书记怜爱地看着他道:“昨晚饿坏了吧?你们年轻人,身体好,能吃得,也能饿得才对。我记得小时候啊,想吃饱一回肚子,就只能过年了。所以,我们小时候最盼望的就是过年。过年不但能吃饱饭,还能吃到肉啊。” 旁边的人都会意地笑起来。 王书记继续说道:“现在日子好了。首先,大家都能吃饱,而且还能吃好。这与大家平常的工作是分不开的。当然,社会上还是存在一小部分老百姓温饱问题没有解决的问题。这就需要我们在座的同志们,一刻都不能松懈啊。只有让老百姓吃饱了,穿暖了,让群众都过上他们想要的好日子,我们坐在这个位子上,才会感觉到自己没有辜负老百姓的期望啊。” 王书记说得情真意切,深情并茂。他的情绪感染了所有人。大家都默不作声,安静地聆听王书记的讲话。 许一山也没敢筷子,直到王书记催促他道:“你吃你的啊,不用等谁。” 许一山嘿嘿一笑,将一个剥了壳的鸡蛋塞进嘴里,一口吃了下去。 “说实话,我现在很羡慕他们年轻人啊。”王书记对陆省长说道:“老陆,不知你有没有这个感觉,我感觉只要跟这些年轻人在一起,自己都变得年轻了许多。你看小许,吃得那么香,搞得我都来了胃口。不行,我还得去拿点东西来吃。” 陆省长笑道:“我够了,王书记,您需要什么,我去帮你拿。” “不用不用。”王书记谢绝他道:“我看一山吃鸡蛋吃得那么香,他盘子里的鸡蛋难道味道不一样?” 他居然伸手将许一山盘子里的鸡蛋拿了起来,轻轻在桌子上磕破,一边剥着鸡蛋壳,一边说道:“我再吃一个。” 许一山吃饭的速度很快。这是他小时候养成的习惯之一。 爹许赤脚在教育孩子的时候,吃饭的规矩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 比如,握筷子的姿势,就是人生第一堂课。 许赤脚绝对不容许自己的孩子握筷子有任何差池。必须是右手握住筷子中部之上一点点,大拇指,食指和中指捏住筷子,中指必须亘在筷子之间。夹菜的时候,更不允许将手覆着去夹。 许赤脚说,从握筷子的姿势,就能看出来一个人的品行端不端正。一个连筷子都握不好的人,品行不会好到哪里去。 其二,许赤脚绝对不容许孩子在碗里剩饭。哪怕是一粒饭都必须要吃干净。以至于小时候听许家村的人说,许赤脚家吃饭,碗比狗舔得还要干净,几乎都不用再洗。 其三,就是许赤脚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食不言,睡不语。”意思就是吃饭的时候,能不说话就不要开口说话。 这样,就是培养许一山他们吃饭的速度要快。不能让吃饭像吃药一样。 许一山吃饭之快,让王书记都感到意外。 他的一颗鸡蛋还在嘴里咀嚼,许一山已经将盘子里的食物一扫而光了。 “饱了?”王书记笑眯眯地问,“要不要再来一点?你的鸡蛋被我吃了呀。” 许一山嘿嘿地笑,小声道:“多一个两个我能吃下,少一个两个也没事。首长,我吃得,也饿得。” 许一山放下筷子的时候,食堂就餐的人,基本都放下了筷子。 王书记站起身,环顾一眼四周,问道:“大家都吃饱了?” “饱了。”食堂里异口同声回应着他。 所有人心里都明白,王书记不会平白无故请大家一道来食堂吃早餐。王书记此举,背后一定有深意。 果然,王书记在问过大家之后,转过头对陆省长说道:“老陆,你来说吧。” 陆省长恢复了他不苟言笑的面容。 这也是令所有人都惧怕的面容。 “同志们,首先,我们感谢王书记请大家吃早餐,谢谢王书记。”他带头鼓掌。食堂里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今天,我给大家介绍几位同志。”陆省长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胡进和李朝亮,招招手道:“你们两位过来一下,我要宣布一项决定。” 正文 第1346章 另有深意 陆省长介绍胡进和李朝亮,似乎有意而为。 作为衡岳市为一二把手的胡李二人,无需介绍,谁能不认识他们呢? 但陆省长显得郑重其事,在介绍完两人后,他的目光绕了全场一周。缓缓说道:“衡岳市党政领导都在,他们的实际困难也在。我宣布,省委组织部集中精力,优中选优,从省直机关及各地州市,选拔三名同志去衡岳市赴任。时间为一个月。” 省长在省委食堂宣布选拔人才的决定,这显得太令人意外。这么严肃的大事,既不开会讨论,也不在正式场合宣布,而是选在这个一个令人尴尬的地方宣布,唯一的解释,就是陆省长绝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另有深意。 果然,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居然没有掌声。 衡岳市出事,消息早就传遍了省委省政府各部门。 陆省长宣布选拔人才赴任衡岳市,意思已经很明确了。赴任的人一去衡岳市,就将成为市委常委一级的大员。 许一山似乎感觉到了不一样。陆省长这样宣布出来决定,无异于先堵住了衡岳市内部提拔的路。他将选拔的范围明确在省直机关和各地州市,这就让不少人生出希望来。 早餐过后,上面没再安排工作。 已经累了一夜的几个人,上午都要休息。 许一山前脚刚走出食堂大门,后背就听到有人在喊他。 他站住脚,转过头去,发现喊自己的正是省委秘书长,省委办公厅主任魏大陆同志。 他连忙小跑过去,客气地问:“秘书长,您叫我?” “昨晚回来的?”魏大陆面带微笑,道:“小许,看来你很忙啊。回来都不告诉我老头子一声。” 这句话一听,就暗含责备之意。 许一山被安排在省委办公厅工作,就是在魏大陆的领导之下。按规矩来说,魏大陆就是他的直接领导。作为下属,他应该先向魏大陆汇报工作才合符组织程序与规定。 许一山回省,连个电话都没打给魏大陆。而是直接找王书记和陆省长汇报工作,这就有点将魏大陆抛在一边的意思了。 尽管魏大陆作为秘书长是为王书记服务的。他与王书记之间应该不存在任何问题。秘书长,顾名思义就是一把手的大管家。一把手不信任的人,是不可能坐到这个位子上的。 许一山恰恰就是这么想的,认为魏大陆不会因为没通知他而对自己有意见和看法。所以,他忽视了这一点,没有及时向魏秘书长汇报。 许一山赶紧解释道:“秘书长,衡岳市方面他们催得急。我到省里时,已经有点晚了。说真心话,我不敢打扰您老的休息,寻思着今天找个时间单独给您汇报。” “不必了。”魏大陆摆摆手,似笑非笑道:“小许,你这次去衡岳市,弄的动静非常大啊。胆魄是可以,但要注意。” 许一山心里一动,小心翼翼地说道:“秘书长,请您指示。” 魏大陆笑了笑道:“我哪能指示你啊。” 许一山便红了脸。魏大陆的话里,明显带着极大的怨气。 看到许一山尴尬了,魏大陆随口说道:“你这次一下弄了三个人,他们三个人的问题都很严重?小许啊,干工作不能光凭热情,还需要这个。”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笑了笑道:“光有勇,而无谋,很难取得最后的胜利。” 魏大陆是在指责自己有勇无谋?这个念头一浮上来,许一山心里就像被猫抓了一样的难受。 可是现在他不能说,衡岳市的向勇,魏力以及万思维,究竟有些什么问题。抓捕魏力,得到过王书记的坚决支持与肯定。因为,他向王书记汇报得很清楚,魏力的行为已经不仅仅是违反组织纪律。他的行为不但构成犯罪,而且涉案很深。 向勇与万思维,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魏力这条战线上的人,将他们一同抓捕起来,不会有错。 许一山并非一个楞头青,他事先是做了功课的,对魏力他们的社会背景有过悄悄的调查。 他深知,要打掉魏力这伙人,单纯掌握他们的犯罪证据还远远不够。必须将他们盘根错节的社会关系理顺理清楚,要预先估计未来的阻力在哪里。 经过摸底调查,许一山已经将魏力的关系网基本掌握在手里了。衡岳市本地的关系网不用说,魏力这么多年来已经编织得密不透风了。 许一山早就料到,魏力的关系网绝对不会局限在衡岳市。毕竟,地方势力再大,在上级面前都如纸糊的墙,不堪一击。 最终,他摸清楚了,魏力真正的力量在省人大。 省人大龚辉副主任,才是魏力背后最过得硬的靠山。 许一山是留过心眼的。秘书长与魏力同姓,他曾经怀疑过他们之间会有关系。可是经过他仔细摸底后,发现他们虽然同姓魏,但他们之间并无直接的关联。 首先,他们不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官员,这样就让他们没有了地方党的可能。其次,魏力与魏大陆,平常几乎没有任何交往。 魏大陆直言不讳暗示他有勇无谋,这让许一山突然生出挫败感来。 “你们年轻人,有干劲,有勇气,有胆魄,值得肯定。”魏大陆表扬着许一山道:“但是,很多事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啊。方方面面,要注意的太多了。” 魏大陆就差没说出来,“你不弄死他,他就弄死你”的话出来了。 “听说你们与王书记一夜没睡了。你回去休息吧。休息好了,我们再聊。” 魏大陆说完这句话,不顾许一山还想表态,顾自离开了。 许一山的心情刹那间变得不好起来了。魏大陆特意叫住他,说了这么一通摸不着头脑的话,到底是在警示他,还是在暗示他? 有一点他不得不承认,自从自己进入省委办公厅工作之后,魏大陆充分表达了他对许一山的信任和重用。 许一山是王书记指名道姓安排进入省委办公厅工作的,就凭着这一点,魏大陆就不会对他有其他想法。事实上,许一山在省委办公厅工作期间,工作内容很少与魏大陆通气。仿佛他许一山不是办公厅的人一样。 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忽视了魏大陆? 魏大陆曾经暗示过他,省委办公厅工作复杂,工作量巨大。他希望许一山能挑起办公厅的大梁。言下之意,他有意要培养许一山,即使不算伯乐,至少也是他许一山人生道路上的贵人。 走出省委大院,他居然感觉到脑袋有些晕晕沉沉了。 他拦了一辆的士,吩咐司机去省委党校。 司机看了他一眼,讨好地笑,问道:“领导在这里上班?” 许一山嗯了一声,没说话。 “还是你们当领导的好啊。不像我们这些人,活在社会最底层,车贷房贷,一辈子直不起腰。”司机显然是个话唠,他好奇地问:“领导在那个部门工作?” 许一山随口回了他一句,“我打杂的。” 司机便笑,道:“我看你气度不凡,绝对不是个打杂的。我要能在这里打杂,少活十年我都认啊。” 许一山笑了笑,没有接他的话。 司机知趣,没再多嘴多舌了。 许一山微闭双眼,此刻,他最想见到的人就是刘教授了。 正文 第1349章 上市公司老总 聂波汇报的时间最长,整整占了一个下午。 第二天,三处的赵永和五处的程莹,每人用时不到半小时就结束了汇报。 等工作全部汇报完毕了,许一山决定请处长们吃个饭。 在与一处黄炳茹谈话时,黄炳茹力荐花春音去衡岳市担任宣传部长。黄炳茹的提议让许一山突生想法,既然花春音都能觊觎衡岳市常委的位子,那么,把聂波放到衡岳市去不是更好? 首先,聂波去做政法委书记,算是回归他老本行。第二,从聂波目前情况来看,许一山隐隐能看到自己的影子。聂波就如他一样,嫉恶如仇,浑身充满正义感。 不管是花春音还是聂波,他们想去衡岳市,首先就得解决级别的问题。 衡岳市常委都是厅级干部了,至少也是副厅级。而花春音和聂波,还只是处级。处级干部下去担任正厅的职务不是没有,问题是这样会让人感觉到突兀。更会让一些级别相当的人感到不平。 许一山这是第一次请几个处长吃饭。不是他请不起,而是一直没有一个好借口。 请普通人吃饭,一个电话,一句招呼就能让对方心花怒放。而请一个处长吃饭,就需要找准时间。毕竟到了处长级的人,每天的饭局是少不了的,请他们吃饭的人,排着队等着。 许一山把请吃饭的想法告诉聂波,让他去通知其他几个处长。如果时间不凑巧,此事就作罢。 聂波笑嘻嘻道:“老大你放心,你请吃饭,绝对没人会推脱。你等我的消息。” 果然,没多久,聂波就打了电话过来,几个处的处长不但会参加,副处长也都要求参加。 许一山高兴道:“行,让大家都来。聂波,你去帮我找个饭店定个位子。” 聂波在电话里告诉他,“老大,这件事你就不要操心了。下班的时候,你的司机会接你来。” 许一山也没多想,到了地方,才知道地点是三处的赵永安排的。酒店老板是个喜欢国学的人,正是赵永的学生。 赵永和他的学生等在酒店外,许一山过去的时候,看见赵永身边站着一个穿长袍大褂的中年男人,他就是赵永的国学弟子,叫沈望。 通过赵永介绍,许一山才知道沈望还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板。 他们吃饭的地方,是沈望的私房菜馆,平常不对外开放,不接待外客。 私房菜馆也不是开在闹市,而在一处十分偏僻的小区大厦里。 大厦也是赵永名下上市公司的物业,大厦里设有高端会所,私房菜馆只是其中的一个项目而已。 沈望态度非常恭敬,与许一山握手的时候,刻意弯下去腰。 “久仰久仰。”沈望满面微笑,“许主任,您的到来,蓬荜生辉啊。” 许一山心里想,今天请客的愿望算是泡汤了。赵永把大家安排到这里来,自然是不需要他来买单的。对于请吃请喝,许一山还没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他总记得爹许赤脚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许赤脚对儿子的影响很大。许一山自从进入茅山县水利局开始,一直到后来的洪山镇副镇长,茅山县委办主任,衡岳市云轨指挥部副指挥长等,他对任何方面的请吃请喝都拒绝参加。 可以说,许一山吃得最多的请吃,就是老董请他。 他和老董几乎没有任何隔阂,加上老董每次都抢着买单,他也从来不去争抢。他认为,与老董在一起吃吃喝喝,不算在请吃请喝层面上。那纯粹是朋友间的情谊,没有任何利益关系在里面。 沈望的私房菜馆是典型的仿古装修。就连服务员,一律戴着宫花,清一色的小姑娘,如花似玉,水灵灵得似乎掐一把就能出水。 门口,两个太监模样装扮的人看见他们进来了,伸长脖子高喊了一声,“沈爷驾到,贵宾驾到。” 喊声未落,大厅里钟鼓齐鸣,随即,丝弦锦瑟乐声响起。一听,居然是《高山流水》古曲。 大厅一角落,端坐十几个汉服青年男女,各自操着乐器,认真演奏。 脚步随着乐点,让许一山生出恍惚之感。 他惊异问道:“沈总,这都是你们自己的乐队?” 沈望大笑道:“当然是。这些人可都是我花大价钱从高等学府聘请过来的。” 许一山刚才听赵永介绍的时候,得知沈望是做生物医药出身的,他与音乐好像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如果仅凭这个人爱好和兴趣,养着这么一大帮子人,代价莫免有点大了。 沈望显然猜到了他的心思,他主动解释道:“许主任啊,我们这些人,一辈子奋斗,到老了也没个其他爱好。这不,我从小就受家庭熏陶,对国学这一块啊,钦慕至极。我认为,国学是瑰宝啊,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精神思想源泉。我拜赵处长为师,就是想学到一点皮毛,也不枉来人世间走了一遭哦。而且,国学这东西,缺少了古典音乐,是悟不到精妙之处的。所以,我就聘请了这个乐队。他们能演奏所有古典音乐。” 许一山笑了笑,没出声。心里还在想,一个人为了个人兴趣花那么大代价,这也只有有钱人,才可以这么奢侈。 进了房,又有发现,居然是按照古时帝王用膳的规格设置的。唯一的区别就是没有分桌而食,还是一张巨大无比的圆桌,桌子的质地一看就是高端木材。 赵永介绍道:“许主任,这是金丝楠木的桌子。他们这些有钱人啊,奢侈得已经无边了啊。这么名贵的木材,居然用来做了饭桌,真是浪费啊。” 沈望在一边打折哈哈说道:“小事,小事。比起别人来,我这里已经算是最低调的了。” 两个穿着宫装的姑娘过来给许一山宽衣,许一山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谢谢。” 入座后,赵永探过来半个身子,低声问许一山道:“主任,今天我们要不要来个女体盛?” 许一山一愣,脱口而出道:“那不是日本的吃法吗?” 赵永意味深长笑道:“主任见多识广啊,我还至少听说过,还没真正见识过。要不,今天我们都沾沾主任的光,开开眼界?” 许一山眉头一皱道:“这个就免了吧。我请各位吃饭,不是请各位开眼界的。” 沈望连忙在一边说道:“许主任,今天这个东,肯定是我来做。你要给我一点面子,我们就什么话都不说,听我安排?可好?” 赵永大笑道:“好啊好啊,我们今天就听沈总的安排。” 许一山摇摇头道:“我请客,自然是我来安排。” 他看了对面聂波一眼,挥挥手道:“聂处,你去安排菜吧。” 聂波起身,问身边伺候的宫装服务员,“你们的菜单呢?拿来。” 宫装女抿嘴一笑道:“大人,我们这里没菜单。” 正文 第1350章 饭局上的段子 沈望居然不食荤腥。 至少,在许一山请客吃饭的饭桌上,沈望的筷子,一点荤腥都没沾过。 他的吃食是单独准备的,稠稠的,似乎是好几种植物煮在一起的混合物,墨绿色,散发一阵阵的清香。 他也不喝酒,只喝他自己陶罐里倒出来的茶水。究竟是什么饮品,无人得知。 赵永开玩笑说,如果沈望开门收徒,讲养生,一定门庭若市。一门课程卖个十万八千的,生意绝对火爆。 经过赵永的介绍,许一山才知道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居然还是个养生专家。非但养生,而且礼佛。一日三餐,粗茶淡饭。本来他一直遵循过午不食的规矩,但今天因为是许一山来,他破了例。 聂波对养生不以为然,开着玩笑说道:“各位,不知道你们注意到了没有,古今中外,但凡是养生专家,好像命都不长。据说,养生专家寿命最长的才54岁。” 聂波显然是在讥讽沈望。不过,他说的也是事实。一些在人前以养生专家面目出现的人,还真没一个活过六十岁。 沈望倒一点不尴尬,他面带微笑道:“这位老弟说的,都是假专家。就好像现在‘老板’这个词一样,不值钱了。只要是个人,都被叫做‘老板’。这说明这个社会上,滥竽充数的多了。养生养的不仅仅是身体,更重要的是养身。所谓养身,就是精气神。这就好比有人信佛,有人信道。有人什么也不信一样。我倒觉得,人活一生,总要有个精神寄托。这就是信仰。” “信仰是有无穷力量的。”沈望笑眯眯地看着聂波问道“老弟,你信什么?” 聂波顿时红了脸,他没加思索道:“沈总,我是什么都不信的。” 沈望叹口气道:“这不好啊。人总要有个信仰才对。无论佛道,哪怕就信个耶稣,也应该有个信仰嘛。” 聂波嘿嘿地笑起来,道:“如果非要说信仰,我也就信马列。” 沈望缓缓摇头,道:“不能说老弟你的信仰有问题。只是你信的这个,还没三百年吧?” 话题一扯到信仰上来,沈望便好像来了兴致。他口若悬河,侃侃而谈。加上他本身一袭长袍在身,还真有儒学大家的模样。 沈望崇拜佛,也一直以佛的规矩严格要求自己。这也是他不是肉糜的由来。 据他自己说,他在三十岁开始,就与荤腥绝了缘。他认为,食肉,有悖佛家慈悲为怀的理念。人世间任何生灵,都存在灵性。杀它而食,残暴且悲哀。 聂波不服道:“沈总,你说人不吃肉,营养从何而来?” 沈望微微一笑,道:“这有两个说法。一是杀他命,饱口腹之欲,实乃动物之本能。二是不吃肉,就会没有营养了么?多少大道高僧,一辈子没沾过荤腥,还不是高寿,最终得道修仙。” “这么说,沈总也在修仙了?”聂波追着他问道:“沈总,凡人真能修仙吗?” 沈望大笑,道:“老弟,你的意识里,终究还是有信仰的啊。” 许一山一直很少说话。赵永将饭局安排在沈望的会所里,让他心里不太舒服。 他的本意很简单。自己来办公厅那么长时间了,一直没与大家在一起好好聚聚。他想趁着这个机会,互相联络一下感情。 可赵永将饭局安排在这里,性质似乎就变了味。 不说别的,单是上来的各种菜肴,有许多许一山还从没见过。他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如果自己来买单,身上带的钱未必能买得起这个单。 酒也是赵永安排的。赵永说,他有个弟子是专门做酒生意的。听说师父要用酒,他徒弟一次送了两件茅台过来。 一处的黄炳茹也很少说话,他一副荣辱不惊的模样。显然,这样的场面他不是第一次见。 倒是许一山,内心深处还真有乡里伢子进城来的新奇。毕竟,沈望会所里的菜,超出了他的想象。 饭桌上最活跃的就是赵永了。沈望似乎对他很尊敬,开口闭口必称“师父”,态度谦卑不说,言语上更是体现出他尊师重教的修养。 聂波却好像喜欢与沈望唱对台戏一样,两个人在饭局上,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得不亦说乎。 五处处长程莹因为有孕在身,不宜久呆。 她在犹豫了好一阵之后,才红着脸对许一山说道:“许主任......” 许一山赶紧起身,眼光环顾一下四周道:“小程,你情况特殊,本来就可以不来的。我让司机送你回家吧。” 程莹嫣然一笑道:“主任请客,我哪有不来的道理?只是目前身体有点小问题。等我好了,我一定陪大家开心到底。” 程莹一走,气氛便比刚才热闹了许多。 赵永便提议每人讲个段子。大家都笑了,可以不罚酒。若是没人笑,罚酒三杯。 赵永先来,说:“三个百岁寿星接受记者的采访,让三位寿星说一说他们的长寿之道。 第一位寿星说:“吃饭少一口。 第二位寿星说:“饭后百步走。” 赵永说到这里,便不再往下说了,而是转过头看着许一山道:“主任,此段子不适合你。” 聂波好奇,问他道:“为什么不适合?” 赵永一本正经道:“你们都不知道吧?主任的夫人,可是天姿国色的。” 聂波若有所思道:“听说过,听说过。只是一直没机会拜见嫂夫人。等有机会了,一定去看望。” 黄炳茹道:“你们这些人,不要无聊了,拿主任夫人来开玩笑。你们不知道内情,少说话。” 一桌子的人都愣住了,不知道黄炳茹话里的意思。 黄炳茹显然知道陈晓琪受伤的事,却不知道陈晓琪已经在许一山的针灸治疗下康复过来了。 许一山听出来黄炳茹话里的意思,不由有些感激。 他笑笑道:“没事,饭桌上没大小,开个玩笑,不算怪事。” 赵永这才得意地问道:“你们知道第三个寿星是这么说的吗?” 一桌子的人都去看他,赵永继续买着关子道:“想知道的,先喝一杯。” 聂波急于想知道结果,马上端起面前的杯子一饮而尽,放下杯子说道:“老赵,如果我没笑,你就该罚三杯。” 赵永不紧不慢说道:“第三位寿星很不好意思的说道:‘老婆长得丑’。” 沈望大笑出声,道:“我宁愿不长寿啊。” 饭局快接近尾声的时候,黄炳茹突然接到电话。一处有名干部被扫黄的扫到了,请他去救人。 黄炳茹放了电话骂道:“我救他个鬼。我去,丢谁的脸啊。” 许一山小声问他,“究竟出什么事了?” 黄炳茹面色尴尬,低声道:“处里有个人,被人请去洗脚按摩。今天桔城市局搞统一行动,撞网里了。” 许一山哦了一声,道:“黄处,你还是去看看。能帮一把的,还是帮帮他。” 正文 第1351章 茶室送卡 饭局上黄炳茹接了一个电话后,大家也就没心情继续下去了。 许一山提议散了。 赵永似乎意欲未尽,可是大家都准备散了,他一个人继续下去也没太多意思。 许一山叫宫装服务员过来买单。话一出口,便被沈望拦住。 沈望一本正经道:“许主任,你这不是在扇我的脸么?能请到你光临,我已经感激不尽了。我沈望别的本事没有,请许主任吃顿饭还是有这个能力的。” 许一山笑道:“我知道沈总是大老板。但今天是我请客,怎么能让你买单。沈总,你要交我这个朋友,就不要拦着我。” 沈望笑眯眯道:“许主任,你赏脸才来我这里的。你这个朋友,我肯定是交定了,就不知道许主任给不给我这个脸。” 无论沈望如何说,许一山坚持要求自己买单。 沈望无奈,只好让服务员去拿了单据来。 许一山看一眼单子,脑袋顿时轰地一响。这一桌饭,居然吃去了十万块之多。 许一山身边那会随身带着这么多钱? 吃一顿饭,吃去了半年多的工资。许一山心里有些难受。可是他当着沈望的面又不好表现出来,更不好意思质疑菜价为何那么贵。 沈望显然看出来了他的尴尬,连忙说道:“许主任,这些都是狗屁,你不必在意。”说着,伸手从许一山手里接过去菜单,三下两下撕粉碎,黑着脸对服务员吼道:“还愣着干嘛?请领导去茶室啊。” 黄炳茹去疏通关系救人。省委办公厅的干部被扫黄队给扫到了,如果不及时处理,传出去会把大家的脸都丢掉。 聂波也没心情喝茶。在黄炳茹走后,他也告辞先走了一步。 剩下来的赵永,非要拽着许一山去沈望的茶舍里小坐一会。 许一山不好拂了大家的面子,便答应坐一会再走。 沈望在会所搞了一个相当精致的茶室。茶室里香烟袅袅,香味沁人心脾。 一个漂亮的姑娘端坐在茶台边,她面若满月,一笑一颦之间,尽显明媚之态。 姑娘是学茶道出身的,过去在一家五星级酒店专门给高端客人服务。被沈望遇到了后,花了重金将她请了过来,作为他的专用茶道师。 茶室门口上方,悬着一块看似有些年代的木匾。上面刻着龙飞凤舞的两个字——禅茶。 沈望请了大家进去,分宾主坐下。随即,便看到茶道师轻舒广袖,煮水,酌茶,洗杯,一气呵成。 茶泡出来,在碗里显得金黄透亮。茶香顿时盈满整个茶室。 赵永啧啧赞道:“好茶,好茶。单看茶汤,便知是上等货色。” 沈望含笑道:“师父,这茶来自武夷山陡岩。全年不过一斤。可比黄金还贵。” 赵永一脸惊异之色,叹道:“如此这般贵,我还真咽不下喉了啊。” 沈望道:“再贵的东西,最终还是要被消费掉的。若是不消费掉,那又有那么高的价值?师父啊,前段时间我去参加一个茅台酒的拍卖会,一瓶五十年的茅台酒,被叫到了三千万。你说,到底是酒贵,还是钱不值钱啊?” 赵永笑眯眯道:“物以稀为贵嘛。几千万买一瓶酒,买的绝对不是酒的价值了。” 沈望嘿嘿一笑道:“师父说得在理。这就是资本的力量啊。” 许一山本来就没心喝茶的。他对茶素无爱好。 但是,刚才沈望没让他尴尬,撕了菜单,让他心存感激。尽管心里想着找个机会把这个饭钱还给他,但是,眼前毕竟拿不出来。 茶过三盅,沈望突然对赵永说道:“师父,我早几日得了一幅画,你帮我去鉴赏鉴赏,把把关。看有没有被人糊弄了,买了个赝品。” 赵永心领神会,赶紧起身道:“好啊好啊,我去看看。” 赵永一走,茶室里便只剩下他和许一山,以及一个茶道师了。 沈望突然问道:“许主任,其实我也算半个衡岳市人,你知道吗?” 许一山笑道:“是吗?沈总是我们衡岳市的人,我们衡岳市还有沈总这样的大老板,真是荣幸嘛。” 沈望一本正经说道:“我前妻就是衡岳市的人,你说我算不算半个衡岳市人?” 许一山一愣,“前妻?” “对,是前妻。”沈望叹口气道:“我前妻原来也在政府部门工作。可惜我们两个人性格差异太大。最终没过了七年之痒啊。” 许一山好奇地问:“沈总,你的前夫人在哪上班?” 沈望笑了笑道:“不提她了。不过,我虽然现在不是你们衡岳市的女婿,但我心里一直将自己当成半个衡岳市人。衡岳市好啊,人杰地灵。这不,出了许主任你这样年富力强的好领导。是我们衡岳市的骄傲,也是我们中部省的骄傲啊。” 许一山羞愧道:“沈总,过奖了过奖了。” “没有啊,我可是发自肺腑的话。”沈望一本正经说道:“我若是拍马屁,天打五雷轰。” 沈望一本正经发誓的模样,惹得茶道师抿嘴一笑。 许一山听到这里的时候,知道沈望下步会怎么说了。 果然,沈望话锋一转道:“我对衡岳市还是非常有感情的。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啊。许主任,你说,我这个人生哲学有没有问题?” “没有。”许一山回他道:“人会感恩,才有良心。” “对嘛。”沈望叹口气道:“可惜我现在空有一身想法,却不能救我的恩人于水火啊。” “沈总的恩人是......” “衡岳市的魏力。”沈望小声道:“我能有今天,全都托了魏书记的帮忙。当年我在衡岳市办公司的时候,地痞小流氓欺侮我不敢出声啊。是魏书记,哦,当时是魏局长,他主持正义,把这些人都绳之以法了,才有了后来衡岳市一个稳定的社会环境。” 沈望一边说,一边将一张银行卡往许一山面前推过来,满脸含笑道:“一点小心意,请许主任笑纳。” 许一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这里面有多少钱?” 沈望讪讪笑道:“没多少,就一点心意。你我初次见面,我不能不会做人啊。” 许一山笑道:“送我卡,就会做人了?沈总,你直接说吧,你想让我这么做?” “爽快。”沈望大喜过望,他伸出一根手指头晃了晃道:“三百万,买一个不追究。” “沈总说的是魏力?” “当然,只要许主任高兴,还可以商量。” “你这是帮人送?还是你在报恩?” 沈望愣了一下,讪讪道:“我也实话说吧,许主任,一半是帮人,一半是我自己要报恩。” 许一山看着茶台上的银行卡,笑了笑道:“沈总,这个你先收起来。等我需要的时候,我再找你、你也知道,目前情况有些复杂,不是我一个人能搞的定的。” 沈望高兴道:“好啊,好啊。我随时听许主任安排。这件事,只要许主任你高抬一下贵手,就算过去了。” 正文 第1352章 起用教授 沈望打着报恩的幌子,出手就是三百万。出手之阔绰,非常人能比。 大概在沈望看来,一个能抵御三百万诱惑的人,也屈指可数了。 他没料到,许一山居然会婉拒他。 这种明摆着给许一山送钱,而且那么自然,足以证明沈望这样的事做了不少。侧面也说明沈望的肆无忌惮。 许一山心里一直在想,沈望与自己过去并无任何交情,双方都不知根知底。按常规而言,他不可能在第一次见面就给自己送银行卡,而且数额那么巨大。 沈望是看中自己手里的权?这个疑问一升起来,随即被他压了下去。在中部省委,他并非是个有权的人。比他权力大得多的人,多了去了。 他只是省委办公厅的一名副主任,手里并无实际权力。毕竟,他的这个部门不是实权部门,最多就是起个上传下达的作用。 如果沈望不是看中他手里的权,他这么可能一出手就是三百万? 三百万的目的,就是对魏力免予追究。 回去的路上,他也一直在沉思。 直到车到省委党校,司机下车给他开门的时候,顺带着将后备箱打开了,从里面抱出来一个包装得严严实实的箱子道:“主任,这是沈老板让我带给你的酒。” “酒?什么酒?”许一山警惕地问。 “茅台吧。”司机嘿嘿笑着说道:“现在送酒,低于茅台这个档次的,谁还能拿得出手。” 许一山脑海里一闪,蹦出来沈望在茶室里给赵永说的话,他参加过一次茅台酒拍卖会。有人以三千万拍了一瓶五十年的茅台。沈望当时没说这个人是谁,难道就是他自己? 那么这瓶酒,就是他花三千万拍下来的茅台? 他当即指示司机,“你不要拿出来了。现在你赶回去沈总会所,把这瓶酒退还给他。” “要是他不收,怎么办?” “必须退回去。”许一山沉着脸说道:“你告诉沈总,君子之交淡如水。如果他真想交我这个朋友,就不要搞这套。” 司机为难,还是将酒放回去后备箱,不无遗憾道:“主任,听说这酒价值连城啊。不要可惜了。” 许一山哼了一声,冷冷说道:“小福,我有话在先,跟着我,你肯定发不了财。如果你觉得跟着我不开心,你可以要求换人。” 司机小福吓得脸都白了,赶紧检讨自己道:“主任,我没别的意思啊。我愿意跟着你,给你开车。你可千万别不要我。” 司机是机关事务局配备给许一山的。不像秘书秦光,无需经过挑选甄别,随机安排的。 司机小福原来在部队服役,一年前退役回了地方。由于他父亲原来就是省委机关事务局的一名司机。一辈子给领导开车,是个百万公里无事故的优秀司机。 小福能进省委机关事务局开车,还是靠他父亲帮忙。 小福父亲过去是给王书记开车的,多少年来不但没出过事故,而且风雨无阻,分秒不差,从来没有因为司机的原因耽搁过出车。 许一山在省委办公厅算是个新人,配备的司机也是个新人。 倒是秦光,是精心挑选出来的秘书。 小福的惋惜,让许一山心里生出来一个想法,小福这样的人,不能留在身边工作。 刚进房间没一会,听到敲门声。开门一看,居然是刘教授。 许一山自从借住在党校开始,刘教授一次都没来过。 刘教授突然来访,让许一山惊喜不已。 “这么晚了,教授你还没休息啊。”许一山连忙去找杯子倒水。 刘教授摆摆手道:“不用忙,不用忙。我不渴。我一直在观察你房间,亮灯了我才过来。” “教授找我有事?”许一山从饮水机里接了一杯水,递给刘教授道:“教授,你打个电话给我就行了啊。” 刘教授摇摇头道:“打电话不太合适。我找你,还真有点事。” 原来,下午组织部来人到学校找了刘教授谈话,虽然没具体说什么事。但刘教授通过谈话,已经敏锐地感觉到了,省里似乎有意要提拔他。 许一山高兴道:“这可是好事啊。教授,你一肚子的学问,就该用到工作上了。” 刘教授苦笑道:“我这个人,搞个理论还行。让我真刀真枪去干,说实话啊,我心里没谱。” “要有什么谱哦。”许一山嘿嘿笑道:“你看看我,原来就一个小镇长,现在到了省委工作,还不是能干下来。人啊,谁都有潜力,激发出来了,什么事都能干。” 刘教授猛烈摇头,认真说道:“一山,我与你的性格不一样。你最适合站在前台,而我,最好的位子就是在幕后。” 两个人聊了好一会,许一山从刘教授的话里感知到了事情的原委。 中部省现在正在实施的“中部崛起”计划,其实就是刘教授这么多年来对中部省深入研究后得出来的结果。也就是说,“中部崛起”计划,就是刘教授一辈子的心血。 许一山在“中部计划”里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他在刘教授的基础上,完善了整个计划,丰富了计划内容。让原本还存在模糊的计划内容,变得愈发清晰可见。 大城市群的构想就是刘教授第一个提出来的,只是当初没有引起上面的重视。 许一山在他的论文里,第一次引用和借鉴了刘教授的大城市群理论,这才让刘教授的心血得以见到天日。 以后,两人将整个计划从头至尾研究,修改后,终于被省委看中了。提出了“中部崛起”的发展战略口号。 所谓“中部崛起”计划,内容并不复杂。无非就是根据中部省的实际情况,制定出来的未来发展大方向。 计划主要内容就是以省城桔城市作为全省的中心,在全省形成一中心,两副翼的大格局。中心为桔城市,具体内容就是将桔城,逸阳和香河三市连成一片发展。两翼分别为衡岳市和岳州市,将两市的规格提起来半级,定格为省域副中心城市。 打造全省中心大城市群,过去一直是王书记的梦想。刘教授就是在王书记的理论基础上进一步深化了,论证了大城市群的可持续性和未来发展前景。 许一山再在大城市群的基础上增加了“两翼”的概念。这样整个计划内容就丰满了,立体了。 说白了,中部省的“中部崛起”计划,是王书记,刘教授和许一山三个人的心血结晶。 王书记现在最大的梦想,就是在他离任之前,能看到计划落地,并推进。 省委组织部找刘教授谈话,背后的含义不言而喻。上面希望刘教授走出象牙塔,投身到轰轰烈烈的实践工作当中去。 “他们没具体谈教授你的去向?” 刘教授缓缓摇头道:“没明说,不过,我能听出来话里的意思。他们是希望我去岳州市。” “岳州是个好地方。”许一山赞叹道:“教授,我记得我们原来培训班唯一没去过的地方就是岳州市了吧?” 刘教授颔首道:“是啊,本来,我是想把岳州定为压轴考察调研的。岳州市有个别的地方所不具备的优势啊。他们水运发达,而且,他们是我们中部省最大的石化基地。” 许一山突然来了兴致,他笑嘻嘻道:“要不,明天我们去一趟岳州?” 正文 第1353章 南北格局 岳州地处中部省以北,与邻省鄂省隔着一座大湖。 此湖名曰“东亭湖”,乃全国四大著名淡水湖之一。东亭湖为全国最大水系长江干流的一部分。湖面浩淼,渔产丰富。 东亭湖边,有一座观湖楼。名声响彻海内外。 现在被很多领导干部拿来作为立身箴言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就出自东亭湖边的观湖楼。 岳州距离省城与衡岳市差不多,都有三百来里。岳州过去一直被视为中部省的北大门,因为出了岳州,就是外省了。 在中部省的版图上,真正与岳州地势相当的是陈州市。陈州市被视为南大门。这样一南一北的格局,却因为经济发展不一样,地位有着明显的区别。 陈州山多林密,属典型的丘陵地带。而岳州,却是一马平川,是著名的河流冲积平原。 在“中部崛起”计划里,却没将陈州作为副翼,而将衡岳定为副翼,在于陈州在城市规模上,人口结构上,经济发展上,都与岳州存在较大的差异。 唯有衡岳与岳州旗鼓相当。 一进入岳州地界,许一山不得不感叹,岳州的发展,衡岳市未必能赶得上。 一条双向十车道的迎宾大道,将人们的视野拉入到岳州壮阔的画卷。 许一山这两年几乎跑遍了整个中部省。唯有岳州这条迎宾大道给他的印象最深。全省除了岳州有这么一条高规格的入城大道,其他任何地州市都没见着有这么一条路。 刘教授眼睛看着车窗外,感叹道:“这岳州的建设标准,可不像地方政府的小家子气。这与省城的建设标准有得一比啊。” 许一山笑道:“不奇怪啊。岳州这些年发了财,财大气粗嘛。有钱了,当然要拿来搞建设。” 许一山说的岳州发财,其实还是指岳州这些年靠着炼油厂,赚了一笔大钱。 岳州以石化出名。主要原因是因为岳州水运特别发达。从国外运来的原油,有接近十分之一来了岳州的石化炼油厂。 炼油企业的后续产品非常丰富,比如一直占据洗涤市场的肥皂,就来自石化产品的衍生物。 党校学历培训班里,有一名同学就来自岳州。 许一山昨晚已经与他联系过了,告诉他刘教授要来岳州看看。 老师来了,学员当然不敢怠慢。 一见面,许一山才知道同学自从接到电话后,一夜几乎未眠。一大早就来到迎宾大道上迎接刘教授到来。 大家一见面,同学就亲热地过来搂住许一山的肩膀,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后,啧啧赞道:“老许,你果然不负众望,成了我们学历班当中混得最好的一个啊。堂堂的省委办公厅副主任,让我这个小市长望尘莫及啊。” 同学姓关,全名关一培。来党校学习之前,已经是岳州市发改委的副主任了。 关一培学习结束后,迅速进入市政府领导班子,成了全岳州市最年轻的副市长。 在党校时,许一山与关一培并不太熟。两人之间也不存在任何私交。 如果许一山现在不是省委办公厅的副主任,他敢肯定,关一培不会那么积极在迎宾大道恭候他们的到来。 许一山客气地笑,小声提醒他道:“老关,教授......” 关一培这才突然醒悟过来一样,双手去紧紧握住刘教授的手,认真说道:“教授,请您都请不到啊。您来了太好了,我这里正需要您来指点迷津啊。” 关一培显然不知道省委组织部已经找过刘教授谈过话了,更不知道刘教授未来可能就是岳州的掌门人。 寒暄过后,大家各自上了车。关一培在前引路,直奔岳州市政府。 刘教授感慨说道:“这个小关,意气风发,精神面貌很好。” 许一山嘿嘿笑道:“他那么年轻,就已经是副市长了,前途光明灿烂,自然精气神都是最好的状态。” “人不错,积极上进的心也有。”刘教授叹道:“小关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好高骛远。他要是改了这个毛病,今后的路会越走越远。” 刘教授评价关一培,安全是以他老师的目光来看待分析。 许一山不喜欢在背后评价人,因此他没接刘教授的话。 岳州市政府刚搬了新办公地点。新办公楼看起来比省委还要雄伟壮观。 关一培任发改委副主任的时候,就是在他的运作之下,才有了这栋新办公楼。 市政府会议室里,早就准备好了茶水水果之类的。 进门再寒暄客套一遍,大家分宾主坐下。 关一培兴致勃勃说道:“老许,刘教授,你们两位临时过来,我这边也没什么好招待的。这样,下午我们一趟我们岳州最大的石化项目,东亭石化走一走,晚上我们市政府设宴为两位接风洗尘。” 许一山笑道:“老关,别搞那么复杂。我和教授也是临时起意过来的,没有任何目的。” “老许啊,我知道你现在日理万机。不过,你们既然来了,就必须在我这里多玩几天。” 许一山迟疑着说道:“可能时间不允许。” 关一培笑道:“没事的,来了岳州,不多玩几天,怎么可以领略到我们岳州的精髓啊。老许,你这段时间累了那么久,也该休息休息了。你就陪着教授,在我这里踏踏实实玩上几天。我还有几个问题要请教教授啊。” 许一山笑了笑,没拒绝他。 他陪刘教授来岳州,还真没什么目的。两个人就是想趁着这个空挡,亲自来岳州看看就走。 关一培在寒暄过后,突然将眉头皱了起来道:“教授,您帮我出个主意。我现在手头有一个项目,你看能不能落地?” 刘教授笑吟吟问道:“什么项目啊?” “核电厂啊。”关一培没绕弯子,开门见山说道:“我也不瞒两位。目前,争议有点大。有赞同的,也有坚决反对的。我愁着呢。” 在关一培的介绍下,许一山和刘教授都听明白了。 关一培引进来一个大项目——核电厂项目。 他计划在东亭湖边建一个核电厂,总投资规模在三百个亿。核电厂建成后,能极大缓解岳州市的用电压力。而且,多余的电并入电网卖钱,这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但是,现在岳州市反对的声浪很高,特别是核电厂的选址,当地老百姓受人蛊惑,坚决反对在岳州建设核电厂。 关一培恼怒道:“这些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核电厂这么一个利国利民的项目,他们反对的理由在哪里。” “是不是老百姓担心污染的问题?”许一山试探着问。 “这能有什么污染啊?核电厂的检查保护措施都是超级给力的。应该说万无一失。” 许一山哦了一声,转过脸去看刘教授。 刘教授慢慢道:“核电厂的投资方是谁啊?” “当然是国家。”关一培叹口气道:“我现在也拿不定主意了。毕竟,阻止建厂的这方担心是情有可原的。核这东西,谈核色变的人太多了。” “在做好绝对完全防护的条件下,不会对社会造成任何污染的啊。” 刘教授问道:“小关,你能不能把反对的和赞成都组织起来,我想听听双方的意见。” 正文 第1354章 畏罪自杀 许一山陪着刘教授跑了一趟岳州市,本想着过上一晚,谁料晚上八点多了,还是接到了秦光的电话,催他赶紧回厅里来。 他这次去岳州,没带着秦光。甚至连司机小福都没带。而是由刘教授直接在党校安排了车。 下午在岳州副市长关一培的陪同下,参观游览了望湖楼等景点后,便直接进入了饭局。 关一培本来安排参观东亭石化未能成行。 岳州市政府市长莫风亲自出面接待。一见到刘教授,莫市长老远便伸出双手来,紧紧握住刘教授的手,真诚说道:“欢迎教授同志光临岳州。” 刘教授多少觉得有些尴尬。过去,他还没受到过如此客气的款待。他一个党校的老师,与人打交道,最多就是点头的交情。 在别人的眼里,刘教授就是一个理论家。 搞理论的人,一辈子都被理论纠缠。很难出现一个搞理论的人走入到现实社会里来。毕竟,理论与实践,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理论往往都被美好遮掩。而现实,却很残酷。 从关一培到莫市长的表现,许一山都能看出来,他们的客气不像是假的,难道他们嗅到了刘教授将执掌岳州的风声? 如果真是,许一山不得不服,某些人嗅觉的灵敏,真让他望尘莫及。 就在吃饭期间,许一山接到了秦光的电话。 他抱歉离席,接了电话。 秦光在电话里急匆匆说道:“老大,出大事了,你赶快回来。我已经安排小福开车去高铁站等你了。八点五十分,岳州有一趟通过桔城的高铁。” 许一山瞄一眼时间,八点一十。 他随便问了一声身边的工作人员,岳州高铁站有多远? 工作人员告诉他,打车去,至少半个小时。 许一山一想,这时间赶不上啊。正在想其他办法,关一培看他久久没有回到桌子边去,便过来问出了什么事。 许一山无奈说道:“刚才厅里来电话,要求我立即赶回去。八点五十分,岳州有一趟去桔城的车。” 关一培一听,大喇喇道:“没事,我送你。” 他先去打了一个电话,然后与莫市长耳语了两句。莫市长惊异地抬头看了看许一山,叹口气道:“哎呀,我还有事想请教许主任。许主任你这刚来就要走?” 许一山解释道:“没办法,可能厅里有点急事。” “行啊,我也不挽留你。公务重要。请许主任以后有空了,一定多来我们岳州指导工作。” 刘教授听说许一山临时要走,急了。他将许一山拉到一边问道:“你走了,留我一个人在?你能做得出?” 许一山低声道:“教授,你还没看出来吗?也许人家岳州市早就闻到了风声了。你放心大胆在岳州调研吧,没人敢得罪你。” 上了关一培的车后,关一培又打了一个电话。这才将车开出去。 一路上,风驰电骋的,居然没遇到一个红灯。只花了十几分钟,车便赶到了高铁站。 许一山心生疑惑,快到车站的时候才笑道:“老关,是你的运气好还是我的运气好?这么这一路都没红灯?” 关一培大笑道:“我的电话不是白打的啊。你许主任的车所到之处,就不能有红灯。” 许一山这才明白,原来关一培事先给交警指挥中心打了电话,让他们的车一路绿灯通行。 岳州市政府早就有人等在高铁站门口了,许一山一下车,便有人带着他直接进入了车站。刚上月台没多久,车便到了。 因为没买票,许一山上车便找乘务员补了一张站票。 从岳州到省城,高铁运行的时间也就半小时不到。 许一山刚松了口气,蓦然想起,秦光还没告诉自己厅里究竟出了什么事。 从接到电话到上车,这一路行云流水的,没出现丝毫耽搁与变故,许一山不由在心底暗自惊叹岳州市的办事效率。 这事要放在衡岳市,可能就没那么快。 由此看来,岳州市这几年的发展速度真够快的。与衡岳市比,大有后来居上的意思。 其实,无论是岳州还是衡岳,两个城市之间有许多相同之处。 首先,两个城市都是老城,在历史上各有千秋。 岳州以“先天下之忧而忧”闻名,而衡岳,却是以“雁阵惊寒,声断衡岳之浦”而声名远播。 两个城市的规模比较,衡岳市显然比岳州市要大一些。在工业基础建设上,衡岳市也比岳州市要高出半个头。人口数量上,衡岳市也比岳州市要多不少。 但是,许一山却感觉,衡岳市的优势在逐渐失去,岳州市的优势却显现了出来。 在省里正式将岳州定为“两副翼”当中的一翼后,岳州市便进入了人们的视野。 刘教授突然被省委组织部约谈,虽没点明谈话的去向,但还是让刘教授感觉到了,省里准备将他安排在岳州市。 至于刘教授去岳州担任什么职务,坐在那个位子,目前没有任何迹象。 刚想到此,车已到站。 小福站在出站口焦急地张望,看到许一山的影子出现了,赶紧一溜烟跑过来,从许一山手里接过去提包说道:“主任,魏主任他们还在等你回来开会。” 许一山眉头一皱问道:“什么事那么急?” 小福小声回答他,“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不清楚。主任,你是知道的,我就一司机,哪能知道这些事啊。不过,秦秘书都清楚。” “小秦呢?”许一山随口问道。 “他在厅里汇报。” “汇什么报?”许一山狐疑地问。 小福尴尬地笑了笑,道:“主任,我是真不知道。” 上了自己的车,许一山脑海里一直在回荡着一个疑问。秦光在给谁汇报,汇报的内容是什么? 厅里那么急将他叫回来,肯定是有事啊。 直到他一脚踏进会议室,才感觉到气氛很不一样。 厅里所有处长都到了,其他几个副主任也到了,但是不见秘书长魏大陆的影子。 大家看到许一山回来,都松了一口气。有人悄悄告诉许一山,半个小时前,魏主任来了,发了一顿脾气后离开了。 聂波悄悄溜到他身边,低声说道:“老大,衡岳市出了大事了。向勇畏罪自杀了。” “自杀?”许一山大吃一惊,“怎么可能?” “是真的。”聂波苦笑着道:“现在衡岳市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王书记陆省长很生气,要求迅速查清原因,给社会一个交代。” 听到向勇畏罪自杀,许一山心里也有些慌了。 他心里跳出来第一个疑问就是,在看守森严的强制措施下,向勇是怎么做到自杀的? 这自杀的背后,被一层浓浓的迷雾遮盖住了。 第二,向勇自杀,也轮不到省委办公厅来处理啊。向勇被抓后,案件由省纪委负责接手。出了自杀的事,也该是省纪委善后啊。 他找了一遍,没发现秦光的影子。 想起回来的路上,小福说的秦光正在汇报工作,心里突然升起来一团不详的密云。 正文 第1355章 案中案 向勇是用一根布条将自己吊死在窗台上的。 据纪委方面反应,向勇被抓后,一直没说一句话,一个字都没吐露。在审讯期间,他曾经企图跳窗自杀,被眼明手快的纪委干部拦住了。 向勇的主要问题,都与魏力有关。 在周文武的案子上,向勇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魏大陆将情况与许一山说了一遍后,满面愁容道:“一山啊,情况变得越来越复杂了。王书记陆省长对这件事很生气,要求彻查向勇自杀原因。” 许一山苦笑道:“这不是有结论了吧?畏罪自杀。” 魏大陆摇了摇头,“他是不是畏罪自杀,结论还不能轻易下。我们现在要搞清的是,他为什么要自杀?” 这句话问到点子上了,蝼蚁尚且偷生,向勇不可能不明白,他罪不至死。 而且,从纪委反应过来的自杀现场,可以想象一个人将自己吊死在窗台上,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说白了就一个意思,如果不借助外界的力量,一个人很难将自己吊死在窗台上。 于是,向勇自杀成了一个谜。 看守和负责审讯向勇的同志都已经被隔离了。王书记下了指示,要求办公厅介入调查,这才出现了整个办公厅如临大敌般的气氛。 问题是在纪委出的,当然不能由纪委自己调查自己。 魏大陆担忧道:“我个人感觉,这是在制造矛盾啊。” 从魏大陆的口气看来,他显然很不满王书记的决定。既然人是死在你们纪委的,你们纪委拿个结论出来交代不就完了?为什么还要将这件事丢给办公厅来调查?难道王书记希望办公厅能在纪委当中查出问题人物来? 在体制内,纪委是一支神秘的力量存在。这个专门负责盯着干部言行的部门,一向有着见官大三级的优越感。 当官的人最怕的是谁?自然是纪委部门的人。 若是平白无故接到纪委邀请喝茶,说明接到邀请的人自身肯定出了问题。 但凡是纪委介入的案子,当事人轻则罢官免职,重则吃牢房,无一例外。 纪委盯人,事无巨细。等到时机成熟,总账一把算。此时,纵然有飞天的本事,最终还是得黯然离场告终。 因此,很多人希望与纪委的人交朋友,混个脸熟。免得到时遇到事,手忙脚乱。可是大家又怕与纪委的人交情太深,谁知道那句话没说好,到时惹来祸端。 王书记让办公厅介入向勇自杀案,这就是将办公厅与纪委对立了起来。 这也是魏大陆心怀不满的原因所在。 省委办公厅调查向勇自杀案,就成了案中案了。 魏大陆召开会议的主要目的,就是在厅里宣布成立调查小组。 他在宣布过后,眼光扫视了一遍会议室里的人,以征求口吻的语气问道:“各位,谁来挑这副担子?牵这个头?” 魏大陆的意思,他本人肯定是不参与到调查组里来了。毕竟,作为一省的秘书长,魏大陆每天忙得就像一个陀螺一样的转。 这只是表面的借口,真正的内情,谁都可以看出来,魏大陆是想借机避身事外。 谁都明白,这副担子不好挑。 挑了这副担子,就是摆明了与纪委对立。而且调查的结果,将会导致两边的关系急剧恶化。即便向勇之死与纪委不存在利害冲突关系,但人死了,纪委还是负有监管不力的责任。 追究下来,受此影响的人,不会是少数。 当事人死在调查期间,这是一件非常恶劣的大事。必须还原事件真相,给社会一个交代。 魏大陆的话音一落,令人尴尬的一幕发生了。 所有人都将眼光来看着许一山。 许一山在众人的注视下尴尬起来,他苦笑着说道:“大家都看着我干嘛呀?” 魏大陆嘿地笑了,他若有所思道:“衡岳市常委违纪违法大案是许主任一手抓的,在座的同志当中,你是最具有发言权的一个。许主任,你来个抛砖引玉吧。” 魏大陆将球踢到了许一山的脚下,他不能不接了。 他沉吟一下说道:“刚才秘书长已经指示过了,省委要求成立调查组介入衡岳市官员自杀案的调查。这是省委英明的决定,也是省委要求还原事件真相的决心。我们办公厅不能让首长们失望,也不能让无辜的同志遭受不白之冤。查清事件真相,有利于互相团结,有利于赢得社会认可。赢得群众的支持和信赖。” 许一山说了一大段,其实都是废话。 听者莫不会心一笑。 但是,他的话锋很快就转了过来。 “秘书长,同志们,我提个不成熟的建议,大家讨论一下,看看有没有必要。” 许一山提议,调查组不能由办公厅单方面组成,应该加入一些其他成分。比如,调查组以联合调查的形式出现,结合检察院,公安方面力量,有助于调查工作能更顺利开展。 就凭着这个建议,许一山就巧妙地将政法系统拖了进来。这样,就不会让办公厅与纪委部门对着干了,格局一下大了许多。 魏大陆颔首道:“许主任的这个建议不错,值得考虑。我看,这个建议还是要请示一下领导。我们现在不作决定。我们现在要做的决定,就是哪位同志在挑这副担子,” 许一山接过去话说道:“秘书长,我年轻,这副担子,我来挑吧。” 许一山一表态,在座的所有人都悄悄出了一口气。 大家心里都明镜一样的清白,谁挑这个担子,谁将成为纪委部门的对手。没有人愿意得罪纪委的人,因为,得罪他们的后果,说不定那天就被他们请去喝茶了。 掌声响了起来。 许一山心里悲哀的想,这掌声绝对不是对他的鼓励,而是他们如释重负的心理压力释放。 许一山之所以主动站出来挑这副担子,是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不挑,没人会愿意挑。何况,衡岳市的案子确实是他一手搞出来,他不能让其他同志在这件事上受到牵连。 而且,他内心深处一直有个疑问,向勇究竟是怎么死的?真像纪委方面说的是自杀吗? 他提出结合检察院的力量进入调查组,是他有意识的在规避法律风险。 掌声响过一阵后,许一山提出,办公厅调查小组的成员人选由他亲自挑选。 魏大陆满口答应。既然许一山主动挑了这副担子,他就没有了后顾之忧了。 许一山只挑了聂波的二处进入调查组。 魏大陆惊异地问:“就一个二处?” 许一山含笑道:“人多,未必对工作有利。我觉得有二处的力量就足够了。如果后面人手不足,我再请示秘书长增派人手吧。” “好。”魏大陆爽快答应。 中部省应对衡岳市官员在调查期间自杀的调查小组出炉了。 调查小组由副主任许一山负责,小组对办公厅魏秘书长负责。至于结合进来的检察公安力量,需要请示上面后再作定夺。 正文 第1356章 豪华阵容 许一山的提议,很快得到省委的同意。 中部省检察院安排一名副检察长亲自参与进来,省公安厅也安排了主管刑侦的副厅长参加了调查组。 于是,一个以省委办公厅副主任许一山牵头为首,副检察长,副厅长共同参与的豪华调查组轰然落地。 调查组第一次会议选在省检察院召开。 与会的人不多,除许一山外,检察院副检察长于立同志,省厅副厅长张超伟同志和办公厅二处聂波一起参加。 许一山是第一次与于立和张超伟打交道。三个人逐一握手寒暄后,坐下来开始研究调查工作的第一步。 于立是位五十开外的男人,戴着一副精致的金边眼镜。他人看起来有些瘦弱,但眼镜后射出来的精光,却让人生出不寒而栗之感。 于立一辈子都在检察系统工作,他的第一份工作就在检察院的起诉科。 据说,但凡经过于立起诉过的案件,起诉罪名从未出现过差错。由他起诉伏法的人,这么些年来,不会少于三十人。 公安厅的张超伟副厅长,也是一名资深干警。 他是典型的从基层走到高级领导干部岗位的代表。张超伟外表粗犷,络腮胡子,说话的声音就像打雷一样,轰然作响。 张超伟最令人津津乐道的一件事,就是他当年还是奋战在一线的干警时,在抓捕一个毒品走私犯的时候,对方穷凶极恶地扔出来一枚手雷。 在紧急关头,张超伟奋不顾身将身体一跃,扑倒在手雷上。 那一幕的惊险,至今让人想起后后怕,脊背一阵阵发凉。 好在那枚手雷最终没炸。原因是犯罪分子慌乱之下,忘记打开保险了。如果手雷炸了,也就没有今天的张超伟副厅长了。 在于张二位面前,许一山真的只是一个小字辈。 于立对结合进来调查组还没什么意见,但张超伟却像很有抱怨一样。 见面的第一句话,张超伟就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一个人自杀,特意成立一个调查组。这有点杀鸡用牛刀的意思了啊。” 许一山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张超伟并不是觉得成立调查组有什么奇怪的,他质疑的是他这个副厅长被点明参与调查这么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案件,真有点大材小用了。 衡岳市现在已经成为全省的话题中心。 原市委书记富嘉义倒台,打破了中部省第一位在任市委书记倒台的记录。两年时间不到,常委班子一下倒下来三名常委,又刷新了记录。 向勇之死,再次打破了中部省被调查期间调查对象级别最高的死亡记录。 所有这一切,都让人感觉到衡岳市官场乱得一塌糊涂。 在于立张超伟面前,许一山刻意将自己表现得谦卑客气。 于立握着许一山的手笑道:“早就听说省委办公厅上来一名年轻有为的干部,今天才得以见面,荣幸啊。” 许一山含着笑道:“于检过奖了啊,受之有愧啊。” 于立大笑道:“哪里哪里,中部省就需要你们这批年富力强的好干部来改变啊。” 张超伟在一边冷冷说道:“老于,谈点正事吧。” 于立赶紧接过去回应,“好啊好啊,我听许主任的安排,需要我们做什么,尽管吩咐就是。” 许一山正色道:“不,于检,张厅,这次成立的调查组,任务很明确。就是搞清楚衡岳市委副书记向勇同志在接受纪委调查期间自杀的一事。省委非常重视这件事。王书记和陆省长分别就此事作了重要指示。要求不惜一切代价,查清案件的真实内幕。” 张超伟问道:“纪委方面现在是一个什么状态?” 许一山答道:“目前的结论是畏罪自杀。” 张超伟笑了,讥讽道:“纪委现在有点搞笑啊。未经审判,不能决定任何人有罪无罪。他们怎么得出这样的结论出来?纪委没人了吗?” 于立道:“确实,纪委下的结论是有问题的。死者情况还没查明,怎么可以判定他有罪还是无罪?我想不通,这个向勇,究竟有什么事过不去,非要以死了结?” 许一山沉默不语。 其实,他知道,于立和张超伟都能知道。在现实生活中,往往遵循着一条规律——死者为大。向勇以命相博,他想的是以他自己之死,换取组织上不对他的家人予以追究。 向勇的这种想法,现实当中随处可见。 多少人在东窗事发之后,不惜以自己一死,换取家人的平安。 向勇在调查期间就赴死了,难道他真的是想以自己之死换取家人的平安? “其实,这位向勇我还是认识的啊。”张超伟说道:“这人看起来还很厚道的嘛,这么就走上了这么一条不归路?” 于立微笑道:“老张,现在的人,很多人都有两副面孔的嘛。” 许一山将衡岳市常委涉案的大致情况说了一遍。暗示于张二位,衡岳市三常委同一天被采取强制措施,是省委的决定。 同时,他将省委要求成立调查组查明向勇自杀真相的意义说了一遍,并告诉他们,省委办公厅二处除一人留守外,其他同志全部赶去了衡岳市,着手调查了。 聂波适时站起来汇报道:“三位领导,据衡岳市方面反馈过来的信息。我们的同志已经去殡仪馆检查了死者情况,目前正在与涉案的纪委方面同志谈话。” 张超伟眉头一皱道:“你们办公厅懂刑侦?” 聂波摇了摇头道:“张厅,对不起,我们不懂。” “不懂就不要破坏现场嘛。”张超伟没好气地说道:“既然我们参与了进来,有些该我们干的事,别人最好不要插手。” 聂波一点不示弱道:“张厅,话不能这么说,我们虽然对刑侦不在行,但不等于我们没有正确的分辨能力。” 于立连忙打着圆场说道:“老张,你这脾气还是没改啊,火爆得很。” 张超伟苦笑道:“可能到死也改不了。” 会议最终形成决议,调查小组的核心力量,全部赶赴一线指挥工作。 会议结束后,于立和张超伟都离开了。许一山在会议室坐了好一会。他心里有一个念头,在去衡岳市之前,他有必要去王书记和陆省长哪里一趟。 见首长,不是想见就能见的。即便许一山已经是省委办公厅的副主任,他想见王书记和陆省长,还是需要预约。 电话打过去,王书记不在家。 许一山也不好问王书记去了哪。 电话打到陆省长秘书手机上,得知陆省长下午就要启程去燕京,目前还有两三个小时的空挡。 许一山赶紧对秘书说道:“麻烦兄弟汇报一下,我十分钟之后到。” 正文 第1357章 情况有变 陆省长对许一山的到访显得似乎有点不耐烦。他催促许一山道:“一山,你有什么事吗?那么急着找我?” 许一山嘿嘿地笑,小声说道:“首长,我想汇报一下衡岳市向勇自杀调查组的工作。” 陆省长哦了一声,看了一下手表道:“我给你十五分钟时间。” 来的路上,许一山已经通过秘书秦光了解到了王书记也是去了燕京。王书记是去燕京述职的,他即将结束在中部省的任期。 陆省长去燕京,却是另有大事。中部省驻京办接触了一批外资企业,其中有世界500强的企业有来中部省投资的意向。陆省长要抓紧这个机遇与对方沟通交流。 十五分钟的汇报时间很急迫,许一山只能选择长话短说。 向勇已死,要不要对他的问题继续追究? 陆省长沉吟了好一会,才模棱两可说道:“此人若是自杀,也算是他自绝于人民。我们不搞株连九族这一套。一山啊,现在我们最重要的是讲团结,讲纪律。中部省需要一个团结和谐的局面,才能圆满实现中部崛起计划。我们要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到社会经济建设上去,这才是重点。”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王书记述职后,他的任期一结束,将很快离开中部省。 王书记离任,陆省长就将顺利上位,接手他成为中部省代书记。 陆省长一席话,基本给向勇自杀案定了性。当然,若向勇非自杀,另当别论。 调查组在第二天进驻了衡岳市,当晚,市委胡进书记亲自设宴接风。 省检二把手,省厅二把手一齐光临衡岳市,衡岳市政法系统为之震动。接风晚宴上衡岳市市局局长费劲和市检察院检察长王桐勤一起参加了。 衡岳市政法委书记魏力落马,如一阵凛冽的秋风一样,席卷整个衡岳官场。 魏力落马,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接风晚宴上,无人提及魏力落马一案。大家表面上看谈笑风生,其实谁都心事重重。 由于魏力他们落马后,并未关押在衡岳市。因此真正的调查工作并不在衡岳市展开。聂波带着人,已经赶赴了向勇关押地点——陈州市。因此,聂波没有参加衡岳市的接风晚宴。 胡进在晚宴上发表了言辞恳切的祝酒词。他希望省调查组秉着实事求是的精神,彻底查清向勇自杀的原因。让衡岳市的干部尽快恢复信心,投身到火热的社会经济建设活动当中去。 向勇不是死在衡岳市,而且看守他的也不是衡岳市人。他的死,衡岳市基本可以撇清关系。这也是胡进有底气的原因,他的言外之意,调查组必须给衡岳市一个交代。 许一山在晚宴上很少说话,他心里已经有了结论了。 在与陆省长谈过之后,他敏锐的发现,陆省长似乎不愿意事态扩大化。他希望尽快结束对向勇自杀案的调查,结论就是向勇自杀。 陆省长虽然没直接将自己的意见表达出来,但许一山不能听不出来。 一个不会充分领会领导意图的下属,不是一个好下属。 所有当领导的人,都希望自己的手下有两个特性,一是听话,二是服从。虽说陆省长过去是以铁面青天的形象出现在人们是视野里的,但随着他位子的不断上升,过去他不畏强权的精神也在慢慢改变。 他不希望下面的人对他的意见提出质疑。 晚宴很快结束。 许一山归心似箭,晚宴刚一结束,他便迫不及待往外走。 回来衡岳市之前,他与陈晓琪通了电话,告诉了她自己晚上会回家。 陈晓琪的身体在逐渐得到恢复。她的身体还很虚弱,走几步都会喘上好一阵。 陈晓琪身体康复这件事,许一山没有告诉任何人。连胡进都不知道陈晓琪已经站起来了。 出门没多远,许一山便接到胡进的电话。 “老许,那么急干嘛呀?来我房间坐坐吧。” 许一山为难道:“改天,好不?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回家了。我想回家看看。” 胡进笑道:“好啊,稍晚点回去,不耽误吧?” 许一山道:“也是。但是,老胡,你有什么事吗?如果不急,明天我们也可以见面的啊。” “我在房间等你。”胡进说完这句,挂了电话。 许一山顿时来气,心里想,你胡进什么态度?这不是明摆着在命令他吗?他在房间等,等什么?老子偏不去。 走了几步,他又站住脚,轻轻叹口气,掉转身往林荫假日酒店走。 在衡岳市,许一山几乎不用秘书和司机。 晚宴上,胡进喝了不少酒。省厅的张超伟是个海量,估计他要是放开了喝,两斤不在话下。 胡进酒量本身很浅,他在公众场合也很少举杯。通常都是应应景,并不真喝。 但这次在张超伟的纠缠下,胡进的浅尝辄止被张超伟打破了。他至少喝了半斤的白酒。 许一山一进门,便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 胡进仰面八叉躺在沙发上,看见许一山进来了,动动嘴皮子说道:“自己倒水喝,我不招待你了。” 许一山笑了笑道:“我不渴,不喝水。” “老许,你说,我下步该这么走?”胡进突然问道:“我感觉情况有些不对劲哦。” 胡进分析,王书记现在去燕京述职,说明他离任的日期很快就到。按照常规,王书记应该在中部省做到年底才会卸任。也就是说,王书记离任提前了。 “这有点异常。”胡进总结道:“老许,我觉得,上面对中部省一定有想法。” “什么想法?”许一山惊异地问。 “你太不敏感了。”胡进冷笑道:“王书记提前卸任,说明有人在等着他这个位子啊。” 许一山一想,觉得胡进的话不无道理。但是,很快他又被另一个想法推翻了。在中部省,所有人都一致认为,王书记卸任后,接手他的就是陆省长。 陆省长是最合适的人选。 上面用人,其实也是有征兆可以参考的。陆省长从副省长升为省长,不就是为接班王书记准备的吗?难道半路会有幺蛾子出现? “老胡,你想多了吧?”许一山笑着说道:“任用干部,可不是开玩笑,过家家。哪有那么随意的。谁不知道中部省未来的老大是陆省长啊。” “可能未必是你想的这样。”胡进苦笑道:“王书记如果提前卸任,我们的计划就都泡汤了。” 许一山一下就听出来了他话里的意思,胡进是在为他融城党工委书记的位子担心。很显然,王书记卸任后,这个位子他还能不能坐上去,一切都是未知数了。 “我有一个小道消息。”胡进突然说道:“中部省未来的书记会有变化。” 许一山吃了一惊道:“你的意思,不会是陆省长?” 胡进摇了摇头。 许一山心里一沉。他对胡进所谓的小道消息深信不疑。毕竟,胡进有消息渠道,廖紫在燕京的工作部门,正是管着这一块的。 消息是廖紫那边来的吗? 正文 第1358章 迷雾重重 胡进透露出来的消息,让许一山的心情跟着变得沉重了许多。 在许一山的人生里,陆省长就是他的贵人,对他有知遇之恩。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伯乐。正因为陆省长看中了他,才有了他许一山后来的仕途通畅。 许一山过去从没想到自己会有现在,他一个农家出身的孩子,虽说读了大学,但能端上一只铁饭碗,就该谢天谢地了。 多少像他这样出身的人,还在为生活拼搏啊。 人生并不因为本身优秀而能让人生辉煌。人生的辉煌,似乎都是上天早就注定好的。 至少许一山清楚,比他优秀的人多了去了,但比他幸运的却少之又少。他许一山年过三十就已经是省委办公厅副主任了,这是典型的少年得志啊。 很显然,陆省长仕途不畅,那么他许一山也不可能通畅到哪里去。 胡进担忧,是担忧他担任融城书记有变故。王书记卸任,陆省长接任,不会影响他坐上融城书记的位子。但如果王书记卸任,接任的不是陆省长,那么,谁坐那个位子,就很难说了。 现在的胡进,多少有些后悔。倘若衡岳市的动静不搞得那么大,就不会出现向勇自杀这样的事来。又或者他不听许一山的怂恿,按兵不动,也不会出现如今进退两难的事出来。 在向勇自杀原因未调查清楚之前,他被提拔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啊。向勇身为衡岳市委副书记,社会影响面很大。他的自杀,将衡岳市所有上升通道都堵死了。 衡岳市三名常委同时出事,说明衡岳市领导班子出现了重大问题。上面的领导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动衡岳市委班子结构。 省里这次成立调查组,主要是要弄清楚向勇自杀的真相。向勇之死,必定与牵连到他的周文武案有关系。目前已经查明,周文武团伙背后的保护伞是衡岳市政法委书记魏力。向勇,万思维都与周文武有勾兑,那么要想查清自杀真相,势必将周文武案翻出来。 魏力他们三人被采取强制措施后,因为案情的需要,分别被关押在陈州,少阳和逸阳市看守所。 调查组在衡岳市开完会后,第一站将赴陈州调查。 心事重重的许一山一回到家里,所有的忧愁便一扫而光了。 陈晓琪笑靥如花,一直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他回家。无论她妈曾臻如何劝她,她都拒绝回房间休息。 许一山刚将们打开,陈晓琪便如燕子一样飞了过去,不顾妈妈曾臻在一边,毫不顾忌扑进了许一山的怀里。 倒是许一山有些尴尬了,贴着她耳朵提醒她,“妈在呢。” 陈晓琪嫣然笑道:“在又怎么啦?我喜欢。” 他们夫妻亲热,曾臻自然不好在一边看着。她悄悄回了房间,坐在床边抹眼泪。 女儿陈晓琪死里逃生,让她欣慰之余,心生感慨,人生真是无常啊! 在女儿陈晓琪病重的这段时间里,曾臻感觉自己老了许多。 事实上确实如此。想当年,县委办主任陈勇一家是茅山县人人都羡慕的幸福家庭。夫妻俩同为国家干部,唯一的女儿也是国家干部。一门三干部,且位子都不低。更令人艳慕的是女儿陈晓琪长得天姿国色,是所有人都认可的最美县花。 这样一个幸福无比的家庭,却因为许一山的出现而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首先,丈夫陈勇去投案自首,至今音讯全无。然后,女儿陈晓琪被人故意伤害,人不人鬼不鬼的在床上躺了几个月。 在无数人劝他放弃女儿时,她都坚强地挺了过来。她坚定地认为,只要女儿还有一口气,她就不可能放弃她。女儿最后一口气没有了,她也没有了活着的欲望了。 但是,她从来没有责怪过女婿许一山。在丈夫陈勇还在犹豫着许一山只是一个农家子弟的背景时,她对丈夫说,“老陈,你也别嫌弃人家是农家子弟,你们陈家往上推个三代五代,难道不也是农民吗?” 作为丈母娘,曾臻不可能不对许一山的背景有深入的了解。毕竟,女儿未来的幸福都与这个男人息息相关啊。随着了解的越多,曾臻在心里认可的程度就越高了。 正如别人与她说的一样,许一山身上有一股凛然正气。这股凛然正气不是谁都有的。虽说这股正气未必能带来一个好的人生。但这股正气却能让人踏实,放心。 于是,就出现了曾臻悄悄给许一山送房送钱的一幕。 在曾臻的心里,许一山就是陈晓琪的依靠,也是她的依靠,甚至是陈家的依靠。 房门悄悄被推开了,陈晓琪鸟儿一样飞到妈妈身边,搂着曾臻的肩膀说道:“妈,你不是有话要对许一山说嘛?” 话音一落。一眼看到了曾臻脸上的泪痕,便惊愕地问:“妈,你怎么哭了?” 曾臻笑笑道:“没有啊,刚才眼睛里进了一小虫子,现在没事了。” 陈晓琪嘟着嘴道:“骗我。我才不信呢。” 她非要给曾臻检查眼睛,一边抱怨道:“真有虫子就麻烦了呀。” 曾臻躲闪着女儿,嗔怪道:“小琪,你就不能安安静静坐一会啊。” “不能。”陈晓琪歪着头笑道:“我一刻都不想安静。” 曾臻无奈,爱怜地拍了拍女儿的头,低声道:“你们都在,我有句话确实要说了。” 曾臻的意思,陈晓琪身体已经康复了,现阶段只需要调养调养身体就好了。她现在要回茅山去,丈夫陈勇是个什么状况,她一无所知。 她希望许一山请一段时间的假在家里照顾小琪,等小琪身体完全康复了之后,他再回去上班。 许一山心里一跳,现在正是非常微妙的时期。王书记卸任在即,未来中部省谁来执掌大局,乾坤未定。向勇自杀之谜还没揭开,陆省长如果与书记位子失之交臂,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一切都很难预料。 他并不是不想请假在家照顾陈晓琪,问题是摆在面前的情形,能容许他请假? “你们爸现在是死是活,没人知道。他有高血压和冠心病,很容易出问题的啊。” 许一山沉吟不语,他心里很清楚,陈勇身体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真有问题,周琴不可能瞒着他。 茅山县现在在周琴的带领下,完全是一副闷声发大财的架势。 孙武的油脂基地,杜鹃的汽车零配件基地,撑起了茅山工业的一片天。现在的茅山,就像一头嗷嗷待哺的小兽,一旦挣脱束缚,便将纵横世界。 许一山曾在茅山规划的五个圆圈计划,如今被周琴逐一实现了。 如今的茅山,山清水秀,漫山遍野的油茶林,以及忙碌在油茶林中的勤劳老百姓,勾勒出一幅优美的山水田园画卷。 云雾山旅游度假村也正式开门营业了,一种当地村民与地方政府合股开发的新模式,正在成为茅山其他旅游开发景点的榜样。 一种新的经济模式在茅山悄然出现了。 许一山小声道:“妈,您辛苦了。” 曾臻摇摇头道:“自家人,说什么辛苦不辛苦啊。一山,只要你一辈子都对小琪好,我再辛苦也值得。” 陈晓琪嘴巴一撅到:“他敢不对我好?” 正文 第1359章 特异功能 曾臻决定,第二天就回茅山县去。 许一山不好阻拦她。毕竟,她为了照顾女儿陈晓琪,已经快半年没回家了。单位可以不考虑,丈夫的情况不能不考虑。 陈勇到底有事没事,涉案多深,没人说得清。黄山父子的案子,已经在纪委这边审查结束了,目前正往检察院移送。 曾臻要走,陈晓琪的状况显然需要人照顾。虽说她的身体在慢慢康复,但与一个健康人的标准,还有一段距离。 许一山这段时间是肯定不能抽出时间来照顾陈晓琪的。向勇之死没有结论出来之前,调查组就不能停止工作。 他是省委指定的调查组组长,全面负责调查组工作。他这个组长在这个紧要关头不能置身事外。 曾臻关上门去休息了,关门之前,她看了几眼许一山,欲言又止。 陈晓琪受伤回家后,一直没在主卧室卧床。曾臻将女儿安排在客房,一直到她康复。 在陈晓琪卧床期间,许一山只陪过陈晓琪一夜。其他时间,都被曾臻坚决赶了出来。曾臻的理由是不能让许一山休息不好,因为许一山白天要工作。 现在曾臻关了她的门,将许一山和陈晓琪扔在门外,意思再明确不过了。 陈晓琪先红了脸,低声对许一山说道:“你去洗洗呀。” 许一山嗯了一声,拿了个人用品去了浴室。 他没开热水,冷水从头浇下,让他清醒了许多。 江灵珊走之前,暗示过他。陈晓琪因为卧床太久,身体阴气太重,急需阳气补充。而调和陈晓琪身体阴阳,却不是药物和膳食可以解决的。从江灵珊的欲语还休的话里,许一山隐隐约约能感知到她想表达什么。 尽管江灵珊最终没有说出口,但许一山心里还是非常明白。 陈晓琪受伤后的模样,如电影一样,一帧帧从他脑海里掠过。他闭上双眼,努力回忆起他们曾经在一起的旖旎,可是不管他多努力,最终还是让自己颓丧不已。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闪现了一下,难道自己对陈晓琪已经没有了兴趣? 他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他暗自责问自己,这么可能会对陈晓琪没有兴趣了?要知道,自己当初是多么贪婪陈晓琪的身体! 他现在只要一想起陈晓琪,鼻子里似乎就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怪异气味。 这股气味正是陈晓琪卧床时,她的房间里发出来的,从此阴魂不散一样,缠绕得他心烦意乱。 按理说,曾臻在照顾女儿的问题上,无人可比。陈晓琪的床一直干爽,她的身体被曾臻每日至少要擦两遍爽身粉。可是不管这么收拾,陈晓琪的房间里始终都弥漫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异味。 卧室里,灯光暗淡,气氛温馨。 一束鲜花,插在一个白色的瓷瓶里。花香便氤氲开来。 陈晓琪有个习惯,她喜欢在房间里插鲜花。一年四季,从不间断。 许一山曾经笑话过她,生活过于小资了。被陈晓琪骂了他一顿,说他不懂浪漫,没有生活情调。 陈晓琪只要一说起浪漫,便满脸神往的神色。这让许一山很不爽。在许一山的心里,每当陈晓琪出现这种神色的时候,他就怀疑陈晓琪心里一定想起了某个人。 陈晓琪一直挂在嘴边说,她与许一山之间没有真正的谈过恋爱。没有恋爱过程的婚姻,就好像一道菜里没放盐一样。 陈晓琪半依在床头,眉眼如丝地看着他。 许一山过去,伸手将她搂住,贴着她的耳际轻声说道:“你怎么还不睡啊?” 陈晓琪羞红着脸道:“你半天不来,我睡不着呀。” “现在可以好好睡了。”许一山安慰着她,替她摆好枕头。 陈晓琪娇羞道:“不,我要你抱着我睡。” 许一山嘿地一笑,在她鼻子上轻轻捏了一下,逗着她道:“老夫老妻了,还抱着睡呀。我可打呼噜。” “我又不是没听过你的呼噜声。”陈晓琪将头钻进许一山的怀里,突然伸出舌头,舔了他的胸口一下。 许一山浑身一震,就好像被一股猛烈的电流击中了一样,全身顿时瘫软了下来。 陈晓琪嫣然一笑,款款而动。 这一夜,他们谁都没睡着,一直是似梦非梦,似醒非醒状态。这种久违的温柔,就像排山倒海的波涛一样,将他们心里的堤防,摧毁得荡然无存。 陈晓琪出现了病后第一次精神焕发,越到后来,她的精神越发饱满,热情一发不可收拾。 偃旗息鼓之后,陈晓琪看着天花板,突然说道:“许一山,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必须老实回答我。” “说呀。我都告诉你。” “我问你,在我生病期间,你有没有勾引过别的女人?”说过后,她若有所思道:“对了,有不有别的女人勾引你?” 许一山断然答道:“没有。” “又骗我。”陈晓琪妩媚一笑,“说真的,老公,就算有,我也不怪你呀。” 许一山心里一动,陈晓琪这是在布下陷阱让他往里跳。他绝对不会上这个当。 “真没有。” “我问你,杜婉秋与你什么关系?还有,茅山县的周琴,还有个女记者张曼。我听我妈说,张曼还来过我们家里。” “她是来过。”许一山没有否认道:“人家张曼为了还你一个真相,差点连命都丢了。” “所以你报答她呀。” 陈晓琪似笑非笑,继续逗着许一山说道:“我还听说,你有个美妙的女师父?我的病,就是靠你这个女师父治好的。” “对,她叫江灵珊,是个针灸师。” “你们怎么认识的?”陈晓琪穷追不舍地问。 许一山尴尬道:“别人介绍认识的。” “你拜了她为师?” “嗯。” “她肯定是古墓派的。”陈晓琪忽地坐了起来,“我想见见她,可以吗?” 许一山有些为难道:“问题是我找不到她呀。她们这种世外高人,都是行踪不定的人。遇到她们是缘,遇不到很正常。” 陈晓琪似乎有些满意了,她将身子缩进被子里,似笑非笑对许一山说道:“老公,你相不相信,我现在有特异功能了。” 正文 第1360章 起哄围攻 许一山当然不相信陈晓琪会有特异功能。 他更不相信自己一针能将陈晓琪扎成有特异功能的人。 他没问下去,陈晓琪也没再说。两个人都感觉到了有些疲惫,不觉沉沉睡去。 合眼不多久,许一山就被手机声惊醒了过来。秦光已经到了楼下,今天调查组要去陈州。 许一山匆忙起身洗漱下楼,在电梯里给妹妹许秀打了一个电话,让她请几天假过来照顾嫂子陈晓琪。等他忙完这段时间再回去。 见到秦光,才知道于立和张超伟他们已经出发了。 衡岳市到陈州,高速要走一个半小时。 上车后,秦光告诉他,向勇的家属现在在陈州市找麻烦。他们堵了陈州市委的大门,要求陈州市给一个说法。 许一山哭笑不得道:“他家属还真会找麻烦。这与人家陈州有什么关系?” 秦光道:“向勇家属认为,人死在陈州,陈州就有脱不了的干系。” 许一山没吱声了,心里却在替耿火根抱屈。 向勇死在陈州没错。但是看守向勇的人和调查向勇的人,都不是陈州人。陈州只不过借了一个地方,如今就闹出一条人命案来。 秦光解释说,向勇家属现在怀疑向勇不是自杀。这才是他们闹事的关键。 向勇出事后,他的家属再没见过他。现在家属有两个要求,第一是见到向勇的遗体。第二,他们要求第三方机构介入作鉴定。 而这两个要求,都被相关部门予以了拒绝。 目前,陈州市委耿火根书记很着急。盼着调查组尽快给一个答复,恢复陈州市正常的办公秩序。 中午,许一山的车直接开进了陈州市委大院。 于立与张超伟已经早他半小时到达。正在与市委耿火根书记座谈。 许一山被工作人员引到会议室,一进门,便抱歉道:“对不起啊,来晚了。” 耿火根书记赶紧起身,与许一山握手寒暄,叹口气道:“许主任,你快给我想点办法。这个向勇,人死势不倒啊。他们来的人当中,律师都有几个。” 一句话让许一山明白了过来,为什么陈州市没有对在市委闹事的人采取强制措施了。 会议很快开始,陈州市提出几点意见。 第一,尽快安抚死者家属,彻底杜绝家属寻衅滋事。 第二,陈州市不参与调查组工作,他们只负责配合调查。 第三,如果向勇家属继续在陈州市委闹事,他们将采取严厉的强制措施。由此产生的一切后果由调查组承担。 许一山嘿嘿地笑,道:“耿书记,你这是彻底要将陈州市与自杀案切割啊。” 耿火根生气道:“许主任,你说不知道,这两天他们家属把我陈州市闹得乌烟瘴气的,公开质疑说死者不是自杀,是被刑讯逼供致死的。其实他们即便要这样想,也与我们陈州市毫无关系啊。他们找错了对象,我们是在替省委受过嘛。” 张超伟本来没出声,听到这样的话之后,怒火顿时起来了。 “耿书记,你让他们来闹。这些人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以为死了一个人,就是天大的事了。他们就不会想到,向勇不是自绝于人民吗?他们有什么脸面来闹?再闹,一个不留,全部抓起来。” 耿火根苦笑道:“抓起来容易,放起来就难了啊。现在上面提倡依法办事,抓他们得有一个合适的理由。” “这个理由太简单了。冲击党政机关这一条,就够他们喝一壶了。” 眼见着张超伟越说越激动,许一山赶紧拦住他道:“张厅,你的心情我理解。但这件事,还是要慢慢来。” 省委成立调查组,专门调查向勇死因。本来是没有检察院和公安厅的。是许一山强烈建议要将这两个部门结合进来,省委才临时将他们安排进了调查组。 无论是检察院的于立,还是公安厅的张超伟,对他们进入调查组都有怨言。 他们认为,案子是纪委搞的,出了事,纪委自己擦屁股就是了,怎么也不应该将他们拉进来。如果单独立案,就另当别论。 会议很快便结束了。调查组决定先去殡仪馆看看死者向勇。 陈州市殡仪馆在城外二十多公里的地方,调查组连饭都没顾得上吃,直奔过去。 张超伟有言在先,他这次来,带着刑侦的几个专家一起过来了。他需要在对死者检查过后,得出死因确系自杀,他和他的人马便会立即退出。 若是发现有他杀嫌疑,他们便会立案侦查。 因此,向勇之死,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很快将揭开谜底。 调查组车队赶到殡仪馆,人还没下车,便被一群人突然围住了。 领头的是个中年男人,胳膊上戴着黑纱,头上缠着一圈白布。他们一见调查组的车,便大呼冤枉。 这么一喊,马上围过来更多的人,将调查组的车和人团团围在中间。 本来,出发前,耿火根提醒过调查组,陈州市能够安排警力护送他们去殡仪馆。但遭到了张超伟的坚决拒绝。 张超伟当时不无轻蔑地说道:“朗朗乾坤,谁还有本事翻得了天?” 调查组来殡仪馆,消息并没扩散出去。这些人又是怎么得知调查组要来的?从他们的言行举止看,他们显然是早有准备了。 因为,在人圈外,有人举起了一道白布做的横幅,上书“还我清白,严惩凶手。” 许一山下了车,眉头紧皱,厉声问领头的人,“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那人冷冷一笑道:“有理不在声高。你是叫许一山,是不是?” 许一山哼了一声,“没错,是我。” 那男人便回过头对身后的人喊道:“大家都来看啊。这个人就是许一山,他就是杀人凶手。我伯父就是死在他手里。” 许一山闻言,顿时大怒起来,从牙缝里憋出一句粗话,“你放屁!” 那男人显然不在乎许一山的骂,他声音高了许多道:“亲人们,这个许一山就是害我伯父向勇的人。他以莫须有的罪名陷害人,指使人谋害了我伯父的命。” 不明真相的群众顿时激动了起来,人潮开始往前涌动。 秦光赶紧将许一山拦在身后,低声道:“老大,你先回车里去,这里我来处理。” 许一山将他往边上一拔,正义凛然道:“我能做缩头乌龟吗?你靠一边,让他们都冲着我来。” 或许许一山的这个举动镇住了那男人,他迟疑了一下,没有出声了。似乎想溜走。 许一山喊住他,冷冷道:“这位同志,你先别忙着走。既然你说我是陷害向勇同志的凶手,请你拿出证据来。如果拿不出,你是走不掉的。” 男人惊慌起来,眼光四处乱看。 许一山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他本来想怂恿不明真相的群众起哄围攻调查组,却发现群众并没有被他鼓动。而且许一山表现出的一副大无畏的样子,彻底击溃了他的信心。 他确实是想趁乱溜走。 许一山那会让他溜走,他大喝一声,将手搭在男人的肩膀上,厉声道:“想跑,没门。” 正文 第1361章 搞浑一塘水 许一山的手就如一把铁钳,搭上了男人,岂能让他轻易挣脱。 男人一看挣脱不了,便扯开嗓子喊,“快来看啊,干部打人了啊。” 他一边嚷,一边去使劲掰许一山的手。眼见着掰不开,便顺势往地上坐下去。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各种议论声顿起。 于立和张超伟也先后下了车来。他们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大官模样。因此,所有人都去看他们,喧闹声瞬间平息下去。 张超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他脸色阴沉,目光如炬,盯着许一山抓住的男人一字一顿问:“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男人显然被张超伟的样子吓住了,他心虚地偷偷瞄了一眼张超伟,嘴硬道:“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你又是谁?” 张超伟冷笑道:“来来,我先自报家门。我叫张超伟,中部省公安厅的。” 男人闻言,脸色顿时变成死灰色,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张超伟是中部省主管刑侦的副厅长,过去就有很多故事在社会上流传。他的威名不知让多少违法犯罪分子闻风丧胆。 围观的群众见来了大官,兴趣更浓了。 许一山便暗示秦光将围观的群众驱散。很快,现场便恢复了平静。 被许一山抓住的男人见势不妙,赶紧求饶道:“你们放了我吧,我是无辜的啊。” 许一山冷笑道:“你是不是无辜的,我们调查之后才有结论。说吧,谁指使你们来的?目的是什么。” 男人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我说了,你们就放我走,好不?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男人说,他是衡岳市人,平常靠给人讨要说法为生。主要活跃在医院一带。遇到病人家属需要向医院讨要说法的时候,他们便会迅速组成一个团伙,去医院闹事。 大多数的医院都会选择息事宁人,赔钱了事。 他们这批人,就是俗称的“专业医闹”。 两天前,一个人找到他们,以包食宿,每天另支付五百块工资为条件,要求他们来陈州闹事。 起初,男人还有点不愿意。毕竟陈州人生地不熟,闹不好吃大亏。 请他们的人说,他们过去也只是凑个热闹。并不要求他们做出任何过激的行为。有特殊表现的,会另外给予重奖。 到了陈州,男人才知道死的人是衡岳市副书记向勇。向勇家属认为向勇是被谋杀的,而官方给出的结论是自杀的。双方意见不和,于是出现了向勇家属带人堵陈州市委大门的闹剧。 许一山问他,“请你们的人是谁,你知道吗?” 男人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又猛烈摇头,目露惊恐之色道:“不知道啊,我们不知道是谁。谁给我们开工钱,我们就听谁的,不会去打听是谁请的我们。” 许一山看了一眼散开的人群,问道:“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 “一车吧。”男人小声说道:“我们都是坐一辆大巴来的。” 省厅大员来了,当地派出所闻讯早就赶了过来。许一山将男人交给派出所,便准备一起去看向勇。 向勇遗体被送到殡仪馆后,再没让人看过。 于立和张超伟都表示不亲自过去了,张超伟带了专家过来,专家会给出结论的。 许一山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自己亲自过去看一眼。不管向勇死亡的结论是什么,他去看一眼,也算是凭吊他了。 工作人员将一个铁柜子拉出来,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气便扑面而来。 黄色的裹尸袋拉开后,便露出被冻得如一坨铁一样的向勇。 工作人员将向勇的遗体搬到一张工作台上后,便退到了一边去。 省厅来的专家便一起上去了,开始检查向勇的身体。 许一山没有再看了,他掉头从里面出来。 屋外,几株月季开得火红浪漫。不远处的一丛美人蕉,更是娇艳欲滴。 天上,就像被水洗过了一样,碧空万里,看不见一朵云彩。 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世界。蓝天,碧水,娇艳的花儿,碧绿的草,一张张笑脸,一阵阵笑声,将这个世界装扮得如此多姿多彩。 人不绝望,谁愿意舍弃这个美丽繁华的世界啊! 在许一山的印象里,向勇是个冷静的男人。他的喜怒很难让别人感觉出来。他在党务系统干了一辈子,在理论方面有独特的见解。 过去,在明面上,向勇很少与魏力有来往。 因此,在许一山给胡进说,衡岳市领导班子成员当中,魏向万三人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时,胡进根本不相信许一山的话。 如果说,衡岳市干部队伍真存在本地帮和外来帮之分的话,那么,本地帮的一号人物非魏力莫属。而二号人物,自然就是深藏不露的向勇了。 说实话,许一山是第一个不愿意接受向勇自杀事实的人。他认为向勇之死,必有蹊跷,以向勇的性格,他不可能会选择走这条路。 那么,他不是自杀,又是这么死的呢? 现在希望全寄托在几个专家身上了。他们的鉴定结论,将决定向勇之死的最后走向。 虽说组织内部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只要涉案的人死了,一般不会再对他进行追究了。特别是死者的家属,不但免予追究责任,相反还可能获得一定范围的安慰。 调查组亲自到殡仪馆来,说明调查组对调查内容的重视程度。中部省派出以省委办公厅为首,结合检察,公安的力量,足以证明省委对向勇之死的重视。 现在,就等着鉴定结论了。 秦光悄悄走到许一山身边,低声说道:“老大,我得到一个消息,你要不要听?” 许一山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卖什么关子,直接说。” 秦光道:“向勇是他杀。” 许一山吃了一惊,纠正他道:“别乱说。鉴定结论还没出来,你不能道听途说,先入为主。” 秦光急道:“是真的。有人要将所有责任和问题全部推在向勇身上。向勇只有死,才能达到别人的目的。因为,死无对证啊。” 许一山没有批评秦光了。他对办公厅安排秦光来担任自己的秘书还是比较满意的。当初魏大陆将秦光安排给他的时候就说过,小秦这人头脑灵活,又能吃苦耐劳,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事实上许一山在后来的观察中也发现了,秦光这小子社会关系复杂,到哪都有朋友。他的消息来源丰富多彩,未必不可信。 但有一个疑问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向勇被采取强制措施后,一直处于严密的看守之下,无论自杀还是他杀,都很难办到。 那么,他的死,是怎么造成的? “我了解到了,来陈州闹事的人,并不是向勇的家属。” “是吗?”许一山愈发吃惊了,“那么他们是谁指使来的?” “有人要故意搞混这塘水,目的就是想浑水摸鱼。目前,我还没搞清楚这帮人的身份。我只知道,来陈州的这帮人,都是衡岳市游手好闲的一帮人。他们是一群有奶便是娘的混账。主要靠给人起哄赚口饭吃。这些人,连虾米都算不上。” “小秦,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马上搞清楚这伙人是谁指使来的。” “好叻。”秦光小心道:“老大,你想不想见一个人?” 正文 第1362章 鉴定结论 向勇之死鉴定结论出来了——自杀。 许一山看着鉴定报告,狐疑地问:“你们鉴定结果是准确的?” 省厅专家汇报道:“肯定是准确的。我们就是干这一行的,不会出错。” 鉴定结论出台,调查组召开紧急会议。 张超伟第一个提出,既然鉴定结论已经出来了,他们公安再介入就没有必要了。问题又回到了原点,那就是纪委内部出现了问题,造成当事人死亡。后果由纪委相关人员承担。 于立倒没要求立即退出调查组。但他表示,目前检察机关也不宜深度介入。 调查组遇到了瓦解的尴尬的局面。 张超伟还真说到做到,在陈州市委陪同下吃过一顿饭后,省厅全部人马从调查组撤离了。 拿着省厅专家出具的鉴定结论,许一山心里充满了疑问。可是省厅出具的鉴定是最权威的鉴定,不可置疑啊。 他将心里的疑问还是忍不住与于立说了。 于立半天没有表态,过了好一会才说道:“既然鉴定结论已经出来了,就不要再想其他的了。我相信老张在这件事上是非常认真的。毕竟,省委重视。” 听于立的话,似乎话里有话,可是又感觉不出来究竟是什么潜台词。 省厅人马撤走,不等于调查组解散。 虽说调查组的主要任务是查清向勇之死的原因。现在原因已经找到,向勇属于自杀。但许一山还是觉得调查组不能就此解散了。 晚上,耿火根让秘书来请许一山。 许一山没有推辞,跟着秘书去了耿火根的办公室。 在陈州接触过几次耿火根后,许一山感觉耿火根这人的身上还是具有老派干部的优良作风。 陈州孔大周案,最终将程子华牵出来,在陈州官场上引起不少的震动。据闻,耿火根从程子华案周边溯源,目前已经让陈州不少官员落了马。 两人一见面,耿火根便笑道:“许主任,我知道你迟早会来陈州的。我先申明,你们这次来查的案子,与我们陈州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耿火根说,向勇案发后,省委指定陈州作为向勇的异地关押点。但是,从向勇来,以及他最后出事,陈州方面没任何人接触到向勇本人。 当时,押送向勇来的人就是省纪委的办案人员。他们一来就宣布了纪律,不允许陈州任何人与向勇有单独接触。 许一山从耿火根的话里听出来了一点意思。他是在撇清向勇之死的关系。 “不过,相关人员现在是我们陈州控制的。”耿火根透露,在上面知道向勇出事后,立即有指示下来了,要求陈州市纪委方面的人,将省纪委的办案人员控制住了。 “你是不知道这些大爷有多嚣张。”耿火根诉苦道:“我们的人去控制他们的时候,差点发生了冲突。” 省纪委的人认为陈州市纪委是没资格控制他们的,因此在陈州市纪委宣布要对他们几个办案人员采取留置措施的时候,双方一言不合,差点动了手。 “不过,我们是奉命办事。”耿火根笑了笑,道:“所以,没怎么惯着他们。” 许一山一听,知道耿火根话里的意思。他惊异地问:“你们动了手?” 耿火根道:“也不算是动手。只是适当地采取了一点强制措施。” 耿火根请许一山见面。就是要将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许一山。 省纪委的人在他手里,不见得是件好事。加上双方因为工作上的事,已经有了矛盾冲突。现在省委调查组来了,耿火根当然不愿意再顶着这个雷了。 “他们人呢?”许一山问。 “放心。我好吃好喝管着他们,都住在我们为他们安排的宾馆里。”耿火根似笑非笑道:“这些人都是惹不起的,我也没必要惹他们。许主任,你们调查组来了,我现在就该将人交给你了。” 许一山没理由推辞不接。可是鉴定结论已经出来了,省纪委的办案人员确实存在工作上疏忽,造成当事人自杀的事实。要追责,也只能追他们玩忽职守的责任。 好在于立还在陈州。许一山便打了一个电话过去,请他过来一起去见省纪委的人。 玩忽职守案本就属于检察院负责。于立没有推脱,双方约好了时间,一同去了留置省纪委工作人员的宾馆。 于立之所以没像张超伟一样带着人马从调查组撤离,是因为他早就料到,不管鉴定结论如何,都离不开他们检察院的介入调查。 在陈州市最豪华的宾馆——陈州饭店里,许一山见到了三个被留置的省纪委办案人员。 他们一见到许一山便发牢骚,大声申辩他们的委屈。 许一山等他们牢骚发够了,慢条斯理问了一句,“你们能说说,一个人凭着自己的力量,能将自己吊死在窗台上吗?” 他们三个人面面相觑一番,其中一个领头的问道:“许主任,你是不是在怀疑我们?” 许一山笑而不答。 这人便急了,脱口而出道:“鉴定结论都出来了。向勇他是自杀的。” 许一山含着笑反问他,“你是怎么知道鉴定结论出来了?” 这句话犹如一记重锤,顿时问得他张口结舌起来。 省厅出具的鉴定结论现在只有有限的几个人知道。许一山拖着连省委方面都没有汇报。他们又是从什么渠道那么快就得知了鉴定结论? 那人支吾着说道:“事情发生也有几天了,应该出结论了嘛。” 许一山微笑道:“你猜的没错,确实结论出来了。向勇属于自杀。不过,你们几位同志可能有些麻烦了。” 那人冷笑道:“什么麻烦?” 许一山便将于立请了出来,介绍道:“相信你们几位都认识于检察长吧?由于向勇的死亡,你们几位可能涉嫌玩忽职守方面的问题。所以我现在宣布,你们的这个事,现在由省检察院负责接手调查。希望你们配合调查,争取早日还原事实真相。” 省纪委的人,许一山只有过一面之缘。三个人的名字他都叫不出来。 于立接过去话说道:“三位,请吧。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问题说清楚就行了啊,千万别抱着侥幸的心态。” 检察院带走纪委的人,这在过去基本很难出现。 在体制内,纪委的人往往有着一顶见官大三级的帽子戴着。但凡身在体制内的人,最怕的就是与纪委打交道。有人曾生动地形容过,宁愿与阎王吃饭,不愿与纪委喝茶。 纪委工作涉嫌玩忽职守,检察院介入调查名正言顺。 于立决定将人直接带回省里调查。因此,在转接到涉案的三人后,于立便告辞,带着他的人马也回去了省城。 事情到此,基本有了眉目。接下来就该检察院这边出结论了。 秦光提醒许一山,他们也该回去了。 许一山摇摇头道:“向勇同志的善后还没处理好,我怎么能离开呢?” 电话与胡进沟通了一番。胡进立即安排了衡岳市委办的一名干部过来处理向勇的善后事宜。 许一山特意要求,让向勇的家属一道前来。 正文 第1363章 让死者说话 向勇的家属在衡岳市委办同志的陪同下,第二天下午到达了陈州市。 许一山去了他们住的宾馆看望家属。 向勇家属是个五十来岁,皮肤白白净净,看起来很文静的女人。她是衡岳市一中的老师,向勇当了市委书记之后,她婉拒了组织提拔,继续留在学校。只不过从教学岗位转到了管理岗位。 认识她的人,都叫她“钟老师”。 许一山客气地叫了一声钟老师,自我介绍道:“我是许一山,向勇同志的善后,由我负责处理。请问钟老师有什么要求?” 钟老师淡淡看了他一眼,缓缓摇摇头道:“我与老向结婚三十多年了。他现在突然走了,我想单独与他呆一个晚上,可以吗?” 许一山之所以还称向勇为“同志”,是因为向勇案子还未查清之前,他人已经不在了。出于对死者的尊重,以及过去曾经的做法——对死者不再追究的原则,向勇的问题到此结束,他仍然是同志当中的一员。 鉴定结论出来后,向勇的遗体将很快就地火化。由于向勇存在问题,但问题又没明朗,定不下性质,只能将问题这一块忽略过去。衡岳市委会按照规定为他举行一个小范围内的追悼会。他的历史也就此翻了过去,不再留下痕迹。 钟老师的要求让许一山很为难。可是看到钟老师悲哀的目光,他又不忍拒绝。 衡岳市委办的同志连忙打着圆场道:“钟老师,单独呆一晚的事就算了。向书记人已经不在了,您就让他安心去吧。” 钟老师缓缓摇头道:“我就这么一个要求。” 许一山没法,只好硬着头皮答应道:“这样吧,钟老师,我们会给向书记搭一个追悼会的灵堂。你就在灵堂陪陪向书记吧。” 向勇的子女都不在国内,钟老师要求不通知他们的子女。 毕竟,向勇是在调查期间身亡的,这样的事传出去不好听。 钟老师来了后,既不哭,也不闹。她显得很平静。与人说话时,脸上还会浮现一丝温暖的笑容。 她越表现得平静,许一山越发觉得心里难受。 在确定好善后的规格和时间后,许一山从宾馆离开了。 坐在车里,他与胡进再次通了一个电话。 胡进要求,向勇的善后工作不能以衡岳市委的名义进行。向勇生前担任过一个社团的顾问。这个社团有着半官方的性质。向勇的治丧就以该社团的名义举行。 许一山没有反对,这时候以衡岳市委的名义为向勇治丧,确实影响不好。 一切安排妥当了,许一山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 他问了副驾驶位上的秦光,“小秦,你说有人想见我,这人是谁?现在能不能见?” 秦光回过头道:“随时都可以啊。现在就可以。” “好。”许一山当机立断道:“你马上联系他,约好地方,我们直接过去。” 秦光挂了电话后说道:“老大,等下你见到这个人,不要吃惊哦。” 许一山摇了摇头道:“他难道长着三头六臂,我要吃惊?” 秦光没说这个人是谁,许一山也没问。许一山想见他,是因为秦光与他说过,他得到一个消息,说向勇是他杀,而绝非省厅鉴定的自杀。 秦光安排他见的这个人,应该就与自杀他杀有关。 许一山尽管暗暗做足了心理准备,可是见到人的一刹那,他还是感觉到了特别的意外。 魏浩满脸胡子拉碴地坐在椅子上,看着许一山进来后,他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魏浩是被李朝亮强行拉下去的。离开衡岳市公安局副局长位子的魏浩,一度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 他突然出现在陈州,而且是因为向勇的案子而来,这就不由人浮想联翩了。 “听说,你们要火化了向勇?”魏浩没有过多客套,冷冷地问。 “是。”许一山答道:“关于他的尸检报告已经出来了,鉴定为自杀。没必要再保存遗体了。让亡者早点入土为安,是对他的尊重。” “你不觉得太草率了吗?” “省厅专家出具的鉴定结论,你怀疑?”许一山反问他道:“魏浩,你有什么想法,直接说,我不喜欢绕弯子。” “好啊。”魏浩坐直了身子,“第一,你把昨天抓进去的几个人,都给我放了。不关他们的事。” “他们是什么人?” “一些无业游民,贪图赚钱来的。” “你请来的?”许一山问道:“魏浩,你这样做,目的是什么?” “因为,该死的没死,不该死的死了。”魏浩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听起来有些渗人。 许一山一愣,魏浩这是有所指的啊。谁是该死没死的呢? “他们这些人斗了一辈子,最后都落得个身败名裂,不值得啊。”魏浩叹口气道:“许一山,你也不要在我面前装了,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不过,我警告你,你现在抽身离开,可能什么事都会没有。如果你执迷不悟陷进去,下场可能会很惨。” “是吗?”许一山冷笑起来,“魏浩,你到现在还没明白吗?正义会被邪恶击倒?” “什么是正义?什么是邪恶?”魏浩大笑起来,“许一山,不是我看不起你,你还真的是靠运气才走到今天这一步。我问你,衡岳市是谁治理得和谐安定的?我告诉你,是我。可我为此付出了那么多,我得到了什么?许一山,我们只不过都是别人手里的一个玩偶,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也就会被人扔在一边并踩上一脚。” 许一山摇摇头道:“魏浩,你的思想太偏激了。人们从来不会忘记曾经为他们牺牲和付出的人。正义是人间最靓丽的光芒,没有黑暗可以遮掩它的光芒。” 魏浩冷哼一声,“许一山,你现在学会打官腔了啊。什么光芒不光芒的,什么黑暗不黑暗的?心里有光,永远是光芒的。心里阴暗,就是黑暗。我问你,向勇为什么要自杀?” 许一山苦笑道:“这可能要问他自己了。可惜,他再也开不了口了。” “能让死者说话,才显得你牛X。”魏浩冷笑道:“许一山,你现在一把火烧掉了,证据就再也复原不了了。从某个角度而言,你这就是助纣为虐。懂吗?” 许一山一听来了气,叱道:“魏浩,你这是在胡说八道。” “有本事,你不要火化向勇啊。”魏浩似笑非笑道:“你相不相信,向勇......” 许一山越听越狐疑了,他打断魏浩道:“魏浩,某些人不正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吗?” 许一山的暗示,在明显不过了。衡岳市三常委出事,都是一条线上的问题。如今向勇死了,其他两个便可以将所有的问题全部推到向勇身上去。这明显对魏力他们有利的事,魏浩怎么会不顾一切跳出来阻止呢? 魏力可是魏浩的亲爹! “暂时不火化不行?”魏浩眉头紧皱问了一句。 “不行。”许一山态度坚决道:“组织决定的事,任何个人意志都不能改变。” 正文 第1364章 突生变故 魏浩不惜亲自露面阻止向勇遗体被火化,这里面一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可是正如许一山说的,组织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许一山再次给胡进打电话,谈了心里的疑惑后,被胡进毫不客气档了回来。 “老许,裤裆已经撕得够烂了,你还想连最后的底裤都脱掉吗?这件事就这样办,烧了,一了百了。” 许一山明白胡进的用意。原本他想借查魏力作为晋升的投名状,谁料到后果会越来越复杂,连省纪委的人都牵了进来。这很不利于他在省委常委会上得到支持。 胡进在衡岳市的政绩已经有了,一条云轨项目就能证明他在经济发展的道路上有一定的建树。但一个人的综合能力不是靠发展经济就能得到证明。胡进要想顺利晋升,他的手上就必须沾血。而这个血,就是要打倒一批人。 魏力成为胡进的靶子,似乎是水到渠成的事。本来查魏力就铺平了晋升的道路,哪料到向勇突然死了。 向勇一死,事情就变得复杂多了。 胡进只希望事态不要继续扩大,目前的战果已经足够他标榜了。 许一山从接到向勇自杀的消息开始,就一直深深地怀疑,向勇之死有蹊跷。 然而,省厅的尸检报告让他不好再质疑了。他知道凭着自己目前的实力,想推翻省厅的结论几乎办不到。 可是他也如魏浩一样,不甘心让秘密随着一把火烧了。 “老许,我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这件事的处理,必须按照组织要求来办。”胡进再次提醒许一山道:“我不希望再有意外了。” 许一山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向勇的追悼会如期举行。因为他的案子还未最终定性。陈州市出于对他的怀念,派人参加了追掉会。 追掉会的格局很小,参加的人不到三十人。在这三十个人当中,还有诸如许一山这样身份特别尴尬的人。 钟老师一夜未眠。昨夜,她一个人守在向勇的灵堂,眼皮都没眨一下。 衡岳市委办的干部代表衡岳市委作了悼词,许一山听得很仔细。悼词对向勇的评价还行,至少没有言及向勇牵涉的其他事。 追悼会很快就结束了。钟老师站在一边,与所有来参加追悼会的人一一话别。 接下来,向勇就将被推进焚化炉,化成一缕青烟了。 许一山凝视着躺在苍松翠柏中的向勇,内心涌起无限感慨。 向勇一辈子都在党务系统工作。他在富嘉义执政衡岳时,权力达到了顶峰状态。 由于他一生都在搞意识形态工作,并没干过具体的关于民生,经济发展之类的事务,因此,外界对他的印象并不十分的清晰。 平常,向勇做人还是很低调的。很少看到他在公众场合露面。以至于衡岳市不认识他,甚至连他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很多。 其实,在衡岳市委,向勇的影响力还是非常巨大的。富嘉义倒台之后,衡岳市委一度因为突然没有了主帅而有些乱了。这时候就是向勇挺胸而出,将市委工作的担子挑了起来。 等到胡进正式接任衡岳市委书记的时候,一切都恢复到了原来状态,而且比过去更有活力。 在衡岳干部本地帮中,向勇也一直是当仁不让的老二。老大魏力,一向以心狠手辣著称。这可能与他的职业有关。魏力在处理一些不听话的本地干部时,从不手软。反倒是向勇,很多时候还会替他们说几句好话。 魏力一贯刚愎自用,很少听取别人的意见。但是,向勇的意见他却很尊重。至少不会当着他的面驳斥或者反对。 也就是说,在衡岳市本土干部的心目中,向勇的印象比魏力要好很多。 衡岳市委办干部一直陪着钟老师。他们在等着拿到向勇的骨灰后,立即打道回衡岳市。 许一山双手紧握钟老师的手。钟老师的手冰凉,一夜未眠的她,脸上几乎看不到血色。 “节哀。”许一山真诚说道:“钟老师,向书记的后事,您如有什么需要,可以给我说。” 钟老师苦笑一下,突然说道:“谢谢领导关心。我想把我们家老向埋在衡岳市烈士陵园,可以吗?” 许一山一愣,迟疑着说道:“只要符合规定,当然可以。” 许一山这句话完全就是个活话。什么叫符合规定? 烈士陵园对入园的对象有着非常严格的要求。不是谁都有资格进园的。向勇虽然在政治上没有明确给他定性,但至少他不符合烈士的要求啊。 “我打听了。烈士陵园有因公牺牲入园的规定。我家老向,虽说不是烈士,但算得上是因公牺牲吧。” 许一山顿时语塞。 他想告诉她,向勇的问题本来很严重。追究起来必定身败名裂。向勇离世,从某种角度而言,反倒成就了他。至少,组织不会继续对他的问题追究下去了。 但是,他想得寸进尺入园烈士陵园安葬,这就说不过去了。 首先,他不是烈士。这是可以肯定的事实。其次,他的死,是因公牺牲吗? 许一山讪讪说道:“钟老师,您的要求,说实话我很难答复你。这应该由衡岳市委决定,不是我能决定的。” 钟老师淡淡一笑,道:“好啊,你们不答应我这个要求,我家老向就不火化了。我需要一个说法。” 钟老师突然以此相要挟,急坏了衡岳市委来的干部。 局面僵持了下来。钟老师态度坚决,衡岳市不同意向勇骨灰入园烈士陵园,她拒绝将丈夫向勇火化。 市委干部紧急请示衡岳市委。市委给出的答案是等胡书记指示。 火化向勇被叫停了。 许一山知道,衡岳市委不可能同意向勇骨灰入园烈士陵园。虽说对向勇没有政治上的定性,但谁心里不明白向勇之死是事出有因? 如果让向勇的骨灰入园烈士陵园,这将是对陵园里的先烈一种侮辱。 果然,几分钟后,衡岳市委方面给出了明确答复,不同意向勇骨灰安葬在市烈士陵园。 衡岳市委干部急得喉咙冒烟。向勇火化了,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如今家属钟老师死咬着这个要求,不答应就不同意火化,这让他开始六神无主了。 市委干部苦着脸来求许一山,希望他去说服钟老师,把这件事了了。 许一山心里清楚,现在谁去,都说服不了钟老师。 当然,他作为调查组长,可以强令火化。但是,那样可能会激发矛盾。关键一点是,组织上没有将向勇打入另册,他就不好强硬下命令。 更何况,他内心深处也不希望秘密被一把火烧掉。 心里想归想,表面上的文章还得做。 许一山诚恳对钟老师说道:“钟老师,请您理解一下,组织上的规定,就是铁的规定。我们不能说向书记没资格入园。只是目前还存在争议。等问题搞清楚了,我们再决定,好吗?” 钟老师坚决摇头,她缓缓说道:“我就这一个要求,答应我,马上火化。不答应,一切免谈。谁敢用强,我死给谁看。” 正文 第1367章 首长征求意见 胡进在省城呆了一天一夜,终无所获,不免焦虑上火。 回衡岳之前,他来许一山的办公室坐了好一会,一句话没说便起身告辞。 许一山心里知道胡进在想什么。他这次来,无非就是想要探听一下他晋升的消息。可是他没去找王书记,也没去找陆省长。他对出任桔逸香党工委书记一职心怀忧虑。 胡进非常清楚,这是他上进的一次最好机会。前有王书记为他开路,后有陆省长为他扶脚。在外人眼里,他是陆省长的三驾马车之一。在知情人心里,都知道王书记与他家有着非同一般的渊源。 中部省即将出现人事大变动,胡进在任的政绩可圈可点。目前情势对他而言,可谓天时地利人和占尽。但令人意外的是,满天飞的各种小道消息里,却没有一丁点关于他的。 胡进告辞,许一山起身相送。 胡进的司机已经到了,就等在省委外面的大街上。胡进不让司机把车开进来省委大院,是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他来了省城。 电梯里一直有人,两人因此一句话没说。 出了大厅,胡进迟疑一下说道:“老许,我这次来没去拜访王书记和陆省长,是因为我不想让人在背后说我在找关系。” 许一山笑笑道:“理解,老胡。” “你回去吧。”胡进摆摆手道:“不用送我了。我的车就在外面等。” 许一山嘿嘿笑着道:“反正我也没什么事,送送你,说几句话。” 出了省委大门,果然看见胡进的车停在拐角处。他的秘书和司机看到他出来了,赶紧迎了过来。 胡进挥挥手示意他们不要过来,犹豫片刻道:“老许,有机会你帮我在王书记和陆省长面前说一声,我这次没去拜访两位领导,请他们谅解。” 胡进反复强调他没去拜访两位领导,自然是有含义的。 许一山心领神会道:“老胡,放心,我今天就找机会去汇报。” 送走胡进,许一山心里突然有种空落落的感觉。这在过去可是从来没有的,即便当年大学毕业的分别,不少同学为今生还能不能再相逢而泪洒操场的时候,他和胡进两个站在一边云淡风轻地蔑视道,“矫情!” 在许一山的心里,他对胡进的感情无可厚非。胡进是一个背景非常强大的人,他从来没有因为许一山出身农家子弟而丝毫看低他。 他视许一山为兄弟,却将骄傲自大的梁国明不放在眼里。 要知道,在当初的水利学院里,全校的学生都恨不得与梁国明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特别是女同学,恨不得委身下嫁他。 梁国明在学院里就是个典型的官二代代表。即便学院领导,对梁国明似乎都忌惮三分。 如果说他们那届的学生当中谁最具有代表性,胡进,梁国明,许一山三人缺一不可。 梁国明官二代,前程肉眼可见。 胡进来自燕京,虽然没人知道他的背景有多深厚,但胡进特立独行的性格还是让大家感觉到他的与众不同。 三人当中,许一山是唯一的以个人才气成为学生风云代表的人物。 许一山热爱诗歌,不但能深情并茂地朗诵国内外名篇,而且兴致到了的时候,还能写上一两首令人惊叹叫绝的诗歌出来。许一山一手漂亮的毛笔字,在学校独领风骚,连学校有着书法家称号的老师都对他的字拍案叫绝。 在体育赛场上,许一山矫健的身影也常常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大球诸如篮球,排球,小球比如乒乓球和羽毛球或者网球,许一山都能玩得滴溜溜的转。 只要他参加的队伍,他就是球队的灵魂人物。 在所有人的认知里,水利学院的三个代表性人物当中,许一山会是最有出息的一个。 然而,命运常常颠覆人的认知。 毕业时,梁国明第一个成为端金饭碗的人。他意气风发进了省委大院当了领导秘书。 胡进回燕京后,再没消息传来。不过,大家都知道,胡进的前途绝对不会比梁国明要黯淡。毕竟胡进是燕京人,燕京人的背景,常人很难理解。 那时的许一山眼见着同学一个个都找好了婆家,欢天喜地去过他们的幸福生活了,而他,却茫然地没有一个目标。 他甚至生出去沿海地区打工的念头。他想,凭着自己的学识,未必会饿死自己。 就在他徘徊无计之际,爹许赤脚让他赶回去参加茅山县水利局的公开招考。 那是许一山这一辈子看到的最激动人心的曙光。虽然他的志向不在小小的茅山县里,但他很清晰地知道,只有先找到一个饭碗,才能有机会和力量去实现他的人生目标。 说白了,那时的许一山,心里就只有一个梦想——成为新时代的徐霞客。 刚回到办公室,秘书秦光便匆匆进来,告诉他刚才王书记办公室来了电话,让他立即过去一趟。 自从安排在省委办公厅工作以后,许一山接触王书记的机会比任何人都要多。 办公厅主任虽然由秘书长魏大陆兼任,他只是一个副的。但是,厅里的重要工作现在几乎都压在他的肩膀上。 秘书长魏大陆有他负责的一大摊子事,他不可能将全部精力放在办公厅里。因此,办公厅的四个副主任,每人分管着几个处。许一山是负责最多且最重要的几个处的工作的。 听了秦光的汇报,许一山一刻都没耽搁,拿了笔记本就去王书记办公室。领导指示他要随时记录下来。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 敲门进去,王书记头也没抬地问他:“一山,衡岳市的问题都处理好了?” 许一山低声答道:“是,首长。” “向勇同志的后事也都处理妥当了?” 许一山一愣,王书记日理万机,他一般很少过问这种鸡皮蒜毛的小事。 衡岳市三常委出事,惊动了省委。当时王书记发了大脾气,认为整个衡岳市官场这棵树已经在根子上烂了。他指示全省都要把衡岳市引以为戒,发现问题,坚决查处,毫不手软。 向勇自杀身亡,王书记闻言,还伤感过好一阵。 这也为向勇还能公开举行追悼会,在悼词里对他的评价没有触及他的任何违纪违法。总之,向勇的人生评价,至少不会太遗憾。 其实,对向勇善后的处理,是省委的指导意见。 “有一件事,我正想汇报。”许一山小声说道:“首长,这件事我把握不了。必须征求首长意见。” 王书记抬起头,意外地哦了一声,道:“你说说看。” 许一山于是把向勇家属钟老师要求将丈夫骨灰安置在衡岳市烈士陵园的事简单了说了一遍,最后补充一句话道:“所以,到现在为止,向勇同志的遗体还没火化。” 王书记皱着眉想了想道:“这件事衡岳市委做得对。向勇同志虽然没查出来具体的违纪违法行为,但不等于他就没问题嘛。对于有问题的同志,既然存在争议,还是要谨慎一点为好。” 王书记说完,双目盯着他看道:“你个人的意见呢?” 正文 第1368章 目标人物 许一山面对王书记的提问,他不敢贸然回答。 他只能检讨自己道:“首长,是我没做好家属的思想工作。” 王书记含笑看着他道:“这与你有什么关系?家属有要求,很正常嘛。思想工作也不是一做就能通的啊。出现了问题,要善于化解矛盾,处理问题。检讨能解决问题吗?” 许一山心里想,其实他也不希望向勇的遗体一把火烧了。虽然省厅专家已经对向勇之死作出了鉴定结论,但他心里始终怀疑,向勇之死,没那么简单。 可是他又不能反对省厅的鉴定结论,甚至都不能提出质疑。 毕竟,鉴定结论是在副厅长张超伟的亲自领导下作出来的。省厅是最具权威的鉴定机构了,怀疑他们的鉴定结论,就是怀疑省厅啊。这就不是工作问题,而是政治问题了。 “这件事先放一放也好。”王书记说道:“家属的思想工作早晚会通的。我们要做的是,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一定要坚持立场,绝对不能感情用事。” 许一山嗯了一声,正想找机会开口说胡进的事。没想到王书记先开口了。 “小胡这段时间急了吧?” “没有啊。”许一山连忙否定道:“胡书记这段时间有点忙。他的班子一下缺了三个人,他一刻都没得清闲了。” “嗯。”王书记颔首道:“忙一点好。你们年轻人嘛,多忙总比虚度光阴要好。对了,衡岳市常委班子还稳定吧?” 王书记突然问许一山这样的问题,让许一山感觉到很意外。 这些问题应该问胡进才对啊,怎么问他许一山呢? “首长,这可能还要.....” 许一山一提醒,王书记似乎如梦方醒一样,笑了笑道:“也对,这得问小胡。不过,你对衡岳市未来常委班子有什么看法?” 许一山知道再回避下去就没意思了。王书记突然叫他进来,显然不是与他闲扯的。 “首长,我认为,第一,将班子成员补齐。第二,真正团结班子成员,齐心协力办大事。” “你说的没错。在配备衡岳市常委班子的问题上,你有不有什么看法和建议?”王书记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将背往椅背上靠了过去,舒展了一下身体。 许一山沉吟不语。 王书记知道他有顾虑,便鼓励他道:“你大胆说,说错了也没关系嘛。但是,有一点你必须明白,你的意见和建议,可能会有些影响。” 许一山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首长,我不知道这次的选拔结果是怎么样的,那些同志会成为衡岳市未来常委班子成员。” “你不用管这些,我就问你,如果把这件事交给你来办,你会怎么组成衡岳市新常委班子?” 许一山将心一横道:“首长,我说了哦。” 王书记挥挥手,示意他说出来。 “首长,我觉得,衡岳市政法委书记的人选,可以由办公厅二处处长聂波出任。聂波同志政治立场坚定,业务能力强。他毕业于政法系统大学,有丰富的理论知识和扎实的实践能力。办公厅二处的业务,本身也就是对接全省大案要案的。” 许一山一边说,一边去留意王书记的脸色变化。 可是王书记脸上没露出丝毫表情,根本看不出来他对许一山的提议是有兴趣还是没兴趣。 他没敢往下说了。 王书记等了一会,不见他说话了,咦了一声道:“你继续往下说。” 许一山便硬着头皮说道:“衡岳市宣传系统这一块,我觉得现任茅山县委书记的周琴同志比较合适。周琴同志原来是衡岳市团委书记。调任茅山县委书记后,在任上的表现很不错。而且,她来担任宣传系统领导,工作环境熟,业务也能很快上手。尤为重要的是,她对衡岳市的情况比一般人都要熟悉。因此在处理问题上可能比别人要方便一些。” 许一山说完后,觉得嗓子眼里冒烟了,赶紧偷偷咽了一口唾沫。 与首长谈话,本身就是如履薄冰的感觉。事实上领导越大,越平易近人。比如,眼前的王书记,如果不知道他是中部省的一把手,很容易让人将他与街边下江湖棋的老头子联系在一起。 一个领导的格局和涵养,传递给人的往往是不怒自威。 在王书记面前,许一山就有一个强烈的感觉。王书记是个不怒自威的人。 “没有了?”王书记问他。 许一山小声道:“没有了。” “不对啊。”王书记笑了起来,“衡岳市缺三个常委,你已经给我安排了两个,剩下一个人,你让我找谁去?” 许一山赶紧说道:“首长,我就是谈谈我个人的建议,没有其他意思。” “你还有其他意思?”王书记惊异道:“一山啊,你的建议未必不可取嘛。” 许一山心里想,连常委班子配备这么严肃的问题都聊了,话题却还没扯到胡进未来路上去,这不免让他有些急了。 胡进是因为心里没底了,才跑来省城想探听一些消息。 可是胡进对中部省的干部并不十分的熟悉,除了许一山之外,其他都只有工作上的联系,根本不可能谈到这么隐秘的话题上来。 而且,在人事升迁问题上。每个人都像防贼一样的防着别人。没有一个人愿意把心里话说给别人听。许一山除外。因为在胡进看来,许一山永远都不会成为他的对手。 许一山见王书记没说话了,便大着胆子说道:“首长,有个事我要汇报一下。胡进书记昨天来了,他让我代他向您问好。” 王书记闻言笑了,道:“这个小进,还是没耐得住啊。你转告他,他的问好,我收下了。另外,你再送给他一个字——稳。” 许一山连忙点头道:“好,我马上传达过去首长指示。” “哪有那么多指示。”王书记笑道:“不过,一山啊,你也要有思想准备啊。目前,省里决定对全省干部开展一次批评与自我批评的活动。活动的目的,就是要在全省干部当中挑选出来一批有担当,有能力,想干事,能干事的干部出来,为中部省未来五年建设计划打下基础。” 许一山诚恳道:“请首长放心,我一定配合组织。” 王书记摆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许一山赶紧起身,没说一句多余的话,立即从王书记的办公室里退了出来。 刚才王书记虽然没说胡进未来的话,但他从王书记的话里听出来了意思。 没有动静就表示没有变化,胡进晋升桔逸香党工委书记不会有影响。 他要马上将这个消息传递给胡进,同时告诉他,王书记送了他一个“稳”字。 当然,许一山也没搞明白,王书记的这个“稳”字中,究竟包含着什么样的重要意义。 至于王书记交代他要做好思想准备,无非就是提醒他,在这次全省干部选拔活动中,他许一山要站稳脚跟,稳住立场。 毕竟,他现在是别人公关的目标人物。 正文 第1369章 赏脸 许一山举荐聂波和周琴的消息,不知怎么就泄露了出来。 这让许一山很郁闷,他记得自己与王书记汇报时,办公室里并没其他人在。只有王书记秘书偶尔进来,但他呆的时间都不长,未必就听到了。 如果不是王书记秘书泄露出去的,难道是王书记本人说出去的?这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事啊。 以王书记的地位与格局,他不可能会将手下汇报的情况毫无保留往外透露。 举荐消息泄露造成最直接的后果,就是一处处长黄炳茹看见许一山后,居然装作没看见,招待都不打一声,从他身边哼了一声过去。 一处副处长花春音更是直接,暗示别人许副主任举荐的茅山县委书记周琴是他的相好。 聂波听到花春音这样诽谤许一山,自然咽不下这口气。两个人居然不顾颜面当众吵了起来。 许一山把聂波叫到办公室后,聂波还在气愤不已地说道:“花大姐这人太卑鄙了嘛。她这样在背后诽谤你,不仅仅是人身攻击,涉嫌违法犯罪了。如果不是看在同事一场的面子上,我真想撕破她一张臭嘴。” 许一山笑眯眯地看着他不出声,等他气消得差不多了才缓缓说道:“聂波,你是个男人,怎么与一个女同志大吵大闹,影响多不好啊。” 聂波被他这么一说,似乎又来了气。 “老大,你是不知道。花大姐听说你没在领导面前举荐她,到处说你的坏话。本来我看她年纪大,又是老干部了,心里非常尊重她。现在看来,有些人啊,真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许一山笑道:“你尊重别人是对的。佛有一个经典故事,当你打他左脸的时候,他会主动让出右脸给你打。佛的目的,就是想牺牲自己,消除他人戾气呀。” 聂波便默不作声,过了好一会才叹口气说道:“老大,说真心话,我没你那么好的涵养。” 许一山心里不禁苦笑起来。心里想,自己当年何尝不像聂波这样,年轻气盛,信奉宁愿站着死,不愿跪着生的信条。 人啊,只有经历过了,才会慢慢领悟过来。 推荐聂波去衡岳市担任政法委书记,这是许一山一直有的想法。魏力倒台后,他心里就一直在思考,谁更适合坐魏力的这个位子。 做通了聂波的思想工作,暗示他主动去找花春音道歉。聂波没有拒绝,还真去道了歉。 就在许一山以为风波平息下来的时候,花春音闯了进来他办公室。 花春音哭得梨花带雨,难为她一个五十岁的妇女了,还像一个小姑娘一样将哭泣演绎得枝繁叶茂。 花春音第一句话就说:“许主任,我不接受聂波的道歉。” 许一山微笑着看着她道:“花处,聂处也是一时之气。我已经批评他了。大家都是老同事,如果为了这点小事闹得脸红脖子粗的,传出去让人笑话我们办公厅就是一个放牛坪嘛。” 花春音收住哭,咬着牙狠狠说道:“他聂波也就是一个处长,欺辱我一个弱女子,算什么英雄好汉?他这样的脾气和性格,我认为他如果去衡岳市任职,就是对衡岳人民的毒害。我坚决反对。” 许一山苦笑道:“花处,谁说聂处就一定会安排去衡岳市了?组织上对人事安排都会有非常慎重的考虑。既然话说到这里了,我也就不隐瞒了。聂处确实是我给领导推荐的人选。但是,不等于我们厅里推荐的人选,组织上就会采用啊。我也可以实话跟你说,为什么没有把你列入推荐人选名单里去。” 花春音忘记了抱怨了,愣愣望着许一山问道:“为什么?” 许一山缓缓说道:“花处,你应该知道,衡岳市目前局势非常复杂。你是那么单纯的一个人,裹身进去必定会受伤害。” 这句话把花春音的脸说得红了起来。她扭捏道:“许主任,看不出你还真懂我呢。” 许一山一听,知道自己的话收到效果了,他马上补充了一句,“花处,还有一个更关键的问题就是,现在厅里的工作离不开你啊。” 花春音被这句话说得心里舒服至极,有心花怒放之感。当即检讨道:“其实,许主任,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但我感保证,绝对不是我故意在背后编造你的谎言。我也是听人说的,而且人家保证发誓说,他说的都是事实,千真万确。” 许一山知道她说的事实,就是花春音在背后说的,周琴是他相好的话。 既然她已经把话说了出来,许一山也就当仁不让批评她道:“有句话,我还是要说的。您是老干部了,在厅里也工作多年了。应该能正确分辨谣言与事实。作为领导干部,如果都像群众一样,对任何事情不加以正确甄别,反而混在一起道听途说,这是很危险,也很严重的事啊。” 花春音顿时惶恐起来,低声说道:“许主任批评得对。我一定吸取教训。” 事情到此,基本收尾。 送走花春音,许一山在心里想,是谁在背后编造自己的谣言呢?花春音急于想解释清楚自己不是谣言的编造者,这就暴露出来一个事实,谣言编造者另有其人。 对于这段时间的流言蜚语,许一山自己并不在意。他相信清者自清。可是周琴却是躺着中枪,受了委屈啊。 下午快下班时,三处处长赵永摇着一把折扇,慢悠悠进了许一山的办公室。 赵永被视为全厅最没野心的人。他安然坐在省委办公厅三处处长的位子上,从来没有想过再换地方。 有人说,赵永之所以安于现状,是因为他的现状比谁都要舒适许多。他有着省委干部的头衔,一直以国学大师的标准要求自己。这样就给人造成了一个印象,但凡大师者,都是淡泊名利的高人。 事实上,赵永凭着国学大师的头衔,在外面给人上一堂讲座课,就能将一笔可观的辛苦费收入囊中。 这些年,有钱人都喜欢追崇国学,觉得没一点文化底蕴,钱再多在别人眼里也就一土豪。 土豪是没人尊敬的。要想赢得别人尊敬,就必须改变自身的形象。而国学,是最好的一件外衣。 于是,赵永便成了很多有钱人追随的导师。按赵永的话说,现在桔城市里,有一半的有钱人都成了他的弟子。 “许主任,晚上有安排吗?”赵永开门见山问。 许一山笑道:“赵处,你不知道我不喜欢应酬吗?” 赵永嘿嘿笑道:“那就是没有安排嘛。这么说,我来得是时候啊。” 许一山逗着他道:“赵处,你有安排?” “必须的。”赵永脸上堆着笑,凑到许一山的办公桌前,压低声道:“沈总托我邀请许主任,今晚务必赏光。” 没等许一山表态,他马上补充了一句,“许主任,沈望他们这群人,就是一群典型的土豪。对待土豪,无需客气。给他们赏个脸,也算是我们对社会作出了贡献不是?” 正文 第1370章 谁给奶喝,谁就是娘 沈望还是在他的会所接待许一山。 按沈望的说法,整个桔城市没有另一个能让他如此放心的地方了。在他的会所,从来不以价格来衡量食品的价值,而是以绿色健康作为标准。 许一山这次在沈望会所意外遇到了邓晓芳。 邓晓芳见到许一山便笑得花枝招展。她当着沈望的面说道:“如果老沈不说你来,今天我是不会来的。” 沈望陪着笑脸道:“许主任,你看,我的面子在邓美女眼里可是一文不值啊。今天能请到邓大美女,还是靠沾着许主任的光。” 邓晓芳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留,道:“老沈,我可没说假话。你单独请我,我还真不来。你们这些土豪,除了吃吃喝喝,还有什么追求?你能与许主任比?人家可是心怀天下苍生,人生有大格局的人。” 沈望讪讪道:“邓美女说的是。我虚心接受。这不,我来向许主任学习了啊。” 从邓晓芳与沈望说话的口气中,许一山能感受到他们彼此之间很熟,说话很随便。并且沈望有些忌惮邓晓芳。 按理说,沈望身为上市公司老总,身价摆在哪。邓晓芳即便再熟,也不至于说话那么随便,丝毫不留情面。偏偏沈望不但不生气,反而对邓晓芳的讥讽表现出无比的热情。 许一山当然明白其中的道理。沈望不敢得罪邓晓芳,是因为邓晓芳背后的男人他惹不起。 别看邓晓芳的丈夫只是桔城市委书记,但他还有一个令人羡慕的身份——中部省常委。 一个上市公司的老板可以呼风唤雨,可以在普通老百姓面前颐指气使。但遇到手里握有实权的官,他就什么都不是了。再多的钱,都斗不过一丁点儿的权。 许一山上次请手下的处长们吃饭。却被赵永安排在沈望的会所里。谁料最后一结账,居然要花费十多万吃一顿饭。虽说当时没付钱,沈望也一直强调由他请。但许一山心里一直有一个梗。觉得白吃白喝沈望的,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他尽管现在掏不出来这笔钱,心里却一直记着,等有钱了还是要把钱付给沈望。他不想欠着这样的一份人情。 这次是赵永先说明了是沈望邀请。沈望邀请许一山的理由,是他钦慕许一山的才华,并没其他意思。 这个理由在许一山看来有些可笑。他与沈望不熟,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交集。更何况,许一山没有在任何场合表现出他与众不同的才华出来。 许一山之所以答应赵永来会所赴宴,心里是有想法的。他想要借着这样的机会,深入了解一下沈望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除邓晓芳外,沈望没有再邀请其他人。 因此,宴席上除了赵永,邓晓芳和他自己外,就只有许一山了。 吃饭喝酒都不是主题,真正要吃饭喝酒,就不应该在这样的会所里。 这些年来,社会上流行起来私人会所。会所具有很强的私密性,一般不会对外接待。但凡打着会所牌子接待外客做生意赚钱的,都是假会所。 真正的会所都是有钱人玩的把戏。它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有钱人吃喝玩乐欲望的同时,更多给会所赋予了一个特殊的色彩,那就是谈论重要事情的私密场所。 沈望拿出来了红酒,说是他有个朋友,在法国有个葡萄庄园。许一山当然知道全世界最好的葡萄酒就在法国。但凡有葡萄庄园的人,必定都会自己酿制葡萄酒。 邓晓芳对红酒似乎很感兴趣,她在反复看了沈望拿出来的酒后,直率地表示,如果沈望手里有多余的酒,可以送几支给她。 沈望当即表态道:“邓美女你要喜欢,我老沈就是包一架专机,也得给你从遥远的法国给你运来。” 桌子上的气氛显得很友好,大家谈笑风生。 先是赵永讲了一通国学的理论,在人之初,性本善还是性本恶的基础上,发表了他对善恶的看法。赵永认为,人之初性本善其实是个错误的理论。他分析当初孔夫子之所以这样说,大意是他本来看透了人性,但为了让人类变得更美好,他选择了将人性之初定为善良的范畴。 “其实,人性之初是恶的。”赵永瞪着一双眼睛,环顾一眼桌子边的人说道:“你们看啊,一个人生下来,就会知道找奶喝。谁给奶喝,谁就是娘。完全不会想到先要付出。这就是恶的表现啊。” 邓晓芳狐疑地问道:“这不是人的本能吗?动物都知道找奶喝啊。” “所以,人与动物,其实并没太多的区别啊。”赵永感叹道:“只是后来,人类学会了思考,才与动物有了本质的区别。” 许一山对赵永的这一套理论完全没有兴趣。他理解赵永喜欢曲解和故意哗众取宠,是因为他现在必须要营造出来他的与众不同,否则他国学大师的身份就会被人质疑。 宴席结束后,邓晓芳第一个告辞要走。 三个男人夹着她一个女人,邓晓芳也觉得没啥意思。一个女人在的时候,再美丽的赞扬都无法让她们感到满足。女人最喜欢的就是互相比较,两个女人在的时候,她们就会暗中较劲。三个女人在的时候,她们就会将较劲表面化了。 没有比较,女人便会觉得失落。再美好的话题都无法勾起她们的兴趣。 送走邓晓芳,沈望淡淡地说了一句,“这个女的性格挺好的。说不定,她市委书记太太的身份很快就要变成省长夫人了。” 赵永啧啧叹道:“沈总,你的社会关系真让人佩服啊,省长夫人都能被你请到。” 沈望得意地笑了笑道:“世界也就那么大,谁能走多远,别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饭后自然是去沈望的茶道室。 赵永显得很知趣,主动提出他不想喝茶了,他想再次去欣赏一下上次沈望得到的宝贝。 沈望爽快答应,安排人陪着他去了。 茶道师还是一如既往地表演她优美的茶道。 沈望笑了笑道:“许主任,今天你能来,给了我老沈一个大面子。上次的事,还请你别见怪。” 许一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第一次见面,沈望出手就是三百万。在许一山婉拒后,沈望出手更加阔绰,居然将他在拍卖会上花三千万拍卖来的一瓶酒,托司机小福送给他。 让沈望大感意外的是,许一山居然也婉拒了。 这让沈望倍感失落,在他的意识里,还没有一个人像许一山这样,面对如此巨大的诱惑而毫不心动的。 当然,沈望出手豪横,并非是他钱多。而是他有求于许一山。 上次他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三百万买魏力不被追究。 这里就有一个疑问了,三百万究竟是魏力的,还是他沈望的?如果是他沈望的,他愿意花三百万救魏力,他与魏力之间究竟存在着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沈望的道歉,许一山只淡淡笑了一下。 “沈总,既然你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我也就实话实说。”许一山严肃道:“可能你觉得我这个人矫情,不识时务。我想告诉你的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正文 第1371章 放长线钓大鱼 许一山这句发自肺腑的话,已经明确堵住了沈望的一些想法。 沈望显然不甘心,他轻轻摇晃着手里的茶杯,慢条斯理道:“许主任,我有个疑问,一直想请教你。希望许主任能给我指点一下迷津。” 沈望以赵永的国学典故为出发点,谈了一下古往今来的一些历史。 “许主任,古时候我们这些商人是被划归为下九流的,是不是?” 许一山道:“古人的东西,精华我们要吸收,糟粕就要学会剔除。” “我不知道什么是精华,什么是糟粕。我就知道一个道理,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钱,再伟大的理想都是一纸空谈不是?其实,我们这些商人是最弱势的一群人,我们靠的是勤劳和智慧赚钱,但我们没有保护自己财产的能力。别看我们这些人在别人面前风风光光的,我们说到底都是一群纸糊的老虎。被人一戳就穿。” “我最佩服的就是你们,手里没钱,却能用之不尽。”沈望笑了笑道:“在牛逼的老板,在官面前都是一只摇尾的狗。不会摇尾的狗,会死得很快,死得很惨。” 许一山也笑了,沈望将自己形容为一条会摇尾巴的狗,这倒出乎了许一山的意料。 “我是半个衡岳人,当着许主任的面,我也不想绕弯子。”沈望挥挥手,让茶道师退了下去,他压低声说道:“真人面前不说假,我想要魏力恢复自由。” 许一山笑了笑道:“沈总,你可能有点高估我了。魏力能不能恢复自由,不是我能说了算的。我相信,也不是随便哪个人说了算的。如果他本身没问题,他自然会有恢复自由的一天。如果他有问题,可能老天爷也不能帮他。” 沈望摇了摇头道:“今非昔比了啊,许大人。我说真心话,你是我们衡岳市走出来的领导干部,又年轻,又有能力,前程似锦啊。但是,人都经不起折腾是不?” 许一山笑道:“我不怕折腾。当然,前提是折腾不是耗费精力与生命,而是折腾真正的生命意义所在。” 沈望道:“许主任,从年龄上来看,我比你大不少。人生经验这一块,我的感触比你深啊。现在不是讲究合作吗?会合作,能合作的人,会走得更远,爬得更高。相反,单打独斗的人,在这个社会上是没有立足之地的。你认可我这个观点吗?” 许一山颔首道:“这话有道理。” 沈望顿时来了兴致,他再次压低声说道:“我现在就需要许主任的合作。” 许一山心里一动,笑眯眯问他:“沈总想要我怎么合作?” 沈望分析道:“就拿魏力的事件来说。你知道魏力为什么会倒台吗?绝对不是社会上传言说的,他是什么社会黑恶势力的保护伞。真正让他倒台的原因,是因为他多年前得罪过一个人。” 沈望深深叹口气道:“其实,像老魏这样的干部,我相信不在少数。老魏为衡岳市的社会治安立下过汗马功劳。没有他,衡岳市的社会治安不会有今天这样好。老魏这人耿直,不怕得罪人,所以才有了今天的恶果啊。” 许一山没有插言,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沈望沉吟了一会,说道:“我也不瞒你,老魏得罪的人,就是现在的王书记。至于他是怎么得罪他的,一两句话说不清。一些人以打击保护伞的名义打击想要打击的对象,这理由冠冕堂皇,无懈可击。但是,现在王就要走了,他走了,就会鞭长莫及了不是?所以,我唯一的要求,就是想请许主任把时间往后拖一拖。” 许一山笑道:“沈总是高人啊。” 沈望苦笑一下道:“许主任你别笑话我。我是个商人,我考虑问题就用商人的思维。这就好比我们做生意是一个道理,有时候,拖一拖,本来是垃圾的东西转眼就可能身价百倍。我当然理解许主任你,你是王书记很看重的人,说透一点,王对你有知遇之恩不是?但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长江后浪拍前浪。这是规律,道理也很浅显。许主任,你现在需要的不是某一个人的赏识,而是大家齐心合力送你上马。” 话题聊到这里,几乎没有任何遮掩了。 沈望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希望许一山将魏力的案子往后拖,拖到王书记卸任后就好办了。 沈望看问题很透彻,王书记卸任后,虽然去了燕京坐跟高的位子,但那基本就是个闲人了。在政治舞台上,是没有闲人说话的余地的。也就是说,即便王书记想将魏力一棍子打死,也有心无力了。 同时,沈望在暗示他,许一山不能只靠着王书记一个人的赏识。他必须要学会识大局,选择与他们合作。沈望有钱,有人有势,当钱权完美结合在一起的时候,就能助他许一山上青天。 “衡岳市的老向,这人就是立场不稳啊。”沈望突然冒出来一句话说道:“他以为自己是个识时务者,谁知误入了歧途。” “向勇书记你也认识?”许一山好奇地问。 “我说了,我是个生意人。我们做生意的人,恨不得把全天下的人都认识,都结交成为朋友,兄弟。古话不是说了吗,多个朋友多条路啊。” 许一山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古人说的,但这句话却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 “向勇书记可惜走了。”许一山叹息这说道。 “他是该走了。这个人太天真了。”沈望淡淡说了一句道:“其实,老魏就是就是被他蒙蔽了,所以没能及时出手打击一些人和事。从某个角度而言,老魏是被他利用了。” “这么说来,沈总对我们衡岳市,比我这个衡岳市人还了解得更深更透彻嘛。”许一山一脸无辜说道:“我是真没想到衡岳市有这么复杂啊,更不知道魏力书记是被人利用陷害了啊。” “现在知道也不晚嘛。”沈望笑了笑道:“许老弟,如果你不嫌弃,我倒想与你结成异姓兄弟。其实啊,上下都是一盘棋,谁在棋盘中充当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只有下棋者才知道。” 许一山笑嘻嘻问:“沈总,你觉得我在棋盘中会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沈望笑了,道:“你可以是一个只往前冲的卒子,也可以成为纵横棋盘的车马炮。你还能成为拱卫将帅身边的飞象,也许还能作为安坐中心的将帅。” 许一山大笑道:“我那么厉害?” 沈望跟着他笑,道:“关键在于配合了。一着走错,全盘皆输啊。” 许一山一副若有所悟的样子,道:“沈总,现在是你在指点我的迷津啊。” 这一聊,聊了两个多小时。 当沈望在他告辞时,再次将银行卡推到他面前的时候,许一山这次没有推回去了,而是用两根手指头将卡夹起来,看也没看就装进了口袋。 他心里突然有个想法,放下一根长线,或许能钓起一条大鱼。 许一山收了银行卡,让沈望大喜过望。 送许一山出门时,沈望郑重其事道:“许老弟,拜托了。” 正文 第1374章 人都会变的 许一山被停职的消息,风一样卷过办公厅。 赵永第一个进来许一山的办公室,他满脸愧色,带着歉意道:“许主任,都怪我,不该介绍你认识老沈这王八蛋。” 他愤然骂道:“这个老王八蛋,原来没安好心啊。” 许一山笑笑道:“老赵,你怎么像个娘们样?再说,谁说这与沈望有关系?” 赵永惊异地看着他说道:“不是吗?我听说是老沈这王八蛋故意在腐蚀你呀。” 许一山淡淡说道:“没有的事,你不要胡乱猜想。” 被停职,在官场是件很严重的事。哪怕最后调查出来的结果清清白白,被停职的人还是会受到或多或少的影响。 许一山被停止,却没有进入被调查的程序。但凡被停职的干部,第一道程序应该就是接受组织调查。而给许一山的结论是,配合调查。 这样,就说明省纪委没有介入。调查只在办公厅内部进行。 其实,这是魏大陆玩了一个心眼。陆省长并没有指示要进入何种性质的调查。王书记在这个问题上的态度也模棱两可。 如果让许一山直接接受省纪委调查,可能就会出现不好掉头的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厅里内部展开调查。毕竟,厅里设有纪律部门。 省纪委没有介入,厅里自己纪律部门也没动静。这就让许一山停职的事变得诡异起来。 聂波在赵永离开后,满脸忧伤进来了。 “老大,我这两天仔细想了,感觉这件事就是个阴谋。”聂波心事重重说道:“我也搞清楚了,这个沈望与你认识才多久?只见过两次面,他怎么可能就做下这样的事?沈望这样的人,是比狐狸还精的人。他们比谁都谨慎,绝不会做出这种唐突的事出来。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有预谋。” “老大,你不觉得这件事很诡异吗?” 许一山笑了笑道:“有什么诡异的啊?人家送钱,目的求我办事,仅此而已。” 聂波猛烈摇头道:“这不符合你的性格。你不是个收钱办事的人。” 许一山道:“聂波啊,人都会变的。” 聂波便愣住了,他分不清许一山那句话是真的,那句话是假的。不过,他有个感觉,许一山如此云淡风轻面对被停职的结果,说明他心底无私。 “老大,你是不是在设一个局?”聂波小心翼翼地问。 “哪有那么多的局设啊。再说,我最反感搞阴谋诡计。” 办公厅虽然停了许一山的职,却没有对他作出任何具体要求。也就是说,许一山行动完全自由。 就连他提出暂时性将工作交接给其他同志负责,也遭到了魏大陆的否定。 被停职了,留在办公室就没必要了,反而会尴尬呀。许一山于是给魏大陆请了一个假,决定回衡岳市家里休息一段时间,等候调查结论出来。 魏大陆很高兴地说道:“好啊好啊,一山同志,你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听说,你爱人的身体不大好,组织上一直没来得及去关心照顾。刚好,你趁着这个机会,好好陪陪你爱人。” 临出门时,魏大陆主动起身过来,双手紧紧握着许一山的手说道:“一山同志,遇到挫折,绝对不能灰心丧气。一定要有坚强的信念。” 许一山认真说道:“请秘书长放心。我会认真对待组织调查的。” 他不会知道,他这一走,以后还真没机会再回来了。 许一山被停职的消息,早就传到了衡岳市。 听说许一山回来了,胡进放下手头的工作,推掉所有的应酬,直接跑来许一山的家里见他。 两人一见面,对视一眼后,哈哈大笑。 笑着笑着,胡进的眼眶便湿润了。 “老许,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担心死你了。” 许一山嘿嘿地笑,说道:“老胡,不必担心。不就停了个职吗?”他看一眼一直在一边微笑的陈晓琪,柔声说道:“大不了,我退出这个舞台。我家小琪正好需要人陪。今后,我就做个合格的家庭妇男吧。” 胡进摇了摇头道:“这话放在谁身上,我都信。唯独放在你老许身上,我连标点符号都不信。” 许一山惊异地问:“为什么?” 胡进嘿嘿笑起来道:“一个胸怀天下的男人,会甘心情愿去做一个家庭妇男吗?老许,你少忽悠我。说吧,下步有什么打算?” 许一山道:“还真没有。” “没有不行。”胡进笑嘻嘻道:“你别想着回来就没事了。老许,我可不能让你闲着。你得帮我。” 许一山赶紧摇着手道:“别,老胡,你就看不得我休息几天?” “当然,你一天都别想。”胡进严肃说道:“有个事,是你牵的线,起的头,你不能不管。” “啥事?” “江山重工的徐斌来了,你不能不管吧。” “徐总来了吗?”许一山高兴不已地问道:“他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胡进说道:“我正愁怎么把你请回来呢。你看,老天爷都帮我,你老许不请自来了。” 许一山一直有个梦想,借助徐斌的资金和技术,重振衡岳市的工业雄风。 老牌工业城市衡岳市,如今沦落得就像一个跌落风尘的烟花女子,这让对衡岳市有着深厚情结的许一山心痛不已。 现在的人,没有几个人能体会到那时候一个农村孩子对城市的向往,对能每天穿着鞋走在大街上的城市人发自内心的羡慕。 可以说,成为一个城市人,是几乎所有农村孩子的最大梦想。 许一山就是在这个梦想的支撑下,坚决反对继承爹许赤脚的医药事业,发奋读书来改变自己的命运。 然而,在他就要成为一个城市人的时候,城市失去了光鲜的外衣,开始逐渐没落下来。 原来的烟囱慢慢便没了烟,原来永远都荡漾着的城市人笑脸,逐渐被忧伤和失落所取代。 工业的没落,让很多人失了业。 他们不像农村人,没有了工作,还能有一块土地赖以生存。他们没有了工作,便没有了一切。过去所有的优越感在一夜之间荡然无存。他们将忧伤写在脸上,无奈地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向失望,乃至绝望。 许一山试探地问:“徐总这次来,有什么目的没有?” 胡进想了想说道:“他有不有目的,你比我更清楚吧。老许,人家来,不会是来玩的吧?” 许一山笑了笑道:“说不定他还真是来玩的,有钱人嘛,想干什么都很随意。” “看,又忽悠我。”胡进苦笑道:“老许,你还记不记得自己说过一件事。你别以为我就记不起来了。你是不是与徐斌签过一份协议?” 许一山道:“一份协议,当时没有执行,过期也就作废了。” “不,他就是冲着这份协议来的。” 许一山认真道:“老胡,你真在意这份协议?你可能没时间和精力来投入了哦。” 他是想暗示胡进,别忘了自己的初衷。胡进在意的桔逸香党工委书记的位子,目前大幕基本已经落下,省委已经明确了由胡进担任第一任党工委书记。 许一山能知道这个内幕消息,还在于杜婉秋。 杜婉秋得知他被厅里停职了后,第一时间打了电话问了他。 胡进出任党工委书记的消息就是她透露给许一山的,她同时还透露了一个重大的消息,这个消息将改变许一山未来的人生之路。 正文 第1375章 原来是保护 许一山对杜婉秋的消息来源和渠道,保持了充分的信任感。 杜婉秋与众不同的身份背景,注定她的消息绝非只是安慰许一山,而是真实有料,值得信任。 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流言蜚语后,两人之间的感情由简单的同志感情,逐渐升温成了知己之情。就好像杜婉秋自嘲时说过的一样,她或许就是别人口中的所谓许一山的红颜知己。但她是最不愿意做红颜知己的人。她对男女之间存在纯粹的友谊一说,一直具有高度怀疑。 尽管如此,他们最终还是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杜婉秋说过,许一山对爱情的坚贞,让她看到了人世间最美好的一面。在陈晓琪受伤瘫痪不能动弹的情况下,许一山不离不弃,而且从未抱怨,就凭着这一点,就深深打动了她。 一个男人,心里怀有无边的善良,才会默默咽下生活的艰难苦果。 杜婉秋的一个电话,才让许一山明白过来,王书记为什么会对他的停职不闻不问。 原因没有想象中的复杂,许一山停职,不是陆省长单方面决定的,也不是王书记指示的。而是他们两个商量后的结果。让许一山暂时性停职,就是让他退出流言的漩涡。 流言这东西,就是病毒。或许不致命,却能让人元气大伤。 其实以王书记的身份,他在中部省是不可撼动的权威。即便是如日中天的陆省长,在王书记面前,还是缺少王书记那股不可阻挡的权威力量。 大家都知道,许一山是王书记亲自点名提拔的干部。许一山出事,就是打脸王书记。至少证明王书记用人失察。 关于许一山的流言横空出世后,王书记和陆省长第一时间都无比重视过。 他们在找了省纪委的狄茂耕书记了解情况后,心里总算有了底。但是,他们也不能当面维护许一山,更不能说许一山身上一点问题都没有。以至于在省委会议上,有人提议将许一山的事立案调查时,王书记和陆省长既没支持,也没反对。 然而,他们不开口,建议就无法通过。 让许一山暂时停职,远离漩涡中心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于是,就出现了许一山请假回衡岳市,照顾家人的事出来了。 当然,这一切,没有几个人知道真正的内幕。胡进也不知道。如果不是杜婉秋透露给许一山,许一山也不可能知道。 这么机密的事,杜婉秋能透露给他知道。许一山第一个反应就是故意的。他想,或许是王书记他们担心自己一时想不开,可是又不能明着说,所以借了杜婉秋这一个电话,隐晦地表达了他们对许一山受贿的看法。 政治这玩意,有时候就是玩心眼。 胡进热情无比邀请许一山帮他留住徐斌,这让许一山也感到有些意外。 徐斌的江山重工集团,目前在国内是数一数二技术力量最为雄厚,资金最为雄厚的大型工业制造企业。他们如果能入驻衡岳市,将会迅速谱写出一篇衡岳工业腾飞的篇章。 两者之间,一个缺资金,一个有基础。在技术上,两者之间并不分伯仲。这也许就是徐斌最终选择在衡岳市落地的原因之一。 衡岳市是一个有着庞大工业基础的城市,只需要注入新鲜血液,必定能开出绚丽之花。最关键的一点,衡岳市拥有一批技术过硬的产业工人。这是工业企业最不能忽视的一股强大的力量。 然而,就算徐斌项目落地,要想让这株已经枯萎的花重新绽放,是需要一定时间的。项目整合,资源配置,产品研发生产,市场开拓等,都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心血。 胡进能有那么多时间留在衡岳市吗? 如果胡进半途离开了,接任者还会跟着他的足迹往前走吗?这都是未知数啊。 许一山毫不隐瞒把心里想说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 胡进听完后,盯着许一山看了半天,突然蹦出来一句话说道:“就算我走了,不还有你吗?你老许不会不管吧?” “我?”许一山笑道:“老胡,你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啊。就算我想管,我凭什么去管?” 胡进说道:“老许,你小子别在我面前耍心眼。我不是看不出来,你老早就在布局衡岳市了。是不是你向省委举荐了聂波和周琴?不瞒你说吧,关于这两人的任用,省委找过衡岳市委征求过意见了。” 许一山一愣,问道:“你们什么态度?” 胡进似笑非笑道:“你想要我什么态度?” 许一山讪讪道:“我是觉得这两个同志表现都很好。他们来衡岳市委担任职务,会有一个很大的促进作用。” 胡进哼了一声,道:“别说得那么玄乎,你不就是想着用自己最信得过的人吗?” 许一山被胡进一语道破心机,不免有些尴尬起来。 这或许是许一山内心深处隐藏着的最大秘密。说真心话,他对目前在省委办公厅任职,内心并不觉得快乐。他认为,一个人要想体现自己的价值,就必须在一线亲手缔造一个新的世界出来。 他在省委工作,哪怕就是坐上了魏大陆的位子,人还是像漂浮在空中的风筝一样,心虚飘渺。 他渴望能有一个机会让他去实现内心深处的梦想。他也知道,这个机会就在眼前。 就好像一个小孩说谎被当众揭穿了一样,许一山的脸迅速红了起来。 胡进看许一山脸红了,得意道:“我没说错吧?” 他说完后,突然拍了自己脑袋一下,大惊小怪道:“哎呀,我差点忘了,今天是国明在衡岳任职的最后一天了,我得为他摆酒送行。老许,你要去参加。” 许一山迟疑道:“我就不参加了吧?” “你不参加怎么行?大家同学一场。再说,国明这次升迁,也值得我们同学庆贺啊。” 许一山道:“梁国明这次去霞山市,动静有点大啊。” 胡进嘿嘿笑道:“这是好事。他去了改革前沿,也方便我们以后了解他们桥头堡的模式。国明这人,这些年非常低调,原来他是在憋这么一个大招啊。” 梁国明不声不响就被调去霞山市担任副市长,确实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过去,大家都在想,梁国明的仕途只会在中部省一步一步往前走,他现阶段最大的可能就是出任衡岳市副市长。却没想到他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毕竟,霞山市是全国知名重点开发城市,代表着一个时代的符号。 “走吧,不要唧唧歪歪了。”胡进站起身道:“今天我高兴,我要大醉一场。” 正文 第1376章 接风与送行 林荫假日酒店贵宾包厢里,徐斌和梁国明都已经先期到了。 本来,胡进是想将接待徐斌和送别梁国明分开。但许一山提议,这样两边跑很累,不如合在一起。反正大家都是熟人,梁国明在跟着陆省长的时候,已经与徐斌相熟了。 胡进采纳了许一山的建议,将接风徐斌和送别梁国明的宴席合并在了一起。 这次接待的范围很少,除胡进外,衡岳市其他领导干部都没被通知参加。市长李朝亮倒是通知了,但李市长因为另外有应酬,抽不开身。 梁国明满脸春风得意,看见胡进他们来了,站起身说道:“老胡,等你请吃个饭,肚子都要饿扁了。我还能顶住,人家徐总,也能顶住?” 胡进连忙笑道:“国明,你少抱怨。我这不是去请老许了吗?” 梁国明打着哈哈道:“哦,老许是贵人,确实要专程去请。” 许一山尴尬道:“国明,我是什么贵人啊?这里真正的贵人,是徐总。” 他走上去几步,双手紧握徐斌的手,凝视着徐斌含着笑的眼睛,真诚说道:“欢迎徐总来衡岳。” 寒暄一阵,各自坐下。 胡进挥手叫了服务员过来,低声叮嘱了她几句。说完后,回过头冲着许一山他们三个人笑道:“今晚是个好日子,大家必须一醉方休啊。” 胡进平常很少说出这样的话,毕竟身为衡岳市一把手,个人身份和形象都要随时保护。今晚他兴致勃勃说要一醉方休,由此可见他的心情非常好。 梁国明几天前已经办妥了离任手续。这样算起来,他从省里下到长宁县担任县委书记,前后不到一年。 他这次被跨省任用,确实出乎许多人的意外。 过去,大家都知道梁国明出身在中部省省委大院,他父亲一辈子也只在中部省工作生活。梁国明的仕途从中部省起步,按理应该在中部省有一个为时不短的锻炼过程。可是他在长宁县委书记的任上一年时间都没做到,便远赴霞山市任职副市长,这只能说,梁国明的背后,一定有人。 显然,这个人不是他父亲。 梁国明的父亲几年前已经退了下去。他本身就不是中部省的主官,人一退,影响力跟着就消失了。以梁父的影响力,根本不可能将儿子送上霞山市副市长的高位。 在来的路上,许一山就有过疑惑,试探着问过胡进,梁国明去霞山任职的背景。 胡进只淡淡说了一句,“国明的背景很深,不谈这个吧。” 胡进直接了当的拒绝,让许一山不好继续问下去。心里却开始有了一个大疑问号,梁国明的背景究竟如何? 许一山现在很清楚,在官场与人打交道,一定要搞清楚对方背景是谁。但凡做到像胡进这样级别的干部,背后都有着盘根错节的人际关系。用心之人便会发现,正厅之上,少有平民出身之人。 胡进的背景他是知道的,但也只限于表面。胡进真正的背景到底有多深厚,他并不十分了解。不过有一点他敢肯定,胡进的背景一定要超过梁国明。这也是胡进从政的起点是从副市长开始,而梁国明只能在县委书记上起步。 酒过三巡,酒桌上的气氛愈发热烈。 许一山惊异地发现,梁国明居然善喝。 三个同学当中,梁国明居然是个隐藏得最深的人。 在许一山的印象里,梁国明一直喜欢出风头,他因此而成为所有人注目的对象。这从他进入大学就开始了,梁国明在入学的第一年,就将原学生会的主席拉了下来,自己坐了上去。 但是,梁国明在任何场合都没表现出他能喝的这一面。 许一山曾经听一个同学在背后说过,梁国明不但自己不喝酒,而且非常厌恶酒和喝酒的人。按梁国明的说法,酒这东西,误人误事。 胡进却与他不同。胡进喝酒的能力不行,但他敢喝。胡进说过,酒是什么?酒是英雄胆。人不能没胆! 许一山是三个人当中最能喝的人。这与他本身的身体素质有关。三人当中,梁国明偏瘦,身子像一根竹竿一样,似乎风大都能将他吹跑。 胡进偏胖。这从他读大学时就形成了固定的体态。过去,同学都喜欢叫胡进小胖子。胖子一般都讨喜,逢人一笑,两只眼便眯成了一条缝。 身材最好的是许一山,他在大学居然练出了令人羡慕的八块腹肌。 许一山身体素质最好,且他身体里有先天性的解酒酶。这就让许一山无论千杯万杯,他都能保持不醉的清醒状态。 胡进先举杯,笑眯眯道:“国明,这杯酒我单独敬你。你这一走,就是一飞冲天啊。” 梁国明淡淡一笑道:“哪里一飞冲天了,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副市长,哪能与胡书记相比啊。” 胡进一本正经道:“霞山市可是副省级单位。你这个副市长,级别不比我这个书记低。国明啊,兄弟没别的话送你,希望你在新的岗位上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来。倒是我与老许都会以有你这位同学而感到脸上有光啊。” 梁国明大笑,道:“老胡,共勉共勉,干。” 胡进敬梁国明的酒,许一山只是坐着看,没掺乎进去。 等到他们将酒喝了,他才端了酒杯站起身道:“国明,老胡与你喝了,我不敬你,就太没道理了。我也没多话要说,像老胡一样,祝你前程远大,乘风破浪。” 梁国明笑了笑,一句话没说,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这场景,看起来其乐融融。 但如果换在过去,几乎不可想象。大学时,梁国明与胡进,几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对立面。胡进瞧不起梁国明,认为梁国明是个喜欢拿父辈的影响力来影响周围的人。 而梁国明也不喜欢胡进,觉得胡进是个喜欢装X的人。 四年的大学生涯,他们之间很少有交集。 两个人互相排斥,暗地里一直在较劲。一直到毕业分道扬镳,关系一直处于不冷不热当中。 许一山在三个人当中是最没分量的一个。他的出身决定了他必须低调。本来,他是不想得罪梁国明的,他觉得自己没必要去得罪他。 但是,胡进却不这样认为。胡进给予梁国明的评价是,梁国明是个自私的人,他绝对不会因为许一山对他好而伸出援助之手。 事实上,胡进的话在后来得到过验证。许一山当时因为工作的原因,曾经低三下气去找过梁国明,希望他能帮自己一把。当时梁国明似乎根本没听见他的话一样,最后只冷冷说了一句,“许一山,你靠着胡进这么大的一棵大树,还愁没地方去吗?” 在梁国明哪里吃了瘪以后,许一山没有去找过胡进。甚至都没在他面前提关于工作的半个字。 许一山找梁国明,也是因为看到临近毕业时,大家都像蚂蚁逐臭鱼一样围着梁国明转。梁国明似乎也很热心,只要有人求他,他都会想方设法去帮人。至于能否帮到,已经不重要。毕竟,人家的态度在。 胡进就不一样,他的态度一直是冷冰冰的,有着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这样,整个一个班的同学,毕业时没一个主动去与胡进联络感情,希望他能帮一把。 谁都不会想到,十年之后,三个人会坐在一张酒桌上,推杯换盏。 正文 第1377章 百亿入衡 酒桌上,显然冷落了徐斌。 宴罢,胡进和梁国明都进入微醺状态。 许一山保持着清醒。一来他喝的本来就不多。二来,他本来就是个喝不醉的人。酒宴上,他感觉到了一丝异样。胡进对梁国明的态度,一改过去打心眼里瞧不起的状态。他在梁国明面前似乎变得有些谦卑起来。 这在过去是根本不可想象的事实。胡进一贯瞧不起梁国明,他曾戏称梁国明不过就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以至于在一段时间里,与梁国明不和的同学,都在背后叫他“斗哥”。 胡进从燕京下来衡岳市任职,与时任陆省长秘书的梁国明关系还是没有明显的改善。 梁国明来衡岳市下面的长宁县担任县委书记,胡进是唯一一个没有参加欢迎梁国明赴任的市委领导。而且在这期间,胡进下去各县检查工作,都会选择有意识地回避长宁县。 但现在,情况明显有了微妙的变化。 胡进在梁国明面前说话的态度与语气,没有了过去的不屑一顾,反而变得小心翼翼,唯唯诺诺的样子了。 梁国明和胡进都被扶去了休息。许一山便满脸歉意地对徐斌说道:“徐总,我想去你房间坐坐,方便吗?” 徐斌连忙说道:“当然方便。” 林荫假日酒店是衡岳市委市政府接待重要外宾的酒店。徐斌便下榻于此。 酒店占地面积非常大,布局充满了人文关怀。比如,胡进就长期住在三号楼。因为三号楼在酒店花园深处,环境优雅,安静。 徐斌被安排住在一号楼。 一号楼是酒店对外营业的主要场所,一号楼的马路对面,就是衡岳市政府。 徐斌在酒桌上被动喝了不少酒,但他显然没醉。 他住的是酒店最好的总统套房,全酒店仅此一套。 进门后,徐斌笑道:“衡岳市这次可花大头本了,非要安排我住进这个总统套房。浪费啊。” 许一山正色道:“徐总,这怎么是浪费呢?你的身份就配得上这样的规格啊。” 徐斌笑了笑,道:“许老弟,我有什么身份啊,我不过就是个生意人。受此殊荣,受之有愧。” 让许一山惊讶的是,徐斌居然知道他被省委办公厅停了职的事。 “老弟,上面停你的职,你有想好下步要怎么走吗?” 许一山摇了摇头道:“我服从组织决定。” 徐斌便缓缓叹口气,突然满脸兴奋地看着许一山说道:“老弟,我有个想法,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许一山道:“请说。” 徐斌笑呵呵道:“他们不是停了你的职吗?这样正好可以下海了啊。老弟,我诚心想请你加入我的公司。你看如何?” 许一山不置可否地笑。 徐斌道:“老弟,只要你愿意来,一切都好说。待遇方面,你开了口就行,我都答应你。我也说句真心话,我是看中了你这个人,有你在我公司,我就如虎添翼了啊。” 许一山苦笑道:“徐总,你不知道我是因为什么事被停职的吗?” 徐斌哈哈大笑道:“我能不知?” “你知道,还想拉我进你公司?” “我要信了,就不是我老徐了。老弟啊,看人看的是秉性,我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断力。废话少说,你一句话,答不答应?” 许一山缓缓说道:“徐总,我可能会让你失望。” 徐斌闻言,不由长叹一声。 随即,他又笑了起来,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看来,我的决定是对的。” 徐斌突然没来由说了这么一句话,让许一山一时迷茫了。 看到许一山一脸懵懂的样子,徐斌笑得更开心了。他提高了声音说道:“老弟,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吧?我这次来,就是听从你的召唤来的。” “我召唤谁了?” “不用你召唤,有人召唤。”徐斌得意地笑道:“老弟,你不要你以为我在商界,就对你们政界一无所知啊。实话说吧,做生意的人,哪能离得开你们政界的人。我们其实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嘛。” 徐斌的笑声感染到了许一山,被停职的阴霾顿时一扫而光。 “政商政商,任何时候,政治离不开商业,商业也不能避开政治关系。”徐斌笑道:“我们从商的人,其实比你们更关心政治。” 徐斌将他这次来衡岳的想法一股脑说了出来。 他准备斥资百亿,全面改造衡岳市的基础工业。他最大的计划,就是将江山重工的生产线搬来衡岳市。公司总部和研发部门,继续留在燕京。 “我不瞒你,为了这个计划,老哥我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徐斌解释说,自从许一山提出请他来衡岳投资的建议后,他就留了一个心。对于心怀全国装备制造业的徐斌而言,衡岳市的工业地位,他哪能不知道? 这座有着悠久制造历史的城市,蕴含的生产技术力量就像一座没有爆发的火山一样。 徐斌道:“可以这么说吧,谁先抢得衡岳的市场,谁将在未来立于不败之地。” 徐斌在第一次受邀来衡岳市考察之后,便悄悄成立了一个市场调研团队。 这个团队在衡岳市悄悄工作了半年之久,居然没有人知道。 案徐斌的说法,他现在已经全面掌握了衡岳市的工业脉络,他相信他只要往这架巨大的机器里注入一点润滑剂,这架机器就将快速转动起来。 机器一转,黄金万两啊。 “不出三年,衡岳市就将成为人人羡慕的机械制造重镇。”徐斌信心满满说道:“现在天时地利条件都满足了,唯一还缺一个人和的条件。” 许一山小声问:“徐总,你说说看,这个人和要怎么解决?” 徐斌深深看他一眼,道:“这个人和,就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人和。我需要一个强力支持我的政府。这个人,应该就是这个政府的领头人。” “胡书记就是最好的人选啊。”许一山高兴道:“徐总,人和的条件不缺。” 徐斌摇了摇头道:“不,他不是。不但他不是,今天见到的小梁也不是。他们的目标和兴趣不在这些事上。我实话说,他们是搞政治的人,心里不会装着老百姓。” 许一山一听,顿时不高兴了,反驳他道:“徐总,你这句话不对哦。你不是说政商政商吗?搞政治的怎么能将商业抛开在一边?” 徐斌淡淡一笑道:“这就是格局了。真正会搞政治的人,才会知道商业对政治的重要性。格局小的人,商业不是他们考虑的对象,而是他们利用的工具。” 许一山笑道:“徐总,我明白了,我也不是你需要的人。” “不,你就是。”徐斌缓缓说道:“老弟,我不是拍你马屁,在你们三个同学之中,你可能不是爬得最高的一个,但你一定是最受尊敬的一个。” 许一山赶紧摆摆手道:“徐总,我们不谈这个。你说,需要我做什么?” 徐斌说出来百亿投资衡岳市,这对许一山来说,震动相当大。 百亿入衡,衡岳市的整个工业都将焕发生机。 重振衡岳工业雄风的大计指日可待啊。 正文 第1378章 妻子的叮嘱 许一山被停职之后,仿佛一夜之间,他就成了闲人。 一个星期之后,聂波来了衡岳履职。省委指定聂波担任衡岳市政法委书记,市委常委。紧接着,周琴被安排为衡岳市委宣传部长。 听到消息,许一山又惊又喜。这两人都是他向省委王书记举荐的,因为举荐,还闹出过一场风波。原以为举荐这件事无疾而终了,没想到时隔半个月,任命便下达了。 但是,周琴的茅山县委书记还没卸职。衡岳市委给出的答案,是要求她干满这一届。 这样一来,周琴就身兼两职。比起衡岳县县委书记,市委常委,周琴的地位显得更重要了。 三常委缺人,两席位已经补位。剩下向勇这个位子还没人坐。谁来坐市委常务副书记的位子,一时成了热门话题。 白天,许一山陪着陈晓琪去了一趟寿岳山。 寿岳山是中部省境内海拔最高的一座山。这些都不足为奇,令人惊奇的是寿岳山是世上唯一佛道两教共存的一座山。 华夏三教——儒释道。道教最为正宗。儒教并无教义,凡天下读书人,皆为儒教一员。佛乃西来宗教,唯有道教,为本土文化。 古时,三教虽无相互歧视,却也互不往来。 有庙之山,道宗绝不涉足。同理,山有道观,佛不正视。 佛道两宗,教义实属一理。都是劝人向善,善恶分明。唯有儒宗,通理都是教人博取功名,治国平天下之理。故后人将三教分为俗世与世外。 俗世之教,以儒教为本。世外大义,为佛道为尊。 寿岳山因佛道同山而闻名天下,不但为世之奇观,其山之秀,水之明,雾之迷,共同演绎出来的山水风景,乃人世间不可多得的世外胜地。 陈晓琪去寿岳山,自然是去拜佛。自从她大病愈后,突然对佛生出了浓厚兴趣。过去,陈晓琪并不信佛,她是个完全的无神论者。 但现在,她对佛的虔诚,有时候让许一山都感到迷茫。 寿岳山下,有举世闻名的寿岳大庙。礼佛之人,必先拜偈大庙菩萨,而后沿山路上山,直至峰顶。峰顶有庙,供奉火神菩萨。若是只拜大庙不登峰,为拜佛心不诚。故虔诚香客,都是从大庙出来后,三步一拜,直至峰顶。 这是一个艰难的过程,身体强健者未必能做到。陈晓琪提出要三步一拜上峰顶,确实将许一山吓出了一声冷汗。 先不说她的身体能否吃得消,就以她目前的身份,如此虔诚上山拜佛,传出去的影响也足以毁掉她。 在许一山好说歹说下,陈晓琪放弃了跪拜上山的念头。但是,坚决不肯放弃步行上山的想法。 许一山无奈,只好陪着她,花了八个多小时才到达峰顶。下山时,天已完全黑了。 刚下山,他便接到了聂波的电话,“老大,你在哪?” 许一山迟疑片刻道:“我在寿岳山。” 聂波赶紧道:“老大,你在原地别动,我安排人过来找你。” 许一山眉头一皱道:“你找我有事吗?如果没事,就不要叫人过来了。我自己有安排。” 聂波嘿嘿地笑,道:“老大,我肯定有事。没事我敢打扰你?” 许一山道:“有事不能等我回去再说?再说了,聂波啊,你刚来衡岳市上任,最好注意一下影响,别与我走得太近了。” 许一山这样提醒他,也是担心聂波与自己走得太近被别人攻击。毕竟,对他的调查结论还未出来,他的前程未卜啊。 谁料聂波满不在乎说道:“老大,我要是怕闲言碎语,怕影响,就不会来衡岳市了。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挂了电话不久,一辆警车呼啸而至。车上跳下来寿岳分局的一名副局长,客客气气地问道:“是许主任吗?聂书记命令我来接你。” 许一山夫妻是自己开了车过来的,坐了他们的车,自己的车怎么办?因此,他婉拒了邀请,坚持自己开车。 于是,便出现了这样一幕。前面警笛大作,警灯闪烁,警车后面跟着一辆小车。风驰电骋般驶出寿岳景区。 从寿岳山到市区,有五十公里路。富嘉义时期,为打造寿岳山景区,修了一条寿岳高速。全程五十五公里,是唯一一条时速可达140而不受处罚的高速公路。 陈晓琪坐在副驾驶位上,侧过脸看着丈夫道:“一山,这个聂波搞那么大动静干嘛呀? ” 她不认识聂波,只知道聂波是丈夫在省委办公厅的手下。 爬了一天的山,陈晓琪早累得连话都不想说了。但是她心里高兴啊,她觉得自己虔诚地爬山礼佛,能让自己内心得到无比的宁静。 许一山看着前面闪烁的警灯道:“聂波这人很正直。他急着找我,肯定是有大事。” 陈晓琪抿嘴一笑道:“哎呀,你还说这些。大不大事的,与你有关吗?一山,你可是被停职的人。停职期间的纪律,你不知道呀?” 许一山知道妻子不是在取笑他。他被停职,可能最高兴的人就是陈晓琪了。 他记得自己刚回来把被停职的事告诉陈晓琪后,她不但不吃惊,反而高兴不已地说道:“停职好啊,停职了,我们就不用两地分居了呀。老公,大不了我们去街上摆个小摊,我保证饿不死你。” 这是陈晓琪第一次那么自然地叫他“老公”,许一山当时内心感动得一塌糊涂。 “聂波这么急找我,肯定是有大事发生。”许一山小声说道:“老婆,等下我送你直接回家,秀在家。你晚上早点休息。我忙完了就赶回来。” 陈晓琪嘟起嘴唇说道:“我不,我要跟你一起去。” “你去,不一定方便啊。”许一山笑嘻嘻道:“再说,你身体还没完全康复,今天又累了一整天。我舍不得你去陪我。” 陈晓琪哼了一声,“怎么就你许一山事多呀?你都被领导停职了,还那么多事吗?” 许一山哄着老婆道:“人家找我,我总不能不去吧?老婆,你放心,我一不喝酒,二不出头。我最多就是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关你的事,你最好不好插手。”陈晓琪叮嘱他道:“衡岳市现在看起来有点乱哦。” 正文 第1379章 攻心 陈晓琪的担心,许一山又何尝不知其中的深意。 衡岳市自从挖出了周文武犯罪团伙,打掉了以魏力为首的保护伞后,整个局面似乎变得稳定了许多。许一山心里比谁都清楚,魏力不拔,衡岳无宁日。 从衡岳市一夜之间就能将治安状态回到过去,就能看出衡岳在魏力的手里,就是他手里的一个蛋。长期深耕在政法系统的魏力,已经将衡岳市完全控制在他手里了。 可是魏力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栽倒在名不见经传的许一山手里。 原本,在三名常委同时被查时,可以宣告衡岳市从根子上肃清了魏力的余毒。但是,向勇突然死亡,又将整件事推向了扑朔迷离。 许一山得到消息,魏力现在在极力翻案,他将所有的责任与问题都推在了向勇的身上。按魏力现在的说法,他是衡岳保护伞案中的受害人。他是受向勇的胁迫,才不得已做了一些违纪违法的事。 聂波找许一山,就是因为周文武案。 周文武得知衡岳市换了政法委书记,他求生的欲望猛地膨胀了起来。 他表示自己有重大案件线索交代,他提出必须要见到新政法委书记才肯配合的要求。聂波在接到汇报后,当即指示安排与周文武见了面。 周文武一改过去求速死的念头,他想留下来一条命。只要聂波答应免他一死,他就说出来一个惊天的秘密。 聂波被周文武的要求难住了,他耿直的性格,决定不了他当着人说假话。因为他实在无法把握,即便周文武说出来一个捅破天的秘密,他也不能保证他能不能留下一条命。 其实,周文武深知自己罪孽深重,一旦被抓,断无生还的机会。可是,求生的欲望之光,一刻都没在他心里熄灭。 聂波在见过周文武后,才决定找老领导许一山讨要一个主意。 因为聂波没有当面答应周文武的要求,因此周文武还没将他所谓的惊天秘密说出来。 许一山在仔细听过聂波的话后,当即决定,立即赶赴少阳市看守所,提审周文武。 聂波迟疑道:“老大,你觉得周文武没有说假话?” 许一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反问道:“你觉得他有说假话的必要吗?” 聂波苦笑道:“不是没有可能。周文武会不会幻想以要举报重要线索为借口,来延长对他的判决?” “你不觉得像他这样的人,多活一天与少活一天已经没有了实际意义了吗?周文武图的不是多活一天两天,他图的是逃脱法律的严厉制裁。” 聂波道:“他那时痴心幻想了。我了解过他的案子。以他的犯罪情节和后果,枪毙十回都不为过。这人还是太天真了。” 许一山深深看了聂波一眼道:“你说,谁想死啊?” 当晚,衡岳市政法委书记聂波在市局局长费劲的陪同下,悄悄与许一山一道赶赴少阳市。 到了少阳市看守所,已经快接近凌晨时分。 看守所对衡岳市市局这时候要求提审周文武有些不愿配合。在费劲与少阳市局局长沟通后,看守所终于答应了他们的要求,但明确表态说,出了任何事他们看守所不负责。 周文武拖着沉重的脚镣走进审讯室时,他还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直到看见了聂波,他的双眼顿时放出一束强烈的希望之光。但很快又熄灭了,因为他看到了旁边的费劲。 这是回避不了的现实,周文武与费劲算得上是熟人。 周文武的神色变化,许一山尽收眼底。但他没露声色。让费劲一道来少阳市,就是他的要求。 聂波尽管身为政法委书记,在具体办案上,他还是缺少法律赋予的权力。而费劲却不同。首先,案子是衡岳市警方侦破承办的,作为市局局长,费劲有绝对掌握案件走向的权力。其次,魏力倒台,费劲却毫发无损,至少说明费劲与魏力牵涉得不深。 在衡岳市政法系统里,大家都知道这样一个说法。费劲是魏力书记亲手培养的接班人。 魏力过去在不同场合表过态,承认过这样的一个事实。 事实上,费劲本身按规定是可以提拔为副市长的。但魏力阻止了费劲担任副市长。费劲在这件事上居然没有任何意见,反而认为魏书记是在考察他。 也有人说,费劲就是魏力的一个傀儡。他虽然身为市局局长,却在很多事上没有做主的权力。衡岳市公安局过去要提拔一个所长,都必须征得魏力的点头,否则通不过。 周文武最后看到的是许一山,他的脸上居然在看到许一山后浮出了一层笑容。 这次不是审讯,因此除了他们几个人之外,并无案件侦办人参与。 问话一开始,便显得异常严肃。 聂波率先发问:“周文武,你想好了没有?” 周文武嘿嘿地笑,他挪动了一下脚,脚镣便发出一串沉闷的响声。 “领导,不是我想好了没有,而是你想好了没有。”周文武挑衅地看着聂波道:“你没想好,我就没想好。” 聂波道:“周文武,我不能骗你。你的要求我个人是无法答应你的。但是你是知道的,我们的法律对于检举揭发,有重大立功表现的,在量刑上会适当考虑的。我现在答应说保证不判你死刑,那是在骗你。希望你能认清形势,主动积极争取立功。我想,法律会公正对待你的。” 周文武缓缓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没什么可以检举揭发的。” “周文武!”聂波大喝一声,惊得周文武慌乱地抬起了头,“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你明白吗?” 周文武连忙点头,却闭口不语。 气氛顿时凝固起来了,谁都没开口,局面陷入了沉默。 许一山打破沉默道:“周文武,我听说你有重要情况要举报,衡岳市对这件事非常重视。你看,政法委书记,市局局长都亲自来了,你的待遇很牛了啊。” 周文武嘿地笑了,他开口道:“许干部,你就别讥讽我了。我都成了阶下囚了,哪里还牛啊?我就是一块鱼肉,你们才是刀俎。” 许一山开导他道:“周文武,你能认清形势,悔过自新,这是好事。你也要相信,天理昭昭的道理。你今天不想说,我们也不强逼你说。我可以告诉你,不是你不说,我们就不能伸张正义了。这世界上邪恶永远战胜不了正义。” “你说,一是可以为你自己过去所犯下的罪孽悔过,你的心会因为为社会作出了一定贡献而得到净化。第二,聂书记也说过了,如果你检举揭发的线索经查证属实,在量刑上确实存在从轻或者减免的情节。” 许一山说完,缓缓站起身说道:“你自己考虑吧。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聂书记和费局,都不会有那么多时间与你纠缠。今天你不说,可能以后就没机会再说了。” 许一山与聂波目光对视一下,两人心领神会,准备出门。 还没走到门边,听到周文武在背后喊道:“领导请留步,我要检举揭发。” 正文 第1380章 惊天秘密 周文武提出一个要求,他希望费劲回避。 费劲闻言,气得差点跳起来。他怒不可遏地指着周文武骂道:“狗日的周文武,你让老子回避,是怕老子听到你胡说八道吗?依老子脾气,现在就一枪崩了你。” 隔着铁栅栏,周文武一点也没表现出惊慌的神色。 费劲骂骂咧咧道:“你他娘的,为了你这点破事,老子连夜奔波几百里过来。你可以不信任老子,但你不能怀疑老子的人格。我回避?好啊,我就回避。” 聂波和许一山都没去阻止费劲发脾气。能将费劲一道请来少阳市,不仅仅是为了会见周文武方便,更重要的是,许一山相信费劲。 费劲发了一顿脾气后,还真走了。 周文武见费劲离开了,才小心翼翼道:“费局发脾气我能理解。我不怪他。他这个人,在我面前人五人六的,在魏力面前,就像一条哈巴狗儿一样只会摇尾巴。” 许一山呵斥住他道:“周文武,有事说事,不许搞人身攻击。” 周文武低低地嗯了一声,一双眼睛看了看聂波,又看了看许一山,嘴角浮起一丝怪异的微笑。 “两位干部,我检举揭发的这个人,你们能拿得住吗?”他充满怀疑地问道。 聂波开口道:“周文武,这不是你要考虑的问题。” “不,你们拿不住,我就没必要检举了。” “只要你检举的事,查证落实属实,就不存在拿不住的事。”聂波鼓励他道:“周文武,你大胆说,只要是事实,就是天王老子,我们也会将他拖下马来。” “是吗?”周文武打了一个哈欠道:“干部,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难了哦。” 他突然将眼光看在许一山身上,试探着问:“你们两个,谁官大?” 聂波瞪他一眼道:“你关心这个干什么?” 周文武嘿嘿地笑,道:“我当然要关心啊。我要对官大的说。” 周文武狡猾至极,一直在打着太极拳,就是不说出来他要检举谁,检举什么事。 许一山心里明白,周文武心里还在抱着一丝希望。 他们是老对手了,彼此知根知底。 许一山缓缓道:“周文武,你不要思想顾虑太重。聂书记和我,你都可以放心。对了,我差点忘记告诉你了,你的家人都很好,你就放心吧。” 这是最后的杀手锏。许一山这时候才将杀手锏拿出来,是因为他觉得火候到了。 一个人在外面不管有多么的穷凶极恶,在家里却是另外一副面孔。多少在别人眼里是十恶不赦的人,却是家里的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 周文武的弱点,就在他的家人身上。 交过锋的许一山将周文武的心思拿捏得丝毫不差。上次为地库密码,许一山与他见过一次面。那时候他就知道,能让周文武屈服的,只有利用他的家人。 果然,周文武眼里泛出一丝光芒出来,很快又黯淡下去。 他不敢确定许一山是不是在故意忽悠他,骗他。 许一山乘势说道:“你希望让家人出国的事,我会想办法替你完成心愿。但前提是,他们与你的事没有任何瓜葛。” “绝对没有。”周文武急忙说道:“许干部,我敢对天发誓。我周文武所作所为,与家人毫无关系。说句不怕你不相信的话,我家里人一直都以为我是个奉公守法的好人。” “这事我们会查清的。”许一山笑了笑道:“只要他们是无辜的,他们就有自由去他们想去的任何地方。而且,我会帮他们。” 周文武不吱声了,他垂下去头,半天没有抬起来。 许一山也没去惊扰他。此刻的周文武,心里弥漫了对家人的浓浓思念。或许,他还在向往着自由。 沉默了好一会之后,周文武抬头来,眼睛里居然含着泪花。 “我检举中部省人大副主任龚辉。” 这句话一出,许一山和聂波不由都震动了一下。 尽管许一山心里早有预感,但听到这个名字从周文武嘴里吐出来,他还是感到了震惊。 “龚辉是魏力的保护伞。”周文武咬着牙说道:“他这个人贪得无厌,从我这里就拿去了一个多亿的钱。” “周文武,你不可乱说话。”许一山提醒他道:“你知道,诽谤构陷他人,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周文武苦笑道:“我还不知道要承担责任吗?这点屁责任,比起我的事来,算什么事啊?许干部,我保证,我不是在诽谤构陷他。” 聂波道:“周文武,你说的这些,有证据吗?” 周文武摇了摇头道:“我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你不就是在信口开河?” “你们不信,我也没办法。” 谈话到此,已经没法进行下去了。周文武表现出了一股抵触的情绪。 许一山与聂波对视一眼,两人对周文武道:“周文武,你回去好好再想想。有新情况,可以及时通过看守所反馈给我们。” 周文武爆出来龚辉的名字,确实让许一山和聂波很为难。 一个星期之前,龚辉已经由原来的副主任,升为省人大主任了。 他的地位已经不是许一山和聂波能够撼动得了的了。 虽说许一山之前有预感,魏力的案子,会牵涉到上面某位领导。他甚至也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个人是谁。但是,他过去还真没想过要一路追究过去。 他非常明白,以他目前的能力,他根本无法撼动。 如果强行追究,非但不能达到目的,还可能把自己卷进去一道看不见底的深渊。 龚辉给人的印象是人狠话不多。一件事就足以能证明他的影响力有多大。 按惯例,地方在省里都设有办事处,就好像当初茅山县在燕京设立驻京办一样。办事处一个最鲜明的特征,就是将本地区在省里担任领导职务的人汇集起来,组成或明或暗的老乡会。 这种松散的组织,确实能发挥重要的作用。比如在争取项目,老乡之间相互帮衬的问题上,都能体现它的重要性。 龚辉是衡岳市走出来的领导干部,他也是最反对老乡会的领导之一。因此,中部省十三个地州市,在省城唯一没有老乡会的可能就是衡岳市了。 龚辉反对成立老乡会,居然没有一个人敢反对他的意见。这件事就能看出来,龚辉在省城衡岳籍的干部当中的威信。 就拿许一山自己而言,他与龚辉都是来自衡岳市。如果换在别的市,无论是龚辉,还是许一山自己,都会相互去认识,至少也要把老乡关系明确下来。 可是他在省委办公厅工作了那么久,龚辉从来没与他有过任何的交集。 龚辉是魏力背后的保护伞,一点都不奇怪。但是说他们之间不存在这种关系,也不是说不过去,作为同乡,龚辉与魏力走得近并不奇怪。这也不能说明龚辉就是魏力的保护伞啊。 更为关键的一点是,龚辉已经是省人大主任了。许一山和聂波,将无计可施。 正文 第1381章 反对 周文武爆出来这么大的瓜,聂波和许一山一致认为,不能瞒了胡书记。 回衡岳的路上,费劲情绪一直显得很低落。 周文武不愿当这他的面说出秘密,这让他感觉很受伤。周文武的这种不信任感,直接让他心里生出怨气出来。 没有人知道费劲心里有多苦。身为衡岳市公安局长,他连个副市长的位子都没坐上。这在全省也是唯一的例子。其他地州市,谁家局长不是副市长? 他知道这是魏力故意在打压他。魏力显然看了出来,他费劲表面上对他唯唯诺诺的,俯首帖耳,唯命是从。实际上,费劲始终与他保持着一段若即若离的距离。 按魏力的话来说,费劲与他,就是离心离德。 虽说魏力在不同场合公开承认过,费劲是他培养的接班人。但费劲自己心里明白,魏力会不会把位子传给他,一切都是未知数。 回到衡岳市,天已大亮。 许一山和聂波顾不上休息,径直去了胡进办公室等他。 上午九点,胡进到了办公室。 他看到许一山和聂波等在门口,大感意外地问:“你们等我?怎么不打电话?” 许一山道:“怕打扰你老人家休息啊。” 胡进笑骂了一句,“滚蛋吧你。进屋说。” 聂波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将周文武举报关于省人大主任龚辉涉案魏力和周文武的前后汇报了一遍。汇报完后,自己去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 胡进半天没做声,过了好一会问:“昨晚你们去了少阳市?” 聂波道:“我请许主任过去的。” 胡进哦了一声,说道:“老许,你果真精力旺盛啊。你们说,要怎么办吧?” 聂波提议将情况直接汇报到省委,听从省委的意见再做决定。 胡进没表态,转过头看着许一山道:“老许,你的意见呢?” 许一山笑了笑道:“我服从组织决定啊。” 胡进不耐烦哼了一声,“老许,你少耍滑头。什么组织不组织的?我问的是你个人意见。” 许一山无奈说道:“我觉得,聂书记的建议可以考虑。但是,这件事我估计省委也作不了主。”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即便将龚辉涉案的问题汇报到省委去,中部省委是没法对龚辉采取任何措施的。因为龚辉的级别,已经超过了中部省委的权力范围。 唯一的一条路,就是汇报到燕京去。 “你们觉得这件事很简单吗?”胡进的脸色沉了下来。 聂波道:“是不简单。但是我认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相信,组织上不会纵容某一个人去违法乱纪的。” 胡进冷笑了几声,缓缓摇了摇头。 中部省现阶段正处在人事交替的敏感阶段。从王书记到下面地州市一二把手,都出现了异动的现象。 首先,王书记卸职的时间已经确定了下来。十月底,他将赴燕京担任人大某一方面主任。从此就退出了历史舞台。 在他卸任之前,原来由他兼任的省人大主任位子已经易位,副主任龚辉接替他成了省人大主任。 这个易位,至少说明了龚辉在京有人。否则,这么重要的位子不可能被他坐了。 其次,各地州市的人事也在迅速变更。衡岳市补了两常委进来,陈州市委书记耿火根也已经到了省商务厅任职。 胡进接到了准确的消息,王书记在卸任之前,会最后将他安排在桔逸香融城一体化党工委书记的任上。 也就是说,这段时间绝对不能出事。鸡皮蒜毛的事都不能有。 “我反对你们的意见。”胡进断然道:“你们不可对一个犯罪分子的话太相信。有些人,心理阴暗,妄图攻击领导,搅浑水。对这种现象我们要正确分析,毫不手软坚决打击。” 许一山心里一沉,胡进这段话已经给周文武的举报定了性。 聂波心不甘道:“胡书记,我觉得周文武没有说假话。” 胡进双眉紧皱,声音不觉高了许多道:“周文武说我胡进有问题,你们也信?” 这句话基本等于是在训斥了,聂波果然没敢继续争辩下去。 胡进看了一眼聂波道:“聂书记,你尽快与省政法部门联系一下,督促他们结案吧。衡岳市不能被一粒耗子屎坏了一锅汤。还有老许你,既然有时间休息,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好好陪陪小琪同志嘛。不要遇到事就跳出来。” 许一山的脸瞬间红了。胡进这不是在责怪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 “这件事就此打住。”胡进指示道:“同志们啊,维护一个稳定团结的局面不容易啊。领导干部被人泼脏水的事还少吗?如果我们把时间和精力都浪费在这些莫须有的事上面,那是对组织不负责。” 许一山理解胡进此时的心理,他不希望出事。一丁点儿的事都不希望有。至少在他赴任融城一体化党工委书记之前,衡岳市不能有丝毫的动静。 忙活了一夜,却被胡进断然否决,聂波心里憋着一股气,出了门后无奈道:“老大,我要知道当个政法委书记还没我当个处长有权,我才懒得来衡岳市坐这个位子。” 许一山笑眯眯道:“聂波啊聂波,你说冲着权力来的吗?你是来做事的,工作上意见有分歧,一点也不意外啊。胡书记的意思,你应该明白了啊。这件事就让他过去吧,当作没发生一样。” 聂波笑嘻嘻地看着他道:“老大,你这是说道真心话?我怎么感觉你比我更没放下啊。” 许一山叱道:“别胡说八道。听我的,从现在起,不要再谈这个问题。” 回到家里,看见妹妹许秀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屋里没见着陈晓琪的声影。便问了一句,“秀,你嫂子呢?” 许秀扫了大哥一眼道:“你问我,我问谁呀?这段时间你一直在家,自己老婆都没守住,还好意思问我?” 许一山笑了笑,没吱声。 妹妹许秀对他有怨言,他内心无比清楚。在许秀看来,她与黄晓峰的爱情,就是被大哥活生生掐断的。大哥掐断她的爱情还不算,还将黄晓峰送进了大牢。这让她在心里生出对大哥一股怨恨之情。 许一山在这个问题上也从没解释。他既不想告诉妹妹,黄晓峰入狱是他咎由自取,也不想告诉妹妹,黄晓峰并不是真爱她,他只是利用了她的纯洁,编造了一个美丽的爱情谎言。 事实上许一山的判断是正确的。黄晓峰与许秀谈恋爱,目的很明确。他就是想利用许秀与许一山的这层关系,来为他东窗事发埋下一根救命稻草。 可是许一山早就看穿了黄晓峰的用意,他反对,甚至蛮横地想用家长式的手段让妹妹屈服。然而,他没料到妹妹的倔强丝毫不亚于自己。妹妹在错误的爱情道路上越走越远,最终吃下了一枚酸涩的果实后才回归到了家庭。 “秀,我先去休息一下。等下你嫂子回来了,你再叫我。” 进了卧室门,他再也支持不住,扑倒在床上就沉沉入了梦乡。 等他醒来,又会发生什么大事呢? 正文 第1382章 狗眼看人低 陈晓琪怒气冲冲回来,一进门就将手提包摔在沙发上,冲着还在看电视的许秀大吼,“秀,你一天到晚就知道看电视,你干点正事好不好?” 许秀愕然地看着嫂子,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发那么大脾气。 在曾臻回去茅山县后,许秀主动提出来照顾嫂子。毕竟,陈晓琪身体刚恢复,还需要人照顾。许秀本来是有工作的人,放下工作来照顾嫂子陈晓琪,完全是出于亲情。 陈晓琪对许秀来照顾自己,内心很感激。两个人的关系本来相处得很好,姐妹一样的亲昵。怎么突然陈晓琪就冲她发脾气了? 许秀的心情本来就不好。黄晓峰被抓之后,她觉得自己的天空都变得灰暗了。如今再被陈晓琪无来由的一顿训斥,顿时控制不住自己,呼地起身,狠狠盯着陈晓琪道:“你吃错了药吧?” 陈晓琪也没料到许秀会还嘴,愣了一下后,指着门说道:“你给我滚!” 许秀冷哼一声,冲进房里拿了自己的东西,一声不响就要走。 就在她开门的时候,许一山突然喊道:“秀,你干嘛?” 许秀冷冷道:“我回家啊。你老婆发神经,我惹不起,躲得起,好不。” 许一山喝道:“你说什么屁话?回来,有话说清楚。你们两个怎么了?好端端的突然吵起来,出什么事了?” 陈晓琪不理他,气哼哼地往沙发上一坐道:“许一山,你让她走。你不知道,秀她自从来家里后,门都没出过。我都想不通了,是她在照顾我,还是我在照顾她。” 许一山陪着笑脸道:“秀本来性格内向,不喜欢与社会上的人打交道。” 陈晓琪不满道:“难道她一辈子都不出门了啊。” 许秀被陈晓琪喊滚,心里难受至极。自己放下工作来照顾她,还不是冲着她是自己嫂子的原因?虽说陈晓琪从来没在她面前表现出出身干部之家的优越性,但她内心在陈晓琪面前永远都带着自卑感。 陈晓琪下嫁许一山,曾经被许家视为老天爷的眷顾。毕竟,两人身份相差太过于悬殊了。 以陈晓琪的身份,她就是一千金小姐。无论是家庭出身,还是个人社会地位,都将许一山能甩八条大街。许一山呢?一个农民家的孩子,无一官半职,最多就是水利局的一名工作人员。 他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被人不看好,甚至质疑。以至于有人在许秀面前说,她哥是抱大腿,吃软饭的时候,许秀差点与人动了手。 许家一直视陈晓琪是老天爷送给许一山的宝贝,因此一家人在陈晓琪面前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地,生怕一句话一件事惹得陈晓琪不高兴。 陈晓琪受伤病重,一度成为植物人。许家娘为此还专门警告过儿子,做人不能亏了良心。言外之意,许一山不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不能放弃陈晓琪。 良心一直是许家的底线。从许一山爷爷的爷爷开始,许家就一直将良心二字当成治家的格言。 陈晓琪伤重需要人贴身照顾,许家是有过考虑的,准备让许秀辞了职,专心专意去照顾陈晓琪。但他们的建议遭到了陈晓琪妈妈怎震动强烈反对。 曾臻认为,绝对不能再牺牲许秀的前途来照顾陈晓琪。更何况,她对除自己之外,其他人都不放心。 如今陈晓琪的身体已经在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估计再过一年半载的,就能恢复如初了。一家人原本和睦相处,相敬如宾的,怎么突然就争执了起来? 在许一山的厉声呵斥下,许秀没敢将腿迈出家门。 可是无端受了陈晓琪一顿训斥,她内心的委屈便只能化作委屈的泪水,扑簌簌往下掉。 许一山使出浑身解数,这边说说,那边劝劝,好不容易让老婆和妹妹坐下来。他去倒了一杯水,递给陈晓琪,试探着问:“你今天是怎么了?” 陈晓琪虽然性格不好,但在家里人面前却从不发脾气。特别在许一山的家人面前,她表现得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温柔和体贴。 “我被人欺辱了。”陈晓琪气哼哼道:“这都怪你,许一山,你被停职回家,别人就欺辱到我脑顶上来了。” 许一山苦笑道:“我停职,别人就欺辱你?说不过去吧?” 陈晓琪瞪她一眼道:“怎么不是?徐曼丽这个臭娘们,现在又不承认是她推的我了。本来我都想原谅她了。现在看来,对这种人就不能有丝毫怜悯之心。” 到此,许一山和许秀都听出来了一些意思。 陈晓琪身体好了以后,她对徐曼丽推她跌下去舞台的事,记忆犹新。她本来只是抱着了解真相的心理,想去问徐曼丽为什么要推她摔下舞台。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要追究徐曼丽责任。 第一次找到徐曼丽,徐曼丽在她面前痛哭流涕,使劲撕扯着自己头发大骂自己被别人利用了。说到激动处,徐曼丽跪在她面前发誓,求陈晓琪只要愿意饶她,她愿意一辈子给陈晓琪当牛做马。 陈晓琪当然不需要她给自己当牛做马,她甚至安慰徐曼丽,只要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她就可以原谅她。 然而,在今天陈晓琪晨练时,偶尔遇到的徐曼丽,发现她的嘴脸完全变了。 徐曼丽当着她的面,与与她一道同行的人说道:“看,这个就是许一山的老婆。人漂亮,就像花一样,招蜂惹蝶也多。” 陈晓琪被她的话气到了,当即堵住她的路质问她,“徐曼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曼丽冷笑道:“陈晓琪,你叫什么叫?别人怕你,我徐曼丽可不怕你。你妈过去纠缠我的事,这笔账我还没与你算呢。” 陈晓琪气得差点掉眼泪。想起几天前徐曼丽求自己饶过她的嘴脸,不由感到一阵恶心。 徐曼丽却一点不给她多想的余地,她不屑地撇了撇嘴说道:“陈晓琪,你现在也没什么了不起了,你老公被停职了,接下来他就该倒霉了。没人给你撑腰了,你还想坐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是不可能了。” 跟在徐曼丽身边的几个女人便都捂着嘴笑,她们将陈晓琪从头到脚打量一番道:“看来,传言是真的呀。你看人家,人长得像仙女一样漂亮,身材又好。别说男人了,我们女人看着都喜欢啊。” “听说她老公与现在的胡书记是大学同学呢。他们这些当大官的,原来比我们普通老百姓还不如啊。不是说,朋友妻,不可欺么?” “谁说的啊,现在流行另一种说法,朋友妻,随便骑。” “老徐就是嫉妒人家长得好,是吧?你一个老娘们了,怎么能跟人家小少妇比呀。老徐你就是活该。” 几个女人对陈晓琪品头评足,说的话不堪入耳,听得陈晓琪一张脸红成了一块布。 徐曼丽得意地补了一句,“陈晓琪,你记住,靠你老公来压迫我们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你就等着给你老公送牢饭吧。” 窝了一肚子气的陈晓琪,一回来便将一肚子的气全部撒在了许秀的身上。 正文 第1383章 省城来电 许一山听老婆诉了一肚子苦水,不禁哑然失笑。 许秀在一边也笑了起来。她似乎忘记了嫂子刚才还在训斥自己,一把搂住陈晓琪的肩膀笑道:“嫂子,你与那帮老娘们一般见识干嘛呀?她们都是黄土埋到脖子底下的人了,最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特别像嫂子这样好看的女人,对她们而言,就是残酷的压迫啊。” 陈晓琪破涕而笑,轻轻掐了许秀一把骂道:“秀,你也敢笑我呀,看我不打死你。” 许秀咯咯笑起来,慌忙躲到许一山背后嚷道:“哥,你管管你老婆啊,她要打死我呀。” 许一山笑道:“谁让你惹你嫂子生气。” 许秀便撅起嘴哼道:“许一山,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你连妹妹都忘了,没良心。” 三个人嘻嘻哈哈起来,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扫而光。 陈晓琪一脸严肃道:“许一山,你现在这样子不行。你还是要当官。你看,你老婆都被人在大街上欺侮了。” 许一山逗着她笑道:“你不是说,我们在街边摆个摊子都能活吗?当什么官啊,不当了。我要回来陪老婆孩子。” 陈晓琪骂道:“你不要没出息好不好?我们不需要你陪。你好好当你的官,多为老百姓办几件实事就好了呀。” 话题扯到这里,许一山沉默了下来。 办公厅停他的职,本来就超出了他的意料。原来他想,沈望出手就是三百万,他再不拿,沈望就会生出戒心来。 沈望有了戒心,就不利于他深挖魏力案。 从沈望两次不计成本想贿赂自己来看,他绝对不是单纯的出于对魏力的报恩。 以沈望的精明,魏力目前的境况,他应该远远地避开。断无想方设法去救魏力的可能。魏力案因为八号公馆地库的保险柜搜出来的证据,将他钉死了,翻身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明知是这样的结局,沈望还是没有放弃。只能说明沈望与魏力之间还存在更大的问题。魏力案一日不了结,沈望便无法安心睡觉。 于是,让魏力恢复自由,便成了沈望目前最大的愿望。 许一山第一次婉拒沈望送的卡,是因为他当时还没想透。第二次他大方地将卡拿走,这就给了沈望一个希望,他许一山最终还是败在了糖衣炮弹之下。 其实,在他决定收沈望送的银行卡时,他心里已经想好了,卡绝对不能在自己身上过夜,必须要交给纪委。这样就能让他避身事外,洗脱收受贿赂的嫌疑。 事实上他就是这样做的,却没想到纪委在这件事上大动干戈。最终导致他停职配合调查。 他不怕调查,但是他担心这件事闹大了,会惊动沈望。 如果沈望得知他将银行卡主动上交给了纪委,他还会对他产生信任感吗? 杜婉秋的一个电话,让他完全明白了自己停职背后的原因。他的停职,居然是王书记和陆省长共同商讨出来的结果。 陈晓琪见他不说话,担心地问:“一山,以后我们就真的要摆地摊了吗?” 许一山逗她道:“你怕呀?” 陈晓琪叹口气道:“我不是怕。就算你丢了工作,我也能养活你。” 许一山笑道:“好啊,刚好我牙口不好,想吃软饭了。” 陈晓琪眼一瞪道:“滚。你想吃软饭,没门。” 许秀插了一句话问道:“哥,你真的要被开除呀?如果是真的,可就太让人失望了。我们老家的人说,你说许家村出的最大的官。也是他们认为最好的官。村里人都说,你说他们见过最没官架子的人。” 许一山看她们两个忧心忡忡的样子,心里想,如果自己真的就此跌了下来,不知道她们心里会多失望,多难受。 可是他不能把所有的事都告诉她们。女人都是藏不住话的,他目前还必须营造出来被冷落,前途灰暗的场景出来。 刚才听陈晓琪说的徐曼丽,这不就是明摆着徐曼丽在嘲讽他再无翻身之日了吗? 对于徐曼丽,他内心复杂得很。想当初他与陈晓琪的想法一样,念在她孤儿寡母的份上,对她犯下的罪孽网开一面。 他希望以自己的善良去打动她,让她悔过自新,重新做人。谁料徐曼丽这个女人,居然在得知他被停职了之后,公然欺辱起陈晓琪来。 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的老婆都保护不了,还配是个男人吗? 他没有过多的犹豫了,进去书房给聂波打了一个电话。 “聂波,你安排一下,将市委宣传部的徐曼丽抓了。” 聂波吓了一跳,赶紧小心翼翼地问:“老大,什么状况?” 许一山道:“我只告诉你,抓她,不会有错。而且,这个案子必须让费劲局长亲自经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好咧。”聂波满口答应,笑嘻嘻道:“老大,生气了?” 许一山叹口气道:“不是我生气,而是我觉得纵容犯罪,就是自己犯罪。看来,善良是有限度的。不是每一个善良都能换来最好的结果。” 回来客厅,看到陈晓琪已经与许秀一起去了厨房忙活。 许一山靠在厨房的门边,看着自己最爱的两个女人在为自己准备午餐,心里被幸福感全部盈满了。 “小琪,秀,下午我们一起回茅山吧。”许一山提议道:“我很久没看到娘了。” 许秀回过头鄙夷地看他一眼道:“哥,你是想看娘吗?你是想看凡凡了吧?我跟你说,你想看儿子就说,别拿娘做挡箭牌。我鄙视你。” 许一山不屑道:“你鄙视个屁。我想看儿子也是应该的啊,是不,老婆。” 陈晓琪轻轻叹口气道:“我们是要回去看看了。娘辛苦了呢。” 正聊着,许一山的手机响了。 秦光在电话里急匆匆地喊,“老大,你在哪?” 许一山听到他口气显得很急迫,心不觉一紧,道:“我在衡岳市的家里啊。” “老大,你在家等我。我和小福马上过来接你。”秦光笑嘻嘻道:“你千万不要出去了,时间很急迫,今晚你必须赶回来省里。” 许一山听到秦光的笑声,心便轻松了不少。 “你们就别过来了,我坐高铁回去就行。” “那怎么行。”秦光说道:“老大,你不让我们去接,就是想让我们失业呀。你可不能砸了我和小福的饭碗啊。” 话说到这里,许一山的一颗心已经安然落地。 秦光能和小福一起开车来衡岳接他回去,含义不言而喻。 “谁的电话?”陈晓琪问。 “秦光打来的。”许一山小声说道:“他和小福过来接我回去。” “你不回茅山了?” “今天可能回不去了。” “哥,你这人说话做事老没定准,真没意思。”许秀噘着嘴巴说道:“你这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了。我嫂子嫁给你,真的很委屈。” 许一山苦笑道:“公务在身,我能有什么办法。秀,你在家好好照顾你嫂子,你嫂子要是掉一根头发,哥都不会放过你。” 许秀哼道:“你有本事,就将你老婆栓在裤腰带上呀。” 许一山大笑,转身进去书房,准备赶赴省城。 正文 第1384章 救火 许一山停职这段时间,省里发生了不少事。 因为他在停职后的第二天便回了衡岳市,省城发生了什么事,没人告诉他。就连秘书秦光都没与他打过一次电话,因此他一无所知。 秦光从副驾上回过头,满脸抱歉道:“老大,本来我是打算这两天趁着休息来衡岳看你的,所以没打电话了。但今天突然接到陆省长办公室的电话,让我立即接你回来。” 许一山嗯了一声,随口问了一句,“是陆省长叫我回来的?” “是。”秦光回答得很干脆,“我听他们的口气,显得很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反正就是一句话,不管多大困难,必须立即接你回省。” 秦光的话,又让许一山的心忐忑起来。 现在可以肯定,让他回来不是办公厅的要求,甚至办公厅都还不知道这回事。他被急着要求回省,是陆省长办公室指示下来的。 王书记即将卸任,陆省长接掌在即,现在是最微妙的时候。 谁都不想在这个时候出事,风吹草动都不可以。 秦光突然说道:“老大,我感觉陆省长这边出了状况。要你回来,可能是来救火的。” 许一山心里一动,问道:“什么状况?” 秦光迟疑了一下,小声说道:“我也不知道消息准不准确,不过现在确实有人在私底下悄悄传。说的是陆省长接任王书记的位子,会有变故。” “变故?”许一山吃了一惊,脱口而出道:“秦光,你不要道听途说。陆省长接任书记位子,是早就定下来的事。你不可能乱传谣。” 秦光急道:“老大,我真没乱说。我也是听人说的。为了这事,还差点与人动起了手。” 许一山笑了起来,道:“你看看你小胳膊小腿的,还与人动手,岂不是自找苦吃?秦光啊,你应该是君子动口不动手嘛,不要动不动就舞枪弄棒的。那是社会上没有修养的人干的事。” 秦光不满道:“我当时也就说,陆省长接任书记位子的铁板钉钉的事,结果另一个人说不可能。我一气之下,就与他争了起来。争着争着,就要动手。” “好了。”许一山打断他,语气严厉道:“以后要多注意。与人争闲气,是你闲不住吗?” 秦光便不敢再开口,安静地坐回了他的位子上。 许一山闭目假寐,脑海里却在回荡着秦光的话。 陆省长以铁面无私著称,他一路高歌向上,靠的就是不畏权暴。他是纪委干部出声身,在他任职的县里,所有当官的人听到他的名字都会浑身发抖。 按理说,陆省长这种性格和为人处世的方式,很难得在当今这个社会存活下去。恨他的人不计其数,喜欢他的人也不计其数。 一个人只要被人恨上,他周围就会潜藏无数看不见的危险。 偏偏陆省长这么多年屹立不倒,究其原因,还是在于他本身过硬。自身硬了,才敢与邪恶和丑陋作斗争。 这么些年来,据说陆省长亲自送进去大牢的人就不下三位数。为此,他究竟得罪了多少人,根本搞不清。 敬佩他的人说,陆省长就是一股清流,他的存在,衬托出许多卑鄙的的嘴脸。 恨他的人说,他这种人早晚有一天会栽一个大跟头,会死得很难看。 不管别人在背后怎么评价陆省长,许一山对陆省长的印象却从来没有改变。他钦佩陆省长的光明磊落,钦佩他能从基层一步一步走上高位。 在体制内升迁,靠的不仅仅是个人的影响和魅力,更多是智慧。 人事复杂,人际险恶,一步没走稳,可能就不是摔个跟头,而是会将身体摔残。 官场里,每个人都如履薄冰。用步步惊心来形容,一点不为过。 许一山嘴上虽然喝止了秦光,心里却在想,秦光说的这些事,未必是空穴来风。 陆省长接任出现变故的可能性不是不存在,毕竟,他在省长的任上还没干满一年。当然,这不是局限陆省长能不能往上走的必然因素,但这也是实际需要考虑的原因之一。 突然,一个念头跳进他的脑海,如果中部省未来的一把手不是陆省长,那么又是谁? 中部省不算是最大的省,无论是疆域面积,还是人口规模,它在全国顶多排进前十位。 但中部省是红色基因的发源地,有着不可替代的历史地位。 过去,在中部省担任一把手的领导,最终都会去燕京担任更重要的职务。只是近三十年来,中部省似乎被淡忘了,再没见着从中部省一把手位子上退下去的领导,还能在燕京叱咤风云。 就拿这次王书记卸任后的安排。如果在三十年前,他至少会有一个副委员长的身份。但现在,他只能去担任某一个委员会的主任,直至完全退下去,从政治舞台上消失。 尽管上面在有意淡化中部省的政治色彩,但中部省的影响力,还是不能忽视。 这个身处版图中心的内陆省份,身上永远都笼罩着一层神秘的色彩。 午夜,许一山的车才进省城。 秦光回过头问:“老大,还要不要汇报说我们到了?” 许一山看一眼时间道:“太晚了,今天就算了吧。” 话音刚落,秦光的手机声音响起。 他低声说了几句话,放下手机为难道:“老大,刚才陆省长办公室来电话询问我们到了哪里了。” 许一山问道:“你告诉他们了吗?” 秦光点了点头。 “他们怎么说?” “让我们直接去省政府。” 许一山哦了一声,摆摆手道:“去吧。” 陆省长突然将他召回来,许一山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但是,他能感觉到事态很严重。要不,陆省长不会在这个时候紧急召见他。 许一山暗自想,陆省长传说中的三驾马车已经跑丢了一架。梁国明远赴霞山市任职,这肯定与陆省长没有直接关系。 陆省长这些年一直在未雨绸缪。有人说,这几年陆省长往下面跑得很勤。每一次下去各地州市,回来都会安排考察提拔几名干部。 大家一致认为,这是陆省长在为他将来接任一把手做准备。 事实到底像不像外界传说的这样,许一山说不清楚。但有一点他能肯定,他自己就是陆省长从千万个基层干部当中提起来的典型。 陆省长的第二架马车当属胡进莫疑。胡进从衡岳市市长一跃成为书记,据说就是陆省长在常委会上力争过来的。当时省委对胡进提拔为书记存在很多意见,大家一致认为胡进年纪太轻,又没实践经验。将衡岳市这么大的一个市交到他手里不放心。 是陆省长力排众议,他给出的理由就是年轻人都有一个成长锻炼的阶段,对于干部任用,不能单纯看年轻,也不要看有不有经验。陆省长有句很经典的名言:“什么是经验?经验不都是在实践中产生总结出来的吗?没有实践,哪来的经验?” 陆省长的这句话打破了中部省多年来提拔干部的规矩,从此以后,全省在考察任用干部的时候,不再以年龄和经验作为评判标准。 可是胡进这架马车是真属于陆省长的吗? 正文 第1385章 分歧 三个月以前,如果说胡进不是陆省长的三驾马车之一,没人会信。 陆省长对胡进的关心和爱护,有目共睹。所有人都一致认为,胡进不但是陆省长的三驾马车之一,而且还是三驾马车中最有力量的一辆。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有人发现了一个问题。在王书记与陆省长之间,胡进似乎与王书记的距离更近一些。 在这个问题上,许一山都差点相信了胡进,以为他与王书记真的没任何交集。他居然还屁颠屁颠的给他们牵线搭桥,亲自陪着胡进去王书记家登门拜访。 这么说来,陆省长的第二架马车也具有非常大的不可确定性。 三驾马车中,许一山就成了唯一一辆了。 不可否认,没有陆省长,就没有许一山的今天。 许一山一路走来,有惊无险的,这背后不能说不是陆省长在暗中影响着他。 他从一个小小的副镇长,坐到县招商局局长的位子上,再从招商局到县委办主任,正式拉开了他从政的序幕。 如果不是陆省长,许一山走得最远的路,可能超不过他的老丈人陈勇。 当然,这里面胡进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许一山从县里借调到衡岳市工作,是迈出他决定性的一步。这一步,直接将他再次送到了陆省长的视线里。 再后来,他被省里指定带帽参加省委党校学历班的学习,这就已经将他的路径完全表露了出来。 已经是午夜了,陆省长还在忙。许一山一脚踏进首长办公室时,内心被敬佩之情充满了。 陆省长已经是过了花甲的人了,一辈子刚正不阿的他,永远都保持着一颗嫉恶如仇的心。这位从基层走山来的领导,深知民间疾苦。在他心里,给人们创造一个美好的未来生活是他一辈子孜孜不倦追求的信念。 看着正埋头工作的首长,许一山轻轻喊了一声,“首长。” 陆省长抬起头,一眼看到站在面前的许一山,他放下手里的笔,缓缓站起身来,关心地问:“你还不休息?跑来我这里干什么?” 许一山没好意思说是他办公室的人一直在催问他在哪里,他激动说道:“首长您也在工作,我怎么敢休息啊。” 陆省长笑了笑,道:“小鬼,学会油嘴滑舌了啊。” 许一山连忙说道:“在首长面前,我哪敢呀。” “行了,你既然来了,就不要拍马屁了。我有个事想问你,你要如实回答,不许带任何成见。” 许一山鸡啄米一样点头,小声说道:“请首长放心,我一定如实回答。” “好。”陆省长爽快道:“你对中部省建设大城市群的规划有什么看法?” 许一山一愣,半天没出声。 陆省长在这时候提全省规划,确实出乎了他的意料。 来的路上,秦光透露出陆省长接任王书记位子有变,他的心思一直在这个问题上转悠,根本就没想到这件事上来。 许一山不往这方面考虑,是因为全省未来发展纲要已经通过了常委会的表决,接下来按着计划纲要实施就行了,绝对不会存在推翻纲要的可能啊。 建设中部大城市群是王书记的构想,这一计划集中体现在桔逸香融城一体化上。王书记的想法很宏伟,如果按照计划,将桔城市,逸阳市和香河市三市打通,连成了一片,城市的规模大得要超出人的想象。 这座超级巨大的城市群,甚至可以傲视全球了。 一座规模体量如此巨大的城市,必须得有一个活下去的基础。城市大,如果没有产业留住人,这就是一座死城啊。 这个问题被许一山和党校的刘教授完美解决掉了。他们在计划纲要上提出将未来超级城市群定位在金融发展和第三产业上,在经过三轮论证后,得到了完全可行的答案。 当然,许一山当时是考虑到了均衡发展的,建设超级大城市群不难,问题是中部省不能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建设超级大城市群上去啊。那样,很容易造成头大腿短的怪胎出来。 于是,一体两翼计划跟着横空出世。 整个中部省未来的发展计划,就是以省城为中心,打造融城一体化的超级大城市群,全省将衡岳市,岳州市定为省域副中心城市,就好像是一只大鸟的两根翅膀,带动全省来个经济腾飞。 在制定中部省未来发展纲要的时候,许一山曾听到过陆省长有不同的声音。 陆省长不赞同建设超级大城市群。他的计划是全省同步,走共同富裕的道路。 但不知为什么,在常委表决发展纲要方案时,陆省长举了手同意。 “首长,这个问题不是已经定下来了吗?”许一山小心翼翼地提醒陆省长,他想暗示他,已经表决通过的方案,推翻不是那么容易的。 首先,推翻方案就是否定王书记的战略思想。 其次,全省已经在动了,这时候要刹车,损失将无可估量。 “这些你不要去考虑,我就问你,你对这个计划还有什么想法没有?有不有觉得这是在劳民伤财?好高骛远了?” 许一山突然感觉到有点心惊肉跳。 陆省长在这时候站出来反对建设大城市群,明显就是与王书记政见不和啊。难道是他看在王书记要卸任了,他要推翻方案先打个预防针? 他将心一横,低声说道:“我认为,一体两翼的计划可能更好实现。” 陆省长微微颔首,道:“一山啊,你有没有想过,在一个内陆地区建设一个超级大城市群,意义何在?” 许一山想说,意义肯定有。具体是好意义还是坏意义,他一时还真说不好。 超级大城市群最明显的优势就是城市体量巨大,对人才的吸引力很高。大城市有大经济,无论是对资金的吸引,还是对人才的留住,都有着非常大的积极意义。 “如果我们将规模缩小一点,投入不用那么大,一步一步往前走,你觉得是不是更好?” 许一山点头道:“是。” 陆省长便叹口气道:“可是王书记坚决要按现在的计划执行下去。如果是这样,我估计中部省将陷入沉重的地方债务当中去啊。” 许一山没说话。他心里明白,建设中部大城市群是王书记想留下的政治遗产。王书记为此几乎白了头发。 这件事最终还是因为许一山的原因,如果不是他和刘教授苦心研究,拿出这么一份发展纲要出来,王书记可能还沉浸在无计可施的状态。 计划纲要出台,等于是画了一个蓝图。 “老王担心他走后,我会推翻他的计划。”陆省长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他现在与我的意见分歧很大啊。” 许一山一下就听明白了。王书记担心卸任后,中部省由陆省长执政后,会很快将他的政治遗产丢到一边去。为此,他可能就是陆省长接任他的最大障碍。 换句话说,王书记可能在陆省长接任他的事上有了动作。 他需要一个能完全继承他的政治遗产的人来接任。而这个人,恰好不是陆天明省长。 陆省长接下来的话,让许一山彻底陷入了巨大的惶恐之中。 正文 第1386章 领导矛盾 王、陆政见不和,矛盾浮出水面。 这也是他们搭班子以来,第一次将矛盾公开化。 常委会上,陆省长做出让步,同意中部省未来发展大城市群的构想,目的就是想让矛盾不显现出来。王书记卸任势在必行,他人一走,茶就凉。到时候中部省由陆省长执政,反向要怎么转,由他说了算。 王书记却是一根竹竿插到底,他似乎想到了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所以,两位巨头有过一次闭门会谈。 在王书记眼里,陆省长还是以“小陆”的形象存在。因此话题一开始,王书记便直接了当地问他,“小陆,你是不是打算在我离开之后,就准备把反向转过去?” 陆省长恭敬说道:“王书记,我没这个打算。但是,我会根据社会发展需要,及时调整政策方向。” 王书记哦了一声,没再多说话。 剩下的时间,两个人基本是以沉默度过去的。 在中部省的政治舞台上,王书记是当之无愧的元老级人物。他看着中部省一步步发展壮大,为此他呕心沥血,几乎可以用横戈待旦去形容他的辛劳。 也就是说,中部省能有今天的繁荣景象,与王书记这十几年来的努力是分不开的。 他是一个开明的领导,愿意接受外界所有的新鲜事物。他也是一位勤勉的好领导,由于心系社会发展,他甚至都没顾得在妻子离世后再续弦。 他一直希望能在这块撒满他心血的土地上留下一点什么。这种深深的情结终于在看到许一山的发展纲要后茅塞顿开。就像他自己说的,他离开中部省前,应该在中部省留下他的政治遗产。 过去一直坚守集体领导制的王书记,在中部省未来发展计划上却不再让步了。 打造中部省超级大城市群成了他在中部省最后的政治梦想。 他知道在自己的任期内,这个梦想是不可能实现了。他因此需要一个继承人出来,替他完美圆了这个梦。 而且他很清楚,陆天明省长不会是他的圆梦人。 王书记与陆省长闭门会谈过后不久,就传出了中部省将空降新书记的消息。 这对陆省长而言,无异于最大的打击。 毕竟,王书记卸任,他接任,已经达成了共识,也得到了燕京方面的同意。现在只待时间一到,交班的交班,接棒的接棒。中部省即将迎来新一届集体领导班子。 然而,就在这节骨眼上传出这样的风声,不由陆省长忧心如焚。 “一山,我不是担心新来的领导能力不够,我是担心中部省已经没有时间再折腾。”陆省长毫不避讳说道:“你应该知道,每一任领导,都不想被老百姓骂作饭桶草包。哪怕他真是饭桶草包。这样的结果就是胡折腾,苦的最终是老百姓。” 许一山在心里叫苦连天。陆省长召他回来,与他公开讨论这方面的问题,让他进退两难。 他深知在陆省长他们面前,自己是没有发言权的。再说,他这时候根本就不能选边站队啊。王书记要实现自己的政治梦想,无可厚非。陆省长却认为王书记这是在胡折腾。让他站在那一边说话合适呢? 他也想不明白,陆省长为何要坚决阻止王书记。打造中部地区大城市群,从理论上来说,并无不妥之处。 在社会进入高速发展的今天,深处内陆地区的中部省要想破冰,走出一条与众不同的路来,就得打破过去陈旧的思想。 而且,中部地区大城市群建设成功后,将与沿海发达大城市,国内政治文化中心、金融中心城市形成遥相呼应的局面,对未来的中部省有真正革命的效应。 他也站在陆省长这边思考了问题。陆省长是个很稳重的人,他之所以冒着与王书记翻脸的风险,是因为他太了解中部省的经济结构了。以中部省目前的产业结构和经济实力,根本无法支撑一座超级城市群的到来。 “我叫你回来,是希望你能找机会给王书记汇报一下,你要纠正你过去传导给王书记的大城市群的思想。当然,不管中部省今后谁来当家,我都不希望看到省里推行大城市群的政策。” 许一山顿时全身冒出来一层汗来。 先不说王书记会不会给自己这个机会解释,就凭着陆省长让他去推翻他与刘教授精心设计出来的发展纲要,这就是在打自己的脸啊。 陆省长面容严肃,他一字一顿说道:“一山,如果你心里还装着中部省七千万人民,你就必须去做。” 许一山急得差点要哭出来。陆省长把所有的责任全部撂在他身上了。他如果不去做,或者没达成目的,他就会成了全省人民的罪人啊。 “首长......我......” 他语无伦次起来,一双手心里,都紧张得出了湿漉漉的汗。 陆省长走到窗户边,将窗帘打开。 薄明的阳光穿透黑暗扑面而来。远处,天边已经露出一片淡淡的红色,一轮朝阳即将腾空而起。 “天亮了。”陆省长双手背在身后,凝视窗外的天空,轻轻吟道:“雄鸡一唱天下白。” 许一山哪还有心情去欣赏景色,此刻,他心如乱麻,惶恐不安。 领导矛盾不调和好,后果会非常严重。 至少,他许一山从今以后,可能就会失去自己的舞台。 他在心里想,无论他站谁的一边,结果都将失望。 王书记既然起了给中部省换帅的念头,那么来中部省的人,必将忠实完成王书记的政治梦想。这样,就会与政府这边的陆省长形成水火不相容的局面。 如果真这样,就会应了陆省长的话——苦的是老百姓。 从目前来看,这种矛盾根本无法调和。 陆省长在看了好一会窗外风景后,回转过身来说道:“你回去休息吧。晚上有个接待活动,你过来参加。” 许一山小声道:“首长,我要不要先回厅里报到?” “不用了。”陆省长摆摆手道:“老魏不是停了你的职吗?你回去之前,他得给你一个说法才行。” 许一山连连点头。从陆省长办公室退出来之后,他发现自己全身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的,湿透了。 秦光一直等在外面,看见他出来了,赶紧迎上去说道:“老大,现在回去?” 许一山点头道:“去党校吧。” 正文 第1388章 越俎代庖 许一山婉拒了刘教授的要求。 刘教授无奈道:“一山,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许一山笑了笑道:“教授,我没受委屈。这都很正常,你不必往心底去。” 聊了一会,许一山再也支持不住倦意了,呢喃道:“教授,对不起,我困了,改天再聊啊。”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许一山刚洗漱好,陆省长秘书的电话便到了。 秘书让他直接去芙蓉宾馆,陆省长在宾馆等他。 许一山二话没说,转身出了门。 芙蓉宾馆是省委定点宾馆。主要功能是接待外地来的客人,有时候,省里一些会议也会安排在宾馆召开。 一下楼,便看到小福的车停在楼下。他正在与一个漂亮的姑娘说话。 看到他出来了,小福赶紧撇下姑娘迎了过来,小声说道:“老大,我正准备打你电话了。” 许一山笑了笑,没戳破他。刚才他出来的时候,看到小福眉飞色舞地与姑娘在说着话,他那样子,哪有给自己打电话的迹象啊? “去芙蓉宾馆。”许一山上车后说了一句,“晚上你就不用等我了。你该忙什么就去忙什么。” 小福嗯了一声,小声说道:“老大,你知道你今晚接待的人是谁吗?” 许一山摇头道:“不清楚。陆省长安排我过来的,我就打个酱油吧。” 小福笑了笑,压低声道:“听说,是燕京下来的。” 许一山没有在意,客人从哪来,与他似乎都没有直接的关系。虽说燕京下来的人,都有着见官大三级的优越感,但并不见得来的人的地位比陆省长还要高。 这个时候燕京来人一点都不奇怪。毕竟,王书记卸任在即,中部省面临着换帅的大事。 省级换帅,当然需要燕京方面出面。 到了宾馆,许一山一下车,便被陆省长的秘书带去了会客厅。 他们从侧门悄悄进去,不敢惊动会客厅里正在热烈会谈的首长。 燕京下来的人是个年约五十来岁的老头子,头顶微秃,面色红润。说话的声音很大,不时可以听到他爽朗的笑声传过来。 许一山悄悄在后面坐了,掏出随身带的笔记本,准备装模作样记录。 突然,他听到陆省长在问:“一山同志到了吗?” 他赶紧起身答了一句,“到。” 陆省长便笑着朝他招手道:“一山同志,你过来。” 陪同陆省长会见燕京下来的领导的有不少,许一山留意了一下,除了市政府秘书长以外,发改委的主任也在。还有几个一把手同时在座。他们都表现出一副谦恭的表情,认真聆听着领导的指示。 陆省长这一声招呼,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许一山身上来了。 许一山没有慌乱,起身过去。 陆省长没有起身,倒是燕京来的老头站起了身。 他主动伸出手来,许一山赶紧双手握住。便听到老头说道:“许一山同志吗?我是中组部的赵国际。你叫我老赵就可以了。” 许一山赶紧说道:“首长好。” 赵国际说道:“不用客气。这次来,我受人委托,给你带个问候。小许同志,精神不错哇。” 许一山心里暗想,他受谁委托给自己带问候?燕京他认识的人并不多,能让赵国际这样身份的人带问候的人,更是没有啊。 偏偏赵国际不说是谁委托他带来问候的,他指着身边的沙发道:“请坐。” 许一山哪敢与首长并排而坐啊!他连忙解释,“首长,我有座位。” “你就坐这里吧。”赵国际笑眯眯道:“你坐得太远,我怕听不清你说什么呀。” 他转过头去与陆省长对视了一眼,缓缓道:“老陆,要不开始?” 陆省长这才对许一山说道:“一山,你把中部省一体两翼的发展计划汇报给赵副部长听听吧。” 许一山吓了一跳,原来眼前这位其貌不扬的老头,会是燕京的一名副部长。这样看来,他与陆省长差不多就是平级的领导。 陆省长突然让他汇报“一体两翼”发展计划,这明显不合程序啊。 发改委主任在座,这样的计划,应该由发改委主任汇报才对。而且,赵国际作为组织部的领导,他对经济发展并没有责任去了解,更不会就此作出判断。 他不得不犹豫起来,如果自己这时候汇报,那么他将发改委主任置于何处?这不是明显有着越殂代疱的嫌疑? 陆省长显然看出来了他的犹豫,他面无表情说道:“一山同志,你就放心大胆地讲。在座的各位都想听听你对这个计划的看法。” 许一山顿时明白了过来。陆省长这是要通过他的口,将中部省已经在常委会上表决通过的发展计划纲要推翻。 陆省长反对王书记的大城市群发展理念,他要推行的是全省遍地开花的共同富裕道路。这是两个不同的方向,虽说都是为中部省未来发展在努力,但是方向的不同,决定结果的成功与失败。 陆省长巧妙地避开了大城市群的说法,而是让许一山谈谈“一体两翼”的发展规划。这样从表面上,至少不是当面否决王书记的计划。 “一体两翼”是许一山与刘教授针对中部省的实际情况,精心策划出来的发展方案。 在这个方案里,既有王书记大城市群的思想,也有陆省长全面开花的影子。方案的核心就在于以点带面,能起到快速将全省经济同步的作用。 方案淡化了王书记的思想,但不否定。方案顾及到了陆省长的主张,却不强烈。 说白了,整个方案其实是将各方面的思想整合到了一起。巧妙地为中部省未来的发展指明了方向,铺平了道路。 许一山尽管有些措手不及,但他并不慌乱。 他不慌不忙扫视一眼会客厅的领导干部,朗声说道:“好,我就谈谈我个人的看法。” 许一山的汇报时间持续了半个小时之久。在这段时间里,只见他侃侃而谈,各种数据如数家珍一样从他嘴里滔滔不绝地说出来,没有一丝毫的拖泥带水。 他突然有种回到茅山县常委会上的感觉。他记得自己在茅山常委会上侃侃而谈他的五个圆圈计划的时候,情景与眼前几乎一模一样。 汇报结束,在座的人都被他描绘出来的一副未来图景感动了。 在许一山的描绘里,中部省将依托自身优势,以工业发展为龙头,以旅游开发为辅助,利用中部省无法取代的交通优势,打造内陆地区最大的物流基地。积极发展第三产业,吸引和引导金融市场进驻,完善社会福利制度,力争在五年的时间里,将中部省建设成为人们安居乐业,社会环境稳定优美的大省。 在最后一个字脱口之后,许一山打开了一瓶矿泉水,当着所有人的面,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光。 会客厅沉默下来。 陆省长率先鼓掌。 一瞬间,会客厅就被热烈的掌声淹没了。 接下来就是宴会了。许一山被安排参加宴会接待。 他没想到,在宴会上又会发生让他进退两难的事出来。 正文 第1389章 不用解释 许一山没有想到王书记会过来参加接待宴会。王书记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许一山。 当许一山的眼光与王书记碰撞在一起的时候,王书记咦了一声,神色显得有些意外。 许一山刚想解释,王书记摆手道:“不用解释,先坐。” 燕京来客人,地方当然要盛情款待。 作为一把手的王书记,不可能缺席这样的接待会。 谁都知道,燕京组织部来人,预示着什么。首先,王书记到站了,他在中部省委书记的任上走完了他的路。其次,谁将接任,即将浮出水面。 王书记在酒宴上发表了祝酒词,他感慨万千,说到激动处,可以看到他的眼睛湿润了,灯光下,甚至能看到他的泪水。 在座的都跟着伤感起来,掌声如潮,卷过宴会厅。 王书记双手往下压,示意安静。 他环顾一眼宴会厅,笑道:“最后,我还有几句话,与大家共勉。” 王书记的讲话,回顾了他在中部省工作前后十五年。在这十五年里,他一刻都没敢忘记自己的使命,他充满感情地说道:“我的生命,已经与中部省七千万人民融合在一起了。我希望,在退休后还能来中部养老。” 他这句话刚说完,底下齐声喊道:“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许一山跟着感动了。他与王书记接触得并不多,但他在王书记的身上看到了一个革命党人的无私奉献精神。他钦佩他,敬仰他。 王书记老家并不是中部省人,他调任中部省时,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市长。 沿着他的履历发现,他是一步一步走到省委书记的领导岗位上的。有一点可以看出来,王书记在中部省民间的印象非常好。 接触过他的人,都有一个非常深刻的印象。他根本就不像是个身居高位的领导干部。他就像邻家老头一样慈祥、和蔼可亲。 王书记讲完话,接下来就是陆省长讲话。 陆省长高度赞扬了王书记在中部省做出的贡献,表示中部省的干部一定不辱使命,将会沿着前辈的足迹,扎实地将工作推上一个新台阶。 王书记离任,陆省长还继续留在中部省。一番讲话,几乎就看出来主客之间的差距来了。 整场宴会,燕京的赵国际没有发表公开讲话。即便在王书记和陆省长的邀请下,他也坚辞不肯发表讲话。 许一山留意了一下,发现省委省政府的主要领导几乎全部到齐了。 他主动从主桌退下来,换到了其他桌。 刚坐稳,便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轻笑。他看过去,便看到邓晓芳一张明媚的笑脸。 邓晓芳主动过来,将许一山身边的人换到她的位子上去。 “许一山,你够厉害的啊。”邓晓芳压低声笑嘻嘻地说道:“今晚的这场宴会你都能赶上。挺会来事的啊。” 许一山讪讪地笑,邓晓芳话里的意思不用想都知道。目前他许一山还算是个问题人物。问题人物能参加这么盛大的晚宴,绝对不是他许一山自己要求的,一定是上面指定的。 邓晓芳一见到许一山,话就特别多。 她将身子凑了过来,低声说道:“你看,今晚这场宴会有什么不对劲的?” 许一山苦笑道:“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劲啊。” 邓晓芳便哼了一声,“你这个人,太不敏感了。你没发现老大哭了啊?” 许一山道:“或许是对他即将离开中部省舍不得吧。王书记对中部省太有感情了,换了谁,这时候心情应该都会像他一样,会莫名其妙地伤感。” “行了,不聊他们了。聊你。”邓晓芳突然说道:“老许,你知道沈望送你钱有什么目的吗?” 在这样的场合,谈这么敏感的话题,许一山显得很不自然起来。 他转移话题道:“邓晓芳,你觉得接任王书记的会是谁?” 邓晓芳不屑地笑了笑道:“谁来都一样。难道还能影响我吃饭睡觉打麻将?” 许一山笑道:“邓晓芳,你就不应该继续留在领导干部的岗位上。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在家做一名全职官太太最好。” 邓晓芳伸手就来掐他,许一山躲闪着,低声提醒她道:“邓晓芳,你老公在看着你呢。” 作为省委常委的邓晓芳老公,桔城市委书记,在中部省的官场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许一山故意提醒她,就是想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有所收敛。 而邓晓芳却一点也不在乎,她不屑地哼了一声,“他想看就看啊,我又没做见不得人的事,还怕他看呀?许一山,你不要回避我的问题,我问你,沈望这人,你了解吗?” 许一山茫然摇头道:“我一共就见过他两次面。” 邓晓芳笑了,道:“这么说来,沈望的眼光还是挺毒的啊。省里那么多领导,他谁不认识啊?他偏偏找上一个不认识的你,你不觉得蹊跷吗?” 许一山道:“就是嘛。这人没眼光。我是个要权没权,要钱没钱的人,他找我,就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不,因为你手里捏着一个人的命。”邓晓芳正色道:“你以为沈望傻吗?不,他如果不精明,会有今天?这老东西一肚子的坏水,真的。” 许一山笑了,他看没人注意到他在与邓晓芳说话,便低声说道:“沈望送的卡,我在第一时间就上交到纪委去了。” 邓晓芳楞了一下,惊喜不已道:“许一山,我就猜到你会这样。要不,停你这么久的职,一直不给个结论,说不过去呀。原来,你把别人的路堵死了啊。” 恰好,陆省长过来敬酒了。 首长敬酒,在宴会上是常规。通常,领导都会主动跑去每一张桌子敬一轮酒,说几句话。 这时期,也是宴会的最高潮阶段。 陆省长看见许一山坐在其他桌子上后,才想起许一山不在主桌陪客了。 他似笑非笑看了许一山一眼道:“小许啊,你不该去给王书记和赵副部长敬杯酒吗?” 省长亲自点将,许一山不敢怠慢。 可是宴会厅里坐满了全省各级领导,他跑去给王书记和赵副部长敬酒,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可是省长又亲自点了他的名,他不去,就是没将陆省长的话当回事,这是忌讳。去了,那么多领导干部会以什么样的眼光看他? 陆省长很快就转过去其他桌子了。 许一山还在犹豫,要不要过去敬酒,就在这时,邓晓芳主动站起身来,她浅浅一笑道:“许一山,我给你去打个样。” 正文 第1390章 深山遇丽人 许一山怎么可以让邓晓芳去替自己打样? 他当即叫住她,端起面前的酒杯说道:“还是我自己去。” 果然,此举惹来无数异样目光。但许一山已经顾不得了,他旁若无人,目不斜视,径直走到王书记跟前。 王书记显然也没料到他会主动过去敬酒。 酒局敬酒,是有规矩的。坏了规矩,不但事与愿违,还可能惹来麻烦。通常像这样的大场面,都是领导代表发表祝酒词,一杯酒代表全部客套。 即便需要个人之间敬酒,也该是级别高的先开始。 许一山在今天的酒局上,以他的级别,是没有主动敬酒的资格的。 他主动过去敬酒,无疑坏了规矩。 等他敬完酒回到座位上,才发现一桌子的人都在盯着自己看。 他淡然一笑,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照样喝酒吃菜,谈笑风生。 邓晓芳悄悄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脚,抿嘴而笑。 局面迅速变了样,许一山给在座的所有人打了一个样。在他回到座位上以后,开始有人陆续起身过去主桌敬酒了。 敬酒是个非常精细的活,说话要得体,态度要诚恳。而且敬酒之人,即便滴酒不沾,到了这个程度,也不敢偷奸耍滑,哪怕手里端的是一杯毒药,也得狠下心喝下去。 敬酒最基本的礼仪,是晚辈敬长辈,下级敬上级。 今天的接待晚宴上,王书记是当之无愧的最高首长。燕京来的副部长赵国际,可能在享受的行政待遇上是一样的,但在手中实际权力上,还是稍逊王书记一筹。 许一山是先敬了王书记的,然后才是赵国际。 桌子上其他的领导干部,他一杯酒就敬了全部。 他打的样,其他人过去敬酒,便依样画葫芦了。 其实,像今天这样的场合,还是要先敬赵国际的。毕竟他是燕京下来的领导。出于礼貌,先敬客人才合情合理。 许一山带头打样,其他人便没坏了他的规矩。细心的人发现,赵国际脸上的笑容显得僵硬而尴尬。 晚宴延续了将近三个小时才结束。 宴会一散,许一山没与任何人打招呼,转身便往芙蓉宾馆外走。 邓晓芳追了上来,喊住他说道:“许一山,我差点忘记了一件事。我问你,你是不是从党校被赶出来了?” 许一山苦笑道:“邓晓芳,你的话说得怎么那么难听啊?怎么是赶出来?人家学校有自己的规矩,我总不能坏了别人的规矩吧?” 邓晓芳嘻嘻地笑,撇着嘴不屑说道:“你看你,死鸭子嘴硬。是被赶就是被赶啊,你是觉得没面子吗?你告诉我,什么叫规矩?你堂堂一个省委办公厅副主任,借住党校的房子,坏了谁家的规矩?” 许一山不想与她纠缠这件事。党校将他扫地出门,确实让他窝了一肚子的火。可是他又能怎样呢?地盘是人家的不说,他一个停职的副主任,在别人眼里就是等着受处分的人。 “这些人是真没眼光。”邓晓芳叹口气道:“他们这是在自讨苦吃。” 许一山笑了笑,准备迈步离开。 邓晓芳急道:“你那么急着走,是不是约了那个漂亮妹妹啊?话都不想与我多说一句吗?许一山,你真急着走,你就走,老娘懒得热脸贴你冷屁股。” 许一山一听她话里有话,便站住脚道:“你不觉得站这里说话聊天很惹眼吗?” 邓晓芳眉开眼笑道:“这还差不多,说明你许一山现在也懂人情世故了。说吧,请我去哪里坐?” 许一山还真不知道去哪里坐比较合适。孤男寡女的,被人看到单独在一起,很容易被人怀疑他们是在偷偷约会。 邓晓芳的性格,她是个天不怕地不怕大大咧咧的主。许一山不行啊,虽说他自信心底无私,可是流言蜚语从来不会因为自信就能销声匿迹的啊。 还有一个更尴尬的情况,那就是邓晓芳是省委领导的夫人。他们如果被人误传约会,不是他许一山给省委领导戴了有颜色的帽子了吗? 这可是官场大忌。但凡碰触到这道底线的人,最后的结局都是死得很惨。 许一山是绝对不会去碰这道红线的。 见许一山半天没吱声,邓晓芳兴奋不已说道:“我有一个地方,我带你去。” 许一山婉拒道:“邓晓芳,我还是不去了。你看看,大家刚才都喝了不少的酒......” 邓晓芳打断他的话说道:“是啊,就是因为喝了酒,我才带你去醒酒啊。” 许一山已经让小福提前回去了,邓晓芳喝了酒,自然不敢开车。许一山趁机说道:“你看看,没车,我们总不能走了过去吧。” 邓晓芳白他一眼道:“这么大的一个省城,难道就没有出租车了?” 恰好过来一辆空出租,邓晓芳将车拦了下来,先钻了进去。 许一山无奈,看看四周没人注意到自己,只好上了副驾驶位坐下。 出租车走了半个小时,才到了邓晓芳说的地方。 许一山一下车,感觉周围安静无比,既没高楼大厦,更不见霓虹闪烁。显然,这是一个半山腰的位置。 桔城城内有一座非常出名的山,叫岳峰山。山上有一座闻名天下的亭,叫朝晖亭。 岳峰山是桔城人的骄傲。山上遍布参天大树。被桔城人誉为桔城之肺。 山被列入重点文物保护单位。非政府行为,任何组织和个人都不得在山上从事经营活动,更不能在山上开疆辟土建设。 偏偏,就在他们下车的地方,许一山看到一片茂密的竹林深处,透出一缕柔和的光线出来。 邓晓芳在前,许一山紧随其后,走了十几步,拐过一片竹林后,眼前便赫然开朗。 一座精巧的二层小楼赫然出现在眼前。灯光正是从小楼里射出来的。 一面布旗挑在屋外,无风,布旗安静,便见旗上写有四个漂亮的楷体字——十月山林。 四周虫鸣蛙叫,衬得小楼更显得静旑无比。 许一山惊愕不已,他没想到在岳峰山上还有如此静雅的一片天地。 突然,木门吱呀一声响,屋里便款款出来一姑娘,衣玦飘动,身上佩环叮当作响。 邓晓芳喊了一声,“静妹妹,我来了。” 她快走了几步,将许一山扔在身后。 许一山借着依稀的灯光,隐隐约约看见屋里出来的姑娘,就是他白天在公寓楼下见过与小福说话的人。 他心里想,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姑娘,怎么会住在这样人迹罕至的深山里呢? 正文 第1391章 她们是姐妹 邓晓芳热情不已介绍,许一山这才知道姑娘与邓晓芳一样,都姓邓,名字叫邓静安。 邓静安神色平和,嫣然浅笑,将手递过来与许一山相握。 许一山迟疑了一下,还是握了她的手。两手相握,他突然感觉邓静安的手柔弱无骨,不禁心神一荡。 脱鞋进屋,木地板擦得光可鉴人。脚踩在地板上,似乎有丝丝清凉入骨。屋里氤氲着一丝檀香,香气入鼻,恍如一条丝线,穿透骨髓,沁人心脾,醒脑提神。 一片白底兰花丝绸,轻轻淡淡悬在窗边,微风过处,帘飞影动。 席地茶台上,刚烧开的茶壶,依稀还能看见一缕氤氲的白气袅袅升腾。 三人围茶台席地而坐,邓静安轻舒皓臂,款款倒茶入瓯,慢声细语道:“请喝茶。” 许一山端起小瓯,但觉茶香浓郁,色泽透亮。还未喝,先赞叹了一声,“好茶。” 邓晓芳伸过一条手臂,搭在邓静安消瘦的肩上,笑道:“许一山,你说我这个妹妹,像不像世外高人?” 许一山颔首道:“确实。邓姑娘骨骼清奇,此地又优雅,此人此景,不联想都不行了。” 邓晓芳哈哈大笑,道:“许一山,你是不是心动了?” 许一山尴尬笑道:“邓晓芳,你嘴上真的缺个把门的啊。” 邓静安是邓晓芳的堂妹,两个人是叔伯姐妹。邓晓芳年长四岁,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长大后,两人选择的路不同。邓晓芳从政,邓静安厌恶从政。 在邓晓芳如数家珍的介绍下,许一山才知道眼前的邓静安还真是个才女。 邓静安起初是个文艺青年,写得一手好文章。二十三岁那年,她的一本小说被一个导演看上,改编成了电影。当年上映,即引起轰动,引领了一段时间的时代潮流。 此后,她便专注于影视编剧创作,每写一个剧本,都被人早早预定下来。鼎盛时期,有人捧着现金等在门外,真做到了一字千金。 邓静安的剧本,出一部火一部。有导演为求得她的剧本,不惜大雪天立于她家门外一天一夜。一时之间,编剧界出现一股浩浩荡荡的“静安流”。 在连续写了三年的剧本之后,她厌倦了每天与文字打交道的生活。果断弃笔,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 弃笔后的邓静安便选择了岳峰山的这一片木屋。木屋的主人,原来是世代居住在岳峰山的山民。邓静安偶然游览到此,当即被吸引住了,喜欢得不得了。 她有一个梦想,梦想中的山林小屋就如眼前的景致一模一样。 于是,她便找了木屋的主人商谈,希望将这片木屋买下。 木屋的主人没想到破烂不堪的山林小居还有人看得上,二话不说便开出十万元的价格。邓静安没有思索,一口答应下来。 谁料,交了钱给对方后,才知道岳峰山管理处已经有了规定,岳峰山上不可存留任何民居。此木屋就在景区的拆迁之列。 邓晓芳说到此处时,邓静安轻声打断堂姐的话说道:“我能守住这片木屋,我姐帮了大忙。” 她说的确实如此,在景区要强拆木屋时,邓静安不得不去找了堂姐帮忙。邓晓芳是什么人?岳峰山本在她丈夫的管辖之内,有了她丈夫的背书,谁还敢拆? 木屋非但没被拆掉,反而有关部门还主动上门来给邓静安办了土地手续。 邓静安淡淡一笑道:“我现在就是岳峰山唯一拥有自己土地的人。” 再后来,邓静安花了将近百万,将木屋休憩一新。取名为“十月山林”,意境之深远,非凡夫俗子能理解。 弃笔的邓静安便在十月山林开设了茶道和插花的课程。本以为孤芳自赏,却没想到事情传出去后,来者络绎不绝。 一是有人想亲眼目睹热门电影电视编剧者的风采,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长了一个什么样的脑袋,才可以写出那么多令人津津乐道的故事出来。 二是她本身就是一个传奇,漂亮且单身。几年剧本创作,版权费早就让她实现了财务自由。 漂亮又多金的女子,本身就足够吸引人了。 “其实,我这里只接待女客,不接男客的。”邓静安抿嘴一笑道:“许先生,你是我姐带来的,我不能拒之门外。” 许一山讪讪道:“对不起,打扰静安小姐了。” 邓静安淡淡说道:“无妨。其实,我们今天还见过一面。许先生,房子你还满意吧?” 许一山一愣,马上想起小福替自己租的公寓楼,不禁失声问道:“公寓不会是静安小姐的物业吧?” 邓静安微微颔首道:“正是。本来我是不想出租给人住的。听说是许先生,就答应了。” “静安小姐认识我?”许一山诧异不已地问。 “原来不认识,但听过你的名字啊。”邓静安款款笑道:“我姐就常常提起你。” 邓晓芳脸一红道:“小妮子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提起过他呀。他有什么值得我提的?一个臭男人而已。” 邓静安捂着嘴笑,道:“姐,嘴硬是不?我这里你可连我姐夫都没带来过。” 邓晓芳就像被戳破谎言的小孩一样,不但羞得满面通红,连话都说得不利索了。 “静安,你再胡说,姐就撕你的嘴了。” 两人嘻嘻哈哈闹作一团,让坐在一边的许一山如坐针毡一样难受。 许一山在心里暗想,这世界也太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才女,居然会成为自己的房东。 嬉闹了一阵,安静下来。邓晓芳看着许一山道:“许一山,接下来,我们该谈谈正事了。” 许一山心里想笑,邓晓芳给他的印象,就是个整天嘻嘻哈哈无所事事的官太太。她看起来没有心机,心直口快。她是党校同学当中,唯一具有官太太身份的人。 “先说沈望吧。”邓晓芳指着邓静安笑道:“说沈望,自然绕不开我这个妹妹。他们之间有渊源。” 许一山吃惊道:“是吗?他们......” 邓晓芳道:“你不用这副样子,他们之间有渊源很奇怪吗?我妹妹是个天才编剧,他沈望是个暴发户。暴发户需要装点门面,他就得冒充自己是个文化人吧?他自己没文化,就不能找个文化人做老婆吗?” 许一山若有所悟,他从邓晓芳的话里似乎听出来了那么一点意思。沈望与邓静安之间存在一种说不清的关系。 “可是你想啊,我妹妹的眼界会有多高?她会看得上浑身铜臭,又老又丑的沈望吗?”邓晓芳大笑道:“可怜沈望费尽了心思,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邓静安被她说得不好意思起来,轻声道:“姐,我们不聊这个人,好吗?” 邓晓芳正色道:“怎么能不聊?你是不知道,这个死沈望,差点害了他了。”邓晓芳指着许一山笑道:“我说得对不对?” 许一山苦笑道:“我支持静安姑娘的意见,不谈这个,好不好?” “不好。”邓晓芳道:“不谈这个,你怎么能解开你现在的危局?” 正文 第1392章 人无横财不富 许一山无法想象,沈望居然是个靠收废品起家的人。 沈望跟许一山说过,他算半个衡岳市人。其实,他连半个中部省人都说不过去。 三十年前,沈望只身来到衡岳市。那时候,沈望的愿望不是来衡岳市,他甚至都不知道有衡岳市这么一个地方。 北方人沈望,听说广东遍地是黄金,他便凑了路费,准备去广东淘金。 车过衡岳市时,他的行李被小偷偷了。发现行李被偷后,沈望不顾一切跟着跳下了车。可是月台上,再也看不到小偷的半个影子。等他想回车上去,车却开了。 沈望的全部家当都在行李里,行李被偷,他便身无分文。 无奈的他,只能随人出了站。站在衡岳市火车站的广场上,他对眼前这个陌生的城市一无所知。茫然的他在车站广场游荡了两天,希望能看到偷他行李的人。 可是,他眼睛看穿了,却再没看到半个影子。 饥肠辘辘的沈望便绝望了,他一度想从湘水大桥上跳下去,一死了之。 其时,天正下着小雨。三月的衡岳,气温长期维持在四五度左右。饥饿加寒冷,让沈望感觉命运对他太残酷。饿得头晕眼花的沈望,只能倦缩在桥头一个无人的小房子里。 不可否认,有着北方血统的沈望,身高还是令人瞩目的。其实,他并不丑,即便在帅哥遍地的北方,沈望也能有一席之地。到了南方的衡岳,沈望的身高和俊朗的外表,便有了鹤立鸡群之感。 就在他饿得神思恍惚的时候,突然,眼前伸过来一只手,手里提着的塑料袋里,装着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 一个漂亮的姑娘站在他面前,满脸关切地问道:“你是不是饿了?这几个包子你快吃了吧。” 沈望顾不得说声谢谢,接过包子便狼吞虎咽起来。一瞬间,几个包子便被他风卷残云,一扫而光。姑娘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又去买了几个来,顺带着拿了水过来。 沈望内心感激不已,姑娘的善举,已经让他感觉到了这座城市的温暖。 在一口气吃了八个大包子后,他终于有了力气。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姑娘道:“请问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浅浅一笑道:“你就不要问我名字了。这两天我都看你在到处游荡,什么东西都没吃吧?看你样子,你好像不是我们本地人哦。” 沈望便将准备去广东打工淘金,半路行李被偷,他追小偷下车,结果行李没找着,车却开走的事说了一遍。 姑娘耐心听完,同情说道:“人都会遇到磨难。只要勇敢对待,再大的困难也能克服。我看你就不要再去想着找什么小偷的事了。你还是找个事干干,糊口再说吧。” 姑娘说完就走了,走了几步后,她回转身来说道:“我们店里有些包装盒子,你如果愿意,可以拿去卖了。” 沈望不会想到,他第一次去废品站卖鞋子的包装盒子,居然卖了五十多块。 三十年前的衡岳市,五十块钱足够让一个人生活好一段时间。 姑娘在火车站对面的一座服装批发市场卖鞋子,在她的介绍下,整个市场的人都知道了沈望这个年轻的小伙子是从北方来的,落魄在衡岳市了。 于是,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将各家的废旧纸皮都送给他。所有人的同情,让沈望从绝望中走了出来。 没有人会想到,沈望卖了三个月的废纸皮,居然积赚了几千块钱。 聪明的沈望知道,单靠别人施舍的纸皮,他这一辈子很难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三个月之后,他花钱买了一辆旧三轮车,开始走街串巷干起了收废品的生意。 让他命运得到彻底改变是在一个夜晚。 白天,沈望收了满满的两车废品,赚了一百多块钱。这笔钱在当时,已经算是收入不菲了。 有了收入后的沈望,租了一间破旧的平房。那天他刚进屋,便听到有敲门声。 开门一看,是一个戴着鸭舌帽的人,黑暗里看不清他的面庞。 那人问:“铜线你收吗?” 干了半年废品生意的沈望,当然知道铜线的价格。他问:“多少钱一斤你卖给我?” 那人比划道:“有几百斤,价格不看着给,不能低于别人。” 沈望一听,内心顿时狂喜不已。几百斤铜线,他一转手就能赚几千甚至破万啊。要知道当时的废品收购价都是公开的,可是谁知道沈望他们送废品给收购站时,价格要高出外面一倍多呢? 从那天晚上开始。每隔两天,那人便会送几百斤铜线过来。 铜线看起来明显不是废品,都是簇新的,黑暗中似乎能看见熠熠生出光辉。他当然知道这些铜线来路不明,但他不能捅破啊。双方都很默契,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又过去三个月,沈望突然发现,自己的存款一下突破了十万。 这在三十年前对老百姓而言,是一笔天文数字啊。 沈望便拿了这笔钱,悄悄退了租住的小平房,拿出七万多买了一套商品房。 那时候,买商品房的都是有钱人。普通老百姓想都不敢去想。 买了房子后,沈望拿着房子钥匙,买了一束花,径直去了服装市场,找到当时送他包子吃的姑娘面前,单膝跪地说道:“小霞,嫁给我吧!” 卖鞋子的姑娘朱春霞感动不已,毕竟,沈望是她看着一步一步起来的。她当即满口答应了沈望的求婚。 婚后,沈望在衡岳市成立了一家废品公司。他从过去亲自沿街收废品,变成了坐在家里收废品的老板了。 邓晓芳说到这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沈望的所有过往,我都知道。” 许一山赞叹道:“想不到还是一个非常励志的故事啊。” 邓晓芳笑了笑,“我记得古人说过这么一句话,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沈望这辈子,就是这两句话的经典写照。” 许一山哦了一声,惊异道:“还有这回事?” 邓晓芳道:“还有一句话,叫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 沈望东窗事发,是他差不多已经功成名就的时候了。 当年卖给他铜线的人被抓,交代了他将电缆铜线卖给了沈望的事。 作为销赃犯,沈望将会把牢底坐穿。 抓他的魏力当时还只是一个刑警大队长,面对一个旗下已经有四五家公司,涉及到广告、废旧金属回收、甚至参股到娱乐行业的沈望,魏力说了这么一句话,“你是北方人,能有今天,确实不易。” 沈望是多么聪明的人,他从这句话里听出来了一线希望。 在他的要求下,他与妻子朱春霞见了一次面。 当晚,朱春霞便上了魏力的门。 半个月后,沈望平安从看守所出来。但他名下的公司全部易了主。 这一切,邓晓芳并不知道。她只知道,沈望出来后,毅然从衡岳市离开,来到了中部省城。 已经深谙废品行业的沈望,在省城重操旧业,他只用了十多年时间,便将公司做到了上市,成为被人津津乐道的传奇人物。 “后来,他与妻子朱春霞离了婚。当时他的离婚官司,还惊动了省委领导。” 邓晓芳笑了笑道:“沈望这人,是个危险人物啊。” 正文 第1393章 原罪 邓晓芳的话,让大家陷入沉默。 过了好一会,她幽幽说道:“现在的资本家,血液里都流动着原罪。” 许一山笑了一下,他又何尝不知道邓晓芳感叹的原因。 资本本身都具有侵略性和罪恶感。不同的社会体制,衍生不同的经济制度。 但无一例外,所有资本的积累都是建立在剥削和压迫上。 沈望以废品起家,从一个落魄的他乡人,摇身一变成为上市公司老板,正应了成者王败者寇的道理。 邓晓芳的感叹,勾起了邓静安的回忆,她浅浅一笑道:“人往往只要口袋里有了几个钱,便会连自己几斤几两都不知道,更不会知道世上还有礼义廉耻。越是暴发户,越表现得很猖狂。有些人,突然弄到了祖宗几代人都没见过的钞票,就会连祖宗都不认识了。” 邓晓芳笑道:“妹妹这话,是说当初沈望提着钱等你要剧本的事吧?” 邓静安认真道:“他钱再多,我也不会把剧本给他呀。你们想想啊,剧本就等于是自己的孩子一样,怎么可能将自己的孩子交给一个只认得钱的人呢?” 邓晓芳取笑她道:“哎呀,小妮子,你说什么孩子啊,你连婚都没结过,哪里真正懂得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 “姐,你这话不对哦。虽然我没结过婚生过孩子,但我感受不到我母亲对我的爱吗?” “那是那是。”邓晓芳连声说道:“要不,你怎么可以写出让那么多人流眼泪的剧本来啊。” 许一山原来并不知道邓静安这个名字,更不知道她就是几年前万人追捧的金牌编剧。在许一山的圈子里,他文学艺术界的朋友很少,甚至可以用“没有”来形容。 他本身对电影电视不太感兴趣。偶尔看看,也不会去关注谁是编剧,谁是导演。 邓晓芳提起的沈望提钱等剧本,发生在沈望公司还没上市之前。 沈望在与朱春霞办理了离婚后续之后,一个人跑来中部省城继续他的废品王国之梦。还真别说,沈望这人做事还是很有一套。三年时间不到,他就几乎垄断了整个省城的废品收购市场。 当资金快速积累之后,欲望便跟着水涨船高。沈望很在意别人背后叫他“垃圾佬”的称呼,他不希望别人在背后戳着他的脊梁骨说,“看,那就是靠收垃圾发财的人。” 用附庸风雅来形容沈望,是再贴切不过的事。 可是他本身胸无点墨,即便再有钱,也无法挤进去自命清高的文化圈子啊。聪明的沈望很快便找到了一条捷径,那就是投资拍电影电视。 经过他的打听,得知中部省有个叫邓静安的才女编剧,写一部火一部,沈望便将心思投了过来。 在经人介绍认识邓静安之后,邓静安给沈望的第一个印象就是惊为天人。他怎么也想不到,如此漂亮如仙女一样的姑娘,能写出那么动人的故事出来。 得知邓静安还是单身时,沈望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欲望开始蠢蠢欲动。 他给邓静安开出了千字五万元的价格。在与邓静安洽谈的时候他说:“邓编剧,这千字,连标点符号都算。你写多少,我要多少。” 说实话,能开出这种天价,即便是国际范的大编剧,未尝能做到。 邓静安却不动心,问了他一句,“沈总,你拿了我的剧本后,准备怎么办呢?” 沈望笑眯眯道:“我把它供起来,天天烧香敬奉。” 邓静安吃了一惊,道:“你不是拿去拍的?” 沈望一本正经道:“我怎么舍得让别人去糟蹋你写出来的文字啊。” 那时候的沈望已经在筹备上市了。原来他是打算借着投资拍影视剧的机会,挤进去文化圈子里,把是自己身上那股暴发户的味道洗刷干净。 在见到邓静安之后,他的想法完全变了。沈望想,自己被人看成暴发户不重要了,如果能娶到邓静安做老婆,不就将所有人的嘴都堵住了吗? 他甚至不掩饰地对邓静安许诺道:“邓编剧,只要你答应给我沈望写,我公司将来上市之后,我将我名下一半的股份划到你名下。” 邓静安嫣然一笑道:“对不起,我可受之有愧。” 沈望没听出来邓静安的婉拒,在他看来,世界上没有一个女人不可以被财富征服的。如果说一个亿还不行,那么就两个亿。 他也懂得像邓静安这样的女子,不会轻易被金钱所征服。沈望想破了脑袋,才想出女人在对金钱的渴望之余,还有一道致命的弱点,那就是浪漫。 于是,从那天开始,每天早上,邓静安都会收到999支火红玫瑰。 在她生日那天,沈望空运了19999支玫瑰,外加一颗从南非花巨资买来的钻戒,跑去给邓静安求婚。 邓晓芳说到这里的时候,看着邓静安笑,道:“你老实交代,你动心了没?” 邓静安顿时红了脸,轻轻说道:“姐,你不觉得他的每一支玫瑰,都流淌着罪恶吗?我如果动了心不就答应了他?” 邓晓芳得意地对许一山道:“看吧,这就是我们邓家的人,19999支玫瑰,一颗价值两百万的钻戒,就想打动我们邓家姑娘的心?他真是痴心妄想。” 许一山心里想,这个沈望还真敢玩。花那么大代价,就为博取一个女人的欢心,如果换了自己,会愿意这样干吗? 沈望求婚,当时电视台还作了直播,引起全城轰动。 有人在观看直播的时候,看见邓静安视单膝跪地的沈望于无物,她将堵满了过道的玫瑰扒拉到了一边,扬长而去。 事后,全城还引起一阵讨论的如潮。 有人惋惜邓静安将送上门来的幸福拒之门外,也有人赞扬说,邓静安没有将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给女人们增加了无限异彩。 沈望求婚不成,反将面子丢了一地。 但是后来出现了一个诡异的现象,突然之间,就没人来找邓静安约稿了。 直到一年之后,邓静安才知道,原来是沈望将所有来找她约稿的人都堵住了。当资本露出它的獠牙时,善良的人们便成了待宰的羔羊。 邓静安主动与原来找她约稿的人联系,得到的都是支支吾吾的推脱。 一气之下,她结束了编剧的工作。在岳峰山上买了这座十月山林,安安静静地过着她与世无争的生活。 邓晓芳终于将全本沈望的故事讲了一个透彻,结尾的时候,她不忘补了一句,“这人是个大大的坏人。” 许一山对沈望本来很陌生。沈望送他银行卡,目的是想换取魏力的自由。他只想到沈望作为一个商人,在自己的贵人遇到困难时,伸手帮一把。在邓晓芳说完他的故事后,他有一个非常直观的感觉,那就是沈望这人有个特点,得不到的就会想尽一切办法毁掉! “其实,我知道你当时就将银行卡上交了。”邓晓芳笑了笑道:“许一山,看来你有时候也不稳重啊。” 正文 第1394章 高层博弈 许一山当然不会知道,围绕他上交银行卡这件事,省委领导班子发生了激烈的争论。 王书记认为,许一山能够主动将银行卡上交,证明他没有想收受贿赂的思想。而以人大主任龚辉为代表的领导则认为许一山此举为欲盖弥彰,不可轻信。 纪委狄茂耕书记对双方的意见都采取不站位的态度。他也迟迟不表态给许一山上交银行卡事件定性。 过去,王书记的态度就是最后的态度,具有一言九鼎的威望。但是,现在大家都知道王书记离任在即,他的态度似乎已经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邓晓芳直言,她丈夫容海就是站在龚辉这边的。 桔城市有个很奇异的现象,书记和市长常常让人搞不清路数。一年前,桔城市委书记还是黄粱,一年后就变成了容海。而时间再往前推一年,书记是容海,市长是黄粱。似乎他们两个轮流在坐庄一样。 话题聊到沈望的银行卡上,许一山的心便揪了起来。 正如邓晓芳说的那样,他现在也感觉到自己做事是有点冲动了。在没搞清楚沈望的全部底细之前,他的举动可谓是贸然了。 他上交银行卡,表面上确实可以看出来他拒收且主动给组织汇报了。可是这一举动将会直接引发两个后果。 一、别人会相信他只收了沈望的钱吗?沈望之外呢?他许一山没有接受过别人的送礼? 二、沈望送卡,却被当事人直接上交。这一罪责就都落在他身上了,他能束手就缚?要知道行贿受贿是同罪啊。 他似乎感觉到了这是一个圈套。沈望似乎早就料想到他会将银行卡上交,他不可能没有想到后路。 省纪委在这件事上没有掉以轻心。狄茂耕轻易不下结论,是因为他知道,一旦结论错了,就可能酿成非常严重的后果。 毕竟,王书记和陆省长都在不同程度暗示他,保护年轻干部是省委的一个战略方向。 “王书记在这件事上是发了脾气的。”邓晓芳缓缓说道:“我估计,这还是杜婉秋的原因。我见过杜婉秋,谈起过这件事。杜婉秋的态度那是非常坚决。她认为,全天下的人都可能对金钱动心,唯独你许一山不会。” 许一山苦笑道:“何以见得?” 邓晓芳似笑非笑道:“这你就得去问她了。你知道什么叫爱屋及乌吧?女人啊女人,遇到爱情的女人,智商真的都为零。” 邓晓芳的内幕消息很多,而且信息的准确度极高。毕竟,她有一个常委级的丈夫。虽说她一直从不隐瞒夫妻关系不好,但这不改变她获取内幕消息的便捷。 “这次王书记离任,动静还是不小的。”邓晓芳说道:“许一山,这都拜你给省委出的好主意。” 许一山惊异地问:“我出了什么主意?” 邓晓芳道:“你不是与党校的刘教授弄了一个中部省未来十年发展纲要吗?你们不是积极提倡打造中部大城市群建设吗?我跟你说,王书记被你们的这个纲要正式搞晕了头。他坚持要实施中部经济战略规划。也就是要打造大城市群。谁的意见他都不再听了。” “这不,为了确保他的计划得以完美实现。王书记离任前做的所有人事安排,都是在围绕这件事开展。” “我跟你们说,现在的王书记,态度坚决,刚愎自用得很。他也知道,一旦他离开中部省后,如果他事先不将事情安排好,继任者不会沿着他的路走啊。” 许一山突然问了一句,“邓晓芳,你的消息那么灵通,我问你,你能知道继任者会是谁吗?” 邓晓芳愣了一下,讪讪道:“这么高等级的机密,我就不知道了。” “对了,我可以透露几个人事安排给你知道。”邓晓芳笑嘻嘻道:“据可靠消息,目前全省动静最大的有三个地方,衡岳市、岳州市,还有一个一直在胎里的城市一体化管委会。这个管委会这次正式生下地了。首任党工委书记,已经确定为衡岳市的胡进。” “还告诉你一个让你意外的消息,刘教授将出任岳州市市长。许一山,惊喜吧?意外吧?刘教授一个书呆子,过去我以为他是个独善其身的高人,没想到他也没能落了俗套,最终还是挤上了仕途。” 许一山眉头微皱道:“邓晓芳,你这个态度我很不喜欢。谁没有一个上进的心思啊?你不觉得要想实现自己的抱负,就必须走上仕途这条路吗?你不觉得刘教授其实是个非常有抱负的人吗?” 邓晓芳尴尬道:“许一山,你少冲我吼。一个人的抱负有屁用啊,我还有个想当联合国主席的抱负呢,可是我能有机会吗?” 邓静安连忙拦住他们两个人,笑道:“你们干嘛呀?争着争着还生气了?姐,你就说吧,许大哥的情况会怎么样?” 邓静安突然改了口,不再客气称呼许一山为“许先生”,而是改称“许大哥”,这称呼的微妙改变,似乎在暗示她愿意与许一山的关系走得亲近了一些。 果然,邓晓芳也听出来了堂妹邓静安称呼的改变,她诧异地看了看邓静安,没头没脑地嘀咕了一句,“哎呀,变得这么快,难道这个人身上真有魔力吗?” 邓静安羞红了脸,催促邓晓芳道:“姐,你就别唧唧歪歪了,快说啊,许大哥未来会这么样?” 邓晓芳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你就那么关心他?” 邓静安红着脸解释道:“姐,我不是关心。我是觉得许大哥有句话说得很对,人要想实现自己的抱负,必须找准一个平台。你们体制内的人,体制就是你们的平台啊。而且我也觉得,要实现自己抱负,光有热情远远不够。” 邓晓芳嘿地笑了,阴阳怪气道:“许一山,你看啊,我这个妹妹可从来不关系别人的事的。你看她,那么急着关心你。我都怕她误入你的歧途。” 许一山尴尬无比,他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谢谢美女作家的关心。” “算了,我也懒得与你们废话了。”邓晓芳叹口气道:“静安,许一山这个人确实优秀,可惜他已经名花有主了。你呀,就不要胡思乱想了啊。不是姐我说你,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你心里想什么,姐可是比你自己都清楚。” 她这段话,简直太直白,太赤裸了。 顿时,邓静安与许一山都尴尬起来。 邓静安首先站出来反驳道:“姐,你这人永远改不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怎么啦?我想什么啦?” 邓晓芳嘿嘿笑道:“你想什么,你心里清楚啊。” 她又看了许一山一眼,突然伸手狠狠掐了许一山一把,警告他道:“许一山,我有言在先,你若是敢欺侮我妹,我绝对与你没完。天涯海角我都会追过去杀了你。” 许一山掩饰着内心的慌乱,站起身道:“邓晓芳,你越来越没谱了。我不想与你说话了,我要回去了。” “回去?”邓晓芳大笑起来,“许一山,你走,我们都不拦你。不过,我提醒你,这里可没车。你真想走,你就一个人走,对了,从这里到有车的地方,要走十八公里山路。你走吧。” 正文 第1395章 机车姑娘 十八里山路吓不到许一山。 小时候,他读书就走惯了山路与夜路。后来,在水利局上班时,因为考察全县的水域河流,他也有过不少露宿山野的经历。 乡下长大的孩子,从小就接受鬼神妖怪的熏陶。比起城里的孩子,乡下孩子似乎更怕鬼一些。 在许一山的心里,对鬼神这种莫须有的东西,他不是怕,而是敬畏。 怕与敬畏,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刚上初中那会,是必须住校的。毕竟家与学校隔得太远。乡下初中,学生住校是在食堂搭伙吃饭的。开学之初,每家每户都会将孩子连同粮食一道送到学校。 学校食堂只负责给学生把米做成饭,并不负责菜。 一来,在学校吃菜,农村家庭负担不起。二来,乡下中学也没那么大的能力承担孩子每餐的下饭菜。 于是,从家里带咸菜上学就成了必不可少的一道程序。 通常,一罐咸菜吃三天。三天后,要么的家长送咸菜来,要么的学生回家去拿。 许赤脚要求儿子,每隔三天就自己回来拿咸菜。他没时间,也不想娇惯儿子。 许一山每周三下完晚自习后回家拿咸菜便成了习惯。 有一次,他下完晚自习后,一个人匆匆忙忙赶回家去。那是一个明月高照的晚上,凉风习习,蛙叫虫鸣。许一山一路哼着小调,脑子里还在想着一道代数题。 突然,他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哭声。可是当他站住脚,侧耳细听的时候,又什么都听不见了。 小孩子到底胆小,一刹那,各种鬼怪故事便浮上了他的心头。 旷野之上,人迹无踪。唯有山风掠过松林,发出阵阵沉闷的松涛声。 许一山硬着头皮,继续赶路。在拐过一道小山嘴时,他的一颗心差点就从口里蹦了出来。 路边,一口漆黑的棺材落在龙杠上,棺材前头,点着两根白蜡,火光幽幽暗暗,衬得四周一片阴森可怖。 如果问乡下生活过的人,小时候最怕什么,绝大多数人会异口同声说——怕棺材。 棺材预示着死人。死人就有鬼。 在乡下,很难找到一个不怕棺材的人。何况,眼前的棺材里,显然装着死人。 那一刻,他几乎魂飞魄散,一双腿差点就软了。 偏偏这时候棺材边突然站起来一个人,他看着孤身一人的许一山,摆摆手示意他过去。 许一山那还挪得动脚,他忍不住哭了起来,麻着胆子问:“你是人还是鬼?” 那人开口说道:“我当然是人,怎么可能是鬼?你看,我都有影子的。” 借着月光,许一山还真看到那人身后有一道长长的影子。 鬼是没影子的。这是常识。许一山的胆子便大了起来,问他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那人不说话,只是催着他快走。 回到家里,娘发现他全省都湿透了,问他,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双眼发直,呆呆地看着门上的门神。 娘被吓住了,想起隔壁村今天有人发丧。而且死者是个暴死的女人,因为欠了山头,不能下葬,需等三天之后方可入土。 出门的棺材便只能停在大路边,等时辰合适了,方可入土。 “你碰到什么了?”娘颤抖着问。 许一山的牙齿像冻得难受一样打颤,“我看到了路边有棺材,还看到了一个人。” “看到了人?”娘吓得惊呼出声。因为她知道,由于死者年轻,又是暴死之人。这几天到处都在传说,这个横死的女人冤魂在找替身。 娘很难想象棺材边还会有人在,她的一张脸吓得都白了。赶紧一把将儿子搂紧怀里,安慰他道:“不怕不怕,大吉大利。冤魂野鬼,远离我儿子。” 许一山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那一夜他开始发高烧,许赤脚用了药后,依旧不见缓解。 连续发了两天的高烧后,娘终于坐不住了。于是,那夜的许家村上空,便传来了娘为他招魂的声音。 说来也怪,娘在为他招了两夜的魂后,他的高烧奇迹般退了。 后来过了很久,娘问起那夜的事,确定那棺材边,主家是没人留在现场的。也没听到任何人说,那晚棺材边留有人在守棺。 许一山见到的这个人,究竟是人是鬼,终究成了一个悬案。 不过,有过那次经历后。他的胆子突然就大了许多。以后再见到棺材或者死人,许一山的心里已经没有了丝毫惧怕之心。 许一山要从十月山林离开,邓晓芳不阻拦,邓静安却出来挽留他了。 “许大哥,你要不嫌弃我这里,今晚就在这里休息一下。”邓静安含笑看着他道:“也不是不能送你下山。不过,你这时候离开,显得我的待客之道太没诚意了。” 许一山想想,自己回去也没事。走十几里山路大可不必。于是讪笑道:“那就打扰了静安姑娘。” 当夜宿在十月山林。邓静安安排他在一间极尽温馨的房间休息。 枕着月色,静听山风,他很快入了眠。 第二日醒来时,出门看见一姑娘背对着他在看书。他轻咳一声,姑娘便转过身来,居然不是邓静安。 姑娘浅笑道:“先生醒了呀,你先去洗漱,然后吃早餐。吃完早餐,我送你下山。” 许一山的脑子一下没转过弯来,想起昨夜的点点滴滴,他狐疑地问:“请问姑娘,静安姑娘在吗?” 姑娘嫣然一笑道:“我家主人已经与邓大姐一早就下山了。她吩咐了我,让我送先生下山。” 许一山哦了一声,感觉就像做梦一样。好在人家姑娘说了,邓静安和邓晓芳已经下山去了,否则,他还真以为是在梦里。 早餐很简单,但很精美。 许一山刚放下碗,姑娘便过来递给他一个信封道:“这是邓大姐让我交给先生的。” 许一山迟疑地接过来,他不知道邓晓芳又在玩什么花样,让人转交给自己一个信封,意欲何为? 打开信封,里面飘落下来一张薄薄的纸。 纸上写着一行字,“做好准备赴任吧!” 赴任?许一山懵了。邓晓芳留给自己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谁赴任?赴什么任? 姑娘递给许一山一顶头盔,笑道:“先生,请带好头盔,我现在送你下山。” 许一山愕然道:“摩托车?” “不,机车。”姑娘淡淡一笑,“你不知道吗?我家主人是机车发烧友,我们上山下山,都是机车。” 出门,果然看见门口停着一台漂亮的机车。 许一山以他仅有的知识估算了一下,这台机车的价格,绝不比街上跑的名贵轿车要低。 姑娘先上了车,示意许一山坐她身后。 许一山迷茫了,机车的座位,显然不是两个人坐的。除非他......。 姑娘看他迟疑,含笑道:“先生,你上来啊,抱着我的腰就好啦。” 许一山顿时脸红心跳,他想坐车,就必须从后面搂住姑娘的腰。否则,他根本无法坐稳。 “上来呀。”姑娘还在催促他。 许一山想起昨夜邓晓芳说的,下山只有十八里的山路,于是将头盔递给姑娘说道:“谢谢你,我还是走路下山吧。” 正文 第1397章 先坏了规矩 王书记正要将陆省长的意见说出来,突然,赵国际轻轻咳嗽一声,打断了王书记的话说道:“老王,你最近的身体怎么样啊?” 很显然,赵国际不想王书记说出陆省长对许一山提拔任用的意见。 王书记被他一打断,似乎想起了什么,话到嘴边都没往外吐了。 许一山真心想知道陆省长对自己去担任衡岳市委书记的意见,可是王书记不说来,他就没法知道真正的内幕。 王书记话锋一转道:“一山啊,你这次去衡岳,一定要端正自己,把全部的精力都摆在工作上。衡岳市是中部省重点城市,把你放在这个位子上,是组织对你的信任,是人民对你的期望。” 中部省准备了盛大的欢送仪式。陆省长亲自过问,不但要求组织市民沿街送行,还让人制作了不少横幅,准备在欢送仪式上展现。 赵国际在省委常委会上宣读了王书记的任免文件,中部省王书记的时代宣告落下帷幕。 陆省长代表中部省委省政府,对王书记在中任职期间作了高度评价。会上,王书记一直保持着微笑,但他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还是不舍与伤感。 许一山是以办公厅副主任的身份列席会议的。他的任命书已经下达,开完这个会,他的副主任位子也得易位了。 一天前,胡进已经走马上任了融城一体化管委会党工委书记。 融城管委会暂时还没有办公地点,借了原省委办公大楼的一层楼。胡进的办公室,就设在这一层楼里。这与他在衡岳市的办公相比,简直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许一山在他赴任的当天去了他的办公室,胡进笑呵呵地对他说道:“老许,我们兄弟从此就要并肩作战了,记住,一定不能让王书记的脸丢了。” 许一山自己也觉得挺怪异的,本来,他与胡进、梁国明被视为陆省长的三驾马车。而现在三架马车中梁国明的一架已经跑到前面去了。剩下的两架似乎也变成了王书记的马车了。 王书记将胡进和他安排在这两个重要位子上,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卸任前的王书记,做了中部省最后的一次人事布局。而这个布局,恰好扼住了整个中部省的咽喉。 “一体两翼”规划中的两个翼,负责人都是王书记一手调配的。衡岳市是许一山,岳州市是刘教授。中心的融城一体化管委会是胡进把持。未来中部省的发展,怎么也绕不开这三个地区。 胡进果真如愿进入了常委班子,这对他而言,是一个巨大的进步。尽管融城一体化管委会还只有一块牌子,但胡进却不在乎。他看着眼前简陋的办公环境对许一山说道:“老许,一年以后,我管委会一定会有自己的办公场所。到时,欢迎许书记来视察指导。” 中部省人事安排似乎尘埃落定,接下来各人按部就班赴任,开创各自一个新的人生起点。 然而,有人还是感觉出来了,在这次人事调动的大事上,陆省长很少发表自己的意见。王书记的所有提议,在常委会上都能得到全票通过。 即便是许一山被安排去衡岳市履职,也没有人提出任何异议。 所有人都清楚,王书记刻意这样安排人事。目的在于实现他的大城市群设想。只有位子上坐着自己安排的人,他的愿望才有可能实现。 陆省长对王书记的这个设想一直抱有质疑的态度。两个人政见不和,已经趋于表面化了。 如今,王书记离任,矛盾看似随着离任而消失了。但是,王书记安排留任的三个人,仍然是代表着王书记的。也就是说,矛盾依旧存在,且比过去愈发的敏感了。 王书记离开中部省这天,一大早,省委大院门口就被闻讯而来的群众堵住了。 他们是来欢送王书记的。对于王书记的离任,很多人表现出恋恋不舍。甚至有人偷偷的抹泪。 在中部省群众的印象里,王书记是一个真正的好干部。他带领着中部人们逐渐走上了富裕之路,开创了中部一个崭新的新历史纪元。 沿街两边,蜂拥而至的群众打开了横幅,大家安静地等待王书记从里面出来。 一个小时过去,没见着人出来。两个小时过去,还是没有动静。 上午十点,省委大院匆匆出来一个人,对欢送王书记的人们大声宣布,王书记已经于昨夜就离开了中部省,请大家散去。 王书记最终没有接受群众的欢送,这里面的原因,直到三年后,许一山才明白过来。 许一山没有参与送行王书记,他的任命书已经下达,他需要立即去衡岳市赴任。 这次离开,什么时候再回来省城很难说。他要赶紧处理手边的一些工作。 办公厅的工作要交接,租住的公寓楼要退了。 按组织规定,他去衡岳市上任,是不能随身带人走的。也就是说,秦光跟随他去衡岳市的可能性很少。司机小福更不可能随他过去。 他这次调任,最受打击的应该就是秦光。 秦光强烈表示,他愿意跟着许一山去衡岳市工作。但是,这必须征得办公厅的同意。 许一山心里很喜欢秦光这个年轻人。秦光办事果断干脆,作风与他颇有几分相似。再说,一个人用久了,也就习惯了。再换一个新秘书,两个人之间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磨合。 下午,许一山专程回了一趟办公厅。他的工作已经交接过了。这次回来,他想找秘书长魏大陆商量一下,看能否将秦光带在身边。 魏大陆笑眯眯表示,“一山啊,我个人是没意见的。小秦跟着你,工作各方面都还表现得不错。不过,你最好还是去请示一下陆书记,看陆书记的意见如何吧。” 陆省长在王书记离任后,临时接替王书记担任中部省代书记。 这样,中部省党政大权,就都掌握在他一个人手上。 魏大陆的皮球踢得很巧妙,轻轻一脚,就将球踢到了陆代书记的脚边。 许一山不得不去请示陆代书记。 陆省长虽然临时接任代书记职务,办公地点却还在原地没动。 在中部省书记的尘埃还没落定之前,他头上的一个“代”字还没去掉之前,他不会有任何举措。 陆代书记听完许一山的请示后,似笑非笑问他道:“一山,你这还没过去,就先坏了规矩,怕是不好吧?” 组织规定,许一山赴任后,地方组织对他的秘书会有一个安排。组织上为杜绝某种不可言说的原因,是不允许上任者带着人赴任的。 秦光是他在省委办公厅的秘书,不等同他还能担任衡岳市委书记的秘书。 许一山红了脸解释说道:“首长,主要是秦光同志觉得在我身边工作习惯了,主动提出要求跟我一道过去衡岳市。” 陆代书记叹口气说道:“一山啊,这就是你的幼稚了啊,你这样做,让衡岳市的同志会怎么想?这不是摆明你不相信人家地方政府的安排吗?” 一句话,堵住了许一山的念头。 正文 第1398章 比想象还要困难 陆代书记的态度已经摆在哪里,他不支持许一山带秦光去衡岳市赴任。 “一山啊,你要知足啊。”陆代书记缓缓说道:“你看看啊,省委不是没替你考虑吧,把聂波同志安排去衡岳市担任政法委书记,调周琴同志出任衡岳市委宣传部长。你说说看,全省十三个地州市,还有那个地区有你这个待遇?这两个人,可都是你推荐的。” 许一山讪讪笑道:“那时候我不知道组织会安排我去衡岳市。” “你的意思是,如果你事先知道自己会被安排去衡岳市,这两位同志你就不会向组织推荐了?” 许一山一听,感觉出来陆代书记的话里有话,他赶紧解释道:“首长,我不是这个意思。既然组织上没有这个规定,我肯定不敢破坏规定。” 陆代书记点了点头,叮嘱他道:“一山,你这次去,可不能流于表面现象。工作要做扎实,稳步推进。我先给你打个预防针吧,衡岳市可能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好。当然,也不是烂得不可救药。在查处了魏力为首的黑恶势力保护伞后,衡岳市的政治风气已经有了明显好转。但是,你不能掉以轻心,作为一个书记,工作要面面俱到。一个小错误,就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这一年多来,你在省委办公厅的工作还是可圈可点的。这么说吧,你身上有一股别人所不具备的锐气。但是,这也是你致命的弱点。你要学会保护自己。就拿王书记这件事来说,我们在政见上有分歧,但不影响我们私人之间的感情。王书记是我最尊重的领导,在别人看来,我与王书记势同水火,那是他们太没眼光了。我也实话说,王书记这次将你和胡进同时动了位子,我是支持的。” 许一山心里涌起来一阵感动。能得到上级的赏识,是最高荣耀啊。 陆代书记也是从基层一步一步走上来的,他深知这其中的滋味。陆代书记赏识他许一山,是他许一山的荣幸,也是对他的肯定。 正如陆代书记曾经开玩笑时说过的一句话,他能在许一山身上看到他曾经的影子。 有一件事现在很微妙,原本早就确定的陆省长接任王书记的消息,如今变得有点扑朔迷离了起来。毕竟一个“代”字,就喻示着许多不确定的因素。 “你去之后,首先第一条要注意的就是团结班子。一个人的能力终究是有限的,众人拾柴火焰才会高啊。衡岳市这次经过巨痛,会有一段恢复的时间。你不要急于想干出一番大事业出来,稳定军心,发扬民主。在大局稳定之后,你再施展你的抱负吧。” 许一山听来听去,隐隐约约感觉到陆代书记的话里暗藏着深意。 他暗示许一山不要急于去开创事业,而是以稳定军心为主,这似乎是在暗示他无为而治? 当然,他也从陆代书记的话里还听出来了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是衡岳市的情况可能非常糟。 三天后,许一山在省委组织部副部长的陪同下,只身回到衡岳市赴任。 李朝亮市长带领市委市政府的领导班子,一大早就等在高速公路出口。 许一山回衡岳赴任,就是一匹传说中的黑马。 在任命书没下达之前,谁都没有想到衡岳市委书记的宝座会挪到许一山的屁股底下。就连许一山自己,做梦都没想到会有这一天。 其实许一山自己比谁都要更激动。他发现这次激动,完全不亚于当年参加高考的心情。 高考是决定他命运的最后一战。因为他与父亲许赤脚有约,如果一考不中,他就得回家继承爹的赤脚医生事业。 在许一山的人生里,他宁愿当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也不愿意继承爹的赤脚医生事业。 倒不是他看不起乡村医生这个角色,而是他知道,一旦自己继承了爹的事业,他的人生都得改写。 回衡岳赴任,他就有着一种强烈赴京赶考的壮怀激烈的心情。 省委组织部副部长在宣读了许一山的任命书后,饭都没吃就赶回去了。 衡岳市新一届领导许一山正式走马上任。 市委扩大会仪在副部长离开后,立即召开。 失去魏力为首的衡岳本土帮,似乎一夜之间土崩瓦解。 许一山环顾一眼参加会议的各级领导干部,他缓缓起身说道:“我叫许一山,从今天起,我将出任衡岳市委书记。希望在座的各位领导给予我帮助。” 底下响起一阵掌声。 许一山于衡岳市的干部而言,一点都不陌生了。 他是从衡岳市出去的,现在又回到衡岳市来。不过,他这次回来,已经是衡岳市当仁不让的一把手了。 关于许一山在衡岳市的传说,至今令人津津乐道。过去,他以一己之力,挽救了洪山镇一个镇的人们生命财产安全,他是衡岳市云轨项目第一个推动者。他也是拿下衡岳市最大黑恶势力周文武的代表性人物,还是将周文武保护伞连根拔起的人。 如果说,许一山过去还需要依仗别人的力量来打黑除恶,那么,现在的他,在衡岳市已经是一言九鼎的人了。 整治社会环境固然重要,但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更迫在眉睫。 许一山的第一个会,就没有其他的繁文缛节。在简单介绍玩自己之后,他坐下去,抬头看了一眼李朝亮市长,说道:“今天第一个会,我们就来个现场办公会吧。” 李朝亮颔首道:“好啊,许书记,你指示。” 许一山低声说道:“李市长,你还是叫我小许,我听着亲切一些。” 李朝亮笑了笑,说道:“组织原则还是必须遵守的。” 许一山便没说其他话了,他现在要将欢迎他赴任的会,变成第一个现场办公会。 “现在云轨项目是哪位同志在负责?” 话音刚落,便听到陈新文站起来说道:“许书记,是我。” “陈市长亲自负责的啊,好啊,你先谈谈云轨项目吧。不要怕丢丑,有什么问题,今天都可以摊开在桌面上讲。” 陈新文尴尬地笑,低声说道:“项目已经停工了。” 许一山吃了一惊,他还真不知道云轨项目什么时候停了工。 他曾经担心梁氏兄弟撤资后,云轨项目会无以为继。但胡进当时信誓旦旦表过态,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云轨项目都要逐步推进。没有了梁氏兄弟,难道衡岳市就干不成事了? 其实,云轨项目是许一山最不担心的项目工程。毕竟它是胡进执政衡岳市最亮眼的一道政绩,他不可能让自己的政绩无疾而终。 虽说胡进现在已经去了融城一体化管委会当书记主任去了,但如果云轨项目变成了烂尾工程,对他胡进可是很不利的。 至少,会让人感觉他只是为了政绩而不惜一切代价营造出来的假工程。如今,他目的达到了,项目就跟着要流产吗? “原因?”许一山淡淡地问了一句。 陈新文摊开手讪讪笑道:“我现在手头一分钱没有。” 许一山哦了一声,转过头问李朝亮,“李市长,市财政那么困难?” 李朝亮苦笑一下,低声说道:“可能比你想象的还要困难。” 正文 第1399章 救火书记 许一山怎么也没有想到,衡岳市的财政会烂得如此千疮百孔,就像一面破烂的筛子一样,触目惊心。 李朝亮说,富嘉义时期,衡岳财政还能做到基本平衡。胡书记来后,财政便如滔滔江水一样,一泻千里。 现在的财政局长比谁都要紧张,钱袋子被他捂得死死的,谁找他要钱,他都会脸红脖子粗地找人吵架。在财政局长看来,这是最好的一个办法,吵过之后,至少有一段时间没人会找他要钱。 李朝亮总结胡进在衡的评价,就一句话,“他很会花钱!” 许一山心里感到很惊惧,胡进从来没在他面前谈过财政困难这件事。以衡岳市历年来的经济表现,再差的时候也比其他地州市要好很多。 “许书记,我实话告诉你,财政已经欠了两个半月的工资了。从去年起,精神文明建设奖之类的补贴一律取消了。胡书记说过,先欠着,等有钱了一次性补发。” 许一山不禁来了火,咬着牙问道:“什么时候会有钱呢?” 李朝亮苦笑道:“这就难说了。欠薪这事,下面的反应很大。主要是我这个市长没做好,我要检讨。” 许一山狐疑地问:“工资不是财政转移支付过来的吗?怎么也会欠?” 李朝亮欲言又止,他叹口气说道:“可以这么说吧,我们现在就是寅吃卯粮。财政支付的钱,早就被花光了。” 许一山问道:“李市长,你作为主管财政工作的主要领导人,你能告诉我,钱都花到哪里去了?” “光是云轨项目,前前后后就投进去了十几个亿。”李朝亮板着手指头算了一笔账,“胡书记搞了一个新能源补贴计划,这里又去了十几个亿。他还搞了一个城市东扩计划,光征地就是三十多个亿。加上三通一平等,共耗费了近百亿。这笔钱现在都变成了一片泥土,长满了杂草。” 许一山想起当初胡进与他聊衡岳城市发展计划时,并没提及城市东扩计划。胡进的计划是不再就城市扩容增加投资。富嘉义在任时,衡岳市的规划已经做到了未来三十年了。 “当务之急要解决几个问题。”李朝亮说道:“一是解决全市教师工资。他们快半年没发了。再拖,可能会出问题了。第二,云轨项目要赶紧恢复上马。毕竟因为这个项目,全城拆迁到现在还没收尾。” 许一山大怒,道:“你们怎么搞的?老师的工资你们也敢欠?你们当官的几个月不拿工资不会死,老师们可都是靠工资吃饭的,你让他们连饭都吃不饱,还会心思搞教学吗?” 李朝亮垂下头去不吱声。他知道,许一山捡起的是一个烂得不能再烂的烂摊子。 一句话可以讲清白原由,胡进在任时,已经透支了衡岳市未来十年的全部收入。 许一山为衡岳市的财政现状愤怒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胡进会将衡岳市的家败了。 “按你这么说,现在财政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 李朝亮苦笑着点头。 “混账!”许一山骂了一句,要求道:“你立即将财政局长请来,我要问清楚。” 十来分钟后,财政局长畏手畏脚露了面。 一把手找他,他不敢避而不见。 一见面,许一山便将手里拿着的一份报纸摔在财政局长面前,质问他道:“老钱,你这个家是怎么当的?你要是说不清楚,你这个局长也不要当了,回家去抱孩子吧。” 财政局长钱多余,这个名字非常讨喜。他姓钱,又管着钱。而且名字叫“多余”,应该钱多多嘛。 许一山的训斥,让钱多余急得一张脸红红白白的,紧张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说吧,钱去了哪?”许一山缓和了口气说道:“你必须如实汇报清楚。” 钱多余讪讪说道:“许书记,这说来话长,可能一两句说不清楚。” “行啊,一两句说不清楚,你就说十句八句。总之,我要知道衡岳市财政的钱都去了哪。” 钱多余迟疑了一下,低声说道:“每一笔支出,都是原胡书记亲自签字的。” 许一山不动声色道:“你具体说吧。” 钱多余用了十几分钟,终于把钱去了哪里的问题解释清楚了。正如李朝亮说的那样,胡书记上任伊始,就将财政权拿在了手里。本来财政归政府管理,市长一支笔的签字权。胡进成立了一个经济领导小组,他亲自担任组长,顺理成章地将财政权握在了手里。 许一山听完后,淡淡问了一句,“你们账面上还有多少钱?” 钱多余小心翼翼答道:“还有一些。不过这笔钱是保命钱了。全市各项行政支出,老干部医疗报销,都是看不到底的洞。若是动了这笔钱,政府工作都有可能停摆。” 许一山不关心工作停不停摆的问题,他随口问了一句,“够不够全市教师补发工资?” 钱多余想了想道:“可以满足。” “好!”许一山一挥手道:“你现在回去,三天之内,全市教师工资要给我全部发放到位。差一分钱,我拿你是问。” 钱多余急得脸都白了,他连忙解释道:“可能不行啊,许书记。教师工资全部发下去了,其他人怎么办?必要的行政开支要怎么维持?老干部的医药报销要怎么报?” “你就按我说的去做吧。”许一山摆摆手道:“其他的问题,可以慢慢处理。老钱啊,我们不能亏教育啊。” 财政这边汇总了一个数据给许一山,胡进在任时,亏空了衡岳市财政将近一千亿。 这也是一个巨大的窟窿,深不见底。看着数据,许一山突然感觉到全身冰凉。 他突然想起胡进还借着视察各县工作的机会,找各县化缘回来了一笔钱,其中,茅山财政就被他拿走了一个亿。 等钱多余离开,许一山看着李朝亮叹道:“李市长,你也有责任啊。怎么就任由他胡花乱花啊。” 李朝亮无可奈何说道:“许书记,当时的情况,谁能阻止胡书记花钱啊?” 许一山摇着头道:“事情已经出现了,财政确实亏空了。就得想办法弥补回来。我有个想法,李市长你看合适不合适?” 李朝亮问道:“您说。” 许一山笑了笑道:“刚才老钱不是说了吗?财政亏空,公务员的工资没欠,只欠着老师的工资。我看,你来出个面,宣传一下,全市正科级以上干部,停发六个月工资。正科级以下,停发三个月。这里包括你我在内。你觉得如何?” 李朝亮顿时愣住了,他慌乱说道:“这样可能会乱啊。” “乱?”许一山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他们要怎么乱。” 正文 第1400章 我知道你有办法 许一山上任便要停发公务员工资,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他这边停发干部工资,那边又将全市教师工资如数发了下去。于是,各种声音顿起,褒贬不一。 陈晓琪在丈夫回衡任职,且成了一把手后,她的精神面貌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许书记夫人的帽子戴在头上,熠熠生辉。 身体已经全部康复的她,回到了工作岗位上。 可是她突然发现,大家现在都刻意与她保持着距离。这让本来就没几个朋友的她,愈发感到孤独。 许一山停发工资的决定出台后,各种冷言冷语向她袭来。甚至有人当着她的面指桑骂槐。陈晓琪为此烦恼不已,于是决定与丈夫好好谈谈,希望他能收回这个让大家痛恨的决定。 吃过晚饭后,许一山正准备回书房去。他现在要想破脑袋搞钱回来。没有钱,会寸步难行。 陈晓琪喊住他道:“许大书记,你先别忙,我们聊聊吧。” 许一山诧异地看了妻子一眼,笑道:“聊什么呢?有话等我到床上再聊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荡漾着一层坏笑。这让陈晓琪瞬间红了脸,轻轻嗔怪道:“说正事,别耍流氓好不好?” 许一山看着妻子娇羞的模样,不禁乐了,逗着她说道:“你不是每天都逼着我耍流氓吗?” 陈晓琪愈发羞惭起来,噘着嘴道:“你不喜欢,我们就分床呀。” 许一山见她生气了,赶紧哄着她道:“我喜欢,谁说我不喜欢啊。要不是我当了这个屁书记,我都愿意一秒钟都不离开你。直到精尽人亡。” 陈晓琪哎呀一声,羞得用一双手将脸捂住,轻轻骂道:“流氓,你真是个流氓。我跟你说正事,你胡说八道啥呢?” 许一山只好挨着她坐下来,轻轻将她的肩膀搂住,贴着她的耳朵说道:“老婆,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他没有忘记,师父江灵珊的特别嘱咐。夫妻之间的事,她江灵珊一个没结过婚的女孩子又能懂得其中多少的味道?但江灵珊有句话让他时刻牢记在心。陈晓琪久病卧床,身上阴气太盛,必须让他身上的阳气去冲淡她身上的阴气。 而冲淡她身上阴气的唯一办法,江灵珊说不出口,许一山却能心领神会。 “我问你,你停发大家的工资,大家都不要生活了?你现在是不是高高在上,听不到民间的声音啊?”陈晓琪抱怨说道:“你都不知道,现在怨声载道,都说你许一山刚愎自用,独断专横。” 许一山笑了,他反问陈晓琪道:“老婆,你告诉我,他们谁要靠工资生活的?” 陈晓琪惊异地看着他道:“他们不靠工资生活,靠什么呀?” 许一山缓缓叹了口气道:“你有没有听到过这样的一段顺口溜。老百姓形容我们现在的干部是工资基本不动,老婆基本不用?” “有吗?”陈晓琪天真地问他,“你都哪听来的这些话啊。我就问你,你是不是属于工资基本不动,老婆基本不用的人?” 许一山似笑非笑道:“你觉得呢?” 陈晓琪想了想道:“你应该还不是。所以我说呀,你把大家的工资都停发了,这不是把自己也害死了吗?我就问你,不发工资,我们拿什么生活?拿什么去养凡凡和你妈?” 许一山嘿嘿笑道:“我知道我老婆有办法。” 陈晓琪便轻轻叹了口气,道:“跟着你,我都要多受好多气。”她突然抬起头,小声说道:“许一山,我求你一件事,你能答应我吗?” 许一山道:“求什么求啊,老婆,你吩咐就是了。” “这可是你说的,你想反悔,我就与你翻脸。”陈晓琪得意地笑了起来,“我把杨柳调来市里工作吧。这点小事,你总不能说办不到吧?” 许一山没想到陈晓琪会提出这样的要求。顿时愣住了。 陈晓琪看他不吱声,伸手去揪住了他的耳朵,“你可不许反悔。” 许一山无奈道:“事是小事。但是老婆你想啊,我堂堂一个市委书记,去给一个普通干部调动打招呼,这是不是有点掉价了呀?” 陈晓琪心领神会道:“我明白了,我不找你了。不过,这件事你就当不知道。你若是阻扰,我就掐死你。” 她作势去掐许一山的脖子。许一山没动,任由她去掐。 “他们离婚了。”陈晓琪突然说道:“其实,他们早就该这样了。大家都解脱。” 杨柳与罗舟的婚姻一直在风雨飘摇中。特别是彭毕来茅山当了县长之后,矛盾愈发凸显了。有人说,罗舟下去乡镇担任镇长,就是彭毕一手安排的,目的是不想让他和杨柳的幽会有太多的障碍。 也有人说,罗舟去担任镇长,是杨柳在补偿他。毕竟,罗舟在县纪委可能一辈子都很难出头。 “离了也好。”许一山淡淡说道:“这样大家都不会觉得再有伤害了。” “可是某人负了杨柳。”陈晓琪咬着牙说道:“你们这些男人,真没几个好东西。没离前,说得天花乱坠,他会与杨柳结婚。现在人家离了,他却当了缩头乌龟。” 许一山苦笑了一下道:“是吗?” “怎么不是?”陈晓琪恨恨说道:“我早就说过,不要相信男人那张嘴。她偏偏不听,这下好了,家都没有了。人家就是在玩她,她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许一山默不作声。他实在是不想提起杨柳,一想起她,就会想起云雾山顶那一幕。 “她现在想通了,想离开他。”陈晓琪低声说道:“老公,你就帮帮她,把她调到市里来工作,远离他。再说,你不知道你老婆在市里没几个朋友吗?要是杨柳来了,我至少多了一个伴呀。” 许一山无奈说道:“好,我答应你,在这件事上我保证不插手。” 陈晓琪一听,顿时欢天喜地起来。 调杨柳到市里工作这样的小事,还真不需要许一山亲自打招呼。只要她陈晓琪出面去找一下相关领导,会有大把人主动送上来帮忙。 现在许一山答应不阻扰,调杨柳进衡岳,就成功了一半。 “还有,周琴不是回来市里做了宣传部长了吗?”陈晓琪突然问道:“茅山县她的位子让给谁?” “她不是兼任着的吗?” “她还能兼一辈子啊?”陈晓琪不满道:“你们市委不会让她一个屁股坐两张椅子吧?” 许一山逗着她问:“老婆,你说说,谁来坐这个位子合适?” “谁坐我不管。但肯定不能让彭毕坐。就冲着他害了杨柳一辈子这件事,我就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许一山笑了笑道:“老婆,组织上的事,你就少操心吧。对了,今天的事,以后不要再出现了。你老公我不希望有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放心吧,不会麻烦你许大书记的。”陈晓琪笑嘻嘻地起身,妩媚一笑道:“你去忙吧,我去卧室等你。不要忙得太晚。工作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完的。” 许一山嗯了一声,目送陈晓琪进了卧室。 正文 第1401章 耍无赖 衡岳财政之烂,远超许一山想象。 在真实掌握了全市财政的全部情况后,许一山已经连续几天没睡一个安稳觉了。 停发干部工资决定出台后,各种不理解的声音层出不穷。许一山早就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他也知道,这个决定一出台,势必会伤到无辜。 干部当中,还是有不少人是靠着工资吃饭的。如今一下要断他们六个月的粮,一些人无所谓,另一些人,生活真会受到影响。 但他已经没法顾得上了。市财政已经无力支撑庞大的工资支出了。 李朝亮一句“他把衡岳市未来十年的钱都花光了”这句话,深深震撼到了许一山。 再查胡进的钱花到哪去了,意义已经不大。许一山敢肯定,胡进私人腰包里,绝对不会落进一分钱。 他深知像胡进这样的人,金钱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他需要的是政治前途,是实现自己的人生抱负。 只要钱没落进胡进私人腰包,再怎么查,于事无补了。 停发公务员工资,却将教师工资发放到位。此举得到了无数人的认可和赞许。教师本身是参照公务员的事业编,他们的工资也是由财政负责发放兜底的。 但偏偏在财政遇到困难的时候,第一个受到影响的就是教师群体。 毕竟,没有一个教师会因为工资没及时到位而扔下教鞭。作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老师们都能高风亮节,默默忍受。 面对巨大的财政亏空,许一山一时还真没想到一个好办法。 李朝亮开玩笑说,现在衡岳市各家银行的行长看见他,就像看见瘟神,躲着走。李朝亮自嘲说,政府信用在银行行长面前已经完全破产了。 事实上,李朝亮现在只要见到行长,开口第一句必然是“借点钱来吧”。 衡岳市政府已经是全市所有银行最大的债务人。按银行行长的说法,市里再别想从他们手里拿到一分钱了。因为他们再不守住钱袋子,他们头上的乌纱帽就会守不住,甚至还可能因此而身陷囹圄。 可是不找银行借钱,许一山还真没其他办法可想。 银行方面给出的回复很简单,还旧债,才可以借新债。 许一山从那找钱去还旧债?如果手头有钱,他还需要去低声下气求他们借钱吗? 这就是一个死循环,让他无路可走。 憋了一肚子的许一山,终于拨通了胡进的电话。 “老胡,你挖了这么大的一个坑让我跳,你得有个说法。” “老许,对不起啊。我真没想你会去衡岳市接我的手。”电话里,胡进笑嘻嘻说道:“不过,这可能是个最好的结局。我知道老许你是最有办法的一个人。衡岳市在你手里,我的心算是彻底放下了。” “滚蛋吧你。”许一山骂道:“老胡,你太不地道了啊。花了衡岳未来十年的钱,你让我赤手空拳怎么办?难道我自己办个印钞厂?” “怎么可能?”胡进道:“如果你许一山都没办法可想,这世界上就再没人有办法了。那点小钱,对你许一山而言,还需要亲自打电话来兴师问罪?实话告诉你,你找我也没用。已经花出去的,收不回来了。” 许一山哭笑不得道:“你看看你,这不就是一副无赖的嘴脸吗?” 胡进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老许,我以为你能理解我。现在看来,你也不理解我啊。” 许一山哼了一声道:“你让我怎么理解你?老胡啊,你为了一个绿色衡岳的目标,就将全城所有树都挖掉,换种新品种。你知道吗?这就是劳民伤财啊。种树就种树啊,偏偏还一次种不活,单是这一个目标,你就损失了几个亿吧?” 这句话显然戳到了胡进的痛处。胡进在电话里重重地哼了一声,没说话。 许一山一点也不给面子说道:“当然,我知道你老胡不是想从中得到好处。你的出发点和初衷都是对的,但是你的力用得不对啊,肥了别人,苦了自己。” 胡进苦笑道:“我也是不得已才做的。你可能不知道,首长去衡岳视察的时候,对衡岳的绿化景观很不满意。领导不喜欢,我不能无动于衷吧?” 许一山当然明白他说的“首长”是谁。原陆副省长借着去衡岳视察的机会,亲自送梁国明赴任,就在衡岳市呆过两天。 “对了,据我所知,梁氏兄弟撤资走人,也与你们当时的政策有关啊。”许一山道:“老胡,我现在是骑虎难下了,你说,云轨这个项目还要不要投入?你比我清楚,要投入,是个无底洞。不投入,前期的投入就打了水漂。更严重的问题是,衡岳市就将留下一个巨大的烂尾工程。” 胡进顾左右而言他道:“你现在是衡岳市一把手,投与不投,都是你说了算。” “我要不继续投,我的胡书记英名岂不是要被蒙上一层尘垢?”许一山笑嘻嘻道:“可是让我投,我手边又拿不出一分钱来,愁死我了。” 胡进骂了一句,“老许,你小子少给我绕弯子。说吧,你想要多少?” 许一山嘿嘿笑道:“多的我也不想要。想要也要不到。这样吧,我听说衡岳市建设省域副中心城市,有一笔拨款。你把这笔款子拨给我,我们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胡进气得差点摔了电话,他冲着话筒吼道:“老许,你他娘的就是一个老狐狸。省里这笔款子还没正式下结论,我拿什么拨给你?” “不是要你拨,老胡,我只需要你在常委会上帮我多说句话,这事儿就会成了。” 许一山说的拨款,确有其事。 在中部省将衡岳市和岳州市分别确定为省域副中心城市时,省里就有一笔配套资金的计划。 配套资金迟迟没落地,是因为其他地州市在这件事上有不同意见。大家都希望省里一碗水端平,怎么能单独将政策倾斜在衡岳市和岳州市身上? 陆省长就是基于这个原因,而没将配套资金的计划落下地来。因为陆省长与各地州市的意见差不多,大家都是中部省一个娘的孩子,奶水怎么只给两个人喝,而让其他兄弟饿肚子呢? 在这个问题上,老王书记还与陆省长产生过争论。 老王书记计划资金政策倾斜,集中力量将“一体两翼”发展规划落实到位。陆省长希望遍地开花,不厚此薄彼。他认为一切都应该公平,在同一条起跑线上,谁跑得最快,谁就最优秀。 许一山给胡进打电话,拐弯抹角了一个大圈子,目的不言而喻。 你胡进现在是省委常委,有发言权,有表决权。只要他在这件事上使一把劲,烧一把火,配套资金就会很快落地。毕竟,这是前省委书记遗留下来的政治遗产,不能出现人走茶凉的凄惨景象。 还有一点许一山不会告诉任何人,那就是陆省长现在还是个代书记。 在他未将这个“代”字拿下去之前,配套资金顺利落地,有助于他摘掉这个“代”字。 “等我消息吧。”胡进无奈说道。 “几天?” “至少一星期吧。” “不行。三天。”许一山笑嘻嘻道:“因为超过三天,我就没法顶住了。老胡,等你好消息。” 正文 第1402章 谁是衣食父母 许一山非要胡进在三天之内答复他,是因为有一笔政府贷款在半个月之后要到期。 欠钱这玩意,欠谁都好说,唯独欠银行不行。他们可不管你是不是政府,贷款逾期,他们就列入失信名单,以后再想从他们手里贷点钱,比登天还难。 许一山不想衡岳市政府成为失信单位。他必须要在期限到达之前解决这个问题。 这笔接近五百万的贷款,是胡进拿来支付了土地征收款了。 衡岳城市东扩,是胡进亲自抓的一项重点工程。工程耗资巨大,原打算将土地转手卖给开发商,就可脱身出来。谁料土地规划全部做好了,却没有一家公司来要地。 市里连续搞了几场土地拍卖,都以流拍告终。 最后一次挂拍的土地,价格远低于前期投入。但结果还是不尽人意。 换句话说,胡进的城市东扩计划以完败告终。 许一山想破了脑袋,也没法在短期内将土地换成钱。无奈之余,才想起省里对省域副中心城市有一笔配套资金。 配套资金对于亏空千亿的衡岳财政来说,无异与杯水车薪。但是这笔钱能起到一个缓解作用。只要度过眼前这道难关,许一山就有办法变出钱来。 他相信胡进能在三天之内给出答复。毕竟,这牵涉到胡进在衡岳市政绩的真实内幕。他相信胡进也不愿意将衡岳市亏空千亿的事曝光在别人面前。 想起胡进在电话里无可奈何的答应,许一山不觉心有些软了。自己这样做,多少显得有点卑鄙了。 配套资金有了着落,他内心平静了一些。 回去卧室,发现陈晓琪已经靠着床头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司机来家里接了他去上班。车到市委大院门口,看见黑压压的一片人聚齐在一起,便让司机停了车。 有人喊了一声,“许书记来了。” 人群便潮水般往他这边涌来。许一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没打算退却。秘书赶紧过来挡在他面前,厉声疾呼,“你们干什么?” 许一山挥手示意秘书让开。秘书还在犹豫,被许一山冷冷说了一句,“你怕群众吗?怕群众的干部,都是心里有鬼的干部。你让开吧。” 领头的是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他紧走几步,双手紧握住许一山的手,充满感激地喊道:“许书记,我们是衡岳市教育界的代表。我们是来感谢许书记为我们教师主持正义的。” 他示意身后的人打开一面绣着字的锦旗,指着旗子上“为民做主”的几个字说道:“许书记,这是我们老师连续绣了三天三夜才绣出来的。只有许书记才配得上这面锦旗。” 许一山惭愧道:“老师,对不起,是我们工作没做好啊。这面旗子,我受之有愧,不敢接受啊。” 老教师一脸严肃道:“不,只有许书记你,才有资格接受我们这份心意。” 许一山顿时惶恐起来,心里想,这是多么好的老百姓啊。自己才做了一点份内的事,就换来了他们真诚的感谢。 其实,在了解全市财政情况之前,他已经耳闻了教师欠薪的事。 半年不发工资,很多老师再也无法支持得住。于是就出现了教师集体讨薪的事出来。 衡岳市在处理这件事的时候,手段很不光彩。据说市教育局为此还将带头的几名老师开除出了教师队伍。 许一山到任第三天,欠了半年工资的老师,突然收到了全部欠薪,甚至连同相关的绩效奖金也一并发放了下来。 于是,全体教师一致商议,亲手绣一面锦旗送给许一山书记,以表感谢。 “许书记,我们看到了希望了啊。”老教师激动说道:“我在教育战线上工作了一辈子,我相信,心里装着我们老百姓的领导,一定会带给我们老百姓想要的幸福生活。” 许一山微笑道:“请老师放心。衡岳市委市政府就是为群众服务的。你们、以及工人、农民和所有各行各业的人们,才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啊。” 老教师大笑,带头鼓掌。 正在这时,人群外响起一阵呵斥声,七八个全副武装的公安干警强行打开了一条通道。市教育局局长满头大汗出现在许一山面前。 “许书记,让您受惊了。”市教育局长诚恳道歉道:“他们这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许一山眉头一皱,问他道:“苗局长,你不放过谁啊?” 苗局长陪着笑脸道:“凡是今天来市委门口闹事的人,有一个算一个,不漏掉一个。” 许一山冷哼了一声问他道:“你觉得他们是来闹事的吗?” 苗局长一愣,他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听手下人说,老师们在市委大院门口堵住了新来的许书记。 这一消息简直将苗局长吓得屁滚尿流。新书记被围堵,他这个局长还能干得下去? 他不加任何思索,赶紧打电话找公安局的朋友要了七八个特警,马不停蹄就赶了过来。 老师围堵书记,这是严重的群体性事件,严厉一点,可以上升到政治事件的层面上去。倘若真如此,不但他头上的乌纱帽不保,还很有可能引发连锁反应。弄得不好,局长就将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啊。 “他们不是来闹事的,还能干什么?”苗局长满脸羞愧说道:“何况,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些人真不知好歹嘛,全市干部停发工资,却单独将他们的工资全部发放到位,他们还闹事,这就是贪心不足嘛。这种现象,我绝对不会姑息。” 许一山笑了笑道:“苗局长,你太紧张了。老师们不是来闹事的,你多虑了。” 他没有呵斥苗局长,是因为他想到了不管怎么样,苗局长是担心他出事,才匆匆带着人过来的。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当着这么多老师的面,他不能让苗局长的面子掉一地。 有许书记站台,没人再敢驱逐老师了。 许一山挺直腰杆,大声说道:“各位老师,我是许一山。感谢你们给我送来这面锦旗。但是,我现在不能接受你们给我的荣誉。因为我做得太少了。” 他凛然的目光环顾一眼四周,诚恳说道:“各位老师,是我们做得不够,让各位老师受委屈了。今天,我在此保证,无论今后困难有多大,市委市政府都会首先保证我们全体教师的工资不会再拖欠。感谢你们辛勤培育我们的下一代,你们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文明的先锋,是社会进步的护航人。” 他面朝着一群老师,深深鞠了一躬。 现场静穆无声,不少老师眼眶湿润了。人群中,传出来压抑的呜咽声。 老师们很快就散去了,许一山目送他们离开后,转身回办公室。 苗局长被眼前的一切弄得有点手足无措起来,他亦步亦趋跟着许一山,小声翼翼地问:“许书记,前面处理的几位老师一直在申诉,您给一个指示吧。” 正文 第1403章 进京 许一山对苗局长毕恭毕敬的态度不置可否。他在苗局长再三请求他给个指示的时候,他深深看了苗局长一眼,说了一句,“我没有什么指示,具体你们看着办。” 许一山不给明确态度,是没办法的事。开除带头老师,肯定得到过胡进的默许。他不能在胡进前脚走,后脚就推翻他的决定。 当然,他内心对于教育局开除几名老师的事感到很愤怒。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他表达愤怒的时候。 他的这个表态也直接让苗局长抓了狂。他根本就没法感知新来的许书记究竟是怎么想的。 许一山在市委大门口给老师鞠躬的情景被人录了视频,发在了朋友圈。很快,视频就被传播开去。 市委书记给普通老师鞠躬道歉,引发了热议。人们对他的举动表示了赞许。许一山上台来停发干部工资刚愎自用的形象不攻自破。 在整个衡岳市群众当中,他的形象突然高大生动了起来。 胡进在第三天给他来了电话,直接告诉他,他在常委会上的努力白费了。人大主任龚辉坚决反对给衡岳市拨付配套资金。代书记陆天明的态度不明。 “老许,即便配套资金最终落实,可能也需要一段时间了。”胡进叹口气道:“兄弟我其实也与你一样,在等着这笔配套资金啊。” 中部省未来经济建设纲要上明确了三个重点建设。以融城一体化为主,衡岳市、岳州市省域副中心城市为辅,三个城市同时发力,打造先行者的慨念,为全省建设树立榜样。 也就是说,现在的情况不但是许一山在盯着这笔配套资金,胡进也在盯着。 而且,他相信胡进比他更难。融城一体化管委会几乎就是个无中生有的新单位,过去没有任何的积累,完全是一张白纸。 管委会要运作起来,就必须靠财政予以拨款支持。 胡进拿不到钱,日子比他更难受。 许一山半天没出声。胡进带来的消息,其实他早就有了预感。只是他内心还残留着最后一丝希望,心想万一上面批准了,这不就省了许多事了吗? 现在靠配套资金来缓解困难已经不可能了,他只能另辟蹊径。 银行贷款是肯定不能逾期的。政府的信用绝不能在他手里破产。 李朝亮市长忧心忡忡说道:“许书记,实在没办法,就只能逾期了。银行的钱嘛,有了再还他们。现在没有钱,他还能要了你我的命啊。” 许一山苦笑道:“这比要命还可怕啊。” 他请李朝亮市长来商量,心里是有想法的。他不期望李市长能为他排忧解难,他需要他的配合,去请动一尊财神菩萨。 这尊菩萨不是别人,就是江山重工的徐斌。 在胡进还未离任之前,许一山已经撮合江山重工与衡岳市达成了战略合作协议。江山重工拟斥资百亿入衡,一度被胡进写进了他的述职报告里。 协议虽然签订了,但一直是雷声大,不见下雨。 许一山现在要做的一件事,就是亲自去燕京催雨。 李朝亮听了他的想法后,犹豫着问:“这不是拆东墙补西墙吗?再说,徐斌那边会赶在贷款到期之前打款过来?” “事在人为嘛。都没试过,怎么就知道可不可能啊。”许一山笑眯眯道:“再说,这也不是拆东墙补西墙,我拿了他的钱,自然会给他想要的东西。” 李朝亮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试探着问:“许书记,你能不能说明白一点?” 许一山道:“好啊。我就说明白吧。” 徐斌斥资百亿入衡,他可不是来扶贫的。作为资本的代表人物,徐斌有着强烈的资本逐利心态。他拿百亿入衡投资,是因为他看到了衡岳市几百亿甚至几千亿上万亿的未来。 放眼全国,还没有哪一个地区比衡岳市更具有基础工业的优势。 这座承载着三十多年辉煌历史的老工业城市,只要注入一点新鲜血液,就会变成一匹矫健的千里马,奔腾在广袤的大地。 徐斌的企业,代表着目前最先进的工业制造。而这些,恰是衡岳市隐藏的优势,也是他开疆拓土的不二选择地方。 衡岳有成熟的工业基础,有一批技术相当过硬的技术工人。这两者可是花钱都不能在短期内实现的目标。 “李市长,我们市的柴油机厂、拖拉机厂、冶金厂和轧钢厂都停产好久了吧?” “是。”李朝亮面露愧色道:“最早的柴油机厂,已经停了将近十年了。” “厂房呢?工人呢?” “厂房一部分闲置着,一部分出租给了私人办厂。” “如果我们将这部分办厂的企业都迁去东扩场地上,为他们建一个产业园。将厂房腾出来给江山重工,你觉得合适吗?”许一山笑了笑道:“在土地价格上,我们可以适当给予一定的优惠政策,让民营企业有一个安身立命之处,他们也才会坚守在我们衡岳。” “当然,我们引进江山重工,不能眼睛只盯在税收上。我们应该与人家合资搞。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可以做出最大让步,让人家控股嘛。” 李朝亮愣了一下,猛地一拍脑袋道:“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啊。高,妙。许书记,这一着棋,衡岳的困境可能就迎刃而解了。” 许一山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能乐观。毕竟,这是我们一厢情愿的想法。关键还取决于人家资本家的态度啊。” “我想,徐斌老总是不会拒绝你这个想法的。”李朝亮兴致勃勃说道:“这些资本家比谁都精明。他们投资,都不会轻易动手的。关键要看跟谁合作。一山同志,不是我拍你马屁,在这个问题上,我个人是完全支持你的,衡岳市在你手里,有看得见的希望啊。” 许一山真实的想法还不仅仅如此。他要借着去燕京礼请徐斌的机会,去拜访已经赴京上任的王书记。 陆代书记头上的“代”字一直没摘掉,他知道这与王书记有关。 配套资金落不了地,主要原因就在于这个“代”字。 王、陆之间的政见不合,并没有因为王书记的卸任而有所缓和与迁就。相反,许一山认为他们在暗中角力。 如果让陆代书记将“代”字摘掉,他就势必要保持与王书记同步。王书记在中部省的政治遗产他要全部继承过来。也就是说,陆代书记必须认可和支持王书记的大城市建设群的政治抱负。 许一山内心深处是不希望中部省再空降下来一位新书记。因为每一位领导,都有着他们的政治抱负。如果新来的书记一样不支持王书记的政治抱负,那么他之前付出的心血都将付之东流。 许一山此次进京两大目的,一是无论如何要将徐斌引过来。二是给陆代书记摘“代”字。 两个目标能不能完成,他心里也没十足的把握。 正文 第1404章 高瞻远瞩 许一山与陈新文带着秘书连夜乘飞机赶赴燕京。 驻京办主任奚美丽安排了许一山一行人住下。听说许一山这次是专程来请徐斌的,奚美丽微笑着道:“这个徐斌,看来只服你嘛。那么多地方邀请他去投资,他都不去。听说,有些地方给他的政策优惠,挺吓人的。” 许一山道:“奚主任,徐总不去别的地方,是因为他一直想为家乡做贡献。” 奚美丽笑了起来,“小许,这话也不对啊。徐斌老家是少阳的,家乡应该在少阳。而且少阳为了请他,从市委书记到市长,个个都来拜了他的码头,结果怎么样啊?对了,少阳的屈玲还在驻京办住了一段时间。” 许一山心里想,奚美丽的话不无道理。如果说徐斌只是为家乡做贡献,他就应该回少阳投资。可是徐斌似乎对少阳的成见一直没有释怀。由此可以想象,一个人少年时期的影响有多大。 陈新文恐高,下了飞机后脑袋一直晕晕沉沉,早早便休息去了。 奚美丽在许一山的房间坐了一会,便起身告辞。 许一山送她到门边,客气道:“谢谢奚主任。明天若是我办好了事,晚上请你坐坐啊。” 奚美丽嗯了一声,将他打量了一番说道:“你终于修成正果了啊,好好珍惜,加油!” 一夜无话。到了天明,许一山一大早爬了起来,叫上陈新文便往江山重工大厦赶。 他这次来事先没有通知徐斌。而且他从一些渠道得知,徐斌在京没有外出。 赶到江山重工大厦,正值上班高峰。 陈新文看着人进进出出大厦,小声道:“许书记,我们是不是来早了?徐总会那么早?” 许一山笑道:“这就是你不懂他了。徐总这人,从小就养成了一个习惯,天一亮,必须起床。他这个习惯,可是坚持了一辈子。一个人能将一个习惯坚持一辈子,这种人不成功都说不过去啊。” 他们几个人一出现在大厦大厅里,便引起了人注意。 一个保安主动过来,客气问他们有什么事? 许一山客气地微笑道:“我们是中部省来的,想见一下徐总。” 保安一听他们是中部省来的,热情了许多。他连忙去前台与接待人员低声说了几句,又匆匆过来问道:“几位先生,能说说你们情况吗?” 许一山明白保安的意思,便自报家门道:“我叫许一山,中部省衡岳市来的。” 保安哦了一声,再次去前台低语了几句。然后过来说道:“请几位先到休息处坐坐。” 大厅的一角,设有一个茶水吧。摆有沙发和茶几。 许一山带头去了沙发上坐了,安静地等通报。 徐斌是个忙人,他公司业务遍及海内外。江山重工在重型机械装备方面声名在外。海内外鲜有对手。 据说,他每天亲自处理的文件就有半人高。他的繁忙,绝不比他这个市委书记好。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只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许一山抬头一看,便看见徐斌从他的专用电梯里走了出来。 他不顾大厅里还有那么多员工在,紧走几步过来,伸手就搂住了许一山的肩膀,大声说道:“老弟,你来之前,也不先通知一下哥哥。” 一个是公司老板,一个是地方大员。两个人搂在一起,不禁让旁人抿嘴而笑。 徐斌办公室在大厦最高处,透过落地大窗,能看到半个燕京城。 江山大厦在燕京也算得上是地标性的建筑之一。这个有着雄厚财力的大公司,总部这一座大厦,就能傲视群雄。 没等许一山开口,徐斌便哈哈笑道:“老弟,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来的目的。这样,你先与同志们休息几天再说。” 许一山笑道:“徐总,我们怕是没时间休息啊。” “放心,天塌不下来。”徐斌一本正经说道:“老弟啊,你去衡岳市当了个一把手,可喜可贺啊。这下我完全把心放下了。你实话说,想要大哥怎么做?” 许一山也不客气了,径直说道:“我现在需要你的百亿入衡。” “没问题。”徐斌爽快说道:“我这里是万事俱备,只等你这股东风了。” 许一山摇了摇头道:“徐总,我这次来,是有个事想与你沟通的。情况可能与上次有变。” “变?怎么变?”徐斌愕然看着他,“衡岳市不愿意我过去了?” “不,我这次和新文市长来,就是特地来请你的。怎么说不愿意你过去呢?”许一山解释道:“我想说的是,我们原来的计划要做小小的改动。” 徐斌狐疑地问:“怎么改?” “我想,衡岳市与徐总的江山重工成立一个合资公司。衡岳方面让国资委加入。当然,如果有需要,还是由你们控股。” 徐斌的笑容僵住了,过了好一会说道:“老弟,你不知道吗?我有一个原则,就是不与任何单位和个人合资干事业。” 与徐斌合资成立公司,是他在来之前与李朝亮市长商量过的结果。 许一山的态度很明确,衡岳市不仅仅是想得到税收。他需要一个长久之计。重振衡岳工业雄风不是一句口号,而是要扎扎实实落在实处。他需要的是技术,不断推陈出新的技术。这样才可以让衡岳工业永远立于时代的潮流。不会让过去重演。 “老弟,你这可是超越了我的底线啊。”徐斌似笑非笑说道:“看来,你还真不是贪图眼前利益的人啊,你这是将我吃饭的饭碗都要拿过去嘛。” 许一山连忙说道:“不不,我们衡岳市永远是你的服务员。” 徐斌不说了,过一会缓缓叹口气道:“这个,我要考虑考虑再说,行不?” “当然行。”许一山笑眯眯说道:“这样我们就不打扰你了。我等你的决定?” “好。”徐斌也很爽快,他补充了一句,“可能老弟你这个建议很难通过哦。” 江山重工掌握着重型机械设备的核心机密,它们是企业赖以生存的唯一法宝。在如今竞争趋于白热化的时代,谁掌握核心科技,谁就能扼住命运的咽喉。 成立合资公司,就等于江山重工要无条件将核心科技机密都贡献出来。假以时日,江山重工在衡岳市面前就会变成裸奔。 这是一个企业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从江山重工大厦一离开,陈新文便着急说道:“许书记,我怕他们不会答应我们的条件啊。你没看到徐总一直不正面回答我们的问题吗?” “他肯定是担心核心机密被泄露出去。”陈新文担忧道:“说实话啊,换作江山重工是我的,我也会考虑清楚许书记你提出的合资方案。” “合资势在必行。”许一山道:“你是愿意吃别人送你的一条鱼,还是愿意自己织张网去河里海里捞鱼?我告诉你,吃别人送的鱼,吃一次就只有一次。不像自己手里有张网,想什么时候吃,撒网便是。” 陈新文似乎想明白了许一山的意思,他伸出一根大拇指赞道:“许书记你这是高瞻远瞩了。” 正文 第1405章 拜访老首长 从徐斌公司出来,许一山马不停蹄带着陈新文赶去拜访王书记。 卸任中部省书记的王勇同志,仿佛突然之间老了不少。 从一线领导岗位退下来,转任人大一委员会主任,其实就是在养老了。等到了规定年龄,彻底退出政坛。从此,人生这本书就算合上了。 王书记现在叫王主任了。王主任是不需要去坐班的。即便会议,也不一定非得参加。只要身体不舒服,随时都可以请假。 王主任虽然还挂着主任的牌子,却基本属于赋闲的一类人了。 许一山的到来,让王主任感到很高兴。当即吩咐下去,一定要留许一山他们在家里吃饭。 王主任老伴早年去世后,他因为工作繁忙,一直没顾得上续弦。等到了这个年纪,便也没有了续弦的意思了。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清静。 组织上考虑到他身边缺少人照顾,便让杜婉秋陪着她父亲一道进了京。她现在是王主任的工作和生活秘书,享受正厅级待遇。 许一山不知道杜婉秋也去了燕京,因此在王主任家里见到她之后,不觉吃了一惊。 “首长,我代表衡岳市委市政府以及衡岳市七百万人民向您问好。”许一山看着略显老态的王书记,不觉鼻子一酸。 想起他在中部省担任一把手时的风光与眼前看起来老态龙钟的他一比较,不得不感叹一个人缺少了精气神之后,整个人便会像落日的黄昏一样,渐渐失去光彩,最终没入黑暗。 王主任连续说了几个“好”,招呼他们坐下,劈头问了一句,“一山啊,你这时候跑来燕京干什么?难道你的工作很清闲吗?” 陈新文赶紧解释道:“首长,我们书记来燕京是要办一件大事的。我们刚刚从江山重工出来。” 王书记哦了一声,饶有兴趣地问:“办好了?” 许一山摇摇头道:“还难说。不过,我有感觉,徐总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王主任笑了,道:“这个老徐,是个老狐狸了。我记得刚当上中部省书记的时候,就与他接触过了。这些年来,我们也一直在想办法吸引他回乡投资。但是这老家伙就在敷衍,拖延,到现在还没动静。” 许一山笑道:“马上就会有动静了。燕京这地,已经不能满足他发展的需要了。至少,他的工厂要外建。他虽然有钱,但不等于他花大代价死守在燕京。更关键一点是他已经看出来了,他的产业结构要多样化,如果继续死守这重型机械装备这一块,蛋糕会越吃越小。到最后谁都吃不饱。” 王主任咦了一声,将许一山看了好几眼,大笑道:“一山啊,你把老徐引过去衡岳,准备怎么干?” 许一山于是将计划与徐斌合资成立公司的事汇报了一遍。他强调说道:“徐总需要土地,设备和产业工人,以及未来领域市场。我们需要他的资金、技术和市场渠道。我计划改造衡岳柴油机厂,恢复拖拉机的生产,主打国外市场。同时在冶金、轧钢方面加大技术改进,力争在三年内,让衡岳冶金再次成为领头羊。” 王主任不禁击掌赞道:“好啊,一山,你要是做成功了,你就是衡岳市,乃至整个中部省的大功臣啊。” 他突然问道:“你的这些想法,都与老陆汇报过没有?” 许一山讪讪摇头道:“我准备这次回去再汇报。” 陆代书记目前是中部省名正言顺的一把手,许一山不将计划与直接领导汇报,而是转一个弯跑来燕京先向老书记汇报。这是对他的无限尊重啊。 王主任叮嘱他道:“记住,回去第一时间要给老陆汇报。你的工作,缺少他的支持还是不行的啊。” 许一山心里又哪能不知道这里面的奥秘。目前情况,老书记支持的力度再大,也是有心无力。陆代书记是真正掌握中部省全部命脉的领导,任何一件事,没有得到他的同意,真的是寸步难行。 他心事重重点了点头。他的表情让王主任感觉到了异样。王主任忍不住问他道:“一山啊,你是不是心里还有事?” 许一山故意慌乱说道:“没有没有。我这次来,主要是来拜访首长,您身体健康,我就放心了。” 王主任笑骂道:“你小子,敢在老头子面前耍滑头啊。你那点小心思,以为我看不出来?” 许一山连忙道:“首长您就是火眼金睛,我哪能躲过您的洞若观火。我问一个不该问的问题,您若是觉得我不该问,您可以批评我。” 王主任摆摆手道:“说吧,什么问题?在工作上,大家都是同志,没有什么问题是该不该问的。” 许一山便鼓起勇气问道:“首长,我想知道,陆代书记的这个‘代’字,还有不有摘掉的可能?” 王主任沉吟不语了。 许一山没敢再问,他屏声静气等着老首长说话。 他心里也清楚,任用一个省级领导,是需要志高权威点头认可的。老首长在这件事上并没有多大的主动权。但是,组织上往往会考虑他们的感受,适当会照顾他们的思想,尽可能满足卸任领导的推荐意见。 突然,王主任反问了他一句,“你的意见呢?” 许一山吓了一跳,赶紧陪着笑脸道:“我哪敢有什么意见啊?不过,我觉得比陆代书记更熟悉中部省工作的首长可能不多吧?” 王主任笑了,道:“你小子还不够滑头啊。你不想中部省换帅,你就直说嘛。当然,我不是不希望老陆去领导中部,关键是老陆这个人也是个个性非常强的人。在建设中部省的意见上,我们有重大意见分歧啊。” 许一山低声说道:“我这次想申请省域副中心城市建设的配套资金就遇到了难题。” 王主任颔首道:“我知道这是老陆故意做给我看的嘛。他不给你这笔钱,我来想办法给。” 许一山连忙说道:“首长,您千万不要为这点小事费精神了。再说,配套资金也不是我衡岳市一个地区需要。融城一体化管委会也要钱,岳州市也要钱。” “对呀。老陆一分都不给?” 许一山苦笑道:“可能还在研究吧。” “这不行的,等他们研究完了,黄花菜都会凉了。要不,我直接给老陆打电话,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其实,我觉得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说来听听。” 许一山便稳了稳神,轻声说道:“首长,您看啊,建设中部地区大城市群是您的构想。中部省一体两翼计划也符合全省发展需要。要不,在一体两翼的规划上,再明确一下。比如,把衡岳市规划为机械制造基地,将岳州市定为日化产品城。融城一体化的主要方向放在金融服务和第三产业上。这样,我相信代书记会支持这个建设规划的。” 王主任缓缓点了点头说道:“一山,你把我的意见带给老陆,中部省就按你刚才说的去发展。老陆支持,我会尽一切力量帮他摘掉这个代字。” 正文 第1406章 规矩 燕京三日,许一山一刻都没停下脚步。 他先后拜访了徐斌,老书记,最后与廖小雅姐妹见了一面。 见廖氏姐妹,他也是有目的的。在与廖氏姐妹共进午餐时,他有意无意透露出来王主任的意思,谈了自己对中部省未来发展的愿望。给她们描绘出来一幅中部省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的蓝图。 中心点当之无愧是胡进的融城一体化管委会。胡进的仕途已经实现了腾飞。只要他扎扎实实,稳步前进,将很快实现他的愿望。 廖紫对许一山描绘出来的蓝图感到心驰神往。她不无羡慕道:“许哥,我们家胡进怎么就没你这样细致的想法呢?” 廖小雅在一边淡淡说道:“你家胡进那点小心思你还没看出来吗?你以为中部省是他的目标?”她的嘴角往窗外呶了一下,“你家胡进,是志存高远。不像人家许一山,位子高低不是目的,心里装着的,是万千百姓的幸福。” 廖紫便笑,揶揄着姐姐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你是在替许哥说话。可惜妾有情,郎无意啊。” 一句玩笑话,将两个人说得都尴尬了起来。 许一山心里很清楚,现在陆代书记对他似乎有了一些成见。造成他有成见的主要原因,在于陆代书记有一种强烈为他人作嫁衣裳的幻觉。 许一山是他亲自发现,精心培养起来的干部。事实证明他的眼光一点没错。许一山的表现尽管让人褒贬不一,但接触过他的人都有一个非常强烈的感觉,这个人没有私心,想干事,能干事,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然而,王书记就像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一样,将许一山从他身边抢走了。 许一山在这个时候没有表现出他的立场来。至少,他没在陆代书记面前或明或暗地表过忠心。 在陆代书记看来,许一山在某一程度上背叛了他。他现在是老王的人,而非他老陆的人。 陆代书记培养的三驾马车,只剩下胡进这一驾了。然而陆代书记真正不知道的是,胡进才真正属于老王书记的人。 现实让陆代书记备受打击。他要想在中部省大展拳脚,实施抱负,身边就必然不可缺少几个铁杆心腹。梁国明是他一手带起来的,此人能力不行,思想偏执。但此人有一个特点,善于隐藏自己。 胡进个性张扬,好大喜功。因为缺乏耐心,且骨子里自带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因此在不少事上缺乏正确的判断。 唯有许一山,出身草根,从基层起步。他有一个令陆代书记精神一振的特点,就是许一山身上无处不在的正义感,让陆代书记很多时候担心他因为单纯而被暗箭所伤。 最让陆代书记念念不忘的是,许一山这个人似乎天生就有一种让人信服的气质。无论为官为民,似乎都愿意将他当成可以说心里话的人。 给人有从不质疑的信任感,是做人的一种最高贵的品质。一个人无论标榜自己有多伟大,有多无私,但只要别人对他缺乏信任感,他的所有努力都将成为一堆泡沫。 陆代书记对自己生出成见,许一山心里是清楚的。他一直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让陆代书记放下对自己的成见。 很显然,即便陆代书记最终未能如愿摘掉头上的这个“代”字,他依然还是中部省最强势的领导人之一。如果陆代书记对他的成见生了根,那么对他履职衡岳市将会造成致命的阻碍力量。 以陆代书记的性格,许一山清晰地感觉到,中部省无论谁去主政,都将会与他形成强烈的对立。如此以来,中部省就将陷入巨大激烈的内卷斗争中,未来发展计划将会被束之高阁蒙尘。 领导之间的斗争,最终受伤的还是无数的老百姓。 这是许一山最不愿意看到的结局。因此,对于中部省是否换帅,许一山其实是很在意的。 与廖小雅姐妹吃饭,属于私人行为。陈新文和他们的秘书都没参加。 饭吃到一半,廖紫突然给胡进打了电话,开门见山问他:“你知道我现在跟谁在一起吃饭吗?” 胡进在电话里说了什么,许一山听不到。但他看到廖紫往他这边连续看了几眼。 他突然听见廖紫说道:“我打开外放吧。” 她果真打开了外放功能,笑眯眯地对着话筒说道:“现在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再是我一个人听了。” 胡进在电话里嗯了一声,随即传出来他喊许一山的声音,“老许,我就知道是你。我家小紫可是部长都请不动的狠角色。唯有你老许去了,她才会赏这个脸。” 许一山嘿嘿笑道:“老胡,这是我个人魅力所致,好不?” 胡进那边犹豫了一会,突然说道:“你这次去燕京,没向省委报备吧?” 许一山愕然道:“这还需要报备吗?” “幼稚。”胡进不屑地哼了一声,“老许,我发现你越来越幼稚了啊。燕京是什么地方?你不报备就跑了过去,谁知道你去干什么?你这不是让人产生怀疑吗?何况,这是组织纪律啊。” 许一山迟疑道:“我过去来来往往,也没有谁说过要报备的啊。” 胡进叹口气道:“你也不看看你现在是什么身份。过去能与现在比吗?过去全球任何一个地方,你许一山想去哪都没人愿意过问。但现在你只要离开衡岳市,就得向组织报备。” 许一山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一个规矩。而且他的秘书也没提醒他。 他解释道:“主要是没人与我说。老胡,我真不知道有这样的规定。” 胡进笑了,道:“老许,你不知道吧,从你坐上衡岳市委书记这个位子开始,你就被放在聚光灯下,放大镜下被人观察了。也就是说,你将再无隐私了。别说我没提醒你,你现在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将被人记录在案。” 许一山吓了一跳,迟疑着道:“我又不是犯人,为什么会这样?” 胡进哈哈大笑起来,道:“其实,我们做官,与坐牢是没有区别的。唯一本质的区别就是,做官时,心里想着要怎么为社会做贡献。坐牢的,心里想的就是如何为自己赎罪。共同点就是,大家都失去了自由。” 许一山还想问,胡进却嘎然而止了。他似乎感觉到他的话说得过于直白了。他在电话里笑了笑道:“祝你们用餐愉快。我挂了。” 通完电话,廖小雅淡淡问了一句,“你来燕京没向组织说明?” 许一山讪讪道:“一是我不知道有这样的规定。第二,就算我知道了,我也不会去报什么备。有必要吗?这不是在监控着我嘛。” 廖小雅轻轻叹口气,缓缓摇了摇头。 突然,他的手机响了。陈新文打来了电话,掩饰不住兴奋道:“许书记,江山重工那边来电话了。” 许一山哦了一声,问道:“他们怎么说?” 陈新文激动道:“可能你的要求被他们采纳了。江山重工请我们下午去他总部详谈。” 正文 第1407章 唇枪舌战 江山重工总部,灯火通明。 总部会议室,被分成了两边。一边坐着徐斌为首的江山重工主要领导。一边是许一山为首的衡岳市来的干部。 驻京办奚美丽主任居然也被邀请到了现场。 电子屏幕上,一行字特别夺目——江山重工·衡岳市战略合作伙伴关系恳谈会。 江山重工这家纯民营企业,是徐斌个人的独资企业。过去那么些年,有非常多的企业希望与他们合作,但都遭到了徐斌的坚决婉拒。 这家由他亲自缔造起来的重型机械装备企业,是为数不多的能在国际舞台上大放异彩的企业。徐斌是技术男出身,企业从最初的简单装配,发展到现在能独立研发,拥有将近三千项专利的跨国大型机械类企业,徐斌为此付出的心血,真可以车载斗量。 但凡民营企业,核心部门都是自家人掌控。但江山重工显然不一样,企业关键核心部门并非是徐家人。都是有着特殊能力和贡献的人在主持工作。 据闻,徐斌的亲哥哥只是公司的一个保安,他大嫂是大楼的保洁人员。 在江山重工内部,唯一得到重用的是他的侄儿——徐远兴,一个年龄与许一山相仿,在国外喝过洋墨水,如今在公司担任企业远景规划和营销总经理。 徐斌在公司里有一句名言——人尽其能,物尽其用。 因此,这家拥有国内外员工人数超万人的大企业,从上到下没有一个闲人。即便徐斌夫人,这个与丈夫一道打拼,走过无数艰难岁月的女人,也只不过是公司公关部的负责人之一。 恳谈会一开始,许一山便代表衡岳市委市政府表示了感谢。客套话一说完,许一山便立即进入了正题。 “奚主任,各位江山重工领导,我们衡岳市今天来贵公司,目的就一个。我们希望我们能携起手来,共同将江山重工推上一个新台阶。” 话音未落,对方响起一个声音。 “许书记是吧?”说话的正是徐斌的侄儿徐远兴。他脸上挂着一层不易琢磨的微笑,眼光却像两支利箭一样射向许一山,“我想知道,衡岳市与我们携手,底气在哪?” 这是一句明显带着挑衅性的话,语气极具讽刺。潜台词就是,那么多比衡岳市优秀的城市和地区,他们都不愿意合作,衡岳市一个小小的三级地方小城市,有什么资格与底气与他们谈合作。 陈新文正想开口反驳,被许一山用眼色制止住了。 许一山面带微笑道:“小徐总是吧,你继续往下说。” 徐远兴便笑了,看了一眼他叔父道:“我听我徐总说,你们想与我们合资,我就问你,你们谈合资,拿什么谈?是有资金、技术,还是市场?” 许一山摇摇头道:“对不起,你说的三个条件,我们一个都没有。” 徐远兴大笑起来,道:“这么说,你们是想空手套白狼了?” 恳谈会应该是心平气和互相交流。可是会议一开始,便充满了火药味。徐斌从一开始便闭目假寐,似乎对身边的人和话,无动于衷。 “你们怎么会是狼呢?”许一山微笑着道:“在我心里,江山重工就是一条矫健的亚洲龙,叱咤风云四海。再有,我们也不是空手,我们手里端着的是沉甸甸的七百万衡岳人名的期望。是诚信,是真诚。” 徐远兴毫不客气道:“对不起,许书记。这些抒情的东西,我们做企业的刀枪不入。我们需要的是利益,是企业发展的未来。” “你说得很对,我们给你们的,就是未来。” 徐远兴诧异地问:“你们能给我们什么未来?许书记,你要知道,我们现在立足在燕京,放眼在全球。目前来说,我们现在的资源已经是最顶级的资源了。我很难想象,你们一个三级内地小城市,还能给国际性的企业未来?” 他的话刚落,会议室里响起一阵笑声。 对面的江山重工代表,个个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出来。而衡岳市的代表,似乎在笑声中尴尬了。 许一山不慌不忙说道:“徐总,我来谈谈我的看法吧。” “请便。” 许一山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说道:“据我所知,目前我们江山重工拥有自己的专利权有三千多项,从研发到生产以及最后的销售,你们已经建成了完整的链条。这在同类型的企业当中,无人能及。” 徐远兴得意道:“许书记说得不错。看来你对我们还是有所了解的。” 许一山笑了一下,缓缓道:“但是,我知道我们江山重工有一个致命的缺点。而且这项技术到现在都没取得突破性进展。” 徐远兴脸上的神色变了,他眉头一皱道:“我倒想听听许书记的高见,我们的致命点在哪?” 许一山对他不断打断自己的话,有些不高兴了。他道:“徐总,我希望在我发言的时候,不受干扰。你有看法,可以在我发言完毕后质疑。” 这句话犹如一记耳光,狠狠抽在徐远兴的脸上。 顿时,他的脸便红了。他一向自诩的涵养、修养和学识,被许一山轻轻一句话便摔在地上,摔得稀碎。 许一山不去管他。从徐远兴主动抢先质疑,他就知道,这都是徐斌事先安排好的。他必须毫不留情先将徐斌的先遣部队打乱,才好吹响冲锋号。 “重型机械的核心部件是什么?是发动机吧?”许一山自问自答道:“我们江山重工在发动机的研发方面一直存在瓶颈,目前所使用的发动机应该都是进口来的吧?而且据我所知,因为在发动机方面的原因,我们生产出来的机械,在与别人竞争时常常会失去优势。” “也就是说,江山重工目前缺乏竞争力。” 徐远兴忍不住反驳道:“许书记,可能让你失望了。你不知道的是,目前在全球重型机械装备方面,我们江山重工是排在第三位的,而且我们的业务早就做到了全球任何一个角落。” 许一山淡淡一笑,没有反驳他。 正是他这淡淡一笑,又让徐远兴相形见拙起来。 停了一会,许一山缓缓说道:“在座的可能对我们衡岳市不太真正了解。如果时间往前推三到四十年,你们就会知道,衡岳市的工业地位究竟有多高。我这里有一份权威的调查数据。这么说吧,当时全国所使用的柴油机,有70%是我们衡岳市生产出来。路上跑的拖拉机,接近90%是衡岳市制造的。” 此语一出,全场哗然。 许一山当然不是信口开河。他的数据还真是真实可靠的。 徐远兴不顾丢了颜面,当即讥讽道:“既然你们有这么伟大的成绩,为什么不继续发扬光大啊?” “不,成绩永远不存在伟大之说。继续发扬是我们一直追求的目标。就好比艺无止境一样,不管是一个人,还是一个企业,总会有遇到瓶颈的时候。这时候就需要借助外力来实现突破。如果实现了强强联合,还有什么能阻挡我们前进的步伐?” 会议室稍稍沉默一下,随即爆发出来热烈的掌声。 许一山心想,别急,还有更让你们热血沸腾的内容没说。 正文 第1408章 三不原则 掌声方歇,许一山缓缓说道:“各位,你们知道道奇汽车零配件公司吧?” 徐远兴脱口而出道:“全球三大汽车零配件公司道奇公司?”他怪异地笑了一下:“与你们有关系吗?” 许一山微微颔首道:“当然有。道奇公司现在就落户在我们茅山县。” 徐远兴楞了一下,狐疑地问:“真的假的?” 此时,徐斌睁开了眼,他面无表情说道:“当然是真的。我亲眼见证过道奇公司在建的厂房。” 可能许一山都没想到过,江山重工会与道奇公司存在渊源。 道奇公司以加工精密零配件而闻名全球。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世界上每一辆在路上跑的高级汽车,车上都会配有道奇公司的零配件产品。 江山重工当年研发出来一款万吨级挖掘机,因为零配件质量不过关而迟迟没有下线。江山重工便安排人去道奇公司求援,本来双方已经谈好了条件。却在最后关头被叫停,原因是道奇公司所在地的国家以泄密为借口,强行终止了双方合作。 这是徐斌最大的遗憾。毕竟这款产品若能顺利生产下线,江山重工将奠定它在机械工业龙头老大的江湖地位。 徐远兴不屑地说道:“他们与我们无关。我们不求他们。” “不。”徐斌打断他的话,转过脸问他:“不求他们,我们的产品能下线吗?这可是拖了快十年之久的一款产品了啊。” 更没人知道,这款产品是徐斌亲自领衔设计的。在这款产品上,徐斌倾注了他在机械行业积累了一生的心血。十年前设计的产品,至今无人能够超越。 许一山趁机说道:“徐总,我曾与道奇公司的老板聊过,对方表示,他们设在茅山的生产研发基地,是他们整个公司的核心部分。我很感谢道奇公司,他们不远万里回来家乡投资实业,这是实实在在的报国之举。而且,他们希望能在国内找合作伙伴。毕竟,现在是一个大合作的时代啊。” 许一山的言外之意再明白不过了。 徐斌猛地一拍大腿,兴奋不已道:“真的吗?我可听说他们对技术这一块有着技术壁垒封锁的做法。” 许一山淡淡一笑道:“如果他们还在封锁技术,那就是他们在固步自封。据我了解,道奇公司准备将名下一千多项专利技术免费提供出来。” 徐斌颔首微笑,没继续说下去了。 奚美丽突然说道:“今天的天气很好呀,心情应该也很好。我看,既然是恳谈会,双方就都应该拿出最大的诚意,好好沟通,互通有无。” 徐斌点头道“奚主任您说得很对。我现在有一个疑问。道奇公司在茅山县投资建厂,他们是独资,还是合资?” 奚美丽当然不会知道这里面的弯弯道道,她只好去看许一山,道:“一山同志,这个问题请你来回答吧。” 许一山没加任何思索告诉他,道奇公司是完全的外资独资企业。 徐斌笑眯眯道:“道奇可以独资,怎么到了我江山重工,就要合资了?” 此语一出,议论声顿起。 今天恳谈会最真实的核心话题,其实就在独资与合资上。这也是双方意见分歧最大的地方。 江山重工坚持独资。这是他们成立公司以来,一直不被逾越的最后一条底线。江山重工有三条规矩,不合资,不上市,不搞多样化。 他们在公司成立之初到现在,一直将所有的精力和资金全部投放在重型机械研发生产上。不涉足其他任何行业。 按徐斌的话说,一个公司能坚持做一件事,并能将这件事做好,就已经是最大的成功了。 这句话也可适用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其实,一个人一辈子能干好一件事,这个人的人生就很完美了。 江山重工不合资,是他们拒绝外界诱惑的有力屏障。不上市,是因为他们不差钱。不搞多样化,是徐斌定下来的一条规矩,他不希望一直坚持技术力量的江山重工误入歧途。 比如,几年前,就有相当多的人找他们合作开发房地产。事实上,当年投资房地产的利润,确实远超他们生产制造机械产品。 在这件事上,公司内部曾经发生过意见激烈碰撞的事。以徐远兴为首的一批公司高管,极力鼓动公司涉足房地产业。这对一个不差钱的公司来说,进入房地产业,将很快异军突起。 徐远兴甚至背着叔父徐斌,悄悄在公司内部成立了房地产开发部门。 徐远兴做了一个非常形象的比喻,搞房地产和搞技术,房地产来的钱要更快更多。江山重工生产出来十台重型机械所产生的利润,可能还不够一套房子所产生的利润多。 更主要的是,房地产业是一个不需要任何技术投入的产业。说白了就是一个白痴行业。但凡从事房地产开发的人,都是不需要具有尖端技术的人。 他们只需要买一块地,拿砖头钢筋水泥将房子建起来,然后就拉开口袋等着收钱便是。 而江山重工却完全不同。这是一个需要顶尖技术和科技含量的企业,一颗螺丝偏差一毫米,都可能造成致命的损失。 徐远兴形容说,靠技术吃饭,其实就是行走在钢丝上。 当时,徐远兴的意见在整个江山重工占了主流声音,江山重工有相当一部分高管都站在了他这一边。就在徐远兴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在房地产界准备一展身手的时候,徐斌站出来,坚决而果断地叫停了。 陈新文有些坐立不安。徐斌的话,虽说语气看似平和,其实却满含质疑。他似乎是在质问衡岳市,为什么要用两种眼光看待他们。 他在纸上写了两个字“答应”,不动声色推到许一山面前。 许一山当然明白陈新文的用意。他的意思是在提醒许一山,不要纠缠合资这件事了,免得把事情弄僵。好不容易双方能够坐下来一起恳谈,不能因为坚持自己的意见,而将要到手的财神爷往外推。 在陈新文看来,能够将江山重工请去衡岳投资,已经是非常重大的胜利。选择战略性的妥协,不失为最明智的选择。 只要江山重工能来衡岳,就能在产业结构方面给衡岳带来新的生机。 许一山却不是这样想的,江山重工进衡,是衡岳市产业的新革命。江山重工独资,衡岳市就将永远是打工人的命运。只有合资,才能让衡岳市的产业工人有当家做主的自豪感。 这种看似精神上的自豪,却能起到一个磐石的作用。 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谁的意志出现摇摆,谁将败下阵去。 几分钟后,徐斌突然说道:“许书记,我还有一个要求,如果你能答应,我们就坚决与你们合资。” 许一山含着笑道:“徐总请说。” 徐斌道:“我们要合资的前提,是你必须亲自挂帅。” 正文 第1409章 不怕引起公愤 徐斌给许一山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陈新文第一个站出来解释道:“徐总,这可能做不到。许书记是我们衡岳市一把手,我们有纪律和规定,许书记不能担任企业负责人,连顾问都不能。” 徐斌似笑非笑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陈新文陪着笑脸道:“没错。但谁触犯了纪律,谁就得承担后果。我想,徐总不希望我们许书记犯错误吧?” “我当然不想许书记犯错误。”徐斌笑呵呵道:“我只是想要一颗定心丸。” 许一山接过话去说道:“这个简单。徐总,我们代表的是衡岳市委市政府,我们就是定心丸。当然,合资公司成立后,我们会安排人配合徐总工作。” “好。”徐斌满口答应,话锋一转道:“还有一个要求。合资公司必须由江山重工控股。董事会成员,你方董事人数不能超过三分之二。” 徐斌的目的已经表露无遗。他现在在争夺表决权。 “可以。”许一山毫不犹豫答应。 “好!”徐斌起身,双手按在桌子上,目光炯炯扫视一遍全场,缓缓说道:“我宣布,江山重工全面进驻中部省衡岳市。筹备工作由徐远兴总经理负责。” 徐远兴闻言,意外地咦了一声。但是他很快反应了过来,赶紧起身说道:“坚决完成任务。” 许一山也站起了身,带头鼓掌道:“衡岳人们热烈欢迎江山重工来衡岳开创新局面。” 一场恳谈会,取得了圆满的成功。 这样的结局,多少让许一山有些惊喜。 来之前,他是有过心理准备的。江山重工的三不原则,闻名于世。要想打破他们的三不原则,需下猛药。许一山的猛药就在杜鹃家的道奇公司上。 徐斌要想实现他设计制造全球最大最优秀的重型机械之梦,他就必须选择与道奇公司合作。 因为,在他的设计图纸上,有几道精密机械加工程序,全球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道奇公司。 徐斌态度明确,三天之内,江山重工衡岳市基地筹备工作小组将赶赴衡岳市开展调查摸底工作。同期,合资公司注册。 回到驻京办,许一山如释重负,长长舒出一口气。 现在可以说了,燕京之行,他取得了圆满成功。 奚美丽主任特地设宴招待了他们。许一山没想到,他在这场接待宴上,平生第一次喝醉了。 燕京之行,相当于许一山执政衡岳的破冰之旅。 衡岳经济状况烂到捡不起来的地步,这无异于给许一山设下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高山。一个地区,经济恶化到连公务员的工资都无法保证,普通老百姓还会有活路吗? 江山重工进驻,效果还不能立显。但已经给衡岳市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社会最怕的就是民心涣散,悲观情绪蔓延。许一山深知要想社会稳定,就必须让老百姓安居乐业。 他的停发公务员六个月工资之举,在社会上引起了不少的震动。各方面的流言漫天飞舞。甚至流传出来衡岳市政府要破产的传言。 政府破产,是信用的破产。他不能任由这种悲观的情绪蔓延下去。 借着醉意,他睡了上任以来最平静的一个觉。 第二天,他让陈新文带着其他同志先回衡岳市。他与秘书转道直奔中部省委。 好消息总能让人热血沸腾,心情愉悦。许一山在见到陆代书记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褪去。 陆天明看着满心欢喜的许一山,沉下脸说道:“你捡到宝了?嬉皮笑脸的,说吧,这次去燕京,有什么收获。” 许一山赶紧道:“首长,我真的捡着宝了。” “啥宝呀?”陆天明似笑非笑问。 “我们衡岳市政府已经与江山重工达成了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决定合资成立一家公司。” “成立合资公司?”陆天明眉头一皱道:“一山啊,这里面的风险你知道吗?” “知道。”许一山收起了笑容,认真回答道:“但请首长放心,我们衡岳市一定不会乱作为的。” 陆天明嗯了一声,叹道:“这个老徐,还是被你拿下了。” 他的感叹是有原由的。作为当时的常务副省长,将江山重工吸引道中部省投资,曾经是他的主要工作内容之一。陆天明为此付出了不少的努力。但结果都是干打雷不下雨。 他不会想到,这个狡猾精明的徐斌,最终被许一山无惊无险拿下来了,而且还打破了他的三不原则。许一山此举,不由他再次刮目相看。 “首长,我这次去,顺便拜访了一下老书记。”许一山迟疑着说道:“老书记对我们中部省非常关心啊。” 陆天明淡淡地哦了一声,他在等待许一山继续往下说。 许一山当然明白陆代书记的意思。他笑了笑道:“老书记对一体两翼的计划一直持高度关注的态度。通过这次与老书记聊天,我发现老书记对中部省的未来发展与首长您完全是一条道上跑的车。” “我知道您一直有振兴衡岳工业的愿望,有打造岳州日化城的设想,在城市一体化的问题上,您说过的以发展金融服务为主,第三产业为辅的指导方针,也完全符合桔逸香城市一体化的构想。我觉得,所谓城市一体化,并非是要将几个城市物理意义上连成一片,而是只要将资源整合在一起,也就形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一体化。” 陆天明代书记久久没有出声。 许一山隐晦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那就是中部省未来的发展模式,集中在衡岳市的工业振兴,岳州市的日化产业深化,城市一体化的金融服务。 “这是王书记的想法吧?”陆代书记突然不紧不慢地问了一句。 许一山微笑道:“首长,老书记说了,他现在有些担心中部省的规划蓝图能不能顺利进行下去。他还特意说了,实现这样的一个目标,首长您是最合适的领导。”、 “是吗?”陆代书记笑了笑道:“一山,你是不是觉得我听不出来你话里的意思?你小子,敢在我面前忽悠了啊。你在衡岳下令停发公务员半年工资,影响有多大你知道吗?” 陆代书记不谈中部省发展规划了,转而质问许一山,“你来了最好,你今天必须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要停发半年工资?” 许一山双手一摊,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说道:“首长,我两手空空,拿什么去给他们发工资?” “你们衡岳财政就困难到了这样的地步,工资都不能发出来了?” “也不全是。”许一山嘿嘿笑道:“他们有财政兜底发工资,就不用担心温饱。可是那么多老百姓,他们会怎么想?谁给他们发工资呢?” “再说,我也不是不发,只是迟发。” “真停发半年?”陆代书记饶有兴趣地问:“你就不怕引起公愤?” 许一山苦笑道:“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公愤就公愤吧,我相信老百姓是能理解我,支持我的。” “滑头!”陆代书记叹口气道:“你小子这是把我放在火上烤。你们衡岳市停发工资,难道就不会影响到中部省的形象?你给我听好了,工资还是要保证发下去的,要让广大干部有信心嘛。财政出了问题,我来给你想办法吧。” 正文 第1410章 举重若轻 许一山提了一个特别的要求,他请陆代书记将秦光调配给他,让他带回衡岳市去。 陆代书记诧异地问:“你对现在的秘书不满意?” 许一山摇摇头道:“也不是不满意。只是秦光我用习惯了。” 陆代书记沉吟半响后,说道:“此次一次,下不为例啊。” 许一山高兴不已,决定回衡岳之前,请原来的司机小福和秘书秦光一起吃顿饭。 他这次出来几天,举重若轻般解决了两个大问题、一是正式敲定了江山重工来衡投资的大事。二是巧妙地将老王书记的意思转达给了陆代书记。 显然,陆代书记从他的话里听出来了背后的含义。他似乎有了妥协的意思。 陆代书记的妥协,换取的就是在老王书记的加持下,将头上的“代”字摘掉。 见过陆代书记之后,许一山回了一趟省委办公厅。 几个处长一见他回来,惊喜不已地过来问好。 如果说,许一山过去是省委干部,地位已经不低了。那么,现在的他,就算得上是一方诸侯了。 寒暄过后,许一山便要告辞。他这次回来办公厅,仅仅只想看望一下大家,并无他意。 但处长们都不是这样想的,毕竟,曾与他们共事的聂波,如今已经成了衡岳市的常委。他们敏锐地发现,许一山能帮他们实现人生理想啊。 赵永送他出来,分别时,他闪烁其词道:“许书记,你若有时间,能不能见见沈望?” “见他?”许一山狐疑地问:“有事吗?” 赵永讪讪笑道:“老沈说,他想当面给你赔礼道歉。他差点给你带来了严重的影响,心里过意不去啊。他说了几次了,我都没怎么理他。” 许一山哦了一声道:“老沈这个人,还是少接触一点好。赵处长,你注意点吧。” 许一山不想见沈望,是因为他发现,沈望送自己银行卡,居然没有任何动静。这就表明沈望背后有人顶住了,以至于没有就他行贿国家干部的事追究下去。 赵永连忙说道:“我会注意分寸的。老沈的意思,他想去衡岳市投资,看许书记能不能给他一点机会。” “好啊,”许一山满口答应道:“衡岳市对外的大门是敞开着的,我们欢迎全天下的有识之士都来衡岳投资。” 赵永满心欢喜道:“好啊,我一定把许书记的意见传达给他。” 请自己过去的秘书和司机吃饭,许一山没有带现在的秘书。 现任秘书是市委办公厅安排过来的,据说曾经跟过胡进一段时间。 许一山对现任秘书正如他跟陆代书记汇报时说的一样,不是不满意,而是用起来,他总是感觉有些别扭。 秦光和小福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已经等了他们一个多小时。 小福进门就嚷道:“老大,让你久等了。不好意思啊。我们上面的人都是榆木脑袋,娘的,一点通融都没有,非要老子下班后才能走。要不,我早来了。” 许一山笑道:“小福,你牢骚挺多的嘛。在岗就要遵守岗位纪律。” 小福嘿嘿地笑,道:“老大,你是不知道,我听说你请我们吃饭,我都恨不得生出翅膀飞过来。” 秦光从进门就很少说话,他情绪显得很消沉。 小福笑嘻嘻道:“秦秘书,你见到老大不高兴呀?怎么耷拉着一张脸?我们谁欠你八百吊钱了吗?” 秦光苦笑道:“小福,就你话多。” 许一山不知道,他去衡岳市后,秦光就被安排去了资料室。 资料室本来就是一帮老娘们呆的地方,他一个青春小伙子怎么能忍受资料室的苦闷和无聊?他这段时间一直在考虑,要不要辞职了。 小福依旧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打趣秦光道:“秦秘书,你现在每天与一帮娘们呆在一起,身上阴气很重了啊。我看,要借你点阳气才行。” 秦光沉着脸呵斥他道:“小福,你不说话,谁把你当哑巴了?” 两个人斗嘴,许一山在一边看热闹。 领导身边的秘书和司机,关系通常都处得很不错。秦光和小福,平常的关系就非常好。 在两人的斗嘴中,许一山知道了秦光的境况,他笑了笑问道:“秦光,你有没有想跟我去衡岳市的打算?” 秦光一愣,眼里顿时射出来希望之光。他迟疑着问:“老大,你是在逗我开心吗?” 许一山摇了摇头道:“不,我是认真的。我已经把想法汇报到了省委,要求省委将他调到我身边来工作。” 秦光半天没回过神来,他眼眶一下就湿润了,激动道:“老大,如果能跟你去衡岳市,我宁愿做一个普通干部。” “不,我对你是有要求的。”许一山没继续往下说了。 恰在这时,小福的电话响了。 他起身道一边去接了电话,回来后欲言又止。 许一山狐疑地问:“小福,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小福慌乱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我来之前,把老大你请我吃饭的事告诉给了一个人。她听说你来了,非要参加我们一起吃饭。” “多个人,不就是多双筷子嘛。这个客,我还是请得起的。” 小福小声说道:“是邓静安。” 许一山一愣,随即道:“没事,她也可以参加。” 小福笑嘻嘻道:“她现在已经到了门口了。” 邓静安执意要参加饭局,这让小福很为难。他原本是想在邓静安面前炫耀一番,没想到邓静安在听说是许一山请客,二话不说就表示要参加。 在小福的印象里,邓静安可是最反感请吃请喝的。一般人想请她吃顿饭,比登天还难。 像她这种早就实现财务自由的独立女性,完全不需要看别人的脸色吃饭了。 “你快去接她嘛。”许一山指示着小福道:“客人来了,还有拒之门外的道理吗?” 没一会,邓静安笑靥如花地出现在许一山的面前。 “许大书记,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邓静安笑吟吟道:“当了大官了,就不认我这个故人了?请客吃饭,都没我的份呀。” 许一山笑道:“邓东家请坐。不是我不想请你,而是我听说,邓东家一般不给请吃人面子啊。” “别人请不动,你还请不动吗?”邓静安微笑道:“你是不敢请我吧,怕我找你麻烦。” “你找我麻烦?”许一山故意问小福道:“小福,你是不是没付租金给东家啊?” 小福连忙说道:“没有啊,我可是按规矩付的租金。一分钱没少,不信,老大你现场问邓美女啊。” 邓静安笑了笑道:“格局少了啊。我是来问你要租金的吗?许大书记,你现在是一方诸侯了,我想找你借点东风哦。” 正文 第1411章 真正的当家人 邓静安想在岳峰山上辟一块净土,将她的十月山林开一个过去。 在邓静安看来,许一山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许一山断然拒绝了她的想法。 许一山满脸歉意道:“小邓姑娘,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在岳峰山上建一个十月山林,不是我说了算的哦。” 邓静安不解地看着他,狐疑问:“你不是衡岳市书记吗?你开了口,谁还敢阻止我?再说,我自己投资,又不花你们衡岳市一分钱。” 许一山笑道:“你的文化名人,能看得起我们衡岳市,我很感激。但是,岳峰山不行。你真想去我们衡岳静修,我倒有一个地方。那地方可能比岳峰山更适合你。” 邓静安当即回绝道:“算了。除了岳峰山,其他地方,我没兴趣。” 许一山说的倒是肺腑之言。邓静安确实是文化名人,衡岳市也需要她这样的文化名人。只是她的要求过分了些,居然将主意打到了岳峰山上。 要知道岳峰山上一草一木都受保护的,她这么去大兴土木,破坏了山原本的面貌不说,还可能因为突然多出来一座十月山林而备受麻烦烦忧。 对于邓静安的断然拒绝,许一山爱莫能助地说道:“对不起啊,这个东风我真没有。” 邓静安气得呼地起身,转身就往外走。 小福急道:“老大,要不要送送她?” 许一山摆摆手,“你想送就去送,我就不送她了。” 邓静安突发奇想要在岳峰山上建十月山林,目的是什么,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一点的是,她是冲许一山而去的。 可惜许一山不解风情,没留任何余地就回绝了她。 许一山的回绝,让邓静安感到很丢面子。这在过去可是不敢想象的事。只要她邓静安喜欢的,即便是天上的星星,也有人愿意搬张梯子去摘下来送给她。 一肚子气的邓静安当即将电话打到堂姐邓晓芳的手机上去了,开口便叫屈道:“姐啊,你这个叫许一山的朋友,真是榆木脑袋一个呀,我恨死他了。” 邓晓芳问明情况后,笑道:“静安,不是姐是说你。如果许一山是个普通男人,姐也就轮不到你了。你明白姐的意思吗?” 邓静安吃了一惊,问道:“姐,原来你也对他有感觉呀?” “他这样的男人,有几个女人会没有感觉啊?”邓晓芳叹道:“静安,我劝你,还是与他好好做朋友吧,其他的,就不要多想了。这个男人不寻常。” 邓静安笑嘻嘻道:“我偏不信这个邪。拿不下他许一山,我就不叫邓静安。” 她们两姐妹在电话里讨论一个男人,而许一山此刻与秦光讨论的,是更严肃的一个话题。 许一山特意找陆书记要了秦光去衡岳工作,当然不是去给他做秘书。他另有打算。 江山重工与衡岳市合资成立的公司,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领导。这个人,非秦光莫属。 在许一山将想法透露给秦光后,秦光满脸通红,激动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老大,你觉得我能信任?” “当然。不过,你还要多付出努力。” “只要组织信任我,我秦光就是脱了一层皮,也要将这件事办好。” “好!”许一山点头道:“等调令一到,你立即过来衡岳。目前,就有一个重要的工作交给你去完成。” 跑了一趟燕京,回了一趟省城,许一山顿然觉得神清气爽了不少。 燕京拿到了投资,省城解决了财政困难,又不出意外将秦光调到了身边工作。在许一山看来,接下来就该大展拳脚了。 回到衡岳的第一件事,许一山便安排召开常委扩大会。 新书记上任第一把火,就烧掉了全市干部半年工资。尽管此举惹来不少非议,但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第一次常委扩大会议,通知到会五十八人,没一个人缺席,甚至都没一个人迟到。 会议开了一整天,李朝亮市长在会上公布了衡岳市未来五年的发展计划。 会议定下来了一个基调,未来五年,衡岳市的工作重心都在经济发展上。计划要求,两年之内,必须保证云轨项目顺利建成通车。 该项目是提升衡岳城市品味与形象的重大工程,全市所有单位都必须全力配合。 第二,衡岳市正式定为为工业城市。全市原来的所有工厂企业,在三年之内必须运转起来。五年之内,必须要有自己的品牌和拳头产品。 第三,鼓励机关干部积极下去各企业工作。有特殊贡献的,破格提拔。 李市长公布了发展计划后,请书记许一山发表重要讲话。 许一山环顾一周,缓缓说道:“同志们,刚才李市长已经将发展计划公布了。我说几句,第一,我讲话,不存在什么重不重要,对的,大家支持。错了,请各位及时纠正。” “衡岳市在前几任领导的带领下,成绩是突出的,成效是显著的。过去,我们的市委领导班子存在一些问题,在省委的支持下,已经得到了纠偏。我是衡岳人,我深爱脚下的这片土地。” “未来,我们的任务更艰巨。需要在座的每一位同志齐心协力。发展的过程中,肯定会遇到各种各样不同的问题。我今天在此表个态,诸位在工作中只要不触犯党纪国法,市委就是你们最坚强的后盾。” “同志们啊,相信你们比我更清楚。现在的衡岳市,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我们财政困难,目前没有支柱产业。老百姓为了生活,奔波劳累。我是一个农民的儿子,我对土地有着无比的深情。今后,衡岳这块美丽的土地上,究竟会鲜花遍地,还是杂草丛生,在于大家是不是真心想为群众干点实事了。” “我今天还有必要解释一下为什么要停发大家工资的事。相信诸位都清楚,目前社会对我们当领导干部的人不理解,认为我们这些人都是手握权力的人。在群众的想象中,权力就是利益。我不否认在我们干部队伍中确实存在这样的一些害群之马。但是,我更坚信,绝大多数的领导干部都是清正廉明的。” “我给大家的解释是,停发不是不发。但如果诸位观念不变,就有可能不发了。” “现在,我明确一下各位的主要责任。” 他的话说到这里时,会议室里响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李市长在公布发展规划的时候,是宏观性质的发言,并未就具体工作有安排。 任务不分解到具体的人头上,大家心里都会怀着一个得过且过的想法。 没人料到新书记会在常委扩大会议上点兵点将。所有的人,心不由揪了起来。 毕竟,任务落到自己头上,就再也没法推脱了。 从许一山说出具体落实任务时,在座的所有人心里同时有了一个慨念,衡岳市真正的当家人诞生了。 他就是许一山。 正文 第1412章 大布局 云轨项目是本市重点项目,原来归陈新文副市长管。现将云轨项目移交给市发改委全权负责。发改委主任即为云轨项目总指挥。 许一山刚宣布完毕,市发改委主任李想赶紧表态,“许书记,发改委将尽全力完成市委交办的任务。但是......”。 “但是什么?”许一山脸色一寒,眉头便皱了起来。 李想偷偷瞟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没敢说出来。 “困难是有的,遇到困难就要想办法克服。”许一山声音沉重,却不失威严说道:“如果遇到困难就推卸责任,找理由,我要你们干什么?” 此语一处,四座皆惊。 许一山没等大家回过神来,马上宣布第二个任务。 “朝亮市长,请你挂帅一项非常重要急迫的工作。”许一山将目光投向李朝亮,脸上带着一丝浅浅的歉意,“朝亮市长的身体不太好,因此,新文副市长,你协助朝亮市长,在三个月内,将所有租借全市工业企业厂房的企业全部迁出来。一个都不能留。” 大家愕然看着他,不明白他强行要迁走这些企业的原因。 衡岳市几个大型企业停产倒闭后,闲置的机器与厂房,就成了一些民营企业眼里的香饽饽。他们纷纷以低价租用厂房,或者以废品价将原来工厂的机器收购作为己用。 大家明知道这是国有资产在流失,却无可奈何。 厂房被人租用,至少还有一笔租金收入。尽管微薄得不忍直视,但比起闲置长草,至少厂房还能得到租方的维护。 机器被贱卖,也是无奈之举。工厂不生产了,机器就只能生锈,最终报废。能卖上几个钱,多少也算是减少了一部分损失。 陈新文陪同许一山去过燕京,当然明白他要将租借厂房的小企业全部搬走的原因。 然而有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摆在面前。这些租借地方生产的小企业,一旦从租借地搬出来,就将无地可去。虽说这些小企业大多数是民营小厂,却也解决了一部分市民的工作问题。 小厂关停,他们就将失业。这对已经失业过一次的他们,无异于雪上加霜。 就在大家疑惑许一山要怎么处理这批小企业的时候,许一山缓缓说道:“前任政府留下来的城市东扩计划,这次我们要将计划完善。国土资源局的同志来了吗?” 话音未落,国土资源局刘毅局长赶紧回答了一声,“到。” “刘局长,请你会同规划、城建,以及城建投等部门,三个月之内,在东扩遗留下来的土地上,建设出来一座高标准的现代化产业园出来。可以允许企业自建,但必须符合统一规划。” 刘毅顿时茫然,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许一山挥洒自如,胸有成竹,在将任务布置到具体每一个人身上之后,他悄悄舒了一口气。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沉寂。 许一山早就料到了会出现这样的局面。大家不出声,是在等他继续出声。他们等的,是真金白银。 毕竟,任何一项任务要完成,首先得有充足的资金。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时候就体现出来了它的重要性。 在座的领导干部都对衡岳市的财政状况了若指掌,以衡岳市目前的财政实力,根本无法支撑起许书记安排下来的任务。 一个云轨项目,就需要投入百亿,钱从哪来? 新建产业园,先不说规模有多大,动土就是钱。钱又从何来? 搬迁租借厂房的小企业,有些合同还没到期,涉及到补偿问题,这笔钱谁来出? 许书记的规划看起来很宏伟,可是没有钱,最终不还是纸上谈兵吗? 沉默了一阵后,会议室里响起了一片低低的议论声。 许一山没有声张。他一直面带微笑,目光从一个个领导干部的脸上扫过去,又扫回来。 他的目光所到之处,对方马上会避开他的眼光,垂下头去,不与他对视。似乎一对视,就会被他点了名。 他的威信,在魏力他们三个常委倒台的时候就已经建立起来了。谁心里都清楚,能将魏力拿下的人,还有什么可以让他惧怕的? 国土资源局刘毅局长终于坐不住了,他想得很明白,伸脖子是一刀,缩脖子还是一刀。这一刀看来躲不过去了。他闪烁这言辞说道:“许书记,我有个疑问想听你指示。我国土资源局去管建设产业园,业务不对路啊。” 许一山笑了笑道:“刘局长哪里不对路了?国有土地权都在你手上,你不会觉得土地是累赘吧?” 刘毅苦笑道:“一片荒地,还能变成钱?” “真不能变成钱吗?”许一山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的声音不觉提高了不少,“我倒想问问,这些年衡岳市的房地产业发展那么迅速,难道这些土地都是白送给开发商的吗?” 刘毅一愣,小声道:“我们都是走的挂拍正规渠道。” 许一山笑道:“这不就对了?土地给房产开发商,是因为他们要靠土地建房赚钱发财。而且这也是一锤子买卖。要想获取土地第二次价值,得等七十年吧?如果我们将土地送给企业建设厂房,让他们有一个归宿感,既能解决本市的就业问题,又能给财政增加收入,这两全其美的好事,你不愿意?” 刘毅犹豫了片刻,小声问道:“许书记,你的意思是我们将土地白白送给他们建厂房?” “前提是,厂房占地和规模,都必须征得市委市政府的批准。” 新产业园区建设的问题迎刃而解了。但新问题又接踵而来。 刘毅迟疑着说道:“万一这些人不愿意掏腰包建厂房怎么办?” “那是他们的眼光看得不够长远。而且具有这种思想的企业主,他的事业也做不大。与其让他们占着茅坑不拉屎,不如早点让他们操起裤子走人。”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笑声。 笑声让焦躁的情绪得到缓解、释放。会议室里的气氛变得轻松了不少。 眼看着时机差不多成熟了。许一山才缓缓说道:“诸位,让大家忙起来,不是我们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我给大家透露一个好消息吧,江山重工已经与我们衡岳市达成了战略合作伙伴关系。我们准备共同成立一家合资公司,将衡岳市打造成为全球技术力量最雄厚的重型机械装备基地。” 他笑了笑道:“和平时期,我们的产品将成为全球民用建设的支柱工具。战时,我们可以在一天之内调整工艺流程。什么飞机大炮坦克的,随时都能上线生产。” 气氛由轻松变得热烈了起来。衡岳市未来工业还能生产大炮坦克和飞机,这是他们过去想都不敢想的问题。 这是一张足够大的馅饼了,而且看起来是那么的诱人。 “同志们,我们不能等啊。我们也等不起了。我理解大家有困难,不过,我还是那一句话,车到山前必有路。不要被困难吓住、压倒。大家可能最关心的问题就是资金的问题。我知道,任何一个项目动起来,都需要资金支撑,但是你们也应该明白,资金不是唯一的保证。要实现我们的目标,更多需要的是勇气和大无畏的精神。” 正在这时,秘书急匆匆进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许一山神色一变,说道:“大家现在可以讨论讨论,我出去接个电话。” 正文 第1413章 谁拆谁的台 电话是胡进打来的。 胡进在电话里咆哮着吼:“许一山,你好大胆,敢在我背后耍阴招。” 许一山一头雾水,胡进很少直接叫他的名字。从大学时代开始,他就一直叫他“老许”。 叫他“老许”,不是因为许一山年龄老,而是胡进那时候刚好读到一本叫《牧马人》的小说。小说里主人公年纪轻轻就被人叫做“老许”。 再者,胡进觉得叫他“老许”,很容易产生亲近感。 胡进突然将对他的称谓都改了,而且他听出来,胡进这次不是开玩笑,而是真正生气了。 “老胡,出什么事了?你发那么大脾气。”许一山吃惊之余,不忘笑嘻嘻的调侃他,“气大伤身啊。” “我问你,你是不是偷偷去找了徐斌?”胡进怒气未消质问他。 “是。”许一山小声纠正他道:“但不是偷偷,而是正大光明。” “正大光明?哼!”胡进冷哼了一声道:“你以为你耍点小聪明,徐斌就会上你的当吗?如果你还是我兄弟,你就赶紧与徐斌断了。不要痴心妄想你的什么振兴工业雄风了。” 许一山笑嘻嘻道:“老胡啊,我其实是在替你完成任务啊。振兴衡岳工业雄风计划是你在任时提出来的吧?你现在离开了,你的抱负不能不实现呀。” “我的抱负关你屁事。”胡进吼了一声道:“你听着,徐斌我要用,轮不到你。你现在就给我放手。” 许一山也来了气,冷冷问道:“如果我不放手呢?” 胡进显然没料到许一山会是这样的一个态度。过去,这小子可都是以他马首是瞻。 “你试试看。”胡进又冷哼一声,突然将声音变得柔和起来,道:“老许,我们是兄弟,就应该携手合作,怎么能背后拆台呢?” “我拆谁的台了?” “拆我的台啊。”胡进说道:“你不知道我一直与徐斌保持这热线联系吗?实话说吧,我需要徐斌来我管委会投资。” “他投哪里,由他自己决定。我又不能左右他。”许一山压住怒火说道:“老胡,你不觉得我们自己打架,会让人趁机要挟吗?这样好不好,不管徐斌投资落在哪里,我们都要支持对方。” “不行。他必须投资来我管委会。否则,不是我吹牛,他休想出燕京。” “对不起,老胡,我真的没办法答应你。”许一山一字一顿说道:“就算我答应了,衡岳市七百万人民也不会答应。” “七百万人民算个屁。”胡进不屑说道:“谁敢阻挡我胡进的路,谁就等死去吧。” 没等许一山说话,胡进已经挂了电话。 捏着手机,他不禁苦笑。 他明白过来,自己与胡进之间的友谊可能已经走到了尽头。 胡进调任桔逸香一体化管委会主任,是他政治仕途上的一次跃升。因为这次调任,他顺利进入了中部省委常委班子。 可是,新上任的他,必须要在任上做出成绩,才有可能得到进一步的高升。 其实,在许一山看来,桔逸香城市一体化就是一个笼统的模糊概念。它应该只存在形式,而不在现实上。 试想,无论是桔城市,还是逸阳和香河市,谁愿意头上突然多一个婆婆?胡进要想有所作为,势必要动这三个市的蛋糕。 逸阳和香河可以不管,可桔城市是省城所在地,市委书记容海也是省委常委之一。那么,在胡进的作为里,究竟是他听容海的,还是容海听他的? 许一山可以肯定,他们谁都不会让着谁。因为谁让了,谁就被视为弱势。官场上,弱势的一方,永远都将被人压着欺侮。 他突然感觉自己过去高估了胡进的悟力。他过去一直以为胡进会与他一样,心里清楚桔逸香管委会只是他胡进仕途上的一个驿站。 只要他在这个位子上稳稳地坐上三五年,以他的人脉,顺理成章会往上走一步甚至几步。 说白了,胡进在这个位子上最好的选择就是不作为。因为没空间让他作为。他任何的作为,都将成为自己给自己挖坑。 许一山过去一直没有点破这道玄机。在他看来,胡进与自己,有着本质上的区别。胡进的未来,是一步一步往上走,不需要太多想着要什么伟大的成绩。而他,最真实的愿望,就是想着多为老百姓办上几件实事,让老百姓安居乐业,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胡进的一个电话,让他的心情变得糟糕了起来。 他在办公室里坐了好一会,才毅然起身回会议室去。 胡进逼迫他放弃与徐斌的合作,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确,徐斌的江山重工,要成为他仕途上披荆斩棘的一把锋利的刀。 可是他现在能放手吗?他一放手,振兴衡岳工业雄风的梦想就有可能成为泡影。 一脚跨进会议室,原本噪杂的声音瞬间静默下来。 所有人都来看着他。 许一山不慌不忙扫视一眼会议室,缓缓说道:“今天的会议,到此就结束了。同志们,接下来就该大家动起来了。” 开会的领导干部陆续散去,许一山坐着没动。 李朝亮路过他身边的时候,关心地问:“一山,你身体不舒服吗?你的脸色可很不好啊。” 许一山摆着手笑道:“我没事,李市长多虑了。” 会议室走得最后就剩下发改委的李想。 许一山看着李想没有想走的意思,问了一句道:“李主任,散会了啊。你不知道?” 李想尴尬一笑,起身走到他身边来。 “许书记,你今天让我们接手云轨项目的决定,我想谈谈个人的想法。” “好啊。”许一山爽快答道:“李主任,请说。” 李想迟疑一下,鼓足勇气说道:“许书记,我认为云轨项目不要继续进行下去了。这个无底洞,我们目前的实力根本支撑不住。” 许一山微微一笑道:“李主任,你是担心资金实力跟不上?” 李想肯定点了点头。讪讪道:“不瞒许书记,当初我对衡岳市建云轨就有想法。可是胡书记是不会听我们的建议的。” 李想手头有一份数据,是关于云轨项目开工到现在的全部数据。 云轨项目前期征地在五千亩,这笔征地款已经落实到位。项目线路所经过之处,共拆迁了尽五百套住宅和商业用房。其中,市人防办因为办公场地恰好在规划的线路上,也被迫拆迁了。 拆迁款高达十多个亿,目前只赔付了不到十分之一。 因为拆迁款未能及时到位,整个云轨项目每天都会遭到各种阻工,严重的时候,发生过肢体冲突,有市民因此而被行政拘留。 “止损!”李想迟疑着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满怀希望的眼光看着许一山,等着他的决定。 正文 第1415章 咎由自取 茅山县人社局局长封由检贪腐案在经过近一年多的侦查后,正式结案。 本次共查处涉案人员五十多人。几乎遍及了茅山县每一个乡镇。茅山人社局差不多全军覆灭。人社案又牵出茅山其他几桩案子。大到原县委书记黄山,原县委办主任陈勇。小到乡镇一名普通的民政干部。 目前,给出的结论是窝案。案件所涉金额,达到触目惊心的十几个亿。 要知道茅山在十年前还戴着贫困县的帽子,虽然贫困县帽子被黄山想尽办法摘了,但不等于茅山县就进入了富裕县的行列。 十几亿的涉案金额,放在经济发达地区,也不是个小数。 聂波带来的是政法委的意见,根据案件的性质和社会影响程度,检察院准备以贪污和涉黑犯罪起诉封由检。检察院决定对封由检以最高刑罚起诉。换句话说,对封由检的结局就是判处死刑。 人社局涉案人员,分别判处五年或者无期徒刑。 黄晓峰案涉及到他父亲黄山的问题。黄山案由省里负责,目前还在侦查,未结案。但黄晓峰的犯罪事实已经查清,他在担任茅山驻燕京办事处主任的时候,采取非法手段,套取资金上亿,其中个人非法所得达三千万。 黄晓峰案的恶劣之处,在于他涉案的资金全部转移到了国外。已经查明,黄晓峰在一年前就偷偷办理了投资移民的手续。如果当时没及时对他采取措施,黄晓峰此时可能早就远赴国外,逍遥于法律之外了。 聂波建议,黄晓峰可以判处无期以上刑罚。 “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需要请示,那就是经过我们了解,认真落实调查,一致认为茅山县原县委办主任陈勇认罪态度较好,案发后主动自首,能积极配合调查。秉着从宽原则,决定对陈勇免予起诉。建议纪委给予纪律处分。” 许一山一直没有插话。封由检落到这个下场,完全是他咎由自取,他一点也不觉惋惜。 疯狂的封由检,在茅山曾经是个风云人物。茅山人们可以不知道县长是谁,但一定知道封由检是谁。 曾经有这样的一个传说,在国家对低收入家庭采取低保政策的时候,茅山县符合吃低保条件的人,没有一个能吃到。相反,吃低保的都是家庭条件相对富裕的人。 乡下,主要为村镇干部的家属和亲戚朋友。城里,也都是一些领导的亲戚朋友。 有人气不过,拿着政策去人社局讨要个说法。被封由检安排人将讨要说法的人打得头破血流。封由检一点不隐瞒地叫嚣,“老子就是政策,想给谁吃,老子说了算。不服,打服你。” 事实上封由检的嚣张不是吹牛的。事后,无论受害人怎么举报,都是泥牛入海。 在茅山县,谁吃低保,谁不能吃低保,全由封由检一个人说了算。即便有干部想挺胸而出伸张正义,最后碍于他的淫威,不得不屈服。 封由检身边笼络了一大帮人。这些人随时都可以为他冲锋陷阵卖命。在茅山,他封由检的一句话,有时候胜过县委领导的话。 封由检判死刑,并不冤枉他。 至于黄晓峰,许一山倒觉得过于重了一些。虽说他在心里对黄晓峰恨之入骨。这小子欺骗了他单纯的妹妹许秀,如果不是碍于自己的身份,他恨不得手撕了他。 封由检和黄晓峰究竟会怎么判,他并不想干涉。毕竟,他相信司法的公正和力量。 但在陈勇的这个问题上,他开始有些进退为难了。 不管怎么样,陈勇都是陈晓琪的父亲,也就是他许一山的岳父大人。他能亲手将岳父送进大牢吗? “小聂,你知道我与陈勇是什么关系吗?”许一山似笑非笑地问。 聂波咧开嘴笑,道:“不知道啊,我们维护法律威严,坚持公平正义。” “真不知道?” 聂波犹豫了,低声说道:“我知道。” “那我问你,你们决定对陈勇免予起诉,有不有我的原因在里面?”许一山单刀直入地问他。 聂波猛烈摇头道:“我敢保证,绝对没有书记你半点因素在里面。这么说吧,茅山几个案子的卷宗我都认真看过,我认为这样的意见可以采纳。” “你就不怕别人说破你办人情案?陈勇是我许一山的岳父,他被免予起诉,不被追究刑事责任,你相信群众会相信你们的理由?” “他们信不信我不管。我是依法办案的。”聂波争辩道:“书记,你不用有太多顾虑。在这件事上,我真的没有任何偏颇之心。” “还是慎重一点吧。”许一山叮嘱他道:“我先表明,我本人不干涉司法自由。我尊重司法的任何决定。小聂,不管怎么说,我与封由检是有过同事一场的过去的。如果方便,我想在审判之前,见见封由检和黄晓峰。” “没问题,我来安排。”聂波说道:“书记,是我将人提来,还是你亲自过去?” 封由检和黄晓峰他们都被关押在市看守所。许一山想了想道:“我过去吧。” 忙了一天回到家里,一进门,便看见坐在沙发上的杨柳。 许一山吃了一惊,他与杨柳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面了。这位茅山曾经的旅游局长,此刻也有些紧张地看着他笑。 “许书记回来了。”她主动起身招呼,冲厨房里的陈晓琪喊了一句,“小琪,你老公回来了。” 陈晓琪腰上系着围裙,双手沾满了水,笑眯眯地从厨房里探出头来道:“回来就回来啊,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呀?杨柳,你们说说话吧。” 许一山来衡岳市的时候,立下了一个规矩,非必要的应酬,一律不参加。 他的这一规矩,让许多想接近他的人,望而却步。 许一山也真做到了下班就回家。 “我调来市里工作了。”杨柳红着脸低声说道:“谢谢你。” “谢我?”许一山一愣,马上想起陈晓琪曾经与自己提过想调杨柳进市里工作的事。他试探着问:“你调到哪个部门了?” “老本行啊。”杨柳笑嘻嘻道:“我这个人就是个伺候人的命。我现在调到市委接待办来了。” 许一山眉头一皱道:“杨柳,你调来市里,茅山旅游局现在谁负责?” 杨柳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呀。不过,谁去旅游局,谁都是捡落地桃子。现在的茅山旅游事业,一切都很好啊。” 许一山心里明白,杨柳能调进市里工作,与老婆陈晓琪肯定有关系。 如今身为书记夫人的陈晓琪,随便打一声招呼,替她跑腿办事的人,还不是多如过江之鲫。 深谙体制规则的许一山清楚,像杨柳这样的干部,能调进市里工作,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没有特殊的关系,几乎很难办到。 他心里不禁有些不悦起来,心里想,陈晓琪怎么能打着自己的牌子在外面办事呢? 他的这个念头,直接导致他们夫妻的关系像一座火山。 正文 第1416章 好闺蜜 陈晓琪做了一桌子丰盛的菜,招待她的好闺蜜杨柳。 杨柳调进市委接待办工作,陈晓琪确实起了重要作用。 这里面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如果不是她,杨柳想这么快就调上来很难。 事情的起因在于陈晓琪几天前在市委大院偶然遇到了新晋常委周琴。大家都是老熟人,陈晓琪又是书记夫人,周琴便主动与陈晓琪打了招呼。 陈晓琪患病期间,外面风传周琴与许一山存在不清不楚的关系。虽然这件事最终被证明纯属子虚乌有,但作为女人,陈晓琪的心里还是有着无风不起浪的芥蒂在里面。 周琴是大美女,容貌绝不比她陈晓琪差。且她还有一个衡岳首富的父亲周鹤。无论家庭条件,还是个人条件,周琴与陈晓琪都是不分伯仲。 追求周琴的人,与当年追求陈晓琪的人一样,能排成长队。但不知什么原因,周琴对谁都没兴趣,看谁都看不上眼。 即便长宁县原县委书记梁国明,在她这里碰了几次壁后,也心灰意冷地撤兵走人。 冷艳孤傲的周琴,就像一朵吐露幽幽暗香之花,开在绝壁上,孤芳自赏。 世界上的女人,潜意识里都有嫉妒心理。特别是漂亮的女人,往往能让她不知不觉丰满起自己的羽翼,抵挡来自对方的侵扰。 就以陈晓琪来说,她对周琴,就怀着不友好的心态。 两个人客套地聊了几句,陈晓琪突然问周琴,“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周琴狐疑地看着她,笑道:“小琪,你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吗?你只要给许书记随便说一句,他都能帮你办好啊。” 陈晓琪嘴一噘,哼了一声道:“我不找他。你能帮就帮,不能帮就算了。” 周琴见陈晓琪不高兴的样子,便好奇地问:“你说说看,看我能不能帮。” 陈晓琪便说道:“我想把杨柳调来市里工作,你不会为难吧?” 周琴楞了一下,笑道:“调动一个人,组织上是有规定的。只要杨柳合符调动需要,应该不会有问题。这件事你就交给我吧,我了解一下情况再说。” 第二天,周琴便给陈晓琪打来了电话,告诉她杨柳调动工作的事已经落实。 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来,周琴是真心在帮她。而且效率极高。 当然,以她市委常委的身份,调动一个人的工作本身就是举手之劳。 陈晓琪本来并不抱希望周琴会帮她。没料到周琴不但帮了她,而且速度远超她的想象。于是,她对周琴的印象好了一半,至少没有了原来的敌意了。 三个人一桌菜,两个是绝世美人,许一山这顿饭吃得很开心。 陈晓琪特意开了一瓶酒,非要拉着杨柳一起喝。说是庆祝她能顺利调来市里工作。从此以后,她就不会孤零零的一个人,下了班就只能窝在家里,哪里都不想去。 杨柳红着脸,她本来是来请陈晓琪出去一起吃顿饭的,目的是感谢她帮自己调来市委上班。但陈晓琪不愿意去外面吃。她解释说,晚上老公许一山会回家吃饭,他们是约好的。 在陈晓琪的坚持下,杨柳只好留下来。 陈晓琪帮着杨柳调动工作,是因为杨柳在她面前抱怨了好几次。她不想继续留在茅山县,不是她对工作不满意,而是她现在觉得看到茅山的山山水水,心里就感到特别的空虚。 自从与罗舟办了离婚手续后,杨柳坚决与彭毕断了关系。 杨柳此举,让陈晓琪很不解。她好奇地问过,既然过去你们冒着风险偷偷摸摸,现在离了婚,可以光明正大了,为何反而还要断了? 杨柳没说其他的,就说了一个字,“烦!” 也就是说,杨柳希望调进市里工作,本意就是躲避彭毕的纠缠。毕竟,在一个县里工作,接触的机会太多。何况彭毕还是县长,找借口找她,她几乎没有任何推辞的借口。 两个女人喝了酒后,脸上的颜色灿烂得如同盛开的桃花。 杨柳显然不胜酒力,只喝了一杯后,人便有些坐不稳。 陈晓琪执意要留杨柳在家休息,杨柳浑身软瘫,只好答应。 许一山吃过饭后,回去书房工作。自从当了市委书记之后,他总觉得时间不够用。 衡岳市存在的问题太多。即便倒下去了三个常委,整个班子未必就可以齐心协力。 关键是财政困扰,这是摆在他面前最大的一个难题。 从目前局面看,整个衡岳市就是一个巨大的工地。工地都在等米下锅,米从何来,这是核心问题。 找银行贷款这条路似乎已经走不通了。银行现在死守着一个原则,还旧账,借新债。否则,撤了行长,也没办法。 江山重工承诺的百亿入衡,即便到位,他也不能挪作他用。唯一的希望,就只寄托在陆代书记的身上。 这次从燕京回来,他将王书记的意见巧妙地转达给了陆代书记。相信他已经完全领会了话里的含义。陆代书记表示,他来给衡岳市财政想办法,这个办法应该就是落实配套资金的问题。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突然有了失眠的症状。 书房门悄无声息推开,陈晓琪身着薄缕,笑意盈盈进来了。 尽管生过了孩子,陈晓琪的身材还如少女一样,却又比少女成熟。薄纱之下,她玲珑的身体曲线毕露,令人看一眼便会血脉喷张。 她反手关了门,将一根手指竖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许一山赶紧示意她,隔壁还睡着一个杨柳。 陈晓琪脸上露出一丝搞怪的笑容,她一手搂着许一山的脖子,坐在他的双膝之上,贴着他的耳朵逗他道:“刺不刺激?” “刺激?”许一山愣了一下,很快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禁哭笑不得道:“你还小啊?什么刺激呀。快回去睡觉。” 陈晓琪噘起嘴道:“我不。我怕我睡熟了,你偷偷爬到她床上去。” 她说完,自己先忍不住捂住嘴偷笑起来。 许一山知道她是在开玩笑,心里想,如果陈晓琪知道他和杨柳在云雾山顶避雨的事,她还会开这样的玩笑吗? “对了,我问你,她调市里来工作,是不是你找人打了招呼?”许一山收敛心神,正色问她道。 “是又怎么样?”陈晓琪不屑说道:“你许一山现在是堂堂的市委书记,调一个人还需要看人脸色吗?” 许一山无奈道:“你这样做,别人会说我许一山利用职权谋私啊。” “谋私?”陈晓琪吃惊地看着他问道:“杨柳是你的私有财产吗?如果不是,谋的又是什么私呢?” 许一山叹道:“老婆,你自己也在体制里,你难道不知道体制内的复杂?” 陈晓琪不耐烦说道:“我不知道。我也懒得知道。别人想怎么说,就让他们去说。反正,在这件事上我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许一山道:“总之这件事办得不是很好。” “难道你想让我把杨柳退回去茅山呀?”陈晓琪哼了一声,“谁敢这样做,我就与谁撕破脸皮。” 她说完,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回去了卧室。 正文 第1418章 检举揭发 衡岳市看守所会见室里,市政法委书记聂波陪同书记许一山要见一个人。 这次会见的消息被高度保密。除聂波和许一山外,公安系统只有局长费劲参与了。 上午十点,戴着手铐脚镣的封由检被带进了会见室。 封由检打死也不会相信,市委书记、政法委书记和局长会一起来会见他。 曾经嚣张跋扈的封由检,此刻就像被打断了腰的一条癞皮狗。他不顾沉重脚镣的牵绊,跌跌撞撞猛地往铁栅栏这边扑过来。 脚镣拖在水泥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即便身陷囹圄,也不耽误封由检知道,眼前的许一山已经不是过去的许一山了,人家现在已经是衡岳市的一把手了,手握生杀大权的人。 “许书记,我是封由检,封由检啊。”封由检赤红了眼,大声叫道。 看守将他推进铁椅子里,锁了,呵斥他,不许乱叫乱动。 封由检讨好地对着看守笑,连忙保证遵守会见纪律。 费劲示意看守退下去。会见室里,隔着铁栅栏,就只剩下了他们四个人。 封由检明显不认识聂波,迟疑了好一会才开口问道:“这位干部是......” 费劲沉着脸道:“这位是我们衡岳市委新来的政法委书记聂波同志。封由检,你有什么要说的,都可以坦白讲。” 封由检嘿嘿地笑了起来,他想挪动一下身体,无奈身体被铁椅子死死的困住了。他努力了几下,叹口气放弃了。 “我没有什么可以坦白的。”封由检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道:“我是被冤枉的。” 费劲呵斥道:“封由检,你到了今天还顽固不化。你是不是冤枉的,你心里有数。现在证据确凿,犯罪事实俱在,你还想抵赖吗?” 封由检耷拉下去头,半天没出声。 从进会见室起,许一山就一句话都没说过。在见到封由检的一刹那,他内心不由泛起一圈波浪。 成为阶下囚的封由检,整个人变得几乎让他认不出来了。他被剃了光头,头皮泛着一层青光。尽管天气炎热,他身上还是穿着棉睡衣。 他的脸,看起来明显有些浮肿。原来饿狼一样凶狠的眼光,如今变得黯淡无神。 他的双手被拷在铁椅子上的铁环里。脚下,一双布鞋被他踩着鞋后跟。脚踝上,一副沉重的脚镣预示着他犯的是重罪。 封由检犯案太深,贪污挪用对他而言,已经算是小儿科了。经侦查,封由检的罪行。已经涉及到了黑社会组织犯罪。茅山县积压下来的几桩旧案,随着他的被抓,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在给他准备的起诉书上,封由检共犯有七大罪名。除去贪污挪用外,他头上还有黑社会组织、私藏枪支弹药、私设地下赌场、故意伤害和故意杀人罪。 起诉书足足有十几页,许一山没有认真看完。他实在是没心情将封由检的犯罪行为了解一清二楚。 聂波说,根据封由检的犯罪事实,足以判他枪毙三次了。 许一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封由检为什么会走到今天的这个地步? 追溯封由检的过往历史,发现他过去并非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可以这么说,封由检曾经还是有过功劳的。至少在他还未担任领导干部前,口碑还是不错的。 封由检最大的功劳表现在茅山县机构改革这件事上。当时人事局、社保局等几个单位要合并在一起。几个局合并,谁来当一把手,就是一个非常敏感的问题了。 谁都想当一把手啊。想当一把手,就得付出。哪一个时期,几个局长都在悄悄地死盯着对手,他们都在寻找对方的缺点和毛病。 就在大家都在暗中较劲的时候,县里突然宣布,时任茅山人事局副局长的封由检出任新组建的人社局局长。 封由检就像一匹黑马一样窜了出来。谁都没料到人社局局长的宝座会花落到封由检家。全县为此哗然,只有当时的县委书记黄山,力排众议,将封由检扶上了位子。 这时候,封由检正式进入茅山人们的视线。事后有人说,封由检在当人事局副局长的时候,全茅山的地下赌场都由他控制的。 据封由检后来炫耀说,他的这个局长是他花了五百万买来的。 会见室沉默了好一段时间。 突然,封由检抬起头来,目光无神地看着许一山道:“许书记,我会怎么判?” 许一山开口道:“老封,起诉书副本你应该看到了吧?” 封由检低声道:“看到了。” “怎么判,不是我说了算。”许一山淡淡一笑道:“老封,我今天来,主要是出于故人之心。老封,你走到今天这一步,可惜了啊。但是,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卖。” “是,确实没后悔药卖。”封由检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叹道:“可是我不想死。” 许一山没有回答他的话。 在聂波汇报说准备对封由检犯罪事实起诉时,许一山心里就有一个想法。他感觉封由检还有心里话没说出来。封由检在茅山骄横跋扈,不是黄山一个人能罩得住的。而且他有个明显的感觉,黄山在封由检的问题上,态度一直模糊不清,似乎在忌惮着什么。 封由检突然说道:“许书记,我要检举揭发。” 费劲赶紧拦住他,呵斥道:“封由检,这个时候了,你还想把水搞浑啊?你检举揭发谁啊?别胡说八道了。” 封由检一本正经道:“我没说假话,也不是想搞浑一塘水,我是真要检举揭发。” 费劲还想阻拦,被聂波提醒了一句,“费局,让他说话嘛。” 大家都等着封由检说话,他却不说了。 聂波没耐心了,催促他道:“封由检,你有什么话想说的,就赶紧说。我们可没时间陪你在这里干耗。你要把握住机会。” 封由检嘿嘿笑道:“我是担心,我检举揭发的这个人,你们动不了人家。” 聂波气愤道:“封由检,你什么意思?什么人我们动不了?只要涉嫌犯罪,就是天王老子也要拉他下马来。” 封由检一点也不急,反而问道:“我检举揭发了,能不能算立功?” “只要查明是事实,当然算立功。”聂波回答他道。 “能不能救我自己一命?”封由检的眼睛里射出一丝期翼的目光来。 “这得看你交代的问题是什么问题,立的功有多大。” “好。”封由检似乎吃了定心丸一样,小声说道:“我第一个要检举揭发的是衡岳市原政法委书记魏力。”他看了聂波一眼,脸上露出一丝怪异的笑容,道:“对了,就是这位干部现在坐的位子。” 费劲哼了一声,“封由检,你不知道魏力已经被抓了吗?” 封由检笑嘻嘻道:“知道啊。他不被抓,天理难容。魏力这个老流氓,枪毙他十次都不够。他贪财好色,道貌岸然,他就是衡岳市一颗毒瘤啊。” “闭嘴。”费劲眉头紧皱道:“魏力的案子,自然会查清楚。不需要你来检举揭发魏力了。” “如果我检举揭发的这个人比他大呢?”封由检脸上开始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你们敢动他吗?” 正文 第1420章 配套资金到位 许一山与聂波的眼神交流,信息量极大。 身为市委领导的许一山,完全没必要与一个普通刑事犯罪分子打交道。他见封由检,是他得知封由检曾经是叱咤茅山的风云人物,应该与黄大岭有交集。 黄大岭在无修庙的钟鼓失窃后,他也跟着消失了。 据闻,黄大岭已经移民海外。是真是假,没人知道。 黄家父子先后倒台,标志着茅山黄家天下的态势已经被打破。茅山曾被黄山统治前后达十五年之久。全县的每一个角落,都遍布他的根须。 黄大岭的消息没得到,却得到了龚辉这条大鱼的消息。许一山和聂波都深知,凭着他们的实力,根本无法撼动龚辉。 封由检担心他们动不了龚辉。实质上是不是动不了,而是根本动不了! 龚辉现在是省委重要领导,与书记省长在一个级别。试想一个市委书记,能动得了他吗? 他们两人的眼神交流,还有一层意思在里面。费劲陪同他许一山一道见了封由检。封由检说出了魏力,而费劲又是魏力过去培养的对象。这里面是不是还有什么猫腻呢? 封由检欲言又止,显然是在忌惮费劲。 如果将费劲撇在一边,费劲会认为市委对他产生了极度不信任。这样完全不利于团结的局面。既然费劲在魏力倒下后,他能无惊无险,至少说明费劲与魏力之间的关系不像传说中的那么亲密。 此时,信任费劲,不失为最明智的选择。 许一山当即对封由检说道:“老封,你若真有什么要检举揭发的,你可以向费局检举。” 说完,他与聂波头也不回离开了会见室。 费劲跟了出来,小心翼翼问道:“许书记,封由检的话能信吗?” 许一山沉吟一会道:“对他人信任,就是对自己负责。封由检应该不会那么无聊,那么疯狂吧?” 这句话的含义已经很明显了。虽然他没直接说出来应该相信封由检的话,但是话里的含义再明白不过。 见了封由检,许一山的心情反而沉重了许多。 不可否认,在他听到汇报准备对封由检的案子提起公诉时,他浮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看看当年风光得不可一世的封由检,现在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嘴脸。 他也感觉出来封由检有着强烈的求生欲望。否则,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突然检举揭发省人大主任龚辉。 龚辉有什么问题,问题多大,不是他许一山能够了解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情况向上面反映。 他也知道,反映不会有任何结果的。反而会招来龚辉的疯狂报复。 许一山想动他,千难万难。他要弄死一个许一山,随便两根手指头就能轻松做到。 他抽身回避,将事情丢给费劲去处理。这是最巧妙的安排,无懈可击。 下午刚回到办公室,就接到一个好消息。省里将省域副中心城市的配套资金拨付了下来。 这笔资金不少,整整十个亿。比起耗尽心思去争取文明城市的评比,似乎轻松了不少。 衡岳市在富嘉义时代开始,就一直在争取全国文明城市的评比。不懂其中奥妙的,还以为评比得到的只是一个殊荣,不会知道一旦评上去了,上面会有一笔几个亿的资金拨付下来。 几个亿对任何一个地方政府而言,都不算是小数字。毕竟,全市所有公务员都能心安理得拿到一笔丰厚的精神文明奖励。 遗憾的是,无论衡岳市多么努力,文明城市的桂冠总是与之失之交臂。 汇报的人说,省财政拨款的时候,有一个特别交代,那就是衡岳市停发半年工资的决定可以作废了。省委领导不允许衡岳市停发半年工资。 许一山一听这话,就明白了这特别交代背后的含义。 省域副中心城市配套资金的拨付,表示中部省已经完全认可了“一体两翼”的未来发展规划。而这个规划,就是原王书记留在中部省的政治遗产。 陆代书记完全领会到了许一山的暗示,他与原王书记政见不和的较量,以陆代书记完全放弃自己的主张而告终。 陆代书记是个最不愿意妥协的人。在这个问题上,他选择了妥协,背后的意义不言而喻。 陆代书记从反对改变为支持,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希望原王书记能将他头上的“代”字摘掉。虽说王书记现在不一定有这样的能量,但他的影响力不可忽视。 许一山当即给陆代书记打去了电话,一开口便说道:“首长,你救了我衡岳市一命。” 陆代书记在电话里淡淡地说道:“一山啊,不是我救你衡岳市一命。而是你自己救了自己。我得提醒你,省里是地主家也没余粮了,以后再有困难,你就得自己想办法,不要老想着往我这里伸手。我警告你,伸手也没有。” 许一山连忙说道:“请首长放心,我衡岳市保证不会再麻烦上级领导。” 配套资金下来了,消息传出去后,所有人的眼光都开始盯着这笔钱了。 第一个跑来要钱的是云轨项目的李想。 李想现在算是彻底搞清楚了许书记的意图。云轨项目不能停,更不能烂尾。尽管这个项目建起来之后,看不到未来的经济效益,但作为提升城市形象和品味的工程,只能向前,不可退后。 云轨项目落在发改委头上后,李想只能硬着头皮上。 项目工程的拆迁已经结束。但是赔付的事一直拖着没有展开。 根据拆迁赔付方案,单是拆迁赔付的金额就在几个亿以上。发改委根本拿不出这笔钱来赔付。 赔付不到位,工程就没法进行。拆迁户阻工的事,是最头痛的一件事。现在只要动工建设,必定会遭到阻扰。这让李想食不甘味,睡不成寐,头发已经开始一把一把的掉。 听说省里下来了配套资金,李想丢下所有工作,一大早就堵在了许一山办公室的门口。 “老李,不是我不想给你。问题是市委还没开会研究,要不,你再等等?” 李想急得要跳起来,红着眼道:“许书记,你再不救命,我就只能被五马分尸了。许书记,你是没看到拆迁户的凶恶模样,他们都恨不得把我吃了。说什么政府骗他们。” 许一山笑了笑道:“骗了吗?你们谁骗了老百姓?” 一句话堵得李想张口结舌。 云轨项目是在前任书记胡进手里上马的。所有政策都是胡进拍板的,包括对社会的承诺。 现在胡进书记已经高升去了省委工作,总不能还将责任往他身上推。 “许书记,你先给我一个数,其他的我再来想办法,好不好。”李想求饶道:“我实话说吧,我发改委的家底子可都掏空了。说句不好听的话,我们现在车子出去,加油都要自己掏腰包了。” 许一山笑道:“衡岳市发改委都会穷到这个地步吗?” 李想一本正经道:“是真穷,绝没说假话。” “你们啊,是端着金饭碗在讨饭啊。”许一山啧啧叹道,他看了看李想,突然说了一句话:“老李,要钱别想,政策我可以给你一个。” 正文 第1421章 无中生有 许一山要给发改委的政策,在国资委主任在许一山办公室详谈两个小时后出炉了。 云轨项目规划之初,就设计了云轨物业项目。 梁氏兄弟当初投资云轨项目,看中的就是云轨物业这一块。 云轨总站占地近千亩,这是一块巨大的金地,随着云轨项目的推进,土地价格水涨船高。 建设初期,规划就明确了土地所属和未来开发方向。整个土地面积全纳入国有资产管理。 按照梁氏兄弟的设想,他们将这片近千亩的土地准备开发成写字楼,高档住宅小区和大型游乐场所,配套商业中心,打造出来一个新的城市中心,形成一个覆盖全市的半小时经济圈。 云轨设计原来只有两条线,许一山上任后,修改了过去的线路。将原来东西走向的云轨线路,扩展到了南北纵横。其中,往北,直达高铁站。往南,连接衡岳几场。 云轨线路形成了十字交叉的模式,将衡岳市区东西南北四个方面都扩展到了。 往西,是衡岳市最密集的住宅区。向东,是衡岳市几个工业区。 线路终端,都将覆盖云轨物业。 许一山的主意,就打在了这些物业之上。 国资委主任在听完许一山的设想后,苦笑道:“许书记,这些物业都还是个概念。” “概念是没错,但不会是空中楼阁。”许一山说道:“国友主任,我们不能抱着金鸡不下蛋啊。概念要变成现实,就得融合社会的力量。社会力量是不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可能要远超你我的想象。” 国资委主任傅国友是位资深的国资系统干部,他就像一只老母鸡一样,将国有资产看得严严实实。 比如停产的柴油机厂、拖拉机厂,以及冶金厂。这些过去的厂址如今都在城市中心地带。因此,也就成了所有房地产商眼里的香饽饽。 任何一个厂区的土地被开发成房地产,都将是开发出来一座金矿一样的。 在工厂停产,职工下岗之时,包括原来这些企业的领导,都想着将手里的土地换成钱。此举遭到了傅国友的激烈抵抗。 据说,最激烈的一次,全市十几个企业代表围攻他一个人。扬言傅国友不让他们处置土地,他们就让企业职工去围堵国资委,围堵他傅国友的家门。 事实上,确有人去国资委闹了事。甚至有企业安排了一批退休的老人,守在他的办公室不让他办公。意图迫使他开一条口子,将企业土地完全变现,一了百了。 没人知道傅国友是怎么做通这批老人的思想工作的。反正闹过几次后,再没人去闹了。 衡岳市在傅国友的坚持下,全市所有企业所属土地,没有一寸变成房地产商的土地。 有人送了傅国友一个外号,叫他“守财奴”。傅国友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回了一句,“只要国有资产不流失,我的良心才会安静。” 谁都知道,只要他傅国友开一道口子。首先得利的应该就是他。地产商们为了达到目的,会不择手段的。但是,他们最终没有攻破他这座堡垒,即便周文武都拿他没办法。 一句话可以慨括傅国友的为人,他是一个极端负责,为人正直,毫无私心的干部。 许一山准备让国资委设计一套国有资产出让的政策。核心内容就是将云轨项目所属物业,拿出来一部分核心资产上市。 但正如傅国友说的那样,云轨物业还只是一个概念。一块砖,一片瓦都不存在。 许一山对傅国友的疑惑开导说道:“国友啊,过去房地产最流行的是什么呀?不就是卖楼花吗?资本可以干的事,我们也可以借鉴嘛。” 傅国友道:“许书记,虽然这是无中生有的戏,我还是担心国有资产流失啊。” “流失什么?”许一山笑了笑说道:“物业建起来,还在我们自己的土地上吧?商业用地,我们只给四十年的产权。四十年后,不又回到自己手里了吗?而且这次出让的土地,要把握住几个关键点。第一,物业建设必须按照云轨项目规划要求做。第二,出让的物业土地,必须是商业用地,不可作房地产开发。” 既然是一把手的意见,傅国友便没有坚持下去的理由了。 三天后,一份云轨物业土地出让的方案摆在了许一山的办公桌上。 有了方案,还得有政策。许一山请了市长李朝亮过来,商议如何出台政策文件。 李朝亮市长对许一山的意见持非常赞同的态度。本来,经济发展该归他市政府负责。但是,当一个两手空空没钱的领导,比放在火上烤还难受。 他现在连手里掌握的财政权都让了出来。按他的话说,钱是许书记搞来的,他就该有支配权。 两个多月的时间,许一山将原本亏空的衡岳财政,慢慢累积起来接近五十亿了,试问衡岳市还有谁能有这样的本事? 这五十个亿里,有省里拨下来的配套资金十个亿,有江山重工前期投资款三十个亿。李朝亮的市长专项基金也被纳入了财政收入。如此一来,整个衡岳财政呈现出来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云轨项目物业土地出让方案预示着财政即将有接近五十亿的收入。现在就等着政策出台了。 许一山的预想没有出错,社会力量大得真是不可以估量。 在传出云轨物业将要面向社会出让部分资产的消息后,整个社会都为之沸腾起来了。 谁心里都有数,谁拿到了土地,谁就得到了一个聚宝盆。 政策当然要市政府出。市委不能越俎代庖。 李朝亮在仔细审核了方案后,当即表示,一个星期,政策草案出台,交常委会讨论。 许一山摇摇头道:“不行,时间太长了,减一半,三天。” 李朝亮为难道:“三天可能有些仓促。” “不,就三天。”许一山以不容争辩的口吻说道:“李市长,只争朝夕。” 李朝亮试探着问:“要不要请示一下省委省政府?” 许一山迟疑一下道:“该请示的,必须请示。我们做两手准备,一边实施,一边请示。” “许书记,这可能会有问题。”李朝亮提醒他道:“弄不好,可能会被某些人大作文章。” 李朝亮的担心并不无道理。虽说衡岳市政府有根据需要出台相关政策的权力,但前提是必须得到省委省政府的批准。 许一山苦笑道:“如果我们等上面批示下来再做,可能就要耗费至少半年的时间。你说,我们能等得起吗?” “等不起也得等啊。”李朝亮笑了笑道:“没有上面的批示,我们就属于擅自做主。这顶帽子有点重,弄不好,你我有口难辩。” “行。”许一山表示,“你只负责把政策条款弄出来,我去省里找领导汇报。” 衡岳市紧锣密鼓筹划新政策出台,中部省委这边传出来要派领导下来视察的风声。 正文 第1422章 视察团来了 风声还在路上,视察团已经到了衡岳。 省人大主任龚辉亲率视察团,准备对包括衡岳在内的陈州市、少阳市和怀华市展开视察活动。 视察的内容很广,从领导班子建设到民生工程,都纳入在视察活动里。 省领导下来视察,许一山不敢怠慢。在确定了到衡时间之后,他率领四大家主要领导等在高速路出口,迎接视察团的到来。 上级领导下来视察工作,是领导工作内容之一。每年的视察活动,各地都非常重视。 高速公路出口处,迎接省视察团的车排了一路。本来许一山是不想搞这么大阵仗的,但李朝亮市长坚持要把迎接的队伍搞大。他把意思说得很清楚,迎接的队伍越大,越显得对领导的尊重。相反,被视为对领导不重视。 这顶帽子够吓人。许一山不愿冒着被人说轻视领导的风险,只好任由李朝亮安排,搞了一个前后警车开车,四大家前呼后拥的迎接大军。 等了十多分钟,没见着视察团的车队到。许一山便有些不耐烦,问身边的秘书,“时间搞准了?” 秘书看了看表,小声道:“是准确的。视察团出发前,我与他们联系过了。预估就在这时候。” 许一山哦了一声,正想说话,看见李朝亮匆匆过来,低声喊道:“许书记,到了。” 许一山便赶紧从车里下来,刚站稳,便看见两辆挂着省委牌子的中巴车缓缓驶出来高速出口。 中巴车一停稳,许一山便带着李朝亮站在了车门边。 车门缓缓打开,首先下来一个秘书模样的人。随即,一个大肚腩出现在许一山的视线里,车里下来的是省人大主任龚辉。 许一山伸出双手,握住龚辉的手,热情而客气地说道:“欢迎龚主任来衡岳视察。” 阳光下,龚辉的眼皮看似有些浮肿。他的脸色在太阳底下显得有些苍白,头发也有一半白了。 他看起来显得有些胖,凸出的大肚腩上,系着一条金光闪闪的皮带。 “小许同志,我这是回家,你不用太客气哦。”龚辉笑容可掬说道:“衡岳这片土地,我对它有深厚的感情啊。” 寒暄几句,领导转身上车。 许一山和李朝亮没有去坐自己的中巴车了,而是陪着龚辉一道上了他的车。 这次视察,上面下来两台车,十个领导,加上秘书和司机,差点就突破了三十人。 领导下榻地点定在林荫假日酒店。不仅仅是因为林荫假日酒店是衡岳市档次最高的酒店,还以为酒店原来就是市委市政府的定点接待点。 酒店原老板周文武被抓后,酒店已经由市委接待办接管了。原来的酒店高管全部予以辞退,换上来的管理人员,全是市里委派和指定的人员。 视察成员以龚辉为主,省委省政府分别派了同志参加视察活动。 一路上,龚辉看着窗外,谈笑风生。 他感叹道:“衡岳这地方啊,不仅是我的故乡,也是一座英雄的城市啊。我们的革命先烈抛头颅洒热血,打下来这个美好的江山。作为继承人,我们没理由不把它建设好啊。” 许一山连忙说道:“是啊,龚主任,我们会尽一切能力,将衡岳市建设得更美丽,更充满活力。” 龚辉看了看他,脸上堆着慈祥的笑容,道:“小许同志啊,你也是衡岳人出身,作为一个老衡岳人,我真要拜托你嘛,管好自己的人,守好自己的责。以优异的成绩向省委省政府汇报。你要让领导们知道,我们衡岳人都是好样的。” 他先哈哈大笑起来,一车人跟着他一起笑。 本来,按照现在的组织原则,许一山是不可以在衡岳市担任一把手的。异地任用被证明是一种正确的人事模式后,像许一山这种出身在衡岳地区的干部,只能去异地任职。 “小许啊,当时省委讨论任命衡岳一把手的时候,我可是来了个内举不避亲。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因为我感觉啊,衡岳的发展,就需要你这种敢想敢干,又有智慧的年轻人来领导。衡岳耽误不起了啊。” 许一山小声感谢道:“谢谢龚主任信任。” 龚辉微微颔首道:“你可不能辜负大家的期望啊。现在中部省三架马车,桔逸香城市一体化、衡岳和岳州,看你们谁跑得快,谁跑得稳了。” 李朝亮道:“请首长放心。我们衡岳在许书记的领导下,一定不会落在别人后面。” “很好。”龚辉赞扬道:“我要代表衡岳市七百万父老乡亲感谢你们二位。衡岳市的辉煌,就要靠你们来创造了。” 车队在半个小时后进入了林荫假日酒店。 接待工作在一天前就展开了。视察团一到,接待人员有条不紊上来迎接。 杨柳现在是市委接待办副主任,她亲自上阵接待视察团。 许一山请视察团龚主任一行人先去房间休息。一个小时后,他们在林荫假日酒店贵宾厅举行接风宴会。 看着视察团成员都被安排妥当了。许一山悄悄舒了一口气。 视察团不同于其他检查团。视察团是带着省委省政府的要求下来对地方政府的工作实行全面考察的活动。视察团的意见,将直接汇报到省委省政府,能影响省领导对地方政府的看法和要求。 李朝亮悄悄说道:“一山啊,我怎么觉得这次视察有些不对味啊?” 许一山惊愕地看着他问:“哪里不对味了?” “听说,这次来视察,针对的是我们准备出台的政策。”李朝亮苦笑着道:“你也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天机不可泄露。” 许一山狐疑道:“我们的政策不还在讨论中吗?怎么就传到省里去了?” 李朝亮笑了笑道:“现在哪还有可以瞒得住的东西啊。一切都是公开的。再说,我们也没必要隐瞒嘛。” 许一山嘿地笑了,道:“就是,有什么好隐瞒的?上面要是说我们做错了,那好啊,拿钱来。没钱,我这个家怎么当嘛。” 李朝亮跟着笑了,打趣他道:“我发现你现在就像一个地主老财一样,一天到晚念叨着的就是钱钱钱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生意人,眼睛里只有钱。” 许一山乐了,道:“不是我想当个地主老财,我也是被逼的。老李,你想想啊,手里没钱,说话就是放屁。你没看到下面的这些干部,现在只要听说有来钱的路子,眼里都放绿光呢。” “如果我们的政策被叫停,要怎么办?”李朝亮忧心忡忡地说道。 “怎么办?凉拌。”许一山笑眯眯道:“谁叫停,我搬椅子坐他家去。” 李朝亮一愣,苦笑道:“你这不是流氓做派呀?” “流氓也好,君子也好。只要政策有利于社会,有利于群众利益,我们就要坚决贯彻执行。谁阻拦,谁就是我们的敌人。” 李朝亮摇了摇头道:“打住,打住,这种话少说。什么敌人不敌人的,都是同志。有矛盾,商量解决就是了。对了,一山,不管遇到什么事,你必须先给我沉住气。” 正文 第1423章 吃盒饭的领导 视察团回房间不到二十分钟,便陆陆续续都从房间出来了,聚齐到了大厅。 许一山还以为大家都饿了,正想让杨柳招呼大家进去贵宾厅。抬头看见龚辉来了,便赶紧迎了上去。 龚辉道:“小许书记,吃饭的时间还早,我们先去外面看看吧。” 许一山一愣,心想,吃饭的时间肯定是不早了。本来计划是吃过饭后,视察团的领导们在房间休息一会,下午去云轨总站工地视察。 龚辉提出现在就要开始视察,这让人有点措手不及。 他迟疑一下,解释道:“龚主任,要不还是等吃过了饭再去吧。” “不用了。”龚辉摆摆手道:“小许书记啊,我们是来工作的,不是来享受的。吃饭这件事,你不用安排得太复杂,随便工作餐就行了。” 许一山哪敢随便,上面领导下来视察,接待最为关键。接待出一点差错,就可能影响到视察的结果。 衡岳市为了迎接这次视察,市委接待办早早做了充分的准备。上面下来三十号人,下面接待人员就得上百。 市委接待办主任是市委秘书长兼任的。杨柳调进接待办当副主任后,具体工作便都落在她的肩上。好在杨柳过去对接待工作很熟,很快便上了手。因此安排起来,一点也不慌张。 接待工作是门很有艺术性的工作。接待质量的高低,直接影响领导的印象。 市委接待办工作人员不多,在秘书长的协调下,从团市委和市委机关抽调了一部分同志过来帮忙。 有了这一百多人在手,接待工作便能够轻松应付过去。 杨柳见领导要出去视察,便赶紧招呼接待工作人员先用餐。 工作人员用餐是盒饭,一百多盒整整齐齐摆在大厅的桌子上。 龚辉从放盒饭的桌子边走过去时,顺手就拿了一盒上车。 许一山一见,赶紧想解释。却被李朝亮悄悄拉了一下衣角。李朝亮朝他使了一个眼色,也伸手拿了一盒饭跟上去。 许一山没有迟疑了,跟着拿了一盒。 跟在他们身后的视察团领导,都很自然地拿了一盒饭上车。 第一站还是去云轨工地视察,只是时间提前了半天。 上了车的龚辉将盒饭打开,笑眯眯道:“伙食不错嘛,有荤有素,搭配合理。”说着,拿了筷子顾自吃起来。 他一边吃,一边招呼大家,“大家趁着时间把肚子填饱啊。我觉得,衡岳市的接待工作餐很不错,味道好,色香味俱全哦。” 一车的人,都忙着打开盒饭吃起来。 许一山无可奈何,看着身边的李朝亮吃得津津有味,他只好埋头也吃起来。 龚辉视察吃盒饭,不知他是有意的,还是他真以为工作人员的工作餐就是他们的接待餐。反正视察的领导和陪同视察的人,都一起在车上吃起了盒饭。 车还未到云轨总站工地,杨柳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 许一山没有接听,果断挂断了。 很快,一条信息过来了。 “领导把我们的盒饭都吃了,我们吃什么?”杨柳在信息后面加了一个鬼脸表情。 许一山回了一条,“接待宴你们吃了!” 视察团吃过了盒饭,中餐算是解决了。不可能转回去再吃一顿。而且中午准备的膳食,也不宜留到晚上再吃。为了不浪费,许一山便让杨柳领着接待工作人员去消化接待宴。 一路上,龚辉兴致勃勃地看着车窗外,回忆他在衡岳的岁月。 他出生在衡岳市一户普通的工人家庭。父亲是冶金厂的一名技术员。母亲在街道办的一个小厂工作。他的家境算不上富裕,但也不比别人差好多。 少年时的龚辉,是公认的最会读书的孩子。他的成绩非常好,是当年衡岳市唯一一个考上清华大学的学生。 龚辉的理想是长大后当一名科学家,但毕业后,却毫无征兆从了政。 据说,他的从政道路起源于一次翻译工作。当时,中部省与国外一家企业有一份购销合同。中部省需要从国外进口一批机器回来。 合同是在燕京洽谈的。由于当时缺少翻译,中部省便托人想在清华大学找一个学生帮忙。 龚辉有个导师与中部省的领导关系很熟。领导便托了导师。 导师想起龚辉就是衡岳市人,于是将龚辉介绍了过去。 在那次洽谈中,龚辉充分发挥了他外语的优势。他准确地将双方需要表达的意思翻译得天衣无缝。遇到中部省表达不清楚的时候,他在翻译时能将中部省的意思表达得完整清楚。 有了这次翻译的经历,以后中部省来燕京办事,但凡是与外宾打交道的,无一例外不是请了龚辉来帮忙。 到了龚辉毕业的时候,中部省直接跑到学校来要人了。 那时候龚辉他们大学毕业的工作是包分配的。在中部省没来之前,龚辉已经被分配去了一家国有企业。 中部省来要人,还费了一番周折。找了关系才让他的工作关系落实到中部省外经委。 一到外经委,龚辉便成了外事办副主任。第二年便升为了主任。 在外经委工作五年,龚辉从外事办副主任走到了外经委主任的任上。后来机构改革,外经委撤销合并,龚辉便被调进中部省人大任职,正式踏上仕途。 龚辉少年时期一直没离开过衡岳市。按他的话说,衡岳市没有一条街他不熟悉,没一条小巷他没走过。他不是一个读死书的人,他只要有空,便会骑了他父亲的二八大杠,全城穿行。 “那时候的街道没现在这么宽,街上也没这么多车。”龚辉笑呵呵说道:“你们是不知道,那时候能够骑一辆自行车在街上走,是很风光的。” 有人插了一句话道:“首长,当时的回头率一定很高吧?” 龚辉得意地笑,道:“有不有回头率我不清楚。不过我有次骑车去了我们学校,把我一班的男生都羡慕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一车人都笑了起来,满车厢蔓延着亲切的气氛。 龚辉一向以不苟言笑,严肃著称。却在衡岳市视察的车上谈笑风生,一扫他过去威严不近人情的形象,令人突然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社会发展很快,城市变化很大。”龚辉感叹道:“我现在走在衡岳市的大街上,有恍若隔世之感啊。” 他突然转过头来,目光炯炯看着许一山道:“小许啊,衡岳市的未来,都在你们手里掌握啊。你一定要让这座英雄的城市再次辉煌起来。” 许一山认真说道:“请首长放心。我们衡岳市委市政府一定殚精竭虑,先天下之忧而忧。” 龚辉赞许地点头,语重心长说道:“只要心里装着老百姓,人才不会走邪路,弯路。现在是个日新月异的时代,也是一个处处充满了竞争的时代。当领导干部的人,时刻要记得,工作就像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一车人都屏声静气聆听他的教诲,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层尊敬的神色。 “我是衡岳市人,我深爱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龚辉充满感情说道:“我希望衡岳市委市政府脚踏实地,开拓进取,让这座英雄的城市永立时代的潮头。” 许一山只顾着点头了,他心里想,他会是封由检嘴里说的那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