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兹之我的同学是伏地魔》 正文 被空调吹感冒了,头重脚轻,四肢僵劲,思维紊乱,休息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一些设定和考据(定期更新) 主角设定: 主角纳尔逊·威尔特宁·威廉姆斯,一位曾经的《哈利波特》爱好者,一般称呼为纳尔逊·威廉姆斯,亲近的人称之为纳尔(1927年1月1日出生于法国巴黎),1938年,只比汤姆·里德尔晚出生一天的纳尔逊收到邓布利多送来的信件,成为伏地魔的同级同学,同年9月1日,纳尔逊和汤姆一起登上了前往霍格沃兹的火车。 纳尔逊的人生因为战争变得悲惨,父母死于格林德沃的“圣战”,外祖父母死于第一次世界大战,姨父死于二战的报复,而1939年的纳尔逊深陷战争的漩涡中无法自拔,他的一生都在经历战争,也在试图继承约纳斯姨父的遗志,解决它。 学院:斯莱特林。 魔杖:黑胡桃木魔杖,杖芯是龙的神经,14英寸长。 黑胡桃木(Black walnut):不像一般的胡桃木魔杖那么常见,黑胡桃木魔杖一般寻找拥有敏锐直觉和洞察力的主人。黑胡桃木看起来很美观,但却不容易掌控。它有一个明显的怪癖,那就是它不能正常地协调内部矛盾,如果它的主人自欺欺人的话,它的威力就会大幅降低。如果巫师不能或不愿诚实地面对自己或他人,那么黑胡桃木魔杖往往就不能充分履行它的职责。要想恢复它的魔力,就必须为它找到一个新的主人。不过,若辅以一个真诚、有自知之明的主人,它将会成为所有魔杖中最为忠诚、令人影响深刻的一种,并且在所有种类的魔咒上都具有特殊的天赋。 龙的神经:龙的神经是强势的魔法材料具有增幅魔法的能力,尤其是火焰魔法,黑魔法会通过龙的神经增强威力,可有时候威力巨大意味着难以掌握。但是这不应当是最适合纳尔逊的魔杖,纳尔逊“溪边的的威尔特宁”家族血脉赋予了他非凡的精细的变形术天赋,而并非释放难以控制的火焰或者威力巨大的魔咒,事实上,纳尔逊在火焰魔咒抑或是黑魔法并没有超过常人的天赋,他甚至在整个学生时代从来没有释放过攻击性的火焰咒,也只释放过一次黑魔法,纳尔逊对于火焰有种天生的抗拒,他宁可通过用变形术给自己的打火机加油来点火也不愿意放一个火焰咒,这可能与他还是个婴儿时的经历有关——格林德沃和他的追随者们用恐怖的厉火和黑魔法在巴黎街头肆意燃烧和破坏一切可以看到的东西。 魔法能力: 非凡的变形术;家族的天赋加上邓布利多倾心的教导造就了纳尔逊非凡的变形术。威尔特宁家族家传的变形术可以让任何物质拥有“流动”的性质,再凭借精妙的魔法掌控能力将其转化为自己想要的事物,相比于传统变形术那种物体形状的改变,威尔特宁的变形术更倾向于“本质”的改变,可以说,在魔力维系的时间内,变形后的东西与真正的它没有任何区别。更加令人惊叹的是,威尔特宁们可以频繁、快速的施展变形魔法,就像流动的水一样。然而这样灵动的魔法也存在着自己的缺陷,威尔特宁家族的变形术无法控制狂暴的魔法能量例如雷电、火焰,并且变形术的持续时间相比其他高明巫师的变形术也会略逊一筹。在经历了变形术大师阿不思·邓布利多和他的得意门生米勒娃·麦格的教导后,纳尔逊弥补了这一块短板,这让他的变形术称得上是完美无瑕。 精通魔法史;霍格沃兹建校以来有可能是第一个认真学习魔法史的学生; 艺术大师:在全球都颇负盛名的行为艺术大师,代表作“寻找皮提亚” 宠物:一只长小胡子的英短,是邓布利多一年级时候送给纳尔逊的礼物,在纳尔逊失踪后,这只猫一直由汤姆里德尔饲养。 纳尔逊的博格特:厉火,滔天的厉火,那是刚出生不久的纳尔逊用他微弱的视力看到父亲母亲最后一面时面对的恐怖景象。 家庭关系: 父亲是梅尔干·威尔特宁(挪威人,1900年3月3日出生),母亲伊丽莎白··威廉姆斯(英裔法国人,1900年11月27日),两人是布斯巴顿同级毕业生,毕业以后两人在法国魔法部工作,1927年两人在巴黎休产假,格林德沃发动恐怖袭击,在骚乱发生的时候,梅尔干用幻影移形将小纳尔逊送到伦敦的纳尔逊母亲姐姐的家中。 梅尔干是个乐观爱笑的男人,他有一头深灰色的头发和一双如同海洋一样湛蓝清澈的眼睛,这也是一双每个威尔特宁都拥有的眼睛,他身高一米八二,五官柔和,极富亲和力,纳尔逊除了五官稍显冷峻,几乎是他父亲的翻版。梅尔干是一位优秀的男巫,他是近百年来布斯巴顿最优秀的变形术专家,他曾经对布斯巴顿的校史馆施展魔法,让它变成软糖做成的迷宫。他曾在1917年获取布斯巴顿决斗大赛的冠军,在格林德沃发动对巴黎的恐怖袭击时,梅尔干在将自己襁褓中的孩子送到贝拉家后马上投入了和圣徒(格林德沃的军队不叫圣徒,但是这里当作圣徒写)的战斗中,他用变形术从空气中凝结出了一条水龙遏制住甚至扑灭了格林德沃的厉火,在利用变形术与格林德沃缠斗许久后被圣徒偷袭杀死。 【“孩子的名字?哦,我名字是M开头,孩子就用N好了!以后再想吧,又不是不回来了,纽约那么多人,我怎么会傻乎乎地顶上去和黑魔王打呢?哈哈哈哈!”梅尔干似乎被自己的设想逗乐了,他笑着,断断续续地说,“贝尔,如果我真挂了,孩子就让约纳斯起名字吧,他是个文化人……”】 纳尔逊是混血出身,以下是家族关系介绍: 父系:威尔特宁家族 父系是已经消失的挪威纯血家族,溪边的威尔特宁家族,与英国纯血二十八家的沙菲克家族是远亲(威尔特宁家族很早就在北欧开枝散叶,后代多是麻瓜,唯有这一支保持着巫师的纯血,纳尔逊的曾祖母是沙菲克家族的长女,纳尔逊父子俩是仅剩的威尔特宁魔法家族后裔),溪边的威尔特宁家族之所以叫做溪边的威尔特宁,不光是因为这个姓氏来源于傍水而居的祖先,更是因为威尔特宁家的巫师在施展出非凡瑰丽的变形术方面具有卓越的天赋,魔法界评价威尔特宁家族的魔法最广为流传的一句话就是“任何东西在威尔特宁的魔杖下都会像流水一样柔软灵动,他们的变形魔法简直匪夷所思!”除此之外,威尔特宁们天生就具有对水与流体的亲和力,虽然威尔特宁们对任何物体的变形都轻松写意,但他们最喜欢用于变形术的材料仍然是水,在充满水的环境下战斗,威尔特宁可以发挥出更强大的力量。威尔特宁家族的人也像水一样温和,但这并不是懦弱,当有人触碰了任何一位威尔特宁的底线,他都将面对狂风骤雨与巨浪海啸! 英国的亲戚:沙菲克家族 沙菲克家族是纯血二十八家之一,对于沙菲克家族,原著中并没有太多描述,在我的设定中,沙菲克家族是标准的拉文克劳,他们巫师界的发明家,家族产业制造着最精准、最优质的坩埚、天平等魔法物件,同时,沙菲克家族在保持纯血荣誉的同时也相对开明地接受麻瓜社会的知识,骑士公共汽车与霍格沃兹特快列车便是由沙菲克家族设计。虽然尊重知识,但是他们对麻瓜的尊重却是相对的,他们虽然不会去主动迫害麻瓜,但不乐意与麻瓜接触,因为在他们看来,没有魔法能力的麻瓜根本不了解世界的真理,他们是愚昧未开化的种族,同样的,对于蹩脚或者无知的巫师,他们也不喜欢搭理。 母系家族:威廉姆斯家族 威廉姆斯是英国最常见的姓氏之一。 威廉姆斯家自19世纪前叶举家从英国威尔士搬到法国巴黎居住,家族基本从事金融、会计行业。 母亲是麻瓜出身的女巫,有一个麻瓜姐姐,贝拉特里克斯·威廉姆斯(1895年生和贝拉同名),婚后改名贝拉特里克斯·尼克劳斯,纳尔逊的外祖母死于一战时期轴心国的轰炸,40岁的外祖父为了给妻子复仇,拿起枪毅然参军,最后死在1916年的索姆河战役。 一战期间,20岁的贝拉特里克斯·尼克劳斯岁和旅居巴黎的德国记者约纳斯·尼克劳斯相识,彼时约纳斯30岁,他厌恶德国国内压抑的社会氛围,于是向报社申请常驻巴黎,认识贝拉后,决定长期定居巴黎,1916年,纳尔逊的外祖父在战场上牺牲,贝拉决定离开这一片伤心地,于是决定搬到英国伦敦,约纳斯尊重恋人的决定,从报社辞职,跟随恋人一起前往伦敦,并在伦敦一处法国移民聚集的街区安顿下来,贝拉找到了一份股票交易员的工作,约纳斯成为一名专职作家,1920年,25岁的贝拉和35岁的约纳斯结婚。 贝拉收养他的时候32岁,已经辞去了股票交易员的工作,成为了一位家庭主妇,姨父是一位戴着眼镜的德裔作家、诗人,他是一位风趣博学的浪子,也是一位宽厚温和的长者,和姨妈恩爱有加,也颇受周围居民爱戴。1939年德国闪击波兰,当天,社区有名极端波兰籍男子在约纳斯饭后出门买晚报时袭击了约纳斯,并且将“德国狗都得死”的侮辱性词汇用约纳斯的血写在旁边的地上,约纳斯脾脏破裂,在街角的墙边倚靠挣扎了半个小时后死于内出血,半个小时内,经过的邻居们没有一人帮助这位平常乐于助人的邻居,男人最擅长把正面战场吃到的瘪发泄到其他地方,或许是战俘,或许是路人,或许是女人,谁知道呢?回到伦敦的纳尔逊看到穿着黑色衣裙来车站接他的姨妈,又一次了解到了生命的脆弱。 时间线:涉及剧透,略 麦格:霍格沃兹魁地奇解说,邓布利多看重的学生,纳尔逊入学时是格兰芬多的女级长,后来受邓布利多嘱托在校园期间指导纳尔逊阿尼马格斯,她对猫的偏爱和吹捧也导致纳尔逊的阿尼马格斯变成了一只猫。 纳吉尼:完全蛇化的血咒兽人,于汤姆里德尔幼年时与他结识,由于在巫师界蛇佬腔是一种极其稀有的天赋,所以纳吉尼完全无法与别人交流,汤姆里德尔是她逃出马戏团完全蛇化后遇到的能够交流的第一人,所以她对汤姆有着特殊的依赖。而纳吉尼也是汤姆遇到的第一个与魔法世界有关联的外人,两个人的关系是密切而特殊的。 艾琳?普林斯:斯内普的妈,她的剧情还没想好 沃尔布加·布莱克/布莱克(1925-1985) 博洛克斯·布莱克和伊尔玛·克拉布的长女,小天狼星和雷古勒斯的母亲。 嫁给了堂弟奥赖恩·布莱克,她和丈夫都是菲尼亚斯·奈杰勒斯的后裔。这就说明了为什么当她提到布莱克家的房子时,称其为“我父亲们的房子”。 阿尔法德·布莱克(大概死于1976至1977) 博洛克斯·布莱克和伊尔玛·克拉布的次子,小天狼星的舅舅(Uncle,人文社误译为叔叔)。 因为他“资助了离家出走的外甥”而被家族除名,在布莱克家谱上表现为一个烧毁的小洞。(线索5) 可能的命名来源:Alphard 星宿一,是位于长蛇座蛇的心脏位置的一颗星。 麦格教授为了事业放弃了爱人 这位极富才华、脾气暴躁的变形术教授在霍格沃兹的时候总是看起来贼固执,但她过去也是充满了悲伤。米勒娃年轻的那会儿,爱上了一个叫杜格尔(Dougal)的麻瓜——本打算嫁给他来着,但她知道这么做就没法在魔法部谋一份差事了,霍格沃茨的教职也是如此。 艾欧兰斯·佩弗利尔把隐身衣传入了波特家族 我们都知道了死亡圣器来自于佩弗利尔三兄弟的故事,隐身衣真正进入波特家族靠的是一位叫艾欧兰斯·佩弗利尔的女巫,伊格诺图斯·佩弗利尔的孙女。由于没有男性继承人,她就继承了隐身衣。当她嫁给了哈利的祖先哈德温·波特之后,隐身衣成为了波特家的传承。艾欧兰斯对隐身衣的来源的秘密守口如瓶。 参照波特家族的家族树和波特家族简史 乔昆达·赛克斯(Jocunda Sykes )是第一个骑扫帚飞越大西洋的人 据《魁地奇发展史》记载,许多女巫都因为推进这项运动而出名,比如广受欢迎的全女巫球队霍利黑德哈比(Holyhead Harpies)。1935年,乔昆达·赛克斯在别人之前打破了骑扫帚飞越大西洋的记录。 正文 请个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请个假。。。电脑蓝屏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一章 汤姆·里德尔 “我想,没有人比我更懂《哈利波特》。我们在生活中总会面对各种各样的灾难,或许是突如其来的噩耗,或许是长久而令人麻木的折磨。”八月四日,刚刚结束《哈利波特与魔法石》观影的陈扬走出电影院,对着身边的朋友侃侃而谈,“但我们总要保持昂扬的斗志,这不光是为美好未来的期许,更是一种不妥协的姿态——我们虽然生活在阴沟里,却还是需要仰望天空。” 朋友叼着雪糕棍子,直愣愣地看着他点头,仿佛听到了什么人生金句一样:“但是我们应该怎么从阴沟里……” “比如现在,我觉得我可以做一个英雄!” 他突然向路中间跑去,在朋友惊愕的眼中倒映着这样一幅画面:一辆载着钢管的半挂向路边猛打方向,司机的眼里满是惊恐,轮胎和地面摩擦扬起漫天的烟尘,路中间站着一个吓呆了的孩子,手里还拎着一根电影院发的魔杖,而他从小到大平平凡凡的朋友甩掉了背着的包,向那孩子冲刺而去。 我们的主人公抱住孩子往路的另一半狂奔,却因为冲得太快失去平衡,半挂车紧急制动甩到前面来的挂车狠狠地撞向两人,他把孩子护在怀里,背后受击,向路边倒飞出去。 没过一会儿,朋友焦急地跑来,看到目光涣散的他盯着天空发呆,这一抹蓝色是他看到最后的东西。 ——————————————————————————————————————— 哭喊,狂笑,尖叫,刺目的红色还有灼热的空气占据了五感,“我是在焚化炉里吗?我明明可以抢救一下的。”陈扬正想大声呼救,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身体也不听使唤,只能哇哇大哭。 很快,困意如潮水般袭来,在燃着熊熊厉火的断壁残垣间,一位黑裙女子在巷道里快速穿行,一个小小婴孩蜷缩在她挎着的篮子里,睡得正香。 …… 1938年七月三十日,十一岁的纳尔逊坐在伦敦西城孤儿院的房顶上,看着楼下的小伙伴们围着篝火载歌载舞,烤肉的香气飘到身边,“我还有姨妈经常给我送吃的,这些好东西还是留给他们这些真孤儿吧……”他咽了咽唾沫,“不过,真香啊……” 即使是在这种孩童扎堆的城市角落,战争的阴云还是笼罩在院落上空,哪怕是世界上最为庞大的日不落帝国,也只能让孤儿院里的孩子们逢年过节吃顿用肉制品厂边角料做的烤肉,隔壁街区以前常来装腔作势的绅士也不来了,他们忙着在报纸上呼吁民众理性,不要惧怕战争,背地里争先恐后地在大洋彼岸的前殖民地购置房产,并给全家人准备荷兰轮渡公司的年票,怕是早已做好了随时跑路的打算。 “这些绅士们连面子工程都懒得做了……以前起码没事儿还能喝喝鱼汤。”纳尔逊百无聊赖地喃喃道。 “没错纳尔,他们真的让我感到恶心。”看着突然翻到自己旁边的汤姆,纳尔逊吓了一跳,差点从楼顶滚下去。 “汤姆,你怎么不在下面吃东西?”无语地看着自己的舍友,纳尔逊又补充道:“皇室成员今年没有人过生日了,你要再想吃顿好的,只能等明年了。” “和他们一起吃东西也让我感到恶心。”汤姆是一位英俊的少年,他的头发如同黑玉一般随意梳向脑后,有着颀长、消瘦的身材,他撑着地的手指细长,骨节分明,是一只握笔的好手,面容白皙,甚至有些病态的苍白,事实上,孤儿院里除了天生黝黑的孩子,大多有这样苍白的肤色,但和他们仿佛痨病鬼的样子不同,汤姆的样子就像一位不爱运动的贵公子。 纳尔逊抬头看着汤姆,汤姆的眼睛也如同黑玉一般,瞳孔中倒影着自己的影子——这是一位怎样的少年!披着淡金色柔软的半长头发,身材同样挺拔高挑,透着健康,他面容柔和,总是带着笑意,似乎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能让他感到发自内心的愉悦,宝蓝色的瞳孔里闪烁着光芒。好一位翩翩少年! “不喜欢凑在一起吃东西的话,你可以端上来吃。”纳尔逊建议道。 “没兴趣,而且端上来的话,科尔夫人可能会打死我们。不过有件事你应该会有兴趣,我听说德国那边正在世界范围内招募特异功能人士,咱们如果去,没准能混个军官当当。”汤姆兴奋地说,这关系到他们两人最大的秘密,他们都是“异能人士”,能够隔空取物,和动物交谈,召唤火焰的能人异士,这让他充满信心,野心勃勃,“这样的起点,足够我们靠着能力成为真正掌握权力的人。” “你只会被当作小白鼠解剖做实验。”纳尔逊无力地反驳,他清楚地明白,这哪里是什么异能,这是魔法,他们身处魔法的世界。 没错,这里是《哈利波特》的世界,他们掌握的能力,就是魔法。而汤姆,就是日后大名鼎鼎的二代黑魔王,伏地魔,汤姆·马沃罗·里德尔。而我们的主人公就是在车祸中不幸遇难的陈扬,不幸中的万幸,陈扬到临死前终于践行了自己的对《哈利波特》精神内核的理解,他虽然生活中普普通通,甚至称得上一无是处,但是在他冲向马路的瞬间,他成就了自己的勇气,成为了别人的英雄。毕竟,人类的赞歌就是勇气的赞歌。 当他度过了懵懂的几年后,才明白自己来到了二战前的欧洲,成为一名叫做纳尔逊·威尔特宁·威廉姆斯的孩童,这种附身可以说是最为司空见惯的穿越方式了。独特的记忆让纳尔逊在孩提时期就无比早慧,这让他显得与其他稚童十分不同,也吸引了同一所孤儿院中另一位与大家格格不入的少年,汤姆·里德尔的注意。 当纳尔逊第一次知道自己楼上住的人竟然与伏地魔同名时,他是拒绝的,这种荒诞感在汤姆私下里为他展示了自己独特的“才华”以后达到了顶峰,他只能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在魔法的世界里当一名麻瓜,但是当他在某次想要救起一只落水的猫而那只猫从水中飞了出来时,他明白,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中,他也有幸成为了幸运的一份子,他拥有成为一名巫师的资质! 童年的情谊容易缔结,这种友谊往往纯粹且长久。按剧情的走向,汤姆会以常人难以理解的方式向同一所孤儿院的孩子展现他的魔力与强大,并且在日后成为一名黑魔法师,但是汤姆又何尝不是冷暴力的受害者呢?孤独的环境导致了别扭的性格,而魔法能力让他的自我保护变得尖锐……甚至恐怖。纳尔逊相信,没有人会是天生的黑魔头,“决定我们成为什么样人的,不是我们的能力,而是我们的选择。”邓布利多的警句他一直铭记在心中。 汤姆很快与纳尔逊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密友,哪怕是最强大的黑魔王,在年幼时也不会渴望孤独,甚至食死徒虽是他的奴仆,却会被称作“家人”。纳尔逊常常给汤姆“咏唱”一些正能量语录,这使得年幼的汤姆总是感到迷惑。汤姆也经常给纳尔逊分享自己的理想,“成为贵族”、“成为军官”、“成为首相”之类的,纳尔逊虽然为他没有诸如“成为黑魔王”一类的理想感到欣慰,却也在时刻警惕着,他从汤姆的梦想中感受到了对权力和力量的追逐,仿佛是一种天然的野心,而这种倾向随着梦想越来越大而变得强烈,不想成为黑魔王可能只是因为汤姆并不知道魔法的存在。 “你为什么想成为军官呢?每天还要训练,还要打仗,风吹日晒的。”纳尔逊尝试让汤姆放弃成为一个战争贩子的想法。 “我们的才华天生适合剥夺那些庸才占据的东西。”汤姆用自己中二而引以为豪的逻辑据理力争,“那些庸才身居高位却毫无建树,让我感到恶心。” “你那叫反派,你为什么不想着成为一个正派角色,比如超人呢?” “超人?那是什么?” “那是上个月刚出的漫画,一个美国的超级英雄,等下我把那本《动作漫画》拿给你。” “你去哪弄的美国漫画?” “你没发现吗?最近街面上美国人越来越多了。” …… 而此时此刻,就在两人坐在屋顶上讨论着漫画和理想的时候,一位不速之客来到了孤儿院。他留着赤褐色的长发和胡子,穿着一件考究的紫红色天鹅绒西服,他面容英俊,步伐轻快,却笼罩着一丝愁容,他右手中拎着一根魔杖,他是阿不思·邓布利多。 阿不思·邓布利多敲开孤儿院楼房的门,冲着为他开门的那位姑娘点头致意,“下午好,我跟一位科尔夫人约好了,我想,她是这里的总管吧?” 帮工的姑娘慌乱点头,喊着科尔夫人的名字,马上从楼内传来了科尔夫人的回应。 邓布利多进楼前退离了楼门几步,望向房顶,发现两位少年在看他,他向他们挤挤眼睛,笑了笑。 看到邓布利多,纳尔逊明白,历史的车轮开始转动了,哦不,是历史的飞天扫帚开始飞行了。“像我这样的正人君子应该会去格兰芬多吧,或者拉文克劳?”他美滋滋的想着。 汤姆则是不屑地啧了一声:“这人什么审美,他西服的颜色让我觉得恶心。” 正文 第二章 阿不思·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大步流星地走进孤儿院的楼内,他身材高大,卓尔不凡,在人均营养不良面黄肌瘦的孤儿院中,他显得鹤立鸡群,但与楼下围着篝火欢快玩耍的孩子们相比,他仿佛和孤儿院那光秃秃的院子和阴森古板的楼房更相配。 他走进孤儿院的门厅,看到了满脸焦虑,和其他人一样清瘦的科尔夫人,此刻她正拿着一张手帕清理一位小女孩被木炭弄脏的脸,一边恐吓着她:“得了水痘还把脸弄得乱七八糟,你要是不好好洗脸,当心以后留疤!”她转过头,看到推门而入的邓布利多,惊讶地又抬起头,终于看到邓布利多的脸。 “下午好。”邓布利多向科尔夫人伸出了右手,“我是之前写信给您的阿不思·邓布利多,您邀请我今天来这里。” 科尔夫人愣住了,她似乎忘记曾经向这位客人发出过邀请,她赶忙伸出手,又缩回来在围裙上蹭一蹭,再次伸向邓布利多,握住了他的手:“请到我的房间里来吧,我们坐下谈。”说罢,引着邓布利多走进了一间和门厅和院落和这栋楼一样寒酸的房间。 “您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女士!”邓布利多打量了一翻房间,对科尔夫人深深地说。科尔夫人冲他尴尬地强笑,请他坐在一把摇摇晃晃的椅子上,自己则坐到了桌子对面。 “科尔夫人,我来这里,主要是为了汤姆·里德尔和纳尔逊·威廉姆斯的事情。”邓布利多开门见山。 “他们的事情?”科尔夫人仍然有些困惑,她又瞅了眼对面男人身上的紫西服,紧张地询问着邓布利多:“你打算收养他们?” “不,我是一位教师,”邓布利多解释,“我想请他们到我们学校就读。” “你的学校?是什么学校呢?” “校名是霍格沃兹。”邓布利多回答道。 “你们怎么会对他们俩感兴趣呢?” “我们认为他们具有我们看重的一些品质。” 科尔夫人愈发怀疑眼前自称教师的男人,她追问道:“你是说他们赢得了一笔奖学金?但据我所知他们从未向什么学校递交过申请。” “是这样的,他们从出生时名字就写在我们的档案里。” “威廉姆斯先生有亲人在世,可能是他们帮忙注册的。但是里德尔呢?他的父母替他注册的吗?”科尔夫人继续追问。 邓布利多难以招架科尔夫人的连环追问,这个精明的女人给了他很大的压力,他决定以魔法的方式解决问题——他从口袋里抽出魔杖,对着桌上的一张白纸挥了挥,递给科尔夫人:“您看看这个就全明白了。” 科尔夫人神情恍惚地接过那张纸,盯着它看了一会儿,把纸还给了邓布利多,“程序上没有问题。”她冲邓布利多点点头,“您喜欢杜松子酒吗?” “如果能来一杯,那真是再好不过了。”邓布利多笑眯眯地应和。 科尔夫人斟满两杯酒,和邓布利多碰杯,端起自己那杯一口干了,然后砸吧着嘴主动开腔:“邓波顿……抱歉,邓布利多先生,您愿意给汤姆那孩子一个前程可真好,我们一直很担心他的未来。” 邓布利多举杯,示意她继续说。 “汤姆……汤姆那孩子命不太好,不过孤儿院里又有哪个孩子有好命呢?我和汤姆几乎是一起来这里的,我记得清清楚楚,那是我来这里以后过得第一个新年,就在新年前一天的晚上,那天下着大雪,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姑娘来到这里……害,这种事其实我们经历得很多,可是……”她掏出那块之前帮小姑娘擦脸的手帕擦擦眼角。 “我能理解。”邓布利多深情肃穆,“我也经历过这种事情。” “您可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科尔夫人继续道:“她倒在台阶上,我们把她扶进房子,不到一小时她就生下了汤姆,又过了不到一小时,她就死了。” “她有什么遗言吗?”邓布利多来了兴趣,“比如那孩子的父亲?” “她说希望孩子长得像爸爸,有一说一,我觉得她的想法是正确的,她本人长得确实不够端正,不过汤姆的长相应该是随了她的父亲,等会儿见到他你就知道了,他长得挺英俊。”她又给自己倒了半杯酒,一口饮下,“然后她给孩子取了名字,汤姆·马沃罗·里德尔,汤姆是孩子父亲的名字,中间的马沃罗随她的父亲,里德尔是孩子的姓。汤姆这名字挺平凡的,马沃罗有些古怪。”她品头论足道。 “后来我们就按照遗言给孩子取了名字,但是从来没有什么叫汤姆,马沃罗或者姓里德尔的人来找他,他仿佛从出生就孑然一身,只能一直在孤儿院长大。”科尔夫人似乎酒劲上来了,脸上浮起红晕,“我们都很担心,一般来说,这种孩子是很容易产生心理问题的,而且他还有些孤僻,从婴儿时期到现在都有些古怪……现在这年头,你是教育工作者,应该知道,我们这种孤儿院可没有请心理医生的预算。” “是这样的,”邓布利多点点头,又有些好奇,问道:“您说,一般来说?” “是啊,一般来说。汤姆在孤儿院交到了朋友,这让他阳光不少。是的,交了朋友,你要带去上学的另一位孩子,威廉姆斯先生是他的好朋友,他们形影不离。不过又有谁抗拒和纳尔逊交朋友呢?他很优秀,很懂事,谦逊又温和,简直不像这个年龄的孩子。”科尔夫人的眼睛又失去了焦距,似乎在回忆什么,“不过他俩凑到一起以后,也经常发生怪事。” “怪事?什么怪事呢?”邓布利多温和地发问。 “呃。我不知道是不是工作人员养成了把自己的疏忽归咎到他们头上的习惯,这种事情很多,比如玛莎的受了伤,我们为她包扎好,第二天纱布掉了以后我发现玛莎腿上根本没有伤,就像恶作剧一样,哦对了,玛莎住在纳尔逊隔壁。有一次他俩在汤姆房间里下棋,然后房间的窗户炸了,你明白吗,爆炸了,然后汤姆只得住到大厅去。”科尔夫人眉飞色舞地讲着,“还有一次,我看到纳尔逊面前有只猫从水里飞到了岸上,就像水鸟一样,飞了出来!” “说了这么多,您都没怎么说威廉姆斯先生呢。”邓布利多有些好奇了,“能说说他吗?” 科尔夫人抬头正视邓布利多道:“纳尔逊本来会被他姨妈收养的,但是你知道的,我们的政府对战争遗孤有特别的政策,他的姨父是个记者,经常出差,姨妈又没有稳定工作,所以领养手续一直办不下来,他自己也说想要和朋友们住在一起,他有时候也会去姨妈家住。今天是礼拜日,一般礼拜日他参加完礼拜都会来孤儿院帮帮忙,我们的护工都很喜欢他,没有人会不喜欢他的。” “战争遗孤吗?”邓布利多悄声念叨着,“汤姆·马沃罗和纳尔逊·威尔特宁。” “您确定会把他们带到你们学校念书,对吗?” “我确定。” “汤姆确实应该换个新环境,去交些新朋友。别的孩子都不敢和他打交道。” “他会喜欢新学校的。” “希望如此。您一定很想亲自见见他们吧。”科尔夫人站了起来。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邓布利多跟着她站起来。 科尔夫人领着他走到办公室门口,邓布利多抢先一步拉开门,请科尔夫人先走,却看到门口早已站着一个人。 正是他此行的目的之一——汤姆·马沃罗·里德尔。 邓布利多仔细打量着这个堵在门口的少年,虽然相比邓布利多汤姆很矮,但是对十一岁的人类孩子来说,汤姆算高的了,梳着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和邓布利多对视。 科尔夫人看到汤姆,有些惊讶,随即说到:“汤姆,这位邓布利多先生是来找你的,你带他去你房间聊吧,我去找纳尔逊。” “不用了,夫人,纳尔逊在楼顶上,我一会儿去叫他。”他和科尔夫人说着话,但是眼睛却一直没有从邓布利多身上移开。 科尔夫人点点头,示意他们俩先聊,随即走回办公室,关上了门。 “你好,汤姆。”邓布利多向汤姆伸出了手,汤姆迟疑了一下,也伸出手和邓布利多握住,然后他转身领着邓布利多前往自己的房间,途中没说一句话。 “我是邓布利多教授。”在汤姆拿出一把椅子请邓布利多坐下后,邓布利多率先开口。 “教授?”汤姆露出奇怪的表情,“教授为什么要找我?我还没到上大学的时候。”他有些警觉。 “我在一所名叫霍格沃兹的学校里工作,来邀请你到我的学校——你的新学校念书。” 汤姆看着他,没说话,邓布利多继续道:“霍格沃兹,是一所专门为具有特殊才能的人开办的学校。” 汤姆怀疑地看着邓布利多的紫红色西服,他愈发觉得这个人是骗子,他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霍格沃兹,是一所魔法学校。” 听到“魔法学校”四个字,汤姆心中震惊,抬起头来,再一次看向邓布利多的眼睛。 正文 第三章 纳尔逊·威廉姆斯 “没错,魔法学校。”邓布利多冲着汤姆微笑,“汤姆,你是个巫师。” “魔法?”汤姆轻声重复道,“我的那些本领,是……是魔法?” “你有些什么本领呢?” “各种各样!”汤姆的语气亢奋起来,这种被认可,又找到同类的感觉让他面色潮红,情不自已,“我可以让离我很远的东西隔空飞来,我可以听懂蛇的语言,只要我愿意,我就能让我讨厌的人受到伤害。” “这可不是个好习惯,汤姆。”邓布利多面色严肃。 “我知道,可你明白……” “我想你应该叫我’教授’或者‘先生’。”邓布利多挑挑眉毛,对汤姆吩咐。 “哦,好吧,教授……”汤姆拖着长音,干巴巴地说道,“你也不会在意踩死一只蚂蚁吧。” “汤姆,向麻瓜施展魔法,甚至伤害他们,是不被允许的。况且,如果踩死一只蚂蚁,我也会很在意。” “好吧,教授,您可真是个圣人。”汤姆敷衍着,却又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兴奋道:“您说‘麻瓜’?是指那些凡人吗?我就知道应该要用不同的名称来称呼他们——以作为和我们这些非凡的人的区分。” “是的,汤姆,不过我想,你应该是愿意到霍格沃兹读书——” “我当然愿意!” “那么我想我应该给你先上一课,虽然还没有开学,但是作为你的老师,我应该让你明白无论如何不要对生命产生漠视。”邓布利多有些担忧地看着对面这个满脸兴奋的英俊少年,他想起了自己曾经的一位挚友。 “我明白,明白……”汤姆的语气愈发敷衍了,“纳尔总是在我旁边念叨这些话。” “纳尔?”邓布利多的语气中有一丝惊诧,“纳尔逊·威廉姆斯先生吗?汤姆,你可以带我去找他吗?我有东西交给你们。”邓布利多站起身来,他对汤姆如此快地接受自己是巫师的事实感到惊奇,在未接触过魔法世界的小巫师中,这种事情是很少见的。 “我知道他在哪,不过……”汤姆也站起身来,他尝试平视着对面的成年巫师,目光却只能落在邓布利多紫红色的胸口,“不过你能否证明自己不是一个骗子呢?毕竟我们孤儿院里总有人贩子想来钻空子。” 邓布利多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抽出自己的魔杖,对着自己刚刚坐着的椅子挥了挥,破旧的木椅变成了一把豪华的沙发,他又挥了挥魔杖,沙发变回了椅子。汤姆目不转睛地盯着椅子,半晌,又直勾勾地盯着邓布利多的魔杖,“我可以从哪弄到一个?” “会有的。”邓布利多说,“那么,带我去找纳尔逊·威廉姆斯先生吧,汤姆。” 两人走出门,汤姆在前引路:“纳尔住在二楼,我的楼下,但是这会儿他在楼顶晒太阳。” “晒太阳?”邓布利多透过走廊的窗看着外面的天,是英国最常见的大阴天,还伴着伦敦特有的雾霾,“人确实应该多晒晒太阳。”他似乎在说服自己。 两人走到楼梯口,正好看到从天窗的梯子上往下爬的金发少年。 “纳尔!过来!”汤姆冲他喊道。 邓布利多端详着这个向他走来的少年,他的面容相比周围的英国人更加柔和,一头淡金色的头发,但是这金色有些过于淡了,就像银色一样,这让他又想起了自己曾经的挚友,他摇摇头,把杂念从脑海中丢走,又笑着冲纳尔逊点点头:“想必你就是纳尔逊·威廉姆斯先生吧!我是一名教师,就任于一所名叫霍格沃兹的学校,邀请你和里德尔先生来我们学校就读,你可以叫我邓布利多教授。” 纳尔逊走到二人前方,抬头观察着年轻的邓布利多,“叫我纳尔逊就好,邓布利多教授,能否请您为我们介绍一下这所学校呢?”他冲邓布利多身侧的汤姆眨眨眼睛,汤姆看到他扮鬼脸,向邓布利多努努嘴,把脸别到另一边。 “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谈?”邓布利多轻快地说。 “哦哦,好的。”纳尔逊看着眼前的邓布利多,终于看到真人,和这位近代最伟大的巫师待在一起,心里难以抑制激动。“我们去大厅吧,先生。” …… “所以您是说,我和汤姆是……巫师?是吗?” “没错,从汤姆刚才的描述中,我认为你们两位有得天独厚的魔法才能,如果来到霍格沃兹,我相信你们会有不凡的成就。对于你们这样的年轻巫师来说,你们的能力惊人地完善和成熟——而最有趣的一点是——你们已经发现自己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控制这些能力,并开始有意识地使用它们。” “感谢您的盛赞。”纳尔逊恭维道,“这似乎是画饼。” “画饼?画饼充饥吗?你可真是博闻强识。”邓布利多小小地反击,“不过,你要相信,我说的是真的,可能以前你们只是伦敦西城孤儿院两个前路迷茫的孤儿,但现在,你们可是进入了魔法的世界。” “纳尔,我们能做大事!”汤姆在旁插嘴。 “是啊,魔法的世界,真是难以置信。”纳尔逊靠在椅子上,望向窗外,心思随着目光飘向了远方,忍不住唏嘘感叹,“魔法的世界……” “不过,我们没有钱。”汤姆很合时宜地跳出来指出了最严肃的问题,看着邓布利多的脸,他又很快补充了一句“教授”。 “这不是问题。”邓布利多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皮袋,“霍格沃兹有一笔专门基金用以资助那些暂时囊中羞涩的学生,我今天把这笔钱也带来了。” 汤姆接过钱袋,掏出一枚金加隆仔细端详,这是一枚金光闪闪的厚实钱币,“那么我们应该去哪里买书和需要的东西呢?教授。” “在对角巷。”邓布利多说,“我带来了你们的录取通知,里面有需要的书目和学校用品清单。我可以帮你们把东西买齐——”他又从口袋中掏出两卷羊皮纸。 “你要陪我们去?”汤姆抬头问道。 “那当然,毕竟你们——” “不用,”汤姆一口回绝,“我和纳尔去就可以了,我们对伦敦很熟悉。这个对角巷怎么走呢——教授?” 邓布利多一时语塞,很快把羊皮纸递给了汤姆,又告诉了他从孤儿院到破釜酒吧的具体路线,然后说道:“你肯定能看见它,但是周围的麻瓜是看不到的。打听一下酒吧老板汤姆——很容易记,名字跟你一样——” 汤姆面露不快,邓布利多敏感地察觉到,“你似乎不喜欢‘汤姆’这个名字?” “叫‘汤姆’的人太多了,整个伦敦怕是有几万个!”汤姆嘟囔着,挥舞着手臂,仿佛在驱赶一只看不见的蚊子,“和这么多凡人同名,这让我感到恶心!” “你也是凡人,汤姆。”纳尔逊在旁边突然说道,汤姆悻悻地住口,嘴里还是止不住地嘟囔着一些听不懂的话。 邓布利多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困惑他为什么不拿钱,“威廉姆斯先生,怎么不领走你的通知书和助学金呢?” “我得回去和姨妈商量商量。” “还商量什么?你难道不想去学习魔法吗?”汤姆又开始挥舞他的胳膊。 “威廉姆斯先生,你是对的,家人是最宝贵的东西。”邓布利多赞许地拍着纳尔逊的肩膀,又把羊皮纸递给他,“录取通知你先收着。” 纳尔逊接过羊皮纸。 “看看。”邓布利多在旁打气。 他解开拴住羊皮纸的丝线,摊在桌子上抚平,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上面的文字: 【霍格沃兹魔法学校校长:阿芒多·迪佩特(国际巫术联盟协会认定特级魔法学校) 亲爱的纳尔逊·威尔特宁·威廉姆斯先生:我们很高兴通知你,你已经被霍格沃兹魔法学校录取了。附件为就读所需的书目和学校用品清单。 学校将在九月一日开学。请在七月三十一日前用您的猫头鹰寄来回信。 你忠诚的,阿芒多·迪佩特校长。】 “你们不用回信,毕竟你们还没有猫头鹰。”邓布利多补充道,“猫头鹰是魔法世界最常见的信使,你们以后也需要养一只。读书期间你们可以先用学校的。” “你们九月一日坐火车去学校,从国王十字车站。”邓布利多从口袋里又掏出一个信封,“车票我也带来了,细节在信封里的羊皮纸上。” 汤姆接过信封,打开看看,仔细地装进口袋里。 “那么,威廉姆斯先生,走吧,咱们去找你的姨妈。”邓布利多欢快地起身,似乎从两位年轻巫师的身上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作为教育工作者,和学生家长保持联系是必须的。” 纳尔逊已经急不可耐了,他恨不得立马投身到魔法世界的伟大历险中去,在此之前,他需要和家人进行短暂的告别。他起身推开门,请邓布利多先走,“谢谢!”邓布利多走出去,和科尔夫人告别。 汤姆紧紧抓着自己的钱袋和纳尔逊的钱袋,跟着出了门,追着先走的两人走出孤儿院。 正文 第四章 贝拉特里克斯·尼克劳斯 纳尔逊一行人走出孤儿院,在伦敦脏乱的街道上穿行,跨过两条街区,到达了一条比寻常的伦敦街道更加破败的街道,这是西城郊区的一条无名街道,街边沉默地伫立着两排老旧的、制式的两层洋房,这些房子和伦敦街头随处可见的风格大不相同,它们多有着高大陡峭的四坡顶,细长的门窗垂直排列成网格状,有着浓郁的法式风格,倘若干净整洁,这里应该是一条生活起来令人身心愉悦的街区。 这条街上随处可见面容邋遢的男子用法语交谈,偶尔有疲惫的妇女神色匆匆地走过,当纳尔逊三人从街角走来时,路边的居民有人对纳尔逊点头致意,更多的人则在警惕地盯着邓布利多。 他们来到一户门前,相比其他邻居的肮脏破落,这户人家生活得精致多了,门窗都有仔细地清理过,门前的草坪也修剪得相对整齐,这户人家门口有一个塞得满当当的信箱,信箱上刻着男主人的姓:尼克劳斯。 纳尔逊走上前,拉动门铃,响起金属悦耳的清脆敲击声,在窃窃私语的街道上显得有些突兀,很快,一个穿着一身黑裙,系着围裙的清瘦妇女推开房门,穿过草坪来到正门前为他们打开了门。 看到纳尔逊,她惊喜地笑笑,“纳尔,今天不是去做礼拜吗?”她走上前弯腰抱抱纳尔逊,又看到旁边的汤姆,“汤姆也来啦,今天我做了炖菜,等会儿就能吃了。”她又弯腰抱了抱汤姆,汤姆看起来有些别扭,僵硬地抱抱她,扭过脸,又显得有些羞涩。 她直起身来,看着两个孩子身后的陌生男子:“您好?” “想必您就是纳尔的姨妈了,我是阿不思·邓布利多。”邓布利多把右手放在胸前,稍稍弯腰行礼,“我是一名教师,来邀请威廉姆斯先生和他的朋友里德尔先生去我们学校读书,到这里来征求您作为亲属的建议。” “啊……好的,您请进。”她将三人引进屋,“我是贝拉特里克斯·尼克劳斯,如您所见,我是纳尔的姨妈。”她介绍道,“纳尔是我妹妹伊丽莎白的儿子。” “您好,尼克劳斯夫人。”邓布利多再次行礼。 “您说您是来邀请纳尔去读书的,”贝拉请三人在客厅坐下,拿出四套茶杯倒茶,“啊!抱歉。”她在给邓布利多倒茶时把茶水倒出了杯子,有一些洒到了桌子上,她转身去厨房拿抹布,声音远远飘来:“那么我能问问,这是一所怎样的学校吗?” “没关系,夫人。”邓布利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在今天第三次介绍自己工作的学校,“我们学校名叫霍格沃兹,这是一所——” “啪——”从厨房走出来的贝拉手里的抹布掉在了地上,她目瞪口呆地瞪着邓布利多,意识到失态,她忙用右手捂住了因惊愕而张开的嘴,慢慢弯腰用左手从地上捡起了抹布,眼神却从没从邓布利多身上挪开,纳尔逊和汤姆坐在旁边,感受到周围凝重的空气,有些坐立难安。 “尼克劳斯夫人,您似乎对……霍格沃兹……有所了解?”邓布利多也有些震惊,他觉得自己的一天都是在震惊中度过的:在一个孤儿院里发现两名天赋卓绝的年轻巫师,这位不会魔法的女士似乎知道魔法世界的事情……他整理自己的表情:“抱歉,我是说,我觉得您似乎……” “没错,我知道霍格沃兹,”贝拉把手里的抹布搭在旁边的置物架上,摇摇头,似乎在把什么令人不快的回忆从脑海中驱逐出去,“我知道在纳尔长大的时候会有人来找他,我原以为会是布斯巴顿的信件——我们是从法国搬来伦敦的,哦!”她转头看到聚精会神听着故事的纳尔逊和汤姆,似乎又觉得让他们知道这些事不好,于是对邓布利多说:“不如我们去书房谈吧!让我先把桌子——”她又拿起刚刚放在置物架上的抹布。 “不必劳烦您了!”邓布利多从西服口袋里抽出魔杖,朝着桌子一挥,桌上的茶渍马上消失了,随后他站起身向贝拉走去,他的茶杯和贝拉的茶杯也随着他漂浮起来,慢悠悠地跟在身后,偶尔还碰碰杯。 贝拉让纳尔逊和汤姆在客厅喝茶,引着邓布利多往书房走去。 …… “你的姨妈可能是一名女巫!”他们刚走,汤姆就兴奋地议论。 “不可能,她从来没用过魔法。”纳尔逊断然否定。 “谁知道呢?邓布利多给我说巫师对麻……麻什么来着……麻瓜使用魔法是不被允许的,所以她可能从来没对你表露过,毕竟她也不确定你会不会成为一名巫师。”汤姆得意地卖弄着自己刚学到的新词,末了又补充一句,“麻瓜就是说那些凡人。” “这倒是……”纳尔逊靠到沙发的抱枕上,开始思索这种可能。 “反正可以确定你母亲这边是有魔力的,我就不知道了。”汤姆也开始思索起自己的身世,“我母亲不可能会魔法,不然她不会那么死。” “说不准……”纳尔逊想起梅洛普·冈特的血腥爱情故事。 “那么肯定是我的父亲,”汤姆自顾自地说着,像是在给纳尔逊分析,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他们说我父亲和我同名,也叫汤姆·里德尔,等我去上学了,一定要找找有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人……” 汤姆眯起眼睛,像纳尔逊一样躺在沙发的另一个抱枕上,开始畅想自己的魔法生活。 而纳尔逊的思绪却不知飘到了哪里,他对自己的生父母充满好奇,姨妈却只告诉他他是战争遗孤,让他以后一定珍惜和平,从来没有提及过自己的身世,早慧的纳尔逊深知盘根问底的无用,于是他总能按捺住发问的欲望,可这一次邓布利多和姨妈的会面却再一次勾起了心中的好奇,他准备和汤姆做同样的事。 “汤姆,你说我们会学到什么样的魔法呢?”他向躺在旁边的汤姆发问。 “我不知道,但我想魔法应该是无所不能的吧。”年幼的汤姆·里德尔的黑眸有些发亮,“我想魔法可以帮助我们获取力量,获得荣誉,攫取权力,延续生命……它一定能够满足我们所有的想象!” “汤姆……”听到汤姆的回应,纳尔逊有些担心,有气无力的叫着汤姆的名字。 “怎么了纳尔?你呢?你想学到什么魔法?”汤姆兴奋起来,真正像个他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他早已迫不及待宣泄自己与众不同的才华了。 “我……不知道有没有穿越时间和空间的魔法。” “你想做个旅行家吗?那也挺酷的。” “啊,也许吧,我想到一些地方去看看。我已经在伦敦待了好多年了。” “哈哈纳尔,学了魔法以后,我们哪里去不得?” …… “尼克劳斯夫人,很抱歉,但是我觉得你似乎……”刚走进书房的邓布利多向贝拉表达了自己的困惑。 “我只是个普通人,”贝拉解释道,“但我的妹妹,伊丽莎白·威廉姆斯是一名女巫,十一年前她和她的丈夫把纳尔托付给我,从此以后就了无音讯。我知道纳尔肯定是个巫师,但是我以为他会被布斯巴顿——法国的魔法学校录取。”她介绍了纳尔逊的双亲,“我以为你们魔法学校招生会遵循属人原则,没想到是属地原则。”婚前她是一名精明的会计。 “没错夫人,是这样的。”邓布利多应和,他没搞清楚贝拉后面在说什么,只得应和,“这么说,纳尔逊·威尔特宁·威廉姆斯先生是伊丽莎白·威廉姆斯和梅尔干·威尔特宁的孩子?”他刚刚听到了熟悉的名字。 “没错!那是我妹妹和妹夫的名字!您认识他们?他们——”她用力握住邓布利多的袖子,声音尖利地迅速说道,又突然沉下声音,似乎有些期待又有些畏惧,松开了抓住邓布利多的手,吞下了自己的后半句话。 “抱歉,威廉姆斯小姐。”邓布利多低下头,声音沉重地说道,“您的妹妹和妹夫在十一年前的战斗中牺牲了,他们都是令人尊敬的人。” 贝拉眼前一黑,怔怔地立在原地,思绪飘回了十一年前突然出现在家里的两个人,她的妹妹只是看着篮子里的孩子温柔笑着,仿佛怎么也看不够,她的妹夫笑着交待孩子的名字:“孩子的名字?哦,我名字是M开头,孩子就用N好了!以后再想吧,又不是不回来了,巴黎那么多人,我怎么会傻乎乎地顶上去和黑魔王干架呢?哈哈哈哈!”梅尔干似乎被自己的设想逗乐了,他笑着,断断续续地说,“贝拉,如果我真挂了,孩子就让约纳斯起名字吧,他是个文化人……” 邓布利多愧疚地看着贝拉,他知道那对夫妇,他们是那一届布斯巴顿最优秀的人才,一切都是因为他的老朋友1927年在巴黎策划的袭击,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得归咎于他自己,为了不造成更多的痛苦,他必须想办法结束这一切了。 正文 第五章 对角巷中的魔杖店 如果你有幸能够在魔法的世界里生活,你第一件想要购买的是什么东西呢? 对于哈利·波特来说,可能是一把新款的飞天扫帚;对于赫敏·格兰杰来说,可能是一本深奥的魔咒书;对于汤姆·里德尔而言,可能是一根强大的魔杖;而对于纳尔逊来说,他更愿意获得一本魔法世界的历史书,他深知,人力有尽而时间无穷,有时候人们苦求不得的答案可能就藏在很久以前发生的某一段故事里。魔咒不能做到很多事情,否则就不会有如此众多在历史中留名的伟大的巫师们带着遗憾与世长辞。 纳尔逊站在丽痕书店最后一排的书架前,占据了整面墙壁的巨大书架满当当地塞满了书,他已经基本挑好了自己和汤姆一年级需要的课本,此刻正站在书架前思索,这台最靠里的书架上落满了尘土,不像其他书架那样书多到需要堆在地上,又高高地顶到天花板——在这里存放的都是无人问津,甚至多年都不更新一次的历史类书籍,它们没有魔力,记载的故事也早已成为过去,对大部分巫师而言,这里最昂贵的书的价值也比不上一份最新的《预言家日报》。 “呃,《十九世纪重要魔法事件》,这个不错……《十九世纪的大巫师》,可以看看,等到他们为了编写《二十世纪的大巫师》来找我的时候我可以给自己树立一个炫酷的人设……《霍格沃兹,一段校史》,嗯~这个也买一本吧……《魔法史》,怎么是魔法史编委会编纂?不应该是巴希达·巴沙特的著作么?算了,买一本吧。” …… 纳尔逊之所以能够如此大手大脚地购买昂贵的一手书籍,得益于昨天邓布利多临走时贝拉姨妈从地下室拿出的一个盒子,她从盒子里掏出一把钥匙,“邓布利多教授,这把钥匙是我的妹妹和妹夫留下的,可能关乎他们的遗产,不知道您知不知道它是哪里的钥匙?希望它能为这两个可怜孩子在巫师社会的生活带来帮助。”贝拉是个细腻敏感却坚强的女人,此刻安顿好外甥,看着妹妹的遗物,她终于忍不住开始偷偷抹眼泪。 “让我瞧瞧,”邓布利多结果那把钥匙,“哦……这是一个金库的钥匙,看地址,应该是在法国的古灵阁。古灵阁是妖精们开设的魔法银行,全球连锁。”他为众人解释道,“从伦敦去那里不太方便,但是可以在对角巷的古灵阁先支取一些。”邓布利多把钥匙递给纳尔逊。 “抱歉,可是我想问问,时间过了这么久,这家银行会不会——”从金融业诞生之日起,威廉姆斯家世代都从事金融工作,见惯了伦敦银行各种操作的贝拉不禁为外甥的财富感到担心。 “放心吧!”邓布利多拍拍纳尔逊的肩膀,“妖精们虽然贪婪,但是看到这把钥匙也会拎得清的。”他没有过多解释什么,只说自己在伦敦还有事情做,再次为汤姆和纳尔逊强调了去对角巷的线路后就告辞离开了。 …… “威廉姆斯先生!”丽痕书店的店员看到纳尔逊,向他跑来,“您定的书我们已经打包好了,等下就给您运过去,但是还差两本阿德贝·沃夫林的《魔法理论》,最近霍格沃兹新生比较多,这本书库存有些不够,能否等我们补货后在开学后直接寄到霍格沃兹?”他连珠炮弹般地说着,由不得他不重视,强悍的魔法书都藏在各种纯血家族的书房,他们平常的生意只剩下开学的课本和平日里一些生活魔咒书和娱乐书籍,少见这样阔绰的大顾客,“我注意到您留的地址似乎是伦敦的一个麻瓜街区,您看是用猫头鹰还是——” “用伦敦的方式吧。”纳尔逊皱眉,“可是,我们打算在假期预习功课,少这样一本课本……” 店员看着纳尔逊挑好的一堆书,生怕搅黄了这桩生意,于是集中生智,忙说:“先生,不如这样,我们店也会收一些二手书,不如我们先给您两本二手的,您可以凑合先看看,虽然版本老书页旧,但是内容是一样的……”看到纳尔逊嫌弃的表情,他匆忙补充,“这两本是送您的!不要钱!等我们补货了,我马上把最新的新书寄给您。” 看到纳尔眉头舒展,他再补充,“我们书店会再赠送您两套自动补墨防漏羽毛笔,作为对您这样热爱书籍热爱知识的顾客的补偿……” 纳尔逊被拍舒服了,他指着刚刚挑选的一摞历史书籍,对店员说:“把这些书——” “纳尔!你在吗?”书店门口传来呼喊声,声音不小,但刻意控制的声音也没有对书店里挑选书籍的顾客造成影响,这是汤姆的声音。 “把这些书也包起来寄过来,账单一起寄过来,我会把书费寄给你们的。”纳尔逊急匆匆地向门口走去。 穿过一年级课本书架的时候,他差点被一个蹲在地上看最下面一层书的小女孩绊倒,他扶着书架直起身来,转身看刚刚差点被踩到的女孩,她戴着一副遮住半张脸的眼镜,脸上有几粒小小的雀斑,皮肤白皙,有些婴儿肥,此刻她正面容慌张地看着纳尔逊,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你还好吧?抱歉刚刚差点踩到你了。”纳尔逊向她伸出手,想拉她起来。 女孩似乎并不领情,摇着头,还在往后蹭,已经靠到了书架上。纳尔逊有些困惑,多年以来他第一次对自己的长相产生了怀疑,他也不收回伸出去的手,两个人僵在原地,场面有点像米开朗基罗的壁画《创世纪》,只不过本该伸出手的亚当瑟缩在角落…… “梅特尔,你去哪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女孩突然扶着书架站起来,后退两步,转身跑开了。 纳尔逊看着身在空中的手,感到有点搞笑,也转身向书店门口走去,去找汤姆。 …… “你怎么这么墨迹。”他刚一到,汤姆便不耐烦地说,“伟大的里德尔先生已经为我们买好了长袍,坩埚,护具还有一切学习生活用品。”他的冷漠只持续了不到半秒,就开始邀功。 “所以我们现在只需要去购买魔杖了?”纳尔逊没有理他,四处张望,“奥利凡德的魔杖店在哪呢?” “之前我就打听好了,前面拐弯就到了。”汤姆接着邀功,两人往前走去“对了,还有宠物,我们还需要一只宠物,我真的搞不懂这些人为什么要求学生去上学还得带宠物,是怕他们太寂寞了吗?看看清单,蟾蜍,猫头鹰,猫!黏糊糊,吱吱叫或者毛茸茸的小动物让我感到恶心!” “蟾蜍对各种魔药都有良好的耐受性,还有悠长的寿命,它们应该可以用来辅助魔药学的学习;猫头鹰可以用来送信;猫是最常见的灵性生物,经常撸猫可能有助于占卜学的学习。我觉得校方选择这三种动物还是有自己的原因的,起码对校园生活能有点帮助。”纳尔逊想到自己刚刚看到的关于生物与魔法,还有魔法生物的书籍。 “原来是这样……那我养一只蟾蜍吧,懒得喂,这种寿命长的东西适合我……希望我不要被它熬死……”汤姆走到十字路口,指着右手边一家不起眼的店铺,“魔杖就在那里买。” 纳尔逊看向这家小店,旧到发黑的招牌上金字早已剥落,纳尔逊眯眼细看,上面写着: “奥利凡德,自公元前三百八十二年即制作精良魔杖” “我也要拥有一根魔杖了吗?”纳尔逊整理心情,平复呼吸,抬腿向魔杖店走去。 汤姆早已走入店里,纳尔逊推开门,魔杖店店面很小,只有一张长椅放在屋子正中,几千只装魔杖的狭长盒子倚着墙码成堆,几乎堆到了天花板上,看起来摇摇欲坠,独特的环境让这家铺面看起来空旷又拥挤:它空旷,因为屋子内人影寥寥,也无什物摆放;它拥挤,是因为当每一位初入魔法世界的小巫师走进这家店时,都会感受到身边环绕着数不清的,独特的,充满魔力的精灵。 纳尔逊用目光向奥利凡德打招呼,静悄悄地走到汤姆身旁站定,奥利凡德的声音飘到了他的耳边,在空旷的屋子内回荡,显得迷幻而又空灵。 “没错,是魔杖在选择它们的巫师呢。” 他突然把脸转向纳尔逊,银白色的大眼睛看起来仿佛完全透明,像一位拥有实体的幽灵。 “每一根魔杖,都会与它命中注定的巫师产生奇妙的反应……这种反应比‘砰砰砰’地放出粗暴的魔咒,比在坩埚里熬煮一些树叶,比它们,都要——精密很多,绚烂很多。” 虽然1938年的奥利凡德尚且年轻,但是他故弄玄虚的模样比起老年可是一点不弱。不过,实际上,奥利凡德就是这样的人,他对待魔杖无比纯粹,这种信仰胜过一切。 “每次霍格沃兹的新生入学的时候,我就兴奋异常——这种兴奋在我为我父亲做学徒的时候就已经存在,而且经久不衰。”奥利凡德把左右打量着纳尔逊和汤姆,“每一位英国的年轻人,从我这里带走他们命中注定的魔杖,展开一段精彩纷呈的人生旅途,这种感觉,令人陶醉。” “那么,你们两位,由谁来首先接受——你们的命运呢?” 正文 第六章 魔杖 “请吧,里德尔先生。你先来。”纳尔逊后退一步,把几尺的舞台让给了早就急不可耐,蠢蠢欲动的汤姆。 “来吧,我也很好奇,最终选择你的,是那柄宿命中的魔杖吗?”他在心里想着。 “里德尔先生是吗?汤姆·里德尔……”奥利凡德用他独特的空灵嗓音拖着长腔念着汤姆的名字,“你的惯用手是哪一只?” “右……右手。”即时是早熟的汤姆,在面对这样的人生重要时刻时,也显得有些紧张。 “好的,里德尔先生。”奥利凡德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银色的卷尺,这根卷尺上的刻度磨损严重,颜色极其接近奥利凡德的眼睛,“伸出你的手臂,像这样。” 他从汤姆的肩膀一直量到指尖,又分别丈量了汤姆的小臂、大臂、身高、臂展甚至腰围和头围,纳尔逊注意到,虽然奥利凡德用手抓着卷尺,但是手上似乎并没有用力去操控,卷尺如同有生命一般窜上窜下。注意到纳尔逊的目光,奥利凡德开口解释:“这根卷尺从公元前382年,奥利凡德魔杖店创立伊始就伴随着我们家族,世世代代,它都能完美地完成自己的任务——帮助每一根由历代奥利凡德制造的魔杖寻找最适合它们的伙伴。” “每一根奥利凡德的魔杖都独一无二,独一无二。”他拿出一个本子开始翻阅,似乎在查找什么,“每一根魔杖都有它独特的杖芯,由强大的魔法生物身上的材料制成。我们只会选用独角兽的毛发,凤凰的尾羽以及龙的心弦作为杖芯,它们都是美丽而强大的魔法生物。这些魔法生物独一无二,毕竟世界上根本没有两只完全一样的独角兽、龙或者凤凰。” 奥利凡德挥舞自己的魔杖,卷尺开始丈量汤姆一些令人尴尬的部位——比如鼻孔的宽度。同时,一个个装着魔杖的盒子从那堆同类中飞出来。“这些独一无二的魔杖会选择自己的主人,所以,当你使用别人的魔杖时,大概率会因为不受认同而施展出蹩脚的魔法。” “试试这根,里德尔先生。”奥利凡德收起了他的尺子,“黑刺李木和龙的心弦,十二又四分之三英寸,这根魔杖能施展出威力巨大的魔法,陪你度过难关,建功立业。” 汤姆接过魔杖,一团火焰从杖尖咆哮着升腾而起,卷起一阵带着热浪的旋风,纳尔逊觉得有些刺目且不适,不自觉闭上了眼睛。汤姆看着自己制造出的场景,面露兴奋,正欲开口。 “不错,但还不够。”奥利凡德从汤姆手中抽出了魔杖,“让我想想,黑檀木和龙的心弦,十英寸长,粗短坚韧,一根用来进攻的好魔杖。” 汤姆接过魔杖,突然浑身爆发出爆裂的电光,纳尔逊在旁边观看,心里忍不住地“卧槽”起来,这仿佛静电大爆发的场景似乎也不能让奥利凡德动容,他毫不顾忌周围跳动的电光,伸手把魔杖掏了出来,“不太稳定……” “试试这根,合金欢和独角兽的毛,十一英寸,这是根忠诚的魔杖……” “试试这根,罕见而非凡的组合,苹果木和凤凰尾羽……” “试试这根……” …… 站在原地被奥利凡德摆布的汤姆都有些焦头烂额了,纳尔逊在旁旁观了十几次炫酷的仿佛觉醒的cg,已经产生了审美疲劳,甚至有些麻木,可奥利凡德还是乐此不疲。 “挑剔的顾客,是吗,奥利凡德家的魔杖制造者最喜欢挑剔的顾客,实际上,每一位顾客都很挑剔,毕竟对于巫师来说,魔杖陪伴自己的时间甚至比恋人还要长,所以需要再慎重不过。”他又翻箱倒柜地从那一堆盒子里掏出来一个,“试试这对组合!紫衫木,凤凰的尾羽,十三又二分之一英寸,强大,极其强大。” 接过魔杖的汤姆缓缓地漂浮起来,虽身处门窗紧闭的小店内,但是他穿着的夹克还是向后扬起,仿佛有一阵猎猎狂风正在席卷着这里!汤姆抬起右手,低下头看着手中的魔杖,又抬起左手,像抚摸情人一样抚摸着这根非凡的、命中注定的魔杖,再低下头,把自己薄而苍白的嘴唇贴到魔杖上,就这样飘在空中,亲吻着它。 “紫衫木在传说中常常与死亡相关,可凤凰却以涅槃重生出名……”奥利凡德看着飘在空中的汤姆,银白的眼睛像一面镜子,欣慰地说道,“我从事这一行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你会成就大事的,里德尔先生,这是一根生来就属于你的魔杖。” …… “威廉姆斯先生,轮到你了。”落地的汤姆还板着脸假装出一副泰山崩于前不变色的从容,手底下却不停偷偷地用左手的袖口偷偷擦拭着用右手紧紧握住的魔杖。听到奥利凡德的呼唤,纳尔逊也强压住自己忐忑的心情,上前接受体检。 “你平常惯用那只手呢?” “右手,先生。”有了前车之鉴的纳尔逊异常配合,测量顺利地快速结束,不一会儿,又有十几个装着魔杖的盒子飞来,码在奥利凡德身前。 “先来试试这根,桦木,凤凰羽毛,十三又二分之一英寸,美丽又神圣。” 纳尔逊接过魔杖,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啊,这……” 他正想开口打破尴尬,却突然感觉脚腕有些凉,低头一看。 氤氲的水汽正在整个店铺内弥漫,很快在地板上凝结出了清澈透亮的水珠,这些水汽不像汤姆拿到第一根魔杖时爆发的烈火那样夺目,却异常和谐,均匀,对称。 “就这?”纳尔逊正在纳闷这是个什么现象,突然就被奥利凡德抽走了魔杖。 “不对不对,应该试试这根,柳木,独角兽的毛,十四英寸,极其柔韧,是根施展高级魔法技巧的好魔杖” 纳尔逊接过魔杖,屋子里的水汽更浓重了,甚至已经如同浓雾,发展到令人呼吸不畅的程度,正欲开口,奥利凡德迅速夺走了这根魔杖。 奇怪的是,松开魔杖后,屋内的水汽并没有像之前汤姆的特效那样立马消失不见,而是盘踞了一会儿,像真正的雾气那样消散了。看着店里的雾气,奥利凡德站在魔杖堆前冥思苦想。 “我以后可以尝试搞搞雾隐之术?或者雨虎自在之术?”纳尔逊百无聊赖地站在原地,他的小腿被水汽弄得有些痒,但是又不好意思弯腰去挠,奥利凡德也仿佛掉线了一样,他只好想些奇怪的东西发散自己的思维,“以后和别人巫师决斗,我就可以先来一句‘我的痛苦在你之上’,然后用时髦值的先发优势来碾压对手……” “啪—”奥利凡德一拍手,打断了纳尔逊的胡思乱想,“你一定在伦敦长大,让我们来试试这些魔杖。”他捧出一堆魔杖,让纳尔逊一根一根尝试。 可是这些魔杖在纳尔逊手中,只会让这场发生在魔杖店内的雾越来越大……甚至尝试到十几根时,魔杖离手后的雾气也不再逐渐稀薄或者消散了,反而形成了一种实质性的雾气,从店铺的门缝里往外面的街道上扩散。 “荧光闪烁。”奥利凡德的魔杖尖亮起一道光,让他能够看到自己的顾客,被光亮吓了一跳的汤姆缩回那只在浓雾中仗着别人看不清肆无忌惮抚摸自己魔杖的手,把魔杖揣回兜里,左顾右盼。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呢?”奥利凡德也很纳闷,“威廉姆斯先生……” “抱歉,我……”纳尔逊不知道怎么解释。 “抱歉,这不应该成为让顾客苦恼的问题,我一定要找到适合你的魔杖。” 不一会儿,奥利凡德抱着一摞盒子又出来了,“我想我们应该换种思路,我们虽然身在雾中,但不应该把脑子也锁在雾里,这些目前看似与你的特质毫无关联的魔杖——” 奥利凡德停下了自己的分析,银白的眸子里流露出极度惊讶的情绪,他看到一根修长的黑色魔杖从那堆魔杖里飞出,飞到纳尔逊手里被他握住。 “——看样子还是与你的特质有不小的关联。” 纳尔逊抬起手,那些逸散在店铺里的雾气疯狂地向他手中的魔杖涌动,他穿着的短风衣下摆随着周围的劲风舞动着,不同于汤姆滞空时仿佛有狂风环绕,此刻的魔杖店内真的激起了一阵狂风! “黑胡桃木鞣制的杖身极度强韧,不易弯折,龙的心弦作为杖芯让这根魔杖更加强悍!美丽的魔杖,十四英寸,修长,笔直……完美的组合。纳尔逊先生,你有特殊的天赋,请你一定好好发掘,不过在此之前,要时常叩问自己的内心。” 奥利凡德发挥着一个合格的解说或者旁白的作用。当他说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纳尔逊手中的魔杖正好将所有的雾气吸入其中,然后,风平浪静! 汤姆在旁边看着好友寻找魔杖的过程,似乎在心里暗暗对比,突然露出笑容,“可惜你不会飞”,他的表情太容易阅读了。 纳尔逊抬起手打量着手中捏着的魔杖,如奥利凡德所说,这是一根修长、笔直的魔杖,十四英寸的长度让它看起来比其他人的魔杖都长一节,好在纳尔逊和汤姆在同龄人中长得较高,勉强可以拿住十四英寸和十三又二分之一英寸的魔杖。纳尔逊把魔杖拿近眼睛仔细端详,黑胡桃木独特的纹理让这根魔杖显得华丽而又神秘,他轻轻挥动右手,奥利凡德店里唯一的一把椅子塌了……这根魔杖给他一种血脉相连,如臂使指的感觉。 “抱歉,奥利凡德先生。” “没关系。恢复如初。”轻轻挥动魔杖,椅子完好如初,奥利凡德笑着用那双透亮的银色大眼睛看着他们俩,“我店里的魔杖,都如同我的孩子,它们找到了合适的伙伴,我是最开心的人。” 汤姆和纳尔逊摩挲着手中的魔杖,相视一笑。 “不过,”奥利凡德补充道,“里德尔先生,你的魔杖,需要支付七个加隆,而威廉姆斯先生,你得付出七加隆十三个西克。” 正文 第七章 启程 “这些巫师的智力真的让我感到恶心。”离开奥利凡德的魔杖店后,汤姆又开始日常犯恶心,“为什么一个金加隆可以兑换十七西克或者四百多纳特,明明他们有十根手指,日常算数也是十进制。” “我不知道,可能一开始统治魔法世界的生物有十七根手指头和二十九根脚趾头?”纳尔逊也无法想象这种奇异的生物。 “我以前经常说张伯伦是个蠢材,可我现在觉得他完全有资格来当魔法部的财政大臣,实际上他奶奶也可以来当……”汤姆毫不留情地抨击着魔法部治下的金融体系,“宠物店就在这前面,说真的,你不觉得拎着一只蛤蟆很傻气吗?” “那是蟾蜍……不过我觉得也可以买一只猫头鹰什么的。” 两人走进宠物商店,当值的店员是个金发谢顶,有些略微发福的三十岁男子,他看到两个身穿麻瓜服饰的小鬼走进来,就把刚从凳子上挪起来的屁股放下去。 “那两个小鬼,老鼠在角落里,那只雪鸮要四十加隆,别碰坏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汤姆从来没受过这种气,他掏出魔杖,指着店员。 店员面露不屑,嗤笑道:“多稀奇啊,我居然被一个泥巴种小鬼用魔杖指着头!”然后从桌子下面摸出魔杖,指着汤姆和纳尔逊,轻蔑地驱赶他俩:“滚出去。” 汤姆似乎想据理力争,纳尔逊见势不好,两个刚获得魔杖的十一岁少年是怎样也打不过一名成年巫师的,他拉着汤姆走出了那家店铺。 “什么东西!”汤姆往地上吐着口水,他已经顾不上往日的矜持了,“他让我滚出去,他还说我是‘泥巴种’?泥巴种是什么?” 纳尔逊在一旁头疼,一边安慰汤姆,一边暗骂晦气,他心中也很愤怒,第一次来对角巷就碰到这种装逼打脸的桥段,最难过的是,没能装逼,只被打脸。汤姆仍旧在一旁狂怒,不住地发问,“泥巴种是什么?” “泥巴种是纯血巫师对麻瓜出身的巫师侮辱性的称呼,这是一个很恶毒、绝不可能从有教养的巫师口中说出来的词汇。”一个沉稳的男声突然在两人背后响起,纳尔逊扭头一看,是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教授!”他赶忙打招呼,汤姆听到后马上转过身来,看到邓布利多,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向邓布利多问好。 “汤姆,纳尔逊,走吧,我请你们吃冰淇淋,”邓布利多揽住两人的肩膀,带他们离开这里,“顺便有事情请你们帮忙。” “我们去谢尔顿冷饮店,谢尔顿·福斯科先生的冰淇淋是英国最可口的。”邓布利多冲两人笑着眨眨眼,“一杯可口的冷饮,可以让人忘掉所有令人不快的事情。” 他们走到街边一家冷饮店,这里的顾客不少,店铺外只剩一张空的桌子,邓布利多带着两人在那里坐下,“谢尔顿,三杯覆盆子圣代,谢谢。”他给店主打着招呼。 三人坐定,谢尔顿端来了冷饮,邓布利多很快把他的那一杯吃完,纳尔逊一勺一勺地戳着圣代,汤姆则坐在桌边,看着圣代慢慢融化,面色凝重,得到心爱的魔杖的好心情似乎消失殆尽了。 “纳尔逊,九月一日开学时,能否代我将这封信交给斯拉格霍恩教授?”邓布利多掏出一封信交给纳尔逊,“我开学那天有些事情,可能没法按时到岗,如果我到了,你把这封信还给我就行。” 纳尔逊点点头,邓布利多又重重地拍着汤姆的肩膀,“出身并不能决定你的未来,汤姆,你的成就将不可限量!”汤姆脸色难看地对着邓布利多点点头,“吃吧,汤姆,生活中没有什么比甜食更加令人着迷的东西了。” 汤姆拿起勺子,慢慢悠悠地戳着圣代。 “你们先在这休息一会儿,我去办点事情,稍等。”邓布利多再拍拍汤姆的肩膀,这次力道不小,纳尔逊看到汤姆颤抖了一下。 “纳尔,我不是泥巴种,是吗?”看到邓布利多离开,汤姆抬起了低垂的头,纳尔看到他的脸色,是一种被否认后的憔悴,他原本如同黑玉一般的眼睛涨得通红,似乎在强忍着泪水,但是他的眼睛又似乎根本不会流泪,没有泪腺分泌泪水,他睁大的眼睛更红了。 “是的,汤姆。”纳尔逊迟疑片刻,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汤姆冈特家族的事情,他明白汤姆此刻急需这样的消息振奋自己,但是他又如何解释自己知道汤姆家族的过往呢?“是的,汤姆,你不是。” 听到好友迟疑的答案,汤姆不知在想什么,“嗯。”他轻声地应和,这句应答太过飘忽,纳尔逊甚至没有听到。他只是看着汤姆再次把头埋在胸前,无声无息地吃着圣代,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位极度骄傲又敏感纤细的少年。 “我刚刚看到你们和邓布利多教授在一起,你们是霍格沃兹的新生吗?”一个声音不合时宜的闯入,纳尔逊抬头,看到一个留着黑色平头,深灰眼睛的健壮男孩,“我是阿尔法德·布莱克,是霍格沃兹的新生。”他拎着一个鸟类,里面装着一只洁白的雪鸮,兴奋地说。 “阿尔,都和你说了不要乱跑。”一位年纪稍大的女生追着沃尔布加跑来,“抱歉,这是我弟弟,他有些调皮,打扰到你们真是抱歉。” “没关系。”纳尔逊往身旁一看,发现是一脸冷漠的汤姆,他似乎已经调整好了心情,一副酷酷的表情,端着圣代看着沃尔布加手里的鸟笼。 “没关系。”纳尔逊也跟着说道。 “冒昧地问一句,我们能坐在这里吗?谢尔顿冷饮店没有多余的位置了。”阿尔法德的姐姐盯着汤姆,轻飘飘地说。 …… “我肯定会去斯莱特林。”阿尔法德含着满嘴的刨冰,口齿不清地嘟囔着,“我全家都是斯莱特林,祖上八代都是斯莱特林,如果我没进斯莱特林,我妈可能会把我的名字从族谱上烫掉。” “你说什么呢?”沃尔布加戳着满嘴跑火车的弟弟,向两人投去歉意的目光,她叫沃尔布加·布莱克,是阿尔法德的亲姐姐,斯莱特林三年级的学生,两人来自古老的纯血家族,布莱克家族。 “我希望我去拉文克劳。”纳尔逊向沃尔布加挥挥手,示意没关系,“我听说那里汇聚着全英国最具智慧的男女巫师。” “哼,你最好来斯莱特林,拉文克劳们只是一群图书馆里的书呆子。”沃尔布加继续掐着弟弟,给纳尔逊灌输着斯莱特林的价值观,她突然转向了汤姆,“里德尔,你这么优秀,一定会被斯莱特林选中的。” “我吗?”汤姆百无聊赖地玩弄着自己的勺子,“像我这种泥巴种,怕是不配去斯莱特林和高贵的纯血一起读书。” “啊?!”沃尔布加惊讶得勺子都掉到了地上,她支吾了半天,才磕磕巴巴地憋出来一句:“你那么优秀,那么……那么帅气,肯定不会是泥巴种的!” “斯莱特林有什么好的?”阿尔法德插嘴道,“汤姆,你应该去格兰芬多,那才是霍格沃兹最好的学院,邓布利多就是……嘶……你干什么!”他又一次得到了姐姐的教育。 汤姆接着玩弄着他的勺子,脸色阴沉。 “真不错,我就离开一会儿,你们就找到了新朋友!”充满活力的声音突然从旁边挤进来,是邓布利多,他拎着两个笼子,“当当~这是送给你们的开学礼物。” “邓布利多教授。”四人连忙问好。 “你们好——纳尔逊,这是给你的。”邓布利多拎起左手边的笼子,递给纳尔逊,里面是一只长着可笑小胡子的英短,搭配脸上的花纹,看起来就像是在脸上画了个问号,“扑哧——”,看到这只小猫的瞬间纳尔逊就笑出了声。“我以后就叫你问号了。”纳尔逊逗着小猫,开心地说。 “汤姆,这是给你的。”汤姆抬头看了看,笼子里是一只色泽鲜艳的猫头鹰,它脸上环绕着一道道横斑和花纹,看起来异常华丽,“它叫斑头鸺鹠,是一种很稀少的猫头鹰,它脾气有点暴躁,但是可以送很远的信,使命必达。” 邓布利多把鸟笼塞到汤姆怀里,揉了揉他的脑袋,“覆盆子圣代好吃吗?” “味道不错,就是有点酸,教授。”汤姆抬起头,脸色严肃地对邓布利多说道。 “哈哈哈!”邓布利多开怀大笑,众人也跟着笑起来,最后汤姆抱紧了鸟笼,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 “纳尔,你不会施了你的那个魔法了吧。”汤姆看着列车外的浓雾,对纳尔逊表达了自己的怀疑。 “我没有!而且我说了!那根本不是魔法!”纳尔逊无力地争辩。 阿尔法德在旁边,在姐姐的钳制下竭力要求汤姆再讲一遍在奥利凡德魔杖店发生的事情。 此刻他们已经坐上了前往霍格沃兹的火车,在八月的一整个月里,纳尔逊和汤姆住在贝拉姨妈家,躲在房间里练习魔法,经过一个月的勤学苦练,他们有理由相信,在即将到来的霍格沃兹生活中,他们将大放异彩。 随着这列魔法特快带着隔间里欢声笑语的四人远离伦敦,魔法世界的大门终于向他们真正打开。 正文 第八章 分院 “一年级新生请来这里,跟我来!”一个矮壮的男人在车站尽头喊着,他手里高举着一根魔杖,魔杖尖正在发光。 一群小巫师推推搡搡地从列车上慌乱的挤下来,纳尔逊、汤姆和阿尔法德三人穿着齐整的巫师袍,悠然自得地跟在人群后面,他们听取了前辈沃尔布加的建议,早早换了衣服,不至于在列车广播响起“还有五分钟到达霍格沃兹”时慌慌张张。在他们身后,还要个小姑娘怯生生地从车厢里爬下来。 等到所有一年级新生都聚集在那人面前,他用魔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声音洪亮!” 果然洪亮的声音传来,“我是霍格沃兹的钥匙管理员,奥格。一年级新生都跟着我,一定要跟紧了,不要走丢!”说罢他高举着自己发光的魔杖,沿着一条陡峭的小路往下走。 走了不知道多久,下了不知多久的坡,转了不知多少个弯,当多数人都气喘吁吁的时候,奥格的声音再次传来:“我们到了!” 纳尔逊抬眼望去: 黑色的大湖横贯视野的左右两边,宁静的晚上,湖上没有一丝涟漪,平静地仿佛不是水面,而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在大湖后的两座险峻的山峰之间,有一座宏伟的城堡依着山势建立,和两侧的峭壁对视着。这座城堡看起来十分古老却毫不破败,绵延的城墙连接着比山峰还要高大的高塔,在这些高塔当中,错落有致地修筑着许多角楼。 城堡内灯火通明,城堡外星汉灿烂,狭长的彩色玻璃在城堡灯光的映焕与星辉的洗礼下熠熠生辉。 “四人一组来坐船!”奥格指着黑湖旁一个小码头上拴着的一排小木船。 阿尔法德看起来有些急迫,“我们快点吧,晚了就没船了!” “不会的,”汤姆轻轻摇头,之前对角巷陌生的环境与陌生的社会让他感到紧张,当来到霍格沃兹时,他明白自己回到了最熟悉的地方——一群孩子当中,在哪里他都可以成为他们的领袖,或者成为他们敬畏的人,这让他如鱼得水,逐渐放松,“校方肯定根据新生的人数为我们准备了船,第一个去和最后一个去没什么区别,我们晚点去,不会挤,而且免得插在中间前面的人凑不满船,把我们分开。” “奥!”阿尔法德表示自己长见识了。 三个人就这样有说有笑地慢慢排队,队伍很快到了最后。 “就剩你们三个了吗?”奥格问道,“不对,还有一个。”他指着三人身后,喊道,“跑快点!就等你了!” 纳尔逊三人惊奇地往后瞧,这是何等的潜行能力!他们三人居然一直都没发现自己身后有人。 只见一个长发小女孩慢吞吞地跑到湖边,她留着金棕色的厚实长发,戴着一副遮住半张脸的眼镜,皮肤白皙,有点儿婴儿肥,脸上点缀着几粒小小的雀斑。正是纳尔逊在丽痕书店差点踩到的那位姑娘。 奥格拽着她的胳膊把她拉上了船,她死命挣扎着,但是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处,在四人上船还没坐定的时候,船开了。 “喂,你叫什么名字?”汤姆看着缩在船舷边上的女孩,好气又好笑的问她。 “我叫梅特尔,梅特尔·沃伦。”她小声回答道,她完全能够与人正常交流,发音标准,言辞慎密,这与汤姆的推测相悖,他还以为梅特尔和西城孤儿院里那种最常见的因为某些残障被抛弃也无人收养的孩子一样,毕竟她刚刚的表现太奇怪,现在看起来她只是在怕纳尔逊而已。 “纳尔,你对她干什么了?”汤姆侧身对纳尔逊耳语。 “我不知道,我只在丽痕书店见过她一面,差点被她绊倒,但是我也道歉了。”纳尔逊信誓旦旦。 看到梅特尔一个人缩在角落,纳尔逊三人也不自找没趣,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很快,木船靠近了城堡,从靠近城堡的水面仰望,船队行到城堡正下方的水道,从这里看,城堡比远处更加宏伟了,它仿佛悬浮在众人的头顶,巨大到难以直视。 终于磨磨蹭蹭下了船,似乎有人在前面推搡造成了落水。 再度排好队的一年级新生们沿着一节石梯攀缘,不多时便在城堡巨大的橡木大门前集合。 “人都到齐了吧。”奥格清点过人数,抬起骨节粗大的手缓缓叩门。 “咚——咚——咚——” 浑厚的敲门声在城堡两侧的崖壁上反复折射,回荡得很远,在这股悠远回声的涤荡下,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吱——”大门打开了,门内站着一位身材挺拔,面容英俊的教师,他梳着精心打理过的赤褐色头发和胡子,正是阿不思·邓布利多,“辛苦你了,奥格。下面就让我带他们进去吧。” “清理一新!”他皱着眉,掏出魔杖指着一个头上顶着水草的小男孩,他打了个喷嚏,用感激的眼神看着邓布利多。 他挥挥手,厚重的橡木大门完全打开,纳尔逊看到一间金碧辉煌的,大到几乎可以塞下一栋房子的门厅,他们顺着门厅正中央的楼梯拾级而上,来到了宴会大厅的门前,这扇门没有城堡的大门巨大,但却有着远超它的华丽,镶着金边的大门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材质,上面浮雕着四位伟大巫师创立霍格沃兹的历史,数不清的宝石点缀其间,虽然华贵,却不庸俗。邓布利多带着新生走进一间隐蔽在宴会大厅斜对面的小房间。 “分配仪式几分钟后就会在全校师生面前开始,我个人建议你们可以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或者把自己打扮得个性一些。不得不说,去年韦斯莱家那个把脸涂红的小伙子很有创意。”邓布利多看着这些因为下火车时的慌乱导致衣着不整的小巫师们,忍不住提醒。 “另外,在分院仪式开始前,我有必要对你们进行一些入学的劝诫。”邓布利多面容严肃起来,“不论你们之前听到了什么关于关于各个学院的传言,在入学后你们都得明白,霍格沃兹的每个学院都有其独特的培养人才的优势与倾向,任何一个学院里的任何一位巫师都有可能成为未来最杰出的男女巫师……所以,请务必珍惜自己在霍格沃兹求学的时光,很快你们就将成为霍格沃兹真正的一员,彼时你们将在这里学习、生活、成长,你们从十一岁到十七岁的所有时光到最后都会浓缩进你在霍格沃兹的四柱床……所以珍惜你学习知识的机会,珍惜你的朋友,珍惜你在这里的一切……” “欢迎你们来到霍格沃兹!” 邓布利多身前的小巫师们发出欢呼,但是很快就嘈杂起来,他们开始为分院仪式的内容感到担忧,但是他们没有时间去进行自我恫吓了,因为分院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在邓布利多的带领下,新生们重新过门厅,走向宴会大厅的大门。走在半路上,纳尔逊往走廊尽头一瞅,发现有人拦下了霍格沃兹的幽灵们,而他们正带着友善的神情,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一届的新生。 邓布利多推开宴会大厅的门,众人鱼贯而入,走进这间大礼堂。 刚一进门,纳尔逊的眼睛就被闪到了:四张长桌前坐着高年级学生,他们头顶上的天花板竟然是一片星空!数以千计的蜡烛在半空中漂浮,整个礼堂明亮如白昼,桌上的金制餐具闪闪发亮。在四张长桌的前方横放着另一条稍短的长桌,十几名神色各异的男女巫师坐在那里打量着他们,正中央是一位面色严厉的白发老人,正是霍格沃兹的现任校长,阿芒多·迪佩特。 邓布利多将新生领上高台,面向高年级学生,背对教师,一字排开地站好。他又从旁边的小隔间里拿出一个四角凳和一个破旧得仿佛一块抹布的尖顶法师帽,就在新生们等待后续的发展时,帽子突然裂开了。 它裂开一条缝,像人类张嘴那样唱歌: …… 我曾经只是一顶普通的法师帽 被巨龙撕碎又被赫奇帕奇补好 她是一位仁慈的妇人,擅长缝补 她主张有教无类,向所有求知者敞开怀抱 斯莱特林可不这么认为 他认为高贵的血统总是更加牢靠 中间的过程并不重要 重要的结果完成就好 拉文克劳冷艳,高傲 她认为智慧相比一切都更为绝妙 能够入她门墙的巫师 聪明才智可一点不少 格兰芬多是一位勇士 他认为充满勇气的巫师心性最好 那里的人把巨龙当作蜥蜴 把狮子看成小猫 直到一天,冲突加剧 他们不欢而散,话语寥寥 从年迈的斯莱特林开始, 他们把思想灌输给我 让我找到后人接过火炬 继承荣耀 今天的世界风雨飘摇 霍格沃兹的巫师 团结起来!五根手指捏成拳头! 明天,终会来到! …… 分院帽唱了一首没头没尾,强行押韵的破歌,就开始待在凳子上闭目养神。纳尔逊也不知道什么在风雨飘摇,毕竟从他的角度来看,巫师世界似乎只有几十年后的伏地魔一个反派。 排在前面的同学陆续分院完成,看到只是需要把帽子戴到头上,他们大都长出了一口气,面对分院,纳尔逊想起了哈利·波特经典的“不去斯莱特林”,于是开始思索,“等下是说去格兰芬多好呢还是拉文克劳好呢……” “阿尔法德·布莱克!”听到熟悉的名字,纳尔逊抬起头。 “斯莱特林!”纳尔逊又垂下头,不愧是布莱克家族的基因,如此坚挺。 “汤姆·里德尔!”又听到熟悉的名字纳尔逊又抬起头。 “斯莱特林!”纳尔逊又垂下头,不愧是斯莱特林本人的后代。 在一位叫做约翰·于尔班的格兰芬多男孩儿下台后,纳尔逊站起来,终于轮到W姓了。 “梅特尔·沃伦!”纳尔逊又坐下了。 “拉文克劳!” “纳尔逊·威廉姆斯!” 纳尔逊走上台,终于轮到他了。 正文 第九章 开始 “纳尔逊·威廉姆斯!”邓布利多在台上高喊。 纳尔逊还在格兰芬多与拉文克劳之间纠结,在邓布利多的指引下,他走上台子,坐到四角凳上,拿起那顶破破烂烂的分院帽顶在自己头上。 “拉——”他正欲开口,刚发出第一个音节,就听到分院帽已经做出了它的决定。 “斯莱特林!” 靠边的一桌爆发出一阵掌声,那是斯莱特林学院的长桌,桌边围坐着一群穿着巫师袍的学生,他们巫师袍的领口和袖口上点缀着绿色的花边,在胸口的位置别着用绿色填充的银质徽章,徽章的样式和悬浮在他们头顶的巨大徽记相同——盾形的绿色徽记上盘踞着一条昂首盘尾的蛇。 相比其他三个学院的欢迎,他们似乎更加矜持,也更加齐整。纳尔逊神情有些恍惚,他脚底下在走向斯莱特林的长桌,心里面却十分困惑,他一直自诩一个好人,或者一个聪明人,却被分配到了这样一个培养过很多臭名昭著的邪恶巫师的学院,他忍不住回头想看看分院帽还在不在那里,他想重新带上分院帽,做出自己的选择……可是一回头,就看到邓布利多已经拎着帽子和四角凳离开了宴会大厅——他是最后一位分院的学生。 纳尔逊转过头看向自己前方的长桌,他的老朋友汤姆站起来冲他鼓掌,面带微笑,身边围绕着一大群新生,新朋友阿尔法德已经跑上前要来拥抱纳尔逊,他的姐姐站在汤姆身后狠狠瞪着弟弟的背影。在桌上落座的高年级学生看到他们最后一位学弟靠近长桌,也整齐地站起来鼓掌欢迎,他们都面带微笑,有些面孔可能不够英俊美丽,有些面孔可能不够真诚甚至带着狡黠,但是此刻的欢迎却是真心的。 纳尔逊感受到这股情谊,他把脑海中的想法驱逐出去,自嘲道:“我还自诩道德成功者,刚刚的想法难道不是已经带上了有色眼镜去看待别人吗?我又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斯莱特林呢?”他笑着抱了抱跑来的阿尔法德,在他背上拍了拍,走向汤姆,两个人对视着用力握手。 “你好,威廉姆斯。”一个平淡的女声插入进来。 纳尔逊看向声音的方向,是一个扎着马尾的黑发女孩,看起来有十六七岁,她皮肤苍白,眼窝深邃,嘴唇薄而缺少血色,看起来甚至有些刻薄,她身后跟着两个斯莱特林的男生。 “你好。”他松开和汤姆握着的手,友好地打着招呼。 “我是这一任的女学生会主席。”她从身后的男生手里取过一枚徽章,“我叫米兰达·戈沙克。这是你的斯莱特林徽章,每一位斯莱特林学院的学生在穿着校服的时候都必须把它别在胸口。”她把徽章递给纳尔逊。 纳尔逊接过徽章,看到汤姆和他身边的那些新生每人手边都放着一枚相同的徽章。 “谢谢。” “哦,不客气。”米兰达正转身准备离开,听到这句话又转过头来,“希望你在斯莱特林过得愉快。” 然后她就转身回到了桌首,在那坐下,左右两边的人椅子都离他有些远。 “她脾气有些古怪,不好亲近,大家都有些怕她。”纳尔逊刚找到空座位坐下,这是汤姆一早帮他占的,面前的盘子里还有一枚余温尚存的不知道什么馅的派,他似乎很笃定他的朋友会和他来到一所学院,汤姆把一杯玉米汁递给他,旁边的沃尔布加开口八卦,“不过她确实很优秀,成绩是第一,她之前还是级长,搞不好以后要当魔法部长。” “她干什么了吗?干嘛要怕她。”汤姆端着自己的南瓜汁和纳尔逊碰杯,不屑地问道。 “倒也没有……就是单纯的怕她……”似乎只是因为性格不好相处?纳尔逊看着远处的米兰达想着,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看她,米兰达抬起头望向纳尔逊的方向,两人目光交汇了一下,纳尔逊遥遥举杯,她怔了一下,继续低头吃东西,纳尔逊注意到她戴上了一副黑框眼镜,这样她的眼睛看起来没有那么深邃,五官柔和了一些。 “吱——”宴会大厅的门开了,邓布利多放下了分院帽,走了回来,他走到教职工的餐桌前坐到一个空位上,纳尔逊看着他,发现他正在和旁边一位面容爽朗英俊,有些轻微谢顶发福的男人说着什么,那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观望着斯莱特林的餐桌,两人视线交汇,他冲纳尔逊点点头又接着扫视餐桌去了。 “叮——”餐桌中间的老人拉动了手边的铃铛,很快大厅就安静下来,所有学生正襟危坐,看向他。 “欢迎你们!”他撑着桌子站起身,“新的一学年,欢迎你们来到霍格沃兹!” 阿芒多·迪佩特是霍格沃兹的现任校长,他留着剪得很短、紧贴头皮的银发,枯黄的皮肤上布满了老人斑,他的鹰钩鼻高而坚挺,黑而浓密的眉毛下眼神凌厉。 “你们不得不承认,能够来到霍格沃兹读书,是你们的幸运!”阿芒多·迪佩特用他仿佛鹰鹫一般的眼神扫视着霍格沃兹的学生,这位看起来行将就木的老人身上透着一股雷厉风行,让人难以直视的气魄。 “你们身处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有着最优秀的教师为你们传授知识,你们不用像傲罗那样出生入死,去和现在最猖獗的黑巫师头子战斗,你们也不用在魔法界的角落里穷困潦倒,忍饥挨饿……这些都是霍格沃兹带给你们的!” 他咳嗽两声,继续道,“我不奢求你们给我,给你们的老师,或者霍格沃兹什么回报,我只要求在你们在霍格沃兹就读的七年里,能够静下心来,学习知识,好好地在象牙塔里安稳长大,在能够独当一面的时候,足以面对学校外面的暴风骤雨。” “目前——”他抽出一张纸,开始宣读校规等事项,“鉴于现在巫师界的特殊情况,为了避免你们受到黑魔法的侵害,近几年霍格莫德的开放将仅面向四年级以上学生;一二年级的学生禁止靠近禁林,如果违反校规,后果自负;此外,禁止在走廊施展魔法……” 学生们听得昏昏欲睡,但是却不敢动弹。 “纳尔,我打听过了,邓布利多旁边的那个人是我们的院长斯拉格霍恩教授,教魔药学的。”汤姆看了一眼校长,低下头对旁边的纳尔逊悄声说道。 “斯拉格霍恩教授吗?我还以为会是个大胖子……” “为什么?对了,邓布利多是教变形术的,我还以为他很厉害,是黑魔法防御术老师……” “……另外,魁地奇赛场将在开学两周后开放,届时需要预约赛场的队伍请由队长填写申请表后交由各自学院的院长签字,之后统一交给男女学生会长……” 校长的声音飘来,学生们开始躁动不安了。 “最后,希望你们务必严格遵守校规,禁止带入校园的物品清单已经张贴在了奥格先生门口……如果违反校规,一经发现,就会受到严厉的惩处。” 阿芒多·迪佩特注意到很多学生的思绪已经飘向远方,拿起手边的铃铛,又摇了摇,清脆的铃声把同学们的灵魂又勾了回来。 “那么,开始晚宴吧。”他结束了校规的宣读,由邓布利多搀扶着坐了下来。 礼堂里的学生们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纳尔逊看到眼前的桌子突然变得拥挤,丰盛的食物出现在那些空盘子里,周围的人已经开始狼吞虎咽起来,他选择了半天,端起一盘香肠和馅饼放到自己面前。 不一会儿,校长似乎是有些疲惫了,拄着拐杖,离开了宴会大厅。就像按动了某个开关一样,大厅里突然热闹了起来,学生们热切地交流起来,教师们也在互相聊天,纳尔逊注意到,有几个鬼鬼祟祟的银白色身影从大厅的角落穿墙而出,望向人群。 “他们是寄生在城堡上的幽灵,一群胆小鬼。”看到纳尔逊和汤姆好奇的眼神,沃尔布加开口解释,“他们不允许接触学生,诺,边上那个满身是血的,以前是咱们的学长。” 看着魔法学校里陌生的一切,纳尔逊和汤姆啧啧称奇,而阿尔法德已经开始规划明天准备违反哪一条校规了。 随着晚宴进行到尾声,长桌上已经杯盘狼藉了,纳尔逊已经从沃尔布加嘴里了解到了城堡的全貌,而汤姆被一群新生和二年级学生簇拥在中心,成为这场宴会中不可争议的焦点。 “喂喂~能听到吗?”邓布利多洪亮的声音传来,“想必大家都吃饱喝足了,那么现在到了校歌时间。” 他掏出魔杖轻轻点了点头顶,一条长长的金色绸带从魔杖里飘出来,升到头顶的星空中,组成了一个又一个单词。 “用自己最喜欢的音调唱吧!不必顾及别人。”邓布利多说着,所有人站起来看着头顶的歌词,汤姆满脸不情愿,看起来是准备浑水摸鱼了,“预备,唱!” …… 霍格沃茨,霍格沃茨,霍格沃茨,霍格沃茨, 请教给我们知识, 不论我们是谢顶的老人 还是跌伤膝盖的孩子, 我们的头脑可以接纳 一些有趣的事物。 因为现在我们大脑空空,充满空气、 死苍蝇和鸡毛蒜皮, 教给我们一些有价值的知识, 把被我们遗忘的,还给我们, 你们只要尽全力,其他的交给我们自己, 我们将努力学习,直到化为尘土。 …… “纳尔……” 黑暗中,汤姆突然叫了声纳尔逊的名字。 “怎么了?” 他们正躺在自己的宿舍里,在结束晚宴后,各自学院的级长带着新生前往各自学院的休息室,他们走到城堡一侧的一道石墙前,走进一间狭长、低矮,透过玻璃能够看到黑湖的地下室,级长为他们分配了宿舍,纳尔逊,汤姆和另外三名新生艾伦·艾博、德怀特·帕金森还有乔治·卡罗分到了同一间寝室。 “没什么。”听着另外三名舍友的鼾声,汤姆沉默了一会儿,回应道。 正文 第十章 姨父的信 第二天早上,纳尔逊在餐厅的门口堵到了邓布利多,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 “邓布利多教授,这是您假期交给我的信。” “谢谢你,威廉姆斯先生。”邓布利多接过信封,把它塞进巫师袍的袖子里,迈步准备往餐厅走去。 “邓布利多教授——”纳尔逊欲言又止。 “怎么了?”邓布利多停下脚步,低头看着纳尔逊。 “您的这个信封里,其实什么都没有对吗?” “哈哈。”邓布利多拍了拍纳尔逊的肩膀,并没有正面作答,“走吧,当心错过美味。” 他先行一步,走向餐厅,纳尔逊也很快进去,找到汤姆一起坐下,开始享用自己的早餐。 “纳尔,我们今天的第一节课是院长的课,下课后我组织了一场斯莱特林新生的聚会,你要来参加吗?”汤姆从纳尔逊的盘子里用叉子戳起一粒小西红柿。 “不去了,我准备下课以后去图书馆看看。”纳尔逊摇头拒绝,他保持了良好的学习习惯,深知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好吧。”汤姆干巴巴地说道,“什么东西!” 一只灰色的大猫头鹰突然把一个包裹丢到了他怀里。 “假期里没货的《魔法理论》。” “为什么会丢到我这里!”汤姆看着手里被压烂的西红柿,丢到面前的盘子里,准备在纳尔逊的盘子里再夹一粒。 “我留了咱们俩的名字,可能因为你的字母排得比较靠前?”纳尔逊看到头顶盘旋着一只猫头鹰,他伸手一捞,一份报纸落在了他手里,“你可以把假期那本旧书丢了。” “不用了,它——” “是《预言家日报》,我看看,邓布利多又被发奖了,威森加摩考虑邀请他去做常务委员。庆祝《预言家日报》创刊八百五十年……看新闻感觉英国魔法部治下真是国泰民安。” “这些媒体可真是令人感到恶心,”汤姆已经夹起了第四粒小西红柿,纳尔逊直接把盘子端到了他旁边,“我还以为你知道呢,每天都在那看书,你得了解了解时事,这有助于帮助我们更快适应这个世界……最近欧洲的黑巫师更猖獗了,甚至已经开始在威尔士制造袭击,你懂的,最近麻瓜那边也很紧张。” “是的,很快就要打仗了。” “哦?是吗,张伯伦不是……这不重要,和咱们有什么关系,主要是黑巫师,你知道吗,他真的很厉害,盖特勒·格林德沃。”汤姆眉飞色舞地卖弄。 听到这个名字,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有几个人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俩,纳尔逊听到这个名字,总算明白,不光是麻瓜的世界笼罩在战争的阴云中,巫师界的顶上也有一张难以忽视的恐怖铁幕——黑魔王格林德沃和他的圣徒。 “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霍格沃兹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纳尔逊连忙大声说,周围很快恢复了之前的嘈杂。 “这倒是,不过我觉得他——”汤姆正准备高谈阔论,“这又是什么!” 一个信封从天上飘落,飘着飘着落到了汤姆的头上,他一把把信封抓下来,看着上面的名字,没好气地把它丢到纳尔逊的桌子上,“你的信。” 纳尔逊接过信,信封上写着整齐流畅的两行字: 霍格沃兹魔法学校纳尔逊·威尔特宁·威廉姆斯先生收 约纳斯·尼克劳斯 …… 亲爱的纳尔: 好久不见!我刚从捷克斯洛伐克出差回来,那儿的特产只有啤酒和一些苦酒,你还没到年龄,就不给你带了,等你长大一些,我们可以一起去那里度假。 说实在的,这里的局势并不乐观,我感觉整个欧洲马上就要变天了,等下次采访结束,我准备向报社请假,在英国好好待两年,陪陪你姨妈,本来想认真地照顾你一段时间,没想到你已经被一所寄宿制学校带走了——竟然还是一所魔法学校!以前和你父母成为朋友后,我一度以为魔法只是你父亲向我开的玩笑……我以前从来没有对你提起过你的父亲,因为我不知道从哪说起,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你的父亲是个巫师,你的双亲都消失在一场魔法酿成的惨剧中,就我而言,我是不愿意让你再去接触那些东西的。 可是巫师的血脉里似乎包含着一些宿命论的魔力,我还没有回到伦敦,你就已经要去接受自己的命运了。 你的父亲是我的好友,他叫梅尔干·威尔特宁,他的姓氏被我们放在了你名字的中段,他十一年前留下你就消失了,我们不知道他是否有什么不可战胜的敌人,所以就用你母亲的威廉姆斯作为你的姓氏——这是英国最常见的姓氏之一,毕竟威尔特宁似乎听起来是个北欧的家族。他是一位风趣健谈、富有魅力的人,和你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是很爱笑,这点和你不同……你以后要多笑笑。以前和他聊天时,他说希望自己的孩子成为一个勇敢的人,我不敢苟同,在这种兵荒马乱的年代,我希望你能够成为一个富有智慧的人。 关于你母亲的事情,你可以假期回家让你的姨妈告诉你。 作为姨父,我实在是没有尽到一个长辈的义务,之前那么多年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外面跑,都没有好好陪过你和你姨妈……不过令人欣慰的是,即使这样,你也成长成为了一个优秀的,令我骄傲的孩子。 纳尔,前人的故事不应该成为你身上的负担,去成为你想成为的人吧。我马上就要出发去波兰了,就不多说了……如果有什么想说的,记得给我写信,我记得巫师的猫头鹰是可以找到我的。纳尔,马上就要到十月份了,记得多穿两件衣服。 爱你的约纳斯姨父 1938年9月1日 …… “你姨父回家了么?”汤姆在旁边问道。 “嗯,我们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回家了。”纳尔逊闭着眼睛抬起头,他想起了十年来姨父带着自己吃喝玩乐,到处旅游,想起了姨父教自己如何打架,教自己法语和德语,想起了姨父今年生日送给自己的领带——这条领带比纳尔逊的魔杖都长,他只得把它放到家里的抽屉里。他想起了十年来和亲人在一起欢聚的点点滴滴。 “纳尔,”汤姆扶着他的后背,“圣诞节我们会放假的,刚好你生日也在元旦,我们可以回伦敦。” “你生日不也在那几天么?”纳尔逊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把脸转过来,又递给汤姆一盘小西红柿,“我们可以一起过,话说,你早上只吃西红柿吗?” “这个好吃一点。”汤姆又戳起一粒。 …… “欢迎你们来到斯莱特林!”霍拉斯·斯拉格霍恩的形象和纳尔逊记忆中海象般的胖老头大相径庭,斯莱特林的第一堂课由他们的院长教授魔药学,没有其他学院的学生一起上课。教授站在讲台上,旁边放着三口架在火上的盖着盖子的坩埚。 “魔药学,是一门古老、神秘而又非凡的学科。”斯拉格霍恩教授娓娓道来,他的语气舒缓,却仿佛充满了魔力,牵动着每一个斯莱特林学生的思绪,“和魔咒不同,大部分魔药在制作过程中都不用挥动你们的魔杖,或者施展什么魔法,这让很多人觉得它并非真正魔法的一部分——但是!魔药有着无数的,你们难以想象的功效——相对的,它需要它的制作者拥有非凡的学识,冷静的思维……以及,不可动摇的耐心。” “魔药,是一门需要投入大量时间、精力以及财富的学问——但是,即使你们付出了这些,即使你们付出了一切,它也会对没有天分的人紧闭大门!” “这样巨大的代价带来的收获,就是魔药的伟大之处。魔药,能够帮助你增强力量,攫取财富,酿造荣耀,甚至战胜死亡。” 充满蛊惑的话语从讲台上传来,他的声音抑扬顿挫,很多新生已经开始立志成为一名魔药大师了。纳尔逊注意到,当斯拉格霍恩教授说到最后,旁边的汤姆也坐直了身体,黑色的眸子里甚至闪过了一道红光。 “这是魔法吗?何其生动的表现形式。”纳尔逊在心里吐槽。 “有谁能知道我右手边这三锅魔药是什么吗?答对的人可以获得奖励。” 这可难为了旁边的小蛇们,不会真有人还没开学就预习完了所有课本吧?不会吧?不会吧?他们在心里腹诽。 斯拉格霍恩教授揭开了两个坩埚的盖子,一锅是呈淡橘色,给人舒缓之感,正在咕噜咕噜冒泡泡的魔药,另一锅里装着金黄色的药剂,像阳光一样看起来就让人心情愉悦。 “有谁能作答呢?”汤姆和纳尔逊举起了手。 斯拉格霍恩点了汤姆的名字,这个黑发的英俊小伙子他看起来更加顺眼。 “是咳嗽药水和欢欣剂,教授。”汤姆站起身来,彬彬有礼地作答,周围的斯莱特林学生都面露崇拜地看着他,当然也有面露嫉妒或者不屑的。 “没错,”斯拉格霍恩翻开手里的花名册,“汤姆·里德尔,你真是一名优秀的学生,作为奖励,我要给斯莱特林,我自己的学院加上十分!” 汤姆微微躬身,坐了下来。 “现在,请你们翻开手里的《魔法药剂》,我们正式开始第一节课!” 同学们赶忙翻书,突然一个身材矮小,留着短发的女生举手提问,“第三个坩埚里是什么呢?” “不错的问题,”斯拉格霍恩并没有因为被打断而生气,他翻着花名册,“杰西卡·奥利凡德,嗯,这锅药剂是一个惊喜。” “希望你们所有人下课后都能够认真预习,下周的课上,能够认出它的学生,将会赢得一件特别的奖励。” 正文 第十一章 回信与夜游 亲爱的约纳斯姨父: 见信好! 很抱歉过了这么久才给您回信,之前一直忙着开学的事情,总算安定了下来。 捷克可真是一个好地方,我之前一直想去布拉格旅游,可是科尔夫人拒绝帮我办理护照,我并不明白,现在这个光景,还有什么办护照的必要么?波兰也是个好地方,我新舍友的表哥就住在芬兰,他是个麻瓜(巫师们把不会魔法的人叫做麻瓜)篮球运动员,刚参加完上一届柏林奥运会,听说足足有两米一七,是个中锋!您这次去波兰可以给我带一块琥珀吗,不用太大,我听我们院长说,琥珀里可能会有古老的魔法生物。 来霍格沃兹已经一个多月了,汤姆和我都过得不赖,起码伙食比科尔夫人那里好多了,说到伙食,汤姆在他房间的衣柜里放了一大盒巧克力,是留给孤儿院的孩子们的,对于这种事情,他向来比较羞涩,如果给他说,他肯定又会“里德尔大人怎么会给他们留巧克力呢,那些脏兮兮的傻小子让我感到恶心”,您能帮他把巧克力送到孤儿院去吗? 我们每天的生活都很充实,课程几乎从早排到晚,开学第一天是周五,我们只有早上有满当当的两节大课,是我们院长霍拉斯·斯拉格霍恩教导的魔药学,魔药学的内容就是在坩埚里熬制魔药,汤姆在这门课上表现非常优异……对了,霍格沃兹有四个学院,分别是拉文克劳、格兰芬多、赫奇帕奇和斯莱特林,新生的学院不取决于他的志愿或者他的考试成绩,而是由一顶一年写一首歌的破帽子决定,我觉得它有些过于草率了,但是这可能就是魔法吧……我由此被分配到了斯莱特林,斯莱特林的学生大都来自纯血巫师家族,我明白不应该以某种刻板印象来区分某类人群,但是他们似乎对麻瓜出身的学生充满了歧视,所有人都说这里擅长培养黑巫师、野心家,但是我不认为我拥有这样的特质,我一直认为,决定我们成为什么样人的,不是我们的能力,而是我们的选择。 魔药课下课后的周五下午是没有课的,我想可能是留给家庭作业和社团活动的。周一上午是魔咒课和草药学,魔咒课的老师是拉文克劳学院的院长,她是一位严厉的女性,课上教授了很多实用的魔咒,有些是生活小魔咒,可以帮我们省去切菜、生活、洗碗这些琐碎工作所占据的时间,有些魔咒则比较神奇,比如漂浮咒、开门咒(开门咒有些暴力,它会在门上留个坑,不知道为什么学校会专门教授这个咒语,难道巫师很容易忘带钥匙?)。 草药学的老师由赫奇帕奇的院长担任,他是一个风趣、宽厚的老头,他总是给我们说希望我们好好学习,能够继承他的衣钵,这样他就能早点退休了……我见识了不少奇特的魔法植物,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生活中常见的植物也有魔法的效用,我感觉我很快就能成为和您一样见多识广的人。 周二下午是魔法史,您知道的,我对历史向来很感兴趣,但是之前的一个月里,我对这门课的老师——宾斯教授——更感兴趣,他是个幽灵,据说很多年前的一天,年迈的宾斯教授去上课时,竟然忘记了带上自己的身体,那天是他的忌日,从此以后他就成了幽灵。他虽然老糊涂到什么东西都记不住,但是对历史记得清清楚楚,他本人也是一本活的史书。霍格沃兹的幽灵是不被允许和学生接触的,只有宾斯教授除外,他是一名真正令人尊敬的历史学家和教育工作者。 周三和周四上午上变形课,变形课是我最喜欢也是最得心应手的一门课了,变形术能让一样东西变成另一样,甚至学到高深处还能对自己变形——我是第一个能让火柴变成针的新生,邓布利多教授(负责招生的就是他,他也是格兰芬多的院长)说要介绍一位优秀的学姐给我认识,她是邓布利多的得意门生,还是格兰芬多魁地奇队的队长(魁地奇是一项骑着飞天扫帚的空中多人篮球+综合格斗运动,在巫师界非常受欢迎),我可以从她那里学到一些课外的,高深的内容,我对此充满期待。 周三的上午还有一节黑魔法防御术,这门课的开设目的旨在帮助我们掌握在黑魔法下自我保护的手段,不过教这门课的老师梅勒斯教授讲课有点干巴巴的,只是对着课本照本宣科,同学们似乎都没有什么兴致……我知道在求学时不能对老师的教学方式产生质疑,但是我对这门课的教学效果表示悲观。现在巫师界的局势不比欧洲好到哪去,有个叫格林德沃的恐怖分子一天到晚在搞恐怖袭击,所以我打算课后自习一些这方面的知识。 这天晚上还有一门占星学,这是一门……呃,算命的学科,克里曼思夫人(她不允许我们叫她教授,据说这会破坏她和群星之间的天人感应)有点神神叨叨的,但是我对占星学有点独特的理解…… 不知您圣诞节能否回家,我和汤姆计划在圣诞节假期回家,给姨妈和您准备一份有趣的礼物。不知道您现在在波兰还是已经回到伦敦,不过您说的没错,猫头鹰会找到收信人。 期待去捷克度假的纳尔逊 1938年10月8日 …… “也不知道姨父能不能看懂我写了什么……还好他不姓德思礼,不然我连个写信的人都没有……”纳尔逊躺在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的躺椅上,旁边是火焰熊熊的壁炉,热得他半边身子直发热,他抬头望向旁边巨大的落地窗,几条泛着绿光的粗大铁链从天花板顺着窗边的石柱垂下,外面是宁静的黑湖。 纳尔逊从躺椅旁的桌下拎出包,把已经快要散架的羽毛笔变成蜡烛,用火焰咒点燃,开始摸索着自己刚“网购”的火漆。 “啪!” 沉重的木门拍在门框上的声音破坏了纳尔逊刻苦营造的气氛。 “纳尔,今晚你一定要去,明天是星期天,大可不必这么刻苦——”汤姆带着它们的三个舍友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走进休息室,他左手端着两盒小西红柿,右手像一位贵公子一样捏着一柄金叉插着,他把一盒放到桌上,“我看你今天没去吃饭,给你带了点吃的。” “谢谢啊,”纳尔逊看着西红柿在心里腹诽,“拿一盒负卡路里食物给我,不怕我吃完以后当场饿死吗?” “这是我们新生互助会的第一次正式聚会,就在今晚,四楼的变形术教室里,我去过好几次了,那里四通八达,很适合夜游聚会。”汤姆慢条斯理地说着,“我们已经团结了很多朋友。” “砰!”这回是门拍在石墙上的声音。 “而且我已经给赫奇帕奇的学生说好了,他们会让城堡里的家养小精灵给我们做好吃的端上去。”这是看起来饱餐一顿的阿尔法德,“我今天又发现了一条从休息室出去的密道,今晚可以从这儿走。” “新生互助会?你准备从学生会独立出去吗?”纳尔逊封着信封,抬头困惑地看向汤姆,又转过头对着阿尔法德困惑,“你不是上周才号称自己发现完了霍格沃兹的所有密道吗?” “不是,这只是一个守望相助的聚会。”汤姆干巴巴的解释,就差把“我想独立独揽大权”写在脸上了,他看到纳尔逊手上的信封,弯下腰耳语,“是给约纳斯姨父的吗?我的——” “写了写了,汤姆的巧——”看到汤姆脸上写满了对人设崩塌的抗拒和对社会性死亡的恐惧,纳尔逊话锋一转,轻笑道,“伟大的里德尔大人的问候我会带到的。” “我认为在不同时间段,不同条件下,在城堡里会触发一些平常难以触发的机关或者魔法,会碰到一些更加隐蔽的密道。”阿尔法德回答纳尔逊的问题,又自信地补充道,“城堡里常用的密道我确定全部发现了!” “厉害!”旁边的斯莱特林新生全都竖起大拇指,没有哪个天性自由的人会对密道这种东西不感兴趣。 “纳尔,我们还得去通知拉文克劳。”汤姆指挥着身后跟着的舍友,把叉子留在桌上,对着纳尔逊告别,“晚上见!” 阿尔法德也去换衣服了,纯血家族出身的他看似放荡不羁,但是有些时候,即使是这样看似儿戏的聚会,他都会认真准备。 “好的,一会儿见。”在汤姆一个月的夺命轰炸下,纳尔逊终于要去参加新生聚会了,他掏出手表,看看时间,又上了会儿发条,把它揣回裤兜里。 “还有一会儿。” 夜已经深了,把信塞到包里,纳尔逊换了个受热均匀的姿势继续躺在躺椅上,欣赏着黑湖里游曳的鱼群,它们成群结队,组成了不逊于另外一些湖中居民的巨物,透过鱼群的缝隙,可以看到从湖面照下来的光被揉散在水里,纳尔逊就是借着这光亮写信,他顺着光的源头望去,遥远的湖面上有一汪随波飘动的光影,它圆满,明亮,泛着清冷又温暖的明黄色。 “十五的月亮……”纳尔逊摇着头,哼着谁都听不懂的歌。 正文 第十二章 被闪电击中的塔楼 从躺椅上坐起来,纳尔逊拎起背包,推开门离开休息室,穿过地牢一般幽长、潮湿的过道,走到连接塔楼的走廊。深夜的走廊空无一人,两边青石砖上整齐的长明灯明灭可见,灯里的烛火欢快地摇曳着,仿佛此刻走廊上正有微风拂过。 走廊两侧的墙上挂满了画作,从绘画风格和新旧程度来看,这里的画似乎横跨了人类文明的发展,画作的内容几乎都是斯莱特林历年来的优秀毕业生,他们神态祥和,平视着画外的路人。 “轰——”整座走廊忽然亮如白昼,紧接着雷声乍起,窗外的天空上乌云密布,阴风怒号,偶尔有闪电划过,把整片天幕映照成了红色,和宁静的城堡内情景迥异,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又一道闪电划过,走廊的尽头一闪而逝一张苍白的脸,纳尔逊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阵仗,“早知道和汤姆一起去了。”他把手收到校服长袍的袖子里,紧紧握住自己的魔杖,虽然他对一年级书本外强力的咒语几乎一无所知,但仅仅这种抓握的动作似乎就带给他足以缓复心情的踏实和安心。 “轰——”又是闪电和雷声,这条走廊他已经穿越了一半,定睛一看,“原来是走廊上的盔甲,”纳尔逊心中大定,“真是自己吓自己……” “麦可拉根爵士,拉文克劳的塔楼今天有人值守吗?”为了缓解之前心中的焦躁,纳尔逊忍不住开口询问平日里话最多的一幅画,这位中世纪的骑士自恋又臭屁,但是如果语言恭敬,他也乐于帮助这里的学生解燃眉之急。 “……” “麦可拉根爵士?”纳尔逊转头看向麦可拉根爵士的相框,突然看到画布上横贯着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痕,画主人倒在画里的血泊中,生死不知…… “嘶——”纳尔逊倒抽一口冷气,忽然发现了违和的地方:霍格沃兹的所有画都是有魔力的,每当有学生经过的时候,他们都会做些自己的事情,甚至开口搭讪,可是今天的走廊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他觉得甚至有些毛骨悚然。他转身偷看,发现了更令人头皮发麻的场景——所有的画像都平视着前方,余光都瞟向他的方向,仿佛真正的相片。 他埋头快步往前走去,心中坚定地想着“假装没看见就等于没发生”的真理,往灯火通明的拉文克劳塔楼走去。走廊的尽头是一幅等人高的画像,画像里的银发少女捧着一个魔方一样的银色金属盒子,从盒子外壳的连接处飘出一缕缕旺盛的火苗,把走廊的尽头照得透亮。 终于看到会动的画了! 纳尔逊像找到亲人一样,笑容灿烂地冲她打招呼,往左边的楼梯走去,女孩看到他的动作,惊讶地瞧着他,把手里的盒子向右手边举高了一些,把楼梯照得更亮了。 纳尔逊头也不回,急匆匆地往楼上走去。 埋头爬了几层楼梯,感受到身边橙色烛火散发的暖意,看着墙上一片巨大的挂着光滑金属门环的木板和门环下几个冥思苦想的学生,纳尔逊站在楼梯口环顾四周,拉文克劳院长室的门缝下透出光亮。他长舒了一口气,靠着墙擦拭着魔杖。 “零和一的区别是什么?”听到门环提出的问题,纳尔逊拎着包继续网上爬,来到拉文克劳塔楼楼顶,这里是霍格沃兹的猫头鹰房。 今夜的雷电更狂暴了,向一群巨龙一样冲击着这座峡谷里最宏伟的建筑。纳尔逊眼前忽然一白,紧接着听到了一瞬间惊天动地的巨大雷声和夹杂在雷声中凄厉的鸟鸣,紧接着就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了——闪电击中了这座高耸的塔楼。他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战栗,脚下的地板也在抖动,有些站不太稳,自己并没有被闪电直接击中,仅仅是轰击建筑的余波就让如此庞大的塔楼颤抖,自然的力量真是让人惊叹,哪怕在魔法的世界里,它也是多数人类难以挑衅的。 他把手伸进口袋,仅仅握住自己的魔杖,拎着包,静静地站在原地。 少顷,纳尔逊恢复了视力和听力,忽略耳边传来的嗡鸣,环顾猫头鹰房,几乎所有的猫头鹰都躲在笼子里瑟瑟发抖,甚至还有几只已经躺平了。 “不知道你们和雷鸟是不是亲戚,”纳尔逊捡起一只躺在脚底下的放到旁边的架子上,“它也是猛禽,却可以呼唤刚才那样的雷霆,真是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从一群萎靡不振的猫头鹰里勉强找了一只精神头还可以的,把给约纳斯姨父的信卷起来塞到它脚上的信件袋里,“请等天晴了帮我送这封信。”纳尔逊掏出一粒小西红柿喂给它,拍拍它的翅膀,拎起包走下楼。 “零和一的区别是什么?”门环依旧在重复之前的问题,聚在门口的拉文克劳更多了。 “可能他们是一攻一守?”他走过门环,扭过头多嘴一句,脚下却不停歇。 “吱——”门环下的木板旋转着挪开,门开了。 “嘶——这门很懂啊。”纳尔逊倒吸一口凉气,脚底下不自觉的加快,把包背到背上,向拉文克劳院长室走去。 “乔昆达!你这种行为是鲁莽——”纳尔逊抬手敲门,门却没有锁,只是虚掩着,凭着敲门的一股子力道,它竟然悄无声息地打开了。拉文克劳的院长正在办公室里冲着壁炉发火。 她没有往日在教室里的严厉与风度,反而像个被青春期孩子搞得气急败坏的家长,壁炉里跳动着温暖的火焰,有一颗梳着脏辫的女人的头看到了纳尔逊,她挑着眉毛,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闯入院长室的不速之客。 注意到女人眼神的院长转过身,面色阴沉地看着推开门的纳尔逊,她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抱歉,塞克斯教授!”纳尔逊感觉到壁炉里的火焰带来的热气扑在脸上,像是敷了冰袋一般冷得刺骨,后跳一步,关上了门。 纳尔逊深知犯了大错,忐忑不安地在门口踱步,一位刚从休息室出来的拉文克劳学生远远的问他,“纳尔逊,你知道零和一为什么是一攻一守吗?”从第二节开始,拉文克劳的变形课就是和斯莱特林一起上的,他俩曾经分到一个组里,把对方的领扣变成木制的,他也叫德怀特,和纳尔逊的舍友同名。 “不知道,德怀特,我刚刚随口说的。”纳尔逊焦躁地回应,他难以面对那个问题,更难以面对等会儿的塞克斯教授。他继续在拉文克劳休息室门口的走廊上踱步,碰到了刚爬楼梯上来的梅特尔,两个打了个照面,开学一个月了,梅特尔的表现依旧怪异,她总是绕着纳尔逊走,此刻在自家塔楼看到纳尔逊,她“呜”地一声转身下楼逃跑了…… “梅特尔!我们得谈谈!”纳尔逊在她身后大喊,“那件事情我很抱歉,但是——” “威廉姆斯先生,你想对我的学生做什么。” 纳尔逊转过身,看到塞克斯教授那张面色不善的脸。 …… “威廉姆斯,你来拉文克劳塔楼做什么?”纳尔逊灰溜溜地跟着塞克斯教授回到她的办公室,看着已经坐在办公桌后的塞克斯教授,他贴心地帮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抱歉,教授,刚才——” “那只是飞路粉的一种应用。我只是在问你来干什么,威廉姆斯先生。”塞克斯教授打断了纳尔逊的话,她似乎不想谈论刚刚的话题。 “教授,我来猫头鹰房找一只霍格沃兹的猫头鹰寄信,我没有自己的猫头鹰。”纳尔逊快速解释道,“从斯莱特林过来的时候,我发现麦可拉根爵士——就是一幅画,被划破了,画里的麦可拉根爵士看起来也受了伤,我觉得可能出现了一些状况,就来告诉您,然后我敲门的时候——” “好了,我知道了。”塞克斯教授又打断了纳尔逊的发言,看样子她确实不像谈论开门的话题,“发现情况报告老师,你做得很对。” “等下我会去查看的,你可以回去了。”她端起放在壁炉上的杯子,抿了一口,“等一下,威廉姆斯先生。”她又叫住纳尔逊。 纳尔逊缩回了准备开门的爪子,准备聆听教授的教诲。 “我发现,”她放下杯子,盯着纳尔逊,“你上周的魔咒课作业和布莱克先生作业的内容似乎有些雷同。” “我明白了,教授。”纳尔逊光速认错,“我会尽快重新提交一份作业。” “不,”塞克斯教授站起身来,看着纳尔逊,“你的作业里有二年级的内容,我不会无缘无故惩罚乐于学习的人,我只是让你下不为例。” “如果你想要帮助你的朋友,你应该做的是协助他掌握课堂上学习的魔咒,而不是把自己的作业借给他抄。”塞克斯教授靠在椅子上,把右手搭在办公桌上,“霍格沃兹建校九百多年,来这里求学的人难以计数,也是人才济济。你们不是在应付老师,只是在糊弄自己。” 她左手随意一抬,门开了。 “谢谢您,教授。”纳尔逊躬身行礼,离开办公室,顺手关上了门。 正文 第十三章 汤姆的聚会 “纳尔,你去哪儿了,就等你了。”纳尔逊在变形课的教室门口找到了精心打扮过的汤姆,他穿着崭新的长袍,打着一条祖母绿的领带,领带上银质的领带夹从长袍领口的底部微微露出,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还泛着光,连眉毛都精心修剪了一下,真是标致极了。 “去塔楼寄信,结果半路上被塞克斯教授逮到了。”纳尔逊无奈地摊手。 “你就用我的猫头鹰吧,就放在窗台上。”汤姆伸出手帮纳尔逊整理着长袍,看着他手里拎着的书包,直皱眉头,伸手去抓书包。 “下次用你的,”纳尔逊心想包里反正啥也没有,就摘下来递给汤姆,“话说你不给猫头鹰起个名字吗?” “埃弗里,你拿着这个!”汤姆喊来一个金发男孩,把书包递给他,拍打着纳尔逊肩上的褶皱,“猫头鹰就是猫头鹰,这有什么问题?你的那个猫去哪里了?” “不知道,它只有饿了才会来找我。我已经快一个星期没见过它了,我感觉它可能觉得我是个傻子。”纳尔逊做了一下伸展运动,和汤姆一起走进教室。教室里乱糟糟得挤着一群一年级新生,斯莱特林的新生尤其多,几乎全来了——一个月以来,他们中的大部分似乎已经成为了汤姆的拥趸。看到这么多新生违反校规出来夜游,纳尔逊觉得很震撼 教室里的桌子被摆成一个圈,桌上摆放着一些饮料和糕点。 “我也觉得。”汤姆理了理自己的衣襟,从圈的缺口往中心走去。 …… “同学们!”汤姆走进圆桌的中心,拍着手呼唤,教室里的新生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很快安静下来。 “同学们,兄弟们,姐妹们!”汤姆动态优雅地挥手行礼,“我感到无比的幸运,无比的荣幸,能够在今晚和大家聚集在这里,斯莱特林的同道,拉文克劳的智者,格兰芬多的勇士以及……赫奇帕奇的家人们。” “我们今晚能够聚集在一起,是因为诸位的身上有着成为伟大人物的潜能,”汤姆张开并高举双臂,苍白的脸庞上透出一丝兴奋的潮红,“懂得审时度势,并且把握机会……” “听懂掌声。”纳尔逊吐槽着,他暗叹汤姆的不凡,这个十几岁的少年已经调动起了全场同学的兴致,这不光是因为他英俊的外表和激情的演说,也不因为他描绘出的这些美好蓝图……纳尔逊环顾四周,每个在场的人都聚精会神地盯着中心的汤姆,并将自己的心思随着他的言语起伏,能够邀请到如此众多的新生,不正是因为他无与伦比的个人魅力吗?在纳尔逊心中,汤姆的形象要么是一个一起长大的傲娇小鬼,要么是一个只想活命的没鼻子光头,实在难以和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人联系在一起,他似乎用了点小魔法,以他为中心的微风轻轻地扬起他的衣角,并且随着风的话语在人们耳边格外清晰。 “……但是在成就伟大的道路上充满着荆棘和艰难险阻,想必各位入学一个月一定在生活或者学习上遇到了一些凭大家的本事可以轻易解决但是让人心烦的小问题,特别是像我一样的,没有什么根基的新生……” “那大哥眼睛都快贴到汤姆脸上了……”纳尔逊看着站在门口帮他拎包的埃弗里,“这可能才是真爱吧……” “……所有我们更需要守望相助!我倡议,从我开始,大家要像家人一样互相帮助!不止在学习上,还有生活上,甚至在离开学校后,我们还是最亲密的家人!我建议……” “他煽动一直可以的。”看着身边真诚地献上掌声的同学,听着耳边传来的慷慨激昂的演讲,纳尔逊都想给汤姆鼓掌了,他看到了一个为了同学们的学习生活呕心沥血,不辞辛苦不求回乐于助人的好同志……随着演讲到达了尾声,纳尔逊也随大流地献上了自己的掌声。 “我建议我们举办一个互助的沙龙,想要参加的可以来埃弗里那里签字。”纳尔逊看到很多人已经开始在门口埃弗里的小木桌前排队了,队伍里绿色格外多,纳尔逊注意到其他学院的新生中有很多人已经从刚刚的演讲中清醒过来了。 “我刚刚的表现怎么样?”汤姆看到坐在一旁的纳尔逊,凑过来端起他前面的一瓶南瓜汁一口干了,“呸,真难喝。” “可以的,很帅,估计有不少人今晚会爱上你。” “你也不看我是谁。”汤姆抬起下巴,用鼻孔盯着纳尔逊,“你要来吗?帮一群傻子写写作业什么的。”他压低了声音说出了后半句话。 “不是我不帮你,汤姆。”纳尔逊表示爱莫能助,“今天碰到塞克斯教授,她警告我不要再给阿尔法德抄作业。” “好吧……”汤姆起身告辞,忙活他新生的小社团去了。 很多人都很兴奋,忙活到凌晨一两点,人们才散去,幸运的是,回宿舍的途中他们没碰到任何一个教师、幽灵或者工作人员。 纳尔逊躺倒床上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他看看表,瞟到被埃弗里背回来扔在墙角的书包,拉开被子躺进被窝。 “喵!——”一声尖利地怒吼,纳尔逊躺到了他一周没见的猫身上,很快二者拉开架势,搏斗到了深夜。 …… 第二天早上,餐厅里的人相比工作日少了很多,看样子有不少睡懒觉的人,奇怪的是,很多吃早餐的新生看起来都很疲惫,哈欠连天。 “斯莱特林的一年级学生等会儿留一下,”斯莱特林的院长斯拉格霍恩教授坐到斯莱特林的长桌上,更奇怪的是,斯拉格霍恩教授看起来也很疲惫,时不时打个哈欠,顶着黑眼圈的斯拉格霍恩教授让其他学生先走。很快餐厅里只剩下斯莱特林的一年级们坐在长桌边面面相觑。 “太稀奇了,”斯拉格霍恩站起身来,走到桌首,故作惊讶地冲着桌边的学生说,“你们竟然都在这里!” “你们知道发生了什么吗?卡罗先生,”他点了纳尔逊舍友的名字,“您能告诉我昨晚发生了什么稀奇事吗?“ “不知道,教授。“乔治·卡罗站起来低下头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道歉就完事儿了。 “看样子你们都不知道。”斯拉格霍恩教授看着讲台下一张张茫然的脸,说道,“昨晚有人闯入了城堡,并且割伤了斯莱特林休息室门口的一幅画。” “塞克斯教授发现了情况,叫来了几位联系得到的老师,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给斯莱特林的宿舍,尤其是一年级宿舍门口,设置了非常严密的保护咒。后来没有进展,我们准备叫醒几个学生问问情况。” “因为一年级学生的宿舍离休息室门口最近,我们打算叫醒几个一年级学生,然后你们知道发生了什么吗?”斯拉格霍恩教授萎靡的精神气得高昂起来,他又叫起一人,“帕金森,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德怀特·帕金森作出了和乔治一样的反应。 “你们都不知道吗?那我来告诉你们!”斯拉格霍恩张牙舞爪地喊着,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餐厅中显得格外洪亮,“我们的一年级新生,我们用各种魔法严密保护起来的一年级新生,竟然都不在宿舍里!从在霍格沃兹求学时开始!哪怕是格兰芬多!我都从来没见过!这么离谱的!” “集体违反校规事件!”斯拉格霍恩教授愤怒地一句一顿,他指着教职工长桌背后的四个沙漏,“看看斯莱特林的沙漏!只剩下一半了!我昨晚不得不给每个我自己学院的一年级学生扣十分!在我的教学生涯中出了这种事,我恨不得给自己扣分!现在你们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吗?” 斯拉格霍恩不再说话,整个餐厅突然鸦雀无声。 纳尔逊感到身边的汤姆动了动,他转过头看着汤姆,瞟了眼院长,挑了挑眉毛,汤姆递给他一个制止的眼神,然后看着汤姆动了。 “抱歉,教授。”汤姆突然站起身来。 “哦!汤姆?你这是?”斯拉格霍恩看着这个得意门生,他在开学第一堂课上便用出色的表现为斯莱特林赢得了十分,在第二周的课上又答对了超纲的题目,获得了他的特殊奖励——一小瓶福灵剂。 斯拉格霍恩有些困惑,在几乎所有老师们眼中,汤姆都是一个遵守校规,尊重老师,成绩优秀的好学生,难道集体夜游是他组织的吗? “抱歉,教授。”汤姆重复道,“这不能怪同学们,是我组织大家夜游的。” “汤姆。”斯拉格霍恩教授愣住了,他觉得有些头大,但是对得意门生的偏爱让他意识到不能这样在大庭广众盘问汤姆,于是开口道,“跟我到我办公室来。” “你们可以回去了。”斯拉格霍恩教授转身离开了,汤姆跟在他身后。 走到门口,斯拉格霍恩又转身补充道,“每个人写一份说明。” 两人走后,餐厅瞬间嘈杂起来,同学们对汤姆更加钦佩了,纷纷为他担忧起来。 正文 第十四章 变形术 很快餐厅里剩下的斯莱特林学生从长桌离开,他们三两成群地结伴离去,纷纷表达着对汤姆的倾佩和担忧。 “放心吧,斯拉格霍恩教授最喜欢汤姆,再说又没出什么事,不是么?”纳尔逊站起身来,把带来的刀叉放到随身携带的小盒子里,宽慰道。 他侧身绕过挡在门前的埃弗里,拍拍他的肩膀。 穿过餐厅的长廊,纳尔逊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拼命挣扎着的被折成猫头形状的纸条,他捉住挣扎着想要逃跑的纸条,走进旁边一间没有上锁的教室,用左手把纸条按在桌子上。 “速速禁锢。”纳尔逊从另一只口袋里掏出魔杖,魔杖尖喷出一条泛着红光的绳子,把猫猫头捆得结结实实。 “这绳结真是有够内涵的,”无语地再次伸出魔杖指向被捆住的猫猫头,“咒立停!” 猫猫头逐渐停下了挣扎,自行拆开,慢慢成为一张平躺在桌上的纸条,纳尔逊拿起纸条,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写着“变成一张羊皮纸”。 纳尔逊把纸条放在桌上,举起魔杖慎重地观察,这张纸条是刚刚在餐桌上,由一个格兰芬多的学生送给纳尔的,在没有打开纸条的时候,他还有些困惑,以为是那群小狮子里某人的恶作剧,此刻看到内容,他明白了,邓布利多为他介绍的特别辅导已经就位了。 变形术不同于其他魔咒那样施展不同的咒语就会产生特定的效果,它没有特定的咒语去施展,它的全部内容仅仅是“把什么东西变成别的东西”,根据变形的艰难程度对施术者的魔力大小有不同的要求,比如一名一年级学生经过学习就可以把火柴变成针,但如果想要把一位成年人变成一只动物就得耗费异乎寻常的强大魔力。但修行变形术的目的可不仅仅是不停地让变形的东西不断变大,而越到变形魔法的高深处,就会发现这门魔法力量的无穷,不仅仅是变形物体的大小,还关乎它的持续、它的精密程度、和它的特殊魔力…… 做出这么多铺垫,主要就是为了说明,即使纳尔逊的变形术表现在一年级新生中出类拔萃,他也仅仅只比还在变形火柴棍的同学厉害,他尚且没有完成过这样进阶的变形——把一张几厘米长的小纸条变成一张标准大小的羊皮纸——这明显不是一年级的变形术内容。 “让我看看,应该拿你怎么办……”纳尔逊高举着魔杖,俯下身向纸条靠近,纸条似乎有点害怕,如果不是已经被消弭了身上的魔咒,它可能已经把自己再卷成一只猫猫头溜之大吉。 纳尔逊垂下魔杖,指着纸条,心中思索着一张羊皮纸的样子,快速挥动,一阵烟雾散去,桌上放着一张迷你的,小纸条大小的羊皮纸,上面的字一点也看不清。 “可惜,”纳尔逊念叨着施展恢复咒,把小羊皮纸变回纸条,又开始冥思苦想起来。 很快,他开始在自己心里想象一张标准大小的羊皮纸,从它的左上角,想象到它的右下角,在脑海中构筑了一张完整的羊皮纸后,他对着纸条一挥魔杖——紧接着,身体一阵空虚,他跌到了一张椅子上。 “把纸条变成羊皮纸和把火柴棍变成针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他们只是大小有变化,但始终是没有魔力、没有生命的东西。”有些尖利的男声从纳尔逊身后走来,他转身看到一位袍子镶着蓝色丝质花边的矮小男生走进这间教室,他的胸口别着一枚华丽的、印着字母P的徽章。 “弗立维学长。”纳尔逊认得他,他是拉文克劳的级长,被誉为拉文克劳最优秀的学生,在魔咒和黑魔法防御术上的造诣远超一般的霍格沃兹毕业生,甚至高过不少资深的成年巫师,在霍格沃兹的决斗俱乐部里,他的当之无愧且无人动摇的擂主。据说在他入学的那年,分院帽在决定两位新生的去处时在拉文克劳和格兰芬多间犹豫了数分钟,最终把他分进了拉文克劳,而另一位则是现在格兰芬多的级长——米勒娃·麦格。 “叫我菲利乌斯就好,纳尔逊。”弗立维走到纳尔逊旁边,有些吃力地爬上一张椅子——他身高只有一米零七,但即使这样的身材也无法掩盖他的才华,应该说,拖着这样先天不同于常人的身躯,才显得他的魔法造诣难能可贵。 “对于这种本身不是魔法造物,也不是生命体的东西进行变形时,你只需要思考它的大小和材质,没有必要思考得太细或者耗费太多的魔力。”弗立维用魔杖指向讲桌,“因为变形术的目标也是自然界中存在的普通物件。”随着弗立维魔杖的挥动,讲桌变成了一座和普通鸽子等身的木制鸽子雕塑。 “魔力不只是一股无序的需要控制的力量,”听着弗立维的话,纳尔逊再次伸出魔杖,指向纸条,弗立维看着纳尔逊的动作,继续讲解,“很多时候,只要你引导得当并且完成最重要的工作,魔力会帮助你完成一些琐碎的、不重要的事情。” “你要变一张羊皮纸出来,其实只需想着羊皮纸的材质和大小就行,没有必要一寸一寸地去构筑这张纸……因为它始终只是一张普通的羊皮纸而已……但是当变形的对象或者目的是魔法物件或者生灵,甚至是魔法生物,那就需要多耗费一些心思和力气了。”他话锋一转,跳下椅子,走到讲台上侧身用魔杖敲敲鸽子雕塑的头,它变成了一只真正的鸽子,紧接着在弗立维头顶盘旋着,纳尔逊也挥下魔杖,纸条缓缓地拉伸、变形,“所以变形术有时不像其他魔咒那样严谨。” 弗立维有些小得意地站在鸽子底下,纳尔逊正准备开口夸赞,鸽子瞅准时机,从打开的教室门飞了出去。 “哦,讲桌飞走了。”弗立维捡起那条纳尔逊用束缚咒变出的绳子,丢到讲台上,“这根绳子是你用魔咒变出来的,所以哪怕它只是一根绳子,我也得耗费不小的力气去变形它。我的魔力已经有些不够了……所以这种时候,就需要面对取舍。” “我们变形术的最终结果,最重要的内容是什么?”弗立维用魔杖指着绳子,“我现在要变一个讲桌,讲桌最重要的是功能,所以它需要桌子的形状、大小,还有坚固……”一张讲桌在讲台上逐渐成型,和刚刚飞走的那个没有什么区别。 “你瞧,这张讲桌用起来是一样的。但是,”他拉开讲桌的抽屉,在里面摸索了一阵,捏出一根线头,“但是为了节约魔力,它本质上还是一根绳子。” “谢谢你,菲利乌斯。”纳尔逊拿起桌子上已经变形完成的羊皮纸,由衷地道谢。 “不客气。”弗立维冲着纳尔逊手里的羊皮纸点头,“我对变形术不是很擅长,但是我也能看出你在这方面很有天分,即使有人讲解,我第一次完成这样的变形已经是二年级了。”弗立维走向门口,欣慰地看了看身旁仿佛经历了醍醐灌顶的纳尔逊,有些羞赧地对他摊手,“我在塞克斯教授的办公室里看到了你的作业,我觉得你应该来拉文克劳,不是吗?如果你对魔咒学有什么见解或者困惑,随时可以来找我讨论。等你到二年级也可以参加学校里的决斗俱乐部。” “我要去找讲桌了,希望它不要飞太远,不然等到周一……”弗立维站在门口,后退一步,抬头盯着教室的门牌,轻快地说,“还好我不上算术占卜,回见,纳尔逊!” 说罢,他离开教室,头也不回地蹦蹦跳跳着走远了。 “回见,菲利乌斯学长。”纳尔逊抓着羊皮纸,站着走廊里冲着弗立维挥手,他蹦蹦跳跳的背影更加雀跃了。 …… 来到黑湖边上,纳尔逊看到一只眼边有着类似眼睛花纹的虎斑猫蹲在一根一米多高的光滑的树桩上,树桩旁边靠着一柄飞天扫帚,一群品种各异的猫像开会一样蹲在树桩下面,纳尔逊注意到自己那只脸上画着问号的不着家的英短就伏在树桩下,不停地跳着够木桩顶,又不停地滑下去,他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嫌弃地瞟着它,树桩顶上的那只虎斑猫的眼神与动作异常灵性,用和纳尔逊一样的眼神看着问号。 “纳尔逊·威廉姆斯:上午十点,我在黑湖边上的树桩等你。——米勒娃·麦格” 纳尔逊掏出羊皮纸,确认着上面的内容。 “学姐您好,”纳尔逊走到树桩前,冲着虎斑猫打招呼,感受到他的脚步,那群聚在树桩下的猫纷纷躲开,只有问号因为被打断了游戏,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虎斑猫早早注意到纳尔逊,在他开口的瞬间从树桩上高高跃起,随着空气和阳光稍稍的扭曲,一位披着长袍的少女在纳尔逊旁边灵巧地落地。 纳尔逊打量着少女,她也在观察着纳尔逊。她在地上站定,微微颔首。米勒娃·麦格虽然身材娇小,但她昂首挺胸,平视着纳尔逊,校服长袍套在身上显得异常挺括,长袍上没有多余的装饰,只在颈上挂着一条花纹磨平的陈旧银质十字架项链,她有着一头柔顺的、披散到背后的金色长发,长发在湖风中微微荡漾,像黑湖水面上的涟漪。 “你好,纳尔逊。很好,你没有迟到。” 正文 第十五章 米勒娃·麦格 “你可以叫我米勒娃,”麦格扬起下巴,冲纳尔逊挑了挑,“准备好了吗?纳尔逊。” 纳尔逊点点头,他感觉麦格是一个骄傲、严厉并且难以相处的人 “老实说我不想帮斯莱特林辅导什么,斯莱特林在竞技体育方面没什么底线,除了那个普林斯高布石玩得不错,其他人哪怕下个巫师棋都想要出老千……这太过于争强好胜了,殊不知这种胜利和你们一直宣扬的荣耀是相悖的。”她绕着纳尔逊漫步,打量着他。 纳尔逊挑了挑眉毛,他有些不快,这样劈头盖脸的开场白实在难以给人留下好印象,显得麦格仿佛一个尖刻的女人,而且他也不喜欢这种从头到脚被人观察的感觉。 “不过——”她仿佛没有看到纳尔逊的表情,话锋一转,“不得不承认,这种必胜的信念适用于变形术,而且极度契合……在进行变形的时候,心志不坚很容易导致魔法出错,施展出蹩脚的魔法,甚至酿成事故。” “而且我经常自诩为被拉文克劳看中的人,更应该明白个体的行为不应该用来统称整体,而整体的内涵也不能用于武断地定义某一个人。”麦格用她琥珀色的眼睛紧紧地和纳尔逊对视,自顾自地说着,又移开眼神,掏出魔杖,轻轻地敲击刚才站立的木桩,几块树皮脱落下来,“对所有不了解的东西都要一视同仁,这是我二年级就明白的道理,我希望你也可以明白……来,纳尔逊,把它变成你想变的东西……其实能变出羊皮纸就不错了,不过还是让我看看你的变形术。” 纳尔逊抽出魔杖,看着纳尔逊十四英寸的魔杖,她微微张大了眼睛,确凿地说,“你会长得很高的,纳尔逊。” 纳尔逊在麦格凌厉眼神的注视下觉得芒刺在背,他谨慎地挥舞着魔杖,在脑海里想象着一张讲桌的模样。 “手腕很稳定,但是不够灵活……挥舞魔杖的力道似乎过大了” “嗯,黑胡桃木和……”麦格用魔杖一指脚下的另一块树皮,它晃晃悠悠飞到她手里,在飞行的过程中变成一个小本子。 “龙的心弦。”纳尔逊在一旁开口,和刚才弗立维魔杖下绳子突然变成讲桌的场景不同,纳尔逊指着的那一小张树皮缓缓的拉伸,扭曲。 “木制的,因为用了一些年头所以有些发黑的讲桌。”纳尔逊心里想着,树皮的纹理和颜色发生着改变。 他竭力思考着一张讲桌的大小,那张树皮随着他脑海中课桌的样子逐步填充完善而不断拉伸、生长。 “好的,龙的心弦。”她在小本子上写着什么,“用一小块树皮变形了……嗯,一张桌子,一张讲桌。”她目睹着一张课桌在黑湖边不断成型,最终立在草地上。 她走上前去,用手敲着讲桌,“材质没有问题,”她一边敲,一边写,又把手塞进抽屉,不一会儿伸出来,“里面还是有一些树皮的粗粝感,不过很不错了。” 她把本子揣进兜里,走向纳尔逊,“今天我们的内容主要是纠正你的一些错误的施法动作和施法习惯。” 挥动魔杖,那些散落在地上的树皮“嗖嗖”地飞到他们面前,整齐地排列在脚下的草地上。 “你先尝试一下和我做这个动作……” “你这样的动作是错误的,施展变形术时人的状态应该是身体放松而精神集中的,这样才能进行高效精准的变形……” …… 随着太阳爬升到最高处,麦格的辅导也进入了尾声,纳尔逊已经熟练掌握了不拘泥于大小、材质和形状的无魔力非生命体的变形,他对于这种基础的变形已经得心应手,施咒的动作简洁而高效,变形的结果也符合预期。 “一般人入门变形术,都需要进行大量的准备与练习。而你不同,你很有灵性,一点就通,也能够极快地娴熟起来。”麦格夸奖着,她似乎对斯莱特林存在着极深的偏见,又补充道,“你一点也不像一个斯莱特林。” “难道人的一生,一定要靠一顶帽子决定吗?米勒娃学姐?”纳尔逊终于忍不住了,他收起魔杖,直视着麦格问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被分到斯莱特林,但是分到斯莱特林我就要下棋出千吗?” “……” 两个人都没有讲话,麦格只是掏出本子,低下头在本子上写着字,此刻正是一天中最晒的时候,哪怕是常年不见太阳的英国人也不会选择这个时候出门闲逛,黑湖边上只有三三两两的学生游荡,彼此之间都相隔甚远,在这片封闭的广阔天空下,只能听到黑湖的波浪涌动的潮水声和麦格笔尖与纸张摩擦的“沙沙”声……空气都因此尴尬了起来,纳尔逊开始思考应该说什么。 “抱歉,纳尔逊。”麦格率先打破了平静,“我——” 她又打断了自己的话,沉默片刻再次开口。 “一顶帽子确实不能决定我们的人生,”她把一张写满字的纸从本子上撕下来递给纳尔逊,“我列出来的这些书都是需要你去看的,有些是你以后会用到的课本,有些不是;大部分你都可以在图书馆借到,有几本你可能需要去求助丽痕书店或者老师的私藏,至于背面的几本书,能够找到就尽量看看吧。” “其实我最看不惯的魔法就是占卜,我觉得它只是在故弄玄虚。没有什么东西能决定还没发生的事,”她重复着自己的话,像是在说服自己,“没有什么东西能决定还没发生的事情。” “没有什么东西能决定还没发生的事情!”她加重了语气,似乎已经成功说服了自己,“纳尔逊,我列给你的书单你都需要认真地阅读、学习,之后的课程我会用和今天一样的方式通知你。” “邓布利多有很多其他的事情要忙,虽然他很看好你,但是也没法对你进行单独的辅导,所以如你所知,这项工作交给了我——现在我怀着和他一样的想法。”麦格语气严肃地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希望你能够在我毕业前开始我们最后的学习,以期望掌握和我一样的变形能力,纳尔逊,你知道是什么吗?” “是阿尼马格斯。”纳尔逊有些激动,他对于完全地变成另一种动物这种几乎最高深的魔法充满着好奇,他也对这位豁达的学姐充满钦佩。 “没错。”麦格用充满欣赏又充满审视的眼神看着纳尔逊的眼睛,“我认为我们可以做到。” “去吃饭吧!下午还有训练,我们下次见。”麦格挥动魔杖,之前用来练习的“教具”全都变回树皮的样子,排着队飞到树桩上粘好,短了一截的树桩很快就变得和一开始一样了。 她右手一抬,靠着树桩的飞天扫帚飞到她的手中,她横跨上去,蹬地起飞。 “可是一根魔杖却可以决定两个人的未来……”临走的时候,她看起来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变得伤春悲秋起来,轻轻地自言自语。 “我可能知道这棵树是怎么变成树桩的了。”纳尔逊用右手架在额头上遮住太阳,抬头仰望着麦格快速飞走的背影。黑湖偶起秋波的湖面上倒影出一道长发和长袍在空中飞舞的影子,向着骄阳飞去。 纳尔逊把书单仔细叠好,塞进长袍内襟的口袋里。 找到一片向阳的整齐草坪,一屁股坐下去。 “嗷!”纳尔逊猛地跳起来,草里藏着一块石头,他揉着屁股捡起石头,抽出魔杖轻轻一指,石头马上变成了一个竹制的枕头。“旋风扫净!”把那片草地上藏着的东西都清理一空之后,他把枕头丢到地上,慢慢地躺下,枕着枕头,把手举高,让正午阳光透过指缝洒下来,听着清风拂过草地的声音,昨晚夜游到凌晨的疲惫忽然涌来,他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 “纳尔,你怎么在这里?”纳尔逊被一阵声音吵醒,“找你半天了,没想到你还有在草地上睡觉的爱好呢。” 他睁开眼,眼前是一片暖洋洋的橙黄色,他揉揉眼睛,汤姆站着他旁边,弯着腰看着他,太阳已经西垂了。他伸出手,汤姆伸手把他拉起来。 站起来缓了一会儿,纳尔逊跺跺脚,看向城堡的方向。 “别看了,这会儿已经没饭了。”汤姆拿出两个盒子,“烤鹌鹑和小西红柿,凑合吃点,晚点可以去赫奇帕奇的厨房弄点吃的。” 纳尔逊看着他。 “别担心,我一点事没有,毕竟我可是里德尔——”汤姆高傲地用鼻孔看着纳尔逊。 “我知道斯拉格霍恩教授不会拿你怎么样。”纳尔逊挥挥手,打断了他的吟唱,“我只是好奇你怎么能在每顿餐里都精确找到这种蔬菜。”他指着其中一个饭盒。 “这是水果,”汤姆兴奋地说,“今早这样‘自首’,他们应该都拜倒在里德尔大人脚下了吧。” “大家都很钦佩你。” “那是当然,但是说老实话,帮一群蠢材承担罪责让我感到恶心,哪怕我明白这能够收获忠心。” “汤姆,没有人是蠢材。” “起码那些格兰芬多和赫奇帕奇都是蠢材。” “赫奇帕奇的那个斯普劳特背完了整本《魔法草药大全》,你行吗?” “呃,我只是对草药学不感兴趣……” 正文 第十六章 魔咒课后 圣诞节前一周的周四上午,下课后的纳尔逊如同往常一样抱着书走向图书馆。 “纳尔,你真的不去吗?这周罗宾森要分享莱斯特兰奇家珍藏的秘术,听说是一种威力强大的召唤法术。”从魔咒课教室离开,两个人快步地穿行在走廊里,几个刚从教室里出来的斯莱特林的一年级学生远远地吊在后面。 “不了,忘了吗?我们圣诞节要回家过,我可不想在家里写作业。” “你是纳尔逊·威廉姆斯吗?”一个男孩突然出现在他俩面前,“这儿有给你的便签。” “你果然还是更喜欢和学姐学习。”汤姆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 “是啊,纳尔逊可是学会了幻影移形!上一秒还在休息室和汤姆谈笑风生,下一秒就瞬移到黑湖边了!”后面传来阿尔法德的声音,他同样酸溜溜地说着:“他连作业都不肯借我抄了,我感觉自己已经被抛弃了。” “公开讨论抄作业,斯莱特林扣十分,布莱克,晚饭后来我办公室关禁闭。”塞克斯教授的声音从更靠后的地方传来,因为下课而聚集在走廊上的斯莱特林和拉文克劳们哄笑着散开,空气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纳尔逊用一条胳膊夹紧胸前抱着的书,笑着摇摇头,伸手去拿那张便签,结果胳膊一松,抱着的书有一半都滑了下去——纸、笔、书本撒了一地。 “谢谢,不用了,我自己来。”他冲弯下腰的汤姆和送信男孩道谢,索性把怀里剩下的书也摆到地上,从口袋里抽出魔杖,对着杂乱的地面一挥一抖。 “速速飞起!”地上的书本按照从大到小的顺序依次飘在空中,把自己摞起来,散落的纸张夹在地上爬着,把纸一张张收起来,笔帽跳动着去找滚到墙角的钢笔,临扣上时用笔夹踹了笔尖一脚,把有些撞歪的笔尖踹正……在做完这些工作后,随着纳尔逊手腕的摇摆,它们按顺序把自己码得整整齐齐,飘在纳尔逊身后。 汤姆无奈地靠在墙边看着纳尔逊表演,而那位小信使却是第一次在同学身上看到这种场面,惊讶的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看到纳尔逊正在看他,他赶忙告辞,往走廊另一头跑去,边跑边不住的回头看着那摞书和文具。 “不错的魔咒,斯莱特林加十分,有些花哨,但是很漂亮。” “塞克斯教授。”纳尔逊和汤姆问好。 “嗯。”塞克斯教授手里拿着讲义,面容严肃地从纳尔逊和汤姆中间穿过,走向拉文克劳塔楼方向。 等到塞克斯教授消失在走廊的拐角,汤姆又靠到墙上,看着用魔杖举着那摞书的纳尔逊,翻了翻白眼,“你胳膊不酸吗?” “帮我举一下。” 汤姆伸出魔杖,纳尔逊从纸张夹里抽出一张捧在手里,高举右胳膊,又把手肘手腕向下,以一种很费劲的姿势用魔杖指着那张纸,口里念念有词,很快地,一辆迷你的带抽斗的小推车出现在他的手上,他把手推车放在地上,用魔杖敲了敲,手推车变大了一些,和一本书差不多一样大,从小小小推车变成了小小推车。 “低点,谢谢。” 汤姆又把高举的胳膊放下来一些,书堆也随着降落了下来,在纳尔逊胸口的位置漂浮。 他从书堆里抽出一本《魔法理论》和两张羊皮纸,把其他书放到小小推车上,汤姆也把自己的书放到车上,留下一本和他一样的。“斯莱特林休息室。”纳尔逊俯下身对小推车说,小推车很快就晃晃悠悠地开走了。 “不错啊。”汤姆在旁边赞叹,“这才是精英应该有的本事。” “差的远呢,”纳尔逊用袖口擦擦额角的汗,这顿操作让他有些疲惫,“如果我能给它们都变出腿让它们自己跑回去,那才厉害呢。” 纳尔逊基本每周或者每两周都会和麦格学习半天,他的变形术进步飞快,已经能够轻松变形出这种能够简单运动的死物,这就已经基本占据了他所有的魔咒练习时间:魔法的学习也是学习,虽然很魔法,但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除了记忆、日复一日不断的练习以外,毫无捷径可走。刚刚收到便签,他马上明白这就是麦格这周学习的通知了。 虽然他成就优异,但是也仅限于几门课——包括变形术、魔咒课和魔法史;除此之外,他因为擅长为自己编织悲惨的命运而常常被占卜课老师盛赞,这让他对这门学科存在合理性的怀疑日渐加深,他在魔药课和黑魔法防御术方面的表现只能说稀松平常,他似乎并没有成为一个擅长用魔法赚钱或者战斗的巫师的特殊天赋,而他在魔药课上的表现基本可以说是糟糕透顶,没什么原因,仅仅是因为他色感较弱,看到的绿色都是一样的,只有轻微的浓淡的差距:这让他每次进入赫奇帕奇的植物园都像是被泡在深浅不一的绿色油漆里——也许特制的魔法眼镜能缓解这种症状。 “上次埃弗里没给你把包背回去吗?”汤姆正笑着看在走廊里飙车的小小推车的尾气,突然想起了什么,皱起了眉头,“对啊,你的包呢?” “什么包?我从来不背——”纳尔确凿的语气突然中断了,他想起来自己是有一个从开学时就一直带着的书包,他笔直的眉毛突然拧巴起来,破坏了这张面孔的美感,“不对,我是从哪一天开始就不背包了呢?” “下次上课记得背包,或者少带几本书,”汤姆不疑有他,只以为纳尔逊在为自己的愚蠢行为恼火,他突然笑了,拍了拍纳尔逊的背,“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出错呢。” “火车是哪天来着?”两人并排往楼梯走去,汤姆确认着时间。 “下周五,早上九点。”纳尔逊把刚刚的事情抛到脑后,他今天有很多事情做,于是决定晚上再回寝室看看那个包,抱着书计算着时间,“我们二十二号就放假了,二十三号走,有一天的充足时间用来准备。” “我们那天去霍格莫德采购一番。”汤姆突然靠近纳尔逊,在他耳边轻声说。 “?”纳尔挑着眉毛瞥了一眼汤姆,一年级学生不允许去霍格莫德,他在等汤姆的解释。 “阿尔法德发现了一条密道,对面是霍格莫德的一间地下室。”汤姆靠的更近,声音也更轻了,“就在……算了,二十二号你就知道了。” 两人露出了“都懂都懂”的表情,“不愧是你,阿尔法德,干啥啥不行,翻墙钻洞第一名。”纳尔逊在心里感叹。 很快他俩走到楼梯口,他们的三个舍友和另外三个斯莱特林的同学在这里等着汤姆,看起来应该已经等了很久了。 “下午见。”汤姆伸出手和他握手,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 “下午见。”两人告别,汤姆带着六人拐过弯沿着走廊接着往前走去,纳尔逊转身下了楼梯,往图书馆的方向。 …… 已经快到饭点了,纳尔逊坐在图书馆的座位上有些焦躁,除了帮同在这里自习的一年级同学解答了两个变形术的问题,他自己的羊皮纸上一字未动。 纳尔逊从口袋里掏出上午拿到的便签,发现是一张被叠成狗头的纸条,虽然这张纸条毫无动静,但是经验还是让他伸出魔杖戳着狗头。 “咒立停。” 没有任何动静。 纳尔逊一瞬间以为自己施法不标准,又反复试了几遍,但是结果没什么不同——没有任何动静,这个狗头上没有魔法。他伸出手,施展出自己幼儿园水平的折纸技术,把狗头拆开。 “下午一点半,拉文克劳塔楼猫头鹰房” “为什么是拉文克劳塔楼?”纳尔逊有些困惑,难道麦格在那里准备了陷阱准备检验自己的变形术实战水平吗?他觉得有些呆不下去了,他拆狗头和施法的动静已经有些影响旁边的人了。 “啊——”轻轻地叹了一声,看到对面坐着的女生椅背上挂着的书包,他想起来自己上午和汤姆讨论的话题,仅仅是过了一个多小时,他险些就把那个包又彻底忘掉!听着图书馆管理员越来越近的喊声,他赶忙抓起旁边的钢笔在手背上靠近虎口的位置写下“背包”两个字,迅速收拾起自己的书本,趁着管理员赶人去吃饭的声波没有正面波及到他,迅速离开了图书馆。 …… 吃过午饭,纳尔逊往拉文克劳塔楼走去。 绕着走过了塞克斯教授的办公室门,他抽出魔杖,接着往楼上爬去。 …… “纳尔逊最近在和格兰芬多六年级的麦格学姐偷偷补课,你知道吧?”在一间空教室里,阿尔法德和汤姆坐在窗边等着一会儿参加活动的人。 “嗯。”汤姆透过窗户,遥遥看向拉文克劳塔楼的方向。 “我观察过,纸条都是叠成小动物的形状。” “所以为了帮助他们缓和关系……”汤姆补充道。 “没错,我认为拉文克劳塔楼这个地方不近不远。” …… 纳尔逊爬上了塔楼顶,推开猫头鹰房的门,用魔杖指向里面,当适应了屋子里的黑暗后,他看到坐在桌子上的一个女生——他正在用魔杖指着她。纳尔逊猛然想起和汤姆分开时汤姆的表情。 “梅特尔,不是你想的那样。” 正文 第十七章 桃金娘 “梅特尔,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纳尔逊后退着走到门口,靠在门上,反手尝试去拧门把手开门,却发现门打不开。 窗外阳光明媚,屋内几乎没有猫头鹰留下,仅剩下来的几只都站在架子上睡觉,他想起上一次来到这里那个夜晚。 “纳尔逊·威尔特宁·威廉姆斯。”梅特尔语气缓缓地说,她没有直视纳尔逊,只是轻轻地念叨他的名字,神情恍惚,像是做梦一样。 “听我说——”他稍微抬起双手,放到肩旁,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纳尔逊·威尔特宁,”梅特尔似乎没有听到纳尔逊的名字,打断了他的话,继续用她那仿佛梦呓一般的语气轻轻重复着纳尔逊的名字,声音回荡在空旷的猫头鹰房里,分外空灵。 纳尔逊无奈地放下手,垂在身体两边,看看梅特尔想干什么,从开学前在丽痕书店差点踩到梅特尔那天开始,她似乎就对纳尔逊留下了心理阴影,对他充满畏惧,他一直想问清楚梅特尔到底对自己有什么偏见,但是她似乎一直不愿意给机会去沟通。 “我认识你,我知道这次是怎么回事——”梅特尔侧头看向纳尔逊,她有一双棕色的大眼睛,它们在她白皙的面孔上本应是美丽动人的,但是透过架在鼻梁上那双占据了半张面庞的大眼镜看到它们被放大的样子,又让人觉得难以直视,让纳尔逊不由想起奥利凡德那双充满魔力的银白眼睛。 “你一直以为我害怕你?”梅特尔问道。 纳尔逊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站在原地,这样的氛围让他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梅特尔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见他不说话,梅特尔缓缓地再次开口,梦呓的感觉更强烈了,“其实我确实害怕你,但是远远谈不上畏惧。” “畏惧和害怕的感觉是不同的——畏惧让我远离,害怕会让我抗拒靠近。我畏惧黑魔法,畏惧死亡,畏惧可以夺走我拥有的一切……但是我害怕未知,所以一开始,我是害怕你的。” “那你应该害怕所有东西。”纳尔逊忍不住开口。 “不,那不一样。”梅特尔缓缓摇头,“那只是陌生人,你,纳尔逊,你是不同的,你是一个很不协调的人,和我见过的所以陌生人都不一样。” “不协调?”纳尔逊皱着眉头发问,他在思考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走路顺拐被梅特尔瞧见,而梅特尔恰巧患有严重的强迫症……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似乎看出了纳尔逊在想什么,“人的协调是不体现在表面的,我能看到很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仿佛魔法……像预言术一样,就比如……唔——” 她似乎一时想不出什么形容词。 “对!颜色!”她一拍脑袋,从桌子上跳下来,“颜色……比如邓布利多教授的颜色是红色,塞克斯教授的颜色是蓝色,你的朋友汤姆·里德尔是大片的黑色里混着红色,而你的颜色……是不协调的。” 她向着纳尔逊走来,重复道:“你的颜色是不协调的……我猜你可能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什么颜色。” 纳尔逊看着朝自己靠近的梅特尔,觉得这人讲话神神叨叨,怪瘆人的,忍不住想往后退,腰被门把手硌到。 “嘶——” “我从来没见过那样不协调的颜色,所以一开始我很怕你,后来塞克斯教授告诉我们,永远不要对未知的东西心怀畏惧,否则它将永远都是未知……而畏惧也将一直存在。”她走到纳尔逊身前站定,突然展颜一笑,伸出右手,“我觉得这样故弄玄虚很有趣,你瞧,你已经开始怕我了,纳尔逊。” “……”纳尔逊惊疑不定地看着梅特尔,面前的女孩和他印象中梅特尔的形象相去甚远,他又把左手探到背后摸索着门把手,右手悄悄地往兜里爬着摸魔杖。 “关于你踩到我的事,我已经原谅你了。” 梅特尔抓住他的右手手腕抬起来,用右手握住。 …… “纳尔逊,你知道梅特尔的花语是什么吗?”并排走在走廊里,梅特尔突然快走几步,走到纳尔逊身前转身面对着他,背着手倒走着开口。 “梅特尔?”纳尔逊有些迷糊,虽然很有好感,他也感觉梅特尔这种对着第一次交谈的人把自己比作一朵娇花的行为挺离谱的。 “我是说,桃金娘,我的名字也是一种花的名字。”梅特尔解释道。 “是什么?一丛灌木的紫色花朵散发着清香吗?” 纳尔逊突然站住了,梅特尔转过身看着自己的背后,看到什么都没有,又转过来。 他想起一只几十年后漂浮在盥洗室里常年哭泣着、渴望有个人能和自己分享马桶的孤独的幽灵……他竭力隐藏着自己难以抑制想要表露出的悲悯的表情。 “不是,是诡异、神秘。”看到他一无所知,梅特尔解释道,“你看我今天表现得很诡异,你就怕了。” “呃……” “但是我觉得我的生活太简单了,也过于单调,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人——一点也不神秘。”梅特尔在一边说着,他们走到了拉文克劳休息室门口,语气有些委屈,“所以我觉得,可能是因为我太平凡了,所以大家都不是很喜欢我。” “那不至于……” 梅特尔突然冲他吐吐舌头,跑向了拉文克劳的铜门环,小声地回答了“零和一的共同点是什么”的问题后钻进了休息室。 “纳尔逊,你又想对我的学生做什么。”熟悉的声音和话语从身后传来,他发现自己走到了塞克斯教授门口。 “塞克斯教授。”纳尔逊条件反射般地站好,“我真的什么都没干。” “嗯。”塞克斯教授从他旁边走开了。 目送塞克斯教授离开,靠在楼梯的扶手上,左手转着魔杖,右手的拇指轻轻抚摸左手上中午写下的字迹,望着拉文克劳休息室的方向。 梅特尔说自己的眼睛有预言家的魔力,自己又何尝没有呢?自己所熟知的情节比预言里晦涩的暗示明确太多,绝大多数人的命运早已被儿童文学作家在童话故事里编织好剧本——就如同这个大眼睛里充满灵性的女孩,早早地在一场复仇故事里被安排上了最不足称道也最为悲惨的命运…… “我要改变它们,我的生命是命运给予的馈赠,但它同样能够踏破赠与者的囚笼……既然我来到这里,总该有些不同……” 他低下头,揉着干涩的眼睛。 “纳尔逊,你是喜欢我们拉文克劳的某个女孩吗?” 纳尔逊回过头,是拉文克劳的德怀特。 “怎么老是你?”他在心里腹诽着,只能转过头解释,“不是的,德怀特,我只是——” “你是个好人,放心吧,你会幸福的!”他风风火火地跑到门环前,又往回喊,“纳尔逊!你知道零和一的共同点吗?” “不知道!”纳尔逊头也不回地大声吼着,这小伙子竟然还是个热心肠,“你们拉文克劳不是最有智慧吗?” “求助更有智慧的人也是一种智慧!” 纳尔逊觉得这小伙子抬杠抬得有点讨厌,又觉得被舔得蛮舒服,转身冲德怀特耸耸肩,“噔噔噔”地下了楼。 …… “纳尔逊,不客气。” 下午的草药课上,阿尔法德冲纳尔逊的领口上挤着戈迪根球茎的脓水,满脸恶作剧得逞后的促狭。 “阿尔法德,你做这种事——”纳尔逊把屁股从阿尔法德旁边挪远了一些,慢条斯理地戴上龙皮手套。 “怎么样了,最后怎么样了?”阿尔法德在一旁催促,他有点兴奋得蹲了起来,打断了纳尔逊的发言,纳尔逊注意到坐在旁边剥着粘在戈迪根上土块的汤姆也竖起耳朵。 “阿尔法德,你做这种事,难道就没考虑过我会遇到塞克斯教授吗?”纳尔逊趁汤姆不备,挤了他一脸脓水。 “那又怎样?”阿尔法德满不在乎,又开始到处喷射戈迪根的脓水。 “玩弄草药,斯莱特林扣五分。” 阿尔法德的脸还没来得及垮下来,就听见纳尔逊幽幽地说。 “塞克斯夫人告诉我,让你抄写魔咒学课本的第三章一遍,作为抄作业的惩罚……她希望今晚见到你的时候能看到你的抄写。” 阿尔法德的脸彻底垮了下来,他蹲着的脚似乎麻了一下,一屁股坐在地上,随着惯性躺在同学们剥剩的根茎堆里,沾了一身的黏液,看着他滑稽的样子和战犯一样的苦瓜脸,旁边剥土的汤姆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手上的力道难以控制,又是一股脓水喷到了阿尔法德脸上。 “又玩弄草药,斯莱特林扣十分。” “哈哈哈哈哈!”汤姆把手里的戈迪根丢回地上,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哈哈大笑。 周围的同学听到这里的噪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纷纷向他们看过来,看到躺在地上生无可恋的阿尔法德,哄堂大笑起来,花棚里充满了快乐的气息。 “课堂上喧哗,斯莱特林和赫奇帕奇各扣十分。”赫奇帕奇院长的声音淹没在笑声里。 正文 第十八章 邓布利多的委托 “奇怪,都快放假了,咱们校长去哪了?”晚餐时间,斯莱特林的长桌上,叼着一片莴苣叶子的汤姆看向教职工席中间空荡荡的座位,有些疑惑。 “不知道,听说他这几年一直在忙着沟通威森加摩清剿黑巫师。”沃尔布加一面给汤姆递来一盘小西红柿,一面忙着揪住弟弟的耳朵,把他从座位上提起来,压低声音在阿尔法德耳边吼道:“如果再让我知道哪个教师因为你给母亲写信……” “听说迪佩特校长有家里人被格林德沃蛊惑,放弃了魔法部的工作去当恐怖分子,他发誓要亲手清理门户,去年也是只有开学和期末的时候在学校露了一面。”纳尔逊摘下被牛肉汤溅到的斯莱特林院徽,拿起餐巾细细擦拭着,分享着自己听到的八卦,“我上次在图书馆听图书管理员给奥格说,最近几年学校里的事务都由邓布利多负责。” 他把院徽擦拭干净,别在胸口,瞥到汤姆手边的《魔法理论》,皱着眉头,“你怎么还在用这本二手书。” “我开学那几节课的笔记都记在上面,况且上面还有上一任主人的笔记可以参考。” “你就不怕上一任主人是个学渣,你照着他的笔记学然后练岔了?” “没关系,我也不是毫无判断力……” “我听说邓布利多当年就是霍格沃兹几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学生,之前家里的老太太还说过,‘阿芒多·迪佩特就是个歇斯底里的老糊涂,就凭他还想主持正义?他应该把这项工作交给最心爱的阿不思,而不是天天让魔法部的傻子到我们家来翻箱倒柜,难道我们会把盖特勒·格林德沃藏到格里莫广场的下水道里吗?’,哈哈哈哈!”挣脱了姐姐裸绞的阿尔法德驼着背,用一副滑稽的模样地模仿着家里人,又向汤姆和纳尔逊发出邀请,“你们圣诞节要来我们家玩吗?我家里有不少好东西可以看……” “不过邓布利多确实很厉害,光是上他的变形课就能感觉到。现在局势这么乱,他不出头可能有自己的考量,起码霍格沃兹现在是最安全的地方。”看着阿尔法德眉飞色舞的样子,纳尔逊阴恻恻地补充一句,“塞克斯教授今晚要的抄写准备好了吗?” 阿尔法德的脸马上垮了下来,很快被被姐姐拖走了。 “如果我有邓布利多的本事,我就去宰了格林德沃,上午打完下午就可以扬名天下。”汤姆其实并没有见过邓布利多施展过课堂上变形术以外的魔法,但是他对于这位为他推开魔法世界大门的巫师有一种盲目的信任甚至畏惧,他用力地叉起一枚小西红柿,像挥舞魔杖那样挥舞着叉子,声音突然高亢起来,“要成就大事的人,垫脚石也不能平凡!格林德沃这样的人物倒是配得上我。” “您一定可以的!”看着周围斯莱特林们的恭维,纳尔逊皱起了眉头。 “邓布利多这样伟大的巫师一定会有所行动的,”纳尔逊在一旁说着,“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你总是能说出一些警句,纳尔逊!”纳尔逊感觉到一只热乎乎的手掌按在他的右肩上,他抬头往后看,瞧见把手搭在他和汤姆肩上的邓布利多正笑眯眯地透过半月形的眼镜看着他。 “邓布利多教授。”看到格兰芬多的院长来到斯莱特林的长桌,小蛇们停下了喧闹,整齐地打招呼,汤姆也抬头看到邓布利多的脸,邓布利多转过头笑眯眯地和汤姆打招呼,汤姆嘟囔着问好,别扭地转过了脸,“晚上好,邓布利多教授。” “威廉姆斯先生,享用完晚饭后能否来办公室找我呢?我有点事情想要麻烦你。”邓布利多对纳尔逊耳语,纳尔逊感受到肩膀上宽厚手掌传来的热量。 “好的,教授。”他点点头。 “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们享受晚餐。”邓布利多拍拍手,离开了长桌,桌上的学生们很快喧嚣起来。 “纳尔。”汤姆握住纳尔逊的小臂,有些担忧地问道。 “没事的,汤姆。”纳尔逊用另一只手拍拍汤姆抓着他的手,“我又不是阿尔法德,没有老师会关我禁闭的。” “晚上见。”汤姆刚想说什么,纳尔逊率先开口,站起身离开长桌。 …… 邓布利多办公室门口,纳尔逊踩着走廊的地毯来回踱步,他不知道邓布利多找他有什么事,但是和塞克斯教授的遭遇让他知道他进到教师的办公室总没好事。 “兄弟,能不能别转了,邓布利多叫你进去,门没锁。”门口的一副盔甲突然开口说话,“你再转下去我可能就要散架了。” “抱歉,抱歉。”纳尔逊冲他摆手道歉,伸手拉向把手,“我不知道你……呃,能看到我。” “随便坐吧,喝点什么?”刚推开门,纳尔逊就看见邓布利多站着办公室的酒柜前捧着一个瓶子看着上面的标签。 他向前一步,环顾四周,看到邓布利多办公室的全貌: 整间办公室的地面上铺着一体的紫红色地毯,办公桌摆在靠近窗户的地方,桌子上异常整洁,只有一瓶插着羽毛笔的墨水和几张倒扣着的羊皮纸,桌角放着一个类似笔架的鸟窝,底下落着一堆灰烬。桌边放着几张镶着紫红色天鹅绒靠垫的椅子,角落里还有两张夹着一张小茶几的绛紫色针织沙发。 左右两侧墙壁完全被巨大的木制书架包裹,书架里分门别类、整整齐齐、从小到大地摆满了书,有几个格子空着,显得很突兀。 正对着门的墙壁上是两面巨大的拱形窗户,神奇的是,一面窗户显示出窗外霍格沃兹校园里的景色,另一面窗户的对面仿佛是一座许久没住人的房子——窗户里显示出一间灰扑扑的房间,桌子板凳歪倒在地上,窗户到处都是破洞,梁木和墙壁上满是焦痕,他们共同的特点就是积了厚厚的灰,两扇窗户周围的墙壁露出原本石砖的样子,上面错落有致的挂着一些照片,奇怪的是,这些照片里只有邓布利多笑着看向相框边缘,其他人似乎有事离开了; 窗户对面的墙壁中间有一座巨大的壁炉,这座壁炉上有着华丽到夸张的浮雕,似乎在讲述一些巫师的神话传说,壁炉的右边是一个老旧的柜子,看起来像是从什么地方搬过来的,里面摆着一些用来赏玩的小玩意儿和几瓶好酒,壁炉的右边是门,门和壁炉中间放着一个摆放着破盆的架子。 “邓布利多不会把我的头按到冥想盆里吧……”纳尔逊心里有点慌,像螃蟹似的横移两步,离盆远了一些。 “你还不能喝酒,橙汁怎么样,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太喜欢甜食了!”邓布利多还在把玩着手里的瓶子,酒瓶在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下匀速地转动着,似乎标签上的什么内容让他着迷。 “不用了,谢谢,我刚才喝了很多柠檬水。” “坐吧,纳尔逊,你似乎认识那是什么。”邓布利多走向那两张沙发,他没有看向纳尔逊,但是却很清楚他在干什么。 “不,我只是看它很旧,似乎是个古董……”纳尔逊狡辩道,走向邓布利多旁边的沙发。 “哈哈,霍格沃兹里的每张椅子都是古董。”邓布利多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拍拍他的肩膀,按着他坐了下来,自己坐到另一张沙发上。 “纳尔逊,听说你圣诞节要回家是吗?”他挥挥手,两个玻璃杯凭空出现在茶几上,并且从底部开始缓缓被橙汁凭空注满。 “是的,先生,我准备回伦敦一趟。”看着飘在眼前像小狗摇尾巴一样不停扭着的杯子,纳尔逊怕橙汁洒在长袍上,只好拿起来,抿了一口。 “是这样的,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邓布利多侧过身,端起另一杯橙汁和纳尔逊碰杯,“圣诞节假期结束后我有些事情要做,所以找了一位代课老师。” “他二十六号到伦敦,我希望你能代我去对角巷和他碰头,告诉他怎么在国王十字车站坐霍格沃兹特快就好,”邓布利多把杯子放下,“他离开伦敦很久了,环境的变化可能会令他感到不熟悉。” “好的,教授。”纳尔逊也放下杯子,点点头,“只有这些事情吗?”他不由有些怀疑代课教师的智力,毕竟一个成年人到一个城市倒车需要向导这种事情听起来有些好笑。 “嗯,另外,”邓布利多起身从背后的书柜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包裹,放到茶几上,压低声音,“如果来的是个栗色头发的男人,就帮我把这个东西带给他,如果不是,就把它留在你那里。” “教授,这么重要的事……”纳尔逊看着桌上的小包裹,对于邓布利多如此信任他感到难以理解。 “米勒娃经常和我说起你,我觉得你是个值得信任的人。”邓布利多顿了顿,眨了眨眼睛,又开口道,“我也相信梅尔干的孩子,我也相信说出‘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种话的人。” “这件事情很重要,我可以相信你吗?”邓布利多伸出右手,目光灼灼地看向他。 “我甚至都不知道梅尔干是什么人,而且你更应该相信彼得·帕克……”纳尔逊有些慌张,在心里疯狂吐槽……直视着邓布利多的眼睛,他终于还是伸出手和邓布利多握在一起,“你可以相信我,先生。” 邓布利多欣慰地笑了,他又挥挥手,两人的橙汁蓄满了,第二次碰杯时,他有些困惑地望向了纳尔逊的手背。 “纳尔逊,你为什么要在手上写‘背包’这个词呢?” 正文 第十九章 霍格莫德 “我不记得了,教授。” “嗯?”邓布利多有些困惑地看着纳尔逊,“学习压力这么大吗?” “不是的,教授。”纳尔逊抬起手,另一只手在字迹上摩挲着,“两个月前的一个晚上,我去拉文克劳的猫头鹰房寄信——” “是你们一年级新生全员夜游的那天晚上吗?” “抱歉,教授。”纳尔逊挠挠头,有点尴尬。 “没关系,你继续吧。”邓布利多从沙发靠背上直起腰,神情凝重地听着中秋节的那个晚上发生的事情。 “等等,你是说从斯莱特林休息室出来的走廊尽头有一幅画着小女孩的画帮你照明?” “是的,教授,那里一直都有一个大相框,有时候会有个小女孩玩火。” “嗯……你继续说,纳尔逊。” “后来我找到塞克斯教授……” “塞克斯就待在办公室吗?”邓布利多俯下身,把胳膊肘撑在大腿上,两手交叉支撑下巴,若有所思。 “是的,教授,后面的事就有些奇怪了。”纳尔逊开始讲述自己从那天起就会一直忘掉自己背包的情况。 “纳尔逊,你的魔法史学得应该不错吧?”听完他的讲述,邓布利多突然问了一句。 “还好,教授,这有什么关系吗?” “没什么,我想应该不是你自己的记忆力有问题,你的包里可能装着什么东西,那天晚上——”邓布利多突然沉吟着 “那天晚上怎么了?” “没什么,你如果有什么发现,一定要告诉我,我现在也看不出什么。”邓布利多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办公桌旁。 “好的,教授。“ “早点休息,今晚可不要夜游了。”他示意纳尔逊该离开了,并笑着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掏出一袋蜜糖曲奇,“我一直梦想在霍格莫德开一家卖蜂蜜制品的甜品店,拿着路上吃吧。“ “晚安,教授。“纳尔逊接过曲奇,把茶几上的小包裹揣到兜里,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 “没事吧,纳尔?“汤姆坐在床上照着一张羊皮纸施法,”乌蛇出洞!“ 一条反射着磷光的黑色蟒蛇从他的魔杖里钻出来,吐着信子游曳在寝室石板地面上,冰冷坚硬的鳞甲和地面摩擦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沙沙“声。 纳尔逊蹲在墙角打量着自己的包,蟒蛇的信子扫到他的脚踝,他一脚把蛇头踢到一边。 “没事儿,邓布利多让我回伦敦的时候带个东西。“ “哦,她可真美……”汤姆坐在靠在床头上,神情恍惚地看着自己刚刚放出来的蟒蛇,“没事儿就好,我还以为你给他们抄变形术作业的事发了呢。” “没有,汤姆,我给他们抄的是我另写的。” “汤姆,你真厉害!居然能施展出这个魔法!”艾伦·艾博在床上翻了个身,看到地上的蟒蛇,惊奇地赞叹起来。 “谢谢,艾伦,叫我里德尔。”汤姆冷冷地感谢。 “抱歉……里德尔……我是说……”艾伦磕磕巴巴地道歉,另外两个舍友听到动静也坐起身来,看到地板上被纳尔逊踢到一边的蛇,大声地赞叹起来。 “你们……”不和谐的声音突然传来,打开了背包的纳尔逊转头问着自己的舍友,“你们有谁动过我的包吗?” 包是空的。 …… 周四中午的餐厅里,吃罢午饭的纳尔逊一行人坐在长桌上聊天。 “阿尔法德,你吃完了还坐在这里干什么?” “消消食。”阿尔法德冲姐姐露出尴尬的笑容。 “如果让我发现你——”沃尔布加满脸怀疑地瞪着这个让她不省心的弟弟。 “我们等会儿有活动,马上要放假了。”汤姆在一旁为阿尔法德解围。 “好吧,汤姆,你可一定要看好他!”沃尔布加瞬间变脸,“你们假期真的不来我们家做客吗?我们家也在伦敦,我们可以——” “好了好了,我们有时间会去的。”纳尔逊放下手里的玉米汁,帮汤姆敷衍着她,“给男孩子们留点私人空间吧,沃尔布加。”阿尔法德把姐姐推出餐厅,回到长桌的时候带上了门。 “我们出发吧!”他威风八面地站在长桌前,气质都变了。 “就在前面。”阿尔法德蹑手蹑脚地在走廊里穿行。 “现在是白天,在走廊里走路又不违反校规,你为什么要鬼鬼祟祟的?”十几个斯莱特林一年级学生跟在他身后,汤姆忍不住皱着眉头问道,刚刚几个路过的学生那像是看贼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 “抱歉抱歉,习惯了。”阿尔法德笑着挺直了腰,但是不一会儿就又变得鬼鬼祟祟起来。 沿着三楼的走廊一直走,走到一座独眼老女巫的雕像前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众人散开,留出空间让阿尔法德表演。 只见他走到雕塑身旁,把手伸到老女巫的驼背上摸来摸去。 “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有点恶心。”汤姆看着阿尔法德的动作,嘬着牙花子嫌弃地后退一步,周围的人也做出一样的动作。 “这雕像后面的机关有点难找……”阿尔法德狡辩着。 “那你一开始是怎么发现的呢?”纳尔逊忍不住好奇。 阿尔法德说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突然惊喜地怪叫一声。 “开了!”随着一阵“咔咔咔”类似于赛博特星人变形的声音,老女巫的驼背从中间裂开一道缝,向两边缓缓分开,露出一条昏暗的密道。 密道的尽头是一块木板,推开木板爬出密道,众人来到一家生意惨淡的酒吧的地下室。 “各位先生,欢迎来到霍格莫德!”阿尔法德站在旁边装腔作势地行着巫师礼。 没有人理他,阿尔法德不得不尬在原地,大家一个接一个动作迅速地从酒吧的后门溜出去,长袍里的金加隆叮呤哐啷地相互撞击着,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冲到霍格莫德感受一番。 今天的霍格莫德上空笼罩着沉重的阴云,村庄里也漂浮着若隐若现的薄雾,但是这丝毫不能抵挡这些第一次来到霍格莫德的小蛇的兴奋。 “我们下午四点在这个酒吧门口集合。”汤姆站在人群中间吩咐着,人群虽然躁动不安,但是全都听话地站在原地。 “好吧,我们到时候见。”人们三两成群,四散而去。 “纳尔,我想去买点巫师的特产,你要去吗?”汤姆看着留在原地的纳尔逊,邀请道。 “我想先去四处转转,我们一个小时以后在两把扫帚见,好吗?”纳尔逊做足了功课。 “好吧。”汤姆耸耸肩,转身往商业街上走去。 纳尔逊漫无目的地在霍格莫德的小巷里闲逛,周围的薄雾越来越浓,空气里的湿度让纳尔逊有些难受,他从口袋里抽出魔杖,拎在手里。 “防水防湿。”纳尔逊敲了敲自己的袖子,湿乎乎的感觉还是没有缓解,他想起自己刚获得这支魔杖的时候激起浓雾的场景,这种不适的感觉让他想要找个室内的地方待一会儿,他转头看到一间门可罗雀的店铺。 这是一家没有招牌的门市,一栋双层的方块小楼裸露着水泥的本色,灰色会显得建筑物陈旧、肮脏,但是透过敞开的木门,可以看到里面窗明几净的样子。 纳尔逊走进去,店内点满了灯,刺目的光线让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适应了光线以后,他打量起这间店铺——店铺的四面被包裹着墙壁的货架包裹,正对着门的墙壁角落开着一扇不起眼的小门,这些货架上空无一物,“难道我进了一家还在装修的店铺?”纳尔逊准备退出去。 “这位客人,你要买些什么呢?”浑厚的声音突然出现在纳尔逊背后,纳尔逊握紧魔杖,转身盯着他。这个人没有头发,面容过于精致了,甚至分不清男女,但是听声音似乎是个男人,他穿着挺括的白衬衣和棕黑色格子马甲,黑色西裤下的牛津鞋闪着锃亮的光。 他的手背在背后,面色温和。纳尔逊握着魔杖,没有说话。 “客人不要误会,我是这里的老板达盖尔,招牌还没装。”他把手从背后拿出来,摊开耸耸肩,露出一脸法国人的表情,“我这里主要卖点魔法的小玩意儿。” 纳尔逊放松了一些,把手放回长袍的口袋里,但是仍然没有松开魔杖。 “我是麻瓜出身的,想买一些东西回家带给亲人。” “给不会魔法的亲人吗?”达盖尔用一只手扶着额角,另一只手支在下面,摆出一副思索的样子,“魔法熨斗怎么样?不用加热,拿起来就可以熨衣服。” 他伸手从门口的空货架里掏出来一个熨斗。 “一点小小的魔法。”看着纳尔逊惊异的表情,店主开口解释着。 “呃,这个挺好的,但是我们家旁边有洗衣店……” “相机怎么样?魔法拍立得,不需要用魔药冲洗就可以拍出会动的照片。”他把熨斗塞回货架,又捞出一台充满划痕的相机,“因为是二手货,而且只能拍黑白照片,所以只要两个加隆,还附赠一杯黄油啤酒,怎么样。” “笑一个!”他突然端起相机,冲着纳尔逊按下快门,“看,真帅!”他把一张照片塞到纳尔逊手里。 “确实挺帅的……”纳尔逊看着照片上的自己,自夸着。 “这还不赶紧把它买下来,不可能有更具性价比的相机了。”店主又把相机赛过来。 “好吧……”纳尔逊迷迷糊糊地接过相机,迷迷糊糊地拎着黄油啤酒走出店门。 “好推销。”转身看着门口挥手的老板,他忍不住赞叹,端起相机细细打量,相机底部似乎有一段铭文,他拿近细细端详,上面是一串用花体刻下的名字:“路易·雅克·芒代·雅戈尔”。 正文 第二十章 伦敦 “所以说发明照相机的其实是个巫师?” 倚靠在霍格沃兹特快包厢的窗沿上,汤姆翘着二郎腿,把玩着纳尔逊买的相机,布莱克姐弟上一站就下车了,包厢里只剩下纳尔逊和汤姆两人。 “是的,你看相机底下的名字,这可能是他亲手制造的相机。” “不愧是你啊,历史学家。照张相吗?”汤姆一手捏着一颗红色的比比多味豆,挥舞着手里的相机,“嗯……不错,西红柿口味。” “我昨天叫你拍照你不拍。”纳尔逊瘫在对面的座位上,无语地翻着白眼,为了把宠物骗到笼子里,他昨晚和自己的死鬼英短搏斗了一晚上——那只叫“问号”的猫此刻正安逸地趴在他的头顶上呼噜着,他却毫无睡意,顶着厚重的黑眼圈,了无生趣得仿佛一滩液体。 “昨天不是人太多了嘛,当着那么多人面太羞耻了。”汤姆满脸渣男相地狡辩着,站起身来走到纳尔逊身边坐下,拉起他的胳膊,“来,cheese!” “这种不用冲洗的相机真方便!”随着一阵青烟从相机上缓缓升起、飘散,汤姆把相机吐出的相片捏在手里,“可以的,很帅。”他美滋滋地夸奖道。 “给我看看,”纳尔逊抬头瞅着照片,黑白相片里的自己笑容灿烂,头顶的小猫冲镜头坐着鬼脸,汤姆在旁边搂着他的肩膀,笑容同样灿烂,“可以的,这相机还有美颜功能。” “美颜是什么?”汤姆拿回照片,把它小心地塞到衣服内侧的口袋里。 “……” 见纳尔逊没有反应,汤姆扭头望向他,问号因为纳尔逊的抬头滑了下来,一人一猫又开始激烈的搏斗…… “我一直怀疑你骑飞天扫帚的时候会不会喷出尾气。”搏斗结束,汤姆站在窗边冲玻璃上哈气,列车正在浓雾里穿行。 “这只是伦敦的天气,特别是这两年,工厂天天排污。” “不过我觉得飞着的时候带着一股烟雾很帅,”汤姆掏出魔杖,稍加思索,慢慢地悬浮起来,猎猎作响的巫师袍下翻腾着一股黑色的烟雾,他在空中转过身来,得意地冲纳尔逊挑起下巴,“怎么样,不错吧。” “还有十分钟到达国王十字车站,请做好准备。”列车的广播重复播放着到站提醒。 看着不借助任何道具仅凭魔法就能悬浮甚至飞行的汤姆,纳尔逊赞叹道,“很厉害,不过我觉得飞行的时候带出一条彩虹可能更酷,像个仙女一样。” …… “你姨父今天在家吗?”拉着行李箱穿行在伦敦街头,汤姆开口问道,再走两个街区就到贝拉姨妈家了,“啧,真恶心。” 汤姆擦得锃亮的皮鞋差点踩到一滩污水里,这年头的伦敦处处都是这样脏乱差的景象,街道两旁的居民随意地把生活垃圾和污水倒在街上,街上随处可见乞丐、混混和小偷,还有行色匆匆的异乡人,郊区工厂的烟囱冒着滚滚黑烟,给这座本就被称为雾都的城市蒙上一层灰度。 临下车时,两人在包厢里换上了麻瓜的衣服,纳尔逊穿着一件宽大的黑白条纹羊毛衫,厚实的工装牛仔裤,脚底下踩着一双棕色的牛皮绅士靴,外面罩着一件有四个大口袋的米黄色风衣,灰色的羊毛围巾松松垮垮地随意系在脖子上,垂到腰间。汤姆则穿得很正式,一身黑色套装把自己罩得严严实实,祖母绿和银色相间的领针在领口反射着微光,他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拎着用黑布罩住的鸟笼,纳尔逊的猫昂首挺胸地站在汤姆头顶,它似乎并不想搭理自己的主人。 在几个月的校园生活中,两个人长高了不少,街上的行人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这两个穿着体面的少年,有几个无业游民甚至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大英帝国的治安就这水平?”汤姆不屑地嗤笑,随即回给他们一个挑衅的笑容,“张伯伦应该把自己埋在自己家后院。如果在被袭击的情况下用魔法反击,是不违反《国际巫师联合会保密法》的吧?”汤姆有些兴奋地舔了舔嘴唇,英俊的面庞有些狰狞,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猩红的光。 “看是什么情况了,如果你把一条街炸平了,应该还是犯法的。”纳尔逊制止了汤姆危险的念头,两人走近一条人迹罕至的巷子,这条小巷的对面就是他们长大的孤儿院,“姨父应该在家,上周他写信说他已经从波兰出发回家了。” “砰——”走过巷口,一个戴着破旧报童帽的瘦小男孩撞到纳尔逊怀里,“对不起,先生。”听声音是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他一边道歉一边后退,用手压着帽檐,很快转身跑开了。 “有意思。”纳尔逊望着他的背影,吹了声口哨,把手揣进风衣的口袋里,汤姆翘起嘴角,松开箱子,轻轻甩了一下胳膊,魔杖从袖子里滑出来,被他握在手中。 “那是魔法吧。”他有些跃跃欲试,“果然放假回家是一个好选择,居然会有巫师在麻瓜社区偷东西。” “是魔法。”纳尔逊眯起眼睛,远远地看见那个戴着报童帽的小孩从孤儿院的后门里钻了进去,“真厉害啊,我们刚走,孤儿院就出了这种人物。” “准是科尔夫人捡回来的,我感觉她都快累死了,还像个修女一样不停往孤儿院里捡人。”汤姆昂首看向孤儿院的方向,“他偷了什么?” “一个钱包而已,我也没有几个英镑,加隆都在箱子里。”纳尔逊耸耸肩,“教会的修女才不会去捡小孩呢,她们最多捡几个愿意募捐的绅士。” “真让我感到恶心,不过想要人人都像科尔夫人一样也不现实,”汤姆嫌弃地撇撇嘴,“她是真的大好人,我们帮科尔夫人教育教育这小子吧,她总是说宁可饿死也不能偷东西。” “咱俩先回家吧,我在他的口袋里放了个小东西。”纳尔逊把手从兜里拿出来,握住箱子的拉杆,“总得把行李先放下,看他的岁数,明年应该是霍格沃兹的新生。” “好吧,反正过几天也要去孤儿院看看的。” “哈哈哈,不知道他有没有吃到汤姆哥哥留给大家的巧克力呢?”纳尔逊促狭地笑着。 汤姆的脸涨的通红,拉着箱子僵硬地往贝拉姨妈家快步地走去。 “等等啊汤姆哥哥,我也想吃巧克力!”纳尔逊拉着箱子追着汤姆跑去,汤姆的脚步更快了,似乎恨不得召唤一把扫把直接飞走。 不一会儿,两人站在了贝拉姨妈家门口,纳尔逊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拉响了门铃。 …… “呃,纳尔,你也被遗弃了吗?”瑟瑟寒风中,在门口站了半个小时的汤姆裹紧了自己的外套,把手塞到怀里小猫的肚子上,和纳尔逊产生了一种同病相怜的共鸣感。 “可能是的,汤姆。”纳尔逊系上了风衣的大排扣,拉紧了围巾,看起来像一座反战题材的雕塑。 “两位英俊的先生,你们在这儿干嘛呢?”两只大手落在在纳尔逊和汤姆的肩头,两人缓缓地转过头。 “约……约纳斯姨父,贝拉姨妈。”纳尔逊在寒风里磕磕巴巴地问好,汤姆也面色僵硬地点头问好,装出一副不怕冷的样子,可突然的冷战还是让约纳斯和身后的贝拉“扑哧”笑出了声。 “我们去给你们买了点好吃的。”贝拉抬起手,给纳尔逊和汤姆展示了手里的食材,“进去吧,给你们做圣诞大餐。” 约纳斯掏出钥匙开门,跟着进门的纳尔逊和汤姆马上冲到靠近壁炉的沙发上抱住抱枕。 约纳斯从厨房里拿出一瓶果酒和四个杯子,叮呤哐啷地摆到茶几上,贝拉在一旁逗弄着小猫,“它长得可真好玩!”它似乎很亲近贝拉,用下巴蹭着她的手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这是我家乡那边的亲戚寄过来的果酒,度数很低,你们也可以喝点。”约纳斯在四个杯子里斟满桃红色的果酒,一股发酵过的酸甜香味弥漫在客厅里。 “我去厨房,你们先聊。”贝拉从壁炉旁边拎出一个竹篮,从沙发上挑了一个正方形大小适合的枕头垫在竹篮里,拎着英短的后颈把它放在竹篮里,它在里面“喵喵”地盘成一团,很快没了声音。她又往汤姆的猫头鹰笼里面添了点水,把笼门打开,“汤姆,这鸟不错,它能吃玉米吗?” “我带了饲料,贝拉姨妈。”汤姆乖巧地回答。 “真不错,”约纳斯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给你们带的礼物放在地下室里,你们等会儿可以去看看。” “谢谢姨父。”汤姆现在乖巧得就像是个“别人家的孩子”,他甚至都不去碰那个酒杯。 “约纳斯姨父,波兰怎么样?”纳尔逊把玩着酒杯,开口问道。 “不怎么样,我感觉快打仗了,那里的人都很狂热,到处都是流浪汉。”约纳斯面露担忧地说道,“你们出去上学我管不到你们了,不过可千万不要乱跑啊。” “约纳斯,过来帮我切菜!”贝拉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 “你们去地下室看看礼物吧,”约纳斯撑着沙发站起来向厨房走去,“你们会喜欢的。” 正文 第二十一章 简单的家宴 圣诞节前一天的下午,伦敦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太阳,地处远郊的破败法裔街区也透露出一股子欣欣向荣的劲头,资本家们忙着享受阖家团圆的日子,城市中那些往日冒着浓烟的烟囱也歇停下来,空气清新了不少。纳尔逊房间的窗户大开,米白色的窗帘随着微风在窗外飘荡,纳尔逊跪坐在自己的衣柜前往里面放着自己夏天的衣服,这样的好天气,连衣柜里都有一股令人懒散的暖洋洋的味道。 “纳尔,这看起来很贵啊。” 汤姆坐在纳尔逊的床上,捧着一个打开的、贴着汤姆名字字条的小盒子,手里攥着一颗黑色的宝石把玩,他眯起一只眼睛,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宝石,把它贴近眼睛冲着太阳,在阳光的照耀下,黑色的宝石显现出朱红色透亮的光芒,仔细观察,仿佛还有玫红色的液体在宝石里缓缓流动,在阳光的折射下为房间铺上一层令人迷幻的色彩。 “这是翳珀,琥珀的一种。”约纳斯的声音从房间门口传来,·他倚在纳尔逊的房门口,阳光从窗外打到他的脸上,线条分明的五官更深邃了,这个留着灰色长发和浓密八字胡的德国男人在这样光影强烈的画面里像一张黑白照片,“琥珀是波兰的特产,虽然这类相对名贵,但是这种年景,它也不怎么值钱,只是稀奇罢了。” “汤姆,这就当作你的生日礼物了。”约纳斯咧着嘴笑着,“你可以把它做成戒指或者什么小首饰,我觉得这颜色很配你。” “谢……谢谢约纳斯姨父。”汤姆脸颊红了,也不知道是太阳晒得还是它自己红了。 “走吧,小伙子们,下楼吃饭了。”约纳斯走进房间,狠狠揉了揉坐在地上的纳尔逊的脑袋,把他柔顺的淡金色半长头发揉的乱糟糟的,“嗯,看起来舒服多了。” 纳尔逊转头看向衣柜上的镜子,他此刻的发型像极了大卫·鲍伊的火星来客——一个头发乱糟糟的金发少年的脑袋上被阳光蒙上一层橙红色,与他脖子上挂着的一颗同样颜色的小琥珀相映成趣,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他撑着地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不存在的尘土,和汤姆勾肩搭背地走下楼。 “和报社申请常驻伦敦以后,我就符合收养你们的条件了,”约纳斯坐在餐桌上往小碗里舀着蘑菇汤,奶白色的浓汤冒着袅袅的蒸汽,他把第一个盛满的小碗放到贝拉的面前,又拿起第二个碗,“说真的,我觉得特殊时期就该适当放宽一些政策,今天去集市买菜的时候,满街做贼的都是和你们一样的半大小子。” “约纳斯!”贝拉面带埋怨地瞪了约纳斯一眼。 “收养我们吗?”汤姆接过约纳斯端给他盛好的汤,干巴巴仿佛没有感情地说,纳尔逊却看到他苍白面庞的背后,耳根已经红到了脖子,可能再过一会儿整个后背都会变红。 “是的,从你们小时候就有这个计划了,只是一直被市政厅的傻子们用他们的傻子表格卡住……哦,抱歉贝拉。”约纳斯又盛了一碗汤端到纳尔逊面前,缩回了刚刚被贝拉用勺子敲了一下的手,“他们已经是大孩子了,我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就知道威廉二世是个不能成事的老匹夫了。” “扑哧——”纳尔逊看到汤姆的后颈已经变得通红,不禁笑出了声,把脸埋到了碗里。 “不过如果你们想学文学,或者哲学,或者想当个记者,我还能帮你们辅导一下功课,”约纳斯给自己盛了汤,用勺子在碗里搅拌着,冲着纳尔逊和汤姆耸耸肩,“但是既然你们成为了魔法师,我就只能看一些幻想小说替你们想象一下了。” “很多神话传说都是根据巫师历史改编的。”纳尔逊用纸巾擦着脸,在一旁解释道,“比如说英国传说里的梅林大法师,就是真实存在过的人物,巫师议会威森加摩的勋章就以他的名字命名。” “哦?是吗。”约纳斯惊奇地挑挑眉毛,“我这些年到处跑,倒是听说了不少魔法传说,那些故事都有可能是真的,这可真是太神奇了!”他又思索了一阵,“不对,在听到你们被魔法学校录取以后,我应该早点反应过来的,不过这个魔法学校听起来教育水平还不错啊,我一直以为巫师有了魔法就不重视人文教育了。” “纳尔在魔法史方面出类拔萃,连邓布利多教授都夸赞他博闻强识。”汤姆在一旁一脸骄傲地说道,仿佛魔法史学得好的人是他似的。 “针不戳。”约纳斯抬头又揉了揉纳尔逊刚捋顺的头发,“嗯,看起来顺眼多了!” “不过不注重人文教育是真的。”纳尔逊起身跟着贝拉把已经空了的盛汤深盘端回厨房,又帮她把后两道菜端了上来,“我们每周只有两节魔法史课,宾斯教授还是个年事已高的老幽灵……如果幽灵可以说年事已高的话。” “课上大多数人都在睡觉,”他把一大碗烩菜和牛排放到桌上,“除此以外关于语言、社会之类的科目一概没有,甚至连算术、地理这种学科也不开设。” 他和贝拉入座,四个人各自把菜品和面包夹到盘子里,“听说高年级会有古代魔文和算术占卜,不过我感觉它们可能仍是纯粹的魔法课程。” “祝大家好胃口。”贝拉举起刀叉,这顿小小的家宴就正式开始了。 “占卜?你们会用塔罗牌吗?”贝拉一边切着牛排,一边好奇地问道,女性似乎总对占卜、测试一类的内容更感兴趣。 “反正我们一年级的占卜课就是对着一杯茶叶渣子或者一个放着发霉枕头上的玻璃球胡言乱语,预测自己下一周的死状。”纳尔逊咀嚼着一颗西兰花,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有些预言还是很准确的,特别是对于一些在这方面有灵性的人。”汤姆为占卜课辩解着,虽然他占卜的水平稀松平常,但是他却很相信这些东西。 “历史上曾有一些预言大师预测出一些重大事件的走向,但是我觉得我们最多把它们作为参考,而不是迷信这些东西,对于巫师来说,真正能靠得住的不是命运,而是魔杖。”纳尔逊咽下了一块面包,“不过如果能碰到某个预言大师,我还是愿意去算一算的。” “你这样想是对的,”约纳斯高谈阔论道,“在我的家乡特里尔有一位……” “好了好了,吃你的饭。”贝拉又用勺子敲击约纳斯的手背。 “好吧好吧,这些确实不适合给他们说,不过——”约纳斯话锋一转,侧身伸长胳膊从沙发靠垫下面捞出一个用牛皮做封皮的本子,“这是我在波兰采访的时候,从当地一位颇负盛名的魔女那里买的。” “魔女?不是女巫吗?”纳尔逊好奇地接过本子,摊在桌上翻看着,里面净是一些看起来玄之又玄以至于让人觉得是在故弄玄虚的图案,汤姆把脑袋伸过来瞥了一眼又缩了回去。 “您估计是上当受骗了。”汤姆显得有些气愤,“巫师有保密法的,会尽量隐藏自己的存在,这种到处说自己是巫师的人一般都是江湖骗子,况且她还说自己是魔女,不是女巫。” 纳尔逊快速翻阅着这本册子,他看出里面似乎是在说明一套完善的魔法技术,虽然他看不明白这项技术是什么,但是大概的翻阅让他觉得这本子里的内容起码是首尾呼应且自洽的,如果是骗子随便写的,那它也太过详实了。 “我想这可能真的是一本魔法笔记,只是似乎和霍格沃兹的魔法有比较大的出入。”纳尔逊眉头一皱,意识到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这本子可以给我吗?” “本来就是觉得好玩,又听说那有个人有魔法,才花了点钱买下来的。”约纳斯把叉子靠在餐盘上,往后一靠,把两条凳子腿翘起来晃悠着,开始回忆自己的波兰之行。 “我在克拉科夫遇到那个魔女,她叫罗莉安·科纳洛,看起来比你们大不了多少,是个金头发棕眼睛的女孩……” “你看那么清楚干什么?”贝拉又在敲约纳斯的手背。 “职业病职业病,我毕竟是个记者……”他吃痛缩回手,坐正下来,把椅子腿落回地上,“她的口音很奇怪,带着一只小狗……哈哈,她竟然说那是一条龙。” “哈哈哈!”汤姆好像被戳中了笑点。 “这个魔女最出名的就是她的魔药,听说她的魔药在当地很受欢迎,当地的教会据说也去找过她,我记得教会中世纪的时候不是特别喜欢把无知少女挂到火上烤吗,结果这儿有个真魔女,他们却被说服了……” “他们老欺软怕硬了。”纳尔逊清理着盘子里剩下的菜叶子,附和道。 “她说自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直在寻找有魔法的人,想找到回家的路。” 正文 第二十二章 科尔夫人 饭后,纳尔逊和汤姆走在街上,他们已经换下了旅途上的着装,穿上了衣柜里的常服——一样的米黄色羊毛衫、一样的牛仔裤和一样的球鞋。落日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为两人的面庞添上一抹金色。 两人在先前被偷东西的巷子前停下,冬至前后是伦敦太阳高度角最小的时候,快要西垂的太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纳尔逊站在长街正中,汤姆则站在巷口——纳尔逊蒙着一层金边的影子伫立在空无一物的金色街道上,而汤姆的影子却隐没进幽深的巷子里。 “我们有摆过这个动作吗?” 汤姆手里拿着一叠照片,一边走路,一边低头一张纸翻看着,他把一张抽出来递到纳尔逊面前。 纳尔逊接过那张照片,黑白照片里的自己和汤姆穿着正装搂着肩坐在一张小沙发上,约纳斯两手撑着沙发的两沿,俯下身来,三个人冲着镜头咧嘴笑着,镜头边上有一只晃来晃去的纤细手掌比出一个胜利的手势,不一会儿,约纳斯直起身来走出相片边缘,贝拉轻快地跑进取景框,站在约纳斯原来的位置——这是贝拉拍下的照片。黑白照片里两人的发色看不真切,纳尔逊的发色似乎深了一些,汤姆的似乎淡了一些,两人看起来就像一对真正的兄弟一样。 他们被贝拉摆弄了很久,就像小姑娘获得了一件喜欢的新玩具一样,贝拉对纳尔逊带回来的相机爱不释手,相比现在市面上流行的相机,这件魔法小玩意儿即拍即见,免去了等待胶卷变成相片的过程非常的方便,更方便的是,它不用补充胶卷,里面仿佛有源源不断的照相纸。但是不得不说,虽然快捷和便携是各类产品发展永恒的趋势,但是和爱人走进照相馆摆好姿势拍照,在一阵闪光灯中握住对方的手,然后在家等待成片的这种经历更是一种难能可贵的浪漫。 “应该吧,姨妈拍那么多张,我有些记不清了。”纳尔逊的脖子上就挂着那个相机,临走前贝拉嘱咐他们和以前的好朋友多照照相……可是纳尔逊只有部分时间待在孤儿院里,汤姆呢?他又何时在这种地方交到过什么好朋友?“不过还挺不错的,回头去对角巷让我复制几张……” 见汤姆不理他,他转头一看,看到汤姆又在翻看起那堆相片,他只好吹一声口哨追上去,顺手甩起手里拎着的布袋。 “你不要甩!”汤姆转过身来,冲着纳尔逊竖起眉毛。 “我知道我知道毕竟里面装着汤姆哥哥的巧克力。”纳尔逊这次没有给他打断发言的机会,而是像个地下说唱歌手一样讲完了这段会令汤姆露出羞愤表情的发言,而汤姆的反应确实是这样——他转身快步走开,一言不发,两只耳朵和整条脖子都快发红了。 两人就这样一人走一人追,很快来到了这所伦敦西城破败孤儿院的门口。 望着漆面剥落,露出斑斑锈迹的铁门,纳尔逊和汤姆停了下来,透过铁门的空隙,他还是第一次如此细致地打量自己长大的地方。相比汤姆手里拿着的那一叠其乐融融,这处小院里的场景反而更像一张黑白照片。 不小的院子里孤零零地站着一幢灰扑扑的小楼,小楼那不起眼的门口竖着两棵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松树,树上挂着几根褪色的彩条,纳尔逊已经连着好几年在圣诞节碰到它们了。院子里光秃秃的,只有几个用木板钉成的秋千吱吱呀呀地在生锈的铁架子下面随着风晃动着,孤儿院既没有足够的经费去修葺地面,又没有足够的人手去在这里栽种并且照料什么植物。院子里一个孩子都没有,现在应该是他们的晚饭时间。纳尔逊看到三楼原本是自己房间的窗户角露出一张小小的脸,目光交汇后,他又很快地缩回去。 “找到他了。”纳尔逊笑着用胳膊肘捅着汤姆的肋骨。 汤姆顺着他的目光往上看,眼神停在那个窗边,那张小脸又伸了出来,这次他谨慎了不少,只露出了报童帽和帽檐下的一双黑眼睛,“居然是你的房间。”汤姆一边说着,一边勾起嘴角给那小子行了一个标准的割喉礼,他又很快缩了回去,然后再也没有出现。 “先生,”看到他俩,一个干巴巴的老头从门房跑出来,看了看大铁门上开着的小门,“门没锁,你们怎么——” 他看着纳尔逊和汤姆的脸庞,嘴边的话突然顿住了,“你们是?纳尔逊?”他有些疑惑地看着纳尔逊,又把目光移到汤姆脸上,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道,“汤姆?” “是的,巴顿先生。”纳尔逊扬了扬手,汤姆也在旁边点点头。 老头的脸上瞬间爆发出了包括但不限于惊奇、喜悦、不可置信、欣慰等等的复杂情绪,“快进来!快进来!”他推开小铁门拽住两人的手把他们往里面拽,当他们面对铁门的时候又松开手,往小楼里小跑着过去,一边回头冲他们喊着,“进来!进来!” 巴顿先生是一位令人尊敬的老人,他住在孤儿院旁边街区一栋老旧的筒子楼里,孑然一身,听说他本来是一名协约国的军官,一战中刚结婚不久的儿子在他眼前中了流弹,怀孕的儿媳也承受不住打击,在一个起着大雾的晚上了无音讯…… 战争结束后,他把所有的财产都捐给了这家在家旁边儿的孤儿院,自己来了这里做起了门房。虽然他脾气暴躁,满嘴脏话,但他对待每个孩子都像对待亲孙子一样,他几乎是掏出了所有家底来尽自己所能地帮助这些失去家庭的孩子。有时候忙碌的科尔夫人也会委托他照顾小孩,他却从来不和大家讲打仗的事情,如果有人追问,他就会说,“你们要做好人,而不要对我这样的屠夫充满兴趣。” 这是一位受尽战争摧残的可怜老人,可是正如他所说,战场上的每一颗流弹都有可能造就一个破碎的家庭,曾经陪伴他的李恩菲尔德又何尝没有夺走别人的性命呢?死在不长眼的子弹下的亡魂,可能是一位父亲,儿子或者丈夫。 “战争可能有对错,军人们也会作孽,但是孩子们都是无辜的。”有一天纳尔逊坐在楼顶就着月光读一本关于一战的书,巴顿先生费劲地爬上来坐到他旁边抽烟,他笑嘻嘻地揉着纳尔逊的头发,“我当军官以前,是一个神枪手,后来我觉得,当兵不如当一个大夫。” 看着他一边一瘸一拐跑着、一边喊着科尔夫人名字的背影,纳尔逊红着眼眶拍了拍汤姆的脊背,汤姆正闭着眼睛抬头看天,陪着他们长大的老人真的老了。 巴顿把两人带到科尔夫人的办公室,她在里面斟好了热茶,谢绝了三人的邀请,他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还回来干什么?”科尔夫人皱着眉头看着两人,她用勺子在茶杯里叮呤哐啷地搅着,本来就满是碎叶子的老茶叶被她搅和得七零八碎,“收留你们,不是为了让你回来的。” 汤姆和纳尔逊早已习惯了科尔夫人的严厉,他们安静地听着她的训诫,望着这个几个月以前还有一头黑发的清瘦女人,三个月不见,她更加消瘦了,花白头发下的苍白面庞上,颧骨异常突出,她停下了搅拌茶水的动作,严肃地盯着他们。 突然她舒展了眉头,冲他们展开了笑靥,“汤姆,纳尔,你们长高了不少。” “科尔夫人,这段时间您和孤儿院怎么样?”纳尔逊放松了下来,端起茶杯问好。 “我还是老样子,”科尔夫人自嘲地笑笑,“孤儿院比上半年忙碌了不少,这两年无家可归的孩子越来越多了……你们刚走,警察局就送来了一批小孩,你们的房间刚空了两天就有人住了,甚至还有大孩子需要两个人挤在一间屋里,真是哪里都有可能有空房间,只有孤儿院是不可能有空房间的。” “这么紧张吗?”汤姆开口问道。 “嗯,伦敦的其他孤儿院情况不会比我们好到哪里去,你们是大孩子了,应该明白,虽然报纸上一片歌舞升平,但是……”科尔夫人无奈地摇摇头,又冲着汤姆笑道,“对了汤姆,你的巧克力孩子们很喜欢,他们中的很多长这么大就没吃过巧克力……” 她突然哽咽起来,低下头从裙衫里掏出一块手帕,擦着眼睛。 “抱歉,我只是……”。 “我明白,科尔夫人。”汤姆罕见地没有保持冷冰冰的模样,也没有因为巧克力的事情害羞红脸,而是站起身拍着科尔夫人的肩膀,柔声安慰着。 “你们都是好孩子,”科尔夫人平复了心情,红着眼睛低头端起茶杯,“虽然我像爱自己的孩子一样爱着这里的每一个孩子,但我更希望他们都能像你们一样离开这里,永远都不要回来。” 正文 第二十三章 骗子的女儿 “走吧两位,和孩子们一块吃饭去吧。”科尔夫人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瞟了一眼纳尔逊胸前挂着的相机,“你们带着这个是来和大家的合影吗?” “是的,科尔夫人。”纳尔逊先迈出一步为她打开了门,汤姆则等在门口,做了一个“请您先行”的手势。 “有什么忌讳吗?这台相机的闪光灯并不算刺眼,其实睁着眼睛也不会影响视野。”纳尔逊重复着老板对他推销产品时的台词。 “没什么……”经过纳尔逊身边时,科尔夫人扭过头深深看了他一眼,这两个初来时还在牙牙学语的稚童,如今已经长成了同她一般高的少年了,“我是说,这可能是他们当中的某些人这辈子拍的唯一一张照片了,希望你的技术能好点。” 纳尔逊扭动着相机上的一个旋钮,他回忆着雅戈尔在商店里嘱咐的使用说明,据他所说,这个旋钮能够让成片在运动的和静止的之间来回调节。 …… “这台魔法相机运用了高深的炼金术,它拍出的照片往往拥有寻常相机所不具备的魔力。”雅戈尔为他演示着相机上简单的按键,“这是快门,这是……呃,反正这个按钮不用管它就是了,这个旋钮可以决定相片的形态——运动或者静止,而这几个旋钮是用来调光圈的,你可能不会这个,我帮你锁死了,你只要站在这里拍……呃……”他往前走了几步,站在离对面货架还有两三步的地方,“拍这么远的景物就可以。” “会动的照片是魔法药剂的结果,但是不动的相片难道不是普通的照片吗?”纳尔逊把旋钮调到“静”那边,按动快门冲着雅戈尔拍了一张,一阵白光和白烟过后,相机顶部吐出了一张普普通通的照片。 “就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照片。”他皱着眉头,满脸怀疑地看着面色尴尬的店主,如果不是拍立得的创意超前了几十年而且价格实在便宜,可能他已经转身走人了。 “我只是销售商,不是生产商,生产、流通和消费是几个相互难以产生交集的不同环节,你知道的,”店主开始胡搅蛮缠起来,“不过它是有魔力的,这我保证,我开店绝对不是为了赚钱。” 纳尔逊翻了个白眼,拿起相机准备包好走人,开店不是为了赚钱,这话他可听太多了,就像塞克斯教授明明已经用飞来咒招来了阿尔法德的空羊皮纸,他还是会嘴硬地说,“我写了,就是没带!”;又像傍晚去散步到水果店买橘子问店主甜不甜,店主剥了一个塞到嘴里,明明脸已经被酸到皱起来了,还是竖起大拇指,一边淌口水一边大喊:“甜!真甜!”这种时候顾客往往是愿意付钱的,因为橘子甜不甜已经不重要,店主那仿佛胸口碎大石一般令人震撼的伟大表演才是他赢得这一笔生意的关键。 …… “您放心好了,我会用心的。” 科尔夫人一言不发,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在前面带路,穿过走廊,推开一扇门轴生锈吱吱作响的木门,门后原本隐隐约约听不真切的嘈杂突然被放了出来,震得纳尔逊的脑袋都“轰”的一声,随着科尔夫人迈步踏入,大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说是大厅,其实只是二楼楼梯间旁边一间稍微大些的房间罢了,大厅里面密集地摆着十几张长相不一的桌子,有些是高圆桌,有些是矮方桌,有些木桌晃晃悠悠,有些铁桌子漆面剥落,周围的墙上贴着白底金色橄榄枝状花纹的壁纸——这是几十年前比较名贵的装修了,但是在这个1938年的冬天,只有黑绿色的霉斑从壁纸下慢慢地渗出来。 那些高高矮矮大大小小的桌子旁边围坐着满当当高高矮矮大大小小的孩子,男的女的、肥胖的瘦弱的、各种颜色的、残疾的和健康的孩子们没有分别地错落着坐着,说实在的,这样的场景在几十年后也只能在孤儿院里见到。 汤姆用难以察觉地动静抽了抽鼻子,又很快地恢复正常,纳尔逊也觉惭愧,虽然圣诞节这样的节日他都是在姨妈家度过的,但是平日里他生活在这里,也经常在餐厅吃饭,但是仅仅时隔四个多月再次回来,他就已经受不了这里空气中的霉味了。 围坐着桌子周围的孩子们扭头看向科尔夫人,目光有些期待,又注意到她身边的两个人,神色各异地打量着他们。 “来,都看这边!”科尔夫人挥着手喊道,她转身问道,“纳尔逊,需要我叫护工进来拍照吗?” “不用了,您和汤姆去拍把,我在背后签个名就行了。” “我不喜欢拍照。”汤姆从纳尔逊手里接过装满巧克力的布袋。 科尔夫人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站到那些桌子最后面。 “看镜头,来,微笑!”纳尔逊按下了快门。 科尔夫人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转身去安排今天的晚餐了,他们找到以前相熟的几人,往他们的桌子走去。 入座以后,汤姆拿着纳尔逊那里接来的布袋子摆弄着,脸色沉了下去。他虽然不通世故,但是也察觉出了,以前在同一张饭桌上吃饭的人挪开凳子腾位置的动作是那么僵硬、生分,虽然离开孤儿院只有几个月,但他们仿佛成为了两个世界的人。不,他们确实已经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纳尔逊·威廉姆斯,我知道你。”坐着纳尔逊对面的一顶报童帽缓缓抬起来,纳尔逊认出来了,这就是那个在巷子里偷他钱包的小贼,他轻轻吹了声口哨,一只小蜜蜂从小贼的口袋里挣扎着往外爬。 “啊,你好……”纳尔逊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怎么敢主动给自己打招呼。 “我是之后搬进你房间的,我叫克里斯蒂安·朱维尔——”克里斯蒂安,难道是个女孩?纳尔逊这才仔细端详着她,报童帽下是脏兮兮的黑色卷发,苍白的小脸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左眼的下眼睑有一道拇指长的疤贯穿面颊,她虽然看起来趾高气扬,但是看人时却不去看他们的眼睛,只是往左侧着脸,斜视着对面人的额头。 “行了,”汤姆打断了克里斯蒂安的发言,他把布袋子往桌上一丢,动静很大地起身,带翻了身后的椅子,“我们不想和贼同桌吃饭。” “抱歉。”纳尔逊给同桌的人低声道歉后,也起身去追汤姆,周围的人几乎都无动于衷,看着这场闹剧。 “你们为什么要回来?”克里斯蒂安站起身来冲纳尔逊喊道,“你们觉得自己过得很好?就来炫耀给我们看吗?” “我为什么要听一个贼的说教,这听起来真恶心。”汤姆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回来,站在纳尔逊身后。 “你以为我想偷东西吗?”克里斯蒂安垂下了头,再次抬起头以后,她似乎有些歇斯底里,纳尔逊注意到她身旁的茶杯上起了一道裂痕,周围的气流也开始涌动,他伸手挡在汤姆前面,转身冲他摇了摇头,他到家时就给邓布利多写信说明了发现小巫师的情况,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专业人士。 “不能刺激她了,没有受过魔法教育的小巫师,尤其是麻瓜出身的巫师,很容易因精神刺激而成为默然者。”他对汤姆耳语道,后者点点头,不再说话。 “偷东西是不好的。”纳尔逊上前一步,直视克里斯蒂安的眼睛。 “我知道偷东西是不好的,但是我是骗子的女儿,生来就该会偷东西,不是吗?”她的语气缓和了,但是言语却更加激烈了。 她身边的一位金发姑娘拽着她的袖子,似乎想制止她,纳尔逊记得那个姑娘,她叫玛莎,曾经住在自己隔壁。 “你知道吗,在这里,你这种人就是怪胎。” 克里斯蒂安没有理会玛莎的劝阻,她垂下头,用毫无波动的声线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你困了,我明天来找你,我们明天再说。”纳尔逊突然没头没尾地冲她说了一句怪话,她却真的坐下去,趴在了桌子上。 “快点,我等会儿还要给魔法部写说明。”他转身追上已经快到门口的汤姆,小声说道。 “纳尔逊!” 纳尔逊和汤姆正穿过铁门,一边看着手里的相机一面颤抖,一面持续发出齿轮扭动的“咔咔”声,似乎这张多人的大合影要耗费更大的纸张和更多的油墨一般。 纳尔逊听到自己的名字,转身惊异地向着黑暗的院子里挑起眉毛,他看向小楼,窗边并没有什么人,他以为是某人的恶作剧,正打算接着离开,突然看到小院浓重的黑暗中挤出一个穿着灰裙,气喘吁吁的身影。 玛莎追了出来,这个原本像豆芽菜一样瘦小,做什么事情都唯唯诺诺的小姑娘在两人身后大喊着,又很快因为体力不够在原地撑着膝盖喘着粗气。 “纳尔逊,是你救了我,对吗?”她直起身来,直视纳尔逊的眼睛,她的面庞和头发虽然因为营养不良而显得干瘦且泛着枯黄,但是这却显得她的眼睛格外的大,这是一双比午夜的天空还有通透的黑眼睛,仿佛要把眼前的一切都倒映出来似的。 她又往前逼近两步,依旧直勾勾地看着纳尔逊,纳尔逊却有点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他躲开视线,甚至后退了两步。 “他们说你是个怪胎,”玛莎步步紧逼着,“但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纳尔逊嘟囔着,穿过铁门,逃也似的离开了孤儿院。 走出一段距离以后,他转身看向孤儿院的方向,门房窗下微弱的灯光里站着一个纤细的女孩,她似乎在喊着什么,可是那些字在飞到这里之前,就被撕碎在风里了。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圣诞礼物 “咕咕咕……” 隐隐约约的阳光透过云层、晨雾和窗帘打在纳尔逊的脸上,他挣扎着坐起身来,被子随着他的动作从肚皮上滑到地上。他抬头看向窗台,窗户被打开了一条缝,厚重的窗帘偶尔摆动一下,雾都的阳光从来都不是那么直接,总让人分不清早晚——从太阳的方位上,他勉强判断出现在应该是早上。 纳尔逊伸手摸向床头柜上的水杯,冰凉的触感让他第一时间把它从唇边挪开,托它的福,他从迷迷瞪瞪的状态中终于清醒起来,把杯子里的冷水倒到窗台上的花盆里,纳尔逊捧着杯,感受到手掌中传来杯壁逐渐满足、温热甚至发烫的触感,他再次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热水,彻底清醒过来。他忽然感觉到脑袋很沉重,脸上也火辣辣地疼,于是扭头瞅着衣柜门上的镜子,自己的左颊上印着几个红彤彤的小小爪印。 纳尔逊迅速出手,从头顶抓下了汤姆那只看起来不是很开心的斑头鸺鹠。 高举着手里暴躁的小猫头鹰,忍受着它对小臂的疯狂啄击,纳尔逊从它的脚腕上取下了一卷羊皮纸。 …… 纳尔逊: 从你接连的两封信来看事件已经足够紧急了,能在受教育前就学会使用魔力的巫师在如此漫长的历史中也是凤毛麟角的,更不要说用它从巫师的口袋里拿东西了,他们无一不是精才绝艳之人……或者因为魔法暴动而早夭的人。 其实你不用太过担心,魔力偶尔的躁动是每个小巫师都会遇到的事情,震碎一个杯子太寻常不过了……毕竟特殊的经历可能会让有些孩子心思过于细腻敏感。 纳尔逊,虽然在节日托你办事有些不合时宜,但是还是请你尽快去找她,对她说明情况,早餐时我会来给你送个东西,它是我专门制造的■■■■■■■(涂掉),能够有效遏制潜在的成为默然者的可能,你把它交给那个女孩。这虽然是违反规定的,但是生命是大于这些无聊的程序的。 顺便,我有点后悔给汤姆买这只猫头鹰了,它属实有些暴躁。 你忠诚的 阿不思·邓布利多 …… 纳尔逊尝试辨认邓布利多涂掉的内容是什么,但是看了半天也没有结果,他只好放弃。叠好被子,敞开窗户,抱住那只斑头鸺鹠丢出去,又把羊皮纸塞到睡衣口袋里,穿好衣服趿着拖鞋准备下楼洗漱。 刚下床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纳尔逊低头一看,是一只有一米多长、巨大的红白条纹羊毛袜,弯腰把它拾起来夹在腰侧,里面似乎有一根棍子还是什么,他笑笑,这种事只有约纳斯会干出来。 “纳尔,你的头发现在真的像个鸟窝。”汤姆正在镜子前面刷牙,透过镜子看到站在盥洗室门口的纳尔逊,他含糊不清地打趣道。 “因为它刚刚确实做了鸟窝。”纳尔逊刚想打招呼,但是又突然打了个哈欠,结果发出了一段奇怪的声音。他从柜子里摸出自己的牙刷,往上面挤着牙膏,“圣诞节快乐。” 洗漱过后,两人走下楼梯往客厅走去。 “自动补墨钢笔太好用了,”沙发里的约纳斯从报纸里抬起头,冲两人露出一口白牙,“圣诞礼物喜欢吗?” 汤姆从领口里拽出一根细长的银链,上面镶嵌着一些细长的绿色碎宝石,拼刻出遍布链身的如尼字母,似乎是一些祝福保佑的词汇,银链串在汤姆修长的脖子上,底部坠着一颗镶在银环中的黑色石头,正是汤姆的那颗翳珀,在客厅的光线中,黑色的宝石像极了汤姆的眼睛,在壁炉的背光里熠熠生辉。 “很配你,汤姆。”约纳斯由衷地盛赞。 “谢谢。”汤姆羞赧地把项链塞回去。 “纳尔?你的礼物喜欢吗?” 纳尔逊抓住手里的大号袜子,把里面的棍子往外抖——一根手杖掉到沙发上。 纳尔逊此刻的心情是很复杂的,这根手杖很难说不够美观,事实上它华贵非常。 它的长度约有一米,黑色的杖柄纤细笔直,几乎不反光,看不出是什么木头,但是握住以后可以感觉到清凉细腻的触感,它重量扎实,质地均匀,是一根男人看到都想据为己有拿起来挥舞的好棍子。杖尖包裹着一层厚实的磨砂过的黄铜,杖身靠上的地方箍着一圈金色的金属条,上面细密地雕刻着《创世纪》中关于巴别塔的内容,再往上看,杖头用一种类似于皇冠的结构包裹住自己的那颗橙黄色的琥珀。 纳尔逊相信,如果拿着它走上伦敦的街道,自己一定可以成为夜空中最亮的星。 “作为文艺工作者,”约纳斯清清嗓子,略带得意地摇头晃脑道,“我对英国文化非常了解。” “你了解什么?”贝拉围着围裙从厨房里出来,端着一筐面包、饼干和热牛奶,框里还放着几瓶果酱,她拿起手杖,挥舞地嗖嗖作响——这个动作牵动了房间里另外三人的心,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取而代之,拿起手杖挥舞一番。 “不仅是纳尔,我给我和汤姆都定做了一根,我知道每个伦敦的绅士都需要一根手杖,这不仅利于他们出行,而且还是——”约纳斯继续洋洋自得道,他的话语很快就被贝拉一棍子捣断了。 “每个伦敦的绅士都需要一根手杖?”贝拉气得不停地戳着约纳斯,“你知道这是什么时候流行的吗?我爷爷那时候,现在除了老头谁还带这玩意儿?你是想要他俩到学校被人嘲笑吗?” “事实上,贝拉姨妈,”汤姆在一旁开口道,“手杖这种东西在巫师世界还是蛮流行的。” 贝拉怀疑地看着汤姆,又看着纳尔逊。 “是这样的。”纳尔逊表示赞同。巫师世界的审美似乎比麻瓜世界要慢一些,在时尚元素的传播过程中似乎遇到了难以想象的网络延迟,在对角巷的店铺里有时还能看到穿着中世纪丝袜和天鹅绒短裤的男人。在这样的地方,如果能拿着一把华丽的手杖出街,那才会真正成为夜空中最亮的星…… “正是因为我的先见之明——”约纳斯感觉自己好起来了,又开口邀功,然后被贝拉一棍子捣断。 圣诞节的早餐就在这样热闹的欢声笑语中开始了。 “纳尔,你怎么东张西望的?”约纳斯有些困惑地看着不停转头仿佛坐立不安的纳尔逊,“什么东西找不到了吗?” “我在等邓布利多。”纳尔逊的眼神在壁炉和门口来回移动,“他说要来送个东西。” “他圣诞节要来伦敦吗?”汤姆把玩着手杖,挥舞的嗖嗖作响,一边嚼着面包片打量着壁炉,“怎么来?飞路粉吗?” “我好奇的就是这个,”纳尔逊抬头看表,“他这几天有事情,我猜可能是个信使、或者分身……或者干脆从电报里钻出来。” “啊?”贝拉站起身来,“邓布利多要来吗?我去泡壶茶。” “不用了,谢谢。”邓布利多的声音从纳尔逊身后传来,他转过身,看到一只银白色的巨大飞鸟挥舞着双翼从窗外一跃而入。 “邓布利多教授。”纳尔逊和汤姆站起来,眼前的大鸟已经收起了翅膀,站在桌旁的一张空椅子的椅背上,低头梳理着羽毛。 “圣诞节快乐,尼克劳斯先生,尼克劳斯太太。”邓布利多冲约纳斯和贝拉点点头。 “圣诞节快乐,邓布利多先生。”约纳斯站起身来,想伸手握手,似乎又想到眼前是一只鸟,赶忙缩回手,“抱歉,我并不知道纳尔和汤姆的老师是一只……呃……” “凤凰。”银白色的大鸟缓缓开口,身上不断有发着光的羽毛飘落,又升腾而起,化成一缕白色的光消散在空气中,“实不相瞒,我其实是个人。” 一人一鸟突然在旁人困惑的目光中哈哈大笑起来,仿佛他们刚刚说了什么搞笑的笑话一样。 “这是守护神咒,一种情感魔法的高级运用。”邓布利多的凤凰守护神缓缓开口,“如果你们有兴趣,我可以在你们三年级的时候教你们。” “谢谢,教授。” “好了,时间有限,纳尔逊。”凤凰转过头看向他,从细长的喙里吐出一粒坚果,“把这个带给那个孩子。” “好的,我上午就去。”纳尔逊点点头,拿起坚果小心地放到口袋里。 “辛苦你了。”凤凰又转头看向约纳斯和贝拉,“很抱歉在圣诞节还要借你们的宝贝外甥为我帮忙,不过这涉及一个可怜的女孩……” “我没有时间了,等我有空闲,一定会亲自登门拜访。”凤凰从椅背上振翅飞起,悬浮在餐厅的空中,“尼克劳斯先生,我想我们应该会聊得来。” “好的,邓布利多先生。”约纳斯伸出手,握了握凤凰伸出来的爪子。 邓布利多的守护神发出明度更强的光亮,他扭头望向汤姆和纳尔逊的方向,不知道在看什么,随即爆碎开来,化作一颗颗光点在空中散开,随即又一颗颗熄灭了。 “快吃饭吧小伙子们!”约纳斯为他们递来一盘香肠,“吃饱饭就上路吧,还要一个可怜的女孩等着你们去拯救呢。”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克里斯蒂安·朱维尔 “圣诞快乐,”科尔夫人站在办公室的房门前,面露焦虑地打着招呼,“进来坐吧。“ “纳尔逊,汤姆。”坐下后她望着两人,面色诚恳地说道,“抱歉,我没有想到昨晚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您不必道歉,夫人。”纳尔逊隔着办公桌,目光诚挚地望着科尔夫人,“没有关系的,是我们没有考虑到大家的想法。倒是我们,应该早点来给您道歉的。” 科尔夫人并不言语,只是直视着纳尔逊的眼睛,她看到从狭小窗户照进来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显得笑容更和煦了。她恍惚了片刻,看到纳尔逊面光的头发呈现出阳光般的金色,背光的一侧是隐匿在阴影中闪闪发光的银色,似乎这才是他本来的发色一样。 “克里斯蒂安很不容易,即使是在孤儿院这种地方,她也是一个可怜的女孩……”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眼前的纳尔逊坐直了身子,整个人都进入到阳光里,成为了一个金色的整体,她苍白地辩解道,“其实她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我想见过她的人应该不会这么认为。”汤姆在一旁幽幽地说,他靠在靠背上,整个人都躲在阳光所分割出的阴影里,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善良的孩子可不会偷东西,这可是您教给我们的,不是吗?” “我去让她把偷的东西还回来,并且给你们道歉,我只是……她只是个孩子啊……”她后仰着闭上眼睛,把脑袋埋到椅背里,觉得天气有些冷,裹紧了外套,不再言语。 “科尔夫人,我们是来帮助她的。”纳尔逊诚恳地说道,“我们的邓布利多教授,您见过的,他对青少年心理很有研究,我们都希望西城孤儿院的孩子们能够健康成长……” “好吧,”科尔夫人似乎觉得暖和了一些,也不知是出于对邓布利多的信任还是对纳尔逊的信任,她勉强笑了笑,站起身来,“那孩子有些敏感,我带你们去找她。” “不用了。” 和邓布利多来找汤姆时的场景如出一辙,办公室的房门打开后,一个戴着报童帽的身影站在门外,她抬起沾着煤灰的小脸,皱着鼻子,恶狠狠地、毫不畏惧地昂着头与站在最前面的纳尔逊对视,像一只受伤的守护着自己最后领地的小兽一样。 纳尔逊也低下头,和克里斯蒂安对视着,他想像当初邓布利多来找他时那样摆出一副笑眯眯充满亲和力的表情,但是他做不到,他只能坦荡荡地静静注视着她,细细地打量她的面庞。克里斯蒂安仿佛刚从烟囱还是锅炉房之类的什么地方钻出来,皱着的鼻头和脸颊上蹭了一层煤灰,她的面庞上有些风霜带来的皴裂,从黑色的污渍底下透露出一丝察觉不出的孩童的红润,她乌黑的头发尽管干净明亮,但是被破烂一样的报童帽压得乱糟糟的,看起来有些不修边幅——这个年纪的孩子本来就生性好动,全靠母亲跟在屁股后面打理仪容,而令人难过的是,这里的每个孩子都失去了他们的母亲。 纳尔逊从她乌黑的眼珠里看到了怀疑、害怕、坚强、执拗、不屑等一系列复杂的情感,这让这个冷漠的女孩看起来生动多了,这张营养不良的苍白的脸像极了更早时候的汤姆,他也曾经怀着这样怀疑又执拗的眼神冷冰冰地和纳尔逊对视。 “哦,克里斯蒂安……”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几分钟,又或许只有一秒钟,科尔夫人掏出手帕,摸向克里斯蒂安的脸。 她似乎很抗拒这样的接触,低头躲开了,留着科尔夫人的手僵在原地。 “钱我会还你的!”她率先躲开了和纳尔逊对视的眼睛,把一个钱包丢到他的怀里,转身穿过走廊跑向楼梯间。 “没事的,我们会帮助她的。”汤姆握了握科尔夫人僵在空中的手,出门跟上了追着克里斯蒂安跑上楼的纳尔逊,“相信纳尔。” 当汤姆跑上楼时,他看到了正在纳尔逊以前房间的门口对峙的两人。 “来找我算账吗?“克里斯蒂安瞥了一旁的汤姆一眼,就这样抱着胳膊堵在门口,既不出门,也不让两人进去。 汤姆看着她的身影,站在纳尔逊旁边,没有说话。 “我说了,钱我会还你的。”她努力地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却因为身高不够而显得有些可笑,又有点儿可怜,“你们两个大男人堵在这里,不觉得羞耻吗?” “我叫纳尔逊,纳尔逊·威廉姆斯。”纳尔逊伸出右手。 “威廉姆斯,是的,你可是西城的大人物……”克里斯蒂安的情绪有些激动,“没错,我是偷了你的东西。我认栽了,我会把钱还给你的,你难道还不满意吗?” “我是来帮助你的,克里斯蒂安。”纳尔逊并没有收回手,而是尽量展示着自己的亲和力,“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不能再怎么下去了?我觉得我这样挺好的!你大可以洋洋得意地站在干岸上看着我们这些在水里溺死的人。”她没有握手,而是一字一顿小声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句难听的嘶吼:“你为什么!就非要!管我的闲事呢!” “克里斯蒂安……”纳尔逊想起了早餐时姨父读的《泰晤士报》,头版新闻便是《警方抓获在逃十年拐卖儿童团伙》,联想起科尔夫人所说警察局送来了几个孩子,他似乎已经猜到了女孩的来历。即使是自己熟知的现代社会,这类令人深恶痛绝的犯罪行为也屡禁不止。一个路边随便买的钱包和几英镑几便士的零钱对巫师而言并不重要,反而是这个女孩的眼神更让人心生怜悯。 “不要用那么一副恶心的眼光看着我,像教堂里那些恶心的神父一样!我是个小偷!”她有些歇斯底里了,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一巴掌打开了纳尔逊的手,不再压抑声音地冲着他吼道:“你的眼神就和红灯区看着妓女的嫖客一样令人感到恶心!” 头顶的没钱开的电灯微微晃动着,地上的影子忽大忽小,汤姆从这个女孩的言辞里感到了她和孤儿院里其他孩子的不同,她似乎懂的很多,她真正活在垂暮的大英帝国那粉饰太平的光鲜亮丽下照不到太阳的臭水沟里,或者曾经在那里生活过。 “你们凭什么帮我?你凭什么那样看着我?你凭什么就能穿着干净的衣服坐在火炉旁边读书?凭什么你说帮我就能帮我?”她忍耐许久的眼泪夺眶而出,面色凄切地无声哭泣着,眼泪就像决堤的河流一般一泻而下,瞬间爬满了整张脸,面颊上的煤灰和泪水混合,在她的脸上晕染了一道道狰狞的油彩,也不知道这些泪水忍受了多久——或许是一早上,又或许是好几年。 周围房间里的孩子听到走廊里的喊声,小心地推开房门往外探头探脑,看到眼前的景象,他们马上吓得把头缩了回去。 “你们凭什么?你们以为我不想像你们那样吗?你们以为我想做个贼吗?你们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怎么能够理解我这种下水道里的臭虫?你们能够想象一个七岁的女孩如果一天不偷到三个钱包就要被卖去做雏妓吗?你们能想象一个人不仅职业是个贼,还是个怪胎吗?”她抬起了自己的胳膊,一声强烈到难以想象的爆鸣在走廊里回荡,头顶电灯上的灰都落了下来,走廊里的空气开始变得让人难以忍受,“威廉姆斯,你有家人,所以他们羡慕你,里德尔,他们怕你!但是我有什么?我只能偷钱去买糖果讨好他们,然后他们发现我被两个人堵在走廊里,都吓得躲起来了!你们偷过东西吗?人只要偷过东西就再也不会干净了,你们知道吗?” 克里斯蒂安又哭又笑,已经难以控制自己激动的情绪了,她身旁走廊墙壁的墙皮在某种巨大压力的扭曲下产生层层裂纹又剥离开来。 “你们快走!快滚啊!不要再靠近我了!”克里斯蒂安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她的声音突然低沉凄切下来,有些尖锐又无力地喊道,“快跑吧,我控制不了它了……” 纳尔逊抽出魔杖,正准备击晕眼前的女孩,一旁一直一言不发的汤姆突然有上前,挡在他的面前。 “不是默然者,只是情绪激动。”汤姆面色平静地走到克里斯蒂安面前,低头望着她,不带一丝语气地开口,“我偷过东西。” 克里斯蒂安看了他一眼,红着眼睛低下了头,后退一步,走廊里的压力小了一些,纳尔逊把魔杖收回口袋,后退一步,把空间留给两人。 “你也不是个怪胎。” 汤姆甩甩胳膊,紫衫木魔杖被他干练地握在手上,他又往前一步,克里斯蒂安又后退一步。 “我们来找你不是为了什么破烂钱包,你和我是一类人。”汤姆举起魔杖,熟练地在空中画出一个圆弧,他的左手中出现了一顶和女孩头顶上一样、但是崭新的报童帽,他又往前一步,“你拥有魔法的才能,克里斯蒂安·朱维尔,你是一个巫师。” 克里斯蒂安没有再后退,她抬起哭花的脸抬头望着汤姆,眼神里多了期盼和更多的害怕,汤姆用魔杖敲了敲她的头顶,破旧的报童变成一团黑烟,很快地升腾、消散了,他把手里崭新的帽子扣到女孩的头上,又皱着眉头把它挪正,侧身穿过她旁边进入房间,熟练地从桌子底下拉出一把椅子。 克里斯蒂安转过头看着仿佛进自己家的汤姆,走廊里的异状完全平息,可怜的墙皮也不用担心离开它们的家园了。 “不请我们进来说么?”汤姆保持着皱眉头的表情,这才开了口。 正文 第二十六章 雾都孤儿 “随便坐,”汤姆反坐在木椅上,用下巴枕着椅背,身体前倾,把椅子晃得嘎吱作响,凳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我们坐下好好说。” 纳尔逊跟在克里斯蒂安身后进了房间,顺手带上了房门,随着房门落下的“哐当”一声,房间和走廊仿佛被分隔成了两个世界,与外界彻底地割裂开来。克里斯蒂安此刻才像是一个和自己年龄相符的小女孩,在这样相对封闭的环境中惴惴不安起来。 “我觉得坐在床上可能有些失礼……”看着坐在房间里唯一椅子上的汤姆和倚靠在窗台边上的纳尔逊,不知道坐在哪里的克里斯蒂安有些尴尬地笑笑,像是第一次到别人家做客的羞怯的客人一般,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哦,抱歉。”汤姆挑了挑眉毛,“习惯了,你可能不知道,这以前是纳尔的房间。” “不知道我刚刚有没有违反保密法。”他又把脸挪向纳尔逊,一副蛮不在乎的样子。 “没关系,刚在走廊上没有麻瓜,这个小孩也是个巫师,我给魔法部写信的时候会一并说明的。”纳尔逊掏出刚刚塞进口袋里的魔杖,对着靠在桌角的一柄旧伞一指,它像是植物学纪录片里快放的植物一样长高,伞骨带着黑色的伞面张开又向下合拢,慢慢变成一把细长的黑色高脚凳,“反正我们也违反了好几次了,一件事和几件事都得用一张羊皮纸,不是吗?” 看着眼前稳稳飘向自己的椅子,克里斯蒂安的脸上满是目瞪口呆和难以置信,她明白自己从小就有些特殊,但是面前这仿佛童话故事里魔法一样的场景,她还是感受到身处的不再是自己所熟悉的房间了,而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所以你们昨天让我在饭桌上睡着,就是魔法吗?”克里斯蒂安之前的凶狠完全消失了,她以一种畏惧又带着急切的语气发问,“你们都是巫师吗?像你们这样的人多吗?我可以和你们一样吗?” “你应该说‘我们’,克里斯蒂安·朱维尔。”汤姆看起来有些不耐烦,也有点失望,“你应该镇静一点,我刚刚还以为你和我很像,现在看来是我看走眼了。” 克里斯蒂安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又悻悻地闭上嘴。 “是的,我们都是巫师,英国有成千上万的巫师,甚至还有一所专门为小巫师的开办的魔法学校,我们就在那里读书。”纳尔逊笑了,他感觉很有意思,与汤姆所说的不同,他是越来越觉得克里斯蒂安别扭的性格和一脸倔强的长相和他一开始遇到的汤姆一模一样,除了性别,两个人简直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个模具可能有点粗糙,让每一件产品的细节不尽相同,“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克里斯蒂安,你是个巫师。” “真的吗?威廉姆斯先生。”这个脸上还满是泪痕的女孩像一只在丛林里采到浆果的小鹿,不自觉用上了敬语,她又把头扭向汤姆,像是怕冷落到他一样,补充了一句,“里德尔先生。” 汤姆斜眼瞥了她一眼,又把下巴垫在椅背上,像是转笔一样把玩着自己的魔杖,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是真的。”纳尔逊鼓励地点点头,他甚至想给自己黏个胡子,感觉自己有邓布利多那味儿了,“那天在巷子里我就感觉到你用了魔法,你一直都可以做到这种事吗?” “是的,威廉姆斯先生。”克里斯蒂安坐在纳尔逊变出的椅子上不安地扭动着,像是屁股底下有人点了火一样,时不时偷偷伸出手摸摸坐垫,“我从小就有这种能力……不,魔法。最早是五岁的感恩节……那一天家里冷极了,结果壁炉里突然着起了火……我们家明明已经没有木柴了——从那天开始,我就明白我和其他的孩子不太一样了。” “嗯,变出火是吗?据我所知很多小巫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点火。”纳尔逊手里捧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出来的本子,握着一支可能是一块儿变出来的钢笔,像麦格那样一丝不苟地做着记录,写完以后抬起头嘱咐到,“这个椅子在魔法消失之前和真的没什么区别,不过你最好不要抓它,不然你的伞可能会破个洞……叫我纳尔逊就好,不出意外的话过不了多久你就是我们的学妹了……话说你今年多大?快到十一岁了吗?” “抱歉,威廉……纳尔逊,我也不知道。”克里斯蒂安把手收到怀里,眼神落寞下去,这让她的黑眼睛失去了神采,她低下头思索了一会儿,声音有些低沉地开口,“我想明年应该就有十一岁了吧。” “叫我里德尔……嗯,汤姆就好。”看起来对这场对话毫不在意的汤姆突然在旁边开口,克里斯蒂安抬起头偷看着正皱着眉头看着他的汤姆,眼睛里的神采似乎又回来了,汤姆抬起转着魔杖的手,“你这像什么样子?这里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天,大家都把来到孤儿院的这一天当作自己的生日。” “清理一新。”他用魔杖指向克里斯蒂安的脸,手腕轻轻地向右抖动了两下,女孩脏兮兮的脸瞬间清洁得仿佛刚洗过一样,连耷拉下来遮住额头和眉眼的碎发也被细心地拂到了耳后,汤姆头扭向纳尔逊的方向,嘴里嘟囔着,“我最见不得这种可怜虫。” 克里斯蒂安只觉得一阵清风拂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汤姆手里的魔杖和背过脸的后脑勺,伸出手摸着自己的脸颊,摸到了自己干净光滑的脸颊和齐整的头发,她咧开嘴露出一个咧到后槽牙的巨大笑容,冲着汤姆的后脑勺清脆地喊道,“谢谢你!汤姆。” 汤姆看起来不为所动,但是靠在窗边的纳尔逊分明看到他翘起嘴角笑了出来,他刚想帮别扭的汤姆说些什么,却看到汤姆向他露出了“你敢说什么不该说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表情,看到这一幕,一直表现出一副“邓布利多式慈祥笑容”的纳尔逊瞬间绷不住了,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看到纳尔逊这副模样,汤姆气得脸都红了,一脸羞愤的小媳妇的神情。 “请问……我可以看看它吗?”克里斯蒂安来回打量着两人手里的魔杖,“这是法杖吗?你们就是用它施展魔法的吗?” “呃……”纳尔逊直起腰,露出了满脸为难的表情,黑魔法防御课的第一节课上,老古板梅勒斯教授就对他们说过,“我建议你们把这句话记在笔记本的第一页上:永远把自己的魔杖握在手里!”没有魔杖的巫师就像没有爪子的猫咪一样,说实话,他有些怕克里斯蒂安突然狂性大发把他的魔杖给掰折了,“巫师的魔杖……” “抱歉,”克里斯蒂安看到纳尔逊的神色和汤姆的后脑勺,意识到自己要求的唐突,她慌忙道歉,又把头低了下去,“实在是抱歉,我不知道它那么重要。” “给。”她抬起头,眼前是汤姆的魔杖——华贵而神秘的紫杉木杖身闪闪发亮,看得出主人对它非常在意,经常擦拭它,汤姆用两指捏住魔杖的中间,伸直胳膊把它递到克里斯蒂安的面前,他的头侧过来,仍然是一脸不想正脸看她的表情。 “不不不!不用,我刚刚只是……”她低下头,连连摆手,示意自己不想看了。 汤姆从鼻孔里憋出来的哼声打断了她的发言,她又抬起头,看到伏在椅子背上,正脸对着她,满脸“怎么这么墨迹”嫌弃表情的汤姆。 “谢谢。”她直视着汤姆的眼睛,小声地道谢,伸出双手捧过了汤姆的魔杖,把它放在左手手心,刚想伸出右手去抓它,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赶忙抓住衣角不停蹭着,蹭到手心都发红了,才缓缓地伸向魔杖,轻轻地抚摸着。 少顷,汤姆接过自己的魔杖,握住看了一眼,也没有再擦拭它,直接塞到了自己的袖子里。看到他的动作,克里斯蒂安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正襟危坐的身体也放松下来。 “能和我们聊聊你吗?”看着又把脸别向窗外的汤姆,纳尔逊无奈地开口。 “我……我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克里斯蒂安断断续续地开口,开始讲述起自己的故事。 她的故事听起来是一个类似于《雾都孤儿》的凄惨故事,这本来已经够悲惨了,更悲惨的是,这样的故事在伦敦乃至全世界的街头举目皆是,这家孤儿院里就有不少,甚至比小说里还不讲逻辑,她正是时代送来的孤儿的一员——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母是谁,从小被一个诈骗犯领养,虽然诈骗犯总干点偷鸡摸狗的事情,但是对她意外得好,后来养父到黑帮的地盘上行骗被人逮到,乱棍打死在街头,她一个人在破平房里坚持了一个星期等父亲回家,就是那个时候发现了自己的魔力,后来饥肠辘辘的她在街上被抓到人贩子窝里,她因为年龄大又不够大找不到买家,只能靠偷东西上交来维生。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斑头鸺鹠:我甚至没有名字…… 克里斯蒂安身上那层坚硬的、长满刺的壳子已经完全碎裂剥落了,她流着眼泪讲述着自己的故事,似乎十年来,只有在这两个只见过几天的人面前才能放松下来,就像一只从秃鹫窝里好不容易逃到群类当中的鹌鹑,它跋山涉水,拖着一身蓬松的湿漉漉的毛走向两只大鸟的怀里,向它们哭诉自己旅途中遇到的风吹雨打和虫蛇袭击。 “你不用怜悯我。”克里斯蒂安昂着倔强的小脸直视着表情变化的纳尔逊,“每个人总是要遭受苦难的,我只是经历的比较早而已,况且比我倒霉的人大有人在。” “你总是说了一句合我心意的话。”汤姆骑着椅子在地上转圈,转向的克里斯蒂安,对她赞许地说道。 “啊——”克里斯蒂安苍白的皮肤浮上一层血色,这副模样看起来真的是越来越像汤姆了,她低下头,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继续讲着故事,“我一开始以为自己是个怪胎,后来我认为自己应该会特异功能,听说德国那边正在招募这样的人?他们是在找巫师吗?想要组建一个巫师军团吗?” “可能想要骗一些巫师过去解剖做实验什么的,”纳尔逊靠在窗台上插嘴,“就算是真的,也有可能是吸血鬼、狼人、巨人、或者其他什么魔法生物。” “什么?还有吸血鬼这种东西吗?我还以为它们只是书里的怪物呢?”克里斯蒂安大惊道,又有些怕,毕竟吸血鬼可是长期用来恐吓不好好睡觉的小孩子,也不知道这是她今天第几次露出这样的表情。 “哈哈哈,”纳尔逊和汤姆对视一眼,笑着说道,“你可是个女巫,克里斯蒂安,书里那种骑着扫把熬魔药的女巫,连女巫都从书里跑出来了,它们自然也会。“ “况且那些怪物不足为虑。”汤姆满脸不屑地补充道,“它们连话都说不利索,更不要说施展魔法了。” “嗯!”克里斯蒂安安心地点点头,继续道,“我一直担心自己身上的特殊被别人发现……你们知道的,那些人贩子不是好人。” “说实话,我们来正是为了这件事。之前看到你在巷子里用魔法,而且昨晚你情绪很激动。”纳尔逊从口袋里掏出一粒坚果,正色道,“有些小巫师如果长期处在压抑的环境中,他们可能会因为畏惧自身魔力表现出来而去刻意的压抑它,如果这种状况持续久了,你可能会被它侵蚀神智,成为默然者——一种魔力暴动,充满毁灭的魔法怪物。” “不过不用担心,我们已经能够基本判断你是安全的。”看到克里斯蒂安脸上的恐惧,她瞪大了眼睛,看起来这似乎是今晚最令她感到难以接受的消息,纳尔逊补充道,“你可以控制自己的魔力,之前在走廊上的事情已经证实了这一切,而默然者是不可控的。” 她眼中的恐惧稍淡了一些,但是焦虑始终挥之不去。 “放心吧,邓布利多教授是这方面的行家,有空他会专门来看你的。”纳尔逊宽慰道,“最起码你现在没有变成一团在天上飘来飘去的黑雾……” 纳尔逊似乎有点不太会安慰人,他感觉到克里斯蒂安越来越焦虑了。 “有什么好怕的呢?”汤姆不耐烦地开口,“如果你是默然者,纳尔逊已经把那粒坚果丢到你的脑门上了,你就不会在这里说这么多话。” 他粗暴的话语似乎更能得到克里斯蒂安的信任,她的焦躁缓解了很多。 “况且你也被救出来了,这周围不会有地痞流氓或者泼皮无赖,没什么好怕的。”汤姆一锤定音。 “嗯。”克里斯蒂安抬起脸,挤出了一声小小的应答。 “说到这里我有点好奇,人贩子们都被抓了,你为什么还要偷东西呢?偷窃是不好的行为。”汤姆表达了他的困惑,还有些生气,“我认为科尔夫人不会饿着你的,哪怕她自己饿死,她也不会让你沦落到需要偷东西去填饱肚子的程度。” “抱歉,纳尔逊,我一定会还钱的。”克里斯蒂安两腿并拢,满是拘束地坐在椅子上,双手紧紧地扣住膝盖,把头低下,小声地质问,“你不是说自己也偷过东西吗?” “哦,是的,可算逮到话头了。”汤姆满不在乎地回答她,“是的,我是偷过东西,那会儿孤儿院的条件还不好,我们总是吃不饱饭,科尔夫人接手了孤儿院以后,我认识了纳尔,我意识到了那种行为是不对的,所以我把所有偷的东西都还了回去,他们都原谅我了。” “那么你呢?朱维尔小姐?”汤姆冷冰冰地质问,“你为什么要偷东西呢?我可不会让一个贼跟在我们屁股后面进霍格沃兹!” 克里斯蒂安坐得更拘谨了,她把头深深埋到两手之间,抱着头不断耸动着肩膀。 “啪嗒,啪嗒——”一滴滴眼泪砸到满是灰尘的地板上,四散地溅开,汤姆和纳尔逊僵在原地,虽然汤姆在孤儿院的积威到今天都没有消散,但是他也没见过这种场面,不到一分钟的功夫,那一小片地面已经像是泼了半杯水上去,那个就算留着眼泪也要昂着头冲着别人吼叫的女孩竟然被汤姆几句话就问得哭成了这样。 “哎,你别哭啊……”汤姆有些手足无措,他站起身,伸出手想要触碰克里斯蒂安的肩膀,又很快把手缩回来,在原地走来走去,抽出魔杖思考着,看起来像是想直接给她来一发昏迷咒。 一只手握住了他拿魔杖的手腕,另一只手往他空着的手掌里塞了一张手帕,是刚从窗台上跳下来的纳尔逊。 “哦,不错的变形。”汤姆看着手里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白色的底子上绣着绿色的繁杂花边,甚至还在四个角用金线各绣了一只神态各异的小蛇。 “给,擦擦吧。”他把手帕递到克里斯蒂安面前,他的语气难得的温柔下来,“我不是责怪你,实际上麻瓜的货币对我们而言一文不值,但是盗窃这种行为真的是不对的。我是怕还有流窜在外的人贩子胁迫你为他们偷东西……如果有,我会把他抓住的。” 克里斯蒂安抬起头,用一只手捂着脸,另一只手接过手帕,然后又把头埋到怀里。 “我只是……呜呜,和我一起来的几个人都是……都是从人贩子那救出来的,”她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他们都知道我……呜呜……我做过贼,我想买些……买些糖果送给他们,我想让他们和我玩……呜呜……但是我没有钱。” “没事,没有事了。”汤姆轻轻拍着她的背,用想象中母亲的音调安慰着她,“都过去了,明年你就可以和我们去霍格沃兹了。” 女孩扑到汤姆怀里,把自己的脸藏起来,以一种纳尔逊从来没听过的凄切声音嚎啕大哭着。 …… “哦,该死。”拐过第一次碰到克里斯蒂安的巷子,汤姆回头看了一眼,从袖子里抽出魔杖,用袖口细细地擦拭起来,“她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衣角比手脏多了吗?” “不是你把魔杖给她的吗?”纳尔逊手里也拎着魔杖,像一个普通的少年把玩一根随手捡来的树枝一样甩来甩去,“得,今天的说明要写两张羊皮纸了。” “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我只是见不得那副模样罢了,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心软吧?”汤姆板着脸表达着自己的铁石心肠,“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临走前,得知自己头顶的帽子是墙皮变的,而且今天就会消失的克里斯蒂安拽着汤姆的胳膊不撒手,眼巴巴地看着他,不得已,汤姆只能拉着纳尔逊费了老大劲儿加固了变形,他们倒是想放个永久定型咒,可惜连学习进度异于常人的两人也没有学到这里——汤姆甚至对变形术毫无兴趣,就像纳尔逊在魔药课上表现平平一样。听说报童帽只能维持一年的克里斯蒂安也欣喜异常,拉着汤姆的胳膊表示每年会找他加固魔咒,直到纳尔逊掌握永久定型咒。 “能不能别模仿邓布利多的表情,看着恶心。”汤姆有点厌恶地挥挥手,像是在驱赶一只苍蝇。 “我觉得这个表情很有亲和力。”纳尔逊站到汤姆面前,一脸邓布利多的笑意。 “……”汤姆不说话,绕过他快步走开了,两人就这样追追打打地回到了尼克劳斯家。 …… 家里的沙发上,纳尔逊正在给姨父讲述克里斯蒂娜的故事,正在准备午饭的姨妈听着听着也跑来沙发上,靠在姨父怀里抹眼泪。 “这TM是什么情况?”纳尔逊听到楼上传来汤姆的骂声。 “不要说脏话,汤姆!”约纳斯听到响动,上了楼。 “这TM是什么情况!”约纳斯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约纳斯,不要在孩子面前说脏话!”姨妈怒吼道。 纳尔逊和姨妈飞奔上楼,看见两人站在汤姆房间门口,凑近一看,汤姆的窗户大开着,从窗台到窗边有一道湿漉漉的,扭曲的粗大痕迹,而汤姆那只斑头鸺鹠的鸟笼已经是一块扭曲的废铁了,几片沾血的羽毛挂在上面。 “我甚至还没给他取名字。”汤姆站在门口,怔怔地说道。 “我甚至还没有学会斑头鸺鹠的写法……”这是纳尔逊的声音。 正文 第二十八章 捕蛇行动 “它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约纳斯环顾房间,上前一步关上了窗户。 “什么?”贝拉困惑地发问,她看着眼前血腥的景象紧闭了双眼,在胸口划着十字,她把头扭到一边,看到了抽出魔杖,一脸紧张的纳尔逊和满脸悲愤眼睛发红的汤姆。 “这应该是一只爬行动物。”约纳斯单膝跪在地上,扶着地板俯身仔细端详,他在空中比划着湿痕的粗细,“应该是一条蛇……” “应该是一只蟒蛇,”他站起身来,皱着眉头,提起鸟笼,“我在巴西采访的时候见过蟒蛇,它们会用自己庞大的身躯把猎物绞死,然后吞食它们,猎物的下场就和这个鸟笼一样。” “但是我见过的那些蟒蛇都没有这么……”他看着汤姆房间地板上的痕迹,沉吟了很久,斟酌着用词,“……粗。” “粗?”纳尔逊惊疑地挑挑眉毛,眉角一丝冷汗流了下来,不会是遇到蛇怪了吧? “它起码有这么粗。”约纳斯用手比出一个比篮球大一圈的圆,又把胳膊张开,“这么长……“他发现自己似乎难以用手来比划出蟒蛇的长度,摊开手,放弃了。 “为什么伦敦会有蟒蛇?“汤姆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蹦出自己的困惑,他紧握魔杖的手因用力而使得关节发白,他的眼眶有些发红,”我为什么要给他们留地址?我为什么要收圣诞礼物?我为什么要把窗户打开?我……”他握着魔杖的手低垂下来,发白的指节泄了力气,头勾下去看不清表情。 “我再给你买一只,当作圣诞礼物。”纳尔逊握着魔杖的手一直高抬,用另一只手环住汤姆的肩,紧紧地搂住他,“斑头鸺鹠是吧?我给你买一个一样的。” “不是原来那只了。”汤姆的身体有些颤抖,虽然他一直一副不在乎邓布利多送他的这只斑头鸺鹠的样子,甚至一直都把它叫做“斑头鸺鹠”,但是这只暴脾气的小猫头鹰一直陪伴着他,哪怕送信的时候会啄他的手,它始终会帮他按时送达每一封信件和每一个包裹,他拍拍纳尔逊搭在肩头的手,一言不发地走进房间,从约纳斯手里捧过变形的鸟笼。 “汤姆。”约纳斯满是担忧的看着他。 “我没事。”汤姆走向原先挂鸟笼的,倾倒在地上的架子,路过一份包装精美的礼物,他一脚把它踢飞到一边,一阵玻璃碎裂的清脆哗啦声,盒子里装着的什么东西似乎完全碎了。 汤姆把鸟笼费劲地挂到架子上,尝试把它掰回原样,又失败了。 纳尔逊感到脚底下有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原来是醒来就看不见踪影的问号蹲在他的脚下舔着爪子,用脑袋和尾巴蹭着他的裤腿。 “让他一个人待会儿吧。”约纳斯掩住汤姆房间的门,揽住纳尔逊和贝拉转身离开,纳尔逊弯腰把问号抱起来,这次它不闹也不叫,安静地躺在纳尔逊怀里,舔了舔他的手掌,团起来不动了。 三个人默默地走下楼,背后传来一声悲愤凄厉到不似人类的嘶吼。 “纳尔,”纳尔逊和约纳斯在沙发上坐下,贝拉站在约纳斯身后扶着他的肩膀,面色担忧地盯着楼上,约纳斯把手撑在膝盖上,双手交叉撑住下巴,面色严肃地开口,“蟒蛇在英国可不多见。” “尤其是这么大的蟒蛇。”约纳斯看着他,“如果有蟒蛇在居民区流窜,市政部门一定会把它抓起来的,但是它却能够进到我们家里来,我们这里虽然是郊区,但是可不是远郊。” “您是说?” “我不懂魔法,”约纳斯用手点着太阳穴,“但是我想这肯定不是普通的蟒蛇,你明白吗?纳尔。” 客厅里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楼上传来开门声和一阵脚步,不一会儿,汤姆从楼梯上缓缓走下,看起来似乎和平常没有什么分别。看到楼下三人都抬起头关切地望着自己,汤姆两手虚按,“没关系,只是一只猫头鹰而已。” 午餐的桌上,四个人似乎都没有什么胃口,草草吃过饭,纳尔逊和汤姆回了各自的房间。 …… 吃罢饭后,纳尔逊坐在书桌前冲着一个拆开了缎带的盒子发呆,经历了猫头鹰的事情,他并没有什么兴致。 “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汤姆推开房门,看到一脸放空表情的纳尔逊,有且关切地问道,“纳尔?你怎么了?”这个刚经历了宠物悲剧的少年竟在反过来安慰他的朋友。 “啊?——”纳尔逊回过神来,有些恍惚地摇了摇头,扭头看到站在身边的汤姆,“汤姆……你来啦?好点了吗?我们明天去对角巷买……” “不,纳尔,我不要猫头鹰了。”汤姆·里德尔的脸上丝毫看不出之前的悲愤、惊恐抑或是其他的什么情感,仿佛宠物遭遇意外并不能在他心头留下什么痕迹似的,他重复着之前的话题,“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什么?” “纳尔,生命是脆弱的,宠物这种东西不适合我。”汤姆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老虎捕食山羊,猫捉老鼠,或者……蛇吃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的。” “我们不能因为自己的偏爱让一些弱小的东西苟活着存续,”汤姆一手摩挲着纳尔逊的桌角,一手抽出自己的魔杖,把它举到自己的两眼中间,微微转动自己的手腕,“如果不是魔法,我还是一个在伦敦苟活,连肉都吃不了几顿的可怜孤儿。强者掠夺、占有弱者的一切,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不是这样的,汤姆……”纳尔逊发现自己的朋友似乎从悲愤中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他想出言宽慰,或者是劝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知道,纳尔。”汤姆走到纳尔逊窗边,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伦敦日常的天色让他向阳的面庞显现出一种明暗模糊的苍白,他怀着一种冷静到不可思议的语气继续说着,“这条愚蠢的爬虫可以去吃任何一只鸟,它却偏偏找上了我。” “我一定要抓住它,”汤姆坐在纳尔逊的床上,紧握魔杖,咬牙切齿的看着窗外,“敢在我头上动土。” 纳尔逊叹了口气,也不去劝他,只是问道,“你有把握吗?那条蛇可能是一只魔法生物……甚至可能是一只蛇怪,我看过一些关于神奇动物的书,蛇本身就具有非常神秘强大的魔法,更不要说是特殊的蛇类了,老实说,我真不认为以一年级学生的实力能够抓到那样一只强大的魔法生物,我们甚至找不到它。” “我有一些追踪它的方法。”汤姆扭头看向纳尔逊,原本清澈的黑眸闪烁着诡异的红光,“你忘了吗?我可是蛇佬腔。” “汤姆,你这是?”纳尔逊皱紧眉头,他明白了,自己之前看到汤姆眼中闪烁红光的情形并非是什么情绪或者环境带来的光影错觉,而是一种切实的,可能由来于某种不为人知的魔法所带来的变化。 “蛇是夜行动物,虽然不知道那畜生为什么早上来爬我窗户。”汤姆答非所问,“我准备今晚出发,你要来吗?” “……”纳尔逊担忧地和汤姆对视,他想要像一个理智的大人一样劝阻朋友避免冒险,但是发现自己并没有说这种风凉话的立场,况且一只无脑的野兽也不足为虑,哈利·波特一年级还单杀过巨怪呢!最终他点点头,“我要做些准备。” “我就知道你会的,纳尔。”汤姆眼中的红光更盛了,它忽闪着,又很快熄灭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细长的木盒,上面印着一个花纹繁复的徽章,正中间缀着一个由大写花体写成的A,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这是我让埃弗里寄给我们的魔杖,上面没有恶心的踪丝。” “这是埃弗里祖上留下了的,魔杖的主人已经死了很多年了,”汤姆得意洋洋地把它放在桌角,缓缓地推向纳尔逊,“冷杉木,龙的心弦,十又三分之一英寸,过刚易折,埃弗里说它很适合变形。根据奥利凡德的理论,它现在是无主的,我们使用它不会过于滞涩……当然我用任何一根魔杖都不会觉得滞涩,它们只是巫师的仆人而已。” “你不用再去给魔法部的傻子写那些无聊的报告了,”他小心把自己的紫杉木魔杖插回袖子里,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了另一根布满划痕的魔杖,“黑刺李木,龙的心弦,十英寸,粗短坚固。据说这两根魔杖之前的使用者是一对法力强大的兄弟,连取心弦的龙也是一对一起长大的兄弟。” “一根无主的魔杖。”纳尔逊打开盒子 “是啊,不过我还是喜欢自己的魔杖,即使它只是卑微的工具……宠物也是。”汤姆着迷地端详着手中的那根黑刺李木枝条,“这故事可真美,兄弟巫师用兄弟龙制成的魔杖……它们又传到另一对兄弟手里。” “还真是这样。“纳尔用冷衫木魔杖把桌上刚拆下来的缎带变成一把尺子,”还可以,比我的魔杖差点,但是不影响。“ “纳尔,“汤姆放下魔杖,眼神炽热,“今晚在那只畜生身上,让我们检验一下学习魔法的成果吧。“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捕蛇者说(一) “纳尔,我们准备出发吧。”傍晚,纳尔逊的房门又被推开,他有些疲惫地靠在椅子上,面前是一本摊开的杂志,桌子上摆着一些书籍、扫帚模型、杂志、水晶球之类的小玩意儿,还有一堆拆过的盒子。一整个下午他都在为晚上可能发生的战斗做准备,忙里偷闲地拆了同学们寄给自己的圣诞礼物。 纳尔逊听到响动,看向站在门口的汤姆。 “汤姆?你穿成这样出门?”纳尔逊有些无语地扶着额头,汤姆穿着一身巫师袍,手里拎着魔杖,“你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你是巫师吗?” “这有什么?”汤姆耸耸肩,不置可否,“反正魔杖上也没有综丝,我们就是当着那些麻瓜的面施展魔法又能怎样呢?” “你自己买的书都不看一眼的吗?”纳尔逊指指桌上摊开的漫画,“外星人都知道戴副眼镜遮住脸,如果看到巫师施法的麻瓜太多,最后魔法部也会查到你头上的。你应该像我这样穿,这样挨打了还能跑快点。” “好吧。”汤姆看了一眼穿着一条工装裤和一件灰色亚麻罩衫的纳尔逊,点头应了一声,转身出了门,“我去换衣服,等我回来我们就出发。” “嗯,”纳尔逊应道,在汤姆快走出门的时候喊住了他,“等等,汤姆。” “嗯?”汤姆转过头,作倾听状。 “你觉得我要不要拿上这个?”纳尔逊拿起靠在桌边的手杖,挥动了几下,“如果有需要用什么钝器去击打某人后脑勺的场合,我想它会很适合的。” “……”汤姆翻了个白眼,“我想现在就想用它击打你的后脑勺。” “好吧,开个玩笑。”纳尔逊把它靠在桌边,又叫住转身要走的汤姆,“再等一下。” 汤姆停在原地,侧过耳朵,没有回头。 “谢谢你的漫画,这件礼物我很喜欢。”纳尔逊拿起桌上的几本《动作漫画》,笑眯眯地扬了扬,“穿厚点,今晚有点冷。” “哦,真不知道你怎么喜欢看这个。”汤姆干巴巴地说,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关上房门,一句听不真切的话飘在走廊里,“你喜欢就好。” …… “所以你寻找猎物的方式就是站在街道上碰运气吗?”纳尔逊站在离家两个街区以外的一个十字路口中间抱怨着,这里似乎曾经是一处军营,路边只能看到破着大大小小破洞的绵延的铁丝网,他在罩衫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风衣,此刻又把它裹紧了一些,在地上迈着小碎步跺脚,“要是早知道今晚这么冷,我就穿棉衣了。” “不要急,马上就好。”汤姆站在旁边,穿了一件同款的风衣——两人身材接近,贝拉买衣服时总是会买两件一样的,然后在袖口绣上“N”和“T”以作区分(纳尔逊:NT组合?这听起来太蠢了!),十二月的伦敦天黑得格外早,路上也没有什么路灯、霓虹招牌或者是满是加班程序员的灯火通明的大楼,所以也格外的黑,罩在衣服里的两人甚至都要和黑夜融为一体,只可惜汤姆苍白的面庞和纳尔逊淡金色的头发还是有些显眼,汤姆打量了他跟着身体一起瑟瑟发抖的头发一眼,“有一说一,在这种情况下,黑人还是会拥有一些环境的优势。再说了,不是你让我多穿点吗?怎么自己冷起来了。” “这就叫适者生存……”纳尔逊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去,他把在风衣口袋里保暖的手拿了出来,紧握魔杖,摆出一副战斗的姿态,他听到街面上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这股声响仿佛由无数个杂乱的声音堆叠而成,并且不单来源于某个方向,而是来源于四面八方,也不单来源于某个距离,而是有远有近——纳尔逊停下了自己的话语,努力地在晚风中辨认着这听到就会感到烦躁甚至狂躁的声音,这是无数的鳞甲在坚硬地面滑动摩擦所发出的声音! “汤姆!”纳尔逊大喝一声,“小心,它摇人了!” “别担心,”汤姆一脸轻松地站在一旁像一只摊手的小熊,“它们是我叫来的。” 那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更大了,近处的地面已经开始像活过来一样扭动着,闪烁着粼粼的黑光,随着声音越来越大,十字路口连通的四条街道如同潮水一般扭动起来! “荧光闪烁!”纳尔逊忍不住点亮光芒,伸出魔杖指向地面,他看到了四面八方爬来的相互纠缠着的大大小小的蛇。 “蛇佬腔可不仅仅是能够和蛇说话……这是一种天生的魔法,而不是一门外语。”汤姆得意地冲纳尔逊抬起下巴,他收回目光,这才抽出魔杖,平举在身侧,比黑夜更加浓郁的黑色在他的身边凝聚——这抹黑色比纳尔逊所见过的所有黑色都要深邃,被它捕获的光线没有一丝一毫反射抑或是逃逸出来,它们汇集成一股翻涌着的黑色烟雾环绕在汤姆的腿边,他保持着这种仿佛教堂壁画里救主的姿态,身体缓缓地漂浮起来。 汤姆漂浮在离地大约一米的地方,像一位国王俯视自己的子民一样俯视着已经层层叠叠围绕在周围的蛇群,蛇群和两人保持着距离,空出一块标准的以两人作为焦点画出的椭圆,群蛇高高地昂起头,吐着信子,仰视着汤姆。 汤姆不带一丝感情地环顾四周,眸子里闪烁着的红光在夜色中格外显眼,蛇群突然安静下来,夜色里只剩下风声,汤姆的嘴唇没怎么动弹,却发出了一阵难听的、仿佛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像蛇一样的低沉嘶吼,“嘶嘶”的怪叫声音很轻,却传得很远。 汤姆话音刚落,蛇群就仿佛得到了什么命令,像一支令行禁止的军队一般,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四散着隐没到夜晚街道的犄角旮旯和黑暗当中,营造出一幅潮水退去的景致。 纳尔逊放松身体,垂下握紧魔杖的胳膊,舒展着因为紧张而发酸的肩膀,望向一旁已经落地的汤姆。 “你是从哪找到这么多蛇的?”纳尔逊打了个寒战,远处偶尔还能传来鳞片摩擦的声音和吐信的“嘶嘶”声,“这怕是有几百上千条蛇了吧?伦敦有这么多蛇吗?” “蛇可是分布很广泛的动物。”汤姆敞开风衣的排扣,把手插到纳尔逊同款工装裤的裤兜里,在路中间来回踱步,“哪里需要伦敦的蛇?西城的蛇就有这么多了,尤其是伦敦这种潮湿、每天有大量生活垃圾被制造且下水道系统错综复杂的城市。” “蛇吃生活垃圾吗?”纳尔逊有点好奇,他知道狮子、老鹰或者獾应该都没有吃垃圾的习惯。 “?”汤姆的头上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他强忍住用一根手杖击打纳尔逊后脑勺的冲动,开口解释道,“老鼠吃生活垃圾,所以伦敦有很多老鼠,蛇吃老鼠,所以伦敦有很多蛇。” “我明白了,那么它们要怎么找到那条蛇呢?” “蛇和蛇的区别是很大的。”汤姆脸上的得意之色愈发浓郁,“百科全书先生,能为您添上一笔我真是万分荣幸——一条如此巨大的巨蟒进入西城,不异于一个身高三米的巨人来到伦敦,它比晚上的月亮还要显眼!” “你有没有发现那群蛇中的很大一部分都在往同一个地方去?”汤姆迈步踏上十字路口相连的其中一条街道,他抬头望天,“不过伦敦晚上的月亮不怎么显眼就是了。” “我没发现,说真的,我压根没看。”纳尔逊再裹紧风衣,跟上汤姆,“虽然我是斯莱特林的学生,但是我是真不喜欢蛇,我本来就不喜欢这类黏糊糊的扭来扭曲的条状生物,更不要说它们几百只上千只地涌到我面前相互缠起来……” “哦,纳尔,我觉得你对蛇有刻板印象。”汤姆弯腰从地上捞起一条小青蛇,缠绕在食指上,递到纳尔逊面前,“你不能把它们和毛毛虫混为一谈,你瞧它,多可爱啊?” “你简直是个魔教中人!”纳尔逊闪现般地后跳一步,“把它拿开!” “哈哈,”汤姆把玩着手里的小蛇,把手靠在嘴边用蛇佬腔念叨了两句,弯腰将它放在了路边铁丝网里的草丛中,他转过身一脸玩味地恐吓着纳尔逊,“希望你可以慢慢接受每天早上醒来时发现枕头上躺着一条蛇的生活。” “汤姆!“纳尔逊语气激烈地掏出魔杖指向他。 “喂喂,没必要这么激动……”汤姆漫不经心地把手插进风衣的兜里,“大不了不给你被窝里放蛇了……” “粉身碎骨!” “障碍重重!” 在汤姆反手往背后射出粉碎咒的瞬间,纳尔逊的障碍咒已经擦着汤姆的脸庞飞向那只在夜色中扑向汤姆的黑色大蛇。 “它果然不是简单的畜生,荧光闪烁。”汤姆快步跑到纳尔逊身侧,转身举起点亮的魔杖和他站在一起,“居然还会偷袭。” “我们的魔咒似乎并没有击伤它。”纳尔逊皱起眉头,汤姆的粉碎咒击中了地面,扬起了不小的烟尘,烟尘当中,汤姆魔杖所发出的光线似乎照亮了一个庞大的、充满压迫力的身影。 在离地两米多高的地方,一对闪着绿光的眼睛正幽幽地看着他们,绿色的竖瞳慢慢扩大成令人心悸的圆形,烟尘也渐渐散去,原本看不真切的庞大身影愈发清楚,它蓄势待发的姿势也逐渐映入两人眼中。 正文 第三十章 捕蛇者说(二) “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了。”汤姆用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用已经变得猩红的眸子盯着烟雾中昂首缓缓扭动着爬出来的大蛇,舔着自己的嘴唇。 “乌蛇出洞——”他懒洋洋地用魔杖在空中划着和对峙的大蛇一致的弧线,相比上次在寝室里试验的时候,他对咒语的腔调拿捏得更稳了,以一种漫不经心的姿态随意施展着,先前召唤群蛇时帮助他浮空的黑烟在魔杖尖凝结,彼此勾连、纠缠,随着他划下的弧线奔涌着,组成一道和人等粗但是极长的黑色烟柱,哪怕在夜色的黑暗中,这条烟柱也黑得显眼。 对面的巨蛇似乎是感到威胁了,紧绷着巨大的身躯,盘起蛇尾,高昂起下半身,在离地三四米的地方俯视着两人,它的上下颚紧闭,头部后倾,两个巨大的绿色瞳孔慢慢缩窄,一层看不清眼神的翳膜从眼眶两侧缓缓覆盖向眼球。 突然!它张大下颚,全身发力,盘踞的地面向四周发散出蛛网一般的龟裂,一股巨力从两人脚下袭来,然而这只是它盘起的下半身的第一次发力,如同一根压紧的弹簧突然松开束缚,巨大的势能让大蛇的脑袋保持着鲸吞的姿态迅速前冲,上下颚之间的距离已经远远超出了平常蛇口所能张大的极限。 “吼!”蛇是不会叫的,这种生物并不具有声带的结构,但是纳尔逊感觉自己分明听到了一声嘶吼,在大蛇的巨口冲向两人面前后,他才闻到了一股令人头晕目眩的腥臭味道,才听到了大蛇划破夜色激昂起的猎猎风声——它的动作是如此之快,声音和气味也难以追上。 “铁甲护身!障碍重重!”纳尔逊挥动魔杖,像极了一个正在和海浪搏击的渔夫,他疯狂挥舞着魔杖,“障碍重重!障碍重重!障碍重重!障碍重重!” 大蛇鲸吞般的下冲姿态一开始仿佛毫不受阻,只能听到空气中传来“砰砰砰”的撞击声,纳尔逊身体前倾,脚死死抓住地面,不断补充着障碍咒,终于,在大蛇的巨口来到两人身前的时候,纳尔逊的最后一道障碍咒成型。 “砰——”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大蛇的势头终于被阻碍下来,它被纳尔逊接连不断的障碍咒搞得气急败坏,狠狠地撞向了他最后的障碍,大蛇的脑袋高高地弹起,歪向一边,而沉重撞击激起的声浪也卷向纳尔逊,吹开了他的领口和头发,他强忍着耳鸣带来的不适,大吼道,“汤姆,你还没好吗?!” “好了好了……去吧!”汤姆停下用魔杖划弧的动作,向前用力一指,“撕碎它!” 黑雾化成蛇形在他周围盘踞,它看起来并不像一条真正的蛇,汤姆并没有把魔力耗费在那些不重要的外观上,它此刻仿佛翻腾的灵魂,高昂着脑袋,向袭来的大蛇扑去,像一条虬劲的蛟龙一样,狠狠咬在还在向侧面倒去的巨蛇的脖子上。 大蛇吃痛,抬起尾巴反复抽击着黑雾庞大的身躯,两条体型庞大的怪物纠缠在一起,狠狠地拍在地上,一阵比刚才还大的烟尘高高地扬起,把两条蛇都完全笼罩起来。 纳尔逊拉着汤姆缓缓后退,一边观察着烟尘里的情况,看样子地面已经被两条庞然大物的战斗击碎了……他们只能听到烟尘中传来的一刻不停的尖牙划过鳞甲的尖锐响声和沉闷撞击声,也不知道是谁处在上风。 “速速飞起!”纳尔逊挥舞着魔杖,指向汤姆之前用粉碎咒击碎的地面上散落的碎块,它们从地上稳稳地飞起,在离地一人高的地方滞空,向两人飞来,像科幻小说里的浮游炮一样绕着两人高速旋转着,逐渐加速的碎块和它们的影子连成一道类似于土星环的圆环,纳尔逊挥动魔杖,向砰砰作响的烟尘一指,那些因为被人踩来踩去而变得坚实无比的土块排成队,也像一条蛇一样往烟尘中冲去。 一阵密集的重物相撞的声音过去,烟尘里突然安静下来。 “谁赢了?”围观的两人面面相觑。 砰!砰! 两条巨蛇一左一右地重重拍在地上,大蛇用绿色的竖瞳恶狠狠地瞪了纳尔逊一眼,仿佛不知疲惫和伤痛一般迅速爬起,张口咬向黑雾,而黑雾作为汤姆的魔法本就不知疲惫,丝毫不在意身上有些地方的黑雾已经变得稀薄,它以一种以伤换伤的打法狠狠地回敬回去。 两条巨蛇缠斗着,又退回战斗激起的烟尘中。 很快的,烟尘渐渐稀薄下来,而里面的响动也逐渐变得稀疏甚至最终安静下来。 “谁赢了?”纳尔逊又摄来一堆散落在地上的石块,他俯下身用魔杖轻轻敲击地面,两人已经退到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随着他的动作,他们和战场中间的空地上出现了一根根闪烁着森森寒芒的尖利倒刺。 “不知道,我感觉到我的蛇还在。”汤姆捏着魔杖的手有些颤抖,他端详着地面的倒刺,轻轻地踢了一脚最近的一根,“铁的?你能完成这么大范围的变形了吗?” “一点小把戏。”纳尔逊看似谦虚实则自夸地解释道,“其实它们都只是原来的地面材质罢了,只是外面的一层皮,我进行了材料的变形,强度差不多,但是省时省力。” “嗯。”汤姆沉思着,“我们要过去看看吗?我感觉我的蛇还活着,那条畜生可能是死了。” “别。”纳尔逊伸出一只胳膊拦下他,“等烟尘散了。” 两人就站在原地等待烟尘散去,而烟尘因为缺少了里面的战斗,也很快沉降下来,等到烟尘完全散去的时候,两人如临大敌,抬起魔杖紧张地指向前方——烟尘下的景象足够震撼人心,大蛇正把黑雾牢牢地缠绕起来,它昂起脑袋,两人竟然从这只冷血动物的脸上看到了嘲弄,它的鳞甲在黑雾上缓缓滑动,束缚住了它的挣扎,然后慢慢地勒紧自己的身躯,以一种丛林中的蟒蛇最喜欢的方式玩弄着自己的猎物。 在二者战斗的马路上留下了一个深坑,它们似乎打穿了路面,打通了位于地下数米的下水道。 随着蛇身越勒越紧,黑雾终于难以承受,“砰”的一声失去了形体,化成了一开始的黑烟,无力地散落在四处。 它死死盯着在一旁观战的两个微小的哺乳动物,滑动着身躯,淌过满地的尖刺,缓缓地逼近两人。 “你的乌蛇出洞就这水平?” 纳尔逊看向那只不顾腹部在地刺上摩擦到血迹斑斑也要逼近两人的巨蛇,嘴上不闲,手底下也不闲,一块块散落在边上的石块变成叉状戳向大蛇,不求破开它的鳞甲,只求把它控在原地。 “帮我把它按在这里。” “当然不止。”汤姆像一个指挥家一样抬起魔杖指向被满地都是黑烟,它们竟然顽强地重新聚集起来,“只要有一个碎片还在,它就不会灭亡。” 碎片相互寻觅自己的同类,拼凑成一条比刚才还要小的黑蟒,它悄无声息地滑向大蛇的身后,突然暴起,狠狠地咬住了大蛇的尾巴,又把自己的身体紧紧地盘在周围的地刺上,大蛇吃痛扭过头往回看,张开血盆大口往手下败将的脖子上咬去。 说时迟那时快!纳尔逊两手高抬,完成了对眼前的地面最终的变形,满是尖刺的地面两边高高翘起,整个从路基上分离,像一张地毯一样从两边卷向大蛇,在它的尖牙刺中黑雾脖子的瞬间,地面像早餐常吃的煎饼一样紧紧地卷住大蛇,原本只在地面上的地刺得以从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刺进大蛇的身体! “你以为只有你会勒住自己的猎物吗?” 看着在囚笼中垂死挣扎的猎物,纳尔逊下压魔杖,眼前刑具一般的地皮缓缓收紧,准备给它最后一击。 表面变形为金属的尖锐蜂刺随着空间的缩小更加深入大蛇的身体,纳尔逊感受到阻力越来越小了,它似乎放弃了抵抗,散发着腥味的黑红血液沿着两边的开口洒满地面。 看到被紧紧困住的大蛇吐出信子,绿色的瞳孔上翳膜完全合拢,纳尔逊摇摇头,抬起魔杖准备给它一个痛快。 “等等!”汤姆突然阻止。 “怎么了?报了仇就行了,没必要折磨它。”纳尔逊看向一旁皱着眉头作倾听状的汤姆,但是他看起来在作倾听状,并没有想要折磨猎物的意思,他放下魔杖,囚笼停止了收缩,他也听到了空气中似乎有隐隐约约的“嘶嘶”声。 “发生什么了?它说什么了?”纳尔逊有些困惑,“那条蛇在求饶吗?” “不!”汤姆满头大汗,神情严肃且慌乱,“它……” “铛!” 汤姆的话还未说完,囚笼中的大蛇却重新积蓄好了力量,不顾深深插入身体的尖刺,硬生生地用头盖骨撞开面前阻挡它的石块与尖刺,从囚笼中满身鲜血地挣脱出来,转身迅速地逃窜,在地面上划出一道醒目的血痕。 “它是一个人!我们差点杀了一个人!”汤姆飞快地说着,又追向大蛇逃窜地方向,用蛇佬腔大喊着什么,但血痕延伸到刚刚的大坑前就消失不见了。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捕蛇者说(三) “嘶——” “可真臭啊。” 纳尔逊和汤姆站在两条巨蛇战斗所造成的巨大深坑前,前倾身子往里瞅着。深坑连通着伦敦地下四通八达的下水道,地下工事中的排水渠里流淌着一道散发着恶臭的污水,两侧的墙壁上有一些溅上去的水痕。 “看样子他是从这游走了。”汤姆用手掩住口鼻,瓮声瓮气地说。 “要追吗?”纳尔逊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系在脸上,想了想,他又掏出一张纸,用魔杖敲了敲,递向汤姆一个白色的棉口罩。 “谢谢,”汤姆忙接过口罩戴到脸上,“太臭了……” “其实非要下去追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觉得没必要。”纳尔逊往后退两步,离开了坑边,“它都钻臭水里了,穷寇莫追啊……我觉得我们现在有个最重要的问题。” “什么?” “这个坑应该怎么办?” 两人沉默地望向大战过后仿佛被迫击炮犁了一遍的地面还有眼前即使助跑也难以跳过的大坑。 “纳尔。” “嗯?” “我记得魔法部是有一个部门叫魔法事故与灾害司吧?这种事情应该在他们的管辖范围以内吧?” “是的,他们主要负责处理由于魔法而引起的重大事故和灾害,通常情况下,魔法事故排除小组会在事故发生后一小时内赶到事发现场。” “我懂了。” 汤姆俯下身,细细端详着脚下的深坑,伸手冲旁边挥挥,一条红黑色花纹交织的长蛇顺着纳尔逊脚边爬到了他的手上,不理会旁边被吓得跳脚、差点掉到坑里去的纳尔逊,汤姆把蛇头捧到嘴边用蛇佬腔念叨了两句,就把它丢到一边,不一会儿,街道两边的黑暗中爬来了大大小小的蛇,相继“噗通噗通”地,如同下饺子一般跳到了臭水沟里。 “你给它说了什么?”纳尔逊保持一种金鸡独立的姿态躲避着脚下黏糊糊、滑溜溜的长条状生物,一边好奇地问道,“让它们表演跳水吗?你看那条草蛇入水时甚至没有水花,如果我是裁判,我一定给它打十分。” “我们可不能放过那家伙,哪怕它跳到臭水沟里。”汤姆站起身来,拍拍纳尔逊的肩膀,一把扶住一激灵又差点掉下去的他,开口道,“魔法事故排除小组会把路修好吗?” “会的,他们精于此道。这种小场面只要一个人用一秒钟就行了。” “那么他们为什么要派一个小组呢?”汤姆和纳尔逊不约而同地迈腿往街边走,自然地就像两个大半夜出门散步的人一样。 “不知道,但是如果你再走这么慢,他们可能还会再派一队傲罗过来。” “来了来了!”汤姆弯腰系紧鞋带,小跑着跟上来。 转过街角,两个人放慢脚步,向家的方向兜着圈子缓缓走去,就在他们转过两个街区后,方才发生战斗的街面上凭空出现了几道身披黑袍的身影,魔法事故与灾害司的工作人员到了。 …… “人?那条蛇是个人?”纳尔逊感到有些困惑,他坐在离家三百米的路边一个倾倒的邮筒上,抬头望着走来走去的汤姆,“那绝对不可能是个人。” “是的!他真的是个人,他亲口给我说的!” “难道蛇就不会骗你来博取同情吗?如果我是犹太人,我现在就每天起床用德语高喊三十遍‘我是高贵纯洁的雅利安人,伟大的德意志万岁!’——它明明就是一条蛇。”纳尔逊盯着汤姆的眼睛,感觉这个孩子被忽悠了,“它可能是条比较聪明的蛇,但是你想想,它的战斗方式、它的食物和普通的蛇一样!想想你的斑头斑鸠。” “是斑头鸺鹠……”汤姆弱弱地反驳着,“它以前是个人,现在变成了蛇。” “他是个阿尼马格斯吗,变形失败的阿尼马格斯?所以变不回来了?”纳尔逊会想起自己在书上看到的案例,变形术作为一门极其精密的的魔法,只要有一点点失误就有可能酿成某种难以想象也令人难以接受的后果,事实上,在每一本和变形术有关的书籍中,第一章的内容都不是绪论或者综述之类的内容,而是一例例血淋淋的变形失败的案例——以此来警示那些读书时吊儿郎当的人。 而变形术失误所带来的伤害在所有魔咒中也是名列前茅的,甚至在神话传说中都有所提及,包括但不限于各种牛头人、狗头人等变了一半的可怜人,如果没有在变形术方面造诣高深的大巫师帮助,就只能送去圣芒戈魔法创伤医院接收治疗了,而圣芒戈对于变形咒失误的患者所采用的治疗方式往往是最简单粗暴的——抬到床上每天喂点好吃的,然后祈祷患者的法力并不精深,变形并无法达到永久定型的效果…… “不,不应该。”汤姆正欲开口,纳尔逊就反驳了自己的话,“如果是变形术,他应该保留人类的习惯才对,不应该真的和一条蛇一样,这条蛇明明从内到外,从肉体到灵魂看起来都是一条蛇的样子。” “纳尔,其实不一定是变形术……” “那会是什么呢?”纳尔逊表情严肃地思索着,“虽然我还是坚持那就是一条蛇,但不得不说你这个话题引起了我的求知欲——我想它可以帮助我加深对变形术的理解,如果我可以做到更好的变形,米勒娃开学以后就不会再那样高强度地嘲讽我了……” “好吧。”汤姆无奈地耸耸肩,“你要回去查书吗?” “不,我们去那个坑那里。”纳尔逊从邮筒上站起身来,一封纸张都变得泛黄干脆的信从绿漆剥落的变形邮筒中滑出来,“我们路上说。” “抱歉。”他又捡起那封信,看了看上面的地址和邮戳,“就离谱,从一战寄到二战。”然后把它塞到街对面完好无损的邮筒里。 “什么?你疯了?”汤姆满脸不可置信,“我听说有些罪犯在案发后为寻找心理满足,会跑到案发现场再次回顾……” “你想什么呢?”纳尔逊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你,拎着魔杖就去干架。今天下午,我可是连魔法部的白皮书都翻了一遍。” 汤姆:“你还有这种书吗?” “魔法部会发的,就在对角巷入口的破釜酒吧的吧台上摆着,自由取用。”纳尔逊走回之前坐着的邮筒,接着说道,“如果发生魔法灾害或魔法次生灾害,他们有权力向登记在周围居住的巫师了解情况,而当地巫师也有配合的义务,我不认为西城除了我们还有第三个巫师……可能明年克里斯蒂安是,但是他们一定会来找我们了解情况的。” “所以……” “所以我们不如主动出击,找他们了解情况,这样我们就不用去找辩护律师为我们去威森加摩打官司了。”纳尔逊摇摇手指,把手伸向汤姆,“你的那根魔杖给我。” 汤姆一脸恍然大悟地把魔杖递给他,纳尔逊接过魔杖,把它和自己那根冷杉木魔杖塞到脚下的破邮筒里。 “别担心。”看着汤姆一脸担忧的样子,纳尔逊把手探到风衣的领子里,从内兜里掏出了另一根魔杖——他自己的魔杖,黑胡桃木,龙的心弦,十四英寸,修长,笔直。 “不是,你难道没带自己的魔杖吗?”纳尔逊一脸诧异地看着一副见鬼模样的汤姆,“你给我发魔杖难道不是让我带两根备用吗?” 汤姆摇摇头,一脸刚认识眼前这个人的表情,说道:“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纳尔。” “难道不是吗?”纳尔逊耸耸肩,用手往不远处尼克劳斯的房子一指,“汤姆的魔杖飞来!” “啪——”这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我刚改掉了随意开窗的恶习……” …… “先生,来了两个年轻人,说是附近的住户!”捕蛇的街道上,一个穿着巫师袍的黑瘦男子向路中间站着的一名穿着西服的红鼻子胖男人汇报,手指向街边纳尔逊和汤姆站着的方向,两人一脸好奇,眺望着路中间正在施法的几名事故排除小组的巫师。 “哦,咳咳,咳咳咳……”胖男人有些英年早秃,右耳上面的几撮棕发倔强地梳向左边,像皇帝的新装一样遮住头顶的地中海,学麻瓜穿着穿得有模有样,但是大冷天直接在丝绸衬衣上套一件夏季西服外套的麻瓜也很少见——可能这就是他停不住咳嗽的原因吧,“叫他们过来吧。” “你们是霍格沃兹的学生吗?”看着眼前两人稚嫩的脸庞,胖男人回想起了自己还有一头秀发的学生时代,“家住在这附近吗?” “是的,先生。”汤姆乖巧地回答,他伸手往后指,“我叫汤姆·里德尔,他叫纳尔逊·威廉姆斯,我们是斯莱特林一年级学生,就住在那边的法裔街区,189号,尼克劳斯家。” “好了好了,不用说这么详细……”胖男人打了个哆嗦,喊来一个部下扒掉了他身上的巫师袍。 “怎么了,先生?”纳尔逊关切地盯着路中间忙碌的巫师们,一脸好奇地问道,“我们正在下巫师棋,突然听到这边有动静。发生什么了?严重吗?” 正文 第三十二章 一个头发稀疏但却勤勤恳恳的魔法部官员 “如你们所见,这里发生了一场战斗。”胖男人哆哆嗦嗦地披上刚从部下身上脱下来的巫师袍,把他打发走,“呼……麻瓜的衣服穿上真冷。” “您辛苦了,像您这样敬业的官员现在真的很少见。”汤姆微微俯身,面带笑意地恭维道。 “哈哈,我也就是今天刚好有空,放心不下他们。”汤姆的夸赞似乎让他感到很受用,胖男人笑眯眯地向两人发问,“周围只有你们两个巫师吗?” “据我所知,是的。”汤姆一脸认真地点点头,似乎他问了个天大的问题,“那边的西城孤儿院有一个十岁的女孩是个小巫师,但是她可能得明年才能入学……除此之外应该没有成年巫师了。” “嗯……这可难办了。”胖男人紧锁眉头,瞅着路中间的施工现场,挥挥手喊来刚刚那个被打发走的手下,冲着哆哆嗦嗦的男人耳语了几句,又转过头来看向汤姆和旁边正冲着路中间东张西望的纳尔逊,“你们最好不要靠近那里,暂时还不确定那里有没有危险。” “危险?”汤姆太清楚那里有没有危险了,除了会对嗅觉系统造成巨大的打击之外,那里几乎没有任何危险,连之前聚集的蛇群都全部散去了,“抱歉,先生,能方便说说吗?毕竟收养我们的亲人都不会魔法……” “哦……收养的吗?你可真是个乖孩子。”胖男人伸出手似乎想摸摸眼前这个讨喜的英俊小伙的头,但是看看身材高挑的汤姆,还是收回手放到嘴边咳了一声,“你们也要注意安全,毕竟一年级学生也不比麻瓜好多少。” “来来,我们靠近点看看,和我在一起就不用担心了。”他一手扶住汤姆的胳膊,另一只手把一旁看起来已经观察施工入了神的纳尔逊捞过来,揽着两人走近热火朝天的巫师们,“你们瞧那里,那块卷起的地皮下面,有一大滩血迹,看到了吗?” “看到了。”纳尔逊侧头瞅了一眼,就接着回去看施工现场了,汤姆则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已经凝结发暗的血迹。 “哈哈哈,不用怕,这种场面你们以后会见很多的。”他看到瞥了一眼就转过头的纳尔逊,只以为他在害怕,“你们看,这地上的血迹很大,说明出血量也很大……已经远远超过了一个正常成年巫师的量,这说明什么?” 他卖了个关子,用鼓励的眼神看着汤姆,汤姆则顶着一副怯生生的表情,乖巧地小声回答道,“说明受伤的生物很大?” “没错,很大,而且不是一般的大,”胖男人赞许地拍了拍汤姆的肩膀,然后放下胳膊指着自己的脚边,“你们看这儿,地上有一道一米粗的压痕,土的颜色都和别的地方不一样。所以我们判断造成这一切的应该是一只巨大的神奇动物,可能是龙或者其他什么……毕竟这里的痕迹太乱也太破了,我们只能看出来它大。” “您可真是见多识广!”汤姆不理会正站在胖男人身后对他翻白眼的纳尔逊,只是怀着一种崇敬的语气开口,他的语气极其真挚,实际上,汤姆虽然面对纳尔逊时会真诚到刻薄,但是在学校里认识的人没有一个不会夸赞他是一个成绩优秀、风度翩翩、谦逊可靠的人,甚至很多教师都这样认为,也乐于为这个积极向上的少年答疑解惑,甚至是传授一些课本中学习不到的知识,起码大多数教师是这样的——汤姆接着开口,“我明白了,是一个体型庞大的神奇动物造成的这一切。” “不错,是这样的。”胖男人舒服地点点头,“绝大多数的魔法灾害都是由神奇动物造成的,看样子这次也不例外,但这次的情况可比我们最常见到的情况复杂不少。” 二人随着他的脚步走向了那块卷起来的地皮,从它两端的空隙中正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滴血,场面看起来残暴极了。 “你们看这里,这块地面是魔法造成的,看看里面那些尖刺,哦,天哪……”胖男人拦住了正要靠近的两人,伸出魔杖指向旁边散落的一根断刺,“你们这样的小巫师可不敢再靠近了,断刺飞来!” “不要上手抓。”他用魔杖举着尖刺,夜深了,尖锐的地刺在杖尖漂浮着缓缓旋转,在月光下闪着寒芒,他给两人展示了一圈以后,挥动魔杖,它打着旋飞出去深深地插进了土里,“看到了吗?断面是寻常的砖石,但是外面却是异常坚固锋利的金属,不知道这是什么魔法,我猜可能是变形术,这可需要极深的变形造诣才能做到……哦,别灰心,你们才一年级,早晚也能做到的。” 纳尔逊和汤姆低下头,看起来像是受了打击一样,胖男人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只能出言宽慰。 “你们看那一坨卷心菜一样的……地面,里面全是这样的尖刺,看起来那个流血的神奇动物就是在那里受伤最后逃走的,我想神奇动物一般不会做这样一个刑具把自己困住,况且周围有很多战斗和魔咒的痕迹。”他压低声音,弯腰在两人耳边用一种讲鬼故事的口气说道,“所以这有可能是一个残暴的黑巫师和一头巨大的神奇动物发生了战斗,后来神奇动物逃走了,所以你们一定要小心……” 这时,他冻得脸色发青的部下走过来对他耳语了两句,每个单词都在打哆嗦,说完以后,他直起身来,冲汤姆和纳尔逊耸耸肩,一脸“没办法上头就是这样规定的”的表情摊开双手,“不好意思先生们,按照规定,我可能得检查一下你们的魔杖。” “放心,只是普通的闪回咒,不会让你们尴尬或者为难的。”看到纳尔逊一脸的为难,他语气轻快地说道,“谁没点尴尬小事呢?” “好吧,先查看我的吧!”看汤姆脸色还有点奇怪,纳尔逊痛快地递上了自己的黑胡桃木魔杖。 “嚯!好长!”胖男人掏出手帕擦干净手,接过纳尔逊的魔杖捧在左手上,和自己的魔杖对比了一下,然后悻悻地把自己看起来只有一半长的魔杖和纳尔逊的魔杖对齐,喊道:“闪回前咒!” 一阵白光闪过,胖男人的魔杖飞走了。 “啊这……”他挠着头,感觉有点尴尬。 “抱歉,先生,是飞来咒。”汤姆面色诚恳地道歉,“出门时我忘带魔杖了,着急过来又怕有危险,就叫纳尔用飞来咒把我的魔杖叫来了。” “咳咳!”胖男人尝试用咳嗽掩盖尴尬,可是他捧着魔杖跑过来的已经冻得发紫的部下还是让气氛变得更尴尬了,他一把夺过魔杖,劈头盖脸得骂道:“你没事儿干吗?在这儿转什么?赶紧回去修路!你是个巫师,能不能不要把自己冻死!” 他不耐烦得挥挥魔杖,一股橙光从杖尖飞出去落到部下胸口,又很快覆盖全身,他的脸色瞬间好了起来,见到这一手无声施法把汤姆和纳尔逊镇住了,他又咳了咳,挺着肚子故作威严地说道:“巫师一定不能离开自己的魔杖!记住了吗?” “让我们继续吧,”满意地看了看被镇住的两人,他又把手摊开,这次施法谨慎了很多,“闪回前咒!” 一阵白雾缓缓地从纳尔逊魔杖尖冒出,然后在空中凝结成一顶崭新的报童帽,报童帽又“啪”地爆开,成为一团弥漫在空中的雾气。 “先生,这是变形术,我们弄坏了一个小孩的帽子,汤姆就给她变了一顶新的,我帮他加固了一下,她也是个巫师,假期施法的事情我们今晚就写报告给魔法部。”纳尔逊在一旁解说道。 “不打紧,不打紧。”胖男人似乎很鄙夷地看了一眼伦敦市中心的方向,“没人会一天到晚闲的没事干盯着踪丝看个不停。” 闪回到前一天的魔咒时,他就收手了,轻轻地把魔杖递到纳尔逊手里,他由衷地赞叹了一句,“变形术不错,搞不好你也可以达到今晚战斗的巫师的水平……不过不要学他,那太残暴了。” 他又接过了汤姆的魔杖开始施展闪回咒,纳尔逊这才知道汤姆一天到晚躲在房间里都在施什么魔法,和想象中的威力强大的魔法不同,汤姆魔杖吐出的雾气中有一些字符和图案闪过,但是纳尔逊对它们都没有什么印象,胖男人看到这些奇怪的魔咒也有些好奇,但看起来又和今晚的事情没什么关系,就把魔杖还给了汤姆。 “好了,你们该回家睡觉了。”他伸了个拦腰,打着哈欠,“你们叫什么名字?后续有发现可能还会再找你们了解情况。” “我叫汤姆·里德尔。” “我叫纳尔逊·威廉姆斯。还不知道您尊姓大名呢,我们如果之后有什么发现也好通知您。” “哦,我是魔法事故和灾害司逆转偶发魔法事件小组组长多利安·韦斯莱,你们如果写信的话可以直接用飞路粉丢到我办公室去。”他冲两人眨眨眼,纳尔逊这才看清他那仅剩的几撮倔强的头发在夜色中泛着红光。 正文 第三十三章 骑士公共汽车 “没想到最早的超人竟然是这样的。”纳尔逊躺在床上,靠着床头,翻着那本汤姆送的《动作漫画》啧啧称奇。 “搞不懂你为什么喜欢看这种东西,”汤姆坐在地板上,靠着纳尔逊的椅背缓解着战斗的疲惫,他捏着一张手帕仔细擦拭着魔杖,“我觉得作者真是有够蠢的,一个超凡的人怎么可能活得那样捉襟见肘。” “因为底线,汤姆。”纳尔逊脑袋后仰着靠墙,把杂志盖到自己脸上,“社会是依托于秩序存在的,哪怕你是个法力超凡的巫师也得如此,否则被圈养、猎杀、做魔杖芯的就是我们了。” “或许吧,谁知道呢?”汤姆不置可否,“你不也经常说优胜劣汰,适者生存吗?“ “那不是我说的,是达尔文说的,而且达尔文主义只能运用于自然界,对于——” “好了好了,再听耳朵就要长茧了,”汤姆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打断了纳尔逊的话,“我怎么感觉你总是觉得我是个穷凶极恶的大坏蛋,每天都在高强度感化我。” “那到不至于,”纳尔逊取下杂志,低下头望了正在第二遍擦拭魔杖的汤姆,淡淡地解释,“我只是喜欢说教而已。” “确实是这样,哈哈。”汤姆笑着揶揄道,“你知道吗,在斯莱特林,那些作业都写不利索的蠢材都叫你‘黑魔王’,因为你总是在他们借作业的时候黑着一张脸说教,比宾斯教授还要古板。” “我最后不是借给他们了吗?除了魔咒学,那实在没法,毕竟我被塞克斯教授逮到过……” “是啊,你最后借给他们了,所以他们会叫你‘伟大的黑魔王大人’。” “没想到是我先享受到这种称号……”纳尔逊感觉有点无语,“我觉得还是作业写得少了,以后就交给他们自己吧。”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做自己的事情,纳尔逊继续翻着漫画,汤姆小心地把擦干净的魔杖塞进袖子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水晶球把玩起来。 “要占卜吗?”他把两人随手扔在桌上的魔杖并排放着,把水晶球卡在铁轨一样的魔杖中间滚来滚去。 “你还信这个?”纳尔逊向来对预言术嗤之以鼻,在他看来,所谓预言的条件苛刻到仿佛是某个哑炮为了证明自己是巫师创造的一门滑稽骗术。 “你不信吗?我看占卜课上同学和老师都对你赞赏有加。”汤姆知道纳尔逊向来不喜欢占卜课,可是他只以为纳尔逊是因为总是能窥探到自己的悲惨命运所以才对占卜厌恶有加,没想到他是一点儿不信,“历史上可是有很多有名的预言大师对重大事件的走向做出了精准的预言。” “是啊,”纳尔逊有气无力地瘫在床上,“多稀奇啊,全球几十亿人口,每个人胡说一句,总有两个人能碰上。” 他从床上跳下来,穿好拖鞋,走到汤姆的水晶球旁边,手掌虚握住水晶球,念念有词,一副中毒抽搐的样子,神神叨叨恶搞了一会儿,他放下手,翻着白眼,开口胡诌。 “我说明年开学的时候德国要袭击波兰,继而引发一场席卷全球的麻瓜战争!”他翻了翻白眼,“可能此刻全球刚好有三百六十四个人在胡说八道,预言战争,我们当中总能出一个预言大师的。如果明年真打仗了,以后就请叫我预言家。” “一言为定!”汤姆看着纳尔逊如此诋毁自己蛮喜欢的一门学科,有点气急败坏,“我这就给同学写信让他们做个见证。” “你写啥啊?”纳尔逊抓起水晶球把玩着,“你现在没有猫头鹰了。” “……” “抱歉抱歉,嘴快了,”纳尔逊看着一脸幽怨望着自己的汤姆光速道歉,“看在斑头鹧鸪的份上,我错了。” “是斑头鸺鹠……”汤姆看起来一副有气撒不出来的样子,“你忘了吗,你说明天早上要去伦敦的,我去邮局寄信。” …… “纳尔,你是说巫师也坐公交车吗?”第二天早上六点,整条街黑漆漆地,约纳斯和贝拉站在门口看着纳尔逊和汤姆等公共汽车,“我是说,伦敦街头还在用有轨电车哩!不过我想魔法汽车也不需要电轨……” “邓布利多是这样给我说的,1865年它就上路运营了。”纳尔逊皱着眉头,掏出魔杖伸出去,做出打车的动作,“只要这样拦车,他就会跳出来。巫师对于科技成果的转化有时候是很高的。” (“哦,汤姆,回学校以后看好纳尔,不要让他打架!”贝拉正使劲帮汤姆整理着领子,汤姆正憋着气费劲地忍耐着,看起来他的脸已经被勒红了。) “确实很先进,我听说有的国家也在研究这种定位系统……”约纳斯深以为然。 (“贝拉姨妈,我们假期还没结束呢!”汤姆摆着手,像一条在沙滩上挣扎的鱼,“我们只是去帮邓布利多一个忙,顺便去对角巷逛逛,我们晚上就回来。”) “魔法在某些意义上还是很方便的。“纳尔逊说。 “是的,而且我觉得是在大多数时候,它比普通人的生活方便太多了,“约纳斯赞同地点点头,”纳尔,你带来的那个相机就是摄影师和记者的福音!不用冲洗,甚至拍照的时候都不用闪光灯!就是有时候有点儿墨迹,哦对了,你前天去孤儿院拍的照片,今天凌晨洗出来了,拍得可真好,我都想把它用在报纸上了。“ “您可能得和科尔夫人商量一下。“ “我会的,说真的,那张照片真的棒极了!“约纳斯搂住纳尔逊的肩膀,”如果你不是个巫师,我一定要培养你成为一个记者!“ (“哦,我忘了。“贝拉脸上看不出一点尴尬,“你们中午在外面吃吗?有钱吗?“她关切地问着,一边不着痕迹地用高跟鞋踹着约纳斯的小腿,”连小孩子都知道过节要逛街,约纳斯,你没什么看法吗?!你和公交车!和照相机过去吧!“) “今天带你去转转!“约纳斯转身义正言辞地冲贝拉保证,仿佛是贝拉拉着他别去逛街似的,突然街面上一道白光闪过,他揉揉眼睛,”哇,这就是魔法公交车吗?!“ 一辆三层高、艳紫色的高大公共汽车突然出现在路面上,它开着大灯,前风挡上用金色的大字写着“骑士公共汽车“,它看起来歪歪扭扭,仿佛随时会因重心太高而摔倒,它看起来又鼓鼓囊囊,仿佛和随时会因为塞太多东西而炸开。 (汤姆:“这车的颜色真令人感到恶心……”) 它凭空出现,一个急刹停在四人面前,还未停稳,车门就打开了。看着地面上长长的、弧度诡异的轮胎印,汤姆咽了口唾沫,“我们能换种交通工具吗?实在不行打车去也可以。“ “不用担心,先生~”一个戴着厚厚的圆形眼睛的棕发小伙子从还没有停稳的公共汽车上跳下来,由于惯性在地上打了个趔趄,好歹没一个滑铲飞出去,他站稳身子,脱帽敬礼,“三位先生,还要这位美丽的女士。欢迎乘坐骑士公共汽车,这是为处于困境的女巫或男巫开设的应急客运。只要伸出你的魔杖并且走上车来,我们就可将你带到你想去的任何地方。我的名字是厄恩·普兰,今晚我是你们的售票员。” “服务态度真好。”约纳斯赞叹道。 “谢谢您的夸奖,先生,不得不说,您的眼镜很帅!”厄恩·普兰咧嘴笑着,牙齿似乎“锃”地闪过一道亮光,“您要去哪呢?只要是陆地上的任何地方,我们都能送到!” “美国也可以吗?”约纳斯好奇地问道。 “当然可以,不过车费和时间要多一些。” “是我们要搭车。”汤姆俯身从贝拉身边钻过来,抓住纳尔逊就往车上拽,“我们两个。” “晚上见!贝拉姨妈!约纳斯姨父!”两人一边上车,一边告别。 “两位先生,请坐在这里。”厄恩·普兰把两人迎到第二层靠窗的两个座位,开口问道,“请问你们去哪里呢?” “对角巷。”纳尔逊有点犯困,已经开始闭目养神了。 “从这里去对角巷需要十三个银西可,如果能加三个西可,就可以获得一杯热可可,如果再加一西可,凑够一加隆,我们还会送您一双羊毛袜和一张两西可的乘车打折券。” “我们要可可,谢谢。”纳尔逊递出两加隆。 “好的,您的袜子需要我们在锅炉旁边热一下吗?我想,每天早上最幸福的事就是穿上暖洋洋的羊毛袜了。” “……”纳尔逊认真地和这个热情的售票员对视,希望能看出来他在开玩笑还是真这么认为,可惜透过厚厚的眼镜实在看不清什么,他无奈放弃了,“不用了,谢谢。” “好的稍等,两杯热可可。”他哼着歌往一层走去。 “等等,厄恩,你们每次这样送优惠券,难道不会亏本吗?”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后排传来。 “先生,这是经济学。”售票员眼镜下的眼镜看不清神色,但是纳尔逊觉得他似乎已经笑开了花,他清咳一声,严肃地说道,“是啊,我们亏了,亏到每天只能在公交车上过日子。”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再访对角巷 “纳尔,醒醒!” 耳边传来的模糊喊声将纳尔逊从睡梦中惊醒,从两人刚坐下开始,这辆魔法公交就进入到一种左突右撞的疾行当中,纳尔逊额头靠在车窗上,一口一口抿着在飞速行驶中也神奇地没有洒出来的热可可,看着两侧飞快倒退着的景物——走马灯一般的街区,闪烁而过的亮堂窗户、闪躲着避开公交车的邮筒和路灯以及行色匆匆视这辆横冲直撞的庞然大物如无物的行人。这种晃晃悠悠的行驶不仅会让人不住的烦躁,也会令有些敏感的人头晕目眩以至于昏昏欲睡。 纳尔逊睁开眼,揉了揉发胀的眼睛,扭头看到在一旁正襟危坐,手里端着两个杯子的汤姆。 “谢谢……”他有些虚弱地直起身子,又靠在椅背上望向窗外,天已经蒙蒙亮了,“我们这是到哪了?” “我也不知道,太快了看不清楚,但是那个售票员说快到了。”汤姆扬了扬左手的杯子,“你的可可,看你很渴的样子,要喝一口吗?还热着呢。” “啊,好的。”纳尔逊这才感觉到口干舌燥,伸手接过杯子,靠近嘴边,想来汤姆在他睡着后已经举了很久了,“抱歉,我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辛苦你拿杯子了。” “没有多久,”汤姆拿起自己的杯子碰杯,“你瞧,还热着呢。” 纳尔逊大口喝着杯子里的可可,他感觉自己口干舌燥的原因可能就是睡前喝了这种高糖分的饮料,此刻颇有种饮鸩止渴的感觉,看着空了的杯底,他又把头靠在车窗上。 圣诞节已经过去了,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也让伦敦这座城市早早陷入了快节奏的焦虑之中,在法定假日的第二天,大多数工厂就已经复工了,现在是早上七点,太阳还没有完全冒出头来,但是从天色和远方冒着滚滚浓烟的烟囱来看,不少工厂已经开工好一会儿了。 “看样子今天又是大雾的一天。”他看向远方发白的天空,朝阳也难以击穿笼罩在这座城市上空的暮色,不管早中晚,这里看起来就像黄昏一般,他也分不清楚街道上萦绕在人们心头的雾还是霾。 “哪天不是呢。”汤姆深以为然。 坐在骑士公共汽车的二层,纳尔逊可以俯视路上的行人,他们无一不是用老旧的灰色棉大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戴着帽子和围巾,腋下夹着一把雨伞,如此萧条吗?倒也不是,那些书写美妙篇章的人此时正在睡梦中,或者在餐厅里喝着可可吧。 “先生,需要水吗?”年轻的售票员像幻影移形一般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他用魔杖端着两个装着水的玻璃杯站在一旁,“水是我们免费的服务,不过如果你们付出一个西可,就可以收获一支全自动牙刷和一条毛巾,可以去车尾洗漱。还要大概十分钟到达对角巷,喝完这杯水再洗把脸,你们就可以准备下车了。” “好吧。”纳尔逊看了看汤姆,耸耸肩,递出空杯子和两枚银币。 …… “这钱可真好赚。”下车后的汤姆在地上跺跺脚,两人看起来精神极了。 “还好,毕竟是服务业。”纳尔逊环顾四周,出于躲避麻瓜的需求,骑士公共汽车在白天不能停在破釜酒吧门口,所以他们绕了个大圈子停到了真正的对角巷巷口,“我以前专门绕着破釜酒吧所在的街区转了一圈,那里绝对塞不下这样一条巷子,更不要说还有旁边的翻倒巷。我怀疑我们从破釜酒吧那道墙走过去的时候,可能是经过一个类似于触摸门钥匙或者经过飞路网那样的过程。” “可能吧,可是这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倒是。” 和伦敦街头的雷同、严肃和紧张不同,对角巷里穿行着各种奇奇怪怪的巫师和五花八门的店铺,唯一相同的一点是,他们都很有趣,甚至原本无趣的东西,在这样有趣的环境中反而会显得有趣。头顶的天空清澈而湛蓝,看得出这里已经远离了伦敦,巷口对面的居民区里都是披着巫师袍的巫师,看起来是个巫师社区,几个老头穿着运动服和似乎是从拿破仑时代传下来的丝袜在街边晨跑,路过两人时,他们还专门转头过来恐吓。 “嘿!小子们,傻站着那干什么,要动起来,不然等到你们到我这个年纪一定会后悔的!” “他们是什么?”在老头们跑过后,汤姆一脸懵逼地问道,“他们穿的是什么?他们在干什么?” “……”纳尔逊竭力不去想刚刚的画面,“我们还是走吧。” 对角巷早早就热闹起来了,端着木盒的小贩在街头叫卖,披着斗篷的怪人在一个个行人面前窜来窜去,一个在一旁摆摊的老巫婆甚至在冲两人推销着自己的护身符。 “两个小哥,要看看这个梅林本人制作的护身符吗?能够有效击退狼人和吸血鬼,我也不多要,就八万!” “你还是卖给贝拉·斯旺吧!”纳尔逊冲他喊道,一边扭头小声问汤姆,“她看不出来旁边那个摆摊的是个吸血鬼吗?” 摆摊的老巫婆站起身在后面追问贝拉·斯旺是谁,可惜两人早已隐没在摩肩接踵的人潮中。 “呃……说实话,我也没看出来。” “哦,你可能没看到那,”看出汤姆有点尴尬,纳尔逊开口为他解释道,“吸血鬼和巫师的区别虽然微乎其微,但是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出来,有几处——” “好了好了,”汤姆赶忙转移话题,他指着街对面一个拎着鸟笼的高挑女人,“你看那个女的长得像不像科尔夫人。” “哦……天那,是真的挺像的。”纳尔逊端详了片刻,看到两人已经走到了一家宠物店门口,“我们去看看吧,给你买个蟾蜍什么的。” 汤姆看起来并不想踏入宠物店的大门:“我不——” “喂!你们两个!在别人背后谈论她的容貌可不是一个好习惯。”一个听起来很不高兴的女声在他们身后想起,纳尔逊转过身,看到那个拎着鸟笼的高挑女人站在他们身后,她头戴一顶紫色礼帽,黑发被结结实实地绑成马尾,笔直斜向上刺出的眉毛下一双黑眸盛气凌人,她的五官极其立体,颧骨和鼻梁尤其高,这样的五官很容易让人看起来刻薄,但是放到她的脸上只会显得这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实际上她确实雷厉风行,从她跨过街道来兴师问罪就能看出来,纳尔逊甚至怀疑下一秒她会掏出魔杖给他和汤姆来发狠的,“对了,科尔夫人是谁?” “抱歉,女士!”纳尔逊看到罩着鸟笼黑布的一角被风掀开了,里面竟然是一只秃鹫,能玩这种鸟的人一般都不会是善茬,他的求生欲迸发出来,“科尔夫人是我们那里有名的美人,是吧,汤姆。” “是的吧。”汤姆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甚至看到来人有点跃跃欲试,大有掏出魔杖干上一架的势头。 “好吧。”她点点头,注视着两人,“你们是霍格沃兹的学生吧。” 纳尔逊正想回答,她的眼神中突然蹦出找到宝藏一般的欣喜,又用审视的眼神打量着纳尔逊,“你是那个!那个……纳尔·威廉慕斯吧!” “我叫纳尔逊·威廉姆斯,您是我们的学姐吗?”他并不记得自己认识这样一号人物。 “都差不多,我叫奥古斯塔,我知道你,你就是那个米勒娃的小朋友吗?”她自顾自地说着,“这样就对了,我一直说她可不能和麻瓜谈恋爱。” “呃,容我打断一下。”汤姆在实在不知道这个人在说什么,于是在一旁插嘴,“您说的是格兰芬多的米勒娃·麦格吗?” “是啊,我经常看到他俩凑在一起。” “那只是在学习变形术。”纳尔逊解释道。 “有什么差别吗?”奥古斯塔的思想似乎出了问题。 “恕我直言,如果纳尔逊·威廉姆斯和米勒娃·麦格能走到一起,那么明天纳尔突然和阿芒多·迪佩特教授结婚我都不觉得奇怪。”他似乎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忍不住笑起来。 “抱歉,学姐,我们还有点儿事情,就先走了。”受不了被两人编排的纳尔逊拉着汤姆离开,“等开学了再向您请教!” “好吧,我也去找米勒娃了,再见。”奥古斯塔耸耸肩,也汇入人流。 …… “那个人几点到?”汤姆和纳尔已经逛了半条街,正坐在谢尔顿冷饮店吃东西,脚边堆满了买来的不能邮寄的东西,谢尔顿推出了合时令的热饮,所以这里仍旧人满为患,“我实在搞不清楚,坐火车到伦敦,找个旅馆睡一晚上,再坐火车去霍格沃兹有这么难么?而且他还知道对角巷在哪,真的有必要专人接送吗?” “确实没必要,阿不思就是这样告诉你们的吗?他总是喜欢挑三拣四地把别人说成智力有障碍的人。”一个穿着卡其色大衣,脚下皮靴沾满泥土的男人一屁股坐在他们旁边,纳尔逊抬起头,看到他风尘仆仆满脸疲惫的面容,很久没有打理的胡茬还有头顶乱糟糟的栗色头发,“你就是纳尔逊吧?东西带来了吗?” 正文 第三十五章 我的名字是阿不思·邓布利多的弟弟,你也可以叫我阿不福斯 “请问您是?” “劳驾让让,没错,说的就是你的屁股。”这个突然插入对话的男人像是没听到纳尔逊的提问一样,一副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样子,大马金刀地一屁股坐在桌旁的空椅子上,顺便把汤姆的椅子挤到一边,“嚯!你们是在约会吗?这一路跑的,可是真够热的。” 他的突然出现、活络的样子和油腻的话语让纳尔逊和汤姆有些紧张,他们不约而同地丢下勺子,伸手摸向魔杖。 “收起你们那往兜里摸的手,真不愧是阿不思的学生,和他一样偷偷摸摸的。”明明是大冬天,他却看起来很热的样子,一手用袖子擦着额头上的汗,单手脱掉卡其色的大衣,用粗鲁的语气冲着忙碌的店主大喊一声,“谢尔顿,来杯柠檬水,加很多冰,搞快点!” “先生,请问您是?”纳尔逊并没有如他所说的那样收回手,而是抽出了魔杖,警惕地盯着他,再次问出了刚刚的问题。 “我吗?”他抬起头,一脸惊讶的样子,“你在问我是谁吗?哦,抱歉,没想到居然有人好奇我是谁,我还以为你们在问别人,谢尔顿什么的。” “我是谁重要吗?”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一边接过店主端来的柠檬水,一边丢过去几枚银币,对着吸管狠狠地嘬了一口,轻描淡写地自问自答,“不重要,一点也不重要,谁在乎我是谁呢?我都忘了自己的名字是什么,自然也没人在乎我叫什么名字,他们都叫我天才阿不思·珀西瓦尔·伍尔弗里克·布赖恩·邓布利多的弟弟,如果你们非要用一个名字来叫我,可以叫我阿不福斯。” “哦!阿不福斯·邓布利多先生。”纳尔逊看着眼前狂躁起来的男人,心中了然,收起了魔杖,没想到邓布利多教授竟然请了自己的弟弟当代课教师。 “叫我阿不福斯,谢谢。”他似乎对邓布利多这个姓氏很抗拒,“不要叫我阿不福斯·邓布利多,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恶心。” “好吧,阿不福斯,这是邓布利多先生让我转交给您的东西。”纳尔逊无奈地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了邓布利多放假前交给他的小包裹,“另外,我们两个没有在约会。” “抱歉,”阿不福斯干巴巴地应付着,看起来没有一点歉意,“可能我有点草木皆兵了,现在随便看见两个男的走在街上都像是在约会。” 他接过包裹,打开一条小缝往里瞅了一眼,又小心地把它揣进右手边一个带拉链的口袋里,突然抬起头饶有兴趣地盯着纳尔逊,开口问道,“阿不思没有教你怎么辨别一个人的真假吗?如果我是黑巫师假扮的怎么办?那样你俩刚刚摸魔杖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阿不福斯先生,我不管那些。”纳尔逊捡起掉在桌上的勺子,拿了桌上的一张纸擦了擦,用勺子搅拌着已经凉了的热饮,“邓布利多教授说了,只要来的是一个栗色头发的男人,我就会把包裹给他。” “栗色的头发,哈哈。”他有些神经质地笑了笑,“这真是我身上最令人骄傲的地方了……唯一和天才的阿不思·邓布利多不同的地方。” “况且邓布利多能交给我们这种学生去做的事情,应该也不会非常重要。”汤姆对邓布利多向来有种莫名其妙的警惕,从而产生了一种更加莫名其妙的信任,他接着纳尔逊的话头说道,“这包裹想必也不怎么重要,况且就算真出了什么问题,他也会保护我们的。” “嚯!小伙子们,我得给你们一句忠告。”阿不福斯端起杯子狠嘬起来,直到杯子发出了空气推动着冰块互相撞击的声音,他才缓缓开口,“你们最好少跟阿不思混在一起,人人都说只有他才能打败格林德沃,但是你们知道他为什么不出手吗?因为格林德沃那句最著名的鬼话——‘为了更伟大的利益’,阿不思才是最了解的人!” 说着说着,阿不福斯的音调逐渐抬高,那种鲁莽粗野的气质消失不见,他的话语变得激愤且高昂,周围就餐的人纷纷向他望来,又因为听到关于黑魔王的话题而扭过头去,只用余光瞄着这个脖子涨的通红的男人。 他端起手里只剩下冰块的杯子,仰头把冰块全部倒到嘴里,用力地咀嚼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咀嚼了半晌,他像是完成了什么仪式似的一口把嘴里的冰渣吞咽下去,满足地呻吟了一声,又轻轻地开口,“阿不思可不是那种你们想象中的大好人,他最喜欢把最危险的事情交给最弱小的人去做,他只会卑鄙地躲在背后放冷枪、装好人。” 阿不福斯重重地哼了一声,把杯子墩到桌上,然后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若有所思的两人。 “我们可不是弱小的人。”汤姆也哼了一声,他不满地盯着阿不福斯的脸,被形容成“最弱小的人”让他厌恶,但是他学不出阿不福斯那种粗野的腔调,听起来像是一个级长在鄙夷一个违反校规的学生。 阿不福斯不置可否,他把视线挪到直视着自己的纳尔逊身上,听到他一字一句,缓缓地开口。 “阿不福斯先生,我对这些事儿并不感兴趣。”纳尔逊双手在桌上相扣,支住下巴,“况且我相信邓布利多教授不是这样的人。” 听到这话,阿不福斯乐不可支,他先是失礼地哈哈大笑了一阵,很快,笑声戛然而止,他身体前倾紧紧地盯住纳尔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的脸,声音低沉地问道,“哦?难道你认为你比我还了解阿不思?” 纳尔逊回忆起邓布利多在几个月前来到孤儿院时的场景,回忆起他在预言家日报上看到的有关邓布利多学术成就的新闻,回忆起他所了解的苍老的、懊悔地、虚弱的、解脱的、勇敢的邓布利多——纳尔逊同样身体前倾地直视着眼前的男人,直视着他绞成一股股很久没打理的栗色头发和胡须,直视着他风尘仆仆看起来比哥哥还要苍老的脸颊,直视着他那双和邓布利多一模一样的仿佛拥有拥有把人看穿的力量的湛蓝眼睛。 纳尔逊点点头,严肃地开口,“我认为我比你,更加了解邓布利多教授。” 阿不福斯同样直视着纳尔逊的眼睛,从那双宝蓝色的眸子里,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到自己的眼睛,他能够感觉到眼前的少年说出那句可笑的话时是斩钉截铁的,他甚至想用摄神取念看看这小子到底在想什么,胡思乱想中,这个可以和盖勒特·格林德沃与阿不思·邓布利多决斗的男人竟然率先移开了目光。 “我喜欢你,小子,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会好好教你的。”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抓着挂在椅背上的大衣站起身来,“我也不是什么乱嚼舌根的人,我只希望你不要被阿不思教坏了。” “邓布利多教授还嘱咐我告诉代课教师怎么坐火车——”于是纳尔逊也赶忙站起身来送行,汤姆在椅子上磨蹭了半天,他似乎并不是很想对这个粗俗的人以礼相待。 “好了,我家就在霍格莫德,阿不思是真把我当傻子了。”阿不福斯把大衣搭在肩膀上,从口袋里摸出一根香烟叼在嘴里,转身盯着汤姆,“还有你,小子,希望开学以后我可以见识见识什么叫‘不弱小的人’。” 紧接着他侧身一挤,消失在了人群中。 “他可真酷,不是吗?”来收拾阿不福斯杯子的谢尔顿突然在纳尔逊耳边幽幽地说了一句,纳尔逊吓了一跳,看到身边的店主,便掏口袋准备付账离开。 “他帮你们付清了,甚至还结余了一点。”谢尔顿摊开一只手,掌心里躺着几块铜板,一边伤春悲秋,“当年我就想成为一个这样的巫师……实际上我以前就是这样一个巫师,直到我……” “多的就当作小费了,谢谢!”纳尔逊和汤姆很快离开了冷饮店,看着头顶的太阳,古灵阁门楼上的大钟正指向十一点多几度的方向,两人准备找个地方先吃饭,下午再接着转一圈。 “纳尔,我们吃什么?” “我随便,你呢?” “和你一样。” “……” 1938年12月26日注定不会是平凡的一天,两名天赋异禀的年轻男巫饥肠辘辘地走在对角巷的街头,因为不知道吃什么而差点把自己饿死,这个魔法世界差点就少了两段传奇的故事。 “和我们一块吃吧。”上午遇到的奥古斯塔突然出现在在一家法餐厅门口踌躇不前的纳尔逊和汤姆身后,她拍拍两人的肩膀,在他们转过身时指向自己身后的一家不起眼的小店,“你们在这儿转了好几圈了,我们在里面看得都要急死了,来吧,一起吃吧。” 两人已经基本丧失了思考能力,他们跟着奥古斯塔走进了这家小店,一进门就闻到浓浓的奶油的甜香味,靠窗的一张桌子上此刻正上演着一副和谐又怪异的场景——身材矮小的弗立维对面坐着一个看起来起码有两米的大号男孩,平时总是板着脸的麦格在旁边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 正文 第三十六章 《诗翁彼豆故事集》 “哦!让我们瞧瞧是谁来了!”弗立维从椅子上跳下来鼓掌欢迎,语气和动作都很夸张,可惜他的身材太过于矮小,所以站在地上看起来甚至比坐在板凳上还要矮。 “菲利乌斯。”纳尔逊迎上去,颔首打着招呼。 “这位帅气的先生是?”弗立维蹦蹦跳跳地跑到两人面前,实际上,他的速度像是走路,但是动作看起来像是小跑或者竞走,这让这个矮小的男人看起来充满活力,他抬起头,望着汤姆身边的纳尔逊,笑眯眯地把两人引到桌边,一边走一边问,“不给我们介绍介绍吗?” “弗立维学长,我是汤姆·里德尔。”汤姆神色严肃地答应着,他虽然一天到晚嘴里说这个恶心那个弱智的,但是对于真正的强者都是饱含尊敬的,弗立维这个决斗大赛的冠军显然是符合“强者”这个标准的。 “哦,我知道你,斯拉格霍恩教授很喜欢你。”弗立维用手一撑,动作矫健地跳上原来坐着的椅子上,打了个响指,隔壁空桌旁的两把椅子晃晃悠悠地飞到两人的屁股后面。 汤姆把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丢在地上, 奥古斯塔挤到了麦格旁边,这让正在和那个大男孩聊天的麦格停下了话头,扭头看到纳尔逊两人,她合上了手里捧着的一本书,忽略在一旁挤眉弄眼的奥古斯塔,透过眼镜片打量着两人,“纳尔逊,里德尔,圣诞节快乐。希望奥古斯塔没有给你们造成困扰,她总是说话不经过大脑,甚至有时候有点疯疯癫癫的。” “你说谁疯疯癫癫的呢?”奥古斯塔逗弄着留在座位边上的秃鹫,不满地说道。 “说真的,我建议你去圣芒戈看看,你现在不去,以后严重了可能会经常去的。”麦格翻了翻白眼,语气平淡地挥了挥胳膊,像是在打发一只苍蝇一样,“你O.W.Ls.魔咒课甚至不及格……” “不要在学弟面前说这些!”奥古斯塔以一种超越人类的敏捷的动作捂住了麦格的嘴,又看到纳尔逊、汤姆和旁边的大男孩一副左顾右盼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泄了劲头,无奈地坐到椅子上,嘴里嘟囔着一些令人听不懂的话,“魔咒课有什么好学的,这东西有什么用……” “奥古斯塔,你可不能这么说!”弗立维最擅长的就是魔咒学了,“你不能因为自己学不好一门课就说它没用。” “你好,你也是霍格沃兹的学生吗?”看到周围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纳尔逊赶忙向一旁不知所措的大男孩伸出了右手,他看起来有两米多高,甚至有三米,竭力地把自己窝在餐厅精致的小椅子上,看起来有些滑稽,这种滑稽感在他和旁边的弗立维一起引入眼帘时变得更强烈了,他头发很长,身上的大衣上打满了补丁,但浆洗得很干净,圆圆的脸旁正中有一颗同样圆圆的蒜头鼻,看起来憨厚而充满了亲和力。 他看到纳尔逊伸出的手有些不知所措,慌忙地伸出宽厚的右手在自己的衣襟上擦了擦,又羞郝地冲纳尔逊笑笑,从桌上拿起一张餐巾使劲地擦着手,一边怯生生地开口,他的声音和身高并不相符,一开口就能听出来是个还算稚嫩的孩子,“是……是的,我叫鲁伯·海格,不出意外的话,之后应该会去霍格沃兹读书。” 纳尔逊看到那只慢慢向他伸过来的手,咧着嘴笑了起来,起身上前一步紧紧握住了海格的大手,又前倾身体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欢迎来到霍格沃兹!” 高年级的三人停下了争执,有些欣慰地看着拥抱得有些费劲的两人,海格看起来有些开心,眉飞色舞地说,“我应该后年就会入学了!梅林的胡子啊,我爸爸一开始还以为我会没有魔法的天赋呢!” “你能在这里就说明你有,”汤姆在一旁矜持地点头,他翻着菜单,在弗立维的指导下用手指戳着上面的菜品,“我觉得你最好来斯莱特林,斯莱特林是最好的学院,而且纳尔也可以好好帮你辅导功课。” “我持保留意见。”麦格和弗立维异口同声地说道,弗立维接着补充道,“不过辅导功课倒是可以,我们马上就要毕业了。” “哈哈哈……”海格只是一脸憨厚地笑着,他有自己的想法。 很快服务生送来了菜品,六个人围坐在桌边吃着东西,一边继续着被两个来人打断的话题,麦格很快吃罢,擦擦嘴巴,抿着嘴唇,打开了那本之前合上的书。 “所以你们几个人聚在这里读童话故事吗?”纳尔逊接过汤姆递给他的一粒小西红柿,捏在手里,好奇地问道。 “这可不是简单的童话故事,这是《诗翁彼豆故事集》。”麦格清清嗓子,“很多专门研究这本书的人都认为故事中发生的事情都有真实的原型,比如人们认为巴比蒂的故事中她使用了高深的变形术即阿尼马格斯,故事中还有很多神奇的魔法、魔法道具以及神奇动物在现实生活中从未被人发现、拥有或者使用过,但是它们即使是对于巫师来说也是极为神奇的,很多人穷其一生都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但这反而更加激起了人们的探索欲,没有谁会忍受高深的魔法、神奇的魔法道具抑或是强大而美丽的神奇动物的诱惑。”奥古斯塔说道,“我们也不例外,实际上,我们甚至已经有了一些线索。” “不过它终究只是一本童话故事而已,纳尔。”弗立维正色道,“实际上我们找到的那条线索在一百三十多年前就被发现,并且被证实是一条没有结果的线索。” “我只是喜欢这些故事。”海格在一旁一副憨憨的样子,“我爸爸的书架上就有这本书,它陪伴我度过了儿时的时光,甚至我就是靠它认字的,邓布利多先生让几位学长学姐带我来玩,我没想到他们也看过这种书,我还以为他们都只看那种高深的魔法书呢。” “邓布利多先生?你和邓布利多认识吗?”纳尔逊有些好奇。 “是的,我爸爸每年冬天都会进山。”海格的神色有些担忧,但是说到邓布利多就又变得崇敬起来,“每次他都会把我托付给邓布利多照顾,现在我长大了,我觉得不用麻烦他了,他也认为我需要多和其他人接触。” 他用力地挥舞了一下胳膊,展示着健壮的大臂。 “你真的是二八年出生的吗?我到现在都有些怀疑。”奥古斯塔抬头瞅着海格的胳膊,一脸不信任的样子。 “好了好了,他只是骨架大。”麦格打断了她的话,“不瞒你说,我一年级的时候就有现在这么高了。” “我倒是蛮喜欢这个故事的。”汤姆把头从书里抬起来,轻轻地念着书中一篇文章的标题:“《男巫的毛心脏》。” “噫……”奥古斯塔作出嫌弃的样子,“我感觉这篇真的蛮恶心的。” “实际上,我觉得这是一篇很有深度的故事。”麦格露出回忆的眼神,喃喃自语道:“一颗缺乏爱的心只能带来伤痛,很多东西和爱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是的,”汤姆看起来深以为然,然后又不经意地问道,“而且我有点好奇,这种把心脏或者其他的什么弱点藏起来从而变得强大的魔法是真实存在的吗?” “事实上,心脏并不是巫师的弱点。”弗立维解释道,“对于在圣芒戈工作的精通治疗魔法的医师们来说,缝补一个破损的心脏可能只需要一秒钟的时间,不过如果你像书里那样把它挖出来,那医师可能也救不了你了。” “奥,”汤姆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 “嗯,《诗翁彼豆故事集》中很多故事都充满隐喻,除了麦格刚刚说的变成兔子的女巫以外,哦,我可以来一粒吗?它看起来很好吃。”得到汤姆的同意以后,弗立维挥了挥手,一粒小西红柿飞到了他的嘴里,他一脸陶醉地咀嚼着,一边接着给没看过这本书的两人解释,“除此之外,跳跳锅可能暗示着高级的炼金术,这种炼金术甚至能够炼成具有自主意识的魔法道具;好运泉可能代表着福灵剂的原型,传说中能够带来幸运的泉水;而最有名的则是《三兄弟的故事》……哦,真好吃,我感觉我爱上这一种水果了。” 弗立维咽下嘴里的小西红柿(汤姆:这是蔬菜!),继续开口,一边掏出魔杖在餐巾上画下一个闪闪发光的图形,他一边画,一边说,“这个故事里有三样强大的死亡圣器,传说谁只要拥有这三件圣器就能做死神的主人,它们分别是能够增幅魔力,令人战无不胜的老魔杖,能够复活亡者,将人从死神那里唤回的复活石,还有能够躲避一切,完全隐形的隐形衣……数不清的巫师前仆后继地寻找着这三样圣器,他们用这个符号代表自己寻宝的理想。” 魔杖的最后一笔落下,餐巾上是一个闪闪发光的符号,圆圈中有一条垂直的线,线贯穿了一个三角形。看着表情如痴如醉的汤姆和若有所思的纳尔逊,他缓缓地开口,原本尖利的声音听起来甚至有些低沉。 “这终究只是故事而已,况且,巫师的强大可不能求于外物。” 正文 第三十七章 纳吉尼 “您说的对。”汤姆点点头,又补充一句,“不过从另一种角度来说,强大的魔法道具也需要服务于强大的巫师,不是吗?” “嗯。”弗立维认同地点点头,“你能这么想,那就再好不过了。” “不过——”听到两人的交谈,麦格以一种担忧的语气严肃地说道,“据说,三兄弟中大哥的那支老魔杖此刻就在黑巫师盖勒特·格林德沃手中,强大的魔杖被更加强大的黑巫师掌握,可能会酿成极其恐怖的灾难,甚至他的那群黑巫师追随者们都以三圣器的符号作为自己的标志,如果被他们拿到更多的圣器……” 周围的几人纷纷表达了对巫师世界的担忧,对社会秩序的信任以及自己施展抱负、拨乱反正的决心,如同几十年后大学宿舍里司空见惯的寝室夜谈一样,这几人年龄、学识、血统各有高低,此刻却有一种“恰同学少年”般意气风发的感觉。 而纳尔逊的眼神却飘忽起来,巫师的魔法世界有着浓厚的宿命论痕迹:三圣器中的老魔杖在一位位死于非命的主人手中传承、复活石隐没于一个悲剧的家族、而隐形衣命中注定要传给故事的主角哈利·波特,而圣器的主人也注定要自相残杀、相互追逐……凤凰的一根尾羽注定要打败它的另一个兄弟,一个蹩脚巫师发疯录下的玻璃球能够决定世界几十年的命运。 “那么我究竟是为何而来呢?”纳尔逊扶着额头出神地想到,他曾无数次地思考过这个问题,不管是当初科尔夫人第一次带他和汤姆认识时、他第一次在拉文克劳的塔楼认识一名叫做“桃金娘”的女孩时、还是此时此刻,他都没有想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冒昧地闯入一个完整的故事中对这个故事究竟是好事吗?他又一次地思索着,“我不知道这种宿命是否包含了我,可能我确实在这段历史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但我总得做些什么。” “纳尔,你怎么了?” “没什么,”纳尔逊缓过神来,他看到一旁一脸关切的汤姆,这不是已经有所改变了吗?想到这里,他得意地笑了,“这块肉里有块骨头没剔,有些噎到我了。” “哼,你真奇怪。”汤姆脸上写着怀疑,“被噎到了还这么开心。” 结束了这段略显沉重的话题以后,餐桌上的气氛很快又变得热络起来。 “米勒娃,说起来你不会真的在和麻瓜谈恋爱吧?要我说你哪怕老牛吃嫩草都没有什么。”奥古斯塔一边亲切关怀着麦格,一边朝纳尔逊的方向努努嘴,手底下也没有闲着,她要来了一盘鲜肉,切成小段喂着笼子里的秃鹫,“铁甲护身!” 她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起来的魔杖放在桌上,得意地说着,“想偷袭我?还早得很呢。” 纳尔逊不由得高看了她一眼,没想到这个魔咒课不及格的人竟然有此等反应能力和施法水平,战斗力不容小觑,不愧是日后能以八十岁高龄单吃德力士的人。 “奥古斯塔,不要在他们面前说这个。”麦格悻悻地放下自己的魔杖,又转过头来看着纳尔逊,一副纠结的样子,“我听说你是麻瓜出身的,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一个麻瓜知道自己的……呃,一个好朋友是巫师,他会怎么做呢?” 纳尔逊有些拿不准,思索半晌,才斟酌着开口,“他可能会收养他好朋友的孩子?” “?”纳尔逊能够感觉到麦格的头顶浮现出一个大大的问号,一旁的奥古斯塔已经抱着鸟笼笑得合不拢嘴了。 “抱歉,学姐。”纳尔逊开口道,“我的父亲似乎是一位巫师,然后他的好朋友——我的姨父收养了我。而我的好朋友,你知道的,汤姆也是个巫师。” 麦格有些失望地低下头,似乎是为了维护自己习惯的坚强模样,她蛮不在乎地抬起头,又听到纳尔逊说道,“但是我想,如果足够在乎的话,巫师和麻瓜又有什么区别呢?” “是啊,米勒娃,据我所知我们有不少混血同学,他们照样家庭幸福美满。”弗立维站在椅子上摆手,“况且巫师和麻瓜都是人类,看起来也没啥区别。” “嗤——”海格两眼通红,摸出一块和毛巾一般大小的手帕擤着鼻涕,一边哽咽一边从一块补丁里掏出一张照片,纳尔逊这才看清那些补丁全是缝在衣服上的口袋,他把照片摊在桌子上,“抱……抱歉,我想起了我爸爸” 纳尔逊这才反应过来,对面这个庞大的身躯里正藏着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一个从小被当作怪物看待被孤立被歧视的孩子,他探头望着海格摊在桌上的照片,那是一张早已泛黄的黑白老照片,一个圆头圆脑的矮小男人骑在一个面容稚嫩却身材高大、同样圆头圆脑的孩子肩上,这对父子拍照的位置似乎反了过来,但是爱却没有丝毫的减少,海格一边抽泣着,一边诉说着他对寒冬腊月进山的父亲的担忧,他断断续续地诉说着自己的身世,“我的妈妈是一个巨……巨人,一个报纸上那种残暴的巨人!但是我爸爸还是很爱我,每年冬天他都会去山里找妈妈。我倒宁愿……宁愿我是个普普通通的麻瓜!这样就可少给爸爸添麻烦了。” 还在相互瞪眼的麦格和奥古斯塔两人身上散发出母性的光辉,拍着海格的肩膀安慰着他。弗立维也露出同情的神色,甚至汤姆都是一脸震惊和怜悯的表情。 “我有一个可以洗彩色照片的相机,”纳尔逊踮起脚揉着在椅子上抱成一团的海格的脑袋,“你的照片有些旧了,改天我给你拍一张新的。” “真的吗?”海格抬起头,发出惊喜的声音,眼泪还在他的脸上纵横交错地挂着,看起来滑稽极了。 “海格。”沉默许久的汤姆突然的开口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你可不能给其他人说这件事。” …… 破败的西城郊区,傍晚,天色和早上两人离开时无异。 “说真的,我后悔了,我宁可被别人当作变态。” “我还是更愿意累死。” 两人放下手里的大包小包坐在街边的邮筒上歇脚,麦格看他们拿得辛苦,本来想把自己施了无痕伸展咒的小包借给纳尔逊,但是当他看到那个精致的、点缀着一只用珍珠拼成的粉红色猫咪的女士提包时,就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此刻无比后悔自己的决定,“我决定了,开学马上就去学无痕伸展咒。” “我原以为我们这种孤儿的故事已经够惨、够离奇了。”汤姆拿着一本《诗翁彼豆故事集》扇着风,这本书是弗立维送给很感兴趣的他的,像一个威尔士小乡村里乡绅的女儿蹩脚地扇着父亲从城里带回来的羽毛扇,以一种老头见了世面的语气感叹道,“没想到今天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那可不,毕竟有魔法,怪事儿怎么说也不会比麻瓜世界少的。” “确实,麻瓜的世界里最令人难以揣测的可能是人心,但魔法的世界里,指不定什么东西更离谱呢。” “是这样的,”纳尔逊深以为然,又好奇地问道,“没想到你居然会关心海格?” “我是那种冷漠的人吗?”汤姆反问道,又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他有点像我……他是巫师世界里的巨人,我就是麻瓜世界里的巫师,我想如果没有你,我也会像他一样吧。” “汤姆……” “被周围的寻常人畏惧,被孤立甚至被霸凌,”汤姆自顾自地说着,“可能我会比他坚强一些,不至于那么软弱,但我想,我终究不会成为现在这样的人吧。” “我可不是傻子,纳尔。”汤姆低着头说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忧虑,但是我想这次应该是你看走眼了。” “汤姆,我只是——” “嘘!”汤姆突然伸手抓住纳尔逊的胳膊,抬起一根食指按在自己的嘴唇上,做出一副倾听的样子,“来了!” “什么来了?”纳尔逊看他这样子,也屏住呼吸尝试聆听,但是他只能听到呼啸而过的风声和远处若隐若现的工厂中锅炉燃烧、齿轮搅动的噪声,正欲开口,汤姆掏出魔杖。 “她来了。” “她?” “还记得那条蛇吗?我说它原本是个人。” “记得,怎么?还是个女人吗?”纳尔逊怀疑汤姆是不是出现什么幻觉了,却看到汤姆把放在地上的东西都塞进屁股底下的废弃邮筒里,又把邮筒盖子盖上,用魔杖敲了敲,一边从嘴里发出“嘶嘶”的怪声一边拽住自己的胳膊往另一条街走,他只好跟上去。 “是的,是个女人。” “汤姆,我觉得——” “我没有骗你,她现在就在我们脚下的地下管道里,”汤姆语速极快地解释道,“她的故事很完善,我觉得像是真的。她本来是个人,中了一种无法解除的黑魔法,这种魔法会让人的灵魂和一只野兽融合,最终完全变成一只动物。” “血咒?这条蛇是个血咒兽人?!”纳尔逊想到他在小报上看到的危险马戏团的传说。 “没错!她的名字叫做纳吉尼!” 正文 第三十八章 追寻 “快到了,就在前面。” 两人小跑向比西郊还要往西的地方,街上的行人和街边的房屋已经越来越少了,周遭的雾霾也已经微薄到难以察觉,随着时间的流逝,四周呈现出一副月明星稀的田野景致。 “汤姆,你说蛇佬腔可以学会吗?”纳尔一边跑一边问道,他对这种自己听不到的语言非常好奇。 “我觉得,如果只是说几个句子,应该还是很简单的。”汤姆气喘吁吁地说道,一边思索,蛇佬腔和学习一门寻常的外语不同,正常的语言学习都是从听开始,到简单的交流,再到复杂的句子,而蛇佬腔恰好相反,“但我觉得想要听懂甚至交流可能会费些功夫。” “奥。”纳尔逊兴致缺缺,这毕竟是一门稀少的魔法技能,他也只是好奇。 “不过我会教你的,我想以你的聪明才智,应该是可以学会的。”汤姆走到一条横在两人面前的断崖边,用手支着膝盖,俯身往下看,“我们到了。” 纳尔逊走上前,往断崖里瞅着,看到这条浅浅的“峡谷”底部龟裂的河床,这是一条不知道为何改道的河流,河床的靠近纳尔逊和汤姆的这侧陡峭,另一侧平缓,纳尔逊的正下方有一根突出来的、可以容一人通过的水泥管子。 “是这里吗?我们需要进去吗?”他皱着眉头打量着那根管子,这似乎是一根排污管,连通着远处一座早已废弃的工厂,不远处有一条看起来像是什么东西摩擦出来的狭窄通道从岸边通向入口,管子的正下方是一块黑色的、呈放射状分布的黑色地面,这条看起来改道很久的河流本应在肥沃的河床上衍生出蓬勃的生态,现在却光秃秃的,可以想象,这荒芜的环境和这个排污口一定不无关系,“她不会在下面埋伏我们吧?我们只要一进去,就万蛇噬心,含恨而死……” “你说什么呢?”汤姆白了他一眼,翻身下去,“其他蛇只会听我的,而她已经受伤了。” “那可不一定。”纳尔逊也蹲下身手撑地面,纵身一跃,跳到了水管口边上,“嚯,好家伙。” 他走到汤姆身边,抬起头打量着这根水泥管子,它看起来直径能有两米,重力让一些沉底的灰尘和泥土踏实成一条平坦的小路,地面很干燥,足够两人并排经过,一道若有若无的霉味儿从里面逸散出来,已经可以想象到里面潮湿的环境了,管道里看不到一丝光亮,反而把从外面照进去的光都吞噬了,像一张巨口一样。 “防水防湿。”纳尔逊弯下腰,用魔杖戳了戳自己的鞋子,又系紧自己的鞋带,汤姆也照猫画虎地做着准备。 准备充分,纳尔逊刚准备抬脚走进水管,却被汤姆一把拦下。 “荧光闪烁。”他先行一步,举起魔杖进入了水管,纳尔逊笑着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在这片黑暗的地下世界中突然闯入了两位带着光源的不速之客——从踏入水管的瞬间,纳尔逊的听觉就发生了改变,以前生活在地面上、人群中,那无时不刻都存在着的窃窃私语以及萦绕耳边的无言风声都成为了被忽略的白噪音,而地下世界里没有风,也没有人群,这片管网中原本流动的水也因为废弃而断绝了,他陷入了一种绝对的安静之中,他只能听到两人的脚踩在地上传来的脚步声,脚步声传到远方回荡而来的回声,以及回声的回声……两人紧张呼吸的声音还有心跳声,这些声音在生活中可是处在底层的底层,是都会忘记要去忽略的底声。 “这倒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潮湿。”汤姆回头冲纳尔说道,回声传了很久,看起来他也有些紧张。 “估计废弃了很久,”纳尔逊伸出一根手指从管壁上抹下一层厚厚的灰,他不得不用魔杖变出清水冲干净了那根指头,“噫,希望没有毒。” “如果有毒,这儿的蛇早都被毒死了。”汤姆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我知道这可能是心理原因,但是我真的觉得手指头有点痒。”他想找点话题来缓解这绝对安静带给人的恐怖氛围,“况且有些毒对蛇可能不算什么,对人类可是剧毒……”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沿着管壁向前,不一会儿,管道中回荡的话语声戛然而止,两人就这样举着发光的魔杖站在原地,在管道尽头,他们的视野豁然开朗,耳边也忽然嘈杂了起来,鳞甲划过碎石的声音、翅膀扇动空气的声音和无处不在的悉悉索索的声音忽然出现,并很快变得鲜明而清晰起来,竟然是一处因为地下塌陷而产生的巨大空洞,看起来并不比霍格沃兹的宴会厅小。 纳尔逊可以看到有蝙蝠在远处的空中成群结队地飞来飞去,有不少发光的昆虫攀附在壁上让整个空洞中弥漫着一抹足够视物的橙黄色,地下的生灵和地面上有太大的差距,他尝试用已知的生物图鉴去对照它们,却悲观地发现它们和寻常的生物有着太多的不同,甚至可能都是神奇动物。 “它们看起来都不厉害,像是小妖精、花仙子什么的。”他自我安慰着。 适应了空洞中的光线,两人熄灭了魔杖的光芒,看到自己脚下有一座类似于廊桥的狭长通道,通向空洞正中一处平坦的平台,平台上有一根粗大的石柱,一条通体黝黑的巨大蟒蛇盘踞在柱子上,正昂起头吐着信子望着他们,绿色的瞳孔反射着森冷的光。 很快地,在空中飞舞的各种生物都向周遭散开,远离着这座“桥”,纳尔逊伸出一只脚踩了踩,它疯狂地掉落着身上的渣滓。 “这估计是之前的管道留下的,根基钢筋什么的都没有。”纳尔逊对汤姆说道,“如果从这上面走,可能得摔死。” “哼!”汤姆斜着眼瞪着空洞中心和他对视的巨蛇,扭头冲着纳尔逊说道,“你先在这边等我,如果没问题我再喊你过去。” 说罢,他不等纳尔逊开口,两手在身体两侧向上虚抬,一股稀薄的黑雾从握着魔杖的手边开始成型,并逐渐生长为细长的蛇形攀着汤姆的胳膊游走,时而抬起头冲着远处的蟒蛇做出嘶吼的动作,纳尔逊注意到黑蟒那绿色的瞳孔中竟闪烁出颇富人性的恐惧情绪,汤姆不屑地笑着,一手握住了胳膊上的蛇形黑雾,然后一把捏碎! 黑色的雾气不断扭曲、膨胀,并很快覆盖了汤姆的下半身,平静的地下洞穴中卷起一阵狂风,托举着他漂浮起来,然后纵身一跃,向着黑蟒的方向飞去,身后的滚滚黑雾划出一道颇具线条美感的尾焰。 “能飞还是帅啊。”纳尔逊喃喃自语,心向往之,他注视着远处的汤姆在黑蟒面前轻巧地落地,黑雾从脚下抽身在他身后凝结成一条不逊于那天的大蛇和黑蟒对峙,他嘴唇微微动作,似乎在说着什么。 很快,汤姆神情狰狞地举起魔杖指着黑蟒,一人一蛇就这样僵持了片刻,在纳尔逊和汤姆身后的大蛇等得不耐烦时,黑蟒却从盘踞的柱子上滑下来,低垂着脑袋伏在汤姆面前,闭上了自己的大眼睛。 汤姆身后的黑雾大蛇“砰”地一声消散,其实纳尔逊也不确定是不是“砰”的一声,他甚至不确定有没有声音,他只是觉得那样烟消云散的场景应该配上“砰”这样的配音。 汤姆把手伏在巨蟒的大脑袋上,转过身露出一脸得意的笑容,冲着纳尔逊挥舞另一支胳膊,大喊道,“可以过来了,需要过去接你吗?!” “不用!”纳尔逊也冲着汤姆吼道,空洞内回荡着的两人的声音久久不绝,甚至那道本就高危的“廊桥”被声浪震颤,更加的摇摇欲坠起来。纳尔逊感觉自己像是受到了挑衅,蹲下身子把魔杖插在面前这座看起来随时会倒的“桥”上,他用两手扶着魔杖,嘴里念念有词,为了回敬一个炫酷的魔法,他简直费尽了全身的力气。 只见到“桥”两侧黏着的土块纷纷剥落又翻转着贴回去,在回归原处的时候真正成为了坚硬的石板,“桥”面随着石板的增厚而拓宽,一根根粗短的石柱在左右两面冒出头,并从顶上生长出铁链相互勾连,整座桥体就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从纳尔逊插着的魔杖开始内外翻转,变成一座真正的简易廊桥。 纳尔逊拔出魔杖,用手抹去上面沾着的泥土,踩到了面前这座崭新的桥上。凑巧的是,廊桥变形的速率和他的脚步巧妙地保持了一致,看上去就仿佛他每一次迈步都让脚下的断壁残垣自惭形秽而主动翻新了自己一般。 对面的汤姆看着一脸云淡风轻地向自己走来的朋友,放下了举着的拿魔杖的手,迎了上去,此刻他不在乎谁来这里的方式更加炫酷,修一座桥和飞翔很难找到对比的标准,他只是感到遗憾,遗憾此刻竟然没有观众来为两个天才的魔法喝彩,遗憾没有观众去宣扬此刻仿佛神迹的场面。 “她叫纳吉尼,是一个被黑魔法荼毒的血咒兽人,刚从美国逃回伦敦。”汤姆迎上去,握住了纳尔逊的手,“我原谅她了,从今天开始她就是我的部下,也是我的朋友了。” 正文 第三十九章 返校 “‘你好’用蛇佬腔怎么说?” “嘶嘶~” “再见呢?” “嘶~嘶” “有什么区别吗?” “你仔细听听,好好学,自己说着试试。” “嘶~嘶嘶。” “纳尔?你为什么骂我?” “我说的难道不是‘你好’吗?” “好吧,我觉得我们还是下次有机会再学蛇佬腔吧,你觉得呢?” “再同意不过了。” 寒冬的夜晚,纳尔逊和汤姆从月明星稀的郊区走向愁云笼罩的城市,似乎和来时没有什么不同,然而在他们脚下的管道里,正有一条黑色的大蛇在缓缓地追随着。 与纳尔逊一直认为的不同,纳吉尼是一条蝰蛇,而非巨蟒,她喜爱绞死猎物进食的方式并非因为没有毒牙,相反,她的毒性异常强烈,采用绞杀而非扑食只是因为她刻意地让自己远离蛇的习性——在她的灵魂深处仍旧以人类自居,然而悲哀的是,血咒从她的身体里窃取的魔力已经积攒到最高,她的身体已经彻底变成了一条蛇,且无法逆转。 …… “没有关系的,纳尔对变形术很拿手,他会帮你恢复正常的。”地下空洞的平台上,汤姆抚着纳吉尼趴在地上的大脑袋,柔和地说道,他少见的对这条蛇中的异类产生了认同感,“到时候你需要赔我一只猫头鹰。” 纳尔逊看到纳吉尼的巨大眼睛闭上了,蛇是没有泪腺的,可他分明看到有一滴泪水从闭合的翳膜的间隙中挤出,顺着面颊跌到地上,寂静的空洞中回荡着水滴滴落的声音。 “她太孤独了。”纳尔逊如是想道,作为一个人类,她定然是不屑于像同类一样用毒牙啃食猎物腐臭的尸体,想必她过惯了离群索居的生活,而作为一个人,她能看能听却不能言语,她的心中有无数声音却难以表达,一条孤独游荡的蛇躯里困着一个无法与外界交流的人,这太过残忍了。在这种时候,一个掌握蛇佬腔的人类可能是她黑暗生命当中的唯一一道光了。 “我会想办法的,即使我没有办法,邓布利多一定也可以。”纳尔逊也不由地伸出手放到纳吉尼的脑袋上轻轻抚摸着,她的头盖骨坚硬且棱角分明,但鳞片却冰凉而光滑,“巫师有阿尼马格斯,蛇变成人想来也不会很困难。” 听到邓布利多的名字,纳吉尼睁开眼睛,整个蛇躯甚至都微微振颤了一下。 “你知道邓布利多吗?那你一定知道他在变形术上的造诣。”纳尔逊乐观地说道,“问题不大。” 汤姆一边和纳吉尼交流着,一边为纳尔逊讲述着她的故事,看样子那只斑头鸺鹠已经被抛到脑后了。 “嘶……”纳尔逊倒吸一口凉气,“自己被下了血咒,亲近的人还是一个默然者吗?” “不过你为什么不写字呢?” 他感觉自己说出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话,因为在话音刚落的时候,整个洞穴内都安静了下来。 …… “你们两个怎么才回来!”贝拉胳膊叉腰,穿着厚实的棉衣怒气冲冲地站在家门口等着两人,“也不看看都几点了!你们知不知道最近街面上很乱,你们的姨父差点都去报警了!” “抱歉,贝拉姨妈。”汤姆诚恳地道歉,他们本来是可以赶在十二点以前到家的,但是不发出声响地打开那个藏着购物成果的废弃邮筒花费了太多的精力,“我们下次一定会提前告诉您的。” “还有下次?”贝拉本来就高高翘起的眉毛几乎要飞到天上去了,“你们下次还要夜不归宿吗?十二点以前不回家,就会有吸血鬼在小巷子里偷袭你们,你们不知道吗?!” “其实吸血鬼——”纳尔逊看到贝拉瞪向自己的眼睛,乖巧地闭上了嘴。 “进来吧。”她没好气地挥挥胳膊,“你们买的东西到的都比你们早,我不是不让你们出去玩,但是也要注意安全,你妈只有你一个儿子,现在天又那么冷……” “汤姆!”扭头逮到对着纳尔逊挤眉弄眼的汤姆,贝拉又一次怒发冲冠,“你也一样!” 汤姆低下头,跟着贝拉走进屋子,这样的责骂在他听来反而觉得暖洋洋的。 “你们先去壁炉那里暖暖身子,”贝拉转身进了厨房,“我去给你们端牛奶。纳尔!你去告诉你们姨父,你们回来了!” 汤姆抢着去帮忙,纳尔逊放下大包小包的东西,向楼上走去。 “纳尔,你们回来了。” 推开门,约纳斯的房间里烟雾缭绕,呛得纳尔逊都咳嗽了起来,透过房间里弥漫的烟雾,纳尔逊看到约纳斯正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披着一件老旧的格子呢大衣伏案写作。听到有人推开门,他把手里夹着的烟按到烟灰缸里,转身眯着眼睛看向来人。 “抱歉,姨父。” “没有关系,我小时候比你还爱玩,那时候去鲁尔区的废弃矿坑探险,我和邻居家的孩子在里面待了两天。”约纳斯摘下鼻梁上挂着的金丝眼镜,两手揉着太阳穴,满脸的疲惫,“坐吧,等我写完这篇稿子。” 纳尔逊没有坐下,而是走到约纳斯身后,帮他用力揉着肩膀。 “啊……真舒服,纳尔,上次你帮我揉肩是什么时候来着?”他靠到椅背上,放松着肩部的肌肉。 “是两年以前,之后你就很少回家了。“纳尔逊的手法很娴熟,他一边按着,一边帮姨父拂去肩上飘落的烟灰,”我以后会常给你按的。“ “哈哈哈,“约纳斯大笑起来,却被自己的笑噎住咳了起来,纳尔逊赶忙把手放到他的背上轻轻拍着,”我可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长大了,去上学了,以后这种机会可是越来越少咯!“ “不会的。“见姨父不再咳了,纳尔逊又继续捏着肩膀,”你该戒烟了。“ “你姨妈也老这样说,可是这哪是想戒就能戒的呢?“ “总该少抽点。“纳尔逊瞟到稿子的开头,”这是要打仗了吗?“ “是啊……”约纳斯眼神忧郁地拿起按在烟灰缸里还没完全熄灭的烟,狠狠吸了一口,憋着气说道,“我这两年走过了欧洲的很多地方,局势越来越紧张了。” “魔法世界也是。”纳尔逊深以为然 “实际上,我已经给报社提供了不下十封关于战争预警的警告。”约纳斯张开嘴,把吸进去的烟吐出来,形成一道稀薄的烟柱,“但是主编审稿过了,却总是在最后被打下来,他们说这样的稿件不利于国家间的和谐。” “可能只有张伯伦才觉得和谐吧!”他苦笑着叹道,“我上个月刚去波兰,你知道吗?那里全是德国人,满大街都是鬼鬼祟祟的德国人!现在所有人都觉得我在痴人说梦,或者我在宣扬我老家的那一套东西。” “姨父……”纳尔逊清楚战争的来临,但他不知道如何开口,在一阵长久的沉默后,他扶着约纳斯的肩膀,似乎要把全部的体重都压上去,轻声说道,“你可能不信,我们学过占卜,确实要打仗了,一定要小心。” “放心吧。”约纳斯把手放到肩上,盖在纳尔逊的手上。 感受到手背传来的粗粝感,纳尔逊收起了胡思乱想的念头,只是沉默地握紧了长辈的肩膀。 “说实在的,你一直让我很省心,甚至很久以前就不再像个孩子。”约纳斯扭过头,欣慰地说道,“保护自己这种废话我就不多说了,你是个好孩子,比我还清楚这些。” “我给我和你父亲曾经共同的朋友写了信,如果他们是和你一样的人,一定会写信给你的。”约纳斯用力地拍了拍肩膀上的手,“如果有一天,我——” “我是说如果,”看到纳尔逊责怪的表情,他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说了下去,“如果哪一天我不在了,你就去找他们,他们一定会帮助你的!” 楼下贝拉喊纳尔逊去喝牛奶的喊声打破了房间中令人低落的氛围,“去吧。”约纳斯笑着送客。 “这年景,没有谁是能独善其身的。”约纳斯转头叫住正推开门准备离开的外甥,认真地说道,“我还是希望你能成为一个编辑,或者帮助我实现做诗人的梦想。” …… “昨晚没睡好吗?”汤姆递来一瓶拧开的黄瓜汁。 第二天大清早的霍格沃兹特快上,纳尔逊一直没什么精神。 “没有,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纳尔逊靠着窗户看着外面荒芜的草场和原野,他们的行李都被列车收好,只有他脖子上挂着一架相机,贝拉认为他似乎更需要它(约纳斯:魔法太便捷了,便捷到会让我的摄影技术退化,你拿着用吧!),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一振,“哦!那天去孤儿院拍的照片在相机的相片袋里,让我看看。” 他像是着急转移话题一般取出相片,却在看到它后陷入了沉默。 “怎么了?”汤姆探头过来看照片。 这是一张看起来不应该拍摄于孤儿院那种地方的照片,图像中的孩子们全部笑容满面,他们的桌上摆着丰盛的圣诞大餐,有几个孩子的身旁坐着几个陌生的、却与他们长相相似的大人,科尔夫人坐在照片正中,双手正紧紧握住一个陌生男人的双手,那股仿佛要溢出纸面的幸福感和真实的情况格格不入。 “我不记得这张照片是这样的。”汤姆凑近眼睛,仔细端详着。 正文 第四十章 突袭 “给我看看,纳尔逊。” 粗暴的开门声传来,一个不速之客闯入了两人所在的隔间,他一屁股坐在纳尔逊身边,顺手薅了一把正窝在纳尔逊怀里打盹的小猫,伸长腿交叠着翘到对面的椅子上,汤姆强忍着怒意望向来人,小猫一跃而起跳到桌上,弓着背呲牙咧嘴地冲着他嘶吼。 “邓布利多……教授?”看清来人的样貌,汤姆露出吃惊的神色。 “哈哈哈,很像,对吧?”邓布利多得意地冲汤姆翘起食指,一边夺过纳尔逊手里的照片观察着,“哦?这是你们长大的那所孤儿院吗?现在英国孤儿院的条件这么好了吗?” “阿不福斯先生?”纳尔逊打量着身边的“邓布利多”,松开眉头问道。 “看来你还不算太傻。”阿不福斯扭头看向纳尔逊,挑了挑眉毛,“复方汤剂,真好用,不是吗?这样我就不用费口舌去给一群小傻子解释为什么可敬的阿不思不见了。” “您是阿不福斯先生吗?”汤姆也反应过来,小猫也躲回了一开始的地方。 “真是个傻小子。”阿不福斯哈哈大笑起来,看到汤姆自尊心受到伤害的表情又赶忙开口道,“你们要到四年级才会接触复方汤剂,这还是魔法部的管制魔药,不了解是正常的。” “对了,你们要叫我邓布利多教授~”阿不福斯似乎很享受现在的身份,语气轻快地补充道,“在学校里看到我要行礼。” 他继续低头观察着照片,纳尔逊又递给他一张在同一地点拍摄的魔法照片,他原本轻佻的面色凝重下来,看起来和真正的阿不思·邓布利多一模一样了。 “相机给我看看,”他伸手要来了纳尔逊的相机,摩挲着上面的铭文,缓缓地开口,“纳尔逊,你知道厄里斯魔镜吗?” “那是什么?”纳尔逊没有说话,汤姆忍不住发问道。 “看样子你是知道了,”阿不福斯注视着纳尔逊的表情,又向汤姆解释道,“厄里斯魔镜是几个世纪以前学校老师带回来的一面镜子,它的来历已经不可考证。” “那是什么?” “既然它是魔镜,那么总会和其他镜子有所区别,而我恰好对它非常了解。”他用一种平静的,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语气缓缓说道,“我所显示的不是你的镜像,而是你内心的渴望。(注:厄里斯魔镜顶部的铭文倒读为I show not your face but your hearts desire.即我不展示你的面庞,而是你心中的欲望。)” “这是一面可以映照出人内心深处欲望的魔镜。”纳尔逊在一旁说道,一边担忧地看着自己的相机,“我用它拍了一些照片,会不会……” “不用太过担心,它太小了,”阿不福斯正色道,“不过永远不要相信能够窥探你脑子的东西,除非你能把自己的脑子藏起来。” 汤姆向纳尔逊传来一个隐晦的笑容,从入学第一天开始,两人就在练习大脑封闭术了。 “所以我想——” “轰!!!”阿不福斯的话被一声来自车头的巨大轰鸣打断了,整节车厢都随着停顿所带来的巨大惯性前倾着,纳尔逊受惯性影响向前扑倒,怀里的小猫敏捷地跳到他背上,但他终究是个反应速度没那么快的人类,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汇聚在胸口靠到隔间中的小板桌上,像是被大锤狠狠敲了一下,他眼前一黑,趴在了桌上。 …… “醒醒,纳尔!你没事吧?!” 汤姆满脸焦急地搡着纳尔逊的肩膀,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喊自己的纳尔逊睁开眼睛,努力地咽下憋在胸口的一股闷气,却被推搡地有点恶心。 “呕!——”还好只是干呕,汤姆赶忙凑近拍着他的后背。 “你没事儿吧?”汤姆关切地问道。 “呕……咳咳,还好,别摇了别摇了!”纳尔逊虚弱地抬起头,“发生什么了?” “不知道,刚刚火车突然停了,前面甚至还有几节车厢翻车,阿不福斯让我们躲在这里,他去前面查看了。”他打开车窗,往前面瞅,一道红光突然向他飞过来,吓得他马上把头缩回来,心有余悸地说道,“我算是知道了,我们被袭击了。” “我们也去看看吧!”他从抽出魔杖,系紧鞋带。 “走啊!纳尔!”看到纳尔逊依旧坐在原地,一动不动,“虽然他让我们躲在这里,但是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啊!” “我知道……能不能等等?”纳尔逊从口袋里摸出魔杖,“呕!” 汤姆只能走过来继续帮他拍后背。 “我好了。”纳尔逊清清嗓子,站起身活动四肢,“你会幻身咒吗?” “不会。”汤姆一脸坦然。 “……”纳尔逊强行地想了想,“也挺好的,起码友军不会打到我们。” 汤姆拉开隔间的门,探头出去迅速打量了几秒,“外面没人,我们走吧。”他一副如临大敌的备战模样,转头却看见纳尔逊用书包在椅子底下安了一个简易的猫窝,一边揉着小猫的下巴把它放进去。 …… 两节车厢的连接处,纳尔逊躲在门口,掏出一张纸巾团成团丢到地上,手里的魔杖也没停下,在纸团落地的瞬间,它已经变成了一只向前奔跑去追寻自由的灰老鼠。 汤姆耳朵贴着门轴旁边的墙壁,一手举着魔杖对准预瞄点。 “吱!”随着一声惨叫,追寻自由的灰老鼠摆脱了生活带给它的枷锁。 “终于碰到人了。”纳尔逊耸耸肩,小声地对对面的汤姆说道,这已经是他们经过的第三节车厢了,再走过两节就到车头了。前两节车厢里只能看到几个零星的低年级学生躲在隔间里,据他们所说,高年级学生都被邓布利多安排去后面疏散学生了,他们也要往后面的车厢去。 “前面那一节好像是餐车。”汤姆轻声说道,“我们要怎么进去呢?话说我怎么没碰到阿尔法德和他姐姐,斯莱特林的人一个都没有!” “他们可能在后面的车厢。”纳尔逊从口袋里掏出刚刚从一个空无一人的隔间里拿出来的宝贝,“我数三二一我们就冲进去,往储物架后面躲,三……二……” “等等纳尔,我们难道不——” “一!冲!”纳尔逊抓起手里精灵球一样的珠子往前面的门里一丢,随着“噗”的一声,它变成了一个正在缓缓张开的帐篷,原来那竟然是一个便携帐篷,也不知道它的主人把它拿到霍格沃兹是要干什么,不过这种豪华的生活魔法道具的安全性是很值得信赖的,纳尔逊和汤姆跟在它后面,埋头冲进了餐车,然后就地一滚躲到了肉架下面。 汤姆也很快从另一个架子下面匍匐着爬过来,一边爬一边小心地说:“我想了很久,这就是阿不福斯干的,我实在想不出来还有谁会干这种事。” “呃……”纳尔逊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假装观察周围的环境,突然抓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把你的手拿开。”阿不福斯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了,那是一只山羊,纳尔逊一直以为它是餐车里的食材,“里德尔,接下来的半个学期,你会有很多作业的,我保证。” 它慢吞吞地从肉架底下钻出来,露出了被坐在屁股底下的一个面色苍白的黑发男人。 “真够恶心的,这些老鼠。”阿不福斯骂骂咧咧地变回人形,“校长不在,强大的阿不思·邓布利多不在,他们就马上打洞过来了。” “不得不说,我们还是很有默契的,我在肉架下面埋伏,你们先丢一只老鼠进来转移他的注意力,然后趁他走过去检查的时候丢出来一个帐篷把他头罩住!”意识到旁边还有两个学生,他停下了喷吐了一分钟的脏话,一边夸赞着,“真是天才的想法,回去我就买两个帐篷带到身上!” “……” 意识到自己的吹捧并没有改善气氛而是让周围的空气更加尴尬的阿不福斯终于住口,发现汤姆已经绕着餐车检查了一圈,而纳尔逊都快把地上躺着的袭击者衣服脱干净了。 “阿不福斯先生!”纳尔逊蹲在袭击者旁边,脸色难看地举起一根项链,金色的项链下面坠着一个精致的饰物,它拥有着极为精巧的造型——圆圈中有一条垂直的线,线贯穿了一个三角形,“您看这个……” “果然是他干的,我%&……%&&*”阿不福斯看到挂坠,又开始破口大骂起来,过了一会儿,他看起来骂累了,摇了摇头,开口解释道,“这是格林德沃的标志,看样子这个人是他的手下,这已经不是一起普通的袭击了,你们必须去后面躲起来!” 汤姆拽着纳尔逊的胳膊,摇了摇头,纳尔逊只好跟着苦笑地摇头。 “好吧,我也不说废话了。”阿不福斯摊开手,这股做派倒是有些雷厉风行的意思,“他们一共来了三个人,一个躺在那。” 他用魔杖指了指地上光膀子的男人,一条绳索从魔杖中吐出把他捆了个结实。 “车头那边还有两个,”他一边走向通向下一节车厢的门,一边快速地解释着战局,“他们正在和一个我不认识的老师还有三个学生战斗。” 阿不福斯一边带着两个人走进最后一节车厢,这里的桌椅板凳全部残破、倾倒,没有一点儿完好的东西,一边感叹着,“小子,你们果然不是‘弱小的人’。” 正文 第四十一章 每个医疗机构都会有一位乔伊小姐 车头处“乒乒乓乓”一阵乱响,各色光线从车头破烂木门的裂缝中一闪而逝,夹杂着混乱的咒语声和模糊的叫骂声。 “轰!” 一道红光透过木门轰击在车厢的地面上,把正趴在门上观察车头内情况的汤姆吓了一个激灵。 “我们应该怎么进去?”汤姆转身看向捣鼓口袋的纳尔逊。 “喂,你应该问我。“阿不福斯哼哼唧唧地把手伸到背后,仿佛从屁股里掏出了一个精巧的小陀螺,”这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这可是实打实的战斗,你应该躲在成年巫师身后,应该请教Newts考试拿了十二个O的我。“ “好的,十二个O先生,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呢?”纳尔逊一边把刚从口袋里掏出来的窥镜从门缝里缓缓推进去,一边揉着胸口,有气无力地应和道。 “我们首先要搞清楚里面是什么情况。”阿不福斯点点头,“窥镜是一个好选择,但是在这种混战中反而会影响你的判断。现在车头里起码有六个巫师,两个那家伙的同伙,一个老师和三个学生,如果你贸然冲进去一定会被至少六道魔咒撕得粉碎。” 汤姆缩回了伸向门的手。 “我还好,但是你们可能连一个像样的铁甲咒都放不出来——” “铁甲护身。”纳尔逊依旧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他靠着墙壁,听到车头中的叫骂声越来越少了,“阿不福斯先生,再不进去里面都快打完了。” “好吧,”阿不福斯耸耸肩,拿起了手里的小陀螺,“所以我们需要这个东西。” “这是什么?”汤姆有些好奇,他现在离门远远的。 “闪光弹。”阿不福斯的嘴角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昏昏倒地!” …… “你醒啦?”纳尔逊睁开眼,发现眼前是两个刺目的太阳,于是闭上眼睛准备开口说话,却发现嘴唇和喉咙干涩到难以发声,他想坐起身来,却发现自己甚至抬不起身子。 “手术很成功,你已经是个女孩子了。” 纳尔逊并没理会耳边聒噪的声音,而是安静地躺在床上,等到眼前的重影慢慢合为一体,他才看到,自己头顶是明晃晃的吊灯,周围是洁白的墙壁、地板和病床,原来自己正躺在医院里。 一个水杯恰到好处地被递到嘴边,上面还插着一根吸管,纳尔逊叼住吸管,狠狠嘬了一大口,温度适中,甚至还有点甘甜。 “生死水味道怎么样?”那个声音又在一旁说道,“你的肋骨断了,医生说还得……呃……三十五分钟才能长好,在此之前你还是先躺着吧。” “你——”纳尔逊还没来得及骂出声,就眼睛一黑睡死过去,临睡前模模糊糊地听到有个尖锐的女声叫着,“邓布利多教授,你不能给学生喂安眠药!” 等到他再次被周围嘈杂的声音吵醒时已经是黄昏了,刚醒来就是满眼暖洋洋的橙黄色,床板已经被人摇起来,小桌板也很贴心地支好,上面摆着一个盛满汤的大碗和一个被罩子扣起来的餐盘,他有些费劲地抬起手揉揉眼睛。 “哦!纳尔逊醒了。” “你去把汤给纳尔盛好。” “好的。“ “你说他会把作业放在书包里吗?“ “等他吃完了问问吧……”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小桌板上已经盛好了一小碗汤,罩子已经掀开,底下是一个盛满香肠和煎蛋的银盘。 “纳尔,我是真没想到。”纳尔逊转头看向旁边,在隔壁床躺着的汤姆透过围住病床的人手舞足蹈地对他倾诉着,“我是真没想到,他偷袭两个学生居然还要用这种阴招。” “我也没想到。”纳尔逊瞟了一眼小桌板上油汪汪的香肠,一点食欲都没有,靠在枕头上,闭上了眼睛,“最后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人群为汤姆让开一条足够目光和声音穿过的通道,他听起来也挺困惑,“我一醒来就到这里了,不知道最终结果是什么,但是我知道他肯定是击倒人数最多的人。” “喂喂,探视时间到了,你们太吵了!”霍格沃兹的校医乔伊小姐挥舞着抹布冲过来赶人,围在床边的众人如鸟兽散,临走时纳尔逊似乎听到阿尔法德“纳尔回休息室以后作业借我一下”的声音。 “布莱克,你要当着我的面抄作业吗?” “邓……邓布利多教授!” “明天吃完晚饭去奖杯陈列室扫地。” “好的,邓布利多教授!” 大门关闭,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 “邓布利多教授,有什么事您叫我一声就可以。” “好的,谢谢你了,乔伊。” 等到高跟鞋的声音哒哒地远去后,纳尔逊看到了站在他和汤姆床中间,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教授?”他有些困惑地看着眼前的赤发男人,是很标准的“邓布利多式笑容”,他有些不确定面前的人是谁了。 “纳尔逊,你的观察力还是不够敏锐。”来人笑眯眯地说着,“感觉好点了吗?乔伊小姐的生骨灵可是受到过威森加摩颁奖的,我上学那会儿就用过。” “阿不福斯先生?”纳尔逊知道来人是谁了,“你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偷袭我们?!”汤姆抢先表达了他的困惑,并从床头上抓起魔杖指着阿不福斯,“你和他们是一伙的吗!” “不不不。”阿不福斯轻描淡写地掏出魔杖挥了挥,汤姆的魔杖飞到他的手里,“哦~看起来你很爱惜它。我们赢了,他们三个已经去阿兹卡班做客了。” 他把魔杖摆回汤姆的床头,位置和之前丝毫不差,“你们帮了我很大的忙,我进入车头以后很快就结束战斗了。” “但你为什么要偷袭我们呢?”汤姆依旧不解,他并不觉得两人是累赘。 “我知道你不是‘弱小的人’,汤姆,相反,大部分成年巫师与你相比和懦夫没有什么两样。”他眨眨眼,“但是你不会真觉得我会让我的学生去涉足险地吧?不会吧不会吧?” “好吧。”汤姆干巴巴地说道,虽然他还是认为自己去战斗受到的伤也不会比结结实实挨一发昏迷咒重,但是还是有点感动,然而他还是想嘴硬,“车头里不是还有三个学生么?” “你还想和他们比?”阿不福斯嗤笑道,看到他满脸不服,又补充道,“我不是说你们不行,只是你们接触魔法也才不久,而他们甚至都快毕业了,可以想象,他们将会是霍格沃兹未来的优秀校友。” “是米勒娃和菲利乌斯吗?”纳尔逊想了想自己认识的优秀学生。 “可能吧,不过我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他从纳尔逊的盘子里捏起一根滋滋冒油的香肠丢到嘴里咀嚼着,“他们当中有霍格沃兹的女学生会长,还有两个级长,一个是格斗大赛的冠军,另一个是阿不思的得意门生,得过《今日变形术》的年度大奖。” 汤姆不做声了,反而认同地点点头。 “看样子你们认识。”阿不福斯点点头,看着纳尔逊,“对了,阿不思找我代课的事除了你们还有谁知道?” “让我想想……”纳尔逊闭上眼睛回忆着,“应该没有别人了,甚至邓布利多教授给我的小包裹我也一直放在口袋里没有拿出来过。” “我明白了。”阿不福斯点点头,若有所思。 “发生甚么事了?” “你们知道你们的校长去干什么了吗?”阿不福斯答非所问,而是抛出一个奇怪的问题,又捏起一根香肠,一边咀嚼,一边看着两人,事实上,一年级学生都快忘了校长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了。 “我想你们也不知道,”看着两人一副迷茫的样子,阿不福斯压低声音,说道,“阿芒多·迪佩特可能是全英国最强硬的人了,虽然他已经垂垂老矣,但是却从来没有放弃过对黑魔法的打击,从十一年前盖勒特·格林德沃越狱以后,他也集结了威森加摩的一群顽固老头展开对格林德沃那群狂热追随者的围剿。” 阿不福斯有些晦气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像是不小心说出了什么恶心的单词似的,又继续说道,“阿不思·邓布利多是他的得意门生,本以为自己可以安享晚年了,没想到还得东奔西跑地给学生擦屁股,尤其是在前两年格林德沃纠集了更多人马以后,他甚至得亲自下场了,但是威森加摩的长老们都老了,实际上,全球范围内只有英国局势相对较好。” “而我的哥哥,”阿不福斯又往地上啐了一口,“而阿不思·邓布利多,这个据说唯一能够战胜格林德沃的人,却缩在霍格沃兹这个小角落里,偏安一隅。” “邓布利多教授能战胜格林德沃吗?”汤姆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换个扬名的目标了。 “谁知道呢?不过这也让霍格沃兹成为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阿不福斯耸耸肩,“直到两个月以前的月圆之夜,他给还在美国的我写信,不瞒你们说,这是我们十几年来第一次联系。” 正文 第四十二章 乔伊小姐 “所以邓布利多是准备开战了吗?”汤姆有些兴奋地问道,他已经开始期待之后的魔法战争了。 “谁知道呢?”阿不福斯咽下第三根香肠,抬起胳膊擦擦嘴,那件看起来就很昂贵的紫红色丝质长袍绣着金边的袖口霎时间沾满了油污,“伟大的阿不思·邓布利多做什么事其他人有什么好明白的呢?” “既然邓布利多教授准备出手,想必事情能够很快解决吧。”纳尔逊有些疑惑,“难道前几年他有什么顾虑不成?” “因为邓布利多在,所以格林德沃和他的爪牙不敢把手伸到英国来,这基本是魔法世界的共识了。”阿不福斯不屑地摇摇头,“我们走着瞧吧,起码还能看几年戏呢!” 他这番看衰的发言让病房内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连汤姆也沉默下来,似乎在为邓布利多失败以后他该如何力挽狂澜做着打算。 “不过他们这次也算聪明,趁着校长和阿不思都不在,袭击霍格沃兹的火车,如果真被他们给混进来了,那麻烦才算大哩……还好车上有我这么一个他们没想到的高手。”阿不福斯沾沾自喜地说,“没想到吧格林德沃,任你机关算尽,手下还是去了阿兹卡班。” “你明明还要靠我们帮忙,才能偷袭的了那个人。”汤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邀功。 阿不福斯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什么清白?我进门以前才在肉架下面看到你,被人打到变成一只羊躲起来!“阿不福斯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我那时怕自己的魔法威力太大误伤到你们!……保护你们!……老师最重要的职责就是保护自己的学生,知道吗?“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阿尼马格斯要随时施展才能不生疏“,什么“战术比法术更重要“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病房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邓布利多教授,病人该休息了!”乔伊小姐的声音从门口飘来,“您太大声了!” “哦哦好的!我马上就走。”阿不福斯大声回应着,一边提醒两人好好休息,临出门前,他表情严肃地盯着汤姆,缓缓地吐出一句,“小子,我记得我说过会给你额外布置一些提高的作业吧(汤姆:不,你没有!),你有福了。” 不一会儿,乔伊小姐端着一个放满瓶瓶罐罐和各种医疗器材的银质托盘走进门,开始为两人检查身体。 “我感觉胸口有点发闷,乔伊女士。”纳尔逊敞开衣襟,躺着床上哼唧着。 “这是重新长肋骨的正常情况。”乔伊小姐狠狠地戳了戳他的胸口,“叫我乔伊小姐,我有那么老吗?” “嘶……好的,乔伊小姐!” “现在治安真是越来越差了,连霍格沃兹的火车都会被袭击了。”她皱着眉头抱怨着,一边撬开纳尔逊的嘴给他灌下一小瓶辛辣的绿色液体,只过了一秒钟,纳尔逊就感觉气血上涌,似乎浑身的热量都汇聚到脑门上,脑子也挣扎着想要从鼻孔和嘴巴里冲出去。 “别乱动,不然还得再给你灌一杯。”看到纳尔逊老老实实躺平的乔伊小姐从托盘上拿起一个小镊子夹住他的鼻子,又用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扶住他的后脑勺死命地摇晃起来,纳尔逊是真没有想到二十世纪的大英帝国居然还有如此特别的医疗方式,可是这由不得他后悔了,在他马上就要把刚喝下去的半碗汤吐出来时,乔伊小姐停下了手下的动作,奇特的是,一股清凉舒适的感觉很快顺着纳尔逊的脑袋流到心脏,并很快流淌到四肢百骸,让人通体舒泰起来。 “真是神奇的医术。”纳尔逊由衷地赞叹道,他眯起眼睛舒服地用头发蹭着枕头,准备长舒一口气,却因为鼻子被镊子夹住,吐了个鼻涕泡出来。鼻涕泡破碎的清脆响声把他惊醒,他突然意识到,事实上,不管是谁先被人晃着头折磨一番,轻松下来时都会感觉到通体舒泰的。 “谢谢,顺便说一句,你肋骨放射状骨裂的花纹我很喜欢,所以我特别给你用了特制的染色生骨灵,它能让新长出来的骨头呈现淡淡的金色,就和纹身一样——如果你足够瘦,晚上甚至可以透过胸膛看到你的肋骨散发金光。”乔伊小姐对这种由衷的赞叹感到很受用,满意地给纳尔逊喂了另一瓶药,又好奇地问道,“威廉姆斯先生,听说你来自麻瓜家庭?你了解麻瓜们的医疗吗?有没有什么可以借鉴的地方。” “有……的……吧。”纳尔逊没有想到有人竟然会面对感谢之言选择恩将仇报,她喂给自己的第二瓶药和上一瓶完全相反,是一瓶橙色的粘稠液体,味道齁甜,他感觉到自己的味蕾已经裂开了,甚至整条舌头已经开始不听使唤,他强撑着丢下一句“麻瓜的医疗对病人更加温柔”,就一头栽到枕头上昏睡过去。 “温柔?把人治好才叫温柔。”乔伊小姐走向瑟瑟发抖的汤姆,口罩下的表情看不真切,“心脏碎裂的伤者麻瓜治不好,但是我可以,所以我更温柔。” “你说是吗?里德尔先生?” “是的!” …… 第二天一早,纳尔逊就叫醒汤姆准备出院,在走出校医院大门的一瞬间,两人如释重负。 “我再也不想去校医院了!”汤姆心有余悸地说着。 “我再也不想去医院了!”纳尔逊的心理阴影大很多。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乔伊小姐的声音从前方两步远的拐角传来,她端着从食堂打来的饭,笑吟吟地看着两人,“说实话,最希望自己工作清闲的人可能就是大夫了~” “抱歉,乔伊小姐。”纳尔逊和汤姆低下头道歉,昨晚看到她时只能透过口罩看出她大约是个美人,三十岁不到,长睫毛,高鼻梁,护士帽底下一丛烫得很精致的金色短发,潭水一般的绿眼睛熠熠生辉,充满对救死扶伤的热爱。然而今早再看到她时,纳尔逊总算明白为什么在教职工餐桌上总是看不到她了,原来她都是提前去食堂打饭回来——这个年轻大夫口罩下的脸颊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纵横交错的伤疤,以她断肢再生的魔法造诣,想必这种皮肤的疤痕挥挥手就能愈合,而它们留在这里只有两种可能——这些都是难以愈合的魔法伤,又或者这些伤痕给她留下了远超断手断脚的伤痛……而这两种伤痛都足以摧毁一个脆弱的人。 “这有什么好抱歉的,我恨不得霍格沃兹安全到没有我这个岗位。”乔伊小姐依旧是一副笑吟吟的样子。 “抱歉,我是说……” “你是说我的脸吗?”乔伊小姐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脸颊,“我已经习惯啦,只是希望没有吓到你们才好。你们可不要学我,要珍惜自己的身体才是。” “邓布利多教授让你今晚吃完饭以后去他办公室拿相机~~~”乔伊小姐的声音远远的传来,但纳尔逊却没法正视这个听起来轻快愉悦的声音了。 …… “纳尔,你的作业我拿到了。”餐桌上,阿尔法德用茶匙在牛奶杯子里搅和得哐啷响,一脸兴奋地说,“帮我大忙了,我姐姐说如果我这个圣诞假期的作业交不上去,她就要写信给家里人把我接走。” “我记得我作业在箱子最下面啊。”纳尔逊咽下一口奶油浓汤,满足地偷偷打了两个嗝,“你是怎么找到的?” “你不知道吗?你的猫已经把箱子里的东西铺了一地了。”阿尔法德用一种同情的眼神看着他,“当我到你们宿舍的时候,它正在尝试把你的箱子也拆了平铺到地上。” “……” “没关系的,阿尔法德会帮你打扫的。”汤姆递给纳尔逊一盘小西红柿,摸摸他的狗头,“你说是吧,阿尔法德。” “我才……嗷!”扭头看到善意地冲自己笑的姐姐,阿尔法德无奈地扭了扭脖子,“好吧,谁让你是个病号呢?” “汤姆,听说你们昨晚住在校医院。”沃尔布加以一个一看就练习了很多遍的完美角度冲汤姆露出了八颗锃光瓦亮的牙齿,“昨晚有没有休息好呀?我那里有个家里寄来的安眠枕,已经让阿尔法德放到你床上了,晚上记得用啊!” “谢谢你,”汤姆表现出十足的礼貌,“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睡觉不枕枕头。” “啊这……”听到周围传来阵阵窃笑的沃尔布加涨红了脸,瞪着眼睛环顾四周,费劲地找着用来转移话题的话题,“你们在校医院住了一晚上,有看到乔伊小姐长什么样吗?听说没有人看到她口罩下的脸。” “乔伊小姐啊……”汤姆的神情恍惚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了昨晚不堪回首的一段遭遇,他刚张开嘴准备说,却被纳尔逊握住了手背。 “乔伊小姐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女士了。”汤姆用另一只手拍打着附在手背上的手,语气确凿地说道。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办公室的新住户 “兄弟,好久不见了,”晚饭后,刚收拾完被宠物弄得乱七八糟的寝室的纳尔逊拖着疲惫的身子,站在邓布利多办公室门口正欲敲门,被旁边许久未见的盔甲兄叫住了,“最近在哪发财呢?” “啊……你好!”纳尔逊有些受宠若惊地冲着盔甲打招呼,学着它一脸江湖匪气的样子拱拱手,“还是老样子,高不成低不就的,倒是老兄你风光不减当年。” “老弟你就爱整这虚头八脑的。”盔甲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地抬起胳膊挠挠头,杠铃般的笑声回荡在盔甲的空壳里嚯嚯作响,似乎因为动作太大,它抬起的臂铠连带着手铠一起掉到地上,“哦,尴尬了。” “您这一身伤,看起来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啊。”纳尔逊捡起它掉在地上的半截胳膊安回去,摸了一手灰,“我帮您擦擦?” “劳驾了。”盔甲点点头。纳尔逊掏出魔杖指向它,“清理一新!” “真是太谢谢你了,我一直想去洗个澡,就怕吓到学生。”盔甲继续发出杠铃般的笑声,它弯腰拉开邓布利多办公室的大门,“进去吧,邓布利多等你好久了,以后有兄弟在,你过来都不用说口令了!” “谢……谢谢。”纳尔逊微微点头躬身表达谢意,走进办公室,一边对霍格沃兹的安保产生了浓浓的担忧。 他走进邓布利多的办公室,现在是阿不福斯的办公室了,只见阿不福斯侧躺在办公桌后面的高背天鹅绒沙发上,两条腿搭起来翘到桌上,满是泥泞的马丁靴毫不顾忌地搭在水晶的墨水瓶上。此时太阳尚未落山,塔楼外的夕阳从他身后那扇显露着霍格沃兹校园景象的窗户平射进这间并不宽敞的办公室里,背光令这个还算年轻的男人面容完全看不真切了。 “你来了,纳尔逊。” “阿不福斯先生。”纳尔逊打量着这间之前来过一次的办公室,和一周前到来相比,这里似乎没什么不同,可能阿不福斯并不想太多地改变这间办公室的陈设,又或许这对兄弟的偏好本就相同。 纳尔逊敏锐地察觉到了这间办公室的不同,和邓布利多在时的空荡荡相比,这间办公室显得没有那么冷清了,窗边那幅描绘着灰扑扑房子的画里多了一个人——这也由不得他不察觉,如果一幅单调的画中突然多了一个人,察觉不到那才是怪事呢! 他仔细瞅着画像里的少女,觉得有些熟悉,这不正是那晚去拉文克劳塔楼寄信的半路上遇到的画像中的女孩吗?那晚被斯莱特林休息室门口的走廊吓得够呛,纳尔逊甚至都没有好好看看她长什么样子,这一次倒是瞧了个真切,原来她并不是银发,只是一种病态到苍白的棕红色,却是和纳尔逊有些相似,她梳着过时的麻花辫,恬静地垂到两肩,面色白皙没有一点血色,五官却很柔和,她穿着一件干净却老旧不合身的蓝色连衣裙,上面的花边看起来像是上个世纪的,纳尔逊冲着这个躲在阿不福斯背后偷偷打量他的土姑娘偷偷眨眨眼睛,而这个姑娘也回敬了一个鬼脸,又躲到了阿不福斯背后。 “哦?看样你似乎认识我的妹妹?”阿不福斯直起身来,扭头往后看了一眼,又转过头凝视着纳尔逊,随着他直起身子,从背后笼罩他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让这张和背后少女眉眼相似的面庞愈发清晰起来。 “您的妹妹?” “是啊,我的妹妹。”阿不福斯站起身来,转身走到画像前面,望着面前因为做鬼脸被当面逮到正在尴尬地吐着舌头的少女,这个粗野的男人眼里满是柔和,他伸出手想要摸摸妹妹的头,又似乎是在临近画布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的妹妹只是躲在一张画中,赶忙缩回了手,又凑近她耳边的吊灯仔细观察着画有没有被自己碰脏了,“安娜,阿利安娜·邓布利多,她很可爱吧。” “是的。”纳尔逊点点头,满眼诚挚地望着阿利安娜,“她是一位善良又热心的小姐。” “嗯?安娜,你帮过这小子什么忙吗?”阿不福斯侧过半张脸对着纳尔逊,挑起眉毛问道,阿利安娜似乎和城堡里的其他画像不同,她不能发出声音,只是对阿不福斯做着口型,而阿不福斯却认真地听着,一边听一边应和,有时还会打断她问一些问题。 “哦,差点冷落你了,你自己搬个喜欢的椅子过来坐吧,柜子里有酒,想喝什么自己拿。”阿不福斯“听”着阿利安娜说话,忽然发现站在原地的纳尔逊,于是挥挥手让他安顿好自己,“我不建议你选他的蜂蜜酒,那闻起来像是给一只老蜜蜂喝的,那种在你们家房檐下面‘嗡嗡嗡’地筑巢,并且随时准备蛰你一下的老蜜蜂。” 纳尔逊只好老老实实召来一把椅子,乖巧地坐在原地等待。 “你怎么就这么呆坐着?”阿不福斯走到酒柜边上,拿出一瓶瓶身脏兮兮的陈年老酒,一边变出两个杯子,嘀嘀咕咕着,“不喝白不喝,你不会是怕违反校规吧?或者你的监护人不允许你喝酒?小子,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一顿饭能喝两大瓶威士忌,至于法国人的白兰地,我都是当水喝,安娜,你说是吧。” 他扭头看向妹妹,却发现她正一脸责怪地望着他,于是只好把酒放回酒柜,“好了好了,未成年人不能饮酒。” “橙汁总可以吧。”他打开一瓶橙汁,斟满两杯放在桌上,走回沙发坐下,“这么说,你们几个月以前就见过了?” “是的,”纳尔逊点点头,他难以控制心中对两人交流方式的好奇,忍不住开口问道,“您和阿利安娜小姐是怎么——” “唇语。”阿不福斯不耐烦地打断他,“这都看不出来吗?唇语是一种和无听障只不能说话的人交流的好办法,只是每个人的唇语都有所不同,不过我不在乎,我根本不关注其他人在说什么。” “我明白了。”纳尔逊点点头,他欲言又止,“抱歉,阿不福斯先生,请问阿利安娜小姐……” 办公室里陷入了一阵令人焦躁的沉默,阿不福斯转身看了一眼阿利安娜,见她点了点头,于是缓缓开口道,“你可能不知道,这是老一辈的恩怨了,只能在在我们这代人完结,这件事情和阿不思,我,盖勒特·格林德沃,无数身不由己的巫师,甚至包括你的父母——都有关系。” “我的父母?”纳尔逊神情一震。 “不过我要说的这一小段故事和他们并没有什么关系。”阿不福斯止住了纳尔逊的兴头,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看起来和闻起来都很劣质的雪茄,抽出一根,也不剪头,只是叼在嘴里狠狠一咬,一个烟嘴就被咬了出来,他把手伸向背后,从画边接到了一个闪闪发亮的银色小盒子,轻轻按了一下,一束幽蓝色的火苗点燃了嘴里叼着的雪茄,他用力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脑袋很快就被烟雾笼罩住了,“格林德沃这个老杂毛,年轻的时候勾引了我和阿利安娜的哥哥,他们成为了恋人,就如同你理解的那样,没错!就是这个表情,和我当初听到这件事时候的表情一模一样!” 阿不福斯剧烈地咳嗽起来,似乎是被自己吐出的烟呛到了,又似乎的笑岔气了,“后来他还用他那套可笑的理论来勾搭阿不思,当时我还在上学,阿利安娜一个人在家养病,我怎么可能放他们两个不要脸的狗东西浪迹天涯,然后我就揍了格林德沃。” “您揍了格林德沃?”纳尔逊的表情比刚刚还要精彩。 “谁知道呢?可能是我揍了他,也有可能是他揍了我,有可能是我们当中的任何人揍了任何人,总而言之,就是三方混战,我少了一个肾脏,阿不思断了鼻子,格林德沃捡起他的断指跑了……而阿利安娜丢掉了性命,这绝对是格林德沃干的,我检查过,那是一种我从来没见过的黑魔法!本来是冲着我来的!”阿不福斯眼里闪烁着仇恨的光芒,一边把玩着手里的银色小盒子,“这也算是我的战利品了,格林德沃那装满厉火的小盒子就是以它为原型设计的,但它们的威力可以说是天差地别,不过还算个蛮精巧的小玩意儿,我比较喜欢叫它‘打火机’。既然安娜这么喜欢你,那么它就是你的了。” “说起来,你们还是同龄人呢。”阿不福斯顺着桌子把打火机滑过来,但是似乎又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但你看起来和年轻可一点儿不搭,倒是恶心得像阿不思一样。” “阿不福思先生……”纳尔逊正想婉拒。 “我反正也不想再看见他,它对我来说只能算是个晦气玩意儿。”阿不福思不耐烦得摆摆手,“吸烟有害健康,但是对于巫师来说,那可只能算是小问题。你如果得了那什么……肺痨……不,肺癌,乔伊小姐也只用一秒钟就能治好你。” 安娜在他身后微笑着摆摆手,又责怪地看着哥哥,似乎在劝阻纳尔逊不要学别人吸烟。 “说起来,安娜还没有几个同龄的朋友呢,她说搬她来霍格沃兹这么多年只和两个人见过,一个是你,一个是因为太孤独以至于学会唇语的小姑娘,不会真有这么惨的人吧!哈哈哈哈……” 阿不福斯肆意地大笑,因为笑得太用力,太大声,眼泪都崩了出来。 正文 第四十四章 相机 “阿不福斯先生?” “我没事,哈哈哈。”阿不福斯抬起袖子抹了抹眼泪,又抓起邓布利多的桌布擤了一把鼻涕,“我只是被呛到了。” 阿利安娜站在阿不福斯的背后心疼地望着他,然而她才是最该被疼爱的人,她在最天真烂漫的年纪里结束了生命,这个本应不谙世故的少女目光中充满了不该属于她的复杂情感。 “她叫梅特尔,你认识吗?”阿不福斯对这个能够得到妹妹青睐的女孩很好奇,“你知道她是哪个学院的吗?话说,她的父母给她取个花名,真的不会被同学们嘲笑吗?” “我想我是知道的,先生。”纳尔逊回忆着那个在丽痕书店里瑟瑟发抖,却又在猫头鹰房里古灵精怪的少女,点点头,“她是拉文克劳的学生,和我一届。” “哦?看起来下周一一早就有拉文克劳低年级的变形课。”阿不福斯翻看起一张之前放在桌上垫鞋的羊皮纸,原来那是邓布利多的课程表,“书归正传,我们来聊聊你的照相机吧。” 他指了指一直摆在旁边的相机,表情瞬间严肃起来。 “我记得之前我们在火车上谈到了厄里斯魔镜,是吗?”他抓起相机,摩挲着上面的铭文,“你似乎很了解它?” “是的,那是一面能够映照出人内心深处渴望的魔镜,”纳尔逊点点头,“不过它只能呈现虚妄的幻想,特别是当照镜子的人沉迷其中的时候。” “没错,纳尔逊。”阿不福斯端起相机,通过光圈看着纳尔逊,“看样子你比阿不思了解得透彻多了。” “邓布利多教授怎么了?”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前些年他把那面镜子搬回家了,每天都在照镜子,像童话故事里的某个自恋王后一样。”阿不福斯耸耸肩,“不过没人知道他在镜子里看到了什么,我倒情愿他看到了安娜,不过看样子真相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美好。“ “我想没有人愿意把自己内心深处最深的欲望暴露给别人。“纳尔逊随口说道,”反正我是这样,可能您也一样。“ “不,我不一样,我可以很确切地告诉你,我的欲望,就是安娜从小到大没有受到那些苦难,我们还是一个温馨的家庭。“阿不福斯放下相机,用那双湛蓝透彻的眼眸注视着纳尔逊的眼睛,纳尔逊甚至有一瞬间生出了不忍直视的念头,“这么些年,我也无数次地照过那面镜子,都是这样一幅美好的画面。“ 纳尔逊语塞了,阿利安娜也躲在阿不福斯身后抹着眼泪,她前面男人的形象在纳尔逊眼中无限高大起来,不再是哥哥的弟弟,甚至成为了一个不逊于阿不思·邓布利多的巨人。 “但是你的相机,啧啧。”阿不福斯突然从刚才的氛围中抽身出来,又拿起相机拨动着按钮,冷不丁地对纳尔逊按动快门,“它可比那面镜子厉害多了。” 镁光灯的强光令纳尔逊的眼前一片苍白,他一面眯起眼睛,一面抬起手想要挡住自己的脸,他又感到肚子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等到眼前的苍白散去,他的眼前坐着两个阿不福斯,两张阿利安娜以及充斥着视野的办公室中什物的残影,纳尔逊使劲眨了眨眼睛,看到相机被丢到自己怀里。 阿不福斯伸出魔杖,一小缕银白色的雾气从魔杖尖逸散出来,飘向纳尔逊怀里的相机,相机内齿轮机括工作速度似乎加快了,发出尖锐而急促的声响,一张照片被缓缓吐出,背面向上,还冒着热气,感觉并不像冲洗胶卷,反而像打印机。 “收好你的照片,别拿起来看,当心阿不思在自己办公室留了什么监控。”阿不福斯轻佻地打量着天花板和书架,似乎想给并不存在的哥哥打个招呼,看到纳尔逊一脸玩味的表情,他连忙补充一句,“我可不是要挑拨你们师生关系,实际上,他真干过这种事儿,当年我还在霍格沃兹上学的时候——” 纳尔逊把照片收起,小心地藏到衬衫的口袋里,抬起头看到从画里砸向阿不福斯的一个纸团打断了他的话语。 “你的相机,可以拍到镜头中的欲望。”阿不福斯压低声音,扭头往身后关得严实的窗户看了一眼,又前倾身子按住一张照片顺着桌子推到纳尔逊面前,小声说道,“只要按动快门,它就能够把被照相的人的内心扒地光溜溜的,一丝不挂地放到照片里。” 纳尔逊低下头,看到阿不福斯推来的照片正是他在孤儿院拍下的那张。 “你看照片里那些成年人。”阿不福斯引导着纳尔逊的目光,“中间的几位女士应该是孤儿院的工作人员,你看看周围的那些成年人,全部西装革履的,但是你有没有发现,他们衣服首饰的款式是不是有些太过相似了,甚至连长相都几乎相同。” 纳尔逊点点头,他也看出了端倪,相片中其乐融融的众人周围围绕着一位位从身高、衣着到长相都极为相似的绅士,这种场面看起来甚至有些恐怖。 “我一开始以为是他们的父母,后来我想明白了,”阿不福斯接着说道,“既然是孤儿院,这些孩子们大概率是没见过自己父母的,我想应该就在近期,有一位长这样、大概这种打扮的人去过那里,可能是一位去捐款的绅士,也有可能是政府负责采购的官员,他们打心眼里渴望一位这样的长辈以填补内心的空缺,所以想象出了这样子的父亲。” 纳尔逊抱着照片,看得入了神——严肃勤恳的科尔夫人在心里为自己穿上了粉红色的连衣裙;来自南威尔士的帮工姑娘竟然绾起长发,穿上了外交官的衣服;那群一天到晚吵吵嚷嚷的小鬼都依靠在父母的怀里;甚至隔壁的玛莎都穿上了华丽而前卫的衣裙,戴着副金丝眼镜,手里拿着一把卷尺……纳尔逊看着这幅其乐融融的画面,不禁笑出了声。 “那是假的,纳尔逊。”阿不福斯忍不住开口说道。 “我知道,先生。”纳尔逊抬起头,依旧是遏制不住的笑意,“但是他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都是真的,不是么?” “这毕竟——” “阿不福斯先生,我知道的。”纳尔逊把照片放到桌上,指着一个个人对他说,“科尔夫人,就是孤儿院的总管,她把一生都献给了无家可归的孩子,甚至快退休了都没有结婚,但是我知道她最喜欢读言情小说;阿曼达小姐,她去年才来伦敦找工作,因为口语屡屡碰壁,但我知道她每天都在努力学英语,向各种人包括孤儿院里的孩子们讨教,她心里一直有个当外交家的梦呢;还有这些孩子们,他们可能见不到自己的父母了,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成为照片中这样体面的父母,他们的孩子也不用待在孤儿院里——如果他们和社会都努努力的话。” 阿不福斯沉默了,他甚至觉得自己刚才的担忧有些可笑,伸出拳头砸了几下额头,他晃晃脑袋,冲纳尔逊露出满意的笑容,“说真的,虽然我没有编制,但是你还是让我找到了为人师表的收获感。” “既然道理你都懂,那我就长话短说了。”阿不福斯拿过相机放在桌上,拿起魔杖顺着它的侧沿往上敲击,“原型立现。” “这台相机所用炼金术的高深程度不亚于厄里斯魔镜,我建议你找一位精通炼金术的巫师帮你检查一下,能够看穿灵魂的魔法道具总是十分危险的。”阿不福斯一边对纳尔逊建议,一边继续用魔杖触碰着相机的边边角角,随着“咔”的一声,他露出微笑,“找到了。” 桌子上的相机镜头向机身缩回去,两边的卡扣像门一样回扣,把镜头紧紧包裹起来,快门的按钮也向下缩回去,直至缩成了一个坑。 “唔……看样子是少了一块,碰掉了吗?”阿不福斯搓着下巴,旋转魔杖指向桌面,“恢复如初!”一节金属短棒从刚刚的陷坑中长出来,机身上剥落的黑色漆面与牛皮也回复一新,看起来就和某款被称为“石库门”的著名相机一样。 随着漆面和装饰的恢复,紧贴着铭文的一句话也浮现出来: “人们总希望生活变得美好,但欲望总让他们逐渐丑陋。” “啧,真是愤世嫉俗。”阿不福斯咂咂嘴。 忽然,一个盔甲的头盔从壁炉里钻出来,和个鬼一样大喊,“兄弟,来人了,该喝药了!” 他又瞅到背对着他的纳尔逊,大声打招呼,依旧和个鬼一样,“下次咱俩整两盅!” “你下次能不能敲门,一惊一乍的!”阿不福斯气愤地拍拍桌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星星形状的瓶子,走到骂骂咧咧的头盔前一脚把它踢回壁炉,他拧开瓶盖饮下一口,面部容貌扭曲变化起来,“嘶,这就是我打断的鼻子吗?每次都让我感到陶醉呢!” “你坐在那里就行了,我们等会儿再聊。”已经完全变成邓布利多样子的阿不福斯对着纳尔逊扬了扬手里的小瓶子,“一定要喝自己随身带的饮料,谁也不敢保证有没有人给你下毒,这将是我教给你们的第一个道理。” 正文 第四十五章 阿不福斯:你确定不是找我顶缸吗? “阿不思!我们真的需要好好谈谈了!” 即使走廊和办公室里都铺着厚厚的地毯,高跟鞋撞击地面的“答答”声也异常响亮,而压抑着愤怒的高亢女声甚至比高跟鞋的动静还响。 “我们必须好好谈一谈!你为什么要一直躲着我!” 办公室的门被粗暴地推开,一位女士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她听起来气愤极了。 “你居然!为了躲我!圣诞节都跑到外面去过!你敢惹事儿,就这么怕事儿吗?阿不思!” 纳尔逊听到声音觉得有些熟悉,他站起身看向门口,在看清来人千分之一秒内,他从心地低下头,行了一个教科书一样标准的巫师礼,低头问好。 “塞克斯教授,圣诞节快乐。” “哦,纳尔逊。”塞克斯这才注意到邓布利多对面的椅子里坐着一个人,这让她气势一顿,只好缓和神色打招呼,“你也是,圣诞节快乐。” 纳尔逊站在原地,望向阿不福斯,他感觉自己出现在这里就是个错误。 “哦,对了,纳尔逊。”塞克斯教授低头看到纳尔逊还杵在这儿,皱了皱眉头,思量了片刻,抬起胳膊撸下一截原本缠在食指上的银链,叫纳尔逊伸出手,把它放到了他的手心里,“你的魔咒课学得很不错,期中的小论文我看完了,这是给好学生的奖励,也算是你的圣诞礼物。” 塞克斯教授努力地用慈爱的目光注视着纳尔逊,但是进门时的杀气完全压抑不住,纳尔逊甚至能够明确地从她的脸上看出几个大字:“你怎么还不滚?” 她终于望向在办公桌后正襟危坐、一脸坦然,实则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已经变成哥哥模样的阿不福斯。 “啊,你好!”阿不福斯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如同一个在圣芒戈治疗失败的智障儿童一样,抬起胳膊无力地摆动着,“什么风把您给吹来啦?您随便坐,想喝点什么?” 塞克斯教授是一位身材高挑,五官笔挺的成熟女性,她一般都把一头黑发在后脑勺紧紧绾成一个发髻,戴着一副厚实的黑框眼镜,常年穿着一身一成不变的黑色巫师袍。今天来时,她虽然也绾了发髻,但有几缕青丝散落在额头和鬓角,她也没有戴眼镜,虽然仍旧穿着同款的黑色巫师袍,但是上面精心搭配的几件小饰品都没有佩戴,看起来潦草极了——看样子为了堵邓布利多,她已经完全不在乎这些细节了。 “阿不思,我发现你真的很会假装自己是个傻子。”她的语气已经平静下来,抱着手站在纳尔逊旁边,冷冷地开口,“随便坐?你让我坐哪?坐地上吗?” “塞克斯教授,您坐这儿吧。”纳尔逊一边缩着身子,一边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小一点,一边挪动着小碎步给她让出位置,“我就不打扰您了,我还有点事,就先——” “等等,纳尔逊。咱们的事情还没完呢!”阿不福斯终于显露出一点正常人应有的表情了,他一瞪眼睛,叫住纳尔逊,两个人在一瞬间进行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眼神交流: “你想干什么?难道要跑吗!” “我不想趟这趟浑水,我还只是个孩子!” “我甚至不知道阿不思干了什么!这个女人就和疯了一样,信不信,你出门的一瞬间她就会袭击我。” “可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阿不福斯先生,您没道理让一个无辜的路人陪您一起承受这种莫名其妙的痛苦。” “谁知道是不是你和阿不思串通起来陷害我,原来就在这儿等着呢!” “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如果我现在不走,我可能马上就会被教师体罚,再见了,阿不福斯先生,祝您幸福。” “等等,起码告诉我发生了——” 纳尔逊眨眨眼睛,单方面切断了通话,他对着阿不福斯和塞克斯教授草草行礼,轻手轻脚又动作敏捷地往门口横移。 “纳尔逊,叫厨房泡壶茶,准备点小饼干,等会儿送过来。”阿不福斯在纳尔逊关上门的前一秒钟又喊住了他,“厨房在赫奇帕奇休息室的对面,对了,你亲自送上来。” “兄弟,你出来啦!”门口伫立着的无头铠甲叫住了狠狠关上门的纳尔逊,虽然他用力关门弄出的响动仍然远远比不上塞克斯教授的万一,“劳驾,把我的头安回来呗。” 纳尔逊捡起那顶掉在走廊对面的全面甲头盔,真不知道阿不福斯是怎么一脚把它从壁炉里踢到这边来的……他抱着头盔往铠甲兄弟头的位置安装,全面甲嘴巴的位置还动来动去、喋喋不休:“说实话,我是可以自己把头安回去的,但是你明白的,我不能吓到经过的学生……况且阿不福斯这小子把我踢出来以后是脸朝下的!我看不到,不知道自己在哪。如果一副盔甲蹲下去摸索自己的脑袋在哪,你知道的,这场面看起来太蠢了,会显得我像是一副智力有问题的盔甲。” “啊,是的。”纳尔逊一边把头盔复位,一边掏出魔杖寻思着能不能变个卡扣让他的头盔和身体连得更紧密一些,如果能顺便卡住面甲叫他说不出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盔甲依旧在喋喋不休,他的思维已经发散到当年挡下梅林两发强力魔咒的英勇事迹了。 “好了,老兄,我先走了。”纳尔逊最终在盔甲的颈后加装了一枚卡扣,足以让他的脑袋稳固地停留在脖子上——如果他有脖子的话,“阿不福斯让我拿点东西,晚点上来找你。” “这小子就是喜欢支使人,我觉得他早晚会成为一个穿不上我的大胖子的。”盔甲若隐若现的声音飘到正在下楼的纳尔逊耳边,他摇摇头,把声音赶出脑海,腹诽道,“我想应该没有人愿意穿铠甲。” 穿过幽长无人的走廊、随机移动的楼梯、载歌载舞的活动室,纳尔逊终于到达了赫奇帕奇的休息室所在的走廊。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在这里看到赫奇帕奇休息室的大门,也没有看到厨房,他只能看到和霍格沃兹其他地方一样布满墙壁的挂画,还有一堆木桶横七竖八地摆在走廊尽头的石槽里,这里反而更像一处生活痕迹浓郁的仓储设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粮食发酵的酸味,也不知道那些桶里装着的是醋还是变质了的酒。 纳尔逊有些犯难了,他对赫奇帕奇的认知,不能说是知之甚少,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事实上,他只知道这里的人都很友善,这是一所有教无类的学院。纳尔逊环顾走廊的墙壁,四周的画像上并没有人,他也没法询问,为了避免自己再走错路,他决定等画像上的人回来了问问清楚,再去找厨房。 于是他走到那堆木桶前,看到第二行的木桶似乎相对光滑一些,便一屁股坐上去。 然而屁股还没坐热,背后靠着的木桶却传来一股劲头,伴随着一阵敲击声,瓮声瓮气的喊声从桶里传来:“喂!有人吗!谁把休息室的门堵住啦!” “等等!我这就——”听到背后已经传来破门前倒数蓄力的声音,纳尔逊赶忙起身让到一边,就在他躲开的瞬间,随着“轰”的一声,包括他坐着的木桶在内的四列木桶盖子都飞起来,重重地砸到对面墙上挂着的巨大静物画上,其中一个撞到画框的又弹回去,撞到刚从打开的桶里走出来的女巫头上。 “哦!我就知道!”她捂着额头蹲了下去。 “你没事吧!”纳尔逊赶忙跑过去扶住这个赫奇帕奇的女巫,“抱歉,我不知道赫奇帕奇的休息室在这里,是我堵住门口,你才——” “没事没事,这事儿不赖你,我已经习惯了。”女巫拿开手,颤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瓶子,“白鲜,帮我涂到额头上,谢谢。” 纳尔逊结果小瓶子,拧开瓶盖,往盖子里倒了一些白色粉末,扶稳女巫的脑袋,看到一个大包,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用最快的速度把粉末撒上去,又接过女巫递来的一块纱布,按到伤口上,扶着她坐到旁边的桶上。 等到她缓过劲来,纳尔逊又开始道歉,她摆摆手,站起身扭动着脖子。 “没关系的,我就是这种很容易出事但是不会受伤的体质。”她身材高挑,穿着一身裁剪得很不合身的巫师袍,看起来应该是故意这样裁剪的,上面破破烂烂地留着很多洞,脖子上挂着一根质感很扎实的大金链子,面庞是健康的小麦色,手腕和肩脖处的皮肤却很白皙,最与众不同的是,她留着一头脏辫。 “哦!你是那天晚上在塞克斯教授壁炉里的那个学姐。”纳尔逊话音刚落就后悔了,人家刚因为自己堵了门受伤,自己就说起她的糗事,实属不该。 “那天晚上?”她紧锁眉头回忆着,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展颜一笑,用左手扶住纱布后,向纳尔逊伸出解放出来的右手,“那咱们是很有缘分,可得好好认识一下,我叫乔昆达·塞克斯。”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没有家养小精灵的厨房 “我叫纳尔逊——” “我知道你是谁。”乔昆达打断了纳尔逊的自我介绍,“那天你在办公室里挨骂的时候,我还没走呢。” “吃吗?”乔昆达从口袋里掏出一堆鸡零狗碎的小玩意儿,挑出两粒糖果,选了一粒递给纳尔逊,“吹宝泡泡糖,草莓味儿的,据说可以吹很大。” “据说?”纳尔逊接过泡泡糖,由于阿不福斯的前车之鉴,他没有马上把它放到嘴里。 “是的,据说。”乔昆达撕开另一个泡泡糖的包装纸,把它丢到嘴里,咀嚼着,慢慢吹出一个巨大到令她看起来像是长了两个头的紫色泡泡,“因为我并没有吹到过很大。” “葡萄味吗?”纳尔逊见状撕开自己那颗的包装纸,也学着咀嚼起来,不得不说,魔法的泡泡糖和普通泡泡糖还是存在巨大的差别,起码从味道和口感上来说,二者就不存在可比性,第一口下去,他就感到有一瓶上好的草莓果酱在口腔里炸开了,紧接着棉花糖般的触感就充盈着口腔,随着上下颚的咬合而裹成紧紧的一团,甚至味道也变淡了许多,但是牙齿分开的时候,爆炸的口感和浓烈的果味又重新占领了整张嘴巴。他称赞道,“学姐其实你吹的这个已经很大了。” “想什么呢?这是紫甘蓝味,你不会觉得赫奇帕奇会把好吃的东西留给自己吧?”乔昆达吧泡泡戳破,又用舌头把它卷到嘴里,白了纳尔逊一眼,又吹出一个比刚刚更大的泡泡,“学姐?你觉得我看起来很老吗? “啊?”纳尔逊歪着头,他偷偷瞥了一眼乔昆达比他还要高挑不少的凹凸有致的身材,她那一头放荡不羁的脏辫,她立体协调的五官,她张开了的白皙中透着红润的脸蛋,任由刚刚吹出的粉红色泡泡破裂,拍到他的脸上,只是呆在那里,露出一副迷茫的表情,“您?……莫非您和我是一届?” “不是,我七年级。”看到这个小学弟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乔昆达“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逗你玩啦,看你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过还是不要叫我学姐啦,这样听上去好老,叫我妹妹吧,这样年轻点儿。” “?”纳尔逊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偷偷把魔杖放到背后,把头顶的一根头发变成了一个问号的形状。 “哈哈哈哈哈。”乔昆达丝毫不顾及形象,靠着酒桶捧腹大笑起来,结果伤口碰到了酒桶,疼得眼泪涌了出来,她又伸出一只手捂着伤口,躺着一旁的酒桶堆上,打着滚边哭边笑,“哈哈哈哈,你可……哈哈哈……一定要给我教教,哈哈哈变形术还能这么用,哈哈哈……” 纳尔逊不知道该不该去扶她,站在一边冷眼旁观,一边吹着泡泡。 “哈哈哈……”乔昆达看起来像是笑累了,躺着酒桶上像一条搁浅的鱼一样一下一下抽搐着,她向纳尔逊伸出手,他见状上前一把把她拉了起来。 “学姐,您和塞克斯教授?”纳尔逊注意到她竟然和刚刚碰到的拉文克劳院长同姓,好奇地发问。 “那是我姐姐。上次你也看到了,我在她办公室。”乔昆达坐在酒桶上,挑着眉毛露出一副“我好烦”的表情,“记住了,不要叫学姐,叫乔昆达就好。” “在火炉里用飞路粉聊天吗?”纳尔逊接过话茬。 “不,其实是她把我塞到炉子里的,她在家暴我。”乔昆达转过头,面色严肃地盯着纳尔逊,用一种诚恳的语气对他说道,“你可以帮我给威森加摩写一封匿名举报信吗?就说你亲眼看到目前就职于霍格沃兹的梅丽莎·塞克斯长期家暴她的妹妹乔昆达·塞克斯,希望威森加摩可以公正审判,剥夺她的监护权。” “啊这——”纳尔逊的嘴巴又被泡泡糊住了。 “哈哈哈,开玩笑的。”乔昆达摇摇手,笑着问道,“你跑到赫奇帕奇干什么,还把休息室的房门堵住。” “抱歉,乔昆达。”纳尔逊面带歉意地瞅着她额头上的纱布,解释道,“我是来找厨房的,我听人说霍格沃兹的厨房在这里。” “哦,我就知道。”乔昆达走向走廊对面的一副巨大静物画,刚刚木桶的盖子就是飞到画上弹回来砸到她的,她在画上来回摸索,“只要在赫奇帕奇旁边看到鬼鬼祟祟的学生,他就一定是来找厨房的。” “捏一下苹果的鼻子,再和牛奶壶握握手……”一番复杂的操作下来,静物画向上抬起,露出一个足够两人通过的巨大门洞,“真麻烦,毕业前我一定要把这幅画上的机关涂了。” 纳尔逊看到画里的苹果“咕噜咕噜”地滚下桌面,把自己藏在了桌布底下。 “就在里面,进来吧。”乔昆达已经到厨房里了,她似乎已经往嘴里塞了什么东西,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你也没吃晚饭吗?” “吃过了,我想来泡壶茶。”纳尔逊跟着跳进厨房,和想象中一群家养小精灵热火朝天工作的场景不同,纳尔逊只看到一间仿佛迷你休息室的温馨房间,房间大约有二十三平米,墙壁由大块的黄砖砌成,壁炉里的火苗熊熊燃烧,虽然房间小,但是顶却很高,高高的拱形穹顶中间挂着一盏插满了蜡烛的水晶吊灯,吊灯的正下方有一张上了年头的黑色橡木长桌,周围整齐地摆着一圈一样材质的椅子,桌子上摆着一个开瓶器、一盒抽纸和两个烟灰缸,在挂画的门洞对面,有一扇虚掩着的巨大铁门,几乎占据了半面墙的面积,门缝里有红色的火光透出,还有叮呤哐啷的声响,看起来他们热火朝天工作的场地应该在门背后。 “看什么呢?”乔昆达坐在桌旁喊纳尔逊,拉开一把椅子,“来坐。” “好的。”纳尔逊走到椅子旁坐下,仍好奇地打量着周遭。 “怎么了?厨房有什么问题吗?” “不,很好。”纳尔逊拿起桌上的烟灰缸把玩着,“我还以为会在这里看到很多努力工作的家养小精灵。” “你想看家养小精灵?”乔昆达疑惑地问道,“看它们干什么?家养小精灵有什么好看的?” “如果这儿没有家养小精灵,我们应该怎么找到自己想吃的食物呢?” “和开学宴会是一样的,你只需要这样。”乔昆达冲着空无一面的桌面说道,“给我来一个双层牛肉汉堡,多放点儿酸黄瓜,谢谢。” 很快桌子上就凭空出现了一个银盘,里面放着一个明显不止双层的厚实的汉堡,上面还插了一面小旗子,乔昆达抓起汉堡用手捏扁,一口咬了下去。 “唔,真好吃。”她点点头,赞不绝口,“美国人懂什么汉堡,真该让霍格沃兹去开分校,给他们普及一下饮食文化。” 对于饮食文化的事情,纳尔逊不置可否,他看得有些饿了,于是也有样学样地要了一块三明治,“再泡一壶绿茶,记得配上茶具和篮子,我等会儿吃完带走。” “纳尔逊,”乔昆达放下手中还剩一大半的汉堡,看起来有些牙疼,“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说罢,她又拿起汉堡奋战起来,不过看样子已经食欲全无,只有不浪费的信念在支撑着她。 纳尔逊解决掉三明治,抽出一张抽纸擦擦手,掉下的面包屑、三明治的包装袋和用过的抽纸在接触桌面的一瞬间就消失了,他想了想,起身到那扇铁门边。 “你要干什么?”乔昆达喊住了正要去拉门的他。 “我觉得我应该当面谢谢它们。” “如果你真的想谢谢它们,你就不要进去。”她吃完了汉堡,抽出一张纸巾,拍着手解释道,“感谢不符合它们的价值观,家养小精灵习惯付出和劳动,你的感谢会让它们感到紧张和惶恐,更不要说它们的信条之一就是‘不要让主人看到自己’,如果你进去逮它们,这将会是一件很尴尬的事。” 纳尔逊点点头,深以为然。 “况且,”乔昆达把纸团丢到桌上,抛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它们现在估计正在准备明天的早餐呢,帮两个贪嘴的学生做饭泡茶已经够麻烦了,你现在进去,它们还要集体出来迎接,到时候所有的工作都得重做……你不是要茶吗?现在你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说三明治好吃,然后拎着茶水离开这里。” 顺着她的手指,纳尔逊也看到那个出现在桌上的精致木盒。 他走过去,拎起木盒,跟着乔昆达的脚步出了门洞,巨大的静物画在他们身后缓缓落下。 “乔昆达,你也要上楼吗?” “是的啊,真巧,没想到我们顺路。” “是的。” “纳尔逊,你是不是对姐姐一见钟情了啊?告诉你,我不会和比我小的男孩谈恋爱的,更不要说小这么多。” “您多虑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跟着我?” “我要去邓布利多教授的办公室。” “……巧了,我也要去。” 正文 第四十七章 阿不思·邓布利多坐在办公桌前面带微笑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乔昆达,你真了解家养小精灵啊。” 纳尔逊怀抱装着茶水的木盒,和乔昆达拾级而上,穿过霍格沃兹的塔楼、连廊和厅堂,圣诞节虽然已经过去,但喜庆的氛围仍然藏在没有被完全清理干净的节日装饰中,“如果没有你,它们就得重新做早餐了。” “还好吧,毕竟赫奇帕奇休息室就在厨房隔壁。”乔昆达打了个哈欠,扯掉额头上的纱布塞到路边一座铜制骑士雕像的马鞍底下,“况且它们其实很常见,它们可是负责整个城堡的卫生,只是你们一般不会去关注而已。” 很快,两人来到了邓布利多办公室门口,看到纳尔逊不是一个人上来,铠甲微微抖了一下,不再动弹。 “邓布利多,你不能因为她去过美国就觉得她是个间谍,她还是个霍格沃兹的学生!”哪怕是隔着厚厚的实木门,塞克斯教授的声音也清晰地回荡在走廊上,“你可以对我有意见,我知道,你一直不待见我,你毕竟是阿不思·邓布利多!但是你为什么要——” 塞克斯教授的声音低下去,她似乎换了个和一开始不同的话题向阿不福斯发难,出于本能的好奇,纳尔逊的耳朵离门越来越近。 “不用听了,她说的是我。”乔昆达从口袋里摸出之前那张紫甘蓝口味吹宝泡泡糖的包装纸,把嘴里嚼剩下的泡泡糖吐进去封好,左右打量了一圈,看到了笔直地站在办公室门口的盔甲,她把盔甲的面甲掀开,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把包好的泡泡糖丢进去,纳尔逊看到铠甲又抖动了一下。 “奇怪,这副盔甲怎么在动?”乔昆达疑惑地敲着胸甲,传出“哐哐”的回声。 “可能放太久了吧。”纳尔逊也走上前敲了敲自己的好兄弟。 “等下倒茶,动作慢点,求你了!”纳尔逊听到铠甲的耳语,“阿不福斯说的,对了,完事儿以后可以顺便帮我身体里把那个垃圾丢了吗。” “什么声音,纳尔逊,你有听到什么人说话吗?”乔昆达困惑地把手张在耳边,侧耳聆听。 “没有,可能是你听错了吧。”纳尔逊耸耸肩,“又或许你是个蛇佬腔,能够听到藏在霍格沃兹密室中斯莱特林豢养所蛇怪的呢喃声。” “没问题。”纳尔逊对着铠甲的耳朵小声答应。 “这个点子不错,我晚点把它记下来。”乔昆达点点头,看样子很中意这个笑话。 “话说你去美国是去留学吗?” “不是。”乔昆达摇摇头,“我是偷渡过去的。” “?” “骑着扫帚,横穿大西洋。” 纳尔逊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足够震撼他一整年的消息,办公室的门就从里面缓缓打开了,阿不福斯似乎招架不住塞克斯教授了,他的声音从办公室里传来,透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感觉,“我们的茶水似乎到了,梅丽莎,坐下歇会儿吧,相信你也说累了。” 纳尔逊不知道之前他去厨房的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他只感觉到此刻房间里的空气比最浓稠的奶油浓汤还要令人感到沉重,那种接近实质的尴尬正从门里往门外逸散,伸出魔爪包裹住他。 纳尔逊硬着头皮,缩着脖子走进办公室,乔昆达鬼精鬼精地跟在他身后。 “哦?乔昆达?”阿不福斯不确定地问了一声,他似乎是刚从塞克斯教授那里听说这个学生的。 “你是把别人都当作傻子吗?阿不思!”塞克斯教授又要压抑不住了,她用力地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重重地说道,“现在装作不认识她?!” “啊,梅丽莎,你要冷静,毕竟你也说了,我之前没见过她本人。”阿不福斯疯狂地给纳尔逊使眼色,他努力做出一副“阿不思·邓布利多坐在办公桌前面带微笑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纳尔逊,可以麻烦你帮我们倒四杯茶吗?我可是期待了很久呢。” 纳尔逊使使劲,让本就很硬的头皮更硬了,他当着三人的面,在一片寂静中,把木盒轻轻放到办公桌上,又从里面一样样地取出了托盘、茶杯、调羹还有放着蜜饯方糖之类小玩意儿的木格,并把它们一个个码到配套的套盒中,他的动作慢极了,仿佛在倒茶这份简单的工作中体会到了艺术的享受。 他在办公桌四条边的正中码好四张绘制着青花的小瓷盘,又把四个同样材质和花色的茶杯摆到瓷盘正中,把手都朝向同一个方向……在经历了一系列拖无可拖的迷惑操作后,他的想象力终于被掏空了,给四个茶杯都斟上了恰到好处的茶水。 “咳咳。”坐在阿不福斯对面,很久没有说话的塞克斯教授打破了沉默。 “希望完事儿以后阿不福斯不要亏待我。”纳尔逊闭上眼睛,准备迎接塞克斯教授的狂风骤雨。 “咳咳。”塞克斯教授轻轻嗓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纳尔逊,之前是我错怪你了。” “抱歉,塞克斯教授。”纳尔逊的脑子还没有转过弯来。 “我是说,没有想到,你是这样一个充满生活情调的人。”塞克斯教授点点头,“虽然我教学的科目是魔咒学,但是我其实并不希望这些充满生活气息的活动由魔杖或者仆役去完成,我认为巫师的双手更应该去接触他们的生活。” “啪啪啪!” 阿不福斯用力拍着双手,恭维倒,“梅丽莎,光是你这种生活态度就够我学一辈子的了,我觉得——” “阿不思。”塞克斯教授打断了他那段可能会让气氛更加尴尬的恭维,皱着眉头说道,“说真的,我觉得今晚你真的很奇怪。” “怎么了?”阿不福斯把胳膊交叉着支在桌上,垫住下巴,又露出那副“阿不思·邓布利多坐在办公桌前面带微笑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 “你难道不觉得今天你给我说了一晚上废话吗?”塞克斯夫人的两条眉毛看起来要拧到一起去了,表情就像是一所麻瓜学习的教导主任凝视着年级里的陈年老后腿一样,“我甚至都怀疑你给自己施了遗忘咒,如果不是你——” “好了好了!”阿不福斯连忙摆手求饶,他转头面向百无聊赖地坐在桌前已经喝完两杯茶了的乔昆达,正色道,“乔昆达·塞克斯,塞克斯教授提供的情况和我了解的有些出入,我希望能从你那里了解到你自己的看法。” “好吧。”乔昆达放下茶杯,靠在椅背上,平视着邓布利多,“看在您是威森加摩理事的份上。” “一九三五年暑假,也就是你五年级的时候,你曾经骑着飞天扫帚,飞跃大西洋,偷渡往格林德沃所控制的美国东海岸,是吗?” “我是骑着扫帚飞跃过大西洋,但是实际上那时候我只有四年级,而你所说的后半句根本不重要,因为大西洋对面就是美国,不是吗?” “不得不说,那真是一场壮举。”阿不福斯左手微曲放在桌上,右手轻轻在左手手背上拍着,顶着邓布利多的脸看起来违和感十足,但是又不会觉得奇怪,似乎邓布利多就是会在这种时候鼓掌一样。 “谢谢。”乔昆达点点头,脸颊有些泛红,“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我很喜欢飞行,当时听说有个男巫准备挑战首次骑扫把飞跃大西洋,但是他准备了很久,还带了一个可以随时救援他的团队。” “嗯,有所耳闻,实际上那个团队里有不少真正偷渡的人。”阿不福斯点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讲。 “我觉得他那种准备齐全的冒险根本算不上是冒险,于是就骑着扫帚直接出发了。”乔昆达目光有些迷离,她眼神的焦点早已飘到了一九三五年的那个夏夜,大西洋上空的风中了,“我只是想试试行不行,没想到他半路掉海里耽搁了一段时间,最后是我先到了。” “阿不思。”塞克斯教授气愤地说,“这件事好多报纸都报道了,《预言家日报》上还有两版的专题,比她本人知道得还要清楚,你为什么就看不到呢?” “邓布利多教授。”乔昆达的手在桌下纠结地绞在一起,她瞥了一眼正在为她据理力争的塞克斯教授,眼神中充斥着复杂的情感,歉意、信任、畏惧甚至还要一丝厌恶,她抬起头有些期盼地开口,“我……我会被开除甚至驱逐出境吗?” “不会。”阿不福斯摇摇头,“只有董事会才有权力开除学生,况且当年没有开除你,怎么可能翻旧账呢?” 纳尔逊注意到乔昆达眼中的希冀消失了,她似乎很愿意被开除甚至被驱逐出境。 “但是你现在就在翻旧账!”塞克斯教授出言道,“你在调查一个当年只有四年级的学生!阿不思,我知道你心系魔法界,所以不敢有半点放松,但是她只是……” “纳尔逊。”阿不福斯没有回应塞克斯教授的质问和恳求,他突然转头看向坐在一边努力把自己藏起来的纳尔逊,开口问道,“纳尔逊,你应该认识乔昆达吧?你觉得她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我?”纳尔逊顿时觉得阿不福斯不仗义了,他马上就要潜行成功了,结果被揪出来功亏一篑,“我觉得她是一个很善良、充满冒险精神、很有魅力的人。” 乔昆达低下头,咧开了嘴。 “嗯。”阿不福斯低下头,思索了片刻,又抬起头问道,“那么为什么你降落的地点刚好是盖特勒·格林德沃和他的追随者们的集会现场呢?” 正文 第四十八章 传纸条 “纳尔逊!”魔药课上,阿尔法德在后桌捅捅纳尔逊的后背,向他的桌上丢来一个纸团,砸在手背上弹到汤姆的坩埚中。 汤姆打开纸团看了一眼,满脸嫌弃地把它丢到纳尔逊桌上,纳尔逊打开一瞅,上面赫然写着:我分析了一晚上,现在严重怀疑邓布利多教授和塞克斯教授有过一段旧情。 “合着你一晚上没睡觉就想了这个?”纳尔逊侧过头,无语地盯着顶着一双浓重黑眼圈的阿尔法德,压低声音问道。 不得不说,说闲话真的是人类的天性,阿尔法德俯身凑向前,兴奋地说道,“是啊,你知道吗,邓布利多教授从学生时代开始就没有——” “布莱克!”斯拉格霍恩顶着他的啤酒肚挤到两人中间,用手背叩着阿尔法德的脑门,“看样子你似乎觉得打嗝药水里需要加一个纸团才更有效果,是吗?” “抱歉,斯拉格霍恩教授,我只是——”阿尔法德认错道歉的经验比任何人都丰富,他马上站起来低下头,认错-道歉-狡辩-解释-乞求原谅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不不,你不用道歉。”斯拉格霍恩挺了挺他的肚子,脸上的肉抖了抖,他瞥了眼阿尔法德那对厚重的黑眼圈,皱着眉头从长袍里掏出一个装满金色药水的小玻璃瓶,拧开瓶塞滴了几滴到阿尔法德额头上,又转身面向纳尔逊伸出手,抬高了声音,“来,威廉姆斯,把它给我,让大家一起分享布莱克先生通宵一夜的劳动成果。” 听到这话,一旁低着头的汤姆肩膀忍不住耸动了两下,全身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强忍着放声大笑的冲动,趴在桌子上无声地窃笑起来,少顷,恢复了平静的汤姆和纳尔逊对视了一秒,然后一个转身,用胳膊肘把坩埚打翻在地,他刚刚放进去的活青蛙一蹦五尺高,窜到了拉文克劳的桌上,只一下就黏在了德怀特的脸上,然后屈膝一蹬跃到了梅特尔的头顶,继而开始在教室里疯狂乱窜。 看到有这样一位追寻自由的兄弟,坩埚里的青蛙们纷纷耐不住寂寞,都开始蹦跶起来。 “把盖子盖上!”斯拉格霍恩怒气冲冲地转身吼道,又掏出魔杖指着汤姆的青蛙,顷刻间,这只正在拥抱自由的勇士僵在了空中,然后缓缓地飞回到汤姆的坩埚里。 “汤姆,你怎么毛手毛脚的,下次一定要注意挑一只温顺的青蛙。”斯拉格霍恩用空着的手揉着汤姆的脑袋,以一种慈父般的语气柔声责怪着自己的得意门生,仿佛他刚刚被青蛙打了一顿一样。就在转过身的瞬间,他看到了正在把魔杖塞到抽屉里的纳尔逊,他没好气地问道,“你在干什么?威廉姆斯。” “哦,教授,我的魔杖太长了。”纳尔逊从桌洞里拿出魔杖,展示给斯拉格霍恩,“它有足足十四英寸呢,坐下的话有些硌得慌,我就把它塞到桌子里了。” “呃,好吧,它是很长。”斯拉格霍恩点点头表示认同,如此修长的魔杖确实少见,然后他又伸出手,“可以把纸团给我了,让大家都长长见识。” 教室里很快就充斥着起哄的嘘声,看到纳尔逊毫不迟疑地把纸团递出去,阿尔法德绝望地靠在椅背上,生无可恋地望着天花板。 “好了好了,都安静。”斯拉格霍恩双手虚按,教室里逐渐安静下来,他瞪了一眼阿尔法德,然后打开手里的纸团,清清嗓子,“让我们看看令布莱克先生甚至连一节课都按耐不住的发现是什么?咳咳,让我看看:纳尔逊,我觉得——” 明明吊足了班上同学的胃口,他却突然止住了声音,把纸条又揉成一团丢到阿尔法德桌上,冷哼了一声,“虽然这也很重要,但是上课时间还是要认真听讲!阿尔法德,你母亲可是拜托我好好照顾你,我可不想把你照顾成一个不学无术的人。” “好了,继续做你们的打嗝药水吧,汤姆,你去指导一下阿尔法德。”斯拉格霍恩背着手走回讲台,开始绕着过道在教室里踱着步子,敲敲这个的头,摸摸那个的锅。一节课很快过去,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唯独阿尔法德一副要死不死的样子坐在原地任汤姆摆布。 “你们的打嗝药水做的都不错,这节课就不布置作业了。”下课铃响起,斯拉格霍恩收起讲义,把剩下的药材都丢到带来的坩埚里,走下讲台向门口走去,临到门口,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停下脚步,向教室里望去,“阿尔法德。” 阿尔法德目光呆滞地坐在座位上,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被邓布利多和塞克斯教授穿小鞋继而退学然后被母亲用烟头从族谱上把名字烫掉的惨状。 “阿尔法德!”斯拉格霍恩抬高了声音,阿尔法德同桌的艾伦·艾博连忙捅捅他的肋骨,小声说道,“阿尔法德,教授在叫你。” “啊?”阿尔法德缓过神来,望向门口。 “晚上是用来睡觉的,其他事情,白天再说,明白吗?”斯拉格霍恩冲他笑道,扭头离开了教室,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收拾书本和坩埚,三三两两的离开。 等到斯拉格霍恩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完全消失,教室里剩下的人都凑上来,好奇地问着,“阿尔法德,你到底写了什么?” 阿尔法德反应过来,连忙扑向桌上的纸团,艾伦·艾博的身手比他快了一步,一把抄起纸团丢到了人群中,紧接着就从人群中传来了朗读的声音: “纳尔逊,我觉得斯拉格霍恩教授对我们实在是太好了,我来霍格沃兹这么久从来没有遇到过第二个向他那样对待我们的老师,他仿佛是我的父亲一样……” “啊?不是——” “你是怎么在一个小纸条上写下这么多字的?” “没想到啊,阿尔法德,很难想到故意传纸条被发现这种主意是你想出来的。”人群中传来了阴阳怪气的嘘声。 …… “你最后把那个纸条怎么样了?”去食堂的半路上,汤姆好奇地问道。 “你帮我引开斯拉格霍恩教授注意力的时候,我就把它变形了。” “我知道,毕竟那种情况下你也就能用用变形术了。”汤姆点点头,“你总不至于用消失咒或者把它烧了吧,那样就不是阿尔法德的问题,而是你的问题了。” “我把上面的话变成了一大段肉麻的表白,你一看到就起鸡皮疙瘩的那种。” “表白?你们要给谁表白?”一个声音从他们身后突然插进来。 “给斯拉格霍恩教授。”纳尔逊没反应过来,一边往前走,一边自顾自地说着,话音刚落才反应过来,扭头看到来人,左右打量了一番,“阿不福斯先生?” “是我,不过要叫我邓布利多先生。”阿不福斯捋捋胡子,点头应道,“我没听错吧,你们要给霍拉斯表白?你们两个怎么了?” “不是的。”汤姆为他讲述了刚刚课上发生的事情,末了补上一句,“所以邓布利多和塞克斯教授真的有过一段旧情吗?” “我也想知道。”阿不福斯摊摊手,“说实话,我也很好奇。” …… “所以昨晚真就什么都没有发生吗?”餐桌上,汤姆端着一叠腌黄瓜,正在尝试把他们和一摞切了片的西红柿一起夹在两片薄薄的面包片中间。 “说真的,你加点肉吧,这看着就不好吃。”纳尔逊叉起一片香肠,歪着头看着汤姆手里的奇怪玩意儿,“我对前因后果一无所知,阿不福斯可能知道的也不比我多多少,甚至我都没搞清楚我昨晚出现在那里的意义是什么?可能仅仅是帮阿不福斯缓解尴尬?” “我猜他们一定有什么阴谋。”汤姆狠狠地捏着手里的面包片,有几片腌黄瓜滑落了下来,“除了上课时间,我从来没在学校里见过塞克斯教授,总觉得她在做什么大事。” “这我就不知道了,总之最后她的妹妹,乔昆达学姐离开了学校,但是明年依旧可以回来领毕业证。”纳尔逊也拿起一片面包片往上面码着香肠,一边挤着酱汁一边说道,“说真的,如果可以我也想这样,去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然后到毕业年回来领毕业证,我已经在考虑找所学校做交换生什么的,不能老待在一个地方。” “我也觉得,”汤姆皱着眉头说道,“如果老梅勒斯再不退休,我怀疑我们这一批学生毕业后可能打不过猫头鹰,甚至打不过一只仓鼠。” “倒也不至于,可能他这是一种注重理论和基础的……呃……比较扎实的教学方式,需要厚积薄发的那种。”纳尔逊无力地争辩着,一边回忆着梅勒斯教授的课程,实在觉得洗不动,只好摊开手耸耸肩,“我们也在自己练习,而且效果不错,不是吗?” “我希望毕业以后可以留着霍格沃兹任教,就教黑魔法防御术。”汤姆握住叉子挥舞着,“或者去魔法部工作,如果再有人这样教学,我就把他关到阿兹卡班!”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噩梦 “纳尔逊·威廉姆斯!”邓布利多在台上高喊。 纳尔逊还在格兰芬多与拉文克劳之间纠结,在邓布利多的指引下,他走上台子,坐到四角凳上,拿起那顶破破烂烂的分院帽顶在自己头上。 “拉——”他正欲开口,刚发出第一个音节,就听到分院帽在耳边呢喃,“你真的觉得自己适合拉文克劳吗?” “难道不是吗?我的未来难道不取决于自己的选择吗?” “很好!”分院帽上破开的口子咧成一张大大的嘴,嘲弄似的说道,“如果人人都懂得自己做出选择,那我就能清闲很多了。” “拉文克劳,拉文克劳,拉文克劳……”纳尔逊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手指绞得关节发白,不断地祈祷着。 “很好,他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分院帽咧开大嘴,高呼道,“那么最终的结果是——” “阿兹卡班!!!!” 台下四张长桌上的人动作整齐划一地脱下了校服,从桌子下取出带着兜帽的黑色长袍披在身上,然后戴上兜帽,举起魔杖,一拥而上。 …… “呼!——” 他满头大汗地从床上醒来,睁开眼猛地坐起身,头顶的汗水顺着额角的碎发流淌到脸上,经由下巴滴落到被子上,留下一朵朵硕大的仿佛鲜花盛开般暗红的水渍。 他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不停地捏住又松开,感受着现实中才有的抓握的触感,刚才的梦境令他恍惚,以至于即使面对分院去了阿兹卡班这样荒诞的情节他也觉得确信无疑,披着黑色兜帽的人群一拥而上的场景实在是太过真实,他的手腕仍然还保留着被人群抓握、捏紧甚至抓挠所带来的酸痛感,除此之外,被各种各样魔咒击中的感受和真的没有什么区别,虽然他没有受过魔咒伤,但是他就是清楚,如果被魔咒击中,受到的就是那样钻心的伤痛。 “你醒啦?” 他抬头望向周围,明明是从噩梦中惊醒,周围还亮堂得像白天一样,睡惯了的四柱床竟显得有些逼仄,床边站着的人看不真切,周围还有绰绰的人影,也许是睡觉压到了眼睛吧,他扭扭酸痛的脖子,开口问道,“我睡了这么久吗?” 那人却不理他,只是含着笑问他,“衣服被褥还合身吗?” “什么?”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穿着崭新的丝锦纺成的棉衣,暖和且合身,被褥也换了新的,是喜庆的红色,“你帮我换的吗?” “是啊,合身吗?” “虽然感觉有点羞耻,不过还是挺合身的。”他点点头,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我这是睡了多久啊?餐厅还有早餐吗?没有的话就去厨房弄点吃的吧。” “嘿,别动。”那人按住了他掀被角的手,把他按回了床上,“别乱动,我刚铺好的被子呢,你可不能弄乱了。” “你先让我下去!我饿了!”他有些烦躁,抓住了按住被角的手,就要把它拿开。 “你可不能下去,你难道还有什么留恋吗?”他看清了窗边人那张熟悉到已经忘记名字的脸,他叼着一根雪糕棍子,笑容灿烂,脸颊上涕泗横流,那人吸了吸鼻涕,把他按倒床上,“你不能诈尸啊,你已经死了!陈扬。” “不是!我——”他的声音被一张缓缓合上的盖子永远地封住了,在最后一刻,他透过棺材盖的缝隙看到了床边那几道人影的面容——一位面露歉意的母亲牵着孩子的手站在最远处,那孩子天真烂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躺在这里的人和他是什么关系,甚至不知道该叫他叔叔还是哥哥,他拎着一根接骨木魔杖像击剑那样挥舞着;一个穿着肥大西装的中年男人站在一旁,西装的款式很老了,胳膊肘后还打着补丁,男人给自己套了一副皮袖套,他面容憔悴,手里握着一副劳保手套,嘴里念念有词,似乎是在道歉;更近的地方围着的人都跪坐在地上,有人一言不发如同雕像,有人哭天抢地悲痛欲绝,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可能只有一个,那就是记不住名字,看不清脸。 …… “不是!我没死!” 纳尔逊大喊着,从睡梦中猛地坐起,全身肌肉紧绷,不住地战栗,他的双手用力地向上抓着,像一个溺水的人揪住漂浮在头顶的水草。 可惜他什么都没有抓到,这让他握得太紧的双拳关节发白,指甲深深刺入手掌,一滴滴猩红的血顺着胳膊滴落到身上。 “纳尔,你怎么了?”汤姆翻身从床上跃下,跑到纳尔逊的床边,用力扶住他的肩膀,“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汤姆?”纳尔逊看到身边的汤姆,心里安定了不少,他大口喘着粗气,心有余悸地点点头,“呼——是的,好像连着做了好几个噩梦,每次醒来都是另一个噩梦。” “没事了,没事了。”汤姆拍着他的后背,伸手从床头柜上够到了纳尔逊的水杯,水杯里有睡前凉在那里的开水,纳尔逊接过杯子,抿了一口,突然从门口传来拍门的声音。 “我去开门。”汤姆放下水杯,穿着拖鞋走到门口,另外两名舍友也被吵醒了,他们点亮寝室里的灯,揉着眼睛下床。 “阿尔法德,大半夜的你怎么来了?”汤姆听到是阿尔法德在叫门,揉着眼睛拧开了锁,阿尔法德却没有理他,锁开的一瞬间就挤了进来,挥舞着一份报纸冲向纳尔逊窗边,他的身后还跟了一群斯莱特林的同学,还有高年级和其他学院的学生,他一边挥舞着报纸,一边兴奋地喊道: “纳尔逊!没想到你居然还是个预言家!” “什么预言家?”纳尔逊由于困倦依旧没有什么反应,反倒是门口的汤姆睡眼惺忪地问道,“他做什么预言了?” “你忘了吗汤姆?去年圣诞假期,”阿尔法德挥舞着手里的报纸,大叫着,整栋塔楼里估计只有石头听不到他的声音,“去年圣诞假期你写信给我们见证你和纳尔逊的赌约,你忘了吗?” 他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皱巴巴的信纸,展开大声念到:“纳尔说:明年开学的时候德国要袭击波兰,继而引发一场席卷全球的麻瓜战争!如果明年开学这项预言不成立,你们可以尽情地诋毁他。” “所以呢?打仗了吗?”汤姆撇撇嘴,“你大半夜过来就是为了践行赌约诋毁他吗?你已经二年级了,能不能成熟点。” “当然不是!”阿尔法德挥舞着手里的报纸,《预言家日报》的头版头条赫然印着这样一张照片:整齐地列成方阵的德式坦克正在无可匹敌地碾过邻国平原那仿佛不设防的国境线,天空中呼啸而过的飞机下雨一般地往敌方阵地丢着炸弹,而阵地早已化为废墟,只剩下几名残兵躺在断壁残垣中痛苦呻吟,一名留着大胡子的士兵正蹲在一堵只剩下半面的矮墙后,他把半红半白的国旗从中间撕成两半,红色的那半边撕成布条紧紧勒住受伤左腿的大腿根部,他把另外半面白色的国旗绑到枪杆上,伸到矮墙上方轻轻地晃悠着。 “你知道的,《预言家日报》一般不关注麻瓜的战争,但是这次他们破例了!”阿尔法德兴奋地在纳尔逊床上摊开报纸,头版头条的标题便足以耸人听闻——《德国向波兰发动闪击战,次日波兰防线全面溃败》,副标题《德国麻瓜军队新式武器足以杀伤巫师,在欧侨民请尽快撤回英国》,他把报纸一张张摊开,指着占据了四个版面的全文,手舞足蹈,“昨天,九月一日,就是我们开学当天,德国麻瓜用这些铁玩意儿偷袭了波兰,一天就快占领波兰全境了!《预言家日报》的评论员说,这极有可能是一场世界大战的开端!我还买了其他报纸,他们都认为,相比第一次世界大战,这次战争可能波及得更广。” “所以呢?”汤姆眯起眼睛,盯着纳尔逊床上摆着的一张张报纸,迅速浏览着段落标题,《波兰已打破法国记录,成世界战败最快国家》、《波兰魔法部已拟定第一批撤离人员,波兰魔法事务将暂缓开展》、《本报独家:黑魔王格林德沃已控制德国魔法部,违反保密法影响麻瓜军队》,哪怕不看内容,仅凭标题他也能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顺口问道,“这是麻瓜的战争,你看《预言家日报》干什么?麻瓜的报纸呢?你买了吗?他们怎么说?” “我顺便订了两份,在这里,”阿尔法德从剩下的一堆报纸中挑出两份,“嗯……一份《泰晤士报》,一份《费加罗报》,不过他们甚至没用头版报道这件事,你看这份《泰晤士报》,这是英国报纸,新闻是工厂女工工资低于男工,她们在市政厅门口抗议。” “算了,还不如看巫师的报纸呢。” “难道?我们不先刀了预言家吗?”阿尔法德的脸上慢慢生出浓密的黑灰色毛发,眼睛发出绿光,露出残忍的笑容,他的牙齿变得尖利、突出,口水流了一地,随着他的变身,身后的同学们也纷纷变成狼人的模样,纳尔逊有种误入狼窝的感觉。 “没错!”“是的,杀了预言家!”“撕碎他!”…… 床边的汤姆面容也逐渐扭曲变化,直至他变成了通缉令上格林德沃的模样,他握着老魔杖,发出乌鸦般尖利的笑声,“我绝不允许其他人能和我一样预言。” “看样子我还没醒。”纳尔逊躺会床上,任由狼人趴在自己身上啮噬。 正文 第五十章 火车上的预言家 “纳尔逊,没想到你还是个预言家!” 返校的列车上,阿尔法德兴冲冲地推开了隔间的门,惊醒了正靠着车窗睡着的纳尔逊。 “你怎么看起来这么没精神?今天是新学期的第一天,你应当开心才对。”阿尔法德看起来兴致勃勃,一屁股坐在了纳尔逊旁边,把手里的报纸在小桌上摊开。 “我还没醒吗?”纳尔逊揉揉额头,睁开有些发胀的双眼,瞟了眼挤在身边的阿尔法德,又把脑袋扭向窗外,“这次你们又想做什么?继续刀了预言家吗?” “你在说什么呢?睡糊涂啦?”阿尔法德又坐近了些,给后脚跟进来的姐姐腾出了位置,望向对面的汤姆,“他怎么了?怎么看起来好没有精神的样子。” “不知道,可能在倒时差吧。”汤姆合上手里的书,把它放到身旁坐着的克里斯蒂安腿上,“真让人羡慕,你每天都这么有精神。” “从捷克回英国怎么会有时差呢?”克里斯蒂安把汤姆的书抱在怀里,掩着嘴笑道。 距离他们上次一坐这趟专门搭载霍格沃兹新生的火车,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时间,和魔法界的暗潮汹涌不同,这一年的霍格沃兹生活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风平浪静,阿芒多·迪佩特校长仍然不见踪影,学校的事务由三位院长协助阿不福斯假扮成的邓布利多处理,而他在邓布利多位置上的表现出乎意料地不差,不光把学校管理地井井有条,教学工作也没有落下,用学生们的话说,今年的邓布利多教授比以往更让人感到亲近了,甚至在为人处世的教导上,相比他的哥哥,阿不福斯的正义似乎更加贴近这塞满了数节车皮的普通人,更容易受到我们这样芸芸众生的理解与认同。 正如汤姆所说,他们一行人刚从捷克回国,事实上,约纳斯从去年收到纳尔逊的信时就开始准备这一场夏日的旅行了,当放假回家的两人掏出成绩单时,约纳斯却抢先把五张船票码到了茶几上。 …… “成绩单就不用看了,我相信在我的教导下你们的成绩不会不优秀的。”约纳斯帮汤姆和纳尔逊脱掉披着的大衣,蛮不在乎地笑道,“说真的,如果你们不及格,那对我来说才是惊喜。” “说什么呢?你什么时候教导过他们,你会施法吗?”贝拉伸手弹了弹丈夫的额头,笑着对两人说道,“成绩单早都寄到家里来了,约纳斯看过成绩单以后高兴得两天睡不着觉,还专门跑去西城孤儿院请科尔夫人吃饭,她不去,他就拉着我天天在她办公室门口转悠。” “噗嗤——”一位长头发的少女从楼上走下来,她一头黑发长及腰部,黑色的眼睛看起来灵光闪烁。 “克里斯蒂安?”纳尔逊打量着走来的女孩,不确定地开口,相比去年圣诞节,她看起来变化很大,不知道是不是稳定的生活让她有空打理自己,她看起来干净漂亮多了,穿着简单但是合身的亚麻裙子,更像一个女孩子了,“你头发怎么长得这么快?” “可能这就是魔法?”克里斯蒂安抬起手,抓住一撮垂到胸前的头发,缠在小指上绞着,纳尔逊眨眨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对汤姆有种莫名其妙的好感,她现在甚至长得也很像汤姆,仿佛一个留着长发、穿着裙装、五官更加柔和的女版汤姆·里德尔。 纳尔逊眨眨眼睛,这种违和感很快消失了,这是一个恐怖的幻觉。 “我虽然不会施法,但是我会照顾女巫。”约纳斯抓住贝拉的手用两只手包住,眨眨眼睛,“听你们说克莉斯是个小女巫,今年就要入学了,科尔夫人也说她很喜欢你们,我就没事儿把她接到家里玩几天,给她看看纳尔书架上的书。” 克里斯蒂安走下楼,丝毫看不出初见时那种小兽一般的暴躁和尖锐,她微笑着冲两人点头,“汤姆哥哥,纳尔逊哥哥。” 纳尔逊凑上前摸摸她的脑袋,一旁僵着脸假装雕塑的汤姆实在受不了克里斯蒂安和纳尔逊的注视,也不情不愿地伸出手轻轻点了点她的刘海,算是打过了招呼。 “看她现在是不是像个英国的小淑女,这就是我良好教导的结果。”约纳斯得意洋洋地把贝拉的手碰到嘴边轻轻吻了一下,惹得面色通红的贝拉抽出手使劲拍打着他的后背,他抬起一只手格挡,另一只手搂住贝拉的腰,向纳尔逊和汤姆露出一口白牙,“你们的箱子不用收拾了,直接拎走吧,这个夏天咱们五个去捷克度假。” “纳尔。”贝拉突然按住了纳尔逊伸向箱子的手,“你不会衣服没洗就带回来了吧?不会是想让你人到中年的姨妈帮你洗衣服吧?” “怎么会呢?您怎么能说是中年呢?”纳尔逊死死按住皮箱的把手,摆出一个露出八颗牙齿的灿烂笑容,“您虽然是我姨妈,但是看起来比我也大不了多少。” “不给他们教点好的!”贝拉又开始拍打约纳斯的后背,一边念叨着,“就让他们油嘴滑舌!油嘴滑舌!” 游轮从伦敦的港口出发,呜呜地冒着蒸汽驶入北海,途径波罗的海在波兰登陆,然后转陆路从波兰前往捷克。 英国虽然是欧洲国家,但是它终究远离大陆架,欧洲大陆上卷动的风云似乎很难越过英吉利海峡,波及到这里,只有真正涉足腹地,才能嗅到那弥漫在欧州上空的紧张空气。拿这一次旅途来说,波兰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欢腾和乐观,他们的军队甚至驻扎到了捷克的腹地,骑在捷克人民的头顶上耀武扬威,美其名曰为前往布拉格旅游的波兰人民保驾护航,实际上已经占据了邻国的大片领土。 “姨父,他们真的装备了一百多个德械装甲师吗?”前往布拉格的火车上,纳尔逊看着周围一边喝酒一边吹牛,看起来就没什么战斗力的波兰士兵,压低声音问道,“他们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也就波兰人信他们报纸上的消息了。”约纳斯枕在贝拉肩上,抿着火车上卖的小铁瓶装的伏特加,“如果真有一百个德械装甲师,他们偷袭的就不该是捷克了,他们应该去同时占领德国和苏联。” “布拉格不会也有这么多波兰士兵吧?”后排的克里斯蒂安担忧地问道。 “希望不是这样。”旁边的汤姆眯着眼打量着四周的酒鬼,“那我们还度什么假啊,他们可真让人感到恶心。” “哦,时隔半年,你终于又对什么东西感到恶心了。”纳尔逊递给克里斯蒂安一张报纸,“应当没有,你看他们报纸上说的,‘为了与邻邦长久而伟大的友谊,我们承诺在收回切欣地区后不再干涉其内政’。” “管他呢,不管谁占领了捷克,和我们这些游客有什么关系呢?” “是的,要我说,下一个就轮到波兰了。” “别忘了,你去年做过一个预言呢。” …… “所以纳尔逊,你真的会预言吗?”沃尔布加端端正正地坐在弟弟身边,两手交叉放在膝盖上,像个真正的淑女一样,丝毫看不出刚刚满车厢寻找汤姆的那种紧迫感,她偷偷扭了扭脖子,抬起下巴看向汤姆,“汤姆,纳尔逊平常做过什么预言吗?” “没有,我只知道预言课上他很擅长预测自己的死亡方式,而且富有想象力,除此之外就只有这一次了。”汤姆抬起脚,轻轻踢了踢坐在对面看着窗外思绪已经飘远了的纳尔逊,“问你呢,你还没睡醒啊!” “啊?”纳尔逊的意识被几段梦境袭扰到有些神志不清,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趴在桌上,把脸埋进胳膊里,瓮声瓮气地嘟囔着,“我再给你们表演一个,阿尔法德,看看你手里预言家日报的标题,听好了。” 阿尔法德把一叠报纸理开,一张张地码在小桌上,把相关的新闻页面向上放置,周围的几人都凑上前看着标题,克里斯蒂安也难掩心中的好奇,把汤姆的书放在椅子上站起身来。 “好了吗?你们听好了。”纳尔逊失真的声音从胳膊下面挤出了,还是有气无力地,“德国向波兰发动闪击战,次日波兰防线全面溃败;德国麻瓜军队新式武器足以杀伤巫师,在欧侨民请尽快撤回英国;波兰已打破法国记录,成世界战败最快国家……” “真的!真的是这样!”阿尔法德兴奋地手舞足蹈,“你真的是个预言家!纳尔逊!你真的是个预言家!” “你之前看过报纸了吗?”汤姆心中同样震惊,他原以为去年圣诞节的赌约就是个玩笑,哪怕德国真的打了波兰,那也像纳尔逊说的那样,是他蒙的,他只是从另外三百六十四个人当中脱颖而出……谁曾想,纳尔逊竟然真的会预言,他看着报纸页脚上的标注摇摇头,自问自答道,“不,这是今天加印的第一批特刊,纳尔之前不可能看过的。” 正文 第五十一章 格兰芬多! 很快,隔间里围绕着刚刚的话题展开了激烈的讨论,激烈到甚至忘记了话题的主角,纳尔逊枕在阿尔法德肩上,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等到他再次醒来时,窗外已经是白蒙蒙的一片,九月本应柔和的阳光透过窗外厚重的白雾打在他的脸上,却是有些刺眼,他抬起胳膊用手掌挡住面庞,连带着盖在身上的大衣滑落到满是报纸碎屑的地上。 他抬起脖子,发现自己躺在长椅上,斜着身子去够落在地上的大衣,却有一只握着书的手抢先把它拾了起来,那只手把书交到另一只手上,拎起大衣抖搂了两下,用书拍打着上面的纸屑和灰尘。 “你醒了?” “嗯?汤姆……到了吗?”纳尔逊抬起头,扒着桌子坐起身来,趴在肚子上的小猫发出了一声奶乎乎的怒喝,但是仍旧避免不了和大衣一起掉到地上的命运,纳尔逊看到对面的汤姆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身旁的克里斯蒂安揉着惺忪的睡眼,歪着头靠在汤姆肩上,看起来刚被他捡衣服的动作惊醒,他忍着小猫的抓挠拎着它的后颈把它关到笼子里,丢进去一只在对角巷买的据说吃一只就可以长长一厘米的高级魔法小鱼干,这才让它安分下来——虽然一年以来它着实吃了不少,但是始终没有长大一点,还是那样小小的一只。 “还没呢。”汤姆把大衣盖到又枕着自己闭上眼睛的克里斯蒂安肩上,在桌上摊开了那本书,一边扭头望向白茫茫一片的窗外,“说真的,你这真不是魔法吗?” “说了多少遍了,只是英国多有大雾而已。”纳尔逊靠在窗上,两手扶着脸,两根食指敲击着太阳穴,一边含糊地问道着,“他们走了吗?” “嗯。”汤姆又合上书,抖抖肩膀,似乎是觉得坐姿不舒服,于是扶着克里斯蒂安的胳膊让她坐正,又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躺到长椅上,替她摘下戴着的报童帽,把帽子和那本书垫在她的脑袋底下,又替她掖了掖盖在身上的大衣,走到对面坐到纳尔逊身边,“他们看你又睡着了就都走了,话说你怎么了,一路上都睡不踏实,念念有词的。这也是预言的一种吗?” “不知道,可能真的是倒时差。”纳尔逊敲着额头,答非所问,语气虚弱,“你也信这是预言吗?其实你多读点报纸也可以的,只是你不关心这些事情。” “那你刚刚睡觉时在做什么预言?”汤姆似乎对纳尔逊拥有预言这项才能的事情已经深信不疑了,打着瞌睡的克里斯蒂安也支起身子面露好奇地望向这里。 “不知道。”纳尔逊继续敲着额头,神色有些痛苦,“我感觉我做了一个梦,但是我不知道自己梦到了什么,但是应该是个噩梦,我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更难受的是,我的额头真的有些疼。” “呃……”汤姆掩着嘴,看不出表情,从指头缝里憋出一句,“那可能是因为阿尔法德用蟑螂堆砸了你的头。” “……” “还有二十分钟就到霍格沃兹了,克里斯蒂安,你换上你的巫师袍吧。”汤姆抬头看了一眼窗户顶上的时钟,拉着纳尔逊走到隔间外的走廊上,顺手带上了隔间的门,此刻的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不少,纳尔逊和汤姆在走廊上站定,一边望着窗外渐渐淡下去的薄雾,一边和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人打着招呼。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种时候我们应该叼着一根烟。” “?”汤姆扭头看着把魔杖叼在嘴里,正掏出一个银质打火机把玩的纳尔逊,“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触景生情。”纳尔逊拿下魔杖,转身面向汤姆,尴尬地笑笑,突然一个人撞在他背上。 “抱……抱歉!抱歉!”来人连声道歉,纳尔逊转过身,看到了抱着包,穿着一身麻瓜牛仔衣的梅特尔,她没戴眼镜,看起来好看了很多,但是头发却乱糟糟的,衣服也脏兮兮的。 “你怎么了?”纳尔逊扶住差点摔倒的梅特尔,汤姆皱着眉头后退了一步,递来一张纸巾,“你不换衣服吗?火车马上就到了。” “抱……抱歉!抱歉!”梅特尔只是一个劲儿道歉,眯起眼睛把头低下去,和拉文克劳塔楼楼顶猫头鹰房里的少女判若两人,“我……我只是找不到我的衣服了,可……可能被谁不小心拿错了。” “谁会拿错呢梅特尔?你的隔间里永远都只有你一个人。”一位纳尔逊记不清名字的拉文克劳女生拎着书包从旁边路过,走到三人旁边站定,用手把鬓角的碎发绾到耳后,换了一副语气柔声打着招呼,“你们好呀,里德尔同学,威廉姆斯同学。” 汤姆哼了一声算是打了招呼,纳尔逊因为记不起名字只能站在原地笑着,装作一副不尴尬的样子。 “埃弗里。”汤姆突然伸出手,像是从空气里掏出一个人一样勾来一个路过的男孩,他按着埃弗里的肩膀,替他抚平巫师袍背上的褶皱,微笑着打着招呼,“一个假期没见,你长高了不少啊。” “是,是的!”埃弗里涨红了脸点着头,和他一起的一群学生围在了周围,同样热情地打着招呼,纳尔逊环顾了一圈,大多是汤姆小社团里的人,看样子学习之余,他也没有落下自己交际花的本职工作。 汤姆点点头,不经意地说道,“哦,对了,你们有人看到谁拿走了梅特尔的衣服吗?不如去帮她找找?你们知道的,我这个人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最看不惯这种事。” “好的!”埃弗里义愤填膺地挥舞着拳头,仿佛被霸凌的是他自已一样,一众人散开来,只留下梅特尔站在原地,那个拉文克劳的女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她们没有欺负我。”梅特尔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这只是在开玩笑而已,我……我也喜欢和大家一起玩的。” …… “我们终于也体验了一把提前来餐厅等着的感觉。”斯莱特林的长桌上,阿尔法德舒服地伸展着胳膊,可能是由于学生会会长米兰达·戈沙克毕业了的原因,相比去年,这张长桌乱糟糟的。 “可惜了,上个学年的学院杯不是我们的。”汤姆皱着眉头,用叉子指着穹顶上方红金相间的狮子脑袋,眯起了双眼。 “谁知道格兰芬多的队长,那个麦格开场二十分钟就抓住了金色飞贼。”阿尔法德摆出一副“嗨呀好生气”的样子,叉着手说道,“我一直以为二年级学生不能参加魁地奇队就是对我这种天才的不公,你们且看着吧,今年我是怎么带队斩下学院杯的。” “纳尔逊,你能帮我做个预言吗?”他又扭头摇着纳尔逊的胳膊,恳求道,“做个我今年被魁地奇队选中然后横扫所有敌人的预言吧……反正格兰芬多的队长今年也不打了。” “这玩意儿还能定制的吗?”纳尔逊也不知听没听清阿尔法德的诉求,他晃着胳膊,注视着在阿不福斯带队下,正从礼堂大门走进来一群紧张的孩子,想到去年的自己也是这样,他会心的笑了,感受着发酸发疼的肩膀,看着周围的朋友,他觉得斯莱特林并不是一个坏的选择,毕竟在做出选择前,没有谁知道结果是好是坏,不是吗?等等,肩膀酸痛?纳尔逊回过头来,抽回胳膊敷衍道,“你会把天赋带到魁地奇赛事中的。” “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阿尔法德兴奋地搂住纳尔逊,仿佛他已经被魁地奇队选中似的,开始给周围的人大肆吹嘘纳尔逊的预言才能,只一会儿功夫,仅阿不福斯带着新生们走到摆着四角凳和分院帽的台子前这一会儿功夫,阿尔法德已经替纳尔逊预约了不下二十次预言的咨询。 “她应该会来斯莱特林吧?”汤姆从口袋里掏出一顶崭新的、绣着斯莱特林院徽的报童帽转得飞快,看得出他很紧张,纳尔逊拿开了阿尔法德搭在他肩上的手,目不转睛地盯着分院仪式。克里斯蒂安·朱维尔排在最后,所以桌边的两人等待得也愈发焦躁。 “你觉得他会分到哪个学院?”阿尔法德戳戳纳尔逊的胳膊,分院进行到中段,阿不福斯拿着名单高喊道,“阿拉斯托·穆迪!” “格兰芬多。” “格兰芬多!” 纳尔逊的回应和分院帽的呼喊几乎同时落下,阿尔法德的呼喊声也很快响起,“看到了吧!他真的会预言!” “克里斯蒂安·朱维尔!”很快,阿不福斯手里羊皮纸上的名单念到了最后,他卷起羊皮纸,并没有走向教职工桌,满礼堂的人注视着“邓布利多教授”走到了斯莱特林桌边,他站在纳尔逊身边,弯下腰,小声说道,“跟我出来一下,可以吗?” “可是教授,克里斯——” “事情有些急,来吧。”阿不福斯不由分说地抓住纳尔逊的胳膊拽他起来,“汤姆在这儿呢,不是吗?” 汤姆点点头,手里的报童帽转得更快了,纳尔逊只好跟着阿不福斯走向礼堂的侧门。 “纳尔逊……”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等等吧,先听听分院。”走到门口,阿不福斯反而有些语焉不详了,纳尔逊扭头看向礼堂中心,正好看到举着帽子站起身来的汤姆和僵在台上的克里斯蒂安,以及分院帽那一声出乎意料的喊声: “格兰芬多!!!” “听我说,纳尔逊。你需要回家一趟,现在还赶得上往回开的火车,我会送你回去的。”阿不福斯的声音在纳尔逊耳边响起,“我刚刚给车站说了一声,他们会等十五分钟。”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噩耗 “走快点。”阿不福斯催促着,他领着纳尔逊踏上黑湖码头边上的小木船,吩咐奥格往对岸划去,小小的木船在魔法的推动下乘风破浪,给巨大而平静的黑湖湖面留下一道刀锋一般的涟漪,“辛苦你了。” “没事的,邓布利多教授。”奥格一手扶着船桨,一手抓着因颠簸有些坐不稳的纳尔逊的肩膀,眺望着被雾气笼罩着的远方的湖面,“您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就是了。” “发生什么事了,教授?”纳尔逊被阿不福斯这一出搞得有些晕头转向,他又有些隐隐的担忧,迟疑着问道,语气又渐渐急促而尖利起来,“是我家里出什么事了吗?姨妈怎么了?!” “你的姨妈没事儿,等会儿到火车上我再慢慢给你说吧。”阿不福斯绷着脸,没法从表情看出一丁点儿想法,纳尔逊只得沉下气来,看着船头划破水面在迷雾中穿梭,越靠近岸边,他反而愈发地心神不宁起来,他只感觉耳边似乎有尖利的韵律刺入脑海,仿佛指甲划过黑板,又仿佛一架生锈的留声机在放声高歌,他按捺住焦躁的心绪,不自觉地用手捂住耳朵。 “那是人鱼的歌声。”奥格的声音在纳尔逊头顶上方响起,他抬头望去,奥格脸上的愁容不比阿不福斯少,他喃喃自语道,“怎么回事?它们一般不会到水面上唱歌的。” 刺耳的歌声渐渐隐去,纳尔逊到最后都没能一睹人鱼的真容,只听到耳边的阿不福斯不断催促着,“快点,再快点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随着“哐”的一声,小船的船头仿佛触礁了一般震了震,堆在船头的绳子倏地飞起,向前方的迷雾中延申,似乎是缠到了什么东西上,然后牵引着小船靠近了码头。 船刚停稳,阿不福斯就抓着纳尔逊的胳膊跳上岸,他草草地向奥格打了招呼,然后头也不回地带着纳尔逊向校门口迈着大步走去,纳尔逊只好小跑着跟在他的身后,阿不福斯一边走,一边掏出一枚金色的怀表看着时间,然后突然放慢脚步,纳尔逊没收住速度,差点撞到他的背上。 “好了,慢点走吧。”阿不福斯把怀表递到纳尔逊眼前,望着眼前的学校大门,对他轻声说道,“火车已经开走了,我们不用着急了。” “阿不福斯先生——”这下轮到纳尔逊着急了,他听见远处车站传来的汽笛声,和群山间缓缓升起的一道蒸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没关系,”阿不福斯搂住他的肩膀,依旧往校门口走去,只是慢了很多,他一边用力拍打着纳尔逊的肩膀,一边低头在他耳边说道,“没事儿,我带你幻影移形过去,走出校门就可以幻影移形了。” “哦!霍格沃兹——” “没错,霍格沃兹不允许幻影移形,但是出了校门就失去了约束,不过……” “怎么了?先生。” “没什么,我只是不想这样带你过去,我认为你还是坐火车过去的好。” “可是火车已经开走了,下一趟得等明天了。” “是的,所以纳尔逊,告诉我。”阿不福斯搂着纳尔逊走出霍格沃兹的大门,站在门外沉声问道,“你是一个坚强的孩子吗?” “先生,我早都不是孩子了。”纳尔逊依旧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他隐隐有了一些不好的猜测,声音也低沉了下去。 “太好了。”阿不福斯松开了搂住他的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胳膊。 紧接着,纳尔逊感到眼前一片漆黑,四面八方的压力压迫这他的身体,他仿佛浸泡在一片虚无空间里看不见摸不着的水中,他快要溺死了——巨大的压力让他的五感分离了,他感觉到自己的眼睛、鼻子和耳朵都被挤压回了身体里,仿佛书本中对跃入黑洞的描写一般,他被压成了一片面皮儿,又被抻成了一根面条,紧接着—— 他大口呼吸着周围冰冷浑浊的空气,一瞬间吸进的伦敦雾霾可能有寻常人一周的量,即使这种感觉让他呼吸不畅,他还是努力地张开喉咙,贪婪地呼吸着这并不清新的空气。 他张开眼睛,使劲地挤掉了糊在角膜上的眼泪,即使他依然视线模糊,但是也能看到周围大致的景物了,他发现自己身处一间被书架包围的房间,窗边的书桌上和书桌周围的地面上散乱地撒满了稿纸,可能是氧化的缘故,稿纸上殷红的墨渍极其刺眼,书桌旁的椅子上端坐着一个穿着黑色衣裙的女人,她的嘴唇毫无血色,面容憔悴,苍白的脸庞上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格外醒目。 纳尔逊的意识回归了身体,他缓过神来,知道自己经历了人生中第一次幻影移形。 “姨妈?”他小声叫唤着书桌边女人的名字,她明明面对着两人,可是却毫无反应,他又叫唤了一声,声音稍微大了点。 “嗯?”贝拉眼神的焦点回来了,她抽动着嘴角,勉强地笑了笑,“纳尔,你回来啦。” “是的,姨妈。发生什么了?”纳尔逊着急地问道,他突然感觉手心里一片湿热,目光随着念头动着,他看到自己因为幻影移形的巨大压力紧紧抓住了阿不福斯的胳膊,他太过用力了,中指和拇指的指甲抓破了阿不福斯的袖子,甚至深深地刺入了他的胳膊,一股温热的血液正顺着他的手掌流向他的手腕。 “抱歉先生。”纳尔逊连忙松开手,四处去找纸巾和手帕。 “没关系。”阿不福斯抽出魔杖随手在胳膊上抹了一下,伤口就愈合了,他抬头望向贝拉,摘下帽子躬身行礼,“尼克劳斯夫人。” “邓布利多先生?”虽然贝拉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但是望着眼前带着外甥回来的男人,她还是努力打了招呼。 “嗯,也可以这么说,不过我是他的弟弟,我叫阿不福斯。”阿不福斯把帽子扣在胸口,面容肃穆地说道,“节哀顺变,尼克劳斯夫人。” “呵呵。”贝拉又恍惚了一瞬,接着呵呵笑起来,“您和您的哥哥长得可真像。” 阿不福斯并没有去解释复方汤剂、魔法或是其他的什么东西,他只是颔首,把手放在了纳尔逊的肩膀上。 “您在说什么?”纳尔逊瞪大了眼睛,他大声问道,“姨父呢?约纳斯姨父在哪?我来找他要答应我的剃须刀了!” “纳尔……”贝拉强撑着,站起身来,走到外甥的面前,弯下腰想要抱住他。 “不要……不要过来!”纳尔逊一步步后退着,今天早上约纳斯还送了他们三个人去火车站,即使看到贝拉的第一眼他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就是不愿意相信,似乎只要他不承认,事情就不会发生一般,他神色慌张地后退着,躲避着姨妈的怀抱,一边大喊着,“姨父!约纳斯!你在哪?!这个玩笑并不好玩!” “纳尔逊!”阿不福斯按住他的后颈把他拽了回来,大声呵斥道,“你在学校门口是怎么和我说的!现在你的姨妈只剩下你了,你难道还要让她来安慰你吗?” 纳尔逊待在了原地,过了几秒钟,也可能是几分钟,他张开双臂,并不像一个孩子投入长辈的怀抱那样,而是将贝拉搂在了自己怀里。 阿不福斯看到这一幕,背过身去面向书架,低下头摘掉眼镜,而贝拉这个刚刚还在和阿不福斯笑着打招呼的女人,此刻伏在比自己还要高的外甥怀里,无声地抽泣着。 “叮咚——”大门的门铃响了,阿不福斯眨眨眼睛,戴上眼镜,走向书房门口,一边说道,“我去看看。” …… 楼下客厅,纳尔逊正从厨房里端出来一盘茶杯,闻讯而来的科尔夫人紧紧坐在贝拉身边,拿着一张湿透了的手帕,不住地抹着眼泪,看起来比贝拉还要伤心,最边上的单人沙发上,阿不福斯在和长沙发上的两名穿着警服的男人交流。厨房里,科尔夫人带来的玛莎正在忙前忙后地帮忙泡茶。 “纳尔逊,你……不伤心吗?”玛莎一边端起水壶往茶壶里倒水,一边怯生生地问道。 “你说呢?现在还没轮到我伤心的时候。”纳尔逊笑了笑,他想起约纳斯今年生日时寄给自己的信:“纳尔,虽然你离我给你规划的诗人路线已经渐行渐远了,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拥有一段诗意而幽默的人生,就从这件小事开始吧——替我的葬礼想个笑话,然后替你自己的葬礼想个更好笑的。” 他哼着约纳斯生前最喜欢的小调,端着茶杯走向客厅,依次倒好了茶。 两位警察清理清嗓子,从皮夹里拿出卷宗。 “首先还是希望两位能够节哀顺变。”看起来年长一些的警察开口说道,“凶手我们已经抓住了一名,还有一名在逃,不过我们已经掌握了他的情况,相信很快就会捉拿归案。” “他们……为什么要袭击约纳斯?”纳尔逊往自己的茶杯里倒着茶,滚烫的茶水溢出来,泼在他的脚上,他没什么感觉,只是没有语气地问道。 “这……说来话长,主要还是我们没有维护好治安。”年轻一些的警察道歉,“这些人是一伙极端分子,他们盘踞在西城,嗯,离这里三个街区以外的波兰移民聚集区,你们知道的,今天,德国几乎摧毁了波兰,他们在街上遇到的约纳斯先生恰巧是个德裔,恰巧当时在和他们报社的主编聊去年去波兰采访的事情,那位主编先生也受了重伤……抱歉……” “难道他们没有守护好自己的国家,就可以把怨愤发泄到无辜的人身上吗?”纳尔逊放下茶壶,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抱歉……”年轻的警察摘下帽子,羞愧地低下了头。 正文 第五十三章 追悼会 “约纳斯·尼克劳斯不论是从德行上还是知识上都称得上是一位圣徒,我们也不知道他的离世究竟是人间的损失,还是上帝对他的恩赐……” 九月二日中午,纳尔逊常常做礼拜的教堂中正在举行一场小小的追悼会,纳尔逊坐在礼拜堂前排的座位上,抬头盯着约纳斯黑白的遗像,这张相片还是去年圣诞节约纳斯拗不过纳尔逊的要求拍摄的,这是纳尔逊为姨父拍的第一张相片,也是最后一张,照片上的约纳斯局促地笑着,看起来有些欣慰,更多的是紧张。 “……约纳斯是个风趣幽默、充满魅力的男人,他在自己发表的第二本书中写道:‘如果人能够在生前就预定好自己的葬礼就好了,我希望司仪或是牧师能够用我的死来讲个笑话——一方面,我希望我的家人朋友得以远离悲伤,从肃穆中放松片刻,另一方面,如果我的死亡足够愚蠢,我也希望可以藉此机会警醒世人,以免他们重蹈覆辙,再现我的愚蠢’……” 神父在台上摊开一本圣经,一本正经地说着,话音刚落,自己就微微笑了笑,台下的客人们也都心领神会,安静地笑起来,悲痛的气氛瞬间被冲散了,靠在纳尔逊肩上的贝拉也抬起头,冲着外甥笑了笑。 “那我就拿他的离世讲个笑话吧。”头发花白的克劳福德神父放下手里的十字架,擦了擦眼泪,“约纳斯的一生都在为和平奔走,他曾经无数次地深入战乱的国家、深入战地、深入战场去探寻真相,并希望自己的报道能够警醒世人,呼吁和平,拯救那些深陷战火中国家和人民——然而最后他死在了他所期望去拯救的人手里……” 老神父笑中带血的控诉掷地有声,回荡在礼拜堂高高的穹顶之间,他是约纳斯生前的好友,在约纳斯带着贝拉刚搬到伦敦的时候,他就是这个街区最先接纳他们的人,英国是个宗教气氛浓厚的国家,礼拜日的时候,不管信不信教,去教堂里坐一会儿总是好的,而约纳斯的才情在这片挣扎求生仿佛难民窟一般的移民街区显得那么与众不同,久而久之,克劳福德神父就和约纳斯热络起来,讲完这个并不好笑的笑话以后,他开始细数约纳斯的生平,纳尔逊也是第一次知道,成天到晚在外面跑来跑去的姨父竟然做了那么多事情。 “生活总是会偷袭我们……” 教堂的彩绘玻璃上描绘着一幅鸽子从深渊中飞向天堂的画面,阳光透过玻璃也染上了色彩,裹挟着神话故事的光束打在教堂顶挂着的玻璃吊灯上,不断折射的光线在神父背后的墙上成像,绘出了一幅与彩绘玻璃上完全相反的画作——满是泥泞的隼成群结队地冲击着泥泞的沼泽,鸽子纷飞的洁白羽毛染上了红色,使得那只打头的隼看起来遍体鳞伤,鲜血淋漓,这只隼跃到约纳斯的肩上,和他一起看向画外的人,纳尔逊眨眨眼,他分明看到约纳斯扭过头看了自己一眼,做了个鬼脸眨了眨眼睛,纳尔逊看得入了神,傻笑起来,直到阳光横移,那只光线织就的隼飞走了。 “……愿你回归主怀时能得到他的恩典,主知晓你的所有善行和错误,对于善行,慈父有嘉奖,人的生命中难免有错,慈父也会宽恕……” “人自泥泞中诞生,又回归于尘土,唯愿你的灵魂能够在天堂中安息。” “阿门。” 客人们站起身来,跟着神父低下头划着十字。 “阿门。” 半晌,克劳福德神父放下十字架,下台向贝拉走来,穿着一袭朴素黑裙的贝拉站起身,挽着纳尔逊的胳膊,开始招呼着约纳斯生前的朋友和同事们,科尔夫人戴着黑纱走到两人面前,轻轻地拥抱了纳尔逊,挽住了贝拉的手。 纳尔逊受不了这样的氛围,他穿越人群,走向了教堂的门口,纳尔逊在教堂门外的广场上站定,成群结队的白鸽依偎着,捡着地面上教徒们撒下的谷粒,一队乌鸦从东方飞来,落在屋顶的十字架上,啄食着被缚神像的肝脏。 “纳尔逊,好些了吗?” 纳尔逊往一旁望去,一位穿着黑色天鹅绒西服的高大男人靠在大门旁的罗马柱上,眯成弧线的眼睛透过半月形的眼镜望向他。 “阿不福斯先生?谢谢您,我好多了。”纳尔逊走近他,靠在另外一根柱子上,掏出阿不福斯送他的打火机,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他点点头,“您说世界上既然有魔法,那会不会有天堂呢?” “纳尔逊。”他瞅了一眼纳尔逊手里的银色铁盒,沉声道,“你要知道,对于头脑十分清醒的人来说,死亡不过是另一场伟大的冒险。” “嗯?”纳尔逊抬起头,诧异地问道,“邓布利多教授?” “没错,是我。”邓布利多好奇地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是我的?” “这种话一听就是您说的。”纳尔逊把打火机揣进口袋,“况且阿不福斯先生不穿天鹅绒的衣服,他一般穿羊毛衫……哦,对了,您的事情办完了吗?” “还没有,我正巧来伦敦做些事情。”邓布利多眼神随着他的手挪到西裤的兜里,开口道,“我觉得这种时候听一个大人喋喋不休地重复一些陈词滥调是最让人感到厌烦的了,我想你可能更需要朋友的陪伴,所以……” 他往前走了两步,躲在柱子后面的汤姆缓缓走出来,他张了张嘴,又似乎是噎住了,不知道想说什么,就像观赏池里的鲤鱼在清晨吐泡泡一样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憋了好久,他才缓缓吐出两个字,“纳尔……” “没事儿了,都过去了。”纳尔逊走上前,反倒安慰起汤姆来,他伸手扶着汤姆的肩膀,紧紧地抱住了他,汤姆拍打着纳尔逊的后背,闭上眼睛笑着说道,“太好了,约纳斯姨父看到你这样,一定会很开心。” 过了一会儿,纳尔逊松开汤姆,抓着他的两边肩膀笑出了声,“你从哪弄的西服,怎么皱巴巴的?” “刚刚在伦敦买的,有些不合身。”汤姆笑嘻嘻地说道,看到这场面,邓布利多点点头,走到柱子后面,消失了。 …… “怎么会这样?”送走了警察,纳尔逊皱着眉头在客厅打转,明天约纳斯和贝拉的亲人就要到伦敦了,但另一位凶手却迟迟难以落网,警方根据被逮捕的那名凶手的供述出动,却扑了个空,而散发出去的通缉令也犹如石沉大海,除了几个想要浑水摸鱼的骗子,并没有人能够提供一丁点儿有用的线索。 “纳尔,警方一定会把他揪出来的。”贝拉掩面坐在长沙发上,伸肘靠向身边,但是那里的人不在了,她也犹如伦敦警方一样,扑了个空,跌在沙发上。 “纳尔。”坐在一旁的汤姆站起身来,走到纳尔逊身边对他耳语到,“去书房吧,我有些事情要说。” 纳尔逊扶起贝拉,给她倒上一杯热茶,然后和汤姆并肩走到书房。 “这是约纳斯姨父生……以前戴过的眼镜吗?”汤姆关上书房的门,指着书桌上左边镜片有些裂纹的金丝圆眼镜。 “啊……是的。”纳尔逊瞥了一那架眼镜一眼,又飞快地扭回了头,他点点头,“这就是昨天在街上……那时候他戴着的眼镜。” “那就好。纳尔,我觉得伦敦的警察有些效率过低了。”汤姆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些麻瓜的执法者让我感到恶心,他们总会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把复杂的事情搞成一团乱麻。” “毕竟他们……只是麻瓜而已。” “所以。”汤姆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红光,他一字一句重重地说道,“我觉得惩戒凶手这种事情不能假借他人之手,我们可以自己行动了。” “法律……会审判他们的。”纳尔逊的语气愈发动摇了。 “审判可以交给社会,交给法律,交给秩序。”对于从小便给他诸多关怀的约纳斯遇害,他的愤懑不比纳尔逊少,在孤儿院那种缺少亲情的环境下,约纳斯在很长时间里都扮演者他们两人父亲的角色,汤姆第一次向霸凌者挥出的拳头,就是约纳斯教给他的,如果不是纳尔逊在这里,可能他早已找到凶手,亲自折磨他了。汤姆抬起头瞪着纳尔逊,趁热打铁道,语气高昂,“难道你不想亲自抓住他吗?难道你就任由约纳斯姨父躺在教堂的地下室里,明天草草地告别?难道这种时候你还信任那群麻瓜,任由凶手逍遥法外?” “我……”纳尔逊语塞了,他的教育和意识不允许他做这些事情,他才意识道,即使这是另一个世界,即使当他挥舞魔杖的时候他就是凡人中的神,但他依旧是一个装在套子里的人。他搭在桌角的手掌抓抓合合,关节因用力而发出咔咔的响声,良久之后,他终于嚅嗫道,“可是……我们应当怎么找到他呢?我只会变形术,我——” “小问题。”汤姆眸子里的猩红色更盛,他从背包里抽出一根魔杖,对准约纳斯的眼镜,用一种类似蛇佬腔的难听语调缓缓开口,“舐血觅踪。” 一条灰色的半透明小蛇从魔杖尖挤出,灵巧地跃到桌上,吐着信子触碰着眼镜,紧接着顺着桌子爬上窗台,消失不见了。 “纳尔,你有东西忘带了。”汤姆从口袋里抽出另一根魔杖,黑色的冷杉木在窗外清冷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幽幽的光芒。 正文 第五十四章 特洛卡的酒吧 “嗯。”纳尔逊接过魔杖,郑重其事地把它捧到手心,他一寸寸地摩挲着这根伤痕累累、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主人的魔杖,轻飘飘地挥舞着它,在空中挽出一朵朵盛开的花,这个少年眉宇间的纠结和悲戚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份释怀和笃定。 “纳尔!”汤姆目光灼灼地盯着纳尔逊,他拿起了自己的那根黑刺李木魔杖,靠在了纳尔逊的杖尖上,交叠的魔杖间闪烁起绚烂的火花,“你终于愿意面对自己了!” “你说什么?”纳尔逊垂下头,看着杖尖激跃的火花蔓延到整个手臂,它似乎也在欢呼。 “你是天才,你不应该被凡人束缚。”汤姆猩红的眸子里满是激昂的情绪,“更不应该被渣滓伤害。” “我就是凡人。” “不,你不是,你只是不自知。” “这不重要,”纳尔逊抽回魔杖,它的核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变了,他轻轻拿它戳向地面散落的一张稿纸,随着魔杖的逼近,它如同流水一般扭曲变形,拉长躯干,生长四肢,丰满羽毛,当他弯下腰,魔杖与纸面真正接触的一瞬间,一只斗志昂扬的隼张开了双翼,它用利爪在地上用力一蹬,跃向打开一半的窗户,紧接着舒展身体,甩掉身上老朽的羽毛,回头深深望了纳尔逊一眼,冲出房间冲向天空,发出戾天的清越叫声。 “重要的是,我同意你的观点,我不应该被渣滓伤害。” …… 纳尔逊和汤姆走下楼,贝拉靠在沙发上,阖上眼睛发出微不可察的呼噜声,汤姆走到一边拉上了客厅的窗帘,纳尔逊走到贝拉身边,努力不发出声音,看着姨妈憔悴的睡颜,从茶几底下拿出一方毛巾被,轻轻地盖在贝拉身上。 “约纳斯?”贝拉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她太疲惫了,可是她却睡得好轻,一丁点儿动静都能把她从梦中惊醒,沉重的眼皮努力挣扎着,纳尔逊坐在了她的身边,她的意识终于挣扎着清醒,睁开惺忪地睡眼,虚弱地看向眼前的人,“哦,纳尔,是你啊。” “姨妈。”纳尔逊握住贝拉从毛巾被底下伸出的手,“您这几天受累了,去卧室睡吧。” “纳尔,你饿了吗?”贝拉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她笑笑,把垂在额前的碎发绾到耳后,又抬手帮纳尔逊整理了一下他两天没有打理的头发,“我去厨房给你们做些吃的。” 她扭头冲着拉好窗帘走到身边的汤姆笑笑,努力地想要在两位晚辈的面前表现得没有那么脆弱,依旧在挣扎着起身,纳尔逊托着她的脊背扶她起来,在沙发上坐直,她有些尴尬地吐了吐舌头,“姨妈老了。” 听到这话,纳尔逊霎那间红了眼眶,汤姆也绷紧身子,扭过头不看这边,纳尔逊用手捂住口鼻和半张脸,不住地摇头,“不,不。您只是累了……去卧室的床上睡吧,睡一觉就好了,睡一觉,就都过去了。” 他和汤姆一左一右扶着贝拉爬楼梯,就像他小时候贝拉和约纳斯教他走路一样……这一段路太过漫长,仿佛每上一节楼梯,贝拉就会老一岁一样,等走到了卧室门口,纳尔逊才惊恐地发现,一直以来美丽端庄的贝拉眼角早已生出了丝丝皱纹,那一头乌黑长发的间隙中,早已冒出了一撮又一撮的银丝。 汤姆走上前打开房间的门,纳尔逊一眼就看到椅背上挂着约纳斯的大衣、床头的墙上挂着一副两人的合影,他赶忙示意汤姆关上门,斟酌着开口,“姨妈,我觉得你要不在我房间睡吧,我那里下午向阳,会暖和很多。”汤姆也在一旁应和着。 “呵呵。”贝拉上前一步打开房门,扭头对两人欣慰地笑道,“你们也长大啦。不过,我想和你们的姨父呆在一块儿,以后可能他就不会常来了。” 她走进房门,痴痴地望着墙上年轻的约纳斯和自己,喃喃自语道,“你说是吧,约纳斯?”说罢脚下又踉跄了一下。 纳尔逊快步上前扶住贝拉,扶着她躺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汤姆又去拉窗帘了,临走的时候,贝拉忽然抬手握住他的手腕,“纳尔,你要去做什么?” “我……”纳尔逊正想说些什么谎话,贝拉的手就从手腕滑落,跌到床上,她已经整整两天没有闭眼了——纳尔逊把她的手摆好,替她掖好被子,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掩好房门,望向手里捏着一条半透明小蛇的汤姆。 “找到了吗?” “找到了。”汤姆随手把小蛇丢到地上,只见它“砰”的一声,化作了一根只能看清反光的血色细线,它从两人的脚下起始,指向房子的大门,汤姆理理袖子,冲他点点头,“我们只要跟着它走就可以了。” “嗯。”纳尔逊裹紧外套,随手抓起一顶约纳斯的灰色帽子戴到头上,先行迈开了脚步,汤姆神色一喜,快步跟了上去。 …… “怪不得警察找不到他人。”纳尔逊走在街上,解开了风衣的排扣,此刻他们已经穿越了不下十个十字路口,甚至日头都有些西垂了,不要说波兰移民的街区了,他们甚至都快走到外星人移民的街区了,他有些咬牙切齿,恨恨地说,“可真能跑啊。” “老鼠总是擅长逃匿的。”汤姆跟在身后,踢了一脚地上的红线,它微微颤抖,笔直地指向一间街边的酒馆,他皱着眉头盯着酒馆落满灰尘的破烂招牌,“我甚至觉得它毫无悔改,这种人实在是死有余辜。” 纳尔逊抬起头,眯起眼睛,轻声念着招牌上字母不全的名称:特洛卡的酒吧。 他把帽子端端正正地在头顶戴好,又一粒一粒一丝不苟的系好排扣,理了理衣领,大步走向酒馆同样破破烂烂的木门。 和外面街道和店面装潢的破败萧索不同,酒馆里的生意出乎意料的好,站在门外就能听到里面热烈的呼喊声和粗鄙的叫骂声,不过这其实也在意料之中,毕竟越是经济萧索的年景,借酒消愁的人也会越多。 纳尔逊伸出手推开那扇破破烂烂的木门,招牌底下的风铃“叮呤哐啷”地想起了,随着门推开的瞬间,潮水般的声浪也涌出来,吞没了两人,不知道仅凭一间不大不小的酒馆,和里面几十号面红耳赤的酒鬼,是怎么发出这种巨大的声音的。 “这酒馆里好臭。”汤姆掩住口鼻,一脸嫌弃地在纳尔逊耳畔说道。 “老鼠住在臭水沟里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纳尔逊踏进酒馆,直勾勾地盯着坐在最里面的圆桌边,涨红了脖子和邻桌对骂的大胡子男人,这是一个胖大的壮汉,举止粗野,满脸横肉,一丛乱糟糟的大胡子和身上的衣服看起来都很久没打理过了,他咧开嘴,一口发黑的黄牙散发着一股几米开外都能闻到的臭气——他的光头上面有一个红点,连接着纳尔逊脚下踩住的红线,在纳尔逊看到大胡子的瞬间,红线就绷断了,不过他已经确定了自己要找的人。 在纳尔逊推门进去时,酒馆里忽然产生了大概一秒的安静,在这里醉生梦死的所有人都望向门口,大部分人看了一眼就不感兴趣地回头接着和自己的劣质烈酒作斗争了,有几个看起来脑子不太好使的则向门口的两人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作为回敬,汤姆舔了舔嘴唇,向他们露出了更加热烈的笑容。 “小孩,你们不该来这里。”吧台里擦着酒杯的酒保倒是衣着整洁,他穿着笔挺的三件套,好整以暇地冲两人开口。 纳尔逊看到他,惊诧地挑了挑眉毛,站在吧台前,开口说道:“我是来找人的。” “找谁?找家长吗?”酒保放下酒杯,拿起另一个擦拭起来,但是看起来他的毛巾似乎是抹布,酒杯被越擦越脏,吧台边上坐着的老头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 “好笑吗?”汤姆伸出一根手指在吧台边的椅子上抹了一下,抬起手厌恶地拿出一张纸巾擦拭着,睥睨道,“好笑就多笑会儿,反正看起来你也笑不了几次了。” “小孩,听好了,我是这家酒馆的老板。”酒保放下玻璃杯,正视着汤姆,开口说道,“虽然打小孩是犯法的,但是如果你是来捣乱的,我会狠狠揍你一顿,然后把你丢出去。” 汤姆张了张嘴,看起来对线的欲望仍然强烈,纳尔逊上前一步,拦下了他。 “我想请你帮个忙,把那个秃子叫过来。”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最里面桌边的大胡子胖子,听到这话,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什么?”酒保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们是说,麻烦你把那个秃头的恶心胖子给我叫过来!”汤姆大声说道。话音刚落,酒馆里喝酒的人几乎都拍案而起,叫骂起来,纳尔逊这才发现,虽然他指向的目标没错,但是酒馆里的人大多数都是发量稀少的胖子。 “小孩,我警告你——” “汤姆,你知道吸血鬼和巫师谁更厉害吗?”纳尔逊突然说起了怪话,汤姆也没反应过来,楞道,“谁?” “拿魔杖的厉害。”纳尔逊说着,一边解开衣领露出魔杖,他转向酒保,咧开嘴笑道,“吸血鬼先生,我无意违反保密法,我有私事找那个胖子,希望您不要多管闲事。” 正文 第五十五章 酒鬼 “吸血鬼?”汤姆困惑地附耳小声问道,“伦敦还有吸血鬼吗?” “我以为上次在对角巷碰到那个吸血鬼,你就知道怎么辨别它们了。”纳尔逊侧过头,轻声说道,“你注意看它的眼睛和脖子——” “这位巫师先生,劳烦您不要把我当作教具——看样子您学得也不够到位,吸血鬼拥有远超巫师的听力,一定要记清楚了。”特洛卡推开吧台的活板门走出来,松开衬衣最上面的两粒扣子,活动着脖子和肩膀,“我们不是什么神奇动物,吸血鬼只是受到伤害所以变得有些特殊的人罢了,虽然我们没有掌握魔杖的权利,但是我们也是对等的人。” “我们不是来和你讨论人权问题的。”汤姆不耐烦地上前一步,拦在纳尔逊身前,“还是说你准备为他出头?” “不不不。”特洛卡摆摆手,冲着纳尔逊说道,“巫师先生,既然您了解吸血鬼,应该也会了解我们的繁衍方式吧?所以您这样大摇大摆地踹门进来真的好么?” 话音刚落,先前分布在酒馆各处的侍应生和酒保们汇集在了他的身边,他们咧开嘴嘲弄似的看着孤立无援的两人,咧开的嘴里犬牙交错,暗红色的瞳孔散发着逼人的寒光。 “我还是得说一句,”攻守倒转,特洛卡的表情也懒散下来,他撇了撇嘴,“所以说小孩还是别来这种地方。” “我们没有踹门。”纳尔逊皱着眉头,似乎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他望向酒馆深处圆桌旁喝着劣酒的大胡子,轻声说道,“吸血鬼虽然没有和狼人一样被划归到危险神奇动物的分类中,但是平静的生活总是来之不易的,尤其是在伦敦这样的麻瓜大都市中,你确定要为了这样一个渣滓出头吗?” “渣滓?”特洛卡也有自己的原则,“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得罪你们了,对于你们的私事,我不想妄加评判,但是作为一个酒馆老板,总不能让自己的顾客在自己的地盘被袭击,看起来您也是个明事理的人,应该能理解我们这些到外地讨生活的人的不容易。” “不明白。” 纳尔逊伸手摸向怀里,对面的吸血鬼们神色都紧张起来,看起来战斗似乎一触即发—— 只见纳尔逊摸出一枚加隆,弹了起来,在空中不断旋转的金币偶尔会以某个特定的角度反射吧台上灼灼的烛光,让瞥到它的人不住地目眩起来,这道堪称完美的抛物线牵动着周遭所有人的视线,它似乎在天上转了很久,不情不愿地跌到吧台上特洛卡刚擦净的酒杯中,金属和玻璃不断碰撞,发出叮呤哐啷的清脆响声。 “两杯柠檬水,不用找了。”纳尔逊说着,杯中的金币终于失去了动力,平躺到了玻璃杯的底部,他转身向酒馆最深处走去,汤姆走在一旁,扭头冲特洛卡说道,“现在我们也是客人了,劳驾不要多管闲事。” 特洛卡僵在原地,他不明白这种情况该如何解决,在他悠长的生命中,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不按套路出牌的人,他不明白这两个年轻人凭什么就敢这样走进去,哪怕他们是巫师——毕竟酒馆里坐着的酒鬼,就没有一个看起来像好人。 “特洛卡?我们怎么办?”一旁的年轻酒保问道,“要把他们赶出去吗?或者……” “你在想什么呢,他们应该是霍格沃兹的学生,虽然说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在伦敦。”特洛卡沉吟许久,说道,“去弄两杯柠檬水,弄干净的,等会儿端给他们。” 他低下头看看地板,又踩了两脚,自言自语道,“最近该修一下店里了,怎么感觉地板都松松垮垮的,一直嘎吱嘎吱响。” 此时纳尔逊和汤姆已经穿过了酒馆嘈杂的人群,走到了最里面座位的桌旁,一路上的酒鬼们纷纷侧目,对他们的到来感到诧异,这两个干干净净的年轻人看起来和这间醉生梦死的酒馆格格不入,不过他们又很快回头沉浸在了酒桌上的浑浊液体和吹牛当中,对于这种陷入内卷濒临滞涨的国家中的国民来说,关心别人还不如多喝两杯。 纳尔逊和汤姆在闷头喝酒的大胡子胖子对面坐下,老旧的椅子吱吱作响,汤姆叠着腿靠着椅背,翘起凳脚,支撑的凳子腿和沾满灰尘的木地板摩擦,发出难听的嘎吱声。 “这有人了。”大胡子胖子抬起头,瞪大眼睛看向汤姆,他的眼睛里满是血丝,看起来已经喝高了,眼神凶狠,呲着一口发黑的黄牙,臭气熏天,那颗油亮的光头看起来汗津津的,胡子里似乎还躲着什么小动物,也不知道多久没打理过卫生了。 “我没看到。”汤姆轻佻地挑着眉毛,他的右手已经伸向了左臂的袖管,似乎已经随时准备攻击眼前这个醉汉,但是他忍住了快意恩仇的念头,他愿意把复仇的甘美献给自己的挚友,让他得以亲口品尝这颗悲剧中生长出的果实,他希望冷酷的折磨下醉汉的哭喊能够让纳尔逊满意,得以放下萦绕在眼底的悲伤和痛苦。 看着一旁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纳尔逊,他现在极有耐心,他愿意陪这个死人好好聊聊,陪他好好做一场猫戏耗子的游戏。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汤姆彬彬有礼地颔首询问道,看起来是来交朋友的,或者是一位来采访的记者,但但眼里的疯狂是藏不住的。 “我不知道。”大胡子地下的嘴唇微微蠕动着,醉汉难以和汤姆对视,不知道是因为心悸还是困顿,他端起肮脏的酒杯大口吞咽着剩下的酒液,喉结快速的鼓动着,然后放下酒杯,用胳膊蹭了蹭沾满酒的大胡子,继续瞪着汤姆,粗声粗气地吼道,“小子,离我远点。” “我不知道。”汤姆拿出一张纸用手在上面写写画画,一字一句地重复着醉汉的发言,这人的英语并不地道,听起来不像本地人,汤姆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明白自己的魔法没有找错目标。 “你在写什么?”醉汉揉着惺忪的醉眼,喷着酒气吼道。 “你的遗言。”汤姆拿起那张纸端详了一会儿,又揉成团丢到一边,“抱歉,我刚刚没意识到,没人在乎你这种渣滓的遗言。” “你在说什么?你是来找茬的吗?!”醉汉拍案而起,但是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脚下一软坐回椅子上,他似乎意识到自己醉地太厉害,已经无力强硬了,于是握住拳头狠狠锤着桌面,瞪大满是血丝的眼睛,一边污言秽语不断地骂骂咧咧,一边警告道,“希望你不是来找茬的,趁我现在心情好,有多远滚多远。” “巧了,我就是来找茬的。”汤姆深谙“欲要使人疯狂,必先令其破防”的道理,他微微起身伸长胳膊摸了摸醉汉油腻的大光头,轻笑道,“还轮不到一个亡国奴对我说三道四。” “你说什么?!”醉汉被汤姆一按,趴在桌上,糊了满脸的酒液,还没有起身,但是周围桌上看热闹的人却按耐不住了,他们看起来和醉汉是一块儿的,可能是老乡,这会儿一个个义愤填膺地站起来指责汤姆,“小子,你怎么敢说这种话?!”、“趁我们还没生气赶紧道歉!”这些都算文明的问候,除此之外,各种汤姆听不懂的叫骂此起彼伏地响起,一时间整个酒馆乱哄哄的,门口那边的酒鬼们也站起来看热闹。 “哟,我还以为波兰的男人都在战场上呢,没想到伦敦还窝了你们这一窝啊。”汤姆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老神在在地坐下,又突然指着他们脚下,焦急地大喊,“快看,你们腿上缠着什么?” 端着两杯柠檬水过来的特洛卡这才明白,今天酒馆地板总是响动并非是因为年久失修,而是木地板下的空洞里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蛇,它们此刻从酒馆地面和四周墙壁上的孔洞里纷纷爬出,吐着信子爬上周围人的裤管,花花绿绿的各种蛇类扭动着绞作一团,有毒的无毒的、大个的小只的、灰色的彩色的……数不清数量的蛇挤在小小的酒馆里,友好地向这群酒鬼们打着招呼,酒鬼们僵在原地,享受了一场免费的醒酒服务。 特洛卡端着托盘胆战心惊地踩着蛇群相对稀少的地面靠近桌子,一番曲折后,他放下托盘,头一回正视这个之前看起来好像没什么文化的黑发少年,他把两杯装在晶莹玻璃杯中的柠檬汁放在两人面前,低声祈求道,“巫师先生,冤有头债有主,您不如把他们先放了,好给你们腾出地方办正事儿。” “哦?”汤姆抬起头看着这个异常识时务的店主,他扭头冲纳尔逊耳语,“纳尔,你说呢?他们可能都是同伙。” “让他们走吧。”纳尔逊抬起头,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心情,话音刚落,汤姆扭头站起来做着鬼脸、做了个向前扑击的动作,看着这群推推搡搡向门口奔逃的醉汉,他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巫师先生,好魔法。”特洛卡一边恭维着,一边担忧地问着,“但是保密法……” “他们只是一群脑子被酒精烧坏的酒鬼罢了,产生幻觉也是正常的事情。”纳尔逊面无表情地说道,一时间,三人都忘记了坐在对面因腿脚被纳吉尼完全缠住而难以行动、此刻已经完全醒酒了的大胡子胖子,他面色苍白,大汗淋漓,全身战栗,连带着桌椅都发出巨大的响动,直到纳尔逊扭头望向他,他才停下了本能的动作。 正文 第五十六章 蛇群 “你们是什么人?”靠在座椅上打战的大胡子浑身湿透,梗着脖子发出颤音,色厉内荏地喊道,似乎这种时候声音越大的人就越能够抢占先机,这种超乎他认识的状况令他的认知完全崩溃了,此刻他的眼里只有蛇、蛇、满地的蛇! “我们是什么人?”汤姆轻笑道,他俯下身捞起一条细长的绿色小蛇捧在手心,向大胡子的肩头递去,在靠近他的时候,小蛇轻盈地一跃,挂到了他的耳朵上,紧接着向下滑行,随着汤姆手的动作缠住了他的脖颈。 “我们是什么人?”纳尔逊重复着这个问题,看着眼前身体僵硬、不敢动弹的凶手,他有些困惑,明明似乎就要大仇得报了,可是心里却愈发平静了,那种刚拿起冷杉木魔杖时的愤懑与兴奋在真正面对仇人时却完全消失了,他又喃喃地不断重复着这个问题,似乎自己不知道问题的答案,这样自言自语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神经质,特洛卡不由地后退了一步。 “我只看你不顺眼,所以想要惩戒你。” 大胡子胖子不敢直视他们,一边别过脸让缠绕在脖子上的小蛇远离自己的眼睛,一边偷偷用余光打量着他们,纳尔逊坐在对面,像是讲台上的老师看着座位上的学生做那些他们自以为很隐蔽的小动作,大胡子那滑稽的动作把他逗乐了。 “你们不能这样,你们没有这个权力!”大胡子涨红了脸,脖子都粗了一圈,他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一边底声嘶吼着,“我承认我做过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我要去自首,你们是哪家的人?我会把东西还回去!你们不能动私刑!” “我们没有,难道你就有吗?”汤姆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伸出手指着大胡子的鼻子,他红着眼睛叫骂,不知道是因为他那不为人知的魔法,还是因为气愤,“竟然还是个偷鸡摸狗的渣滓,你这种人真的死不足惜。” “难道你们不是因为我偷东西来找我的?”大胡子眼珠子一转,他的生气似乎回来了,身体也放松下来,他抬起胳膊连连摆手,一边颤颤巍巍地盯着挂在脖子上和自己对视的蛇头,一边努力地冲着汤姆堆笑道,“两……两位绅士,你们可能找错人了,除了偷东西,我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您就放了我吧——您放心,我指定不敢怨您,我还会帮您把犯事儿的人抓过来大卸八块,这……这都是我的荣幸。” 纳尔逊面露狐疑地瞅了眼汤姆,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抓错了人,汤姆也扭过头看看他,摇了摇头,他对自己的魔法很是笃定,又望向大胡子抬了抬下巴。 “你好好想想自己最近犯了什么事。”站在一旁的特洛卡忍不住开口道,他看到了纳尔逊捏起的拳头和额角的青筋,他怕这个混不吝的渣滓再说什么胡话殃及自己的酒馆,他没好气地骂道,“你别让两位先生更生气了,免不得要折磨你。” “你?”汤姆转过头,发现给自己送柠檬水的吸血鬼酒保竟然一直在那,他有些无语地摇了摇头,脸上写着“你怎么还在这儿?”,特洛卡见状,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作为一个生命悠长的吸血鬼,他很清楚酒馆里满地的蛇代表着什么,他也很清楚两个未成年巫师敢拿着魔杖到处找人麻烦一定是有所依仗,吸血鬼寿命长不假,但是如果真想活得长,少不了这种有用的生存经验。 “特洛卡!”大胡子声音喑哑地叫唤着,“你帮我求求情啊,我可是你的老顾客了。” “希望你还有机会来捧场。”走到吧台边上的特洛卡转过身,冲着大胡子耸耸肩膀,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他叫来一个年轻的酒保,附耳说了什么,又打发走他,走到门口关上大门,回到吧台继续擦他的杯子。 “先生,两位先生,我真的没有的罪过你们,饶了我吧!”大胡子的酒似乎完全醒了,智力也回归了脑子,开始不断地哀求起来,这样一个胖大男人被两个相比之下瘦小很多的少年逼到角落的场面看起来却毫无违和感。 “你仔细想想,自己干过什么龌龊事?”汤姆脚踩在大胡子旁边的椅子上,掏出魔杖抵住他的太阳穴,他恨不得一记魔咒杀了他算了。 “这……这是什么?”大胡子斜着眼睛盯着黑色小木棍,汤姆没有理会他,虽然不知道它的用途,但是他本能地感到了危险,他哪里还敢隐瞒,竹筒倒豆子般地把自己的事情囫囵说了个底儿掉。 …… “先……先生,我偷过教堂用作圣餐的葡萄酒。” “不是这个。” “我……我想想,我上小学的时候欺负过一个同班的女生。” “和我有关系吗?”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少,大胡子的嘴唇已经说到发白起皮,他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己的理想还是个律师的时候,教区的主教告诉他人死以后会向天使细数自己的罪恶,再根据善恶的天平决定自己天堂亦或是地狱的归属,他忘怀了自己脖子和脚上的蛇,他就像神话故事里那样一件件地细数着自己的罪恶,“我死了吗?你是上帝吗?” “你眼里还有上帝?”汤姆笑起来,他见过的教徒不少,但是这样好笑的还是头一个,他轻声说着,“我是魔鬼,你见不到上帝的。” “是啊。”大胡子的眼神暗淡下来,他继续干巴巴地陈述着,仿佛忏悔一般,但依旧没有说到约纳斯,“七年前我刚到英国的时候,在北爱尔兰入室盗窃……那家只剩下一对瞎眼的母子,于是我——” “行了,不要说了。”纳尔逊打断了他的发言,“我对你的人渣生涯没有兴趣,你仔细想想,昨天你做了什么?” “昨天?”大胡子晃过神来,他眨眨眼睛,疑惑地反问道,“昨天我啥都没干,一直在酒馆喝酒,除此之外就捅死了一个德国人,这有什么问题吗?” “你说什么?”纳尔逊的情绪又回来了,凶手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气得他浑身发抖。 “昨天我啥都没干,一直在酒馆喝酒,除此之外就捅死了一个德国人,先生,这有什么问题吗?”大胡子依旧轻描淡写地反问着,这种冷漠让人胆寒,他甚至不觉得这是什么罪孽,继续忏悔起很久以前的事情。 “你不用说下去了。”纳尔逊不想听这个人再唠叨下去了,他站起身来,走到大胡子身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你夺走了一个人鲜活的生命,难道没有一丁点儿的愧疚吗?” “难道你真的是为这个事儿来找我的吗?”大胡子似乎比纳尔逊还要震惊,他大声辩解着,“我是个爱国者!为了我的祖国报仇有什么错吗?反抗侵略者有什么错吗?” “你说什么!”纳尔逊忘记了自己巫师的身份,他握紧拳头,狠狠砸向大胡子那只看起来令人反胃的蒜头鼻子。 这一切都太快了,等到汤姆缓过神来,大胡子的那一丛纠结肮脏的胡子已经被粘稠的暗红色血液换了颜色,纳尔逊收回被牙齿划烂的右拳,举起握成拳头的左手,冲着那只已经开了染坊的鼻子挥出了更大力的一拳。 “我是个波兰人!”纳尔逊终究是个少年,他的拳头并没有那么有力,即使他有些特殊,但巫师的长处可不在身体,尽管被接连的拳头打得满脸是血,大胡子还是挣扎着开口讲话,“昨天德国入侵了波兰!我在街上遇到一个德国人在讲波兰的事情,我觉得他就是帮凶,所以我揍了他,杀了他,这有什么错吗?没错,你们是有力量,你们还会玩蛇,我是不敢在你们面前动弹,但是德国人入侵了我的家园,他就是我的仇人,所以我杀了他有什么错吗?” “所以我们杀了你也没有错,是吗?”汤姆握着魔杖的手暗暗使劲,抵住大胡子的太阳穴旋转着,大胡子额角的皮肤扭曲成一个漩涡的形状。 “没错,哈哈。”大胡子总算弄明白了来龙去脉,他啐出一口带血的粘痰,黏在纳尔逊的鞋上,他已经心存死志,哈哈大笑着叫道,“你们可以抓住我,折磨我,甚至杀了我,但是我还是大仇得报了,你们知道吗?那个灰头发的德国人临死前还在念叨他老婆的名字呢,但是他老婆只好守寡了。” 大胡子咧着一口牙缝里满是猩红的黄牙,那股气味夹杂着血腥味更难闻了,他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纳尔逊,嘲弄地笑道,“看发色,你是他儿子吗?真可怜啊小——” “噗——”汤姆厌恶地挥了挥魔杖,大胡子呜咽着张不开嘴、讲不出话来,地面上原本安安静静的蛇随着他口中发出的嘶嘶声扭动着身子爬上了大胡子的身躯,把他紧紧绑在座位上——很快大胡子就成了一个只有脑袋露在外面的“蛇堆”,他瞪大眼睛,疯狂地摇着头,一股刺鼻的气味升腾而且,汤姆低头看到地面的水渍,往后跳了一步,“啧,好恶心。” “纳尔,你准备怎样炮制他呢?”他转头望向纳尔逊。 正文 第五十七章 谁来行刑? “纳尔,你准备怎样炮制他?” 纳尔逊没有理他,只是低头凝视着大胡子,他伸出手轻轻地用手指划着大胡子的光头,指甲划过皮肤的触感让大胡子头皮发麻,他努力地抬眼,看起来像是在翻白眼一般仰视纳尔逊,看到他在看着自己,纳尔逊停下手,和大胡子对视,大胡子被他盯得心里发毛,闭着嘴巴支支吾吾地挣扎起来。 纳尔逊把手在桌布上擦一擦,笑着摇摇头,让大胡子心里更发毛了。 他想起了约纳斯遇袭的可笑理由,它太好笑了,以至于自己都不敢相信那是真的,他一直以为约纳斯遇害的背后可能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或许是针对他的那些报道,有些人希望他缄默,甚至可能是针对自己,为了自己并不知晓的那些父辈的往事……他早已做好了面对更强大敌人的打算,然而事情的真相出乎意料的简单—— 这个凶手的头脑基本已经被酒精和自身的平庸摧毁了,他甚至用不到什么摄神取念,用不到什么吐真剂,他甚至连最简单的言语话术都不用,就能轻而易举地从这个人油腻而愚蠢的脑子里看穿一切,他就是这样一个身体快过脑子,人云亦云的冲动莽夫。他真就是因为在路上偶尔碰到一个德国人,所以袭击了他。 “我一直以为,”纳尔逊又把手放到大胡子的头顶上,他轻轻地用指甲剐蹭着头皮,仿佛在找一个开刀方便的位置,他缓缓开口,“真正的爱国者,在祖国受辱的时候,都会出现在战场上,而不是像老鼠一样窝在酒馆里。” “呜呜呜。”大胡子挣扎着扭动起来,似乎想说什么。 “不要乱动。”纳尔逊把整个手掌按在大胡子的头顶上,把他死死地按住,“你知道吗?你杀害的那个人,那个德国人是个记者。” “你肯定在想,那又怎么样呢?一个职业是记者的德国人还是德国人,是吧。”纳尔逊拿开手,转身向正在对着另一个小酒保窃窃私语的特洛卡挥了挥手,继续说道,“去年他去波兰采访,亲眼见证了波兰对你们邻国,捷克斯洛伐克的瓜分,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那时候的华沙比柏林还要狂热,你们这样的小偷,还在乎祖国受不受辱吗?” “呜呜呜!”大胡子的挣扎更强烈了。 “你知道吗?他写过无数篇报道,希望欧洲的其他国家能够重视德国的野心,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比他更期盼和平!”纳尔逊从怀里抽出魔杖,恶狠狠地欺身上前,用魔杖抵住他的眉心,巨力之下的冷杉木魔杖似乎都要弯折了,“你知道吗?他一年到头奔波在外,就是为了让你这样的渣滓的家园免受战火的侵袭!你知道吗?他结婚那么多年没有生小孩,就是害怕孩子会分散他扑在事业上的注意力!你知道吗?他临死前一天还在告诉我,要我成为一个为了别人的幸福奋斗终身的人!你知道吗?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纳尔逊用最大的力气发出最小的声音,他的脸狰狞起来,脸颊上的肌肉哆嗦着,他恨不得自己就是吸血鬼或者狼人什么的,这样就能亲手把眼前这个面目可憎的人撕碎。 “你告诉我,他的下场是什么!”纳尔逊左手握拳,直直地捣在大胡子的嘴巴上,一拳下去汤姆的魔咒甚至都失效了,大胡子张开鲜血淋漓的嘴巴,贪婪地呼吸着空气,纳尔逊揪着他的领子把他脸提到面前,鼻子抵鼻子地怒吼道,“你告诉我!告诉我啊!啊?张开你的臭嘴,告诉我啊!” 大胡子闭上嘴,他不再挣扎,把头扭到一边,不敢直视这个面目狰狞的年轻人。 “我来告诉你,他,这个一辈子都在为了,你们这些渣滓的国家奔波的人,被你一句轻飘飘的爱国者,就捅死了!”纳尔逊把他松开揪住领子的手,把他丢回椅子上,伸出手掐住他的喉咙,他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什么壳子崩裂了,虽然没有碎裂,但是无疑轻松了很多,他狞笑着看着眼前逐渐变得青紫的油腻大脸,扬起下巴睥睨道,“痛苦吗?我比你还要痛苦,我相信约纳斯——哦,就是那个被你轻描淡写捅死的德国人,他更痛苦。” “纳尔。”汤姆看着陌生的纳尔逊,有些担忧地喊道。 “我没事,汤姆。”纳尔逊扭头笑着看向汤姆,满是血丝的双眼凝视着那双猩红的眸子,和特洛卡相比,他俩似乎更像吸血鬼,他又转回去盯着大胡子,弯下腰帮他理了理满是褶皱的衣服,一边轻轻地拍着他的脸,柔声问道,“犯了错,就要接受惩罚,你同意吗?” 大胡子点点头,又疯狂地摇着头。 “看样子你是同意了,”纳尔逊无视了疯狂点头的大胡子,又轻轻地拍了拍他另外半边脸,点点头说道,“不过可能和你想得不太一样,可能在你的认识中,死亡是最痛苦的事情了,但是我们,有无数种办法让你品尝到更痛苦的东西。” “你不是好奇这是什么东西吗?”纳尔逊举起手中的冷杉木魔杖,平举到大胡子面前展示给他,“这是魔杖,对!就是这种表情,没错,和你想的一样!没错,我是巫师,这是一根施展魔法的棍子。” 大胡子瞪大眼睛,即使封住嘴巴的咒语消失了,他也只是在椅子上支支吾吾地挣扎,眼神里面满是乞求和恐惧。 “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凌驾于什么人之上,但是这是你逼我的,约纳斯也这样教导我,但是他死了——死在你的手上。”纳尔逊收回魔杖,又一次抵住大胡子的太阳穴,“抱歉,我以前从来没用过这种魔法,这是第一次用,可能有些生疏,希望你不要介意。” “钻心——”他一个字一个字用力地念道,“剜——” “除你武器!”一道红光在酒馆里闪过,伴随着酒馆中央空气的扭曲,一个穿着肃穆黑色西服的男人出现在酒馆中,他高举魔杖,指向纳尔逊的方向,“纳尔逊,不要这样。” 纳尔逊的冷杉木魔杖高高飞起,在空中打着旋,飞到邓布利多手中,邓布利多伸出左手,一把接住魔杖,低头看了一眼,厉声呵斥道,“不要误入歧途!” 大胡子面对恐惧和各种闻所未闻的场面有些力不从心,头一歪,昏厥了过去。汤姆满脸戒备地盯着邓布利多,把手中的黑刺李木魔杖递到纳尔逊手边,一边从袖子里抽出自己的紫杉木魔杖,指向邓布利多。 “汤姆,敢于向强者挑战是一种勇气。”邓布利多又气又笑,他摇摇头,“但是你确定要在校外袭击老师吗?我不是看不起你,我只是认为一个二年级学生在魔法造诣上和老师相比应当差得有些远。” 汤姆不说话,他担忧地看了一眼纳尔逊,手里的魔杖握得更稳了。 “邓布利多教授,你也要做帮凶吗?”纳尔逊转身望向邓布利多的方向,淡金色的长发低垂下来遮住了眼睛,看不清表情。 “帮凶,什么帮凶?” “他杀了约纳斯,连你也要阻挠我讨回公道吗?” “纳尔,我可以这样叫你吗?”邓布利多缓和声音,轻声说道,“纳尔,你这不是讨回公道,你这是滥用私刑,况且巫师不允许向麻瓜施展魔法,你不要一错再错了。” “……”纳尔逊从桌上的柠檬水中抽出用来插橄榄的细长铁针,握在手里,“教授,这样就不算魔法了吧。” “纳尔……不是这样的,你想想,你的姨夫,约纳斯愿意看到你变成这样吗?” “教授,这就是你和约纳斯的区别。”纳尔逊抬起头嘲弄地盯着邓布利多,“他从来不愿意让我成为什么样的人,他只想让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转过身,不再理会邓布利多,拿起汤姆的那根黑刺李木魔杖继续指向大胡子。 “纳尔!停下来!”邓布利多大喝一声,赤褐色的胡子一抖一抖的,“我这是为你好!” 纳尔逊停下手转过身,直勾勾地瞪着邓布利多,他的嘴皮缠斗着,轻轻吐出一句,“为你好**。” “什么?”邓布利多瞪大眼睛,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连汤姆都放下了握着魔杖和邓布利多对峙的手,扭头惊疑不定地盯着纳尔逊,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听到从纳尔逊嘴里吐出的脏话,这段莫名其妙的剧情令他瞠目结舌。 “我说,为你好**。”纳尔逊摇摇头,吐字清晰,现在的他已经不管不顾了,他把自己脑海中了解的一切全部抛到脑后,毫不畏惧地盯着邓布利多的双眼,开口说道,“您凭什么要为我好呢?您怎么确定这就是为我好呢?邓布利多教授,约纳斯遇害的时候你不在,现在凶手马上要受到惩罚了,您来了。” “纳尔……相信我,把这件事交给我解决好吗?”邓布利多摊开手,“你们回去安心上学,这一定是约纳斯想看到的。” “是吗?” 正文 第五十八章 懦弱与选择 “纳尔,仇恨不能解决问题。”邓布利多露出一副怜悯的表情,放下魔杖摇摇头,“你还小,不明白这些道理。” “不,你错了,邓布利多教授,”纳尔逊摇摇头,被汗水打湿的头发低垂下来,他嘴角上扬,眼神冰冷,“宽恕永远不可能解决纷争,对恶的同情,就是对善良的残忍。” “那只会酿成——” “不!”纳尔逊打断了他的话语,“邓布利多教授,您知道吗?你所谓的宽恕只是逃避而已,您觉得自己有立场说这种话吗?” “我——” “就拿您自己来说,”纳尔逊抬起头,用魔杖拨开眼前的碎发,用比邓布利多更加怜悯的眼神盯着他,“盖勒特·格林德沃,你曾经的挚友,曾经的爱人,但是当他对你的妹妹射出魔咒的时候就不再是了!但是你却宽恕了他……你觉得这是宽恕吗?这是善良吗?这只是软弱。” “阿不福斯把这都告诉你了吗?”邓布利多的脸色变得灰白,这段诛心之语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内心,狠狠的揭开了他记忆最深处至今没有愈合的巨大伤疤,可他毕竟是邓布利多,他并不恼火,只想借着这件事情继续感化纳尔逊,“是啊,我给了他机会,这才没有酿成更大的惨剧。” “真的吗?邓布利多教授。”纳尔逊满脸的不可置信,“真不愧是您,您难道还没觉得自己错了吗?你宽恕的人从你手里逃脱以后成为了一个恐怖分子,你难道不知道他杀了多少人吗?你的软弱只会带来更加残酷的后果,你难道还在自欺欺人吗?” “纳尔,这不一样。”邓布利多愁眉苦脸地劝阻着,“你只是一时冲动,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不,邓布利多,”纳尔逊神色镇定,但是微微颤抖的双手和没有用上敬语的称呼还是暴露了他真正的心情,“我从来没有这样冷静,这样深思熟虑过,我确凿,如果我不亲手复仇,我以后才会后悔,既然你是过来人,你就更不应该让我重蹈覆辙。” “你看看!这就是我的欲望,你用过厄里斯魔镜吧,你敢说看到了什么吗?我敢!这就是我最深的欲望,我只希望我在乎的人都活着,这难道就这么难吗?”说着,他从怀里抽出一张照片甩在桌上,这是一张几个人的合影,约纳斯灿烂的笑脸格外醒目,“你凭什么阻挠我?你永远都想着自己的那些大事,那你就去想啊,为什么要来管我?我只知道,谁如果伤害他们,我就要让他付出代价!” 邓布利多望着那张小小的照片,他的脸僵住了,张着嘴却说不出话。 “纳尔看得比你远!”站在一旁的汤姆突然喊道,他仍旧保持着用魔杖指向邓布利多的动作,倔强地像是一只失去领地的小狼,“纳尔是一个预言家,他知道所有东西!” “预言家?!”邓布利多瞳孔缩小,又失去焦距,从纳尔逊提起阿利安娜开始,他的思绪就沉浸在破碎的家庭和曾经的爱人当中,在他的眼前,纳尔逊淡金色的头发在酒馆昏暗灯光的照射下显现出一种泛着银光的灰白色,当预言家这个词从汤姆嘴里喊出时,他脑海中和眼前的人的身影逐渐重合,他的目光重新聚集在纳尔逊脸上,抬起胳膊,沉声说道,“这都是我的错,但这次我不会让悲剧再次重演了。” “抱歉,纳尔。”他轻声说道,“我对不起所有人,对不起阿利安娜,对不起盖勒特,我对不起你的父母……对不起,纳尔。” 纳尔逊握住魔杖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他身体一歪,重重地摔在地上,目眦欲裂,一股巨大的疼痛侵袭向他的脑海,他人生的片段仿佛走马灯一样映射在眼帘,布拉格街道上的蛋糕店、分院帽喊出“斯莱特林”、第一次握住魔杖时奥利凡德的小店里弥漫不散的雾气、泰晤士河里那只落水的猫、约纳斯抱着他的腿在空中甩来甩去……以及巴黎街头那烧尽一切也不肯停歇的厉火。 汤姆丢掉魔杖跪在地上抱住纳尔逊的肩膀,拍着他大汗淋漓的脸颊,一边急得焦头烂额,一边咬牙切齿地盯着邓布利多,邓布利多只是望着纳尔逊的头发,不断喃喃自语地道歉。 “铁甲护身!”倒地不起的纳尔逊忽然捡起掉在地上的魔杖,大声地喊道,声音大到酒馆里的吊灯都稀稀疏疏地散落着积年的灰尘,“从我的脑子里滚出去!” 他痛苦的抽搐停止了,但是抵御魔咒已经让他浑身湿透,力气全无,汤姆响扶着他坐在地上,但是他硬生生地扒着桌子站起来,双腿不住地打颤,他稳住身子,抬起头,望向邓布利多的眼神中嘲弄之色愈烈,“教授,从见到你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在做一个准备。” 邓布利多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望向他。 “在到达霍格沃兹的第一天,我就开始练习大脑封闭术。”纳尔逊撩了撩垂下的刘海,轻松地笑道,“我明白,对您这样忙于拯救世界的伟人来说,如果能通过偷窥什么人的记忆,或者扭曲他的思想去达成目的,那可真是一次划算的选择。” “纳尔,你没有必要……” “虽然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但是我拒绝让任何人玩弄我的人生。”虚脱感消失,纳尔逊拿起魔杖,转身面向仍旧昏厥在椅子上的大胡子,认真地说道,“我的心灵已经坚不可摧了,我有你难以想象的意志,邓布利多教授,现在您有两种选择。” “一是眼睁睁地看着我惩罚仇人,然后把我抓起来送上威森加摩的审判席,”他又一次用魔杖抵住大胡子的眉心,“二,您现在拦下我,但是您不可能一辈子拦下我,那么之后,我会对他,对他的同伙,对他的亲人,对他的族裔,对我所有能够迁怒的人展开无休止的报复——这就是宽恕的后果,或许这就是您想看到的结果。” “纳尔。”汤姆的手按到纳尔逊的胳膊上,原本在他的设想中,他们会找到仇人,狠狠折磨一番然后把他丢上绞架,但是他万万没想到邓布利多的出现让整个故事走向了这样曲折离奇的展开,他不想看到纳尔逊被丢进监狱,但他不知如何是好,慌乱地僵在原地。 “没事的,汤姆。”纳尔逊拍拍汤姆的手背,凝视着他尽管带着猩红却依旧清澈的眼底,宽慰道,“我没事儿,你忘了吗,我可是个预言家。” 说罢他扭头望向邓布利多,握住魔杖的手暗暗使劲,当着他的面认真地念起咒语,“钻心剜骨。” 在纳尔逊念咒的瞬间,邓布利多眼神一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飞快地抬起魔杖,一道炫目的绿光从杖尖射出,几乎同时击中了大胡子的胸口—— 大胡子睁大眼睛张开嘴却没有发出声音,他的身体抽搐了片刻。 紧接着腿一蹬,死了。 纳尔逊震惊地看向大胡子的尸体,转身紧紧盯住邓布利多,他不知道大胡子是死在了钻心咒的痛苦之下还是邓布利多那道看起来就像阿瓦达索命的魔咒,他没有想到邓布利多竟然采用了这种方式来结束这件事。 “你可能觉得我是个懦夫,没错,其实有时候我自己也这样觉得。”邓布利多走近圆桌,这次纳尔逊没有避开他,汤姆也没有再举着魔杖,他苦笑道,“你看人很透彻,纳尔,我总是瞻前顾尾的,所以酿成了很多悲剧,以至于我的一生都在为这些烂摊子而奔波——其中受伤害最大的反而是最在乎我的人。” “可能其他巫师觉得我法力高强,事业有成。”他搓着手,看起来老了好几岁,走到纳尔逊身边拿起桌上的照片,仔细地擦干净,把它塞到纳尔逊的口袋里,又把那根冷杉木魔杖轻轻地放在桌上,“把它收好,这可是你最重要的东西。” “但是真正了解我的人才会清楚。”他继续说道,“我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我所做的每个决定最后都导致了结果事与愿违,所以我选择面对他,去面对我那些年犯下的错误。” “你要恨的话,就恨我吧,纳尔。”邓布利多摘下眼镜,满含泪水的蓝眼睛中倒映出纳尔逊憔悴的身影,“抱歉,我竟然给你留下了那么差的印象,甚至让你去学大脑封闭术,但是请你相信,我真的是为了你好。” “回学校吧,纳尔,这件事就交给我吧。”邓布利多疲惫的面容落寞下去,他像个老头子一样絮絮叨叨,“其实都怪我的,都是因为我才让你的……抱歉,纳尔,和汤姆回学校好好读书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以前的事情,就在我这里结束吧。” 纳尔逊不理他,只是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探着大胡子的鼻息。 “汤姆,你回去吧。”纳尔逊摇摇头,他抬起头,和邓布利多对视,“你说得对,所以我不会再回霍格沃兹了。” 正文 第五十九章 乌鸦与葬礼 “阿门。” 克劳福德神父洒下圣水,公墓的工人们盖上大理石砖。九月二日的伦敦和往常一样,天空阴沉沉的,浓重的雾和霾在人间纠缠不清,摧残着每个人的肺和心情,即使是西垂的太阳也丝毫没有让天空品尝到夕阳的亮色,墓地上方有乌鸦一声不吭地盘旋,在天色的晕染下,洁白的大理石也沾惹了一抹沉重的灰。 纳尔逊穿着一身深黑色的西服,弯下腰用手掌擦拭着约纳斯的墓碑。 “约纳斯·尼克劳斯(1885-1939):他的时代太过残酷,所以他握住的笔最终并没有让他成为诗人。” “真草率,不是吗?”他抬起头,把胳膊搭在汤姆的肩上,“一个那么大只的人,最后却被装到一个小小的盒子里,埋在这样一米见方的坟茔中,甚至他的一生都只能用这样简单的一句话概括。” 前来凭吊的客人们都穿着肃穆的黑色正装,在神父的指挥下围在贝拉身边,望着约纳斯的相片缄默不语。 “纳尔。”汤姆转身面对纳尔逊,伸出双臂拥抱他,用力地拍着纳尔逊的后背,“斯人已逝,但是你还有我们,你还有贝拉姨妈,你总得向前看。” “我一直都在向前看,”纳尔逊回敬了同样的拥抱,紧接着挣脱出来,望向葬礼边缘一群面色严肃的德国人,他们是约纳斯家乡的亲人,从特里尔来,纳尔逊以前从没听约纳斯说过他们——不知道在这样兵荒马乱的年头,他们是怎么收到消息,又是怎样跨越半个欧洲来到这里,他们行色匆匆,不言不语,仿佛只是需要亲自走一遭来见证一位亲人的离世,就像约纳斯只是潦草地在人间走了一遭而已,纳尔逊收回目光,对汤姆说道,“而且看得更远。” 默哀已经结束,围绕着贝拉的人群开始嘈杂起来,用着他们的笨办法安慰着贝拉,贝拉被簇拥着强笑应酬,围绕在墓地上空的乌鸦们振翅飞走了,可能他们也忍受不了这样的聒噪,纳尔逊不认识这些客人,他发现自己其实并不了解约纳斯。 “嘎嘎嘎——” “纳尔,你总得去上学吧。”汤姆有些焦急,比起逝者,他还是更在乎活人,“跟我回霍格沃兹吧,大不了我们不上邓布利多课了!” “不,这和邓布利多教授没有关系。”纳尔逊摇摇头,“说真的,我并不怨恨他,他只是做了他认为对的事。” “那么你跟我回去吧。”汤姆抓住纳尔逊的胳膊,哀求道,“我亲眼看到了,人是邓布利多用索命咒杀死的,凶手不是你,纳尔,你不要再惩罚自己了。” “你错了,汤姆。”纳尔逊抽回胳膊,“我们谁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干的,这一点想必邓布利多也深有体会。但我在乎的不是这个,离开霍格沃兹,是我深思熟虑的选择。” 纳尔逊抬起头,望向天空中已经成为几粒小点儿的乌鸦的影子,回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后半段事情。 …… “邓布利多教授?”从大胡子鼻翼间收回手的纳尔逊语气冷静得可怕,他回过头疑惑地问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纳尔,我只是帮你做了你想要做的事情。”邓布利多苦笑道,“你瞧,凶手已经付出了代价,而你也不必去威森加摩的审判席上坐着。” “你杀了他。”纳尔逊没有听进去邓布利多话,他只是一动不动地、平静地望着邓布利多的蓝眼睛,说着又摇摇头,“不,是我,是我的钻心咒,麻瓜承受不了这种痛苦。” “纳尔,你这又是何苦呢,把这一切都交给我承担吧,回霍格沃兹读书,那才是你永远的家。”邓布利多继续苦笑,“恕我直言,以你的魔力,怕是很难施展出真正的钻心咒,它需要的不仅仅的强烈的情感,还有——” “不,邓布利多教授,”纳尔逊又一次打断了他的话,“当两束甚至更多魔咒打在一个人身上时,你根本没法儿判断最终生效的是哪一个,这点你应当比我清楚得多。” 邓布利多的脸色变得煞白,他听出了这是一句诛心之言,纳尔逊仿佛拿着匕首在他的心脏上不停地剐蹭,而他只能哆嗦着嘴唇吞下苦果,眼前的少年让他对自己的人生阅历和聪明才智感到无力,他似乎是卯足劲儿了要往深渊里冲,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才是真正的帮凶,他也明白,很多事情开始了就回不了头了。 “教授,我已经回不去了。” …… “不,汤姆,我已经回不去了。”纳尔逊做出了一样的回答,他目送乌鸦远去,反倒安慰起愁眉苦脸的汤姆来,“约纳斯也已经入土为安了,他肯定也希望我们能开心一点儿。” “都怪我,我不该撺掇你去做这种事的。”汤姆一屁股坐在约纳斯邻居的房顶上,低下头陷入了深深的懊恼,汤姆总是以一个成熟到甚至有些冷酷的少年的形象出现在人们面前,然而到这种时候,他才终于暴露出自己内心深处的脆弱,他修长而消瘦的双手深深地插入半长的头发中,泪水打湿了鞋子、膝盖和干涸的地面,“如果不是我,你也不至于……” “我只是不去上学,又不是跟着约纳斯一起去死了。”纳尔逊咧咧嘴,坐到汤姆身边,伸出手把汤姆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这以前是约纳斯最喜欢做的事情,“贝拉姨妈也同意了,我的申请书都寄走啦,你想这些有什么用呢!” “你不去上学,又能去哪呢?”汤姆小声嘟囔着。 “我想在欧洲走一走、看一看。”纳尔逊凝望着约纳斯的墓碑,叹息道,“最起码现在的我已经读不进书了,我想四处走走,我有太多答案想要追寻了。” “好小子,真不错,我能坐在这里吗?”一声带着粗重鼻音的男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纳尔逊抬起头,看到一个高瘦的身影背光看着他,他的脑袋比寻常人大了一圈,看起来就像一根棒棒糖一样,纳尔逊眯起眼睛,这才看清他的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 “请便。”纳尔逊耸耸肩,挪挪屁股让出位置,“您没必要问我,我也算是恶客,可以问问这位……” 他伸出手指向身边的墓碑,这位亡者给自己写了长长的墓志铭,而他的家人看起来很久没来扫洒了,让整个墓碑看起来糊作一团,他勉强辨认着墓主人的名字,不由地撇撇嘴,真不愧是广泛分布在英国的姓氏,随便找个坟坐都能遇上本家,继续说道,“威廉姆斯先生。” “我就假装他同意了。”男人把拐杖靠在模糊不清的墓碑上,吃力地坐下来,望着约纳斯的墓碑叹了口气。 “先生?您都这样了还来看约纳斯吗?”纳尔逊一边拍着汤姆的肩膀,一边问道。 “唉,自我介绍一下。”男人伸直了打着石膏的腿,倒抽了一口凉气,“嘶,我叫海因克,海因克·伦琴。” “伦琴先生?”纳尔逊反映出了来者的身份,他正是昨天在街上和约纳斯一起遇袭的主编,“您不是重伤了吗,怎么……” “那是昨天验的伤。”伦琴先生偷偷看了一圈,发现四下无人,于是颤颤巍巍地从怀里的公文包中掏出一包烟,艰难地用裹着纱布的手抽出一根,又因为指头太粗而点不着火,纳尔逊掏出阿不福斯送给他的打火机,帮他点着了烟,他飞快地叼起来狠狠嘬了一口,又回过神意识到这种时候需要发烟,却又在看到纳尔逊年轻的面庞时悻悻地缩回了手,“我只是流的血比较多,真是倒霉,我们两个在街上聊天,就因为我们是德国人,所以就要挨刀子。” 他骂骂咧咧地,一边继续吃力地翻着公文包,从里面掏出一叠信封。 “你是约纳斯的侄子吧?纳尔逊·威尔特宁·威廉姆斯?”听到肯定的回答后,伦琴先生把那叠信封丢到纳尔逊怀里,抓起拐杖吃力地站起来,纳尔逊连忙放下信封要去扶他。 “不用不用。”伦琴先生摆摆手,直起腰指着那叠信封,“这是约纳斯托我帮你存的,不过还不全,我就给你添了点。” “孩子。”纳尔逊感到脑袋一重,他抬起头,发现伦琴先生正用那只被包裹得胖胖的手蹭着自己的头发,“约纳斯是个公认的好人,发生这种事我们都很伤心,节哀顺变吧。” “谢谢,”纳尔逊点点头,目送着伦琴先生一瘸一拐离开的背影,翻看起手里的信封来。 信封虽然多,但摸起来只有薄薄的一叠,每个信封上都用约纳斯特有的娟秀字体写着单一的单词: 上学、恋爱、结婚、第一个孩子、第二个孩子、二十四岁的第一次环球旅行、购买书籍……以及最后那个字迹歪歪扭扭大不相同的“吃喝玩乐”。 纳尔逊随手打开了“上学”的信封,里面掉出一张薄薄的银行存根——约纳斯什么都没有给自己留下。 纳尔逊抱住膝盖,蜷缩起身体,像汤姆一样把头埋在了怀里。 正文 第六十章 离开前夕 “呜……” 纳尔逊走出国王十字车站的大门,裹紧了身上的格子呢大衣,背后此起彼伏的汽笛声响起,这已经是纳尔逊今天的第二次送行了,汤姆前往霍格沃兹,贝拉回去法国,约纳斯就像一根连接着异乡人的绳索,他绷断了,所有人都要离开这片伤心地。 送走了贝拉,偌大的伦敦,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先生,行行好吧。”纳尔逊转入车站旁一条狭长的小巷,巷口的垃圾桶边窝着的一群流浪儿蜂拥而上,他们顶着一张张麻木的、面黄肌瘦的脸,围在他的身边争先恐后地祈求着,他们当中最大的身高也只到纳尔逊的肩膀,他看着这些已经沦落到街头讨生活的同龄人,愣在原地,又把手伸进口袋,却只摸到了一把加隆。 “抱歉,我没有零钱。”纳尔逊把挂在肩上的围巾缠到脖子上,又把捧在怀里的帽子戴到头上,双手捂住嘴哈着气,穿过不敢靠近的流浪儿们,向着巷子深处走去。 相比巫师和麻瓜的差异,衣着光鲜的自己和衣衫褴褛的他们才更像在展示什么是两个世界的人。 “先生,行行好吧。”那群流浪儿虽然不敢靠近,但是仍旧不打算放弃,他们跟在纳尔逊身后,不住地哀求着,纳尔逊抬头望向头顶被两边建筑挤压到逼仄的天空,摇摇头,加快速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等到纳尔逊回到家附近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沉了下来,偶尔经过的邻居看到他路过,都会走上前安慰一番,等到纳尔逊走到门口时,已经被应付这些善良邻居的交流弄得很疲惫了。 他摘下手套,拿出钥匙打开房门,踏进了这间清冷的房子。 “我回来啦。”他一边换鞋,一边习惯性地喊道,可是再也不会有人来回应他了。 纳尔逊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费劲地点燃了壁炉,客厅里才多了点儿生气,等候着约好的警察,他坐了几分钟就待不下去了,起身上楼走进书房,整理起约纳斯的手稿来。 “叮咚——”当他把最后一张稿纸装到手提箱里时,楼下的门铃适时地响了起来,他不紧不慢地走下楼,楼下的客人也耐心地等待着。 “威廉姆斯先生?”纳尔逊打开门,门口站着的两位警察惊诧地看着他一眼,开口问道,“尼克劳斯夫人呢?” “她回法国了,”纳尔逊请两位警察进来坐下,倒了两杯茶,“我们是法国人,贝拉姨妈不想再待在这里了,所以回老家了。” “抱歉,威廉姆斯先生。”那位年轻的巡警微微颔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叠卷宗,摊开在茶几上,“另一位凶手已经找到了,不过——” “怎么了?”纳尔逊靠近了壁炉一点,搓搓手问道。 “他……当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因饮酒过量死了。”另一位年长的警察开口说道,“抱歉,我们没能给他一个应有的审判。” “死了?死了吗……”纳尔逊点点头,“死了就死了吧,这也算是报应了。” “没错,先生。”年轻的警察应和道,“那我们就告辞了,这个卷宗需要在结案后整理一份给您吗?” “不用了。”纳尔逊起身,和两位警察握手,“我送你们。” “不用了,不用了。”年长的警察拿起卷宗,拉着同事走到门口,在临出门时脱下警帽,低头道,“节哀顺变。” “谢谢。” 送走了警察,纳尔逊回到房间,拿出了准备好的行李,一个小巧的手提皮箱,他把汤姆送他的魔杖插进大衣内侧的口袋里,把自己的那根放到行李箱中,打开抽屉检查着遗漏,犹豫再三,他把约纳斯留给他的手杖夹在肘间,走下了楼。 坐在壁炉边打开行李箱,纳尔逊随手把装着约纳斯手稿的箱子丢进去,扣紧卡扣,上楼检查了一遍门窗,又回到客厅坐到沙发上,挥挥魔杖熄灭了炉火,一个人坐在静谧的黑暗当中发呆。 等到天色完全暗下来,他终于站起来,把手边的软毡帽扣在脑袋上,拎起箱子和手杖走了出去,锁好门后,转身深深望了一眼这栋小房子——这栋房子和旁边的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在他看来,这是一幢用玫瑰色的砖盖成的漂亮的房子,它的窗户上有天竺葵,屋顶上还有鸽子…… 纳尔逊站在门口,握住魔杖抬起胳膊,霎那间,一道刺眼的白光照亮了整条街道。 一辆鼓鼓囊囊的艳紫色三层巴士停在他的面前,前挡下的大灯照得他睁不开眼睛。 “先生,请问去哪?”车门打开,一个戴着厚厚圆形眼镜的棕发年轻人探出身子,热情地问道。 “晚上好,普兰先生。”纳尔逊侧过身子,和他擦肩而过,登上公交车,径直走上二楼,他把行李箱塞到头顶的行李架中,抱着手杖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车内暖和的空气不一会儿就让他满头大汗,只好摘掉围巾和帽子,脱下手套敞开大衣,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船票,看到它还健全,又放心地把它塞回去,这将会是他旅行的起点,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些重要的事需要去做。 “先生,请问您去哪?”骑士公共汽车微微一颤,开始加速前行起来,厄恩·普兰大汗淋漓地爬上二层,站在纳尔逊身旁气喘吁吁地问道。 “去小汉格顿。”纳尔逊点点头,从口袋里抓出一枚加隆,递到厄恩·普兰的手上,“对了,你们在大汉格顿停吗?那离小汉格顿不远,但是我看你们的线路图上好像没有标注。” “可以的,先生,”厄恩·普兰接过加隆,回应道,“只要是线路经过的地方,我们都可以随时停车的,当然不经停的地方也可以,只要您多加钱。” “哦,对了,麻瓜聚集的地方是不可以的。”他像是刚想到一样,补充道,“从这儿到大汉格顿路程不近,估计得明天早上到,您可以去上面睡会儿。” “不用了,我不是很困。”纳尔逊摇摇头,“如果困了我在这里眯一会儿就行。” “好的,您要喝点什么吗?”他又开始推销公共汽车上的副产品,“这枚加隆付车费还剩下很多呢。” “一杯可可吧,热可可。”纳尔逊补充道,“如果明天早上能给我准备一份早餐和热毛巾,那就再好不过了。” “好的先生。”厄恩·普兰退下,不一会儿就端着一杯热可可上来了。 “您是霍格沃兹的学生吗?”放下热可可,他好奇地问道。 “是的,不过我休学了。” “哦。”休学这种事在巫师社会里其实算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毕竟有些家庭总觉得学校在魔法教育方面并不能提供比家庭教育更好的环境与资源,他又补充一句,“先生,您之前去过大汉格顿吗?” “没有,第一次去。” “那么您一定要小心点儿,”厄恩·普兰煞有介事地说道,“那里住着的可都不是什么好人家。” “谢谢,我会注意的。”纳尔逊接过可可,抿了一口就放在桌板上,阖上眼睛闭目养神起来,车厢里很快安静下来。 凌晨,天还没亮的时候,纳尔逊就被另一位半夜上车的乘客吵醒了,这几天他的睡眠极浅,只一点响动就得醒来,他就这样靠在车窗上,望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和周遭飞快后退的景物,安静地等待天亮。 而老天爷终于没有和他对着干,天很快就亮了,洗漱完毕后的纳尔缩在座位上啃着厄恩端上来的三明治,不一会儿厄恩又来了,“先生,你可以准备一下了,大汉格顿马上就到,需要我帮您把行李拿下来吗?” “哦?好的,谢谢。”嘴里塞着三明治的纳尔逊点点头,含糊不清地答应着。 “是这个小箱子吗?”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厄恩直起身子,抓向纳尔逊的行李箱,随着一阵剧烈的叮呤哐啷声,他把纳尔逊的箱子放到地上,“好家伙,可真够重的,这是无痕伸展咒吗?” 纳尔逊喝了一口牛奶,点了点头。 “您真厉害。”厄恩赞叹道,“我在霍格沃兹学了那么多年也没有学会这个咒语,哈哈,所以我现在只能做售票员的工作。” “你以后会当上驾驶员的。” “那敢情好,承你吉言了。”厄恩咧开嘴笑着说道,“需要我帮您把箱子提到一楼吗?” “不用了,谢谢。”纳尔逊咽下最后一口牛奶,擦擦嘴,摇摇头,“我一直都用漂浮咒拎箱子。” …… 五分钟后,纳尔逊拎着箱子站在一个破落村落的村口,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破破烂烂的,破烂到什么程度呢,如果特洛卡的酒吧搬到这里可能会称得上是豪宅。 “巫师村怎么会穷成这个样子?”纳尔逊自言自语道,顺着村旁山坡上的小路走向了一栋远离村庄的、坐落在山顶上更破的房子。 在距离山顶还有大概五十米时,房们忽然从里面“哐”地打开了,一个不修边幅仿佛野人的怪胎,拿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刀站在门口,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一些听不懂的话。 正文 第六十一章 冈特老宅 那怪胎用手里生锈的小刀拨开额前盖住眼睛的长发,露出了他那张过看起来很久没清洗过的脸,从身形上看,他的年龄应该不老,但是脏乱长发下的脸上布满皱纹,污垢躲藏在这些沟壑里,小而黑的两眼间距有些大,分别看向不同的方向。 他有些困惑,眼前的人看起来明明年纪不大,但是又感觉岁数不小,很快他就不在想了,他那数代近亲结婚所造就的天才脑瓜已经无法支持他思考这么复杂的问题了。 他张大嘴,牙齿已经掉了一半,另外一般污渍斑斑,估计也快要掉了,一边嘶吼着什么,听起来像是什么地方的古老方言,纳尔逊走近那间破烂的房子,男人从腰后抽出魔杖,一手挥舞着魔杖,一手挥舞着那把刀。 纳尔逊定睛一看,那把刀根本不是生锈了——相反,它比绝大多数刀都锋利,上面看起来像是铁锈的东西,其实都是干涸的血迹。 “嘶嘶……嘶嘶嘶。”纳尔逊再走近一些,这才听清了他在说什么,他的声音粗野、并且仿佛嘴里含着什么东西一般含糊不清,这种声音再穿过那张只剩下半口牙的漏风的嘴,就更加令人难以理解了。 “蛇佬腔?”纳尔逊意识到眼前的人并不能以常理度之,他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又后退两步,开口道,“您是莫芬·冈特先生吗?” “嘶……”男人挥舞小刀的手更用力了,他似乎并没有听懂纳尔逊在说什么。 纳尔逊有些厌烦了,他努力回忆起去年圣诞节汤姆教给他的蛇佬腔,“你好是怎么说来着?嘶嘶~?” “嘶~嘶”,他努力发音,然而当时就没有学会,现在又怎么能够掌握呢——自然而然的,他用蛇佬腔辱骂了面前的男人,即使他自己并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 “什么?”男人丢下刀子,用双手拨开头发,震惊地盯着纳尔逊,原来他是会说英语的,只是英语和他的蛇佬腔一样嘶哑难听,“你,是纯血!” “什么?”纳尔逊有些纳闷,一时间,他以为肉眼看血统是冈特家族的独门绝技,他再次开口,“请问您是莫芬——” “是!我是!你,会蛇佬腔!”男人激动地说道,“你是纯血!” “事实上,我只会这一句。”纳尔逊摇摇头,望着眼前似乎精神不是很正常的莫芬,正色道,“莫芬先生,我是来拜访您的。” “我有什么好拜访的呢?”莫芬·冈特的理智似乎回来了,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小刀,费劲地把魔杖插回腰后,转身走向了房子,和纳尔逊想象中要面对残暴的下马威不同,那句蛇佬腔和纯血巫师的身份让莫芬产生了莫名其妙的认同,他走在前面,纳尔逊跟在他身后,默默地把手插进大衣的领口。 “你喜欢它吗?”两人走到门口,莫芬注意到纳尔逊在看木门上钉着的那条活蛇,它一边挣扎着,一边把伤口撕得更大,冷血动物的血液在这样的冷天更冰凉了,伤口的血迹都要凝固了,“等下我可以送给你。” “谢谢,但是不用了。”纳尔逊僵硬地干笑,跟着他走进房间。这栋房子被分成了三个小房间,他们走进的这间最大的房间看起来像是厨房和起居室的结合,旁边有一扇门和一个门框,那间没有门框的房间里堆满了杂物,地板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另外一间有门的房间应该就是莫芬的卧室了——这座房子里面和外面一样破破烂烂,如果说从外面看是一间快塌了的木棚,那么从里面看,它也是一间快要塌了的木棚的内部。 “纯血巫师,你是魔法部的人吗?”莫芬把自己挤进壁炉旁边的一张扶手椅里烤着火,一边扣着脸上皱纹中的污垢,一边端起旁边脏兮兮的玻璃杯喝了一口看不出是什么的液体,“又是因为我驱逐了侵犯我家的麻瓜吗?” “不,不是的。”纳尔逊在沙发上找了个相对干净的位置坐下,手依旧放在怀中,他摇摇头,说明了来意,“我是个文物爱好者,你知道的,我们这种人总会打听到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我听说冈特是一个历史悠久的伟大姓氏,就打听到了这里来看看。”纳尔逊装作不经意地打量着周遭的环境,他发现房间里有不少看起来像破烂的东西都是古董,“不得不说,即使是在这样暂时衰落的年景,您还是保持着一个纯血贵族的风度,真不愧是伟大的萨拉查·斯莱特林的直系后裔。” “你知道?”莫芬粗声粗气地问道,他的脸和脖子已经红了,看样子那被子里装着的是酒,又或许是因为壁炉太暖和? 纳尔逊感受着房间里的寒意,裹紧了身上的大衣,打消了这个念头。 莫芬又饮下一口酒,问道,“纯血巫师,你叫什么名字?” “我吗?我叫伊戈尔·卡卡洛夫。”纳尔逊像一个真正的文物爱好者一样打量着房间内的陈设,是不是啧啧赞叹,“说真的,冈特先生,我真的很想和您攀亲戚,但是冈特家族的血统实在是太纯粹了!这是我们其他纯血家族所做不到的。对了,我听说您的家族里应该还有一位叫做马沃罗·冈特的长辈,他在吗?” “卡卡洛夫?德国那边的纯血吗?”莫芬似乎对纳尔逊关于他血统的评价感到受用,在扶手椅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又端起杯子豪饮一口,毫不在意地说着,“他死了,死在阿兹卡班。而且我也没有姐姐了,我们家族的纯正血统就要断绝了。” “哦,这可真令人感到遗憾。”纳尔逊做出的这副油腔滑调的样子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恶心,他坐直身子,正色道,“冈特先生,我这里来主要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什么?” “我愿意帮助您恢复家族和血统的荣光,在我看来,您万事俱备,只欠一些钱——和排场。”纳尔逊摇头晃脑地说着,一头柔顺的金发飘扬起来,看起来真的像是一个富有的纯血贵族,“而我,恰巧有些闲钱,我愿意帮助你。” 莫芬张开嘴,正准备说什么,纳尔逊又插嘴道。 “冈特先生,我明白作为您这样高贵的纯血,定然是不肯接受他人的施舍的。”他的眼睛挪到莫芬握着酒杯的手上,终于找到了那枚戒指,“所以您只需要付出一些没用的工艺品,就能换来您最缺的金加隆。” 莫芬虽然智力欠缺,但是却很敏锐,他立马捂住了纳尔逊盯着的手,纳尔逊心道,“坏事儿了”,却听见莫芬大声说,“这个杯子不能给你!它是我们家族的宝物,有了它就能喝到源源不断的酒!” “怪不得他都穷成这样了还有酒喝。”纳尔逊心想,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他笑着说道,“放心,冈特先生,我只要一些没用的东西,比如这个鼻烟壶,这个花盆,哦,还有那边那幅油画!哦,它可真美。把这些没用的东西处理给我,你就可以获得一百个金加隆。” “它们不值那么多钱。”莫芬难得的清醒了一下,他抵抗着诱惑,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不,冈特先生,您大错特错了,对于收藏家来说,藏品不在乎价格,而在于爱好和它背后的故事,我想在冈特这样的家族中,哪怕一个普通的扶手椅都有一段漫长的历史。” “没错,我坐着的椅子,我的母亲曾经——” “所以,冈特先生,”纳尔逊趁热打铁,“如果您觉得不想占我便宜,不妨再加几件鸡零狗碎的小玩意儿当添头,这个开瓶器怎么样?哦不,您需要用它来开酒瓶……嗯,让我想想。” 纳尔逊把目光移到莫芬的手上,他舔舔嘴唇,“这枚戒指怎么样?刚好您有钱了,可以给自己换个金的。” “这枚戒指是冈特家族的宝物……” “这您也信?”纳尔逊满脸可惜地摇摇头,“像您这样的家族怎么会拿一个黑曜石戒指当传家宝呢?怎么说也得镶嵌点儿名贵的石头吧,指定是您的哪位亲戚偷了真戒指卖了。” “一定是梅洛普干的!”莫芬恶狠狠地说,一边迷迷糊糊地把戒指递到了纳尔逊的手上,接着就转身冲着那间没有房门的杂物间撒起酒疯来。 “昏昏倒地。”一道短促的红光在这间破烂的房子里闪过,纳尔逊收回魔杖,走到躺在地上的莫芬身边再次挥出,“一忘皆空!” 紧接着他拿起戒指靠近眼睛仔细打量着,光滑的黑色宝石上刻着一个闪闪发光的符号:圆圈中有一条垂直的线,线贯穿了一个三角形。 纳尔逊满意地收起戒指,拿出钱袋数出一百加隆,从房子里找到一个破烂的布袋子把钱丢了进去,塞在杂物间里的杂物堆内。 “希望你有定时打扫卫生的习惯。”纳尔逊提起行李箱和手杖,戴好软毡帽,推开门,轻快地吹着口哨向山下走去。 正文 第六十二章 复活石 “哗——” 纳尔逊走到山脚村庄的村口,感到愈发的冷了,他加快了步伐,妄图穿越秋风离开。 第一缕秋风中总是裹挟着肃杀,它只用了一瞬间就吹落了山上一半的树叶,卷着它们往另一座山飞去,一片留恋故土的红色树叶被拍到电线杆上,纳尔逊走近电线杆捏起那片品相完好、适合夹在书里的落叶,露出了底下泛黄的寻人启事,他定睛一看,原来是在寻找一名叫做萝拉·里德尔的女孩,一个看起来古灵精怪的小姑娘,他不由地念出声来,“1932年在大伦敦失踪,身高三英尺、黑色短发,失踪时身穿红色连衣裙……” “可能还是汤姆的亲戚呢。”纳尔逊抬起头眺望着对面山头那栋宽敞气派的大宅子,隔老远都能看到在建筑中和庭院里忙碌的仆役,看这寻人启事的年头,估计女孩的家人也放弃寻找了…… 对面山头一派热闹景象,而他身边的巫师村庄看起来却一派萧条,村口坐着晒太阳的流浪汉一般的居民都怀着警惕的目光盯着他,明明拥有魔法这种最先进的生产力,却把日子过得像破落户一样。 “改变,就是好事。”纳尔逊感叹道,一边伸出魔杖。 很快的,骑士公共汽车又停在了他的面前。 “先生,请问……”车门在汽车还没停稳时就打开了,厄恩·普兰这个总是热情似火的小伙子又探出身子,“哦,您好~事情办完了吗?” “是的,普兰先生。”纳尔逊点点头,走上汽车,随口说道,“据我所知,骑士公共汽车应该是每跳一百英里,是吗?” “霍格沃兹连这都会教吗?”厄恩瞪大眼睛,跟在纳尔逊身后关上车门,自豪地说道,“骑士公共汽车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就上路运营了,它是当时英国魔法部集体智慧的结晶,由魔法部聘请沙菲克家族牵头设计制造,总计花费五万加隆,当时所有人都说时任魔法部部长杜格德·麦克费尔疯了,还有一些不开化的纯血巫师觉得这是一种麻瓜式的侮辱,还写信威胁他,但是仅第二年骑士公共汽车就收回了成本。” 他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仿佛这辆车的建造也有自己的份。 “那当然,你们的车费可太贵了。” “但是它随叫随到,服务优质!”厄恩一脸骄傲。 “所以为什么只要我挥挥魔杖它就可以到达我面前,”纳尔逊疑惑道,“但是我从伦敦到大汉格顿却要花费一晚上时间。” “呃……可能是出于和飞路粉差异化竞争的需求吧。”厄恩顾而言他,“先生,您是在哪下呢?回伦敦吗?” “是的,回我上车的地方就好。”纳尔逊放下一枚金币,找了个一层靠窗的位置坐下休息,“对了,你们提供跨国服务吗?” “以前可以的,先生。”厄恩告退,一边解释道,“现在局势有些紧张,我们就暂停了这项业务。” …… 伦敦西城的墓地,纳尔逊站在约纳斯的坟前,不远处教堂屋顶的十字架上挤满了抱团抵御寒冷的乌鸦,忽然脚边的草丛动了动,一颗巨大的蛇头从里面钻出来。 “纳吉尼?”纳尔逊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蝰蛇头顶光滑的鳞片,“你一直守在这里吗?” 纳吉尼点点头,巨大的身体从草丛中游曳而出,盘在纳尔逊面前。 “我想和约纳斯待一会儿,你能帮我守住这里吗?我不想让其他人打扰。” 纳吉尼又点点头,伸出细长的信子舔舐着纳尔逊的手掌,一扭头消失在了草丛中。 等到周围完全寂静下来,甚至连十字架上的乌鸦们都闭上聒噪的嘴巴静静地打量着目的中心那个很久没动的人,纳尔逊终于站起身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通体黑色的戒指,“对不起,约纳斯,但是我实在不知道该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生性傲慢的二哥想要戏耍死神,于是要求死神赋予他召回死者的权力。”纳尔逊握住戒指,用拇指在戒面的图案上打着圈,缓缓地用一种吟诵咒语的语气讲述着复活石的故事,“于是死神从河边捡起一块石头交给二哥,并告诉他,这块石头拥有召回死者的力量。” 当他的拇指转到第三圈时,白色的浓雾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身边,并把他牢牢包围住,他看不见四面八方的任何东西,除了面前那块一米见方的白色大理石石板,那块约纳斯的墓地。 “做工挺好的,不是吗?”听到说话声,纳尔逊迅速转身,正好看到正从迷雾中走出的约纳斯。 “抱歉,约纳斯。”纳尔逊向前一步,又在靠近约纳斯的时候停了下来。 “我想你应该是个坚强的孩子。”约纳斯微笑着,他并不气恼纳尔逊打扰他的长眠,反而上前一步抱住纳尔逊,轻轻地拍打着他颤抖的后背,一边赞叹的说道,“这也是魔法吗?纳尔,你没有辜负我的期待。” “这不是我的魔法。”纳尔逊摇摇头,挣脱怀抱,凝望着约纳斯那张几天前才见过的脸庞,“我真的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下去了……” “纳尔,其实现在的我知道很多事情。”约纳斯笑着眨眨眼睛,装作严厉地说道,“你这个失魂落魄的小鬼,说!你把我们家纳尔藏哪去了。” “哈哈哈。”纳尔逊也笑了起来。 “我觉得你做的不对,但是也不错。”约纳斯抓住纳尔逊紧握的右手,认真地说道,“抱歉让你做出这种事情,我以为长辈不应该给自己的孩子添麻烦的。” “约纳斯……我应该早点意识到的,不过还有补救!”他抬起右手,露出掌心里的黑色戒指。 “纳尔,我想你知道那是什么。”约纳斯摇摇头,“你也知道我是什么。” “不……” “纳尔,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这是不可逆的。”约纳斯抓住了纳尔逊手心里的戒指,正色道,“复活……那是多么诱人的字眼,可是这种虚妄的东西总会让人沉溺。纳尔,往往最吸引人也最唾手可得的,并非上帝的馈赠,而是魔鬼的考验,你明白吗?” “我……我不明白。” “哈哈,纳尔,不管你是谁,你总该比我看得更通透才是。”约纳斯从纳尔逊手里拿起那枚镶嵌着复活石的戒指,在戒指离开纳尔逊手掌的瞬间,约纳斯的身影也变得模糊起来,“其实我觉得像你这样的年纪,还是留在学校里受教育为好。但我还是那句话——纳尔,做你想做的事吧。” “你可以去我去过的地方转转,去看看真正的欧洲,真正的世界,真正的城市,真正的人。”约纳斯的手掌变得透明,“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帮我完成我未竟的事业。” “做一个诗人吗?”纳尔逊悲哀地看着约纳斯逐渐透明的身影。 “哈哈哈。”约纳斯像是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戒指穿过完全透明的手掌,跌落在地上,纳尔逊的视线被戒指吸引了,当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约纳斯已经完全消散在了迷雾之中,空中只留下了他的最后一句话,“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纳尔逊捡起戒指,把它重新揣回口袋里,在他握住戒指的瞬间,周围浓重的雾气疯狂地涌进他的身体,只一秒钟,他又站在了墓地中的小道上,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幻梦一般。 “嘎嘎嘎——” 纳尔逊抬头一看,教堂屋顶上的乌鸦们似乎够暖和了,纷纷振翅分散开来,看起来只是占据十字架的小小一群,没想到当它们翱翔在天上的时候竟是这样的遮天蔽日!他低下头,忽然看到约纳斯的墓碑上多了一句话。 “约纳斯·尼克劳斯到此一游” 这句话雾蒙蒙的,只有纳尔逊能看到,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抬起,摘下软毡帽放在胸前,向约纳斯的墓碑鞠了一躬,然后收拾好自己,轻松地走出墓园,跳上一列开往码头的有轨电车,离开了。 坐在电车上,他总感觉自己忘带了什么东西,但是总也想不到,于是把这件事抛在脑后,快到终点站时,他从口袋里拿出船票再三检查——这艘邮轮已经是他第二次搭乘了,不过在此之前,他需要在伦敦的码头乘小船去下游——这里的水域仍然不够宽敞,只能允许吃水线浅的船只通行。 “呜——” 码头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下船的人远远比上船的人要多,和那些大包小包拖家带口的旅客相比,纳尔逊显得过于轻装简从,也过于形单影只了,不过他倒是不在乎,甚至甘之如饴,他早早登船,在甲板上的餐厅里找了个安静的位置,注视着船下密密麻麻的人群,扒手熟练地穿行在这些外地人当中,一位中年妇女正在训斥她的女儿,而小姑娘一边哇哇大哭一边顶嘴。 “呜——” 汽笛声响起,船身剧烈地震动了一下,铰链开始回收船舵,他看到船长叼着雪茄巡视甲板,怀里抱着一只肥猫——他苦笑一声,终于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了。 “回头给汤姆写封信吧,希望它不要饿死。”纳尔逊心想,扭过头望向开始缓缓移动的岸边。 正文 第六十三章 伊卡洛斯号 “女士,欢迎上船。” 提尔贝利的码头上泊着一艘看起来年头不小的钢铁巨轮,它大概一百多米,宽二十米,整体呈狭长的梭形,甲板上有三层建筑,头顶的两根烟囱冒着灰白的浓烟,一个水手正攀在船头的桅杆上吹号,那曲子倒是听不太出。 船身的白漆和标注吃水线的黑底有些地方剥落了,露出底下锈迹斑斑的铁皮,藤壶和一些叫不上名字的贝壳和藻类攀附在船底,随着水波的摇晃偶尔显露出身子——在船身上画着一面缀着白色五角星的红旗,颜色也被雨水和阳光弄得脏兮兮的,底下的名称倒是新漆的,远远瞧着锃光瓦亮,上面写着“卡纳德-白星航运公司”。 穿着崭新水手服的服务生站在岸边帮贵宾们提包牵狗,他们用铁栅栏在码头上围出一块极大的空间,供购买了头等舱票的游客先行登船,宽敞洁白的舷梯扶手上甚至还点缀着从遥远东方进口的珐琅拼画,连起来似乎是拿破仑创建帝国的故事。 纳尔逊把箱子放在脚边,正站在舷梯边上,两手抓着手杖伸懒腰,他刚从伦敦的那艘小破船上下来,风浪的颠簸和船舱的气味让他有些恶心,所以并不想太早登船。 “喂!你不要动莎莎,它不喜欢被陌生人抱!”纳尔逊抬头望向旁边,一位衣着考究的年轻女人正一脸厌恶地盯着服侍她登船的服务生,伸出手夺过狗绳,趾高气扬地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走上楼梯,还不忘撂下一句,“我会投诉你的!” 年轻的服务生顿时垮下了脸,他很快注意到旁边的纳尔逊,又收起沮丧的心情,堆笑地走到纳尔逊身边,问候道,“这位小先生,您的家人呢?” “我一个人来的。”纳尔逊依旧活动着筋骨,他还是穿着那身衣服——灰色格子呢大衣和一顶软毡帽,拿着一根华贵的手杖,看起来风尘仆仆,如果能贴一绺八字胡,那就活脱脱是个老牌的绅士,他原本还以为自己这身打扮看起来很傻,谁曾想到这儿以后才发现自己竟然还蛮前卫,很难想象他和这些人生活在一个时代。活动完筋骨,他拎起箱子,把船票递给服务生,踏上舷梯,“请问你可以带我去房间吗?我想先去洗个澡。” “当然,威廉姆斯先生。”服务生检视完船票,弯腰行礼,然后起身说道,“先生,我来帮您拿箱子吧。” “不用了,谢谢。”已经爬上船的纳尔逊打量着甲板上忙碌的水手和已经开始端起酒杯交际的客人,转过头看着跟上来的服务生,眯起眼看了一眼胸口白星徽章下的名牌,“杰克?这艘船有名字吗?” “有的,它叫伊卡洛斯号,不过我们都叫它艾卡。”杰克点点头,走进一楼的管理室,不一会儿拿着一串钥匙走出来,伸出手示意,“先生,请跟我来,您的房间在这边。” “嘶……”纳尔逊摇摇头,读书多的坏处显露无疑,他嘬着牙花子轻声打趣道,“这委实不能算是个好名字。” “先生,抱歉,锅炉房的声音太大了,我没听清您在说什么。”杰克转过身道歉,“您的房间就在前面,走廊尽头拐个弯就到了,第三间房间。” “好的,把钥匙给我吧,我自己过去就行。”纳尔逊从口袋里掏出几先令的硬币,递给杰克,一边接过钥匙,嘱托道,“请帮我去下面的商店买一套新的笔墨,能用就行,再买一叠信纸和五个信封……” “好的,先生。”杰克收起钱,就要转身离开。 “算了,多买几个吧。”纳尔逊叫住他,又掏出两枚,放在杰克手心,“剩下的就是小费了。”说罢拎起箱子向房间走去。 不得不说,暑假的旅行只顾着和亲人们待在一起了,纳尔逊并没有注意到旅途中的各种设施,他推开门,看到阳光穿过宽敞的舷窗足以把整间房间照得亮堂堂的,愉悦地眯起了眼睛。 放下行李,纳尔逊并没有着急收拾,而是推开门走了出去,他锁好门,径直往楼顶走去。 可能是登船的人还不够多的缘故,楼顶的平台上没有几个人,纳尔逊站在靠岸的扶手边上,解开扣子、敞开衣服感受着潮湿中戴着一丝咸腥味的海风,瞅着下面密密麻麻的人,码头上的栅栏已经被撤了,航运公司也换上了更结实更朴素的舷梯,开始正式地检票,底下的人虽然多,看起来也乱糟糟的,但实际上秩序井然,并没有发生什么想象中的事件。 “还有一个小时船就要开了。”一个同样在楼顶是吹风的男人走到纳尔逊身边,他背靠扶手,一半的重心都沉在空中,他握着一柄烟斗,叼在嘴里深吸一口,含了一会儿,又吐出三个规整的烟圈,他们往天上一边飘一边扩大,直到消散在海风中。 纳尔逊扭头望向他,旁边的男人胡子拉碴的,披着一件皮大衣,里面是一身穿了很久的水手服,他应该就在这艘船上工作,纳尔逊闻到一股刺鼻的烟味,不由地皱了皱鼻子,趴在扶手上望着码头上密密麻麻的人,“来得及吗?” “必须来得及,你不按时走,总会有人撞上来。”男人抽了口烟,却被呛得咳嗽起来,他生气地抓着烟斗在扶手上敲打着,丝毫不顾及落到楼下甲板上的烟灰和烟丝,“破烟草……我是这艘船的大副,你可以叫我杰克。” 他又从口袋里捏出一点儿烟草塞到烟斗里,用脖子夹住大衣的领子挡风,费劲地搓着火柴。 “杰克?你也叫杰克吗?”纳尔逊笑出了声,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了递到杰克大副嘴边。 “你还会抽烟吗?”杰克大副叼着烟斗凑了上来,含糊不清地说道,“你认识小杰克吗?” “就是他送我去房间的。”纳尔逊点点头,盖上了打火机的盖子,“这是个纪念品,我不抽烟,但是我很喜欢它。” “确实,设计很独特,应该是防风的,很适合海上。”杰克大副专业地点评道。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聊到码头上的人群稀疏了很多,只剩下了舷梯下拥挤的几十号人,还有较远的地方一个4*4的方阵。杰克大副给纳尔逊讲了很多海上的趣事,详细介绍了船上各个位置的分工,让他大开眼界。 “他们是什么人?是军人吗?”纳尔逊伸长胳膊,指向方阵。 “哪些人?我看看……”杰克大副眯起眼睛望向码头,不一会儿就转过头来,“你可一定要避免和他们接触,他们不是军人,是伦敦来的精神病人,不知道送去欧洲做什么……不过你应该不会和他们打交道,他们的负责人是不会让他们出门的。” 杰克大副又很快用一些海上特有的粗话骂起公司来,骂他们给这趟班次塞来这些危险分子,骂他们是趴在海员身上的吸血鬼,诅咒他们的船全部沉到海里……眼看着他的话题越来越危险,越来越邪乎,纳尔逊赶忙制止了他。 “别这样,我们还在这艘船上呢。”他拽住杰克大副的袖子,“说起来,叫杰克的人可能天生就和大海有缘,我已经认识四个和大海有关的杰克了。” “谁?”杰克大副又往烟斗里塞了点儿烟丝,捧起来大口地嘬着,一边饶有兴致地问道。 “除了你们两个,还有两个人,一个叫杰克·斯派罗,一个叫杰克·道森。” “他们是什么人?也是海员吗?” “不是,他们是小说里的人物,一本海盗小说,一本爱情小说。” “怪不得我不认识他们,”杰克大副咧嘴轻声笑起来,用自嘲地语气说着,“毕竟我少读书。” 他又往码头上瞅了一眼,磕掉烟斗里的烟丝,直起身子戴好水手帽,“我得去甲板上了,晚点记得下楼吃饭。” “再见。”纳尔逊脱帽告别,望着空荡荡只有几个打扫卫生的海员的码头,走向楼梯一级一级往下跳,船身又震动了一下,纳尔逊能够听到沉重的铁链被缠上绞盘的摩擦声,以及通过铁链传导到岸上的,船锚剐蹭河床的声音。 “呜——” 当汽笛声响起的时候,纳尔逊已经躺在浴缸里津津有味地看着房间中的广告了,他的床上散落着几张地图、一份报纸还有一个笔记本,最上面的一张描绘着目的地为波兰的北海海运航线。 “这可能是这艘船最后一次走这条航线了。”纳尔逊摇摇头,把头埋在水里咕噜咕噜吐着泡泡,水中的声音变得模糊而又魔性,“毕竟要打仗了。” 忽然,浴缸中的水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它们整体前移,几朵水花溅到浴室的地面上,巨大的惯性让他整个人都没入水中。他扑腾了几下,从浴缸里站起来,走向镜子开始擦拭身体。 船开了,等到下次靠岸,就是一个星期以后了。 正文 第六十四章 精神病人? 伊卡洛斯号行驶在风平浪静的北海上,巨大的烟囱冒出混杂着雪白蒸汽的浓烟,绘出一条连接海面与水面的线,船尾的螺旋桨“噗噗”地努力工作着,使得船尾的海面泛起浑浊的涟漪,有些破坏了这番海天一色的景致,不过相对的,这也让这幅景色愈发真实。 航行的第二天,邮轮已经驶离了英国,正行进在北海的公海中,今天的天气不错,头顶的日头明晃晃的,却把握住了一个足以温暖游人却不会灼伤他们皮肤的度,趁着今天有着这样的好天气,船工和水手们放下小船,围绕着伊卡洛斯号进行着日常的检修。 “喂!你们!”杰克大副穿着一套崭新的制服,昂首挺胸地站在甲板上,叼着他那柄宝贝的烟斗,呵斥着正扣着船底贝壳的船工,纳尔逊也不认得那是扇贝还是生蚝,反正是差不多的玩意儿,杰克大副扶着船舷上的扶手,吼道,“你们想死吗?!它们天天啃油漆,有毒!” “大副,等下送点儿到你房间去!”侍应生杰克是这艘船上的见习海员,他用力地掰下一枚吸在吃水线上的生蚝,在海水里涮涮,用小船上的起子撬开,然后就这海水囫囵吞下去,他美滋滋地咂了咂嘴,冲着杰克大副挥舞着手里的空贝壳。 “给我挑大个的!”杰克大副在扶手上弹着烟灰,没好气地说道,又把头缩回去。 他抬起头,正好瞧见站在窗边往下看的纳尔逊,于是挥舞着手臂,大声喊道,“威廉姆斯先生,你不去跳舞吗?今天的甲板上可热闹哩!” 纳尔逊已经写了一中午的信了,但是当他把那些信装进信封时,却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带猫头鹰,他丢下笔,扶着脑袋站到窗边透气——不得不说,尽管窗户很大,但毕竟是舷窗,气密性做得好极了,他透了半天气并没有什么效果,只看到甲板上的杰克大副挥着手喊着什么,他伸出手指向自己的鼻子,见杰克大副点点头,于是离开房间往楼下走去,路过餐厅时顺手端了两杯橙汁。 来到甲板上时,世界的声音才清晰起来,和船舱内的安静相比,海鸥的叫声,赌徒的叫骂声,恋人的耳鬓厮磨、窃窃私语,尘世间的所有喧嚣都变得更加真实。 “杰克大副,找我有什么事吗?”他走到船舷边,递过去一杯橙汁。 “跳舞啊?我刚刚在喊你呢。”杰克大副接过杯子,抿了一口,又皱起眉头抬起杯子看了看,问道,“为什么要喝这个?” “不应该喝这个吗?”纳尔逊也很纳闷,“不是说海员会因为长时间不吃新鲜水果得败血症吗?” “你这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杰克大副端起玻璃杯一饮而尽,随手把杯子塞到一位正拿着大拖把清理甲板的水手怀里,嘿嘿笑着,“只看太多书可没法知道大海的威力,你得到船上看一看,我们现在的海员基本不会为了那些东西发愁……这种时候更应该喝朗姆酒!” “我不会喝酒。”纳尔逊摇摇头,像品鉴红酒一样一板一眼地晃悠着橙汁,一边砸吧嘴,一边饮着。 杰克大副被他这副装腔作势的样子逗乐了,他拍着纳尔逊的后背把他往甲板上人最多的地方推,一边说着,“那你去参加年轻人的活动吧~昨天都没做餐厅碰到你。” “我叫餐厅送到房间了。”纳尔逊困惑道,“什么?” “跳舞。”杰克大副猥琐地挑眉毛,“一段跨越公海的旅行,一对门当户对的年轻人,擦出爱情的火花……” “您想多了,杰克大副,我才……” “好了好了,”杰克大副推着他走到人群中,开口介绍道,“女士们,先生们,这是一等舱309的威廉姆斯先生,他来自伦敦,你们一定有很多共同语言。” 纳尔逊一脸茫然地坐在舞池边的长桌旁,旁边的侍者很快为他摆上了新的餐具。 “威廉姆斯先生,您要去哪?”一个刚从舞池里出来的年轻女孩靠在桌边,低声问道,她似乎刚刚进行了一场高难度的舞蹈,整张脸看起来红扑扑的,精心打理的金发鬓角也散落开来,她走出舞池的动作极为独特,看起来就像是公主题材的动画片里女主角穿着长裙上楼梯一样。 “波兰。”纳尔逊咽下一枚樱桃,言简意赅。 “哦?”旁边的小伙子有些好奇,“您这时候去波兰有什么事情吧,那地方现在可不太平。” “我要去旅行。”纳尔逊从领口中取出他一直挂着脖子上的约纳斯的记者证,冲着他们晃了晃,“我想做一期采访。” “哇!真厉害,您看起来那么年轻。”女孩的脸更红了,原本清秀的容貌被这么一折腾,看起来就像一个红皮洋葱一样。 “呃,你们别看我这样,我已经拿到文学学士学位了。”纳尔逊挑挑眉毛,却还是学不来杰克大副的那股猥琐,他只好摊开手,说道,“其实我是一个核物理学家。” 他刚刚打量了一圈周围,这群人看起来家境都不差,也都不肤浅,但是看起来应该没有搞科研的,果然,他这样一说,再也没有人来和他说工作或者专业的事情。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周围的人聊着,讲了一个逗人捧腹的苏联笑话,那位刚跳完舞的女孩笑着扬了他一头面包屑。 “抱歉抱歉。”她惶恐地道歉,“我去拿纸给您擦干净。” “没事儿,只是干面包而已。”他随手捋了捋头发,又开始讲下一个苏联笑话。 实在不想回房间,又不想下台跳舞,他只好不停讲着那些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德国笑话,等到大家都跳得浑身无力、笑到口干舌燥的时候,他起身离开,霸占了泳池旁边的一把太阳椅,从侍应生那里借来了墨镜,躺下休息。 不一会儿,夕阳西下,船头围了一大圈人,人类的本能促使他们去看热闹。 “威廉姆斯先生,您看,是海鸥。” 纳尔逊抬起头,眼神越过眼前从红皮洋葱进化成人形的姑娘,望向挤满了船头雕塑的洁白海鸥,他不知道为什么这群鸟跑到这么深的内海,但是现在看起来它们实在是好不容易才找到这样一个歇脚的地方。 这群海鸥被人群瞧得有些焦躁,本来就又渴又饿,于是全部躁动起来,忽然其中一只发现了头顶面包屑的纳尔逊,一个猛子带着兄弟们扑了上来。 过了一会儿,人们才手忙脚乱地从鸟群里拖出了头发凌乱、生无可恋的纳尔逊。 “抱歉,威廉姆斯先生。”又变成红皮洋葱的少女捂着嘴跪坐在纳尔逊身边。 “没事儿,只是干面包而已。”纳尔逊目光茫然地抬头望天,看样子这趟旅途不会平静了。 “哥哥哥哥,”一个小屁孩奶声奶气地跑过来,扑到在纳尔逊身边,脆生生地说道,“那些鸽子好喜欢你啊!” “那是海鸥。” “哥哥哥哥,那些鸽子好喜欢你啊!” “那是海鸥。” “哥哥哥哥……” “那是魔法,你学不会的。” 纳尔逊爬起来走向船舱,留下小屁孩站在原地哇哇大哭。 等纳尔逊洗漱完毕出现在一等舱的小餐厅时,他受到了同船旅客的巨大欢迎。 “让我们欢迎和海鸥搏斗的勇士,鹰击长空——威廉姆斯先生!” 周围的客人们都啪啪地拍起了手,他们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但仍对下午的场面津津乐道。 “威廉姆斯先生,”对面的一位秃顶青年递来一个装着生菜的盘子,一边笑着说道,“您的魔法很棒!” “喜欢就好。”纳尔逊有气无力地接过盘子,叉起一片菜叶子垫在自己的盘子里,侧开身子给端来牛排的侍应生腾出位置。 “说到魔法,我那里倒是有个会魔法的人,他说他是个巫师。”对面的秃顶青年是个健谈的人,他递来一张名片,纳尔逊接过一看,他在一所位于伦敦东郊的精神病院工作,“纳尔逊先生,和你不一样,他是个精神病人,他是真以为自己有魔法,他是我见过最顽固的病人。” “怎么个顽固法?”纳尔逊拿起刀仔细地切肉,一边抬起头问道,“您就是那个带着十六个病人的大夫吗?” “啊,是我,您在码头上看到了吗?放心吧,不会让他们跑出来的。”秃顶青年点点头,说道,“我给他做了很多测试,结果都表明他并没有认知障碍。” “哦?”纳尔逊洗耳恭听。 “问题就出现在这里,实际上他并没有任何魔力,他总在说自己的魔杖丢了,所以无法施法,这明显不符合常理,不是吗?”秃头青年侃侃而谈,“他说自己有担保人,他来英国就是来找那个人,但我们委托警方寻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根本不存在他说的那什么戈德里克山谷。” 纳尔逊捏住刀叉的手僵住了,他切下一块牛排放到口中,一边随口问道,“他那担保人叫什么名字?世界这么小,兴许我还认识。” “叫什么来着……巴希达·巴沙特?” 正文 第六十五章 拯救19391012(上) “您认识这个人吗?威廉姆斯先生。” “没听说过。”纳尔逊摇摇头,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说实在的,我感觉他就是得了癔症,只不过过于笃信他的想象了,所以我们才会分析出他貌似是正常的。”秃顶青年伸出手,“对了,我叫杰克。” “我看到了,杰克医生。”纳尔逊挥了挥手上的名片,握住杰克医生的手,“毕竟世界上没有魔法,不是吗?” “可能有吧。”杰克医生轻笑道,“我们不能说自己没见过的东西不存在,是吧?” “这倒是。”纳尔逊点点头,“如果哪天发现魔法真的存在,那您可得向那位病号道歉呀。” “这估计得算医疗事故了。” 两人相谈甚欢,酒足饭饱以后,杰克医生看纳尔逊对他的那群病人很感兴趣的样子,于是提议两个人一块儿去看看。 “这合适吗?”纳尔逊婉拒道,“这样把病人当……参观,是不是对他们不太尊重。” “不会的。”杰克医生喝了点儿小酒,热情地搂住他的胳膊,“如果有正常人和他们多交流交流,他们说不定会有好转呢?” 纳尔逊有些意动,半推半就下,两人前往了位于甲板下一层,由信件仓库改建而来的大房间。 “等会儿进去当心点儿。”杰克医生掏出钥匙缓缓推开铁门,一边嘱咐道,“虽然说他们都属于那种不会伤害他人的类型,但保不齐什么时候会狂性大发。” “嗯。”纳尔逊点点头,跟着杰克大夫跨进房间,应和道,“毕竟哪怕是所谓的正常人,有时候也会做出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还是您看得比较通透。”杰克医生赞许地点点头,却发现纳尔逊没有理他—— 他一进门就看到了那个人,一个穿着病号服胡子拉碴的男人坐在最里面的床上挥舞着手臂,似乎在练习什么动作,他一遍一遍地做着,额头上落满了细密的汗滴,那是开锁咒的动作,虽然一点儿魔力的动静都没有,但纳尔逊还是紧紧地盯住了他,他闻到了同类的味道,那位病人定然是一名巫师。 “哦?威廉姆斯先生,您这魔法确实有名堂,叫‘独具慧眼咒’吗?”杰克医生顺着纳尔逊的目光望去,讶异地说道,“那位就是我给你说过的,妄想自己是个巫师的病人。” “我猜也是他,看他的样子就像是在施展什么魔法。”纳尔逊点点头,正好对上病人听到“魔法”两字而抬起的双眼,纳尔逊冲那人点点头,却引得他突然激动起来。 “你是来救我的吗!”那人坐在床上用力地挣扎,撕心裂肺地大吼起来,“你是个巫师对吧!帮帮我!我真的不是精神病!” 他在床上像是快要溺死一样挥舞着胳膊,铁板床被晃得快散架了,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 随着远处“魔法师”的“发病”,整间房间里的病人全都躁动起来,除了极个别的几个躺在床上不动弹的病号,其他人纷纷从床上弹起身子,有的人挥舞着双臂模拟鸟飞行的动作,嘴里还发出野鸭“嘎嘎”的声音,有人在像是水面上仰泳一样拍打着床铺,纳尔逊还看到一个皮肤黝黑的大汉把枕头盖在头上,大喊道:“我是白人,我只是晒黑了!我不是奴隶!” 纳尔逊注意到,病人虽然看起来像是能够自由活动,但他们的自由仅限于上半身,包括躯干和头脑,他们的双腿被束缚衣服紧紧地束缚在床上,而手上的特质手套也让他们无法从容地脱下裤子逃脱。 杰克医生看得这样一副场景,觉得有些丢脸,用力拍打着铁门,大声呵斥着病号们,他似乎积威已久,病人们在他的凝视下纷纷安静下来,只有飞行的那位和“魔法师”还在动弹。 听到动静,几名穿着护士服、身强体壮的男护士冲进来,很快按住了两位病人。 “杰克医生,怎么处理他们?”酷似施瓦辛格的护士长走到杰克医生面前,沉声问道,声音也很像施瓦辛格。 “呃……你们先出去吧,我这里有客人。” 说罢,杰克医生就带着纳尔逊往病床走去。 “这是19340201,他去美国旅游,结果因为太黑被当作黑奴抓起来了,听说受尽了折磨,啧啧。”两人路过第一个病人,杰克医生介绍道,“这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也不知道美国人是怎么对待他们的奴隶的,竟然把一个人活生生逼疯了。说真的,第一眼看到他,我还真以为他是个黑人。” “我在北非当过兵!我是在那里晒黑的!”19340201把眼睛从枕头下面露出了来,委屈巴巴地说道。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杰克医生摸摸他的头,“我在带专家过来会诊,你安安静静睡会儿。” “他有可能是战后创伤。”纳尔逊开始指点江山。 “战后创伤什么。”杰克医生撇撇嘴,不屑地说道,“他们的部队进了撒哈拉沙漠,绕了几个月都没出来,等到他们跑出来,仗都打完了,听说因为这件事太过丢人,他们的番号都没了。” “……” “这是19351117,”杰克医生一边说着,一边按住那位扑腾着“翅膀”的病人,“他以前是个飞行员,后来飞机出事了,听说是鸟撞到了螺旋桨,然后他就成这样了。” “呜呜……”飞行员不学野鸭叫了,他突然开始哭起来,吓了纳尔逊一跳,“我有罪,我害死了那一飞机的人。” “我专门去问过了,紧急情况下跳伞不是你的责任。”杰克医生抚摸着他的后脑勺,柔声安慰道。 “呜呜呜……我不该去撞那个螺旋桨的……” “好吧,是我多想了。”杰克医生站起身来,冲纳尔逊吐了吐舌头,“我还以为他好转了,他这种情况是自我认知有问题。” 两人走走停停,纳尔逊今晚属实涨了大见识,他们最终走到了房间深处,那位“魔法师”先生的病床。 “19391012,你再这样我就只能给你打针了。”杰克医生威胁道。 “抱歉,大夫。”19391012急忙道歉,“抱歉给您添麻烦了,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我现在不觉得我会魔法了,您可以让我出院了吗?” “19391012,你别想骗我了。”杰克医生有些气急败坏,“你这样骗过我多少次了,我说了,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没有魔法能力了,我们马上把你放出去!” “我这次是真的!——” “行了行了。”杰克医生转头看向正在端详19391012、若有所思的纳尔逊,解释道,“他这种病人最具迷惑力,除了发病的时候,什么都正常,逻辑、认知等等都没有问题,但是涉及到病因就会异常顽固,有觉得自己是蘑菇的,有觉得自己是另外一个人的,还有这位,觉得自己是个魔法师的。” “巫师。”纳尔逊纠正道。 “没错,巫师——” “先生,您是巫师吧!我看出来了!您是巫师对吧!这群麻瓜每天都在折磨我,救救我,救救我!给我一根魔杖!”19391012又开始剧烈挣扎,语速极快地说着,“救救我!我给您加隆,我给您家传的魔法!救救我——” 杰克医生低头捂住他的嘴,一边不耐烦地喊着护士,然后低下头恶狠狠地说,“我就知道,你还是死心未改!” 等到护士赶来,他终于轻松下来,一边欣赏着几个大汉给19391012打针的场景,一边对纳尔逊说道,“你看到了吧,他太顽固了,一般对这种狂躁的病人,我们只能采取这种方法让他们不要伤害到别人或者自己。” “嗯。”纳尔逊点点头,他看到瘫软下去的19391012的病号服滑落,露出领口的纹身,那正是死亡圣器的纹案,“我感觉他其实不像是会伤害人的样子——我是说如果不这么关着他的话,甚至除此之外的很多病人,他们没有攻击性,为什么还要抓起来呢?” “精神病人在想什么你永远猜不透。”杰克医生摸出一条不知道什么水果晾成的干,叼在嘴里,“我们怕担责任,轻易不敢开出院证明,毕竟精神病不是骨折,你看他好了他就好了,至今还有人觉得我们是教堂追捕魔鬼的异端审判所呢。” “哈哈,那可真逗。”纳尔逊冲着几个男护士眯起眼睛,“我还以为护士这个职业只有姑娘,男人总是粗手粗脚的。话说你们这十几个病人只有他们值守吗?不怕病人跑了?” “我们算是特殊行业中的特殊行业了,其他地方你基本上看不到男护士的。”杰克医生解释道,“我们虽然人少,但是这地方平常没什么人来,这个门也很坚固,他们不可能跑的。” “他们平常在病房里值班不害怕吗?还是说他们不一个人值班。” “值班?值什么班啊?”杰克医生咀嚼着嘴里的果干,不屑地说道,“又没有上司监视,我们吃多了才来值班,最多听到响动过来看一眼,我们是来度假的,可不是来出差的。” “那倒是。”纳尔逊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正文 第六十六章 拯救19391012(中) 午夜时分,纳尔逊汲着拖鞋,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事实证明,不管是在岸上还是在船上,大半夜总有睡不着的人,杰克大副站在船头摆着掌舵的姿势,似乎在做当上船长的美梦。 他走下甲板,钻进甲板下的舱室内,幽长的走廊上房门紧闭,只有尽头的房间还亮着灯,纳尔逊走近,听到房间内传来一阵阵大笑声和碰杯声,他侧头往里一看,那群精壮的男护士正赤裸着上身,窝在房间里打桥牌。 “闭耳塞听。” 他随手一挥魔杖,房间内的声音就与世隔绝了,他的步伐顿时轻松起来。 “阿霍拉洞开。” 那间临时病房的门“吱吱”地打开了,同时出现的还有门上一个冒着袅袅青烟的洞。 “恢复如初。” 纳尔逊推开房门,走进了房间,一进门就吓了一跳,黑暗当中,正有十六双晶莹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你是巫师的同伙吧。”最先开口的皮肤黝黑的19340201,他的形象也是最可怖的——整张脸都完全隐没在夜晚的黑暗当作,只有眼睛和偶尔闪过的一口白牙在闪闪发光,此时的他看起来再正常不过了,“你是来救他走的吗?” 纳尔逊僵在原地,他反手拉开了背后的门,往后退了一步。 “等等!”最里面的19391012虚弱地叫住了他,然后又转向门口的黑色病因,恳求地说道,“你不会告诉医生的,对吗?” “没错!”19340201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其他病人,只要是会说话的都应声说是。 “你早该来的。”飞行员19351117埋怨道,“他和我们不一样,不一样!” 看样子最懂精神病的应该是精神病才对,末了他补上一句,“嘎嘎!” 纳尔逊摇摇头,他实在搞不清楚这些人的想法,于是放弃了无用功,径直走向病房深处,站在19391012床边,替他打开了手上的镣铐。 “闭耳塞听。”他又一次施展了这个魔法。 “您可以说话了,先生,这儿没有医生。”他扶着19391012坐起来,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喂了他几口水,“您叫什么名字?怎么就被他们给逮到了?” “嘶——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给盼来了,我真怕一辈子被当作一个流浪的精神病关起来。”19391012活动着手腕,牵动了上面的伤口,疼得呲牙咧嘴,“我叫巴里·贝克曼,你叫我巴里就好,如你所见,是个没有魔杖以后就手无缚鸡之力的蹩脚巫师。”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也叫杰克……你不必自责,大多数巫师没了魔杖以后都与麻瓜无异。”纳尔逊宽慰道,“不过我一时半会儿也不好放了你,还得再忍受几天。” “什么?!”巴里·贝克曼张大了嘴,显得难以置信,他一秒都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为什么?” “我不会幻影移形,也没有猫头鹰。”纳尔逊摊开手,无奈地说道,“我就算放了你,你也得一直待在船上,与其这么麻烦,不如下船的时候我带你走。” “没关系我会啊,只要你把魔杖……”巴里眨了眨眼,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欠妥,只好气馁地低下头,“抱歉,我刚因为没魔杖被抓起来。” “你只要配合点儿医生就好了,他们会好吃好喝地伺候你。”纳尔逊安慰道,“方便说说你是怎么被抓起来的吗?” “说来话长,”巴里靠在墙壁上,自嘲地笑着,然后目光灼灼地拉开了自己的领口,把死亡圣器的图案展示给纳尔逊看,“你白天应该看到了,这个标志,我是个圣徒。” “黑魔王盖勒特·格林德沃的追随者吗?” “没错,不过我得说,你们英国对格林德沃大人一直存在误解,可能是因为阿不思·邓布利多的原因吧。”巴里摇摇头,面色狂热地说道,“但是格林德沃大人不一样,他对所有的巫师都是一视同仁的,虽然他掌握着无数强大的黑魔法,但他并没有用它们去作恶,去攫取私利,虽然这对于他来说轻而易举,格林德沃大人凭借那卓越的先见之明,把我们聚集起来——共同抵抗巫师们最黑暗的命运……” 他似乎憋坏了,一刻不停地吐露着对格林德沃的崇拜,看样子被关的这段时间,格林德沃一直是他精神的寄托。纳尔逊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向来不愿意完全相信旁人感情色彩浓郁的表达,相比道听途说,他更愿意眼见为实,这也是他此行的目的之一。 “……他交给我一项任务,一项机密任务,一项足以让我功成名就的伟大任务。”巴里的神情激动起来,却又很快落寞下去,“可是我觉得我的任务可能并没有那么重要,毕竟他们这么久都没有派人来找过我……” “什么任务?”纳尔逊好奇地问道,“不方便说就算了。” 也不知道是任务真不重要,还是巴里的倾诉欲实在是憋太久了,他居然真的说了。 “我来英国寻找一位隐居在戈德里克山谷的历史学家,巴希达·巴沙特。”他缓缓地讲述道,“据说这位历史学家是格林德沃大人的姑婆,同时作为整个魔法界对魔法史最有研究的巫师,她了解许许多多的秘辛,这关乎到我任务的最终目标——” 他兴冲冲地开口说道,“你知道我们圣徒的标志——” “我知道,”纳尔逊打断了他的施法前摇,他偷偷把手伸到口袋里,握紧了冈特家的戒指,沉声道,“那是死亡圣器的标志。” “好吧。”巴里干巴巴地说道,看起来难受极了,就像是酝酿了很久的喷嚏最后被咽下去了一样,“那我就长话短说,格林德沃大人想要集齐全部的三件圣器,所以派我去在魔法史的故纸堆里寻找端倪,他打发我去德姆斯特朗的图书馆找线索,但是这种简单的工作怎么可能难倒我呢?我觉得巴希达·巴沙特一定了解很多书本上没有的东西,所以我来到了英国。” “所以寻找巴希达·巴沙特并不是你的任务?”纳尔逊算是听明白了。 “没错,但是我的决策是对的,不是吗?” “抱歉,我很难苟同。”纳尔逊望着半个身子被捆住束缚衣里的巴里,露出关爱傻子的表情。 “好吧……这只是个意外,来到伦敦以后,我找人打听戈德里克山谷的位置,然后被人骗了钱。”他认命似的躺下,目光呆滞地望向天花板,脸边杂乱的头发垂落下去,露出那张年轻的脸,“再然后我就被关到精神病院去了。” “你这故事跨度有些大啊?” “这不重要……”被抓这种事情多少会有些令人难以启齿,巴里扭捏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只好把目标转移到纳尔逊身上,“你看起来还是个学生?是霍格沃兹的吗?应该有三四年级了吧?” 黑暗中他看不清纳尔逊的脸,白天的慌乱中也没有仔细端详,现在只能感受到他颀长的身材,难免产生了误判——这同样让纳尔逊警醒起来,他一直顶着一副真面目示人,不说会给日后埋下什么伏笔,就是当下,这副年轻的相貌也容易给自己惹来麻烦。 “差不多,怎么了?” “那你怎么不去上学,反而再往……呃,这艘船开往哪里来着?” “波兰。” “你不去上学,去波兰干什么?” “我从霍格沃兹休学了。”纳尔逊无奈地说道,“我现在没书念了。” “你真厉害!”巴里倾佩地合十作揖,“居然能从霍格沃兹退学。” “?” “你不知道吗?几百年来唯一一个从你们学校退学的人曾经抓住过格林德沃大人。”巴里兴奋地说道,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在揭自己领导的老底,“你不会也是来找格林德沃大人麻烦的吧?” “你是关太久了吗?怎么感觉脑子不太好使?”纳尔逊扶额,他觉得巴里能被关进精神病院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自己的原因,他直言不讳,“我和邓布利多教授打了一架,所以才没法去上学。” 巴里的眼神瞬间又变得同仇敌忾起来,看样子傍晚杰克医生给他打的药药效还没过,他热心肠地说道,“等下船了,我可以托人安排你去德姆斯特朗读书!” “还是等下船再说吧!”纳尔逊起身告辞,夜深了,也到了该睡觉的时候。 “等等等等!”巴里又叫住纳尔逊,“帮我一个忙,就一个,告诉他们我还活着就行,只用一个咒语,一个咒语就好,很简单的!” 这听起来像是个照明咒,纳尔逊试了试,头顶的甲板上传来什么东西爆炸的声音,他赶忙离开病房撤下咒语跑到甲板上。 “我说到做到,一定会报答你的!”巴里在他身后喊着。 纳尔逊跑到甲板上,却发现头顶的天空上正有烟花爆开,绚烂的花火在空中画出一个精巧的图案——圆圈中有一条垂直的线,线贯穿了一个三角形。它太高太远了,所以分不清究竟是船上燃放的还是来自于刚刚路过的不远处的小岛。 正文 第六十七章 拯救19391012(下) 夜晚的北海上没有千帆竞渡,只有离人不眠。远处海岸线曲折的小岛上只有一座灯塔孤零零地亮着,然而头顶的烟花太绚烂了,以至于完全掩盖住了这指引航向的辉光。 “老子此时的心情,比烟灰还要寂寞。” 杰克大副叼着烟斗,抬头望向夜空中高高亮起的烟花,叹息了一声。 纳尔逊躲在桅杆后面,看到甲板上出现了一道又一道裹在黑袍里的身影。 “昏昏倒地。”当空气第一次扭曲,挤出第一个人影时,他举起魔杖指向杰克大副的后背,轻声念到,就地一滚来到杰克身边,伸手扶住了他倒地的身体,轻轻地放到地上,拿起脚边的遮雨布盖在他的身上。 做完这一切以后,他站起身来,望向刚刚出现在甲板上,正在四处打量的几个巫师。 “是你放出的信号?”打头的巫师环顾四周,注意到了站在船头的纳尔逊,他皱起眉头,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这个陌生人。 他说的是德语,纳尔逊心头一惊,于是点头用德语回复道,“是的,这位先生。” 为首的人摘下兜帽,露出仿佛刀刻般硬朗的面容,他没有头发,光秃秃的头皮上纹着玄奥的花纹,似乎是某种宗教的符号,他松开领口的纽扣,从领子里拽出一条金光闪闪的吊坠,吊坠的图案和头顶的烟花别无二致。 他仿佛毫不在意保密法似的,径直走到船舷边,举起魔杖向远处的小岛释放出了一道光束,不一会儿,纳尔逊就看到又有几个披着黑袍的巫师骑着飞天扫帚从海岛的方向飞来。 “你是德国人?”光头巫师眯起眼盯着纳尔逊的面庞,仿佛打量猎物一般,他挥挥手,周围的巫师们纷纷警戒在周围,从海岛赶来的巫师们也骑着扫帚悬停在邮轮周围,他这才走到纳尔逊身边,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不是,我是个英国人。”纳尔逊握紧了魔杖,回答道,“你们是来找巴里·贝克曼的吗?” “你知道他在哪?”光头巫师的眼神更凌厉了,他逼近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纳尔逊的眼睛,等待着他的回答,看起来咄咄逼人。 邮轮宴会厅里依旧灯火通明,那里正在举行一场热闹的宴会,但是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在凉飕飕的甲板上,在海风吹过的清冷夜色中,气氛却忽然紧张起来。 “在甲板下面,他的魔杖丢了,被当作精神病人抓了起来。”纳尔逊观察着四周黑袍巫师的站位,发现自己逃脱无望后,变得异常配合,“我刚好在船上听说他的事情,想要救他出来。” “哈哈哈。”光头巫师身后的一位黑袍人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的笑声清脆悦耳,听起来应该是一名年级不大的女性。 “怀特,安静。”光头巫师转身呵斥道,那个黑袍人马上止住了笑声,他又扭过头望向纳尔逊,语气缓和了很多,“您帮大忙了,能带我们去找他吗?” “好的,你们跟我来吧。”纳尔逊耸耸肩,走向了通向甲板下方的舷梯。 光头巫师挥挥手,两个黑袍人从阴影里走出来,警戒在楼梯口,然后他把手搭在纳尔逊的肩膀上,带着剩下的人随他一起走下楼梯。 “先生,你们是傲罗吗?”纳尔逊一边带路,一边和光头巫师套着近乎,他扭头露出一个少年特有的灿烂笑容,八颗锃光瓦亮的牙齿在昏暗的走廊里闪闪发光。 “我们是——”那名叫做怀特的黑袍人回答道,却被光头巫师打断了。 “没错,我们是傲罗,巴里失踪了很久,我们一直在找他。”黑暗中他的面色看不真切,但是很快,他抽出魔杖,杖尖释放出足以照亮走廊的微光,手上用力了一些,纳尔逊僵着脖子,听他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看你们训练有素。”纳尔逊回答道,“而且魔法高超,据我所知,只有傲罗对巫师水平的要求最高,他们的队伍里全是你们这般的高手。” 光头巫师有点儿开心,手上的力道也轻了下来,众人很快走到病房门口,对面的护士们看起来都已经休息了,房门紧闭,门缝里也没有透出一丝光亮。 纳尔逊走到门口,伸出魔杖正欲开门,动作却被光头巫师拦了下来,他又挥挥手,跟在身后的一名身形消瘦的黑袍人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纳尔逊注意到,这支队伍里的所有巫师在施法的时候都没有念咒语,他们都是熟练掌握无声施法的好手,想到这里,他愈发不敢轻举妄动了。虽然这样,他还是悻悻地恨上了巴里,“我好心好意来救你,你就这样搞我?” “嘎吱”一声,门开了,光头巫师点点头,推着纳尔逊走进病房,之前的两个巫师跟着他走了进去,剩下的人依旧守在走廊里。 病房中的病人看到一群外人进入,纷纷躁动起来,那名消瘦的黑袍巫师只一抬手,他们就纷纷瘫软在床上。 “安德烈。”光头巫师皱着眉头,对他的自作主张有些不满。 “没关系,只是昏迷咒。”安德烈的声音听起来苍老无比,就像一个破旧的风箱在艰难地执行生命中的最后一次任务,船舱里湿热的空气令人感到沉闷,他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苍老面孔,冲着正在看他的纳尔逊笑了笑,但是因为他的容貌太过可怖,纳尔逊一时没分清这究竟是友好的打招呼还是威胁的狞笑。 “我在这里!”巴里的声音在病房最里面响起,借着光头巫师照明术的微光,他奋力地坐在床上挥舞着胳膊。 “巴里,他们竟然敢这样对你!”先前在甲板上笑的黑袍人冲巴里跑过去,她站在床边,摘下兜帽,露出一头金色的长发,扭扭脖子,把手伸向后颈,将长发从领口里捞出来,披散在背后,柔顺的金色带着微微的卷,在魔杖微弱的灯光下像金黄的波浪一般。 她一把抓住巴里枯瘦的胳膊,一眼看到了上面密密麻麻的针眼,顿时震怒,大声喊道:“他们对你做了什么?这群麻瓜,他们怎么敢。” 巴里没有理她,似乎不愿意面对这位金发女郎,他抽回被抓住的胳膊,面向抓着纳尔逊的光头巫师,他皱着眉头,轻声说道,“茨威格,你干什么?这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和我们是一伙儿的,你快放开他。” 茨威格松开了纳尔逊,巴里费劲地解开束缚衣的裤子,下床的动作像个老头一样,他甩开了怀特扶着他的双手,踉跄着走到纳尔逊面前。 “真是太谢谢了,帮了我大忙!”巴里伸出双手,紧紧地握住了纳尔逊的右手。 “出门在外,应该的,应该的。”纳尔逊点点头,说道,“你快让他们把你带回去吧,你看你都成这样了。” “是的,我们该回去了。”巴里望向茨威格,点点头,又问纳尔逊,“你和我们一起吗?” “不了,我在波兰下船。” 两人正客套着,怀特突然对茨威格冷声说道,“我们难道就这么走了?那群麻瓜这么折磨巴里,我们就这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就这样走了?” “不是,我没有受到什么折磨,”巴里终于理会了怀特,虽然他恨不得把杰克医生千刀万剐,但是还是为医生说话,“他只是个麻瓜医生,对麻瓜来说,这种——” “巴里,你不知道!”怀特仿佛顺竿爬一样抚上了巴里的脸,她柔声说着,内容却冷冰冰的,“那群麻瓜抓住巫师以后,会在他们身上进行惨无人道的实验,他们可不是什么善茬。” “不用不用。”巴里懒得和怀特争辩,他迈开步子向门口走去,撇撇嘴问道,“我的魔杖丢了,谁可以给我一根吗?” 门口守着的一名喽啰毕恭毕敬地递给他一根魔杖,他随手接过,拿起来甩了两下,觉得有些不顺手,又要来了另一名喽啰的魔杖。 “我一定要给你讨回公道!”怀特挤开巴里,怒气冲冲地向甲板走去。 “你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巴里生气地举起魔杖,指向怀特的后背,他大骂道,“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能不能放过我,能不能不要揪着我不放,你知道吗?就是你的‘礼物’害我进了精神病院,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他用力挥舞着魔杖,看样子这是积怨已久,可惜太久的住院生活几乎摧毁了他的身体,他射出的魔咒软绵绵的,打到了走廊的墙上。 巴里扭过头求助地看向茨威格和安德烈,两位巫师正抱着手,看戏似的站在一边,他不得不转向纳尔逊,恳求道,“看样子我又得麻烦——” “怀特小姐,我相信您不是恩将仇报的人。”纳尔逊喊住了正在往甲板上走的女巫,举起魔杖眯起眼瞄准她的后背,“你们想要干什么我不想管,我也不敢管,但是我是要在终点下船的,你理解吗?” 正文 第六十八章 精神病人! “你真可爱,小弟弟,你要知道,只有不多管闲事的人才能活得久,况且我们这里可是有……”怀特转过身来,举起双手,把魔杖夹在右手的虎口,舔了舔嘴唇,昂首挺胸地向纳尔逊走来,笼罩在黑袍下的身影凹凸有致,丰韵非常,她眯起眼睛数着走廊里的黑袍巫师,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低声细语道,“我们这里可是有六个人哦,而你只有一个。” 她一边说着,一边靠近病房的房门。 “站住,不许动。”纳尔逊一手举着魔杖,一手插在大衣的领口中,举起魔杖的手稳稳当当,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他沉声道,“我警告你,不要再靠近了。” “小弟弟,你敢冲我施法吗?”怀特被气笑了,但是她确实停下了脚步,换上婉转哀求的声音,“你放下魔杖,我们会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的,你瞧,你救了巴里,就是我的恩人,我怎么会对恩人不敬呢?” 纳尔逊不说话,魔杖尖上亮起丝丝红光。 “哦哦哦,好了好了,我不动了。”怀特可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去赌,虽然这个红光看起来像是鼻涕虫咒,但是保不齐是个她没见过的恶咒,她对纳尔逊的选择感到诧异,忍不住问道,“你图什么呢?这艘船上都是麻瓜,他们和你应当素不相识才对,你何必为了某个麻瓜出头呢?你看他们,把巴里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够了,你这个疯女人!”巴里一瘸一拐地从纳尔逊身后走出来,扶着他的肩膀和走廊的墙壁喘了会儿粗气,又抬起头破口大骂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骂累了,以一种极度厌恶地眼神瞪着她,平静地说道,“算我求你了,好吗?以后我见到你绕道走,你见我就当没看见!行吗?折磨我的根本不是什么麻瓜医生,我沦为这步田地完全是拜你所赐!” “况且!”他继续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现在他的身边有两个人了!而你的身边!” 巴里扭过头,从充斥着血丝的眼睛狠狠瞪着身后的四人,苍老的巫师安德烈做出了一个拉上嘴巴拉链的动作,而茨威格只是抱着胳膊站在原地,饶有兴趣地盯着纳尔逊,而那两个喽啰连表达态度的权利都没有,在巴里的注视下自觉地修好病房的房门,走进去,再从里面把门关好。 “只有你一个人。”巴里幽幽地说道,再次抬起了魔杖。 趁着所有人被他打岔,怀特的手迅速抖了抖,不愧是训练有素的巫师,眼看着魔杖就要被她牢牢握住。 “不要动,怀特小姐。”纳尔逊的目光没有一刻从她的手上移开,他杖尖的红光更盛了,“啪嗒”一声,怀特的魔杖掉到了地上。 “巴里,没想到在你心里我竟然是这样的人。”她的声音突然带上了哭腔,纳尔逊有些头疼,他感觉这个女人完全就是一个情绪驱使的神经病,应该把她塞到巴里的床位上让杰克医生好好治疗治疗,他已经完全看出了这群人圣徒的身份,他更加诧异了,在新闻报道和他道听途说的印象中,格林德沃的队伍应当是一个纪律严明的军事集团,为什么会吸收这种行事乖张的人呢?他无语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对巴里诉说衷肠,又听到身后的茨威格和安德烈窃窃私语着什么,似乎在谈论某个人的长相。 巴里终究还是受不了了,他走上前,冲怀特敞开了怀抱,纳尔逊把魔杖换到另一只手上,他总算明白巴里为什么总在她身上栽跟头了,这根本不是因为她手段高超,而是因为巴里傻得可爱。 “好了好了。”安德烈突然上前一步,拍着手笑眯眯地说道,“这儿还有客人呢,你们有什么事情回去说,不要让这位朋友看了笑话。” 纳尔逊看着他狰狞的笑脸,更加紧张了,生怕这个老头突然“桀桀桀桀桀”地笑起来,然后给茨威格提建议,“此子断不可留。” 他摇摇头,把头脑中的奇怪想法驱赶出去,说道:“我是通过合法途径签证、乘船的,我不希望我通过非法途径下去,我不想做个死了都找不了大使馆的偷渡客,你们下船以后做什么我都不管,但是我只想享受一段平稳的、正常的旅途,这很难吗?” “怀特,你总得给我一个面子。”巴里搂着怀特的腰,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怀特埋在他的怀里不断地哭泣,整个人都跪坐到了地上。 忽然,纳尔逊注意到巴里肋间似乎有一团紫色的光亮起,于是飞快地往旁边一躲,同时用力地挥舞魔杖: “盔甲护身!” “***!”安德烈也以一种不符合老年人的矫健动作往另外一边扑去,就地一滚,后背狠狠砸在走廊的墙壁上。 这几个动作都在同一秒钟内发生,就在下一秒钟,纳尔逊铁甲咒的一侧受到重击,他看到一道紫色的魔杖擦着安德烈的头皮狠狠撞到空中一堵看不到的墙壁上,溅起一大丛堪比烟花的紫色火星,火星落到地上和墙壁上,瞬间就腐蚀出了蜂窝般坑坑洼洼的坑洞。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魔咒被自己的铁甲咒折射,向着身后飞去,“噗”的一声砸到了什么东西,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你真是个疯子!”安德烈靠着墙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额头大骂道,此刻他已经从一个留着一头长发,脸上布满疤痕,笑起来异常狰狞的老头变成了一个留着一圈长发,脸上布满疤痕,骂起人来也异常狰狞的老头,他抽出魔杖,走廊上形成了一团暂时的硝烟。 “盔甲护身。”硝烟中有巴里存在,而且时不时有各种颜色的恶咒飞出,他只好支起铁壁,和纳尔逊一起被动地防御着。 “抱歉,这是个误会,怀特这个人自从订婚以后整个人精神都不正常了。”他一边维持咒语,一边对纳尔逊解释道,“抱歉,这只是她的个人行为,我们会处罚她,并给予你一定补偿。” “我们还是先考虑一下怎么制住她吧。”纳尔逊冲着硝烟努努嘴,扭头看了一眼,发现茨威格已经躺在了地上,头顶正冒着氤氲的紫色烟雾,没想到看起来最强的一个还没开打就被击倒了。 “巴里!你还好吗?”安德躲到纳尔逊的铁壁后面,烈喘着粗气,大声问道,顺手击昏了身后一名听到响动出门察看的护士,他用漂浮咒拖拽着昏厥的护士飞回房间,关上房门,又补上一个消声咒。 “……” “他不会已经……你们岂不是救了个寂寞?” “不可能,怀特不可能真正伤害巴里的,不然也不会找了他几个月。” “说真的,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纳尔逊顶着铁甲咒,等着硝烟散去,一边和安德烈大眼瞪小眼,“我从来没有打过这样莫名其妙的架,一言不合就偷袭,这就是圣徒的行事风格吗?” “啊?原来你看出来了……哦,对了,铁甲咒我来吧,你先歇会儿。”安德烈露出一副“此子断不可留”的表情,叹息了一声,开口解释道,“既然你看出来了,我就不隐瞒了,这个事情还得从十二年前说起……” “怀特的父母是格林德沃大人的反对者,如果你真正了解格林德沃大人的主张,你会明白,他的诉求仅仅是为了给巫师争取一点儿权力,他从来不想着自己,‘为了更伟大的利益’,这句话从来不是说说而已。哦,跑题了!十二年前,格林德沃大人又一次组织我们汇聚在巴黎,他已经厌弃了魔法部那些脑满肠肥的官员和那些因循守旧的学究,他决定用武力来真正让他们下台,让新思想打破那些老顽固……”安德烈缓缓舒了一口气,作回忆状,“大战持续了几天几夜,那场大火烧得怎么也停不下来,不得不说,法国的魔法界还是很顽强的,抛开躲在魔法部大楼里的废物,那些真正在战场上战斗的巫师都极为不凡,其中不光有作为法国魔法界明日之星的梅尔干·威尔特宁夫妇,还有年仅二十七岁,马上就要成为伊法魔尼最年轻教授的加斯·怀特……” 纳尔逊瞳孔紧缩,安德烈看了他一眼,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意动,继续说道,“虽然立场不同,但是他们都是值得尊敬的人。格林德沃大人也这样说,当时和加斯·怀特一起战死的还有他的妻子,和他们仅仅四岁的孩子,格林德沃大人把孩子带回来交给我们抚养,这个孩子就是怀特。” 他深深地看了怀特一眼,“格林德沃大人对她就像对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疼爱,那时候她也乖巧听话,直到两年前——她认识了巴里,他更加特殊,但是那时候他不了解这件事,于是告诉了怀特,加斯·怀特死在格林德沃大人手下。” “然后她就变成这样了?” “没错。”安德烈眯起眼睛,硝烟散去了。 正文 第六十九章 希望下辈子不要多管闲事 “所以她变得这么狂躁,就是因为认贼作父吗?”纳尔逊低头,闪过一道魔咒。 硝烟散去,怀特跪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之前掉落的魔杖,而巴里则瘫软在她的怀里,睡得很香甜。 “怀特!你冷静一点。”安德烈探出头,隔空喊道,一道魔咒飞快地擦着他的头皮飞过,他缩回脖子,小声对纳尔逊说,“格林德沃大人可不是贼!因为有圣徒的印记,她无法离开,所以每次任务都想方设法地搅局,但是格林德沃大人实在是太宠溺她了,非但不惩罚她,反而给她多配了几个身手高强的巫师保护,也是一种监护。” “哦这……”纳尔逊躲在安德烈的铁壁后,从口袋中掏出一叠纸巾,他只穿着拖鞋,感觉有点冷,忍不住蜷缩着脚趾。 “你在干什么?”安德烈看到他抽出一张纸巾,忍不住问道,“你感冒了吗?” “不,”纳尔逊摇摇头,“这只是为了战斗,对了,我可以打伤她吗?” “尽量不要吧……她只是有些顽皮,”尽管在被怀特的魔咒不断打击着,安德烈还是眼神纠结地说,末了他补充一句,“如果可以的话。” “好吧。”纳尔逊翻着白眼,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脸还在冒烟的茨威格,撇撇嘴,“你们对她的宠溺真的离谱。” 他拿起魔杖指向那张纸巾,在魔力的催动下,纸巾缓慢地扭曲、变形,拉伸成了一张巨大而坚韧的钢丝网,大小刚好够塞满走廊的截面。 “他没事儿。”安德烈低声解释道,“他不是普通的人类,这种程度的咒语伤不到他的。” “不要出头。”纳尔逊警告道,握住魔杖回想起在奥利凡德的店铺内第一次拿到的魔杖的感觉。 一股淡淡的白雾以他为中心蔓延开来,很快就充斥了整条走廊,纳尔逊头顶不由地泛起了滴滴汗珠,怀特的魔咒不断轰击在安德烈的铁甲上,但安德烈究竟是经验丰富、身手高超的老巫师,他的铁甲咒尽管维持了很久,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眼看着走廊里的雾气越来越浓,安德烈的眼底闪过一丝惊异与欣赏,他感叹道,“你的变形术很不错。” “你说什么?这是变形术吗?”纳尔逊也不知道自己这股仿佛与生俱来的雾气究竟是什么魔法,事实上,每个巫师天生都有自己独特的才能,这与天资有关,通常体现在而是显露天赋时的第一次魔力爆发、还有拥有第一根魔杖时的特殊现象——他还是第一次完成自己去年的设想,他憋得满头大汗,终于,在走廊里的能见度低到安德烈都看不清他的面庞时,他瞅准时机,在怀特射出一道障碍咒的间隙,用漂浮咒将那张铁网狠狠地丢了出去。 “哎呦,这是什么!” 和战斗扬起的需要缓缓消散的硝烟不同,纳尔逊的雾气极为独特,它并没有消散的过程,而是随着纳尔逊垂下魔杖疯狂地向他涌去,只消一秒钟,走廊中的雾气就完全消散了。 怀特被铁网砸了个正着,抱着头把巴里护在怀里,纳尔逊瞅准时机,站起身来,指向怀特的魔杖异常稳健。 “昏昏倒地。”在怀特惊诧和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微弱的红光正好击中她的肩膀,她挣扎着把自己垫在下面,眼睛一闭,抱着巴里的身体软了下去。 纳尔逊铁网此时也在他魔杖的指挥下飞速变形——一张带软垫的绳网牢牢地将两人缚住,它生长出一根独立的绳索,把自己困在天花板的管道上,然后绳索缩短,两位巫师被吊在了天空。 纳尔逊直起身子,就要往两人的方向走去。 “等等,”安德烈喊住了他,“魔杖飞来。” 话音刚落,巴里和怀特手里的魔杖就双双向他飞去,纳尔逊看到怀特睁开眼瞪着自己,不由地一阵后怕。 “你的战术是超前的,魔咒却相当简单,你到底是什么人?”安德烈抓住那两根魔杖,半是好奇,半是夸赞,“说真的,我有点看不清你的水平了,你的这些魔咒,除了变形术相当精妙,其他的咒语但凡是个努力学习的在校学生都可以施展出来,甚至用不上高年级——但是在校学生想要打败怀特几乎是不可能的。你是英国人,你在霍格沃兹上学吗?但是怎么——” “哈哈哈。”巴里突然睁开眼睛,面色嘲弄地冲着和他在网中脸贴脸的怀特挤眉弄眼,“任你奸似鬼,还不是要喝我的洗脚水,被捆住的感觉怎么样,这波啊,这波是以身饲虎。” “我的配合不错吧。”他笑嘻嘻地冲着纳尔逊得瑟,“我就知道你一定读懂了我的战术,虽然有出入,但是效果拔群,不是吗?” “恕我直言,巴里。”安德烈揉着酸痛的老腰,皱着眉头盯着巴里,恨不得踢他一脚,“我并没有看出你所谓的战术是什么,事实上,你把自己搭进去除了给我们制造困难以外,并没有任何意义。”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抓到她了,不是吗?回去我一定要让格林德沃大人把她禁足,圣徒的脸都让她丢尽了。”巴里没有颓丧起脸,他仍旧笑嘻嘻地嘲弄着怀特,“你以为就你厉害吗?告诉你,这可是和阿不思·邓布利多战斗过的人……对了,你们能把我放下来吗?” “恐怕是不行,巴里。”安德烈摊摊手,几人的身后传来一个人哼哧哼哧喘着粗气从地上爬起来的声音。 “还未请教您尊姓大名。”安德烈一方面有些怀疑所谓和邓布利多战斗的战绩,事实上这就是纳尔逊对巴里胡诌的,另一方面却不得不重视这条讯息与纳尔逊那年轻到过分的面庞和他刚刚所展现的战斗能力。 “我叫伊戈尔·卡卡洛夫。”纳尔逊不假思索地说道,一边关切地催促,“你们快把他俩带回去吧,你看巴里的胳膊,他在流血。” “没有关系,”粗重的男声插入进来,是茨威格,他鲜血淋漓的脸上伤口正在愈合,只见他一挥魔杖,巴里流血的胳膊上就只剩下一道白痕了。 “我是真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是个奶妈。”纳尔逊腹诽,却又马上抽出了他的魔杖,后退一步紧贴墙壁紧张地注视着几个圣徒—— 只见茨威格一边慢条斯理地解下绳子,一边说道,“我们想请您到寒舍一叙,并且借此机会感谢对巴里的搭救之恩。” “不用了,谢谢——”纳尔逊打了个哈欠,“你们先回去吧,如果有事我会写信给巴里的。” “那怎么好意思,我们可从来没有让朋友吃亏的先例。”茨威格狂战士一般的面庞流露出难以揣测的聪明,他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缓缓开口,“对了,卡卡洛夫先生,您的姓氏应该是威尔特宁吧,或者威廉姆斯?” 纳尔逊仿佛被踩到尾巴一样,后退一步紧贴墙壁紧张地注视着几个圣徒。 “看样子我猜的没错。”茨威格笑了起来,“水边的威尔特宁——那次大战以后,我们一直在找您,没想到有人把你送到了英国,怪不得这么多年都了无音讯。”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纳尔逊背靠墙壁,大脑飞快地运转,他看到巴里和怀特被放了下来,躲在病房里的两个喽啰也被安德烈叫了出来,舷梯口几个放风的巫师探头探脑地往下看,又想到甲板上和飞在邮轮周围的巫师,顿觉自己无路可逃。 “我不应该多管闲事的……”纳尔逊认真地告诫自己,紧张地盘算着逃跑路线,额角再次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只一会儿,他颓然地放下了双手,刚刚的战斗已经消耗了他太多的魔力,除了那两个没有抵抗能力的,他打不过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你们圣徒就是这么对待刚刚帮助了自己的人的?”他开口道,试图发动嘴遁把他们说服,放自己一条生路。 “是啊,请恩人去家里做客不是最好的报答方式吗?”茨威格转过头,刚刚他一直在和巴里窃窃私语,纳尔逊在心里大骂,却又不得不听着茨威格说话。 “我知道您对我们圣徒有误会,整个巫师世界对我们都有很深的成见,因为他们害怕我们新的思想会粉碎他们统治和压榨的尊位,新事物在发展的过程中总会受到旧事物的迫害。而且怀特也伤害了您的信任,我们会让她给您道歉的。”茨威格认真解释道,他看起来彬彬有礼,和狂野的外表极为不符,没想到他还是个智将,“这些都是历史发展的必然。” “你们还挺先进?……” “我理解您的抗拒,但是请您相信,威尔特宁先生,您的父亲一直很受我们尊敬。”他继续说道,“我们这么些年一直在寻找受到当年战争伤害的人,并不是想要报复,而是想要道歉和补偿,乞求化解这段仇恨。” “威尔特宁,不要相信他们!”怀特像一只发怒的母狮子一样,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能怎么办呢?”纳尔逊苦笑道,形势比人强,他别无选择,“希望下辈子不要多管闲事。” 正文 第七十章 盖勒特·格林德沃 纽蒙迦德是整个欧洲、乃至整个世界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纽蒙迦德这个名字指的可能是一座岛,也可能是一座城市,也可能单单指那座塔楼,但纳尔逊觉得,它所指的既是盖勒特·格林德沃所在的地方,他站在哪里,哪里就是纽蒙迦德。 一座高耸入云的黑色塔楼刺破天幕,它的黑色纯粹而浓郁,不反射一丝光线,它过于宏伟了,以至于每个看到它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升起敬畏之心。 高塔前的入口处镌刻着格林德沃的名言: “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和塔楼庄严肃穆的模样不同,周围的建筑看起来五花八门,鳞次栉比,狂野地向上生长,每一栋都有其独特的艺术风格,它们各自的建造者应当来自世界各地,这些独特的建筑众星拱月般地将那座最高的塔楼拱卫起来,形成了一座小城市,一座只属于巫师的鲜活城市。 和纳尔逊想象中秩序井然的军事基地不同,纽蒙迦德的街道里熙熙攘攘、热闹非常,即使是最角落最破败的街道里也充满了小贩的叫卖和顾客讨价还价的声音,不比英国最繁华的对角巷差多少,这里并不像报纸上说的那样充满暴力和压迫,反而像是一片世外桃源,所有的巫师都不在乎保密法,他们骑着飞天扫帚在城市上空穿行工作,甚至还有穿着统一制服的巫师骑着扫帚送外卖,街道上的人们也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不只有巫师袍,还有西服、常服等麻瓜的服饰,自由自在的空气充斥着这座城市。 “纳尔逊,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买点东西。”盖勒特·格林德沃引着纳尔逊穿行在纽蒙迦德的街道里,他在一个十字路口站住,拍拍脑门,往街对面走去,街上的行人认出他,都站住认真地行礼,纳尔逊看得出来,那根本不是暴力铸就的强权,而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他百无聊赖地站在原地,头顶的太阳明晃晃的,不同于他印象中纽蒙迦德上空总是阴云密布、电闪雷鸣的样子,他甚至感到有些热,于是解开了大衣的扣子,用手扇着风,忽然看到身边有一个书报亭,于是走过去想要买一份报纸——用来扇风或者遮挡太阳,反正不是用来看的。 这里的书报亭每天供应全世界当天发行的所有的报纸,上到国际巫师报,下到麻瓜的花边小报,西到伦敦,东达魔都,只要告诉店主,他都能找来给你。 纳尔逊站在书报亭前,看到店主写在招牌旁边的每日最重磅新闻——当他看到标题的瞬间,整个人震惊到犹如五雷轰顶一般,他呆呆地站在原地,身体摇晃了两下,险些摔倒,店主看到这位虚弱的客人,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他,关切地问道,“先生,您没事儿吧?” “没……没事。”纳尔逊指着书报亭展示窗里的报纸,颤颤巍巍地掏出一枚加隆,“最新的《预言家日报》,给我拿一份。” 店主挥舞魔杖,招来一份报纸,纳尔逊挥挥手,连找零也不要了,瞪大眼睛看着头版新闻的标题: 《是圣人还是杀人魔:阿不思·邓布利多向威森加摩自首,承认其在九月初杀害一名麻瓜》 纳尔逊瞳孔震动,双手用力地捏住报纸,报纸的两边因为太过用力已经被捏得粉碎。 “纳尔逊,怎么了?”纳尔逊抬起头,发现格林德沃正搭着他的肩膀,手里拎着一瓶叫不上名字的白兰地,他凑上来看着纳尔逊手里的报纸,右边地眉毛挑了挑,“所以你跑到欧洲就是因为这事儿吗?这确实是阿不思能干出来的事情……” 他叹了口气,整整衣领,笑道,“他总是这么自以为是,以为自己能够承担所有东西,可是他完全不够格呢。” 说完他夺过纳尔逊手里的报纸,拿起来瞟了一眼,又揉成一坨往天上一扔,在纸团向上飞的过程中,它突然燃烧起来,在引力完全克服加速度时,它熄灭了,成为了一丛飞灰,消散在了空中。 “今天我们不说他了,煞风景,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格林德沃把手里的白兰地塞到纳尔逊怀里,自顾自地朝城外走去,纳尔逊无奈地跟上去。 “纳尔逊,你可以随时偷袭我,我不会怪罪你的。”格林德沃扭过头,冲纳尔逊笑笑。 格林德沃是个充满魅力的中年男人,不然也不会集结这样多的人马,他身材高挑,足有一米八还要多,面容英俊硬朗,有神的眼睛藏在高高的眉骨下面,显得令人捉摸不透,他留着一头精心打理的银色短发,上唇蓄着的胡子也精心修剪过,他总是穿着衬衫马甲,然后在外面套一件黑色大衣,和温和却总被愁云笼罩的邓布利多不同,他看起来生机勃勃,并且雷厉风行。 “您一定在说笑,格林德沃先生。” 纳尔逊勉强地笑笑,对眼前这个人,他的感情是复杂的。在邮轮的交手过后,他半是自愿半是被迫地答应几人前往纽蒙迦德的邀请,出于对船上麻瓜的担忧和对怀特这个精神病人的不信任,他要求走正常渠道进入欧洲,他们并没有食言,但也没给他什么机会——纳尔逊刚在波兰下船,就有一群披着黑袍的巫师在码头上翘首以盼了。 其实在和邓布利多闹掰时,他有想过投奔格林德沃这种可能性,他觉得自己的野望和格林德沃的理论并不冲突,和平对于人类来说不正是一种更伟大的利益吗?但是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抛弃了,据他所知,格林德沃正是自己的杀父仇人,梅尔干·威尔特宁和伊丽莎白·威廉姆斯正是倒在了他的魔咒下。 但是当他阴差阳错却歪打正着地站在格林德沃面前时,他并不觉得有什么热血上涌,更不用说什么刻骨的仇恨以及想要报仇的欲望——这些统统没有,他只是单纯觉得,自己跟格林德沃并非一路人,这可能和约纳斯从小淡化仇恨的教育有关,也可能和他两世为人的经历有关,或者是因为他从没见过自己的父母,甚至不知道关于他们的一切,这让他如何升起仇恨呢? “那就走到我身边来,”格林德沃站在原地,冲他挥挥手,等到纳尔逊跟上去,两个人并排在街道上走着,格林德沃抬起胳膊指向不远处的一座山峰,“我们今天要去那里,有点儿远,我们坐车去吧。” “好的,格林德沃先生。”纳尔逊跟着他站在路边,等待着开往郊外的有轨电车,“为什么这里会有电车?” “哦,这可不是电车。”格林德沃摇摇头,拉着纳尔逊踏上一辆刚好开来的空荡荡的电车,往前门的投币箱里丢了两枚硬币,“麻瓜的精密器械在魔法环境中会失灵,这只是看起来像电车的炼金产品罢了,你瞧,这辆车上只有咱们两个人,并没有驾驶员。” “不是,我是说——”纳尔逊斟酌着用词,“我还以为纽蒙迦德的人对麻瓜的产品乃至概念都比较抗拒呢。” “呵呵。”格林德沃笑笑,“我们抗拒的只是麻瓜的武器装备,他们对暴力的认识进步太快了,那些先知带给我的片段让我彻夜难眠。” “确实。”纳尔逊点点头,“没想到德国一眨眼功夫就攻占了波兰,这就是麻瓜的现代战争。” “不过,”格林德沃拍拍屁股底下的座椅,笑着说道,“对于麻瓜的这种发明,我还是很欣赏的。” 纳尔逊点点头,心绪复杂地看着路边的烟火和风景,格林德沃也取出一个小册子一边阅读一边批注,缄默不语。 “对了,纳尔逊。”电车已经离开了城市,穿行在巫师的田野之中,巫师的农业相比麻瓜显得粗放太多,但是魔法总有很多妙用,纳尔逊看着路边各种奇奇怪怪并且个头巨大的作物入了神,格林德沃忽然叫他,“先知先觉让你很辛苦吧?” “格林德沃先生,您说什么?” “你和我一样,是个预言家,不是吗?”格林德沃合上手里的小册子,把它和笔一起揣进口袋,“知道太多事情一定让你的生活过得很累。” 他感同身受地感叹着,却看到纳尔逊摇了摇头。 “格林德沃先生,我是梦到过亲人离世的场景,但是那可能只是亲情带来的感应,我并没有预言的才能。” “也许。”格林德沃冲纳尔逊眨眨眼睛,这一瞬间像极了邓布利多,他忽然站起身来,神色庄重地对着电车的玻璃窗整理着自己的着装,一边说道,“下车吧,我们到了。” 电车停稳,纳尔逊抱着那瓶白兰地跟在格林德沃身后跳下车,电车停在郊外小山的山顶,这里是用铁丝网围起来的一个简单的墓园,虽然简单,但却异常干净。 格林德沃迈步走向最中间的两座墓碑,牢牢盯住纳尔逊的眼睛,开口说道: “纳尔逊·威尔特宁·威廉姆斯,在这里长眠的是两位杰出的巫师,也是两位无畏的勇士,梅尔干·威尔特宁和伊丽莎白·威尔特宁,”他叹息一声,“我想,你想见他们已经很久了吧。” 正文 第七十一章 圣徒 “抱歉,纳尔逊,我本来是想把他们安置在拉雪兹神父公墓的。”格林德沃摇摇头,语气中满是歉意,“他们生活在法国,本该长眠在那里。” 纳尔逊只是沉默地望着父母的墓碑,他此刻真的提不起一丝心绪,他只感觉一股血脉相连的巨大悲伤笼罩着自己,却又没头没尾,无处宣泄,他摸出魔杖,却没有了其他动作,只是凝望着那两座干净的坟茔,垂着胳膊站在原地。 “纳尔逊,我亲爱的孩子,我理解你的憎恨,我们的生命中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憎恨,而我杀害了你的父母,这种仇恨是无论如何都难以消弭的,我不奢求你的原谅,也不会逼迫你去做违心的事情——你的父母都是我所尊敬的人,所以我不选择隐瞒或是逃避,相反,我寻找了你十年,现在更是亲自把你带到这里。” “所以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我不是来消灭情感的,我只是来化解悲剧的。”格林德沃在梅尔干·威尔特宁的坟前弯下腰,从口袋里抽出一根修长的、布满树结的漆黑魔杖——那正是传说中战无不胜的老魔杖,他把它轻轻放在墓碑上,然后转过身面对纳尔逊,举起双手,饱含感情地说道,“来吧,纳尔逊,如果你想报仇,我理解你,你可以对我使出你所了解的全部魔咒,而我不会反抗。说真的,我和威尔特宁夫妇并没有仇恨,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渴望从管中窥豹所得到的隐晦未来里,为巫师、为世界、为所有生命谋取更伟大的利益。” 纳尔逊出于本能地抬起胳膊,举起魔杖,杖尖凝结出一抹幽幽的红光。 “来吧,纳尔逊,宣泄你的仇恨,发泄你的情绪!做你想做的事情!”盖勒特·格林德沃像是无比期盼这一刻似的,他更加抬高双臂,以一种拥抱的姿态面对纳尔逊,神情激动、言辞恳切地说着,“来吧,我也总被自己的罪孽折磨,起事十几年以来我总会在晚上叩问自己的内心,我做的是对的吗?但我想我是对的,只是……在追求更伟大利益的路上,总会伤害到其他人,抱歉,纳尔逊,我不奢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只希望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纳尔逊神情恍惚了一下,他闭上眼睛,黑暗中又浮现出约纳斯的音容笑貌和他那句“我只希望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殷切期盼,他苦笑着摇摇头,杖尖的红光熄灭了,接着胳膊一软,放下了手里的魔杖。 盖特勒·格林德沃怎么会被自己伤到呢?他想着,所谓的仇恨在他的心里其实并不明朗,甚至远远不如对那个波兰酒鬼的仇恨,他明知自己应当要复仇的,但是始终找不到复仇的理由,短短几天的经历甚至比他之前十几年的人生加起来都要丰富——纳尔逊心里的疲惫无时不刻地向他席卷而来,催促他快点合上双眼,放下一切。 但是他还是直视着格林德沃的眼睛,打起精神,准备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果然,孩子,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格林德沃开心地笑了起来,他又弯下腰拿起老魔杖,保持着高举双臂的动作向纳尔逊走来,风度翩翩地弯下腰抱住他,拍了拍他的后背,又直起身来,“当着你父母的面,我发誓,父辈的悲剧不会再在你身上上演。” “我——” “纳尔,待在我身边看看吧。”格林德沃恳切地说道,“纽蒙迦德和外界想象中完全不同,你们或许对我,对我的同志、家人们存在误解,但是言语总是充满虚假,你需要亲眼看一看。” 不等纳尔逊回应,格林德沃就替他做好了决定,他走上墓园最中心的大理石高台,高举老魔杖,黑色的风衣舞动起来,黑色的绸缎从杖尖喷涌而出,在这座小小墓园的上空织出一幅巨大的、抽象的、令人震撼的画作,它们犹如游龙一般在天空中摇曳游动,彼此纠缠又分开,仿佛神话中命运三女神在神圣的织布机上纺织着生命之线,它们时而杂乱不堪,只看一眼就感觉内心狂乱,又时而秩序井然,仿佛蕴含着某种究极的规律。 “我们将会是你新的家人。”格林德沃扬起下巴,注视着远处纽蒙迦德高耸入云的漆黑塔楼。 在他仿佛乐队指挥官的华丽表演下,最终,这些黑纱在天空中相互缠绕,绞成三股粗壮的、幽灵般的黑色绳索,它们分别化作一个完美的圆、一根笔直的线和一个庞大的等边三角形,然后相互组合在一起,在天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和纽蒙迦德塔楼一般漆黑的死亡圣器标志,在晴朗的天空下散发着熠熠的黑光。 话音刚落,一道道身影落在墓园和墓园外山头的空地上,密密麻麻排到了山脚,整座山上挤满了人,却一点儿也不显得杂乱或者拥挤,反而秩序井然,所有人一言不发,眼神狂热地注视着最高处宛若神明的男人,他们有人穿着纳尔逊见过的黑色长袍,有人穿着麻瓜的着装,有人穿着奇形怪状的怪异衣服,还有人风尘仆仆,看起来刚从远方归来。 ◤我亲爱的兄弟姐妹,亲爱的朋友,还有为了我们伟大事业奔波劳顿的同志们: 我很高兴又能再一次把你们汇集起来,距离我们当中的一些人上次见面,可能已经过去了十二年,这十二年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我最高兴的是,我们的队伍愈发壮大了。 犹忆当年在拉雪兹神父公墓的相遇,我们和那些人类历史上的伟大人物们待在一起,共谋大事,那时候我们虽然力量不小,但队伍薄弱,我们只是一群反抗命运、反抗权威的人——而今天! 一切都变了! 兄弟姐妹们,看看你们周围吧,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我们的队伍竟然会如此壮大,我们已经从反抗者成为了让那些腐朽权贵们胆寒的洪流!我们将是引导下一个时代的先锋力量,我们已经羽翼丰满,是时候享受果实了! 但是!我还要说,我们的力量远远不够,我们的力量不在于我们日益强大的队伍,不在于我们拥有的权势或者财富,甚至不在于我们手里的魔杖。 还记得十二年前我所展示的先知的启示吗?那些可怖的武器正在逐渐化为现实,不消几年,麻瓜们掌握的毁灭性武器甚至会拥有毁灭这个世界、和我们同归于尽的力量。 但是我们不需要有任何畏惧,纯粹的力量虽然强大,但却不足为虑,我们的力量来源于我们的思想,思想不害怕枪火中飞掠的子弹,不害怕那些钢铁的猛兽,甚至不害怕那些作为同类却顽固不化的巫师们射向我们的魔咒,思想是最强大的武器。 看看外面那些胆小鬼是怎么说我们的吧,他们说我们是恐怖分子,他们说我憎恨不会魔法的人,他们说我是疯狂的种族主义者,他们说我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自己对权力的欲望,但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我们期盼的是自由,是真理,更是爱!我给过他们机会,可是他们实在顽固,我已经等不下去了,我希望在我步入暮年之前,能够完成我们的理想。 我的朋友们,你们不必为我鼓掌,而是把掌声献给自己,把这份甘美的礼物作为对自己的犒赏,在我们的不懈努力之下,我们的思想已经遍布全球所有的角落,把自由的理念带给了无数巫师兄弟们,我们拥有了无数的拥趸。 我一直以为,权力只适合给与少数精英掌握,当愚昧无知充斥着整个世界的时候,那些愚蠢的人就不适合为种群的发展建言献策了,我不止说那些麻瓜、麻鸡或者其他不会魔法的人,那些愚昧的巫师也在此列。我们的事业将为世界带来更美好的明天。 在此基础上,我们再也不必为那些傲慢、贪婪、野蛮无知的麻瓜所创造出的武器和他们的野心而感到担忧了,我们不必担忧他们把那些杀伤力巨大的武器对准我们,因为我们将会是世界的主人。 你们不必再无动于衷,不用再保持冷静,可以肆无忌惮地宣泄自己的情绪,我们的成功只差临门一脚了。◢ 格林德沃走下高台,站在纳尔逊身边抓住他的胳膊高高举起,大声喊道: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梅尔干·威尔特宁,伊丽莎白·威尔特宁——你们要像尊重我们的伟大事业一样,尊重他们。我们的家庭里只能接纳精英,而今天,我很荣幸地告诉大家,我们所敬佩的威尔特宁夫妇的孩子找到了。” “纳尔逊·威尔特宁,你的到来就是命运给我们的启示!”他面带微笑地握着纳尔逊的手,冲聚集在纽蒙迦德的圣徒们高呼,“幻影移形,去吧,从此地出发,去传出消息,下一步的计划可以开始了。” “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纳尔逊站在人群中央,被周围如雷的掌声和兴奋地呼喊裹挟着,逐渐听不到一丝声音。 正文 第七十二章 纳尔逊:图书馆管理员总会让人产生一些联想 纳尔: 你的信我已收到,别担心,到学校的第一天,梅特尔就找到了问号(虽然说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它的),但总之,它现在很安逸,甚至还胖了一圈。 这学期我们的课程很轻松,许多内容都是你之前给我说过的,我甚至怀疑,你早有了离校去闯荡的先见之明,我应该和你同去的。 我始终不能理解为什么克里斯蒂安会被分到格兰芬多,她应该属于斯莱特林,又或许是因为她是麻瓜出身的原因?但是在斯莱特林待得越久,我越觉得很多纯血巫师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天资聪颖,有些人甚至愚笨不堪,守着那点古早的历史和家徽,殊不知他们早已把那些东西败坏了。 说到这里,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似乎找到我的出身了,但是和我想象中不一样,我以为的麻瓜母系居然是个巫师家族,返校第一天,阿尔法德擅闯禁林的行为牵连了很多人,我也被罚去清理学校的奖杯陈列室,你能想象一个放着几百上千个奖杯的房间如果常年无人打扫会积多少灰吗?不过在放置很久以前奖杯的地方,我找到了一名姓冈特的学生,他可能就是我的先祖了,目前我已经有了些眉目,等我完全查清,再一并告诉你。 昨天米勒娃·麦格和菲利乌斯·弗立维找到了我,邓布利多似乎并没有告诉别人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会写信给纳尔逊吧,告诉他,人应当在适当的时候去做合适的事情,而你最应该做的就是好好学习!你才学了几个魔法?就敢去欧洲?你不知道那里在打仗吗?我真是看错你了!你别回来了!” 上面那段是她的原话,她大肆抨击了你放弃学业离校旅游的选择,说真的,我也觉得你这个决定很愚蠢,不过个中内情却只有我们知道了,看得出来她还是很关心你的。至于弗立维,他只是向我询问了你的近况,但我所知道的只有你把你的猫落在学校了,他说之后会亲自给你写信,似乎有什么要事。 麦格还说,哪怕是漂泊在外,也不要忘了自己霍格沃兹学生的身份,更不要放弃学习,她准备了一些书,我把它们和这封信一起寄给你了。 学校里的很多人都在议论你,他们不知道你会不会回来,起码那些需要靠抄你作业才能及格的家伙们是真心实意的思念他们的“黑魔王大人”,阿尔法德说你这种行为很酷,这是对传统的叛逆,是对僵化教育体系的解构,我没搞懂他在说什么,不过他的原话是这样的,据他所说,霍格沃兹上一个没有完成学业就退学的人叫纽特·斯卡曼德,你可以和他去交流交流心得。 哦,对了,大家都很想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请尽快写信给我。 汤姆 1939年9月10日 …… 纳尔逊盘腿坐在床上,手边放着一叠信封,正打开最厚的一封阅读着,这封信是和一个包裹一起寄来的,把那只小猫头鹰累得够呛,看完汤姆这封别扭的信件,他笑了笑,把它塞回信封,又拆起包裹来。 “唔,《变形详解》,这本我看过了,不过上面还有米勒娃学姐的笔记,让我看看这本是,嗯?《人体变形》……这本我晚点再看吧,现在看有些太早了。” 他打开包裹,里面掉出几本陈旧厚重的书,看起来上了年头了,而它们的历任主人应当都挺爱惜书籍,放在最下面的是一本《尖端变形术》,纳尔逊曾经在图书馆的禁书区里见过它,没想到麦格竟然送了他一本,这可是一份大礼,他翻开目录,夹在书里的一个纸页泛黄的小本子掉了下来。 纳尔逊低头一看,上面赫然写着:《阿尼马格斯详解》。这勾起了他极大的兴趣,他捡起小册子翻动着,却发现打不开,他拿起放在床头的魔咒敲敲封皮。 “原型立现。” “纳尔逊,把那些书看完再来看这个,我想你应该不想永久地变成一个新物种吧。”小册子翻到第一页,米勒娃·麦格那张严肃的脸从纸张里探出来狠狠瞪着纳尔逊,她又开口道:“纳尔逊,我觉得你放弃学业的行为是极端愚蠢且对自己不负责任的,你要知道,在我——” “啪!”纳尔逊合上小册子,麦格剩下的句子被吞了回去,他感到手里的小册还在挣扎着想要打开,于是把它塞到了床垫下面,“真是谢谢你了,这么早就已经变成麦格教授了吗?” 剩下的信件都大同小异,几乎都是自己的朋友们来关怀自己的,只有一封例外,一张羊皮纸上只写了一句话:“干得漂亮!”——这是阿不福斯寄给他的。 纳尔逊把这叠信件仔细地码好,宝贝地收到抽屉里,又用那几本书稍稍装点了自己空荡荡的书架,然后走到窗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座繁华的魔法城市——纽蒙迦德。 …… 昨天格林德沃似乎只是为了让他亮个相,在墓园的演说结束后就把他送到了这里。格林德沃并没有对他做出任何要求,也没有给他发布任何任务,也没有索取什么东西,他只是带着纳尔逊趁着夜色未至,在纽蒙迦德的大街小巷里穿行着,为他介绍着这里的设施和风土人情。 直到走到城北的一座黑石高塔前,他才停下了脚步,这里是纽蒙迦德最大的图书馆,里面的藏书可能没有霍格沃兹那么珍贵,但是却足够丰富,它们来自世界各地,囊括了魔法与非魔法的一切类别,天文地理、人文历史、自然科学、上到最为高深的群体魔法,下到最为常见的厨房清洁,在这里都可以找到相应的藏书。 “纳尔,你的房间在顶层,那里一开始设计的用途是图书馆管理员的房间,但是纽蒙迦德的一切公共设施都不需要管理员,所以你只需要安心住下就好了。” 说罢,他拉起纳尔逊的胳膊,幻影移形到了塔顶。 房间里干净整洁,除了卧室以外,客厅、盥洗室、厨房、餐厅一应俱全,周围设置了许多强力的防护魔咒,虽然并不豪华,但是一间不大不小的套间,就足以在乱世中偏安一隅了。 …… 纳尔逊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了,他收拾收拾,准备下楼吃饭。 不得不说,格林德沃在照顾人这方面,说不上贴心,他考虑到了纳尔逊独居的方方面面,却唯独没有考虑到他不会幻影移形。 等到纳尔逊走到楼下时,他已经两股战战,双腿因为那十几层楼梯而不听使唤了。 “一份……呃,全世界巫师联合起来套餐,这是什么?”坐在楼下饭店的卡座里,纳尔逊拿着菜单问道。 “德式炖酸菜配猪肘,威尔特宁先生。”侍应生解答道。 “你认识我吗?那就来份这个。”纳尔逊抬头看了一眼侍应生陌生的脸,继续仔细地搜索着菜单,“再来杯这个……摧枯拉朽。” “抱歉,摧枯拉朽是酒精饮料。” “好吧,这个,我们的思想无坚不摧,这个可以吗?” “可以的,这是苹果汁。” “那就要一份全世界巫师联合起来套餐,再加一杯我们的思想无坚不摧。”纳尔逊从口袋里摸出两枚金币,码在桌上,叫住正在收拾菜单和餐具的侍应生,“我可以挂账吗?我就住在这附近,以后吃饭从我提前存的钱里扣。” “不用,威尔特宁先生,格林德沃大人已经帮您付过了在纽蒙迦德的所有开销,商家只要月底去报账就可以。”侍应生微笑着摇摇头,“在上菜前的这段时间,您是否需要报纸或者杂志打法时间呢?” “好吧。”纳尔逊收回金币,耸耸肩,对侍应生说,“给我拿份《动作漫画》吧,最好有前几期的。” “抱歉先生,我没听说过这份刊物。” “《预言家日报》,谢谢。” 不一会儿,侍应生端来了一大扎苹果汁和一份厚厚的报纸,纳尔逊道谢后就把报纸摊开在桌上,粗略地瞟着自己感兴趣的新闻。 “今天的报纸怎么这么厚?”他一边喝着“我们的思想无坚不摧”,一边翻弄着报纸,一叠有所分别的纸掉在桌上,纳尔逊把它拿起来,“原来是有副刊。” 《威森加摩对阿不思·珀西瓦尔·伍尔弗里克·布赖恩·邓布利多的公开审判将于三日后开庭》 纳尔逊心中震惊,他快速地翻看着这叠异常厚实的特刊,连苹果汁流到下巴上也不管不顾。 “叮咚。”饭店的门铃响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一份荣归故里套餐,一杯摧枯拉朽,谢谢。” 新客人走到纳尔逊对面坐下,他抬头一看,安德烈那张布满疤痕的脸上正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容,看起来异常狰狞。 “卡卡洛夫先生,我可算找到你了。”他伸长脖子瞅了一眼报纸,笑嘻嘻地说道,“格林德沃大人让我们以后带着你,免得你一个人在这里待得太无聊。” “有事情需要我去做吗?” “倒也不是,也不算什么事情。”安德烈递过来一张纸巾,看着纳尔逊手里的报纸,“看样子你对邓布利多的审判很感兴趣,要一起去看看吗?” 正文 第七十三章 小队 汤姆: 从我寄给你上封信到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多到你难以想象,我难以相信。简而言之,我在邮轮上遭遇了盖勒特·格林德沃的党羽,被带到了纽蒙迦德。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在纽蒙迦德过得很好,房间舒适,吃喝不愁,下楼就是最大的图书馆,这几天我见识了不少高深的魔法,无聊的时候也有一些小说来解闷。 不过我先你一步找到了自己的出身,我没有想到我的父母就长眠在纽蒙迦德,在到达这里的第一天,格林德沃就带我去看望了他们,他们都是巫师,在十二年前被格林德沃杀害。 和邓布利多不同,格林德沃有最基本的分寸,他没有那么傲慢或者自以为是,要把事事都安排到底,又或许他本来是傲慢的,但他把它们藏起来了。 我想他清楚我实在难以真正原谅他,就如同我很清楚纽蒙迦德实在无法接受我,那天在我父母的坟前,他放下魔杖让我复仇,我只是觉得好笑,这可能是我一个月以来听到的为数不多好玩的笑话了吧,难道有史以来最强大的黑巫师盖勒特·格林德沃会被我伤害吗?这也太滑稽了,我无不怀疑,即使没有魔杖,我也不是他的对手,如果我猜得没错,你也应当明白,如果我真的选择出手,那我可能就永远丧失复仇的机会了。 说真的,我没有见过我的父母,我甚至和他们称不上熟悉,但为人儿女总有一些不得不去做的事情,但现在的我实在是太弱小了。倒也不是虚与委蛇,我只是需要一个暂时的安身之所,而格林德沃似乎在我身上,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最近一定要小心,他们要有大动作了)。 你曾经问过我究竟在想什么,其实这一路上我见过了很多,也思考了很多,我乘坐的伊卡洛斯号是北海航线上少有的豪华游轮了,但是当我们在宴会厅里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的时候,波罗的海里却游曳着数不清的军舰,不只是波兰,一路上,战争的惨剧时时刻刻都在发生,如果真的如同学者们所说,这是经济发展迟滞带来的祸端,那么掠夺过资本与财富后,为什么要徒增杀孽、空惹祸端呢?我始终不能理解,战争为什么会向手无寸铁的、无辜的人挥舞屠刀呢?——强权、掠夺、歧视,这些都让我感到困惑,我有一瞬间甚至觉得这般愚昧的人类不值得约纳斯耗费那么大的心力去拯救。 但很快我认识到自己错了,我见到邮轮上的海员等着发工资回老家结婚;我看到波兰往东的逃难路上孤儿寡母相依为命,而他们的邻居,一个比我们大不了多少的瘦弱年轻人一路保护着他们;我看到街头的乞儿用捡来的报纸认字——这些都是无比珍贵的东西,他们不应该被那些战争的发动者,不该被那些高高在上、冷眼旁观的野心家,那些如同邓布利多和格林德沃一般的人操控自己的人生。我想我明白约纳斯追求的到底是什么了,这种更珍贵的东西是魔法无法带给我们的。 我现在应该可以告诉你我究竟在想什么,我究竟想要做什么了。 另一件事,邓布利多自首的事情你知道吗?对他的公开审判将在三天后开始,我查了日历,九月十六日是礼拜六,届时全球联通的壁炉都可以直通现场,你要去旁听吗?有些事情不方便在信里细说,如果你要去,我们可以在那里见。 纳尔 1939年9月13日 …… 纳尔逊放下笔,揉了揉发酸的胳膊,走到窗边看到底下仿佛蚂蚁一般的人群,顿时两眼发昏,膝盖隐隐作痛起来。 忽然,他看到一个披着蓝色巫师袍的巫师骑着飞天扫帚从窗外路过,扫帚上挂着一个纸袋子,似乎是个送餐员,纳尔逊赶忙打开窗户,大声喊道:“先生,能帮个忙吗?” “什么事?”蓝袍巫师向纳尔逊冲来,在靠近窗边的时候以一个漂亮的甩尾漂移停了下来,那柄平凡的扫帚仿佛一粒天空中的流星。他摘下墨镜,潇洒地甩甩头,露出一张残念的脸。 “可以帮我寄一下这几封信吗?邮资附在上面,直接丢到猫头鹰房就可以。”纳尔逊把一叠信封放在窗台上,缓过神来,着急忙慌地往房间里跑去,“你等一下,我去取小费给你。” 等到他拿着钱跑到窗边时,蓝袍巫师和信封已经消失了,窗台上只剩下一张名片:“团餐选择费雯餐厅,最符合您心意的不二选择!” “好吧,谢谢了。”纳尔逊收起名片,向天空道谢。 …… 晚饭时间,纳尔逊僵着颤抖的小腿站在黑石高塔图书馆的门口,伊卡洛斯号上的四人小队正站在那里等着他,那些小喽啰没有跟来,巴里胳膊上打着石膏冲他招手,笑容灿烂,其他三个人的神色或多或少的都有些诡异,这可能也是行人绕着他们走的原因。 “欢迎欢迎。”巴里走上前和纳尔逊握手,却把自己疼得呲牙咧嘴,“格林德沃大人告诉我们要多一名成员,没想到竟然是你!” “请多关照。”纳尔逊和他们分别握手,“这顿我请。” 五个人走进中午的餐厅里找了一张圆桌坐下。 “一份‘实践是检验魔法效果的唯一标准’套餐,再来一杯‘我们的思想无坚不摧’,谢谢。”纳尔逊对侍应生吩咐道,把菜单传给身边的安德烈,微微欠身道,“抱歉,我去趟洗手间。” 然后起身在侍应生的带领下往卫生间走去。 站在洗手台前揉着脸,望着镜子里自己那张盯着黑眼圈的苍白面庞,身后忽然响起了冷冷的女声,“没想到你是梅尔干·威尔特宁的孩子。” “你要用洗手台吗?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好。”纳尔逊用旁光瞥到了镜子中怀特的身影,她站在自己身后,玩着指甲。 “不,我只是觉得恶心。”她摇摇头,“你明知道的,为什么要来找格林德沃?” “我没地方可去。”纳尔逊继续把水泼到自己脸上,“况且,别忘了,是你们抓我过来的。” “……”怀特沉默了很久,直到纳尔逊扯下一张面巾纸擦脸,才听到她缓缓开口,“趁着他还没有和你签订牢不可破的誓言,离开这里吧——不要被那股狂热蒙蔽了,我可以帮你。” 怀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镜子中纳尔逊的眼睛。 “是吗?”纳尔逊把纸揉成一团丢到垃圾箱里,转身直视怀特,笑着说道,“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他扭扭肩膀,侧身走过怀特,向餐厅走去。 “所以需要我干什么吗?先说好,我只是个在校学生,什么都不会。”等到怀特回到桌上,纳尔逊率先开口问道。 “不会让你做什么的。”安德烈面色狰狞地开口,“你不是对邓布利多的审判感兴趣吗?我们一起去吧。” “可以去吗?难道你们不是通缉犯吗?” “我们不是,并不是每位圣徒都会被那些魔法部通缉。”巴里开口解释道,“也不是每个国家的魔法部都会通缉圣徒。” “好吧。”纳尔逊表示自己长见识了,“我是想去看看……” “那刚好,我们可以去做一件大事。”安德烈又眯起眼睛发出“桀桀桀桀桀”的笑声,看起来异常狰狞,“我们去暗杀阿不思·邓布利多。” “?”纳尔逊又把自己头顶的那撮头发变成问号的形状,他看看其他人,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只有怀特掩嘴笑着。 “你不是因为打了邓布利多才从霍格沃兹休学的吗?这样子你怎么也等于一个邓布利多了。”安德烈解释道,“怀特在邮轮上可以压制我们两个人,说明她比邓布利多还要强,巴里没什么用,茨威格的血统很奇特,我们可以把他顶在前面,然后咱们在后面攻击,想打他个邓布利多还不是简简单单?” 纳尔逊除了对自己休学的原因什么时候发展成了“打了邓布利多”而感到迷惑外,觉得安德烈的这番发言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甚至还挺有道理。 “那你的作用是什么?”他发现了这番话的漏洞。 “我就是大脑。”安德烈显露出一副“我走过的路比你吃过的盐都咸”的老头做派,却被茨威格按住了,“他开玩笑的,你以后要习惯,这个人有些不着调。” “不说我们能不能战胜邓布利多,我们甚至连最起码的埋伏偷袭都做不到。”茨威格解释道,“这次公审太过重大,所以威森加摩的审判员和陪审团们几乎是倾巢出动,如果出什么岔子,对他们的打击太大了。所以公审的地点只会在结束后披露,连接的飞路网也是无法追溯的临时网点,相应的,他们对会场的保护力量也会空前强大。” “先生,你们的饮料到了。”侍应生端来了一个托盘,打断了几人的谈话。 “所以我们只需要看热闹就好了。”茨威格言简意赅地结束了发言。 正文 第七十四章 挪威的海风与威森加摩特殊的法院 “嘶,咱们这是在哪啊?”一脚踏出壁炉,纳尔逊抓住茨威格伸过来的胳膊,从灰烬中迈了出来,几个披着黑袍的巫师赶忙上来清理着他身上的灰,“大中午的,怎么这么冷?” 纳尔逊双手合十,用力摩擦着,嘴里呼出的热气凝成白雾,很快消散在了空中。他环顾四周,周围没有想象中白雪皑皑的景致,他们正身处一片茂盛翠绿的原始针叶林,青葱的树木挤在一起顽强地生长,把厚重的积雪顶在头顶。而此刻的场面有些好笑,茂密的原始森林中摆放着一座熊熊燃烧的华丽壁炉,似乎是从某个大宅邸里直接搬出来的。 对邓布利多的公审定在傍晚,于是九月十六日中午,一行人早早出发,由于德国的飞路网已经被截断了,他们只好辗转前往保加利亚,并经由那里的飞路网到达了这里,但是这里荒凉、原始的景象令人不由地怀疑他们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我看看报纸上怎么说。”茨威格穿着一袭修身的西装,他费力地从狭小的口袋里掏出一叠报纸翻看着,看样子口袋被施展了无痕伸展咒。 “可能是北欧,也可能是西伯利亚。”巴里弯下腰,拈起一抹地上的泥土装模做样地查看,怀特正喝退靠上来的黑袍人,亲昵地给他掸去身上的灰,他扭扭脖子,躲开了怀特的动作,摊开手无奈地说道,“我也不太清楚,但我记得这些地方松树应该比较多。” “这里是西伯利亚。”刚从壁炉里踏出的安德烈用力地呼吸着森林中冰冷而纯净的空气,甚至脸上的伤疤也变得柔和起来,“政治犯和马铃薯的味道,我真是太熟悉不过了。” “不要显得你好像经历和很多事情一样,”怀特嗤之以鼻,没想到她的文化水平还不错,“这里的麻瓜从1930年才开始大清洗,你那时候正在美国吹冷风呢。” “我只是畅想一下,我们每到一个地方,就要有身临其境的代入感。”安德烈的表情瞬间垮掉了,他继续狡辩着,“况且我对西伯利亚确实很熟悉,我年轻的时候……” “保加利亚的报纸说从壁炉中出来时往西走。”茨威格打断了安德烈老年人的畅想。 “指引北方。”纳尔逊把魔杖托在手心,它缓缓漂浮起来旋转着,最终指向一个方向不动了,纳尔逊带领着众人向着西边走去,很快走到一处植被稀疏的断崖边,没有树木的遮挡,凛冽的寒风夹杂着带有咸腥味的冰碴袭向众人,所有人都裹紧了他们的袍子。 他们观望着断崖的四周,时不时有巫师独自一人或是成群结队地从森林的不同地方钻出来,他们面面相觑,时不时有巫师用保加利亚语大喊着,似乎在问路。 “我们在挪威。”断崖下是另一片长势更好的茂密森林,他望着远处曲折绵延、呈破碎状的海岸线,确凿地说,“据我所知,苏联的西面不是海。” “这不重要,而且其实我对挪威也很了解,想当年我在挪威——” “你们快看那边。”安德烈老年人的畅想又被巴里无情地打断了,他抬手指向断崖下的森林中央,那里被人为清出了一大片空地,一座巨大、宏伟的绿色斗兽场状建筑坐落其中,几丛巨大的火炬在高大的罗马柱顶上熊熊燃烧着,他咂巴咂巴嘴,感叹道,“真不愧是阿不思·邓布利多,对他的审判居然搞出了这么大阵势。” “我去前面探探路。”说罢,他不等周围人反应,一个闪身消失在了原地,幻影移形走了。 “他总是这么毛手毛脚的,不然也不至于被麻瓜当作精神病抓起来。”安德烈望着那座巨大建筑的方向,继续讲述起自己在挪威的所见所闻。 不一会儿他已经聊起了当初自己为正在创作《玩偶之家》的易卜生提供创作灵感的故事,纳尔逊寻思过一会儿可能莎士比亚的戏剧都将成为他代笔的作品了,正当他说着自己在南极偶遇并救助一位叫做阿蒙森的探险家的经历时,一只冻僵了的猫头鹰打破了众人的交谈。 它一个倒栽葱从天上跌了下来,落到了纳尔逊的怀里,小东西被冻得瑟瑟发抖,纳尔逊费力地拨开它已经冻硬了的羽毛,从脚上的信筒里抽出一张卷起来的羊皮纸,背面写着:纳尔逊·威廉姆斯收。 解开绳结,冰碴子不断地往下掉,上面只写着一句话:我在东边的门等你。 纳尔逊找旁边站着的黑袍人要了点肉干喂给它,等到它完全恢复过来时,巴里也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我们快去吧,别说今天来的人还挺多的。”他看着正在放飞那只小猫头鹰的纳尔逊,一个箭步上来,拉住纳尔逊的胳膊,“你还不会幻影移形吧。” “是的。”纳尔逊不露声色地挣脱开来,抓住茨威格的胳膊,“茨威格先生,带我去吧,去东边的门。” 茨威格点点头,听到这话,怀特扭头过来冲纳尔逊挑了挑眉毛,示意道,“你准备溜了吗?” 纳尔逊摇摇头,一阵窒息和黑暗的压迫感过后,他出现在了斗兽场的东边。 站在远处的悬崖边上朝下眺望,完全看不出这座建筑的宏伟,他站在一根巨大罗马柱的脚边,抬头一眼看不到顶,只看到顶端的火焰在寒风的扰动下挥洒着四处飘荡的黑烟。 “纳尔逊,你约了人吗?”茨威格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人群,小声问道。 “是的,等庭审结束我去找你们。”纳尔逊已经看到了不远处一个穿着和自己同款不同色格子呢大衣的黑发身影。 “好,”茨威格犹豫了半晌,从脖子上摘下那条金色的,坠着死亡圣器标志的吊坠,塞到纳尔逊的口袋里,“你拿着这个,我们方便之后找你的位置,这儿人比较多,也非常杂,你千万小心。”说完身影模糊,消失在了原地。 “好重。”纳尔逊吐吐舌头,整了整大衣的领子,偷偷摸摸地溜到汤姆身后,准备吓他一跳,就在他刚伸出罪恶的黑手时,汤姆忽然扭过头,笑着说道,“你不会以为这点儿伎俩能吓唬到我吧。” 挪威的原始森林中,威森加摩的法庭门前,凌冽的寒风中,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我们先进去吧。”汤姆拍拍纳尔逊的肩膀,“已经来了好多人了,据说这次公审的观众比上一次魁地奇世界杯还要庞大,晚了可能抢不到位置。” 两人从东门进去,转到朝南的看台上,苍白的阳光洒在身上,纳尔逊才感觉身上的寒冷消散了一些,这会儿离开庭的时间还早,但上面两阶观众席上的空座位已经稀稀疏疏,不剩几个了。 斗兽场的内部是类似于现代体育场的结构,三阶观众席加起来有成千上万个座位,最中心的原型场地正缓缓地从中间分开,露出底下仿佛威斯敏斯特宫会议厅的结构——一圈圈颜色统一的红色龙皮高背座椅螺旋向下,地板是肃穆的黑色,整片结构呈陷坑状,在陷坑的最中心也是最下方有一个向上凸起的黑色高台,最中心摆着一张石制演讲桌,那里将会是今天场馆内所有目光的焦点,不由地让人联想起一个充满理想的政治家在国会中慷慨激昂地陈述他的抱负和对国家的希望。 那些红色龙皮高背椅是留给威森加摩的成员的,但是数量远超五十张,看样子由于事情重大,他们也邀请了其他国家的法律机构,至于比他们高一层的第一阶看台上此刻也人数寥寥,这里是留给来自世界各地的陪审团的。 “真不愧是邓布利多。”纳尔逊感叹道,“一次受审居然能有这种待遇。” “这有什么?你也会有的。”汤姆似乎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不吉利,尴尬地吐了吐舌头,“我是说,他毕竟是来接受审判的,他是个罪人。” “那还未可知呢。”纳尔逊摇摇头,冲着最中心的讲台眯起了眼睛。 “你不预言一下吗?”汤姆好奇地问道,“给他预言一个阿兹卡班八十年怎么样?” “这种事怎么可能预言,除非我控制威森加摩暗箱操作。”纳尔逊翻着白眼,“况且我真的不会预言。” “不,你会,”汤姆笃定地说,“你还记得你在火车上给阿尔法德说过,‘你会把你的天赋带到魁地奇赛场’吗?不出你所料,他成功了。” “他被斯莱特林队选中了吗?” “没有,他被学校看中去做魁地奇解说了。” “……” 两个人眉飞色舞地聊着天,分享着分别的几天里发生的新鲜事,有很多巫师从看台上等待的人中看到了商机,纷纷推着小推车兜售着小吃和饮料。 “对了,我在校史里找到了关于斯莱特林秘宝的线索。” “什么?” “是一间——” 汤姆的话被场地中央的动静打断了。 一位穿着银袍的老巫师走上高台,用魔杖指了指喉咙,随即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 “肃静。” 乱糟糟的场馆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阿不思邓布利多神态平和地沿着专门的通道走向审判席,身后跟着两列全副武装的傲罗,他走到演讲桌边站定,深深地望了眼南边看台的方向。 纳尔逊也向他望去,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了。 正文 第七十五章 公审 邓布利多和纳尔逊眼神在空中交汇,又很快分开,纳尔逊不知道邓布利多有没有看到他,因为此刻的邓布利多没戴眼镜,而是选择将他那双闪烁着的、似乎能够看透人心的蓝眼睛显露出来。 纳尔逊揉揉眼睛,忽然发现中央的高背椅和第一层的陪审席上忽然坐满了人。 那位令全场安静下来的银袍老巫师走到威森加摩最中央也是最上首的座位上,正对邓布利多,他低下头查看卷宗,满头银丝垂落下来,和银色的巫师袍连成一片,成为黄昏的法庭中唯一发亮的光源。 不一会儿,他抬起头,像一只不怒自威的老狮子。 “阿不思·珀西瓦尔·伍尔弗里克·布赖恩·邓布利多,是本人吗?”在魔咒的加持下,他的声音回荡在整片森林。 他身边的书记员小跑着去往陪审席,纳尔逊定睛一看,正是阿不思的弟弟阿不福斯·邓布利多,不一会儿他小跑回来,附耳对着老巫师说了什么。 他点点头,拿起手边的法槌,轻轻地敲击了一下,清越的响声回荡在场馆内。 “阿不思·邓布利多,我是关于你杀害麻瓜亚历克斯·卡布斯塔一案的主审法官欧内斯特·沙菲克,你准备好接受审判了吗?” “我准备好了。”邓布利多挺直腰板站在演讲桌前,他的声音没有受到魔法增幅,却因为独特的建筑结构和观众席上鸦雀无声的环境而足以传到任何一位观众的耳边,仿佛他不是来受审的,而是来演说的。 “很好,”沙菲克法官敲击法槌,“我宣布,威森加摩审判阿不思·邓布利多涉嫌杀害麻瓜一案正式开庭。” 邓布利多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只有下巴上杂乱的胡须才能隐约看到一丝他的憔悴。 “阿不思·邓布利多,你是否需要法律援助?” “我不需要。” “好的,首先,关于九月十一日,你向英国魔法部自首,供述自己杀害麻瓜亚历克斯·卡布斯塔的情况,是否属实?” “属实。” 观众席上一片哗然。 “肃静!”沙菲克法官敲击法槌,整个会场又马上安静下来,他接着问道,“是否存在胁迫、利诱或者夺魂咒的情况?” “不存在,”邓布利多摇摇头,“就是我本人杀死了那名麻瓜,你们可以派出专员用闪回咒检查我的魔杖,它存在近日使用杀戮咒的记录。” 观众席上的响动更大了,纳尔逊身边的那位女士不顾形象地张大嘴巴,所有人都被邓布利多亲口承认的真相震惊到了,人们难以想象大名鼎鼎的、充满仁慈的、伟大的邓布利多竟然会对麻瓜痛下杀手。 “休庭!”沙菲克法官再次敲槌,随即行色匆匆地走下席位,跟着助手检查魔杖去了。 观众席上再次喧哗起来,这次的嘈杂愈演愈烈,甚至演化成了异常闹剧,更有群情激愤的观众掏出魔杖向邓布利多射击,但都被审判席的屏障挡了下来,看到魔咒无效,有些人甚至弄来石块、番茄、臭蛋,向审判席投掷。维护秩序的傲罗们不得不围起来支起铁甲咒,而辱骂的言语和恶毒的诅咒甚至激愤的情绪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被那些防护咒挡下,只一个瞬间,邓布利多就几乎陷入了举世皆敌的境地。 “他们怎么突然这么热爱麻瓜了?”汤姆自嘲地笑笑,附在纳尔逊耳边小声开口,“以前可没见过他们为了一条麻瓜的贱命。” “他们只是宣泄而已,如果邓布利多没有站在那里,他们当然不敢这样。”纳尔逊摇摇头,“但是只要他们人数够多,并且站在道德的高地,站在更加强大的位置上,他们甚至敢辱骂梅林。” “小丑抱团罢了。”汤姆嗤之以鼻。 “只是因为这次死的是个麻瓜,”纳尔逊也笑了,“如果死的是一只神奇动物,比如鹰头马身有翼兽,比如一只护树罗锅,他们也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抨击凶手的——甚至有些人并没有什么态度,更别说什么立场、什么态度,他们只是听见周围的人在抨击,于是他们也跟着抨击,周围人赞美,他们也跟着赞美。” “嗯。”汤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们真让我感到恶心。” “况且能把邓布利多这样的人拉下水他们一辈子都未必又这样的机会。”他又点点头,“虽然没本事从臭水沟里爬出来,但是往天上吐两口唾沫的本事还是有的。” 汤姆这里并没有压低声音,这些话语被周围看热闹的观众听了个明白,等到汤姆抬起头,却发现这些人只敢对他怒目相向,丝毫不肯有一丁点儿交流,他们怕那样显得自己更愚蠢了,汤姆再次点点头,他愈发觉得这些巫师中平凡的大多数都是纸老虎而已,即使自己也能轻易操控他们的思想、玩弄他们的行为。 “他们真让我感到恶心。”他再次重复道,然后望望四周,又得意地挑起了嘴唇。 不一会儿,沙菲克法官回到主座上,长叹一口气,摇摇头,在维护好秩序后缓缓开口:“已经完成了对魔杖的闪回咒检验,近日施展杀戮咒事实确凿,接下来的案情由你自己陈述吧。” “好的。”邓布利多举起活动自如的双手,以一种戴着镣铐的姿态理了理领口,然后开口说道,“九月二日,我返回伦敦处理一些私事,然后在第二天遭遇了那名麻瓜。” “九月三日,我在伦敦西城一间名为‘特洛卡的酒吧’的酒馆内杀死了他,这是我完全出自主观故意的决定,”邓布利多摇摇头,“在两天前,德国的麻瓜政权向波兰发动战争,在极短时间内,波兰的麻瓜政权就丧失了他们的祖国,而我杀死的那名麻瓜在听到消息的当天就出于一种极度匪夷所思的缘由,即他是一名爱国者,要为祖国向德国人报仇——然后以一种极端残忍的方式杀害了另一名麻瓜,而那名被害的麻瓜,仅仅因为他是德国人,所以就在大街上惨遭杀害。” “更可怖的是,在他的心中毫无悔改,他本身是个十恶不赦之人,犯下过诸多恶行,但是最起码他会忏悔,会在面对自己信仰的神明时反思许多年前偷窃的罪行,但是在他心中只有麻木,杀死一个无辜的路人对他来说毫无罪恶感可言,即使他并不知道他屠刀所指的究竟是一位圣人还是一个恶鬼,只要他是德国人就好了。” 邓布利多说完这番话,全场都陷入了一段长久的沉默中,观众们为世界上还有这样匪夷所思的人而感到后怕。 “所以当我得知这一切的时候,我杀死了他。”邓布利多点点头,说道,“我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人苟活于世,甚至可能因为麻瓜警察的疏忽和麻瓜法律的仁慈而让他逍遥法外,于是我结果了他。” 全场的观众都安静地坐在原地,甚至还有人为邓布利多的行为鼓起了掌。 “我完全有能力无声无息地杀了他,或者在我一时冲动杀死他以后藏起他的尸体,但我没有,我认为我是没有审判一个人并执行判决的权力的,所以我做完这一切以后选择自首。”他忽然抬起头,望向南边的站台,大声说道,“我想让你们明白,即使是阿不思·邓布利多也会犯这样那样的错误,这些错误可能会很严重,但人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完全控制自己、控制自己的情绪的。” “自首是我的选择,我愿意为自己的错误承担苦果,而不是把它偷偷咽下。”他的眼睛仿佛发起光来,掷地有声,“我只希望你们,些无辜的人,尤其在这样特殊的时期,更要正视自己,这个世界是公正的!” “永远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阿不思·珀西瓦尔·伍尔弗里克·布赖恩·邓布利多!”沙菲克法官语气不悦地喊着邓布利多的全名,用力敲着法槌,质问道,“你最后的发言和案情有关吗?” “有关系。”邓布利多挺直腰杆站在演讲桌前,观众席上的嘈杂声更大了。 “肃静!肃静!”沙菲克法官不停敲着法槌,大喊道,“下面宣读威森加摩的宣判词:” “走吧,没意思。”纳尔逊站起身来,惹得身后被挡住的人满脸不快,“不想看了。” “啊?”汤姆抬起头,跟上他出了场馆,沙菲克法官宣判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阿不思·珀西瓦尔·伍尔弗里克·布赖恩·邓布利多,霍格沃兹魔法学校变形术教授,梅林爵士团二级徽章持有者……” “怎么了,纳尔?”汤姆跟上来问道。 “没什么,”纳尔逊撇撇嘴,“感觉威森加摩的宣判真没意思。” “……杀戮行为……违法……不可饶恕咒……影响恶劣……” “确实,”汤姆点点头,又望向前方森林的边缘,“你看那个人,像不像学姐?” “……收回徽章……停止任教……承认为止……” 正文 第七十六章 安德烈:不用我们动手,他们自己就打起来啦! “哪个学姐?”纳尔逊顺着汤姆的目光望去,在森林的边缘,米兰达·戈沙克,霍格沃兹曾经的女学生会主席,正攥着一本小册子来回兜着圈子。 她穿着一身灰色的巫师袍,上面没有任何装饰或者点缀,泛黄的袖口磨出了毛边,看起来颓丧极了。 但是即使穿着旧衣服,她也丝毫没有失去风度,她戴着一副朴素的圆框眼睛,把黑色长发简单地扎了个高马尾,露出雪白、纤细的脖子,像一只高傲的天鹅。 “她怎么看起来这么……落魄?”汤姆挠挠头,不知道该不该靠近,他们和米兰达其实也不怎么熟,只一起相处了一学年,还没怎么见过,但是想来霍格沃兹的学生会主席怎得也不至于落到这副田地,“她毕业以后是不是去做傲罗了?会不会是在执行什么机密任务?” “我们去打个招呼吧。”纳尔逊把空中回荡着的宣判声抛到脑后,迈步向米兰达走去。 “学姐,您好啊?您也来旁听审判吗?”纳尔逊靠近米兰达,在离她三米远的地方开腔,他偷偷看了眼米兰达手里的小册子,书名是《古灵阁借贷说明》。 “哦……是的,你好!”米兰达转过身,眼神飘忽不定,着急忙慌地把小册子藏在口袋里,这才抬起头来打量着眼前的两个熟面孔,她记得站在前面的金发男孩,是个令人印象深刻的新生,“你们是?……纳尔逊·威廉姆斯和汤姆·里德尔?” 看着眼前几乎看不出曾经霍格沃兹优秀学生样子的米兰达,再想想她刚才拿着的借贷手册,纳尔逊心中了然,她定然陷入了难以启齿的财政危机。 “是的,学姐,好巧在这儿碰到你。”汤姆行了个标准的巫师礼,米兰达是他见过最优秀的年轻巫师了,值得这样的礼节,但他哪壶不开提哪壶,兴高采烈地问道,“您毕业以后去哪高就啦?” “啊……”米兰达的眼神又开始飘忽了,“我还没找到工作,你们呢?你们有在霍格沃兹学到新知识吗?” “有的,今年我们多了几门课。”汤姆回答道,又瞪了一眼纳尔逊,“至于他,他休学了。” “这可不是个好选择。”米兰达神游天外的精神回来了,她已经整理好了情绪,现在的她像极了正在搜阿尔法德作业本的塞克斯教授,义正言辞地说道,“平等接受教育的机会可是无比珍贵的。” “我明白。”纳尔逊点头称是,“我现在也没有放弃学习,出门在外也在自学课程内容,虽然没人教导会走些弯路,但是很多知识还是能看懂的。” “你现在可以,以后可就不行了。”米兰达皱皱眉头,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纳尔逊,“这是我编写的魔咒课……” 突然,她把册子扣到纳尔逊手上,用指甲扣住他的手背,又伸手牢牢抓住汤姆的胳膊,纳尔逊痛到正欲高呼,一阵屏蔽五感的压迫感汹涌袭来……是幻影移形。 等到纳尔逊从窒息感中脱离出来,发现自己正站在先前钻出壁炉的崖边,他扶住身边捂着肚子干呕的汤姆,拍拍他的脊背,看到一只发光的银白色老鹰正站在他们身边的树枝上看着自己,发现纳尔逊缓过神来,老鹰点了点头,张开锋利的喙,米兰达的声音响起:“你们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最好从飞路网直接离开。” 纳尔逊摸不着头脑,正在他困惑的时候,耳边传来了“轰轰”的仿佛打雷的爆炸声,他扭头望向那座斗兽场似的建筑,发现建筑东边的森林已经燃起了熊熊的大火,看样子爆炸就是刚刚发生的,只是米兰达跑得够及时,他们还来不及发现异状,而爆炸声现在才传来。 “我去救助伤员了,如果有什么事,可以写信给我。”银白色的老鹰深深地看了一眼纳尔逊,继续着刚刚被打断的话,“这是我自己编写的魔咒学课本,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可以自行练习,注意一定不要复制或者抄录这本书。” 说完,它“砰”的一声爆开,晶莹的银白色辉光笼罩了整棵树。 “发生什么了?这就是幻影移形吗?”汤姆捂着肚子站起身来,“说真的,我这次是真觉得恶心了。” “不知道,那边好像打起来了。”纳尔逊找到崖边一块突出的巨石,踩了上去,眺望着斗兽场的方向,现在不只是东边,整座建筑四面的森林都燃起了冲天的火焰,炙烤着它洁白的外墙,很快,它已经变成了炭黑色。 “嘶……”汤姆爬上来,把手架在眉间遮挡阳光,“这是咋了,格林德沃真的来杀邓布利多了吗?” “看起来不是。”纳尔逊眉头紧锁,观众们似乎围绕建筑分成了两边,正绕着它打着游记,各种威力巨大的魔咒相互轰击着,天上各种颜色的光束乱飞,方圆几公里的森林很快被夷为了平地,“纽蒙迦德来的人只有十几个,还是来看热闹的。” “你真把自己当成格林德沃的人了?”汤姆不屑地撇撇嘴,“这种厉害的黑巫师怎么可能告诉你他的计划。”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纳尔逊沉吟道,他感到腰侧有点发烫,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了茨威格给他的挂坠,此刻它正散发着微弱的红光。 “嗯?你怎么在这里?”茨威格忽然出现在纳尔逊身边,拽着一大群人,巴里毫不顾忌形象地一屁股坐在地上破口大骂,“邓布利多太阴险了,居然派人在自己的庭审现场埋伏,还好纽蒙迦德没来人,不然这回怕是要全军覆没啦!” “给我吧。”茨威格丢下手边的巫师,让他们在原地休整,快步走到纳尔逊身边,伸出了手,纳尔逊把挂坠递给他,他小心地擦拭着,又把它挂在脖子上,解释道,“它能够定位持有者的位置并引导幻影移形,是一件救命的好东西。” 巴里依旧坐在地上叫骂着,一边为自己的劫后余生感到庆幸。 “问题是,如果不是你们的人……”纳尔逊走到他身边蹲下来,满脸困惑地望向强光与爆炸交织的斗兽场,开口问道,“那么是谁在那打呢?” “反正不是我们的人。”老巫师安德烈也蹲到他身边,一边扣着草皮一边笑着,“看样子有的是人不想让邓布利多活啊,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怎么个有意思法?” “世人都说我们畏惧邓布利多的力量,这才不敢染指英国。”他“桀桀桀桀桀”地笑道,真不知道碳基动物是怎么发出这种声音的,“虽然事实并非如此,但邓布利多确实是我们未来最难啃的硬骨头,然而现在,我们之外的巫师,却想要帮我们把他们的保护神除掉,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会不会是格林德沃派了人来,但你们不知道呢?”纳尔逊抛出了汤姆之前的设想。 “其他时候有可能,格林德沃大人的计策我们是不会猜透的。”安德烈笃定地摇摇头。 “为什么?”纳尔逊问道,“他们有什么更重要的比除掉一个最棘手的敌人还要重要的任务吗?” “这……”安德烈扭头望向身后站着的茨威格,他一只观望着远处的战局,一边倾听着两人的谈话,发现安德烈在看他,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位先生。”安德烈挪动屁股凑到了汤姆旁边,“我明白您是威尔特宁先生的好友,但是接下来我们可能要说一些机密,如果你不想……” “好的,闭耳塞听。”汤姆不等他说完,就拿起魔杖对着自己脚下一点,然后抱着腿继续观察着战况。 “好魔咒!”安德烈拍手称赞,怕汤姆听不到,还在他眼前晃着大拇指,接着转身对纳尔逊说道,“我还以为你早都发现了呢?” “发现什么?发现九月十六日你们要暗杀邓布利多吗?” “是‘我们’,”安德烈笑眯眯地纠正,“如果你不知道,还能用出那种变形,那你就更加厉害了。” “什么变形?”纳尔逊歪过头盯着安德烈布满疤痕的面庞,忽然想了起来,“是邮轮上的雾吗?你说过那是变形术,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那是迷失雾,威尔特宁先生,真是令人艳羡的天赋。”安德烈咂巴着嘴,“纽蒙迦德其实是一座监狱,一座用全城巫师的精神维持的监狱,它阻隔了迷失雾从迷离幻境的边缘逸散出来——这正是为什么纽蒙迦德每日工作时间只有七小时的原因,这里的巫师需要更多时间休息,并且,在每个新月时用魔力维持封锁。” 纳尔逊恍然,怪不得自己出来以后精神就好了很多,纽蒙迦德那几天总是提不起劲来,他甚至一度以为格林德沃给他下毒了。 “监狱?关的是什么东西?”纳尔逊继续发问,“迷失雾是什么?迷离幻境又是什么?”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看到纳尔逊的困惑不似作假,安德烈脸上的羡慕之情更甚了,他低下头,恶趣味地露出一个恐怖的表情,“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有史以来最邪恶的黑巫师,卑鄙的海尔波。” 正文 第七十七章 卑鄙的海尔波 “卑鄙的海尔波?”纳尔逊的语气凝重起来,“我在历史书上见过他的名字,据说是一位古希腊的黑巫师,但是书上并没有提及太多关于他的事迹,我只知道他发明了很多危险而又邪恶的黑魔法……这种巫师难道还没有死吗?” “对于几千年以来的黑巫师而言,卑鄙的海尔波是一位堪比梅林的角色。”安德烈环顾四周,挥挥手,那些穿着黑袍的喽啰自觉地散开到周围,巴里则是饶有兴趣地凑近了耳朵,安德烈看了一眼坐在闭耳塞听咒里打着瞌睡的汤姆,小声说道,“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你千万不要害怕。” “我也是巫师,我不会害怕。” “很好。”安德烈点点头,收起了往日的不着调和轻佻,开始缓缓讲述起纽蒙迦德初建时的故事来。 “很久以前,大概是三十年前,我就开始追随格林德沃大人了,那时候我还没有现在这么老,我们的理念还不受世界认可,被各国魔法部通缉,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 他露出“忆往昔峥嵘岁月稠”一般的追忆神色,此刻才真正像个垂垂老矣的暮年之人。 “格林德沃大人那时候还是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他自觉能力不足,短时间内没有办法改变世界,于是就暂时放低了标准,让我们——最早的圣徒去寻找一片没有人踏足的土地,在上面建立一座属于巫师的城市,那时候我在南美洲历险,我认为巴西的原始森林中充满资源,且人迹罕至,是个建立世外桃源的好地方,我一边在南美洲策动巫师的革命,一边寻找那一片我心中的净土。” 他的眼神中突然流露出一丝惊恐,“直到二十年前,格林德沃大人忽然发动了召集,在他的召唤下,我来到了奥地利。在阿尔卑斯山脉南麓,我看到了同伴漫山遍野的尸体。” “这次事故对我们打击很大,在过去的几十年间,在所有来自魔法部的围剿中所牺牲的同伴人数总和都比不上这一次,我那时候害怕极了,以为我们的组织还未成长到能够实现理想的地步就要分崩离析了。好在格林德沃大人站了出来,他指挥我们收敛尸体,然后在事发地的正上方修建了纽蒙迦德第一座也是最高的高塔——正是格林德沃大人的住所,那座塔不止是他权威和理想的象征,更是一座纪念为我们伟大事业而献身同伴的纪念碑。” “之后对尸体的探查却更加引起谜团——他们身上并没有和人战斗过的痕迹,反而看起来异常健康,完全不像已死之人,与之相对的,也是最可怕的则是,他们的精神完全枯萎,找不到一丝一毫存在过的痕迹,仿佛他们一开始就是一群仿佛行尸走肉一般的躯壳,他们的灵魂已经完全湮灭了!” “有人袭击了他们的精神吗?究竟是什么人有能力同时攻击这么多人,而且还是魔法中最难掌握的部分?”纳尔逊问道,他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只是这种想法太过于匪夷所思,“难道就是你所说的,卑鄙的海尔波?” “没错,在阿尔卑斯山南麓的山脚下,囚禁着历史上最为臭名昭著、恶名远播的邪恶魔头——卑鄙的海尔波!”安德烈眼底深深的恐惧完全无法抑制了,他的思绪已经完全飘散到了纽蒙迦德初建的那几年。 “我们做了很多研究,都没有什么结果,只好一再小心,但不断有同伴出事,要么像他们一样丧失意识死亡,要么就是完全失踪。但是格林德沃大人……”他又找回了自己的主心骨,面露崇敬地说道,“格林德沃大人完全不信邪,最终他揪出了凶手,正是卑鄙的海尔波。” “这不可能。”纳尔逊摇摇头,“古希腊都已经消亡那么多年了,卑鄙的海尔波怎么还活着。” “这可是魔法的世界。”巴里忽然插进谈话,“法国的国宝,尼克·勒梅就凭借着魔法石活了数个世纪,现在还活着。” “但那是炼金术,历史上有记载的魔法石只有两块,每一块都和卑鄙的海尔波无关。” “是的,”巴里询问地看了安德烈一眼,后者点点头,示意让他来说,于是巴里挪着屁股坐到两人对面,“我之前告诉过你,我的任务是帮助格林德沃大人寻找死亡圣器的线索。” 看到纳尔逊点点头,他继续说道,“在寻找死亡圣器的过程中,有一本书是无法绕开的,那就是巫师童话《诗翁彼豆故事集》,诗翁彼豆是什么人如今已不可考证,但是我认为他一定是一位了解巫师世界诸多隐秘的大人物,他留下这本童话书,就是希望这些讯息能够顺利地散播、流传开来。” “很多持相同观点的人也会去研究《诗翁彼豆故事集》,但是他们往往会被三兄弟的故事迷惑双眼,完全看不到其他故事里所蕴含的信息,但我发现了。”巴里得意地挑了挑眉毛,“在一篇名叫《男巫的毛心脏》的故事中,提到了一种通过把心脏藏起来而隐瞒弱点变得强大的办法,你有看过吗?” “我看过。” “那就方便太多了,我就不用给小纳尔逊读童话故事了。”巴里继续说道,“把心脏藏起来,早期的巫师认为这是一种把自己制造成阴尸的‘命匣术’,但这种设想显得也太搞笑了,况且巫师的弱点也不是心脏,实际上,这是一种隐喻,它直指最邪恶最神秘的黑魔法之一——魂器。” “魂器?”纳尔逊低下头,重复着这个单词,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你知道魂器吗?”巴里像是被自己的问题逗笑了,他随即说道,“你怎么可能知道呢,我也不想给你多讲,你只需要知道,这是一种大部分黑巫师都觉得邪恶的魔法,它能通过某种残忍的方式将施术者的灵魂分割开来,藏到另一件物体中,只要那部分灵魂没有毁灭,那么施术者就永远不会真正地死亡,根据我的考证,卑鄙的海尔波正是有史以来第一位成功制作魂器的巫师。” “而史书并没有记载这名黑巫师的最终下场,更没有提及有人毁灭了他的魂器。”巴里的脸色凝重起来,“所以我有理由相信,卑鄙的海尔波已经凭借这个魔法实现了另类的永生。” “没错,卑鄙的海尔波凭借魂器苟活了下来,那件魂器不知所踪。但是他确实是死了,死于几千年前的一场决斗中。”安德烈眯起眼睛,接过话头,继续说道,“而纽蒙迦德的地下就保存着他的尸体,尸体被施展了很多精妙的保护咒和诅咒,哪怕是几千年后的今天,我们的人也不敢轻易接触它。” “既然他死了……” “不,你仔细想想,拥有魂器的巫师永远不会真正地死亡。但是他确实在几千年前的一场决斗中被人击败,然后杀死,最后掩埋了起来。”安德烈摇摇头,“他的尸体连通了迷离幻境,那里是将死之人前往死亡之前的最后一站,而卑鄙的海尔波因为魂器将他的灵魂锁定在了人世间,但他分裂后的残破灵魂已经不足以让他拥有返回人间的力量——仔细想想,他已经在迷离幻境中徘徊了数千年。” “迷离幻境……” “没错,因为卑鄙的海尔波的尸体所连通的迷离幻境入口可能是世界上唯一的入口,所以巫师们对它知之甚少,在我们付出血的代价后才明白了它的一些浅显性质,比如定期逸散出的迷失雾,它会不断摧残接触到它的人的心智,并侵蚀他们的灵魂,最早负责看管尸体的同伴现在已经神志不清了。” “迷失雾?” “纳尔逊,我不知道你的变形术为什么会变出迷失雾来,或许只是长得很像——那是卑鄙的海尔波为了脱困日复一日所作的尝试,很难想象一个人在一片一无所有的空间中迷失了数千年后还能保持如此旺盛的求生意志。”安德烈的表情满是后怕,“他在每个新月夜都会尝试着冲击迷离幻境的入口,于是格林德沃大人设立了对应的防护魔咒,并在新月那几天凭借全城人的精神压制尸体的缺口。” “单这一点来看,我们对世界所作的贡献比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巴里得意地说道,又歌颂起他的格林德沃大人来。 “我去看看战况。”纳尔逊站起身来,神色复杂,他没有想到纽蒙迦德的地下竟然还藏着这么大的秘密,他敲了敲汤姆变出的罩子,拉着一脸茫然的汤姆站在崖边,望着底下爆炸不断的森林。 “我觉得你应该离他们远点。”汤姆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几名圣徒正聚在一起说着什么,于是小声开口,“在卑鄙的海尔波头上建城,还有魂器什么的,他们简直太疯狂了。” “你不是?”纳尔逊扭头望着汤姆,挑挑眉毛。 “你不会真觉得我说不听那就真不听了吧?” 正文 第七十八章 中止的判决 “我服了,不愧是你。” 汤姆没有说话,只是眯起眼睛眺望着远方的战局,几千年艰难生长的亚寒带针叶林只用了短短的几分钟就被毁灭得一干二净,方圆几公里的焦土显得比挪威的海岸线还要破碎。 “你说,今天会死人吗?”汤姆在为那些他不认识的人忧虑,这并不是他一贯的作风。 “哪有打仗不死人的?”纳尔逊无奈地看向一道射向自己,却在百米之外挣扎着消散在空中的绿色魔咒。 “这算打仗吗?”汤姆把手负在身后,摇摇头,“战争总得有个理由,总要有些诉求,他们这样平白无故地相互攻击,又有什么意义呢?” “瞽者善听。”他轻轻向着战斗的方向挥舞魔杖,这是一道增幅听力的魔咒,不一会儿,他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神经质一般哈哈大笑起来,“好玩,太好玩了。” “你听到什么了?”纳尔逊担忧地问道。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汤姆笑到眼泪都流出来了,他一边笑着,一边断断续续地说,“你知道威森加摩给邓布利多的判决是什么吗?” “什么?” “因为他使用了不可饶恕咒杀死了一名麻瓜,造成了恶劣的影响,所以勒令他在官方媒体上公开道歉,然后褫夺他梅林二级徽章的荣誉,并且暂时停止他在霍格沃兹的任教,直到霍格沃兹承认为止。” “然后呢?”纳尔逊有些好奇威森加摩还为邓布利多判处了什么惩罚。 “没有了。” “什么?” “我是说,后面没有了。”汤姆咧嘴露出一个大大的嘲弄笑容,他一边鼓掌,一边笑道,“邓布利多觉得对自己的判决太轻了,这是对生命和法律的亵渎,而审判长,那个姓沙菲克的老头坚称自己的审判的完全基于程序正义,也是合理合法的结果,并且拿出一堆案例解释。” “……” “你知道吗?”汤姆深深望了纳尔逊一眼,开口说道,“那些掀起战斗的人并不是想对邓布利多做什么,他们是在攻击威森加摩的傲罗团和维护威森加摩权威的巫师,而邓布利多还站在他的审判席上劝说双方坐下来谈判,这太魔幻了。” “这本来就是魔法,汤姆。”纳尔逊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知道吗?反对给邓布利多轻判的人反而是最支持他的人——像我们这样麻瓜出身的巫师,”汤姆笑到乐不可支,“他们现在的首领,一个叫诺比·里奇的人,正在破口大骂观众席上的赫克托·福利,真不知道这个油腔滑调的福利是怎么当上魔法部部长的。” “为什么?这涉及到什么政治诉求了吗?” “稍等,我听听……”汤姆做侧耳聆听状,“诺比·里奇是一个麻瓜出身的巫师,三年前从赫奇帕奇毕业,现在在魔法部法律执行司当助理书记员,上个月他们配合威森加摩审理了一起杀人案,一个麻瓜出身的女巫在被纯血丈夫家暴的时候用一个蝙蝠精咒结果了他——嘶,蝙蝠精咒还能杀人的吗——尽管所有证人都说她长期遭受家暴,但是威森加摩的审判员似乎并不在乎这条线索,他们将其定性为蓄谋已久的恶性谋杀,并在昨天把那名女巫送到了阿兹卡班的摄魂怪手里。” “这……”纳尔逊也觉得这种判罚其实并不合理。 “哈哈哈哈,真是太有意思了,我当初学这个魔咒实在是太对了!”汤姆的狂笑声越来越大了,他无比欢乐地对纳尔逊说,“一个贫困的女巫在反抗时用一个小恶咒不小心杀死了她的纯血丈夫,然后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大名鼎鼎的阿不思·邓布利多用不可饶恕咒杀死了一个麻瓜,最终判罚仅仅是没收一个徽章?虽然我也觉得那个麻瓜该死,但是差距就这么大吗?我突然觉得张伯伦的政治水平真的很高,这些傻子甚至连表面工作都不会做。” “巫师对麻瓜的歧视几乎是与生俱来。”纳尔逊悲观地开口,“即使是麻瓜出身的巫师,在接触到魔法世界以后,也会对麻瓜产生优越感,它的深刻早已超越了麻瓜的种族歧视,因为巫师和麻瓜已经不能看作种族的差别,甚至已经成为了物种的差异。” “那么我想我应该给你先上一课,虽然还没有开学,但是作为你的老师,我应该让你明白无论如何不要对生命产生漠视。”汤姆活灵活现地模仿着去年邓布利多来孤儿院时找他时的教诲,看起来他对这段话印象深刻极了,他阴阳怪气地露出一副“邓布利多式的慈祥微笑”,用赞赏的语气说道,“这就是不要对生命产生漠视吗?古希腊杀了奴隶还得交罚款呢?就这,就这啊?” “宣判中止了,威森加摩顶不住压力,宣布休庭了,现在会场外面在打仗,会场里面在吵架。”汤姆继续解说着,“邓布利多现在已经成了众矢之的,但是他还是一句话不说。” “这个判决确实不太合理。”纳尔逊皱着眉头,“我觉得魔法部和威森加摩……” “轰隆隆——” 巨大的爆鸣声忽然以那座斗兽场为中心响起,一阵剧烈的、地动山摇的震动波及了整片森林与海岸线,漫天的烟尘冲天而起,和海洋反扑的惊涛骇浪激烈地冲突起来。 “咒立停!”汤姆捂着耳朵,大声挥舞着魔杖。 纳尔逊扶着他靠着崖边的大石头蹲下,紧张地问道,“你怎么了?” “楼塌了。”汤姆捂着耳朵喘着粗气,一边大声冲纳尔逊喊着,“你!不!要!和!我!说!话!我!听!不!见!” 他的大吼大叫引得远处围在一起闲聊的几人纷纷望了过来,看到汤姆蹲在地上一脸痛苦的样子,茨威格远远地挥挥魔杖,汤姆的神色缓和了很多,放下捂住耳朵的手,晃晃脑袋。 “你还好吗?”纳尔逊揉着他的后脑勺。 “没事儿了。”汤姆摇摇头,“只是有点耳鸣。” “其实这场冲突也不能怪邓布利多,”汤姆难得地说了一句中肯评价邓布利多的话,“刚刚我最后听到的是有人叫邓布利多快走,他说:‘如果这是他们的选择,我愿意被埋在这里’。” 烟尘散去,纳尔逊看到立柱倒塌一半的斗兽场,看台上的座椅歪歪斜斜散落得到处都是,没有了建筑的遮挡,两边的巫师紧张地对峙着,战斗在一场大爆炸后竟然诡异地中止了。 在倒塌的立柱的缝隙间,纳尔逊看到邓布利多依旧站在会场中心的审判席上,他衣衫挺括,虽然在烟尘和战斗的袭扰下已经素衣化缁,但他仍旧垂着双手,平视着审判长空荡荡的座位,不失风度地静静等待着最终的判决。 “我觉得魔法部和威森加摩的审判者并不能公平公正地判决,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场下那两拨人中的一份子。”纳尔逊发表着被爆炸声打断的观点。 “我觉得他们已经烂透了,僵化、腐败、不可理喻。”汤姆不屑地把脚搭在一旁的石头上,翘着脚轻啐了一声,像个政治家似的头头是道,“他们需要的可能已经不是改良了,而是……而是……” 他似乎想不到一个词来概括自己的想法,纳尔逊忽然看到站在斗兽场中央的邓布利多抬起头望向了自己的方向,他正欲出声呼唤队友跑路,却听到背后有声音响起。 “而是革命。” 纳尔逊和汤姆回过头,正看到格林德沃正握着老魔杖站在他们身后,爆炸掀起的连绵起浪掀起了他的深红色围巾和黑色风衣的衣角,他低下头,赞赏地冲汤姆点点头,又把目光挪回去,紧紧地盯着自己的宿敌、自己革命道路的同道中人和自己曾经的挚友和恋人。 “安德烈,你带他们和怀特走。”格林德沃头也不回地向悬崖一步踏去,纳尔逊顿时感觉有什么东西捆住了自己的腰,紧接着,他看到那些古老的树冠在自己脚下飞快地向前掠去,他正在倒飞着远离这里。 “格林德沃过来干什么?”刚一落地,纳尔逊就听到怀特怒气冲冲的声音,听起来对格林德沃极为不敬,“他是不是又在准备什么邪恶的计划来残害那些无辜的人?” “格林德沃大人是来帮邓布利多的。”安德烈不耐烦地抓住怀特的手,然后消失了。 “她真的是格林德沃的手下吗?还是说纽蒙迦德的人都这样的吗?”汤姆趴在纳尔逊耳边,小声问道,“她这样格林德沃不会杀了她了吗?” “她有点特殊。”纳尔逊不知道怎么解释。 “你们要去哪?我送你们过去。”安德烈先是带怀特随从显性走,又出现在两人面前,担忧地望着那正砍倒树木、漫山遍野扩散开来的冲击波。 “哪都可以吗?”汤姆想了想,“去隐藏地吧,我想去巴黎看看。” 纳尔逊点点头,安德烈便抓住了两人的胳膊,在陷入黑暗之前的一瞬间,纳尔逊看到了森林上空熊熊燃烧的烈火和在火焰当中如游龙般飞舞穿梭的黑纱遮蔽了整片天空。 正文 第七十九章 巴黎街头的行为艺术家 “我们这是在哪?” 汤姆真不愧是巫师界的天赋型选手,仅仅两次幻影移形就完全适应了,他站在一栋兼具罗马风格与巴洛克风格的宏伟建筑前,穿着华贵礼服的法国市民正在这栋金碧辉煌的建筑前排着长队,隐隐有歌声从建筑中传来。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巴黎歌剧院。”纳尔逊抬起头打量着周围摇着扇子掩嘴交际的小姐和夫人们,还有在不远处街角围在一起抽烟的绅士,法国和德国仅仅相隔一条莱茵河,但是两岸的空气却完全不同,这里完全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致。 “所以巴黎歌剧院和隐藏地离得远吗?那个满脸疤的老头呢?”汤姆搓着手,哈出一团白气,“要问问路吗?我看这里的人都在说法语。” “他可能带我们幻影移形以后就离开了。”纳尔逊感觉有点儿头疼,“你会说法语吗?” “正经人谁说法语啊?” “是啊。” “你会法语吗?” “我不会,你会吗?” 纳尔逊摇摇头,把一些奇怪的东西丢到脑后,回忆起他离开伦敦前所做的攻略。 “我记得隐藏地是通过一座雕像进去的。”纳尔逊皱着眉头回忆,“似乎是在巴黎街头的一座古希腊女祭司皮提亚像。” “太棒了,”汤姆都想鼓掌庆贺了,他伸手一挥,纳尔逊顺着他的动作看到了街道两边数以百计的古老雕塑,他们主题不同、神态各异、技法有别、材质多样,都具有非凡的审美价值,而它们唯一的共同点则是——纳尔逊和汤姆都不知道它们是谁。 “啊这……”纳尔逊从口袋里掏出两顶帽子,把软毡帽扣到头上,又把另一顶报童帽递给汤姆,“有点冷,这个本来是给克里斯蒂安买的,你先戴着吧。” “嗯。”汤姆接过帽子,望了望纳尔逊的大衣,“你给自己的衣服口袋也施了无痕伸展咒吗?” “虽然重是重了点儿,但是不得不承认很实用。”纳尔逊又掏出那柄手杖,握在手里,完美融入了前来欣赏歌剧的人上人队伍。 “早上好,先生!”他拦下一名行色匆匆的年轻人,一边回忆着脑海中匮乏的法语词汇,一边指着路边的某个雕像,比划着问道,“皮提亚,怎么走?” 年轻人停下脚步,似乎看出了他外国人的身份,手舞足蹈地为他指路,不得不说,法语和英语还是有不少共同之处的,纳尔逊听出了这位路人似乎正在热心地为他指路,但是他属实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谢谢您。”他的法语词汇库已经用完了,只好脱帽颔首,和汤姆向路边走去。 “既然它是一座魔法雕像,那么我们只要一座一座去查看就好了。” “怎么查看?” “打个招呼,看看它会不会动?”纳尔逊沉吟了片刻,“霍格沃兹有很多魔法雕像都是可以交流的,既然如此,我想……” “好吧。”汤姆耸耸肩,向最近的雕像走去。 …… “那就是埃菲尔铁塔吗?”两人已经走过了大半条街区,手里握着从路边用手语买来的可丽饼,像两个神经病人一样给路边的雕像打招呼,一路上快活极了,此刻他们已经摆脱了巴黎歌剧院高大门墙的遮挡,得以从巴黎城市低矮楼宇的缝隙中望见全世界最高的建筑——坐落于战神广场的埃菲尔铁塔,“说真的,在我的想象中,法国人应该八九成都会说英语的。” “是的,真高,这种完全对称的建筑真是令人感到赏心悦目。”纳尔逊不由地赞叹,虽然纽蒙迦德的高塔比它高出太多了,但那毕竟是魔法的造物,而埃菲尔铁塔则完全由麻瓜设计并建造,是现代科学在建筑上的伟大结晶,他享受地望向黄昏映焕之下的闪闪发光的钢铁尖塔,一边啧啧称奇,“但是实际情况往往会与我们的想象相左。” “没错。”汤姆正走到下一座看不出是谁的雕像边,敲敲那个小个子男人穿着丝袜的腿,一边问道,“你好,你是古希腊祭司皮提亚吗?” 巴黎可能是世界上艺术气息最浓郁的城市了,成百上千年来,这里涌现了数不胜数的艺术家,这些艺术家不只画家、雕塑家、歌唱家、剧作家、作家、诗人之类较为传统的类别,除此之外也不乏一些新兴的行为艺术家,这些令人看不懂的先锋艺术极大地拓展了巴黎人对艺术的认知,更是提高了他们对与艺术沾边东西的容忍程度,这座城市对艺术底线的理解简直令人匪夷所思,就比如现在—— 几位穿着礼服、手里拎一根文明棍的绅士正站在汤姆身边欣赏地看着他,还有一位正夹着手杖鼓掌,一边对旁边同行的同伴解说着什么,似乎已经把向路边雕塑问好的汤姆当作了一位新兴的行为艺术家,这种注视让汤姆浑身难受,也令他的动作愈发僵硬起来。 “他们是有病吗?”汤姆小声问着纳尔逊,“保密法里有针对这种情况的司法解释吗?如果他们让我感到心理不适,我可以使用魔杖正当防卫吗?” “我想是不行的,汤姆。”纳尔逊强忍着笑,摇摇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句英语的高呼: “先生们,看这里!”似乎有什么人在拍照。 两人惊喜地转过头去,颇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却一瞬间被镁光灯晃花了眼,那照相机竟然是冲着他们来的。 “太棒了!太棒了!”脖子上挂着相机的男人小跑着向他们靠近,“你们果然是英国人。” “什么?”纳尔逊揉着眼睛,他感觉这座城市有些疯狂。 “您是这位先生的经纪人吗?我是巴黎日报社艺术版的记者。”他激动地摇着纳尔逊的胳膊,“你们看起来可真年轻!我跟了你们一路了!这种现代与历史交融、生命与雕像的互动是我今年见过最伟大的艺术品!” “?”纳尔逊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你在说什么?” “你们要给自己的作品起什么名字呢?”记者从马甲的口袋中掏出一个小本子,拿起夹在耳后的水笔奋笔直书。 “请问您知道女祭司皮提亚的雕像在哪吗?”虽然他们似乎并没有在一个频道交流,但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说英语的人,纳尔逊还是抓住了机会。 “就这巴黎歌剧院后面的那条街,在十字路口上。”记者在小本子上飞快地记录着,一边抬头问道,“叫‘寻找皮提亚’怎么样?古希腊女祭司皮提亚?我记得她是传达阿波罗神谕的祭司,那么你们想表达的就是对太阳的渴望吗?太阳在你们作品中代表的是什么呢?” 纳尔逊想要快点离开这块疯狂的是非之地,于是拉着汤姆向巴黎歌剧院后门快步离去,记者跟在后面一路追问着。 “你们觉得现在的社会处在黑暗之中吗?我观察到你们刚刚拜访的几乎都是一些政治家的雕塑,但是却失望地离开了,这是否代表着你们对于他们政治理念所造就的僵化社会的不满?你们还路过了阿波罗本人的雕像却对他置之不理,但最终却在寻找他的女祭司,这是否表达了你们反抗神明权威的思索,还是……”他一拍脑袋,激动地说道,“我懂了,你们的作品中居然还有对男女平权的呼吁,男性的神不见得比他的女祭司好,这真是一件伟大的作品!” “我们很感谢您的指路,但能不能请您不要跟着我们了。”纳尔逊停下脚步,语气不善地看着追到剧院旁小巷口的记者先生。 “我明白我明白。”记者把双手举到胸口,示意自己没有恶意,“信息量已经很大了,我今天收获真是太多了!但是起码告诉我你们的名字吧,这样伟大的作品应该给予它的作者同样伟大的荣誉。” “我……”纳尔逊正欲拒绝,但是转念一想,心头涌上一丝恶趣味,他转身认真地说道,“我的名字是阿不思·邓布利多,而他叫盖勒特·格林德沃。” 说罢就和汤姆消失在了巷道尽头。 “刚刚那是什么东西?”站在皮提亚的雕塑前,汤姆一边研究着雕像,一边对刚刚那位仿佛变态的尾行者感到后怕,他抬手指向雕塑的头发,一边品头论足道,“这一头爆炸卷发,皮提亚是个非洲人吗?” “刚刚那个人是个记者,他好像把我们找雕塑当作行为艺术了。”纳尔逊看到皮提亚雕像偷偷瞪了一眼汤姆,于是拦下了准备评价她穿着的汤姆,夸赞道,“不得不说,皮提亚真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士。” “我们应该怎么进去?”汤姆绕着雕像的底座打转。 “应该是直接钻进去?就像国王十字车站一样?”纳尔逊试探着把手伸向底座,整支胳膊瞬间被吞没了进去。 “没错,我们进去吧。”说罢,他拉着汤姆,趁皮提亚雕塑没反应过来,钻进了底座。 和小巷道路口的冷清不同,隐藏地是一条极其繁华的魔法街道,此刻的他站在一处繁华的米字型路口正中央,眼前是一顶巨大的彩色帐篷。 “谁打我的头?”汤姆慢他一步落在了他的身边,捂着头环顾着周围。 正文 第八十章 隐藏地 “这里就是隐藏地吗?”汤姆揉着后脑勺,一边打量着周边繁华的街景。 隐藏地的景致拥有着浓郁的法式风情,以他们所在的米字型路口为中心,八条笔直的街道两侧坐落着形态各异却兼具一种特殊对称美感的恢宏建筑群,八条街道各司其职,分别集中着魔药、书籍、魔法道具、生活杂物等不同类别的商品,极大地发挥了集聚效应,为生活在这里的巫师提供便利。 除了眉眼间拉丁人那迥异于日耳曼人的部分,法国的巫师们看起来倒和对角巷里的英国巫师没什么太大的不同,他们大都披着世界通用的巫师袍,偶有几个奇装异服的家伙,但在那些看起来庄严肃穆的袍子的边角,偶尔能够找到一些别有情趣的小花边、小装饰,如同那些点缀在隐藏地巫师商店牌匾上的小小涂鸦一样,彰显着这座城市别具一格的浪漫风情。 “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应该到隐藏地了。”纳尔逊点点头,抬头望着眼前花哨帐篷插着彩球的尖顶,观察着四周的八条道路,“你想先去哪儿转转?希望法国的巫师会英语。” “那边人多,我们去看看吧!”汤姆瞅了眼眼前帐篷门口的海报,“这是个马戏团?怎么会有巫师看马戏?下场还有半个小时,我们刚好逛完可以赶上。” “好的。”两人往隐藏地最繁华的一条街道走去,整条街烟气袅袅,似乎是专卖魔药的街道。 “他们在这儿放个大壁炉是干什么捏?”汤姆从摆在路口中间的巨大壁炉旁路过,一边扭头向纳尔逊问道。 “小心!”纳尔逊忽然伸手拽住汤姆,迅速抽出魔杖,大喊道,“盔甲护身!” “是格林德沃!” 只见壁炉中忽然冒出了滚滚浓烟,一群灰头土脸的巫师推推搡搡地从里面涌出来,纳尔逊的咒语太及时了,否则汤姆此刻应该已经躺在地上了——就是苦了第一个跑出来,正捂着流血的鼻子蹲在地上呻吟的胖大男巫,纳尔逊拉着汤姆,偷偷地从人群中溜了出来。 “格林德沃袭击了审判!他想杀邓布利多!” “傲罗,傲罗在哪里!”惊慌失措的人群像丢了头领的羊群一般沉浸在惊恐之中,格林德沃为法国带来了太多刻骨铭心的伤痛,以至于似乎整个法国的巫师都患上了“格林德沃恐惧症”一般,听到他的名字就开始腿软。 “发生甚么事了!”看到纳尔逊和汤姆从人群中跑出来,路边的一位穿着法国魔法部制服的男巫拉住他,着急地问道,“我听到了格林德沃,他又出现了吗?” “抱歉,我不会法语。”于是那名官员用英语重复了一遍问题。 “格林德沃出现在了威森加摩的审判会场。”可喜可贺,法国魔法界的国际化程度看样子比麻瓜们高出不少,纳尔逊解释道,“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他出现的时候我就钻飞路网过来了……对了,先生,慌乱中我们走错了路,请问从这里去英国应该怎么走?” “什么?”男巫脸上瞬间笼罩上了明显的愁容,他没有回答后面的问题,径直抛下两人,急匆匆地向人群跑去,挥舞着魔杖维持秩序。 “不是说法国人热情好客吗?”汤姆和纳尔逊又回到了预定的道路上,他正摊开手,一脸不屑地抨击着刚刚那人的态度。 “我理解,毕竟你看他听到格林德沃的名字整张脸都绿了。”纳尔逊撇撇嘴,解释道,“据说格林德沃十几年前就在巴黎复出,那次差点把这座城市夷为平地。” “这样吗?”汤姆向街道西侧的第一家店铺走去,露出了玩味的笑容,“一个人竟然可以带来如此巨大的恐惧,这真是不可思议。” “谢谢。”纳尔逊跨过汤姆帮他撩起的门帘,走到空无一人的店铺中,随手拿起了桌上摆放的一枚小陀螺,“毕竟被人打过,心理阴影严重一些也是正常的,况且格林德沃在煽动和袭击上的危险性比他的魔法才能还要高,令人不得不小心提防。” “喂!有人吗?”汤姆冲着店铺后面的门帘喊道,一边转过头小声问道,“你在纽蒙迦德待了那么多天,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说真的,今天碰到他,我感觉他确实比那些庸才要强很多——不过我会帮你的,等到我再练两年,咱们就一块儿把他做掉!”他又换上了一副愤愤不平的语气,一边谋划着帮好朋友报仇雪恨,一边畅想着打败魔王扬名世界。 “这个以后再说吧。”纳尔逊放下小陀螺,拿起了另外一个,“我们现在还是太薄弱了,现在毕竟还没有到我们的时代。” “已经快了。”一个熟悉的浑厚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两人身后,纳尔逊转过头,看到了一个面容精致的光头男人站在他的身后,他还是穿着第一次见到时穿着的挺括的白衬衣和棕黑色格子马甲,只是换了双更亮的鞋子,此刻他正彬彬有礼地打着招呼,“属于你们的时代很快就要来了。” “达盖尔先生?”纳尔逊后退一步,把汤姆拦在身后,眯起眼睛望着眼前曾经在霍格莫德卖给过他一台相机的店主,他也是读过不少小说的人,对于这种明明八竿子打不着却总是在奇怪的地方不停出现的人物怀着极高的警惕,“您怎么在这里?您不是在霍格莫德开店吗?” “我一直都在这里呀,我是个法国人。”他轻笑道,“我本来是要去英国开分店的,但是英国的巫师似乎并不是很看得上我们的产品,说真的,我们达盖尔家族向来注重产品品质和用户体验,每一件商品都货真价实保质保量……” 他忽然意识到这样喋喋不休可能会吓跑两个潜在的客人,于是止住了话头,抱歉地笑笑,开口道,“威尔特宁先生,那台相机好用吗?” “呃……还不错。”纳尔逊对那台相机有很多困惑,“只是,它的价格……” “怎么了?”达盖尔挑挑眉,“我们的价格向来童叟无欺,不过如果您觉得吃亏了,还是可以协调的。” “不是。”纳尔逊摇摇头,回忆着那台相机匪夷所思的功能,回答道,“我是说,这台相机的功能,看起来远远比那两个加隆有价值的多。” “嗨呀,您喜欢就好,您不如看看我们这家店的其他产品,绝对地物超所值,都是顶好的炼金产品。我敢说整条街的魔药、炼金产品都不会比我们更好,而且我们更便宜!”达盖尔放心地笑了起来,“我在霍格莫德开的那家店主要卖一些二手货,那些东西都是我收来的,所以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它们有什么特别的功能,但是开店赚钱,总不可能让自己吃亏,您这么想,消费的时候可是很容易被骗哦。” “这,这样吗?”纳尔逊属实没见过这种商家。 “是的,所以我建议您在我家选购您需要的商品。”达盖尔趁热打铁,“我虽然开店赚钱,但其实和顾客都是双赢的,我赚了,客人也赚了。” “那么是谁亏了呢?”汤姆敏锐地发现了问题所在,并且及时地指了出来。 “这位先生,您只是不了解生意而已。世界上可不只有零和博弈,我们更应该追求合作共赢。”达盖尔一下子就把汤姆唬住了,他虽然不知道这个老板在说什么,但是感觉很厉害的样子,等到他缓过神来,已经拎着袋子站在门外和热情的达盖尔告别了。 “这是魔法吗?”等到他找回自己的判断力,不由地一阵后怕,望向一旁抬头看天的纳尔逊,“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纳尔逊沉吟着思索,幽幽地说道,“他怎么知道,我是威尔特宁先生呢?” “是不是你在霍格莫德买相机的时候告诉他的?”汤姆挑挑眉毛。 “有可能,但那时候我还叫纳尔逊·威廉姆斯。”纳尔逊摇摇头,把这个问题抛到脑后,“对了,你是今天回去还是明天回去?” “明天吧?”汤姆想了想,说道,“我今天回去就只能坐骑士公共汽车了,可能还得在外面睡一晚,反正我是钻密道跑出来的,什么时候回去都没区别。” “好。”纳尔逊指向路边的旅馆,“我们先去定两间房间把东西放下吧,还有好多地方没逛过呢。” “话说你买曼德拉草干什么?你们纽蒙迦德有个喜欢用石化咒袭击别人的恐怖分子吗?” “瞧你这话说的?纽蒙迦德哪个人不是恐怖分子?”纳尔逊玩味地笑笑,“你怎么草药学忽然学这么好了?是上次告诉你斯普劳特的事迹刺激到你了吗?” “我只是魔药课学得好罢了!”汤姆嘴硬道,“我只是不知道曼德拉草、鬼脸天蛾能用来干什么。” “这是学习阿尼马格斯的魔药。”纳尔逊得意地挑挑眉毛,虽然他还是没能翻开麦格送给他的笔记,但必要的装腔作势还是要有的。 正文 第八十一章 纽特·斯卡曼德 “我去买票。” 等到两人两手空空地走回最初的路口时,已经到太阳已经落山的时候了,隐藏地并没有如同巴黎的城区那样灯火通明,只要星星点点的路灯点缀着夜晚的静谧,唯一例外的则是路口中心花哨的大帐篷,各色的灯球点缀着帐篷上每个突出的点,斑斓的灯带修饰着帐篷上每条显眼的线。 “你闻所未闻的神奇动物!见所未见的特殊种群!快来欣赏有史以来最精彩的畸形秀吧!嘲弄、鞭笞那些怪胎,全新的体验!”汤姆一字一句地念着帐篷大门前的海报,“我怎么感觉这不像什么正经表演,而且我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当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纳尔逊排在队列中,小声说道,“换了种语言你就不记得了吗?阿坎努斯巫师巡回马戏团?” “我想起来了!”汤姆一拍脑袋,恍然大悟,“这就是之前纳吉尼待着的地方!” “你小点声。”纳尔逊低声警告着,“这些马戏团向来不把异类当人,他们一定把她当作自己的私产,你别还没到做掉格林德沃的时候,就被马戏团老板做掉了。” 说罢,他环顾四周,发现没人注意到自己,就继续和汤姆说话,却没有发现排在他前面的客人微微侧了侧脑袋——这名客人穿着深色的高领风衣,头上顶着一丛杂乱的、鸡窝般的姜黄色头发,他的面容被围巾牢牢的遮盖住,看不真切,唯一能看出的只有……他的脸很长。 “法国人允许这种马戏团在他们国家表演?”汤姆一边听着纳尔逊为他讲述马戏团的斑斑劣迹,又开始日常犯起恶心来,“我们要不别去了吧?听着怪恶心的,等会儿还要吃饭呢……话说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安德烈告诉我的,”纳尔逊闻言从队列中离开,他对马戏委实没什么兴趣,更不要说是充斥着暴力和虐待的下三滥表演了,他继续说道,“据他所说,这家马戏团的老板斯坎德在人渣界都是令人深恶痛绝的存在,他和他的马戏团的暴行罄竹难书,那些斑斑劣迹连安德烈这种见过大世面的人都难以启齿,据他所说,阿兹卡班的死囚犯面对他都能产生道德上的优越感。” “嘶——”汤姆倒吸一口凉气,“我实在难以想象还有这种丧失人性的人。” “谁不是呢?”纳尔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两人顿时没有了看表演的胃口,绕过帐篷往靠南的那条街道走去,那里集中着隐藏地的餐饮娱乐店铺,在他们身后,那个大长脸巫师悄悄地跟了上来。 “对了,说到纳吉尼,我想起了我上次忘说了,我在约纳斯那里看到纳吉尼了。”纳尔逊用胳膊肘捣捣汤姆的肩膀,“你是把她落在那了吗?” “没有,我只是让她看守约纳斯的坟墓。”汤姆摇摇头,“现在伦敦也越来越乱了,虽然我觉得不至于,但是保不齐有什么宵小之徒……”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纳尔逊点点头,明白了他的意思,“我是说,你不怕把她饿死吗?” “怕什么?”汤姆皱皱眉头,“她是个独立的人,又不是我养的宠物,我在之前的那个洞穴中给她置办了一套餐具,哪怕是蛇也可以轻松使用,再说这么大一条,我总不能塞到袍子底下带到霍格沃兹去吧。” “倒也是,还是你想得周到。”纳尔逊点点头,“我想发明一套可以自己做菜的餐具,这样我就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了……我本来想在挪威吃饭的,没想到最后是吃法餐。” “不知道挪威那边打得怎么样了?邓布利多不会被格林德沃宰了吧。”汤姆又开始发散思维,“那谁来教我们变形术啊?哦,他本来就被停职了啊,那没事儿了。” “他不是去帮邓布利多的吗?” “帮什么?帮他达成从容赴死的夙愿?帮他从这个痛苦的世界中解脱?”汤姆看着掏出小本子速记的纳尔逊,疑惑道,“你在干什么?” “我在记录,汤姆。”纳尔逊合上本子,“这几句话妙极了,我要把它们记下来,以后面对敌人的时候说给他们听。” “……”汤姆翻了个白眼,把头扭向一边。 一路上两人说说笑笑,这条街上的饭店是很多,但是大多人满为患,虽然纳尔逊明白生意好的店铺一般菜品不错的道理,但是实在不想挤来挤去,于是只得不停地往里走,很快走到了街道的尽头,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路灯也没有修到这里来,只有生意惨淡的饭店招牌上小壁灯那摇摇晃晃的火苗和微不可察的月光照亮地面,月黑风高,是个干坏事的好天气。 “你有没有感觉到……有猫叫声?”纳尔逊抽出魔杖,照亮了地面。 “是的。”汤姆点点头,“有小猫咪跟着我们,要把它抓起来吗?” “嗯。”话音刚落,纳尔逊从口袋里掏出一粒石子向空中一丢,然后马上把魔杖甩向身后,在他扭腰伸手的瞬间,一张遮天蔽日的大网霎那间在空中形成,并往身后疾射而去。 “障碍重重!障碍重重!障碍重重!”汤姆则漫不经心地接连挥舞了三下魔杖,三道障碍咒顷刻封锁了尾随者的退路。 “氤氲之息。”纳尔逊把魔杖举过头顶,一缕白雾在杖尖凝结,向尾随者缓缓飘去,然后在接触到他的时候扩散开来,将他整个笼罩起来,遮蔽了视野以后,纳尔逊就可以放下心来变出一样样投掷物往烟雾中丢去。 “你还是你这雾不是魔法?以前火车上的雾是不是都是你干的。”汤姆忙着加固自己的障碍咒,和纳尔逊不同,他感觉到了雾气中令人难以招架的冲击,额角渗出汗水,但是看到纳尔逊云淡风轻的样子,他甚至装作若无其事地扭头问了一句,“这是什么魔咒?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呃……其实这个魔法是不需要咒语的,你觉得这个魔咒不行吗?我可以换一个。” “听到这个咒语我总有种不好的感觉。”汤姆思索着,继续说道,“感觉腹部靠近肝脏的地方有些隐隐作痛……无声咒不是更好吗?” “误会!这是误会!”雾气里的男人终于开腔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兽吼在雾气里响起,一只拖着长长红色尾巴的大猫从白雾中冲出,伏在两人面前从嗓子里发出嘶吼。 街边饭店的老板听到响动,出来看热闹,刚把门打开,就把头缩了回去。 纳尔逊和汤姆后退一步,飞快地给自己套上了铁甲咒,汤姆担忧地望向纳尔逊,他们的压制失败了。 “这是什么神奇动物?”汤姆仅仅盯着眼前的大猫,“它看起不好惹。” “这是邹吾。”纳尔逊倒是放下心来,轻点魔杖,笼罩着街面的雾气顿时消散了,露出了里面摘掉围巾的男人——他的脸果然很长。 “你认识它?太好了。”男人从头顶摘下一片网兜的碎片,它很快化作了细密的石粉消散在了空中,“喜欢神奇动物的人一定不是坏人,我是纽特·斯卡曼德,刚刚听到了纳吉尼的消息,没忍住追了上来,抱歉给你们带来了困扰。” 他虽然脸有些长,但是身高挺拔,看起来很是协调,虽然看起来有些灰头土脸的,但道歉的姿态仍然彬彬有礼、颇有风度,虽然“喜欢神奇动物的人一定不是坏人”的逻辑有些奇怪,但不得不承认是个充满魅力的男人。 “纽特·斯卡曼德?”汤姆似乎着,忽然抬起头,“你就是赫奇帕奇的那位纽特·斯卡曼德?抓住格林德沃的巫师?” “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称得上是一位赫奇帕奇。”纽特面露局促地摇摇头,谦逊地说道,“但我以前确实在赫奇帕奇读书,抓住格林德沃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况且最后他还跑了。” “抱歉抱歉,袭击了学长。”纳尔逊走上前,帮纽特拍打着身上的灰尘。 “谢谢,你们是霍格沃兹的学生吗?没有关系,你们没有伤到我,况且是我有错在先。”纽特有些老气横秋地感叹道,“不得不说,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厉害吗?年纪轻轻就会这么高深的魔法了,你们是五年级吗?” “……”纳尔逊偷偷变了块镜子照照自己,“我们二年级。” “哈哈。”纽特干笑着,“你们长得好高,凑近点看果然很年轻。我听到你们在找饭店,我请你们吃饭吧,算是赔礼道歉,毕竟尾随你们那么久。顺便,我想问问纳吉尼的事情。” 三人敲开了路边饭店的门,刚刚表演了光速探头的店主诚惶诚恐地把三人引进去,他们一边吃着,一边聊天。 “所以她已经完全蛇化了吗?”纽特望着桌上的杯子发呆,听到故人结局的他看起来老了好几岁。 “我们会找到把它变回来的办法,纳尔的变形术很厉害。” “好孩子。”纽特用力地拍了拍汤姆的肩膀。 正文 第八十二章 同时登上巫师和麻瓜报纸头版的人 “号外!号外!” 清晨,纳尔逊坐在巴黎街边一家小餐厅的露天餐桌边,一手往奶茶里加糖,一手捏着叉子无聊地捣着桌上的可颂面包,它已经千疮百孔了。这里的清晨比伦敦舒坦太多了,虽然空气中的霾还在刺激着人们呼吸道的粘膜,但是终究没有雾,起码看起来是天朗气清的。 昨晚告别纽特·斯卡曼德后,纳尔逊和汤姆返回了在隐藏地订下的房间,结果晚上过去时才发现旅馆白天冷清的大厅在晚上却成为了一间有巫师歌手驻场的酒馆,一群牛鬼蛇神端着酒精饮料在舞池中扭动着——这可能就是夜店的早期雏形。那间旅馆已经不适合晚上休息了,两人只好提着箱子离开,去巴黎找了一所麻瓜酒店,不得不说,只要钱到位,麻瓜的服务会比巫师能够提供的强得多。 汤姆看到路边的一家宠物店,去给纳尔逊的猫买口粮了,那家伙在霍格沃兹俨然成了吃拿卡要的校霸,连猫粮都得每天换不同口味的,于是他让汤姆去选购,自己先来餐厅点了食物。 “先生,要报纸吗?”报童逆着熙熙攘攘的人潮推销着报纸,看到坐在路边的纳尔逊,他挤了上来,挥舞着手里的报纸,努力地推销着,“《巴黎日报》新闻,巴黎歌剧院门口惊现本世纪最伟大艺术家。” “给我拿一份,谢谢。”纳尔逊付过钱,把报纸在桌上摊开,端起杯子,然后一口奶茶喷在上面。 隐藏地中有一间旅行社兼职翻译工作,他们有一种家传的翻译咒,可以让被施术者短时间内听懂施术者的母语,纳尔逊经纽特介绍在那里购买了一份“法语一整周”套餐,价格虽然足足有十加隆那么高,但相比找个包周的翻译来说还是很节省的——这让他得以流畅地掌握法语,包括但不限于听说读写。 他现在有些后悔了,如果不懂法语,就不会看到今早这个新闻了: 《寻找皮提亚——伟大的行为艺术家阿不思·邓布利多与盖勒特·格林德沃初现巴黎街头》 “?”他偷偷看了一眼周围的街道,发现一过九点路上就没有什么人了,于是偷偷地把湿掉的报纸拿到桌下,掏出魔杖轻声念道,“恢复如初。” “让我看看……”纳尔逊再次把报纸摊开在桌子上,轻声念着上面的内容,又一口奶茶喷了上去,“盖勒特·格林德沃先生和他的搭档阿不思·邓布利多是笔者从业十年来见到过最伟大的行为艺术家,他们将行为艺术从难以理解的疯癫行为种拯救出来,用简单而又引人深思的手法在巴黎街头为我们展现了一种全新的艺术表现形式,第一次将行为艺术与政治诉求结合起来……” “恢复如初。”他又把湿掉的报纸藏在桌下,想了想,又补上一句,“防水防湿。” “纳尔?你在看什么呢?”汤姆忽然出现,坐道纳尔逊对面,又“duang”地一声把一大袋猫粮丢到侧边的椅子上,气喘吁吁地说道,“你敢相信吗?《预言家日报》的猫头鹰为了当着麻瓜的面给我送信,假装自己是一只宠物鸟藏在了那家宠物店里。” 说罢,他丢下一份报纸,端起桌上自己那杯温度和甜度刚刚好的奶茶大口地喝了起来。 “纳尔?”他抬起头,含着奶茶含糊不清地说道“你怎么不说话?” “我……我在看你的新闻。”纳尔逊双手颤抖着把那份《巴黎日报》端端正正地码到汤姆面前,汤姆低下头,一眼看到报纸头版的巨幅照片中,两位穿着同款格子呢大衣的年轻人站在一条昏暗的巷道口望向镜头,靠前的纳尔逊戴着一顶软毡帽,正冲着镜头摊开手说着什么,靠后的汤姆则侧过脸背对外面街道上繁华的灯光,把表情深深藏在报童帽的帽檐之下,面朝远处**着身子的女祭司雕像投去忧国忧民的沉重眼神。他把头探向报纸,声音很快就和相片中的眼神一样忧郁了,“这是什么?艺术家盖勒特·格林德沃?” “这就是你,汤姆。” “那你呢?你是阿不思·邓布利多吗?”汤姆的语气罕见地带上了一丝颤抖,他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格林德沃会杀了这个报社的麻瓜的!他甚至可能会杀了整个巴黎看过这份报纸的所有人!他肯定会宰了我们!这是什么?对传统神权与男权的解构,对美好未来的向往与对平权的呼吁?他们怎么敢这么胡编乱造啊!” “这可能是指我们寻找皮提亚雕塑的事情。” “我知道!可是……”汤姆的表情变幻莫测,似乎是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露出什么表情,过了一会儿才苦笑着摇摇头,拿起那份《预言家日报》丢到纳尔逊面前,“好吧,邓布利多和格林德沃可能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同时登上麻瓜和巫师报纸头版头条的人了。” 纳尔逊拿起报纸看了一眼,头版赫然写着,《威森加摩审判现场遇袭,邓布利多击退格林德沃!》 “还好拍照的时候已经天黑了,我想他们应该看不到我的脸。”汤姆拍拍胸脯,自我安慰道,然后在翻开第二版时,看到了自己和纳尔逊站在拿破仑像下方的高清帅脸。 “……” “对了,从巴黎到伦敦的壁炉在哪?”汤姆飞快地站起身来,抬头看了眼早晨明晃晃的太阳,拎起身边的猫粮和一些昨天刚买的东西问道,“天色不早了,我想我得回去了。” “国际飞路网可能需要去魔法部,就算不行,你也可以找英国驻法国魔法外交官直接带你回去。”纳尔逊也站起身来,把搭在椅背上的大衣批到身上,一边在脑中飞速地规划自己的逃跑路线,“我们需要先去弗斯滕泊格广场,让我看看……”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份地图,点点头,“就在第六区,还好离这儿不远。” …… 弗斯滕泊格广场是一处已经相对时代落伍了的公共设施,每一座城市里或多或少都有这种地方,在我们生活的这片土地上,它们大多有同一个名字,“人民公园”、“解放公园”、“文化广场”或者差不多的称呼,它们多修建于几十年前,并不怎么受娱乐生活丰富精彩的现代人待见。而弗斯滕泊格广场和它们别无二致——陈旧的方形地砖铺满小小的广场,狭小的十字形平台中央有一座看着就提不起劲的喷泉奋力地挣扎着,周围种着四棵笔直高大却不怎么好看的树,几只鸟藏在树荫里啄食着地上散落的橡果,广场周围的楼宇看起来也上了年头了,它们普遍低矮,透着破败的灰色,环绕广场的弧形道路边上铁栏杆也浮现出一种黑色与锈色交织的观感。 “我们该怎么进去?”汤姆挑了挑眉毛,“英国魔法部虽然也很没档次,但是起码在一个繁华的百货商场门口。” “再过几十年它也就不繁华了。”纳尔逊走到喷泉边上的一座灯旁,这座灯倒是雕刻得很细致,四位受刑的女神托举着山丘般的灯顶,他弯下腰细细打量上面的铭文,“瓦拉斯喷泉?应该是这里了。” 两人站到边上,周围的树根席卷而来,将它们牢牢包裹住,形成一座鸟笼形状的电梯,他们很快下坠,沉入了地底。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就在纳尔逊透过树根围成鸟笼的缝隙研究电梯井时,那些虬曲盘绕的树根们忽然收缩退开了,一位颧骨很高的黑发女巫正坐在正对两人的前台后打量着两人,一边拿着一根羽毛笔记录着什么。 “我想要使用这里的国际飞路网,”汤姆上前一步,说明来意,“我是霍格沃兹的学生,这周末去旁听邓布利多的审判,后来因为格林德沃的袭击和同行的人分散,结果走错壁炉到了隐藏地,我听说法国魔法部的壁炉可以连通伦敦,想从这儿回去。” “麻烦您了。”看到前台的女巫招来一本厚实的大书查询着什么,汤姆又补上一句。 “没关系,我们也做好了应对这种情况的预案。”女巫点点头,合上书,“国际事务交流司的办公室在就楼下,你可以直接从右手边的楼梯下去,在那里登记就好。” “这位先生,您也需要吗?” “谢谢,我不着急。”纳尔逊谢绝了女巫的好意,“我是陪他来的。” 行政效率出乎意料地高,不一会儿,汤姆就从国际事务交流司的壁炉爬走了。 “纳尔逊,我们该回去了。”正当纳尔逊站在办公室门口继续思考自己的逃跑路线时,一个声音叫住了他,他抬起头,正巧对上在两名魔法部官员陪同下的安德烈那双浑浊中透着精明的老眼。 “你怎么……” “嘘——”安德烈冲他眨眨眼睛,等到那两位官员走远后才笑着说道,“我说过了,并不是每位圣徒都会受到通缉,也并不是每个国家都会通缉我们。” 正文 第八十三章 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我真傻,真的。”纳尔逊抬起他没有神采的眼睛来,接着说,“我单知道以后的记者没有新闻就会捏造爆点,胡编乱造;我不知道现在就有。我大半夜地找隐藏地,就是为了给关照我的安德烈先生买个礼物,结果碰到了记者。他是很听话的,我让他走,他马上就走了。我在隐藏地里吃喝玩乐,要回纽蒙迦德,在巴黎街头吃着可颂听着歌,突然就被报童给推销了,我一看,怕是遭了无良记者……”他接着呜咽,说不出成句的话来…… “行了行了,你算是出名了。”纽蒙迦德的街道上,安德烈促狭地拍着纳尔逊的脊背,中午时分,两人总算走到了纳尔逊暂住的高塔前,图书馆特有的氛围终于让纳尔逊静下心来,他抬起头,看到黑塔门口多出来的东西,霎那间心态全无。 一位美丽高大的黑发女性披着一身堪堪能把她身体裹住的红纱,她五官柔和,面露怜悯,坐在一座三脚架上,脚下放着一张祭祀用得盘子和一枝苍翠欲滴的月桂,她身体前倾,一只手被粗大的锁链捆住高悬着连接到黑塔的顶端,另一只手高高地托起一颗正在熊熊燃烧的小小太阳,照耀着脚下裹着长袍瑟瑟发抖的巫师,她的长发从红纱的兜帽中飘出,向身后飘扬,而靠近小太阳的几缕头发却被烧焦。 这是一座庞大而精美的雕像,拥有着最精湛的雕刻技法和永续魔法的加持,让这座本就书香四溢的塔楼更添一丝人文的气息,路过的巫师们都有说有笑地打量着那尊雕塑,而纳尔逊却笑不出来,他看向雕像地基座,上面的名称竟然是格林德沃亲手写下的——寻找皮提亚。 “说真的,我挺欣赏你们的艺术的。”安德烈笑眯眯地站在皮提亚雕塑前,“据说皮提亚是古希腊时期一位具备预言天赋的女巫,是已知最古老的先知之一,而她的事迹也和你们的诉求不谋而合,解构神权与父权,宣扬人权与平权。说来也巧呢,听说她和卑鄙的海尔波是同时代的巫师,恰好也是一生纠缠不清的敌人。” “那不是艺术……”纳尔逊无力地辩解着。 “哈哈哈哈。”安德烈笑得头发都飞了起来,“该来的都会来的,走吧,我们去吃饭吧。” 两人走到平常的那家饭店坐下,点了两份魔法创造世界套餐,安德烈很快吃完,看着纳尔逊一口一口机械地把饭塞到嘴里。 “对了,那天我们离开后究竟发生什么了?”纳尔逊咽下最后一口饭,很快恢复了正常,面露希望地看着安德烈,“格林德沃还没有回来是吗?他是不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呀?” “那天还能发生什么?格林德沃大人只是去把那些人吓跑了而已,他甚至都没有用什么魔咒,他们都丢盔卸甲,屁滚尿流。”安德烈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叫来侍应生要了一杯摧枯拉朽,浅浅地抿了一口,看向纳尔逊,“我看你平时还挺聪明的,怎么总是抱着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格林德沃大人如果没回来的话,你觉得你门口的雕塑是谁立的?” “哦这……”纳尔逊砸吧砸吧嘴。 “你不用担心,格林德沃大人很欣赏你。”安德烈瞅了眼外面的雕塑,“吨吨吨”地喝着那杯叫做摧枯拉朽的酒精饮料,末了补上一句,“……和你的艺术。” “我没有!”纳尔逊常识性地抗争了一下,又悻悻地缩回头,想起了自己夭折的跑路计划,此刻无比懊悔没有听从怀特的建议,“你为什么会在法国魔法部?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还是太缺少社会经验了。”安德烈咽下最后一口,叫来侍应生续杯,然后靠在椅背上指点着,“你和你那个朋友去了法国,他说想去隐藏地看看,所以说明他从来没去过法国。” “确实。”纳尔逊点点头。 “那么他应该是个英国人,现在英国那个公交车也不跑长途了,所以从法国回去,如果不像你那样找麻瓜办签证坐船回去就只有两个办法。”他伸出两根手指头,摇了摇,“找魔法部借壁炉,或者找人随从显形,他一定不会……做不到那样长距离的幻影移形吧。”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安德烈也斟酌了一下自己的措辞。 “所以你是怎么确定那时候我们会出现在魔法部呢?” “好吧,其实是碰巧,我是去踩点的。”安德烈见编不下去了,只好耸耸肩,“顺便去谈点生意。” “踩点?你们要干什么?”纳尔逊警惕道,“做生意?你还和魔法部做生意的吗?” “嗨,怎么说呢?著名的麻瓜马克思曾经说过,当利润达到百分之三百的时候,他们敢于冒绞刑的危险!那和圣徒做生意又有什么不好的呢?”安德烈接过侍应生续杯的饮品,说道,“况且我又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黑巫师,我只是偶尔倒卖一点炼金产品,不然你以为纽蒙迦德的基础建设靠的是什么?” “失敬了,失敬了。”纳尔逊没想到安德烈竟是个角都般的人物,看到四周亮堂的街道,不由地高看了这个不着调的老头一眼。 “你想什么呢?”安德烈似乎发现纳尔逊的思维已经发散到远方了,“你不会觉得这都是我赚的吧?我又不是约翰·洛克菲勒,有那功夫倒不如让我去抢劫古灵阁来得痛快。” “也对。”纳尔逊点点头,“话说你为什么对麻瓜那么了解?我是麻瓜出身的,知道的麻瓜名人都没有你多。” “我只是活得久点罢了。”安德烈的老脸上又摆出一副看破红尘的表情,“而且我没告诉过你吗?在成为圣徒以前,我是海德堡大学文学系的教授。” “……” “哈哈,没看出来吧。” “确实没看出来,”纳尔逊努力地把眼前这张布满疤痕的狰狞面孔和一位穿着得体文质彬彬的教授联系起来,最终还是失败了,他不由地用上了敬语,“没想到您居然有如此学识。” “学识什么呀,我虽然空有一身文学理论,可从来没有发表过任何作品。”安德烈老脸一红,怅然若失地低下头,“我虽然执教几十年,却从来没有教出一名日后成为真正文学家的学生。” “那么您为什么成为……最后会成为一名圣徒呢?”纳尔逊有些好奇他的故事了。 “你还是别说‘您’了。”安德烈的肩膀抖了抖,“听起来怪不习惯的……不过这就是另一个很长的故事了,有机会我再给你讲吧。” “嗯。” “回去收拾行李吧。”安德烈起身向门口走去,纳尔逊快速跟了上去,“看完邓布利多的审判,我们也该去做点正事了。” “我们要去哪?”纳尔逊问道,“我好做些准备。” “我们要去波兰。”安德烈推开饭店的门,说道,“你最好当心一点,那里现在可是有不少麻瓜的游击队,别被麻瓜的流弹给崩了,那样真的会名垂青史的。” “他们都去吗?” “怀特和茨威格和我们去,巴里有其他事情要去完成。” “他又要去找死亡圣器吗?”纳尔逊想起了初遇巴里时的惨状。 “没错。”安德烈顿了顿,沉吟了片刻,开口说道,“搞不好过段时间又得去麻瓜手里救他。” “……”两人顿时陷入了一阵努力憋笑的尴尬沉默中。 “我就送你到这儿了。”安德烈站在图书馆门前的皮提亚雕像下,指着拴住皮提亚手腕的铁链说道,“茨威格告诉格林德沃大人你不会幻影移形,所以他在这条铁链上施展了类似门钥匙的魔法,你身上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那种你把自己丢了都不会把它丢掉的东西。” “我想想……”纳尔逊思索片刻,从口袋里掏出那根约纳斯留给他的手杖。 “……”安德烈瞳孔震动,“我从来没见过有人这么用无痕伸展咒,你不觉得重吗?” 他一边腹诽着,一边拿来纳尔逊的手杖,用它轻点皮提亚手里捧着的小太阳,嘴里念念有词,不一会儿,又把略带灼热的手杖递了回来。 “以后不管在哪,你只要拿着它说一声‘皮提亚’,就会回到这里——如果你在楼下用它戳一戳那个小太阳,你就可以直接回到房间。” “谢谢。”纳尔逊接过手杖,就要去戳那个小太阳。 “等等。”看到他回过头来,安德烈挤出一个狰狞的笑容,“你难道不想知道威森加摩给了邓布利多什么判决吗?” “威森加摩最后给邓布利多判了什么?” “维持原判。”安德烈笑得更灿烂了,“但鉴于他击退格林德沃大人的战绩,保护了威森加摩的成员和世界各国巫师的安全,所以将功赎罪了,听说下周还要重新授予他一枚梅林骑士团二级徽章哩。” “……”纳尔逊用手杖顶端的琥珀狠狠向皮提亚手中的小太阳戳去,一边嘟囔着,“真没劲。” “这才是,”看着纳尔逊消失的身影,安德烈咧开嘴大声地笑了,“这才是,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正文 第八十四章 迷离幻境 纳尔逊洗漱过后,准备躺在床上睡一觉,每次来到纽蒙迦德的时候,他总会觉得疲惫不堪,经安德烈介绍才明白,原来是一种利用住民的精神来囚禁海尔波的魔法。 他刚阖上眼睛,来不及拉上被子,潮水般的困意向他席卷而来。 这次入睡却和以往大不相同,有些事情在不了解的时候是不会对现实产生影响的,但是当你了解的时候,虽然事情的发展和固有的道路没什么不同,但是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白色的烟雾从纳尔逊贴身存放的冈特家族的戒指中中逸散出来,它们或者它牵丝成绳,又结成一张大网,像茧一样把他缠绕起来。 “你来了?” “我来了?” 纳尔逊抬起头,他周身被白色的雾气笼罩着,赤身裸体地站在一块看不到边际的白色平地上——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脚踏实地,在这片纯白色的空间中,方向、边界与时间的概念都变得模糊,望着眼前背对着他的格林德沃,纳尔逊感觉有些害臊,心念一动,一件舒适合身的纯白色巫师袍就出现在他的身上。 “你喜欢白色吗?”格林德沃转过身,负手注视着纳尔逊,欣赏地说道,“我猜的没错,你果然来了。” “这是哪里?”纳尔逊答非所问。 “这里是迷离幻境,一切游魂走向最终归宿之前的中转站。”格林德沃转过身,一挥袖子,分开了面前仿佛墙壁一般厚重的雾气,纯白色的墙壁翻涌了一丝丝如同液体的白色,它们大块大块地从中膨胀出来,却又无法挣脱桎梏,维持着最基本的“墙”的形体,它太高大了,往上往下都看不到头,以至于那条裂缝如同一道劈开世界的伤痕一般壮观而显眼,格林德沃并没有太过在乎自己这仿佛摩西分海一般的事迹,他迈步走向那条裂缝,一边催促着,“跟上来,在这里走丢了我可找不到你。” “你们把卑鄙的海尔波关在这里吗?”纳尔逊追上去,好奇地看了眼正在鼓动翻涌的雾墙,只一眼就感觉到头晕目眩,近处看,这些雾气仿佛人体内癌变的组织一般无时不刻都在增殖着,而墙壁上飘出的丝丝缕缕则全部呈现痛苦的人形,它们挣扎着想要逃离这难以名状的共同体,却在挣脱前被另一位同胞牢牢捆住,相互挤压着碎裂开来,化成碎片被雾墙化出的长满层层叠叠尖牙的嘴一口吞下——这样的场景发生在这里的任何一处角落。 “呕——”纳尔逊的精神受到冲击,不由地捂住嘴干呕。 “不要细看,那些东西是活人难以理解的。”格林德沃停下脚步,拍打着纳尔逊的后背,一边回应道,“不,我们没有关押卑鄙的海尔波的动机,更没有关押他的能力。” “他只是被困在这里,而我做的,只是延续他的悲剧。”格林德沃意味深长地说道,他们快走到裂缝的尽头了,纳尔逊注意到前方的缝隙有强光透进来,而这片永恒的空间中,是不该有这样明度与方向兼具的光线的。 “是因为魂器吗?”纳尔逊感觉好点儿了,他用手背摩擦着自己的嘴唇,轻声问道。 “没错,照理说这个地方是不会有人停留的,这些迷失雾会无时不刻地侵蚀停留此地的灵魂,然后让他们浑浑噩噩地往前去,你刚刚看到的那些身影,都是在这里经停的灵魂曾经丧失的记忆。他们很快就要去下一站了,而只有少部分人会选择返回尘世——就是你看到的那些幽灵,我记得霍格沃兹有不少。” “是的,教导我们魔法史的宾斯教授就是一位幽灵。”纳尔逊点点头, “我记得他……”格林德沃露出回忆的神色,感叹道,“邓布利多总说敢于直面死亡的人才是勇敢的人,但我觉得有些为了自己坚守的东西而选择成为‘懦夫’的人更值得我们尊敬。” 又问道,“下一站是什么?” “谁知道呢?我又没死过,能来到这里已经是很奇妙的事情了。”格林德沃向前一步,走出了裂缝,纳尔逊紧随其后,看到一座倒悬的黑色高塔正静静伫立在自己的头顶,沉重而坚固,正是纽蒙迦德最中心高塔的镜像。 “你看,那就是卑鄙的海尔波。”格林德沃伸手一指,纳尔逊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正看到半个形容枯槁的人正把白雾堆积在自己身下,艰难地够着低垂下来的塔尖。 那是一位怎样可怕又可怜的人!他的下半身已经完全消失了,也不知是遭受了迷失雾几千年的啃噬还是一开始就只剩下半身,他的身上没有一点儿肌肉,松垮垮的粗粝皮肤搭在骨头上,全身上下的周围令人看得就直犯恶心。 “他怎么……”纳尔逊努力不去看他,又忍不住扭头偷偷看了两眼,把自己恶心坏了。 “这就是制作魂器的后果,他只有一半灵魂。”格林德沃走到海尔波的身边,一脚踢倒了他身下堆成小丘的白雾,海尔波残破的身体跌到了地上,“他失去了肉体,失去了魔力,失去了生命,甚至每时每刻都在失去他的记忆,他已经不能思考,甚至连他最引以为豪的‘卑鄙’也丢弃了,比那些只能在生前存在的痕迹中寻找存在的幽灵还不如,比那些最卑微的游魂还不如,但他还活着。” “嘶……”纳尔逊倒吸一口凉气,他比大多数人都了解魂器,却没有想到自己第一次直面的魂器的主人,竟然是这样一个卑微的灵魂。 “不能给他个痛快吗?”纳尔逊看到倒地后再次爬起,又开始机械地堆着小丘的海尔波,心里嘀咕着,又有些于心不忍。 “不能,而且你完全没有必要对他心生怜悯,他只是一个罪大恶极的黑巫师,哪怕是在这样半死不活的状态下,他的尸体还是能够杀死我成百上千的伙伴。”格林德沃露出厌恶的神情,“况且,想要杀死魂器的拥有者,就必须摧毁他的魂器。十几年来,我几乎每个月都要来这里一趟,可是这东西完全不能交流,更没有办法告诉我他的魂器在哪。” “好吧,那他确实是罪有应得。”纳尔逊摇摇头,不去看挣扎的海尔波。 “有道德的约束是好事,这能保证你不会成为你最厌恶的那种人。”格林德沃望了若有所思的纳尔逊一眼,又说道,“但一个人如果顾虑太多,就会失去做人的乐趣,你看看你脚下的这家伙,他就是完完全全的反例。” “我倒是情愿杀死他。”格林德沃皱着眉头踢了一脚海尔波伸向纳尔逊袍子角的手,有些困惑地说道,“他以前就像个机器人一样,你肯定从先知中见过,那是麻瓜创造的一种冷血无情,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纳尔逊点点头,似乎是默许了格林德沃对他先知身份的‘指控’,又低头看了一眼努力够着他衣角的海尔波,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异变陡生。 “你终于……来了。”卑鄙的海尔波抬起头,正对上纳尔逊看向他的眼睛,他的脸上攀附着大片的皱纹,以至于根本分不清五官,他一边大喘着粗气,一边昂着头扭动着身体向纳尔逊爬来,扑向他的袍子,嘴里发出“嘶哈嘶哈”的蛇语生,夹杂着口音古怪的句子,虽然纳尔逊不知道那是什么语言,但是还是听懂了——他一边爬行一边祈求着,“把它给我,把那个石头给我,那是我的东西!” 纳尔逊飞快地后退一步,伸手摸向口袋,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魔杖并不能带入迷离幻境,他慌了神,虽然他年轻且健康,而海尔波是半个只能在地上爬的老头,但是他还是乱了阵脚,撒丫子跑了起来,绕着倒悬高塔下的空地转圈,卑鄙的海尔波艰难地在他身后撵着——这实在不能怪他胆小,海尔波的形象足以让任何一个见多识广的猛男逃之夭夭。 “纳尔逊!冷静!”格林德沃一开始对卑鄙的海尔波突然开口讲话的事没反应过来,现在一时半会儿竟然也追不上纳尔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学着自己的样子分开雾墙,被那半个老头撵着逃到刚打开的缝隙中去,他暗骂一声,追了上去。 在裂缝中奔跑的纳尔逊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扭头一看,海尔波还在自己身后爬着,远远的有一道穿着风衣的身影狂奔着追来,围巾高高地甩起来。 海尔波的血液和一些残渣从腰上的断面流出,落到迷失雾上,仿佛在滚烫的锅里滴的水一般,很快化为一阵白雾消失了。 纳尔逊忍住干呕的欲望,转回头狂奔着,他看到前方的缝隙处照进亮光,如同一开始看到倒悬高塔前一样,他加速冲了进去—— 他一头撞上了一辆正行驶在公路上的半挂车,它马上爆裂开消散了。 纳尔逊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忘记了尾随自己的海尔波,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电影院、街道、车水马龙。这是一座纯白的城市,一座记忆中的、空无一人的现代都市。 正文 第八十五章 非常卑鄙的海尔波 “这就是你看到的未来吗?” 纳尔逊缓过神,转头看到格林德沃正气喘吁吁地把海尔波踩在脚下,扶着膝盖弯腰呼吸,他踩住海尔波的脚不断用力,一边环顾着周围白色的城市,“年轻人……身体好是好事,但是不要……那么着急。” “抱歉。”看来格林德沃也不年轻了,纳尔逊强忍着笑意道歉。 “没关系。”格林德沃抬起头,注视着头顶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和街道上不断穿梭的钢铁巨兽,轻声感叹道,“你看到的似乎比我还要远……” “或许吧。”纳尔逊这次并没有否定他关于自己预言的论述。 “你看到的未来里没有战争,没有那些武器……哦,麻瓜们也能修建如此宏伟的建筑吗?这里看起来真是一片繁荣。”格林德沃却不搭话,他感叹着陷入沉默,半晌后又继续开口发问,“你看到的未来里……有巫师么?” “……”纳尔逊不说话,他注意到格林德沃脚下的海尔波也不再挣扎。 “看样子是没有了。”看到纳尔逊的表情,格林德沃仰起头,苦笑着扯动嘴角笑道,“我明白了——所以有的时候看得太远也是一种负担,不是么?” “这同样是馈赠。”纳尔逊点点头,又把目光投向了天空,迷离幻境中的一切都是纯白色的,他却在头顶看到了一抹蓝色,“先知先觉让您避免了很多危险,不是吗?” “不,你错了,纳尔逊。”格林德沃叹息一声,正色道,“很多人羡慕我先知的身份,殊不知最恐惧命运的往往就是那些可以窥视未来的人——大多数庸人总是觉得,他们窥视到未来后可以利用那些美好的,避开那些不利的,但是,他们不会明白当未来被看到的时候,它就已经确定了,他们所有试图避免悲剧的挣扎都只是在给那个看到的未来添把火罢了,与其这样,我倒不如一开始就看不到。” “你没法确定,自己看到的是不是包含自己的未来,甚至可能先知这种事情也早已命中注定。”纳尔逊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他举起右手摸向额角,正想沉浸到宿命论那巨大的无力感中去,却猛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自己本不存在于未来之中。 纳尔逊停下摸向额角的动作,像一位饱含激情的领袖一般挥舞着自己的手臂,格林德沃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我在你们身上嗅到了一样的味道。”卑鄙的海尔波突然在格林德沃脚下开口,他的声音如同陈旧的风箱,又像是一台缺少养护的老发动机,怪异的发音中夹杂着嘶嘶作响的蛇语,嘎吱嘎吱地不断响动,“那是黑魔法与阴谋的味道……我们是一样的人。” “爬远点儿。”格林德沃厌恶地扭动脚踝,一脚实实地将海尔波踩在地上,让他的胸膛和地面之间毫无空隙,“我和你不一样,我是巫师,而你只是蛆虫。” “你们是先知吗?真稀奇,一个时代竟然有两名先知。”海尔波毫不在意自己受辱的惨状,不过倒也是,他这副苟延残喘的残躯早无尊严可言,对于他这样挣扎千年却仍旧饱含求生欲望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是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更重要的了,他抬起头继续从残破的嗓子里扯出声音,“没错,我是蛆虫,我只是您脚下卑微的虫豸……” “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不要用这种话恶心我,我今天本来心情挺好的。”格林德沃加重力气,刚抬起身子的海尔波又重重地趴到地上。 “这可不是虚伪的恭维……”海尔波艰难地挤出声音,“哪怕在我生前还是个巫师的时候,也无法击败强大的您。” “你知道就好,所以不要动什么小心思。”格林德沃冷哼一声,“你有什么目的,装僵尸装了那么多年,现在又突然恢复了?” “不,我只是刚刚恢复……” “我警告你,”格林德沃抬起踩住海尔波脊背的脚,狠狠地跺在他的头上,俯下腰冷冰冰地说,“不要觉得今天来了一个年轻人,你就可以去蛊惑他,如果你胆敢……” “你为什么要追我?”纳尔逊开口询问,“什么石头。” “什么石头?”海尔波抬起头,目光从头到脚扫视着纳尔逊,让他感到浑身难受,继而颓丧地说道,“我看错了,迷离幻境里是带不进来什么东西的,抱歉,是我太急了。” 纳尔逊感到有些奇怪,他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只觉得哪里都不对劲,比如一个为了活命可以在折磨中坚持千年的人为什么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破功了,这样一个人明明应当丧失理智才对,为什么现在还能够正常交流,为什么自己到纽蒙迦德的第一天没有到这里,而这次回来却进入了迷离幻境,他甚至觉得海尔波在对自己使眼色,但是因为他脸上太多褶子自己并没有看出来……他正想着,忽然被格林德沃与海尔波的谈话吸引力注意。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格林德沃移开脚,皱着眉头开口。 “我想要帮您,我愿意为您献上自己的一切。”海尔波谄媚地爬动着转向格林德沃。 “纳尔逊,到我身后来。”格林德沃冲纳尔逊喊道,又低头看向海尔波抬起来的老脸,“说人话,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只想要个解脱。”海尔波虚弱地哀求。 “这个简单,你告诉我,你的魂器在哪,我去摧毁它。”格林德沃冷冰冰地说道,“只要告诉我它在哪,我就让你彻底地解脱。” “您知道的,我指的不是这个。”海尔波伸出颤抖的手伸向格林德沃的靴子,又被他的眼神瞪到停下了动作,“况且,您知道的,如果别人掌握了魂器,那命运也会交到别人手上。” “难道现在你的命运不在我的手上吗?” “是的,像您这样的伟大人物,一定不介意掌握蝼蚁命运的时候,给它一点点小小的自由吧。” “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还有资格出去?你只是一个被灵魂魔法分裂出去的永生疯子罢了。”格林德沃面露讥讽,“一个几千年前就被人杀死的老古董,你觉得现在出去还能作威作福吗?” “我只想找个地方了却余生。”海尔波抬起头,全身颤抖,“但在此之前,我还能为您的事业发光发热——我知道您有远大的抱负,我愿意帮助您,我有魔力,有古老的咒语,我还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以前的事情,如果您愿意帮助我,您会发现这是最明智的决定。” “我明智与否还轮不到你来评判。” “没错,我只是单方面敬仰您,在我还活着的那个时代,也没有出过您这样精彩绝艳的巫师……”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做过什么吗?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吗?”格林德沃弯下腰,嘲弄道,“你什么都不知道,这副谄媚的样子真愧对自己‘历史上最恶劣的黑巫师’的名头,你觉得你这样子能骗到我吗?” “好吧。”海尔波依旧是那副行将就木之人的姿态,他用双臂支撑着半截身子抬起来,又深深地把头埋下去,“您可以从我这里得到您想要的一切,只要我有。” “你有什么呢?”格林德沃向前迫近,沉着嗓子问道。 “我有魔法,您闻所未闻的远古的强大魔法;我还有宝藏,湮灭在历史长河中的秘密宝藏;我还有秘术,能够辅佐您更加强大的魔药、炼金等等技艺;”海尔波咧开嘴笑着,“我还是一位算是强大的巫师,我可以为您征战沙场、出生入死——而这一切只需您做一点儿微不足道的小事。” “嘴上说的倒是好听。”格林德沃冷哼道。 “我会证明我的忠诚……” “不,我丝毫不担心你的忠诚。”格林德沃似乎并没有把海尔波的魔力放在眼中,他的眼神中透露着思考,一边说着,“我只是怕你的那些宝藏过去这么多年都腐烂掉了。” “……” “所以你该如何证明自己的诚意呢?” “我们可以签订牢不可破的……” “说点儿人话。”格林德沃懒洋洋地说道。 “我愿意把我的魂器交给您,它是我的一半灵魂,这足以让您钳制我的生命。”海尔波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咬着不存在的牙说道。 “如果你有不止一个魂器呢?”纳尔逊突然开口问道。 “小巫师,你很有想象力,这是成为伟大巫师必须的品质。”海尔波抬起头,深深地望向纳尔逊,开口道,“但是人只可能制造一件魂器,灵魂只能分离一次。” “原来如此……”纳尔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愿意为您献上一切!”海尔波又把头伏在格林德沃脚下。 “我还没有答应你。”格林德沃扭过头,带着纳尔逊走向之前他开辟的雾墙之上的通道。“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我喜欢这句话。” 纳尔逊注意到,海尔波说出这句话时声音一点也不颤抖、一点也不虚弱,就如同一位年轻的巫师,但当他扭过头望去时,海尔波依旧是那副行将就木的老态。 正文 第八十六章 特别卑鄙的海尔波 “纳尔逊,你怎么想?”迷离幻境中倒悬的高塔正下方,格林德沃抬头仰望着塔尖,满脸捉摸不透的表情。 “什么?”纳尔逊也望着塔尖,“我只是在想,我们应该怎么回去。” “你觉得魂器可以钳制住海尔波吗?”格林德沃低下头,后退一步,注视着地面的某个位置。 “这和我无关,先生。”纳尔逊摇摇头,“我从来不去思考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怎么会无关呢?”高塔周身缓缓地涌出稀薄的雾气,又逐渐浓稠起来,等到它消散的时候,纳尔逊已经站在了它的脚下,格林德沃推开门,示意他跟上,“这就是你应对先知的办法吗?不去想那些不在当下的事情?” “可能吧,格林德沃先生。”纳尔逊跟上去,“与其为以后不一定发生的事情忧虑,我们倒不如脚踏实地。” “怪不得,”格林德沃点点头,“对了,纳尔逊,我送你的雕塑你喜欢吗?” “挺……挺喜欢的。” 随着纳尔逊的踏入,高塔从顶到脚扭曲着崩溃消融了,等到再睁开眼时,他已经回到了自己床上,肩胛骨下面有什么东西硌得慌,他伸手一探,摸到了马沃罗的戒指。 “原来是你吗?所以是死亡圣器让人进入迷离幻境吗?格林德沃的老魔杖和我手里的复活石……那么海尔波的目的就很明确了。”纳尔逊若有所思地把镶嵌着复活石的戒指戴到中指上,把玩了一番又把它戴回手指上,“他竟然还想骗我,不会真有人觉得只有自己知道什么叫魂器吧?” “黑魔王游学归来,发现自己的猫竟然住在狗窝里,一声令下,八万幽灵齐聚霍格沃兹……”他摇摇头,把脑海中的奇怪想法驱逐出去,然后闭上眼睛握住魔杖靠在床垫上,迷失雾又把他包裹起来,“我不能只做一个牵线木偶,格林德沃的跟屁虫,那和我出来的目的相悖了……为了我追求的事情,为了我在乎的一切,我需要自己的力量……” …… “你来了。” “我来了。” 迷离幻境的现代都市中,纳尔逊忽然出现在路中央,原本正在逐渐崩溃的城市随着他的到来又开始重构,并且比上一次更加精致,望着趴在路中间的海尔波,纳尔逊开口接话。 “我知道你会来的。” “你当然知道,我也知道你一定知道我会来。” “……”随着海尔波陷入长久的沉默,他营造出的高人气质已经消耗殆尽,完全崩塌,此刻他的心里想的一定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你想要什么?”纳尔逊决定争取主动。 “不不不,我只是副垂垂老矣的残躯,我有什么可要的呢?”海尔波此时显得非常客气,他热情地兜售着自己,“你在那个人之后独自回来,一定是有所图谋吧,说吧,你想要什么?” “你有什么?” “正如我之前所说的,我有魔法,您闻所未闻的远古的强大魔法;我还有宝藏,湮灭在历史长河中的秘密宝藏;我还有秘术,能够辅佐您更加强大的魔药、炼金等等技艺……” “你这些都是背下来的吗?怎么和上次说的丝毫不差……不要靠近我!”纳尔逊后退一步,和爬向自己的海尔波保持距离,然后冷淡地开口,“你说的这些东西,我都不感兴趣。” “哦?”海尔波直起身来,迷失雾从地面扬起,在他的下半身凝聚成两条腿的形状,他直起身来,这明明是一副年轻到不能再年轻,健康到不能再健康的躯体,柔软的黑发懒散地搭在额角,搭在肩头,他拍拍屁股坐到路边的道牙石上,“如果什么都不要,那么要的才会更多。” “没错,我要的更多。”纳尔逊向前一步,站在海尔波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卑鄙的海尔波。” “抱歉,我其实并不卑鄙。”海尔波仰视着纳尔逊,露出饶有兴趣的眼神,“那么您究竟想要什么呢?生命、财富、名望、力量?您可以从我这里得到您能够想象到的一切。” “我想要你的另一件魂器。” “您一定在说笑,之前您也在的,您也知道我把它允诺给另一位大人了,我没法把它分成两份给……” “我说了,卑鄙的海尔波。”纳尔逊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我想要你的另一件魂器。” “另一件?”海尔波露出茫然的表情,藏在背后的手却抖得如同筛糠一般,这是他最大的秘密,又如何被另一个人知晓,他强装镇定,小声说道,“一个人只能制作一件魂器,灵魂和理智无法承受太多的分割。” “我和刚刚的那个人不是一伙的,我知道你要什么,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纳尔逊皱眉,“我要你的另一件魂器。” “您知道的果然很多。” …… “所以你在迷离幻境里看到卑鄙的海尔波了吗?” 下午,图书馆下的餐厅里,几人坐着吃饭,巴里正从全世界巫师联合起来套餐里夹出一块胡萝卜放到碗里,一边好奇地问道,“他长什么样?他的法力如何?” “他只有半截身子,非常老……嗯,怎么说呢?老态龙钟已经不能用来形容他了。”纳尔逊把叉子叼在嘴里,思索道,“就像一个很老很老但是怎么也死不掉的人。而且在那里是没有办法施展魔法的,他连身体都没有,一个残缺的灵魂怎么能够挥舞魔杖呢?” “据我所知,很多古老的魔法是可以不通过魔杖施展的。”安德烈插嘴,给纳尔逊科普着,“而且只要巫师施法需要魔杖,其他神奇动物都不需要魔杖就可以施展出不逊色于巫师的魔法。” “我知道,妖精叛乱的原因就是魔杖的使用权,大多数小巫师在拥有魔杖前都会无意识地释放出魔力,这也是判断一个人是不是哑炮的依据。”纳尔逊点点头,抿了一口苹果汁,又摇摇头道,“但是如果真的有这种魔法,为什么巴里还会被麻瓜抓住呢?” “……” “……” 餐桌上顿时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只有巴里机械地、一下一下地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胡萝卜,尽管它已经被捣成了泥。 “咳咳,”安德烈轻咳一声,扭头面向巴里,“你不是有事情要做吗?怎么还没出发?” “我送走你们就出发,毕竟纳尔逊第一次和咱们一起做事。”巴里从桌子下面拿出一个精致的银色提箱,放在桌上推到纳尔逊面前,“这是我给你准备的衣服,绝对合身舒适,并且体面……其实我是主动被麻瓜抓住的,就是为了这一刻,找到一种可以完美融入麻瓜的着装。” 他把纠结的目光投向怀特,却正对上她玩味的笑脸,他只好整整领子,嚼着萝卜泥继续说道,“其实经过这么多天的实地考察,我已经成为了一个真正的麻瓜研究专家,对麻瓜的——” “是精神病人研究专家吧。”怀特忍不住开口,巴里就像是被自己嘴里的萝卜泥噎住了一样说不出话来。 半晌他才弱弱地开口,“纳尔逊,穿上试试?” 纳尔逊打开箱子,里面是一件叠起来的厚重大衣,他从箱子里把它拎出来展开,严肃的黑色与刀刻般笔直的线条让它显现出强烈的肃杀感,十枚银质的排扣排成两排,上面雕绘着战火连天的史诗故事,肩膀上的肩章和袖口的刺绣风格统一,胸口别着一枚老鹰衔着反万字的徽章,衣服底下还压着一条带银扣的皮带——这是一件**党卫军的大衣,尽管它华美非常,甚至被誉为几千年都难以超越的军服,但是纳尔逊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就产生了强烈的不适感。 “咱们是要去希特勒身边当间谍吗?为什么要穿这个?”纳尔逊把它放回箱子里,皱着眉头问道,“我可不想穿战争贩子的衣服。” “穿这个方便一点儿。”安德烈点点头,“你知道我们在哪吗?” “奥地利?要去波兰?” “没错,我们要经由德国过去,官方的渠道会方便很多。” “可是保密法……” “哈哈哈,保密法?”安德烈和几人对视一眼,笑了起来,“你难道还觉得我们在乎保密法吗?实不相瞒,在德国的麻瓜政府中,我们巫师可是当之无愧的座上宾。” “嗯?”纳尔逊露出困惑的表情,“怎么回事?” “这正是格林德沃大人所期望的,巫师不用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巴里站起身来,像纽蒙迦德的最高处张开双臂,躬身行礼,像一位信仰邪神的贵族一般,“我听说你一直生活在麻瓜家庭?那你可得摆正自己的位置了——纳尔逊,你可是巫师大人啊!” “是吗……”纳尔逊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他并不介意披着禽兽的皮肤,尤其是在它还挺好看的情况下,“所以我们究竟要干什么,我还不知道行程呢。” “我们等会儿用门钥匙去德国,然后坐火车去波兰南部的克拉科夫,那里有一位强大且特殊的野巫师,趁着德国占领波兰,我们去调查一番。” 正文 第八十七章 德国笑话 “我爱美酒,更爱我的姑娘!” “只有她,能令我心生愉悦~” “我不孤独……杯中有美酒。” “还有我的姑娘待在我身边。” “思想是自由的!” “我们就这样上去吗?”柏林火车站的站台上,纳尔逊站在即将驶离的火车旁,耳边回荡着远处军列中传来的歌声,向旁边的安德烈询问道。 “当然,”安德烈迈步走上车厢旁的折叠楼梯,递给车厢旁检查的宪兵一张纸条,“我们可是办过正规的手续。” “大人!”宪兵看到纸条,马上从懒散的态度中挣脱出来,他抬起右脚,重重地并到左脚边,镶着钢板的靴子发出清脆的“啪”声,他高抬右臂,手指并拢向前,大喊道,“万岁!” “好的好的,万岁万岁……”安德烈不耐烦地从他身边挤进去,一边吩咐着,“给我们找个空车厢。” “好的,大人!”宪兵方下手,望向跟着安德烈身后的几人,又把目光投向穿着笔挺制服的纳尔逊,走上前身体微倾,“长官,我来帮您拎行李吧!” “哦?啊?”纳尔逊被吓了一跳,确认周边无人,才明白他是在说自己,受宠若惊地抖抖肩膀,把装满换洗衣服的提箱递给他,“谢谢。” 宪兵拎着箱子在前面领路,纳尔逊跟在安德烈身边,小声问道,“你那张纸是什么?你用了混淆咒吗?” “那可是**党高层开具的证明,货真价实。”安德烈随手把证件丢到纳尔逊手中,他捧起一看,上面赫然写着:特别作战部队高级顾问,安德烈少将。 “……”纳尔逊小心地把证件塞到安德烈的口袋里,这个职务已经到达了孤儿院时期汤姆想象力的巅峰,在他的设想中,他可以凭借特异功能投奔德国政府,然后在军队体系中煎熬,最后达到少将军衔,走上人生巅峰……纳尔逊看着小伙伴儿时的梦想,突然觉得有些幻灭,“你们给高层施展了混淆咒吗?” “你为什么总觉得我给谁用了混淆咒呢?”安德烈被逗乐了,他解释道,“看样子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德国的麻瓜受我们的影响,这些证件都是我们体制内的身份——以魔法的力量来达成统治世界的目的,至少那个小胡子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我觉得他在痴人说梦。”怀特跟上来,加入两人的谈话,她嗤笑道,“我感觉他有点搞不清状况,不到八千万人怎么可能征服世界?” “这也不能怪他,毕竟魔法给了他过于旺盛的自信。”安德烈耸耸肩,“你要明白,麻瓜的想象力总是匮乏的。” “但是世界上又不是只有德国有巫师……” “哦,这个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许久没说话的茨威格忽然开口,纳尔逊总是因为他的沉默寡言忘记他的存在,“当初和他接洽的人就是我,安德烈和我说他很迷信自己的血统具有神奇的力量,所以我告诉他魔法是高贵的雅利安人特有的超能力,然后……” “他信了?” “没错,他信了……”茨威格有些无奈地说道,“在我们为他展示了几个小魔法之后,他马上就相信了,我原以为会费一番口舌的。他还创造性地加了一条,普通雅利安人无法施展魔法主要是因为混在他们当中的犹太人在干扰,呃……空气中的魔力,这导致大多数人不具备施法的环境。” “但是小胡子也不会施法啊?” “不,他会。”安德烈玩味地笑道,“我们派了一个人跟在他身边,每当他想要施展魔法的时候,就用无声咒替他放出来。” “……” “你笑什么?” “对不起,我只是觉得这听起来像是个苏联笑话。” “……” “大人,我们到了。”前方的宪兵带头穿过一节节空荡荡的车厢,走到列车前段的一间豪华车厢门前,从乘务员室里拿出钥匙打开车厢门,又冲着安德烈施了个德意志礼,“这间车厢专门为您这样的大人准备的,它绝对安全,请您放心。” 纳尔逊走进去,一间干净整洁的会客室映入眼帘,柔软的沙发用白色的绒布罩着,桌上的冰桶里插着几瓶好酒,茶几对面的壁炉里燃着火,旁边堆着一小堆上好的柴火,后方排列整齐的木门对应着几间卧室,整节窗明几净,看起来异常宽敞,令人忍不住困惑这样的房间是如何塞进狭小的车厢中的。 “针不戳。”安德烈吹着口哨,脱下大衣搭在门口的沙发上,宪兵见状,把纳尔逊的箱子塞进置物架,拿起安德烈的衣服挂到门口的衣帽架上,看起来正准备去拿掸子帮他掸掸灰。 “好了好了,你忙你的去吧。”安德烈看起来有些招架不住,送走了宪兵,他掏出魔杖指向自己的大衣,“旋风扫净。” “虽然麻瓜在生活方面看起来很没用效率,但是不得不说,让人来进行这种低效率的服务却更加令人享受。”怀特窝到最靠近壁炉的小沙发旁,看起来岁月静好,和初见时那副疯疯癫癫的样子完全不同。 “我的思想击碎了枷锁,把墙壁分成两半,思想是自由的……” 站台上的歌声又响了起来,这次的声音更大了,那队军人靠近了很多,似乎他们也要乘坐这一趟列车。 “这是什么歌?”纳尔逊也学着怀特的样子躺到一个小沙发里。 “这首歌叫《思想是自由的》,”安德烈懒洋洋地开口,“这是一首广为流传的德国民歌,大约一百年前被霍夫曼·冯·法勒斯莱本整理收录到《西里西亚民歌集》中并广为流传,整个曲子都在重复西塞罗的一句话:‘我们的思想是自由的’。” “您这才像个大学教授的样子。”怀特窝在沙发里掩着嘴笑。 “我以前在海德堡大学任教的时候,除了文学和传播学以外,偶尔讲些民俗文化和古典哲学的课,毕竟文史哲不分家嘛。”安德烈走到茶几旁,从冰桶里拿出一瓶看起来就很贵的红酒,用魔杖敲敲瓶颈,木塞“嗖”地一声飞出来栽到火堆里,一股浓郁的果木香气顿时弥漫在整个车厢里,他倒了半杯,轻抿一口,感受着独特的单宁风味弥漫在口腔中,露出一副老年人怀念青春的表情,眯起眼睛咂巴着嘴说道,“我年轻的时候还拜访过法勒斯莱本,他是一位可怜又可敬的诗人,这首歌几乎是德国一代人的回忆,我以前……我以前还在课上讲过它。” “给我来一杯,谢谢。”怀特抬起下巴,两个高脚杯晃晃悠悠地飞到安德烈面前,他斟了两杯,它们分别飘向怀特和茨威格,怀特接过酒杯品味着,吐了吐舌头,“哇,真难喝……纳尔逊,你还是喝果汁吧,等会儿乘务员来了我让他拿瓶果汁过来。” “不用了,谢谢。”纳尔逊玩弄着沙发上的抱枕,问道,“听起来这首歌似乎在讲自由,为什么会被他们唱出来呢?” 他指了指车厢外经过的军人,他们风尘仆仆,满脸疲态,却令行禁止,纪律严明。 “为什么不能被他们唱呢?”安德烈反问道,“人总有唱什么歌的权利吧。” “可是不管是军人的身份,还是他们的政治信仰,无论如何也和自由沾不上边吧?” “不,还是沾边的——他们唱的歌和自由沾边。”安德烈端着杯子笑起来,喉咙如同风箱一般发出咯咯的笑声,“这就是德国笑话,是不是比你那不知道笑点在哪的苏联笑话更加有趣生动呢?” “这我不同意,我再讲一个,有一天一个老师在莫斯科街头碰到了以前的学生……” …… “呜……” 在纳尔逊轮番的笑话轰炸下,火车轻轻地颤抖了一下,然后喷吐着蒸汽缓缓启动,这趟火车开往波兰,搭乘的几乎都是前去驻扎的军人和官员,或许统一称呼他们为军官更为妥当,站台两边站满了他们来送行的家人,他们大多仪态肃穆,表情狂热,深深的为自己的儿子或者丈夫能够参与到占领邻国这项光荣事业中而感到骄傲。 纳尔逊起身走到窗边观察着人群,他看到一个独身的老妪站在站台上,应该是来为自己的儿子送行的,尽管她身上穿的旧衣已经浆洗得发白,但她却挽着一个装满花瓣的花篮不断地往车顶上抛洒着花瓣——这季节的鲜花可不便宜。 “他们很狂热吧?”安德烈挪到他的身后打趣道,“是不是感觉很好玩,难以理解?” “有一些。”纳尔逊点点头,他想起了约纳斯,可能他也是见过这样的场面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吧。 “我年轻的时候也不理解,毕竟那可是打仗啊,打仗总要死人的,麻瓜的战争可不像我们,有太多太多可以兵不刃血的魔法,麻瓜的战争可是用命填出来的。”安德烈轻声说道,“这还是去波兰,这波新兵只需要做些打扫战场的简单工作,如果你什么时候看到出征的队伍,那才会感到震撼,和那种场景相比,这种小场面怎们能称得上是狂热呢?这个国家从上到下都在渴望着战争,这种事业只属于疯子——这才是真正的德国笑话。” 正文 第八十八章 克拉科夫 从九月一日德国闪电战奇袭至今,德军的战线已经稳步深入波兰全境,除了十七号(也就是威森加摩公审邓布利多第二天)突然从东边攻入波兰的苏联外,德国军队并没有在波兰境内遇到任何有效的抵抗,虽然毕苏斯基在之前十几年靠着抱大腿也给自己国家弄了个装备精良的德械师,但是它的战斗力却和同样装备的敌军差距过大,导致最终成为了德国推进战线的补给。 目前最前线的德军正凭借这些从波兰军队缴获来的补给向华沙进发,这个前些年还和德意志你侬我侬的***国家正陷入亡国灭种的绝境之中。波兰人民也可以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国民中的忠义之士空有满腔义愤,却无处投效,因为他们自己也找不到本国的政府在哪,可惜波兰并没有“欧洲最强陆军”那般强大的战斗力,预演敦刻尔克大撤退那样史诗般的战术用以保存有生力量的桥段也无从谈起。 火车轮毂上的滑杆发出“况且况且”的声音,发车第三天的清晨,它终于靠近了此行的目的地—— 克拉科夫,波兰南部重要的工业城市,欧洲大陆的地理中心,也是欧洲最古老的城市之一,从公元七百年到十六世纪末都被作为波兰的首都,哪怕在今天,它也是极其重要的工业城市与交通枢纽——因为其在地理上的重要地位,古往今来,这座城市也饱受战火的袭扰,但总能屹立在欧洲大陆上。 目前这里作为德国占领区的首府,驻扎着最多的战斗部队与建筑军团,各式各样的充满政治象征意味的军事建筑正如雨后春笋一般拔地而起,在更南些的地方,一些统一制式的小型营地正围绕着一个叫做奥斯维辛-比克瑙的小镇建立起来。 火车穿过横跨维斯瓦河的大桥,第一抹阳光正从远处的山丘顶端向纳尔逊扑来,试图冲散这列火车上的阴翳,但很明显,它失败了,纳尔逊叼着牙刷站在盥洗室的梳妆台前,顶着惺忪的睡眼有一下没一下地捣着后槽牙,忽然浑身一激灵,一股彻骨的寒意向他袭来。 “嘶——”他马上清醒过来,似乎捣得太用力,右边的牙龈被戳烂了。 “速速愈合。”怀特的声音从纳尔逊身后传来,他感觉到口腔中一阵清爽,伤口似乎愈合了,他转过身去,看到顶着鸡窝头的怀特正收起魔杖,她的嘴里也叼着一柄牙刷,看样子在排队,看到纳尔逊在看她,怀特拿开牙刷,开口问道,“你知道波兰盛产什么吗?我想给巴里带份礼物。” “中锋?” “什么?” “不是,口误,口误。”纳尔逊转过身吐掉最后一口漱口水,把刷牙和水杯清理干净,转身认真地说道,“波兰的特产是琥珀,除此之外,这里的特产德国都有。” “我给他带一把镶着琥珀的枪算了,免得他再被麻瓜逮到。”怀特侧身走向梳妆台,仿佛搬家一般从口袋里掏出一堆瓶瓶罐罐,从小到大依次码到台上,“你好了吗?能不能挪挪位置,我受够了火车上的伙食,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嘴里一股酸菜味。” “你是没见过更难吃的。”纳尔逊靠在盥洗室外的镜子上,耸耸肩,建议道,“枪就没必要了,你可能不了解麻瓜的武器,枪械是有可能走火的。你可以给他买个琥珀的小饰品……手杖就算了,我不想和一个已婚男士拿同款的东西。” “什么已婚男士?”怀特的耳根有些泛红,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气急败坏,挥挥袖子,盥洗室的门在纳尔逊面前重重关上,若隐若现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订婚,订婚的事,能叫已婚吗?” “那就离异吧,或者丧偶怎么样?”安德烈穿着睡衣披着外套,握着水杯推开房间门走出来,听到两人的谈话,玩味地插了一嘴。 “那更不行!你这个老鳏夫!”盥洗室的门又弹开了,怀特气冲冲地探头出来骂道。 “你瞧,她急了。”安德烈摊摊手,打了个哈欠,“早啊,纳尔逊,你和她关系怎么突然这么好了?” “可能因为我们有同一个仇人吧。”纳尔逊学着他的样子摊摊手,然后推开自己房间的门走进去,“早安,我去换衣服了。” “谁不是呢?”安德烈在门外有气无力地说着,“生活永远都是我们的仇人,对了,你顺便收拾一下行礼,等会儿吃完饭,还有一个小时就到了。” …… 列车穿过光秃秃的田野与正在燃烧的村庄,一路上随处可见军容整齐的德国军人押送着流离失所的波兰民众,纳尔逊坐在饭桌前,望着窗外被战火不断摧残的焦土,他嘴里的麦片也逐渐失去味道。 周遭的惨状不断引入眼帘,耳边也呼啸着像风声又不似风声的怪异声响,这使得餐桌上的气氛变得压抑起来。 茨威格静静地坐在餐桌边,双手交叠着放在膝上,像一位苦行僧一样不饮不食。 “咳咳,”发现周围的气氛有些沉闷,他清清嗓子,“你们怎么都不说话?既然我们在火车上,我就给大家讲一个关于火车的笑话,有一列开往西伯利亚的火车……” “?”纳尔逊头顶的一撮头发逐渐弯曲成问号,他瞪大眼睛,“你怎么会……” “我一直都会,”茨威格不顾安德烈和怀特望向他的惊异眼神,用他那独特的低沉嗓音缓缓说道,“而且我很喜欢你的笑话,我觉得它们比我听过的很多笑话都要妙得多。” “叮咚——”车厢的门铃突然响起了,有人在外面喊,“几位长官,马上就要到站了。” “好的!”安德烈冲门外喊道,然后起身从衣帽架上拿起自己的大衣搭在臂弯,拍拍纳尔逊的肩膀,“咱们走吧。” 列车停在克拉科夫老城外,这里的人气和柏林的车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月台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位乘客,只有一个披着德军军服的士兵困顿地拄着枪靠在柱子边上打盹,听到汽笛声,他连忙站起身来敬礼,却差点摔倒。 “万岁!”他高抬右臂,站在鱼贯而出的人群旁,像一尊技法蹩脚的雕塑。 正对着这处车站的,是修建于十四世纪初的弗洛瑞安城门,黝黑高大的城墙两边伫立着两座带有金色雕像的小城塔,城墙上绘满了五颜六色的图画,它们层层叠叠,这一笔现代孩童的涂鸦之下可能是某一位百年前落魄画家的笔触。 城墙与城门在现代战争中已经基本没有了防御的作用,但七百多年前,这里可能响彻着刀光剑影的铿锵声,可能回荡着某位领袖激励人心的讲演声。 “各位长官,上车吧。”一开始的那名宪兵追上来,带着众人走向早早等在这里的两辆老式汽车。 纳尔逊已经无心欣赏周边的异国风情了,这种老式的汽车行驶在老旧的石子路上,只能用两个字形容——颠簸,纳尔逊只觉得想吐,他抬起头,感觉头顶有鸟在打转。汽车缓缓行驶,穿过一道道军事禁区,走向城外的丘陵深处。 “我们……要去哪?”强忍着呕吐的欲望,纳尔逊捂着嘴巴冲安德烈说道。 “在里面,那个野巫师住在山里。”安德烈说道,又突然捂住嘴,摇摇头,示意自己不想再说话了。 在行驶了大概两个小时后,两辆车终于行驶到了这片丘陵的深处,穿越一片茂盛的树林,纳尔逊看到了遮天蔽日的巨大阴影——一座高大破败的古堡。 古堡看起来荒废很久了,它也确实荒废了好一段时间,这座城堡曾经属于库亚维亚家族,而这个曾一统波兰的家族早已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深山中的城堡养护昂贵,逐渐变得无人问津,以至于现任主人是谁也难以考证。 古堡的屋顶荒草丛生,部分围墙也垮塌了,厚重的石制墙壁上布满了常春藤数百年来生挖硬凿出的裂缝,苔藓和一些藤曼攀附在那里,周围的窗户要么破了,要么彩绘被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尘,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只有一栋连接着城堡主题的高脚楼换上了透亮的新玻璃,楼下的花园也被开垦成良田,里面种着花和一些蔬菜。 纳尔逊脚踩着阴影,感觉到一股嗖嗖的冷风从头顶吹来,他把脖子抬高,这才看到,在城堡最高的尖塔顶端,盘踞着一只绿色的巨龙,它张开双翼,遮天蔽日,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这声龙吟让头顶的云都被击碎了,纳尔逊感觉到自己的鼓膜正在嗡嗡作响,他明白火车上听到的那令人不适的声音是什么了。 巨龙微微屈膝,收紧翅膀,脚下光芒凝聚,一座巨大的蓝色法阵随着爪子的收紧慢慢成型,又猛然扩大,飞速选择起来,纳尔逊揉揉眼睛,巨龙已经消失了,然后他才听到它破空飞离的声响。 “这就是龙吗?”纳尔逊把手盖到耳朵上,感叹道。 “不,这不是。”安德烈眉头紧锁,这次任务似乎比想象中困难很多,“这东西根本不是龙。” 正文 第八十九章 巨龙与雷鸟 “我们有大麻烦了。” 安德烈眯起眼睛盯着云层中张开双翼脚踩太阳飞掠而去的巨大生物,神色凝重地喃喃自语道。 “怎么了?”怀特抬起右手举到额头上遮住阳光,打量着不知道往哪飞去的巨龙,好奇地问道,“不就是一条龙吗?我们家在罗马尼亚有一间养龙场,只要用对了魔咒,一个成年巫师就足以制服一条龙。” (纳尔逊:我感觉你在针对我。) “不,这和你们家养的那些定期放血卖钱的龙可不一样,它只是长得像龙而已。”安德烈的语气还是很紧张,他走到茨威格身边附耳对他说了几句悄悄话,继续开口道,“巨龙只是一种头脑简单的魔法生物,但这并不代表它可以使用魔法……你们看到刚刚它的脚下闪烁的光圈了吗?那似乎是一种加速的魔法,它并不是靠翅膀飞行的,而是依靠魔力的加速——你能想象一个刀枪不入的生物会施展魔法是一种怎样的场面吗?” 众人了然,深深为当下的状况感到担忧。 “我们……”纳尔逊有些困惑,他忍不住发问道,“我们是来屠龙的吗?不是说我们来这儿是为了调查一位巫师吗?既然不是来屠龙的,那么天上飞的那玩意儿有多厉害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哦这,”安德烈笑着摇摇头,放松了紧绷的身体,赞同地说道,“我们总被外面的人说成坏人,搞得我都有点儿带入这个形象了,也对,我们是来观察的,又不是来找茬的。” 说罢,他整整衣领,向城堡庭院的大门走去。 忽然,天空中的云彩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浓重起来,空气也变得湿润粘稠,散发出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 “这又是什么?”安德烈转身抬起头,望向巨龙飞走的方向,在天空的远处,一阵剧烈的白光闪烁,仿佛某些动漫作品放大招就会白屏一般致盲了在场的所有人,当他们视力恢复的时候,重物对撞的轰隆声才伴着令人站立不稳的音浪从天际缓缓地碾压而来,紧随其后的是一道难以承受的冲击,纳尔逊只感觉胸口仿佛被大锤重重砸了一下,整个人倒飞出去,后背狠狠地撞上了什么东西,这才倒在地上停了下来。 恍惚间,他看到远处的天际呈现出半边如火赤红半边金光闪烁的奇异景象,一条绿色的巨龙振翅悬停在火光中,它身披的绿色鳞甲在火光中映焕出一种诡异而庄重的黑色,像是麻瓜的神话传说中那条不断啃噬着世界树根须的黑龙尼德霍格。它竭力张开的双翼后旋转着一座雕刻着繁复铭文的巨大圆形魔纹,仿佛幻想小说中常见的法阵一般,这座魔纹构筑出一道立体的光柱,在巨龙长大的嘴前收拢,形成一颗微小但明度极高的光球,紧接着,光球碎裂,一道赤红的火柱向巨龙对面的生物喷涌而出。 这股火焰呈现出暖洋洋的橙黄色,如同壁炉里的炉火一般,但纳尔逊明白,那股烈焰一点儿也不温柔,甚至勾起了他记忆深处最深的恐惧——那是他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占据全部视野的刺目红色。 而它对面的那只动物所拥有的神异丝毫不输半分,它是一只明黄色的大鸟,看起来如同凤凰一般,但相比凤凰大了一圈,它的翼展是凤凰的数倍,三对翅膀的尖端都可以完美地放入一个圆中,仿佛整个身体都是翅膀构成的,华丽而纤长的金色羽毛在烈焰中苦苦支撑,它扇动六翼,排山倒海的风暴裹挟着雷电席卷而来,让巨龙庞大的身躯顷刻间沐浴在闪电的洗礼之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纳尔逊才睁开眼睛,捂着胸口站起来,现在他看东西能看出三道重影,耳边也回荡着令人难以忍受的轰鸣声,他睁开眼睛,看到天空中的金色与红色仍然在暴风风眼之中分庭抗礼,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他扭过头看向周围,强忍着不适蹲下查看趴在他背后树边的茨威格,看样子刚刚自己撞到的就是他。 “你还好吧?”纳尔逊搡了搡他的肩膀,茨威格却还是趴着不动弹。 “你让他趴着就好了。”安德烈的声音在一旁响起,纳尔逊抬起头,看到他正拿着魔杖,紧张地站在怀特身边,两人一副警戒地姿态,背靠背站着环顾着周围的树林,看到纳尔逊没啥大碍,他长输了一口气,“是我叫他去保护你的,你不用管他,过会儿他就没事儿了。” “可是……” “你忘了吗,在邮轮上他可是用脸接了一发怀特的障碍咒,他和咱们不一样。”安德烈紧张地打量着沙沙作响的树丛,冲纳尔逊说道,“拿出你的魔杖,站过来一点儿,茨威格的事儿虽然也挺重要,但是现在……” 纳尔逊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位穿着黑色长风衣的瘦高个巫师正从他们前来的那条小路中走出,他一手握着魔杖,另一只手拎着一个黑色的银边皮质手提箱,看到安德烈的瞬间,他举起魔杖,指向他的脸,语气凝重地说道:“安德烈,你怎么在这里?你们又有什么阴谋吗?” 安德烈不理会他的问题,只是举起魔杖,隔着纳尔逊与他隔空对峙,顺带说完了没有说完的后半句:“但是现在,我们有大麻烦了。” “纳尔逊,躲到我们身后来。”怀特小声吩咐着,“小心他的箱子,那是纽特·斯卡曼德。” 纳尔逊从地上爬起来,紧握着魔杖盯着眼前的不速之客,他眯起眼睛,竭力收束着视野中的重影,当重影凝成一体时,他才看到前几天才在隐藏地一吃过饭的赫奇帕奇学长的面庞,正对上他望过来的眼神。 “纳尔逊?你怎么在这里?”纽特的语气又惊又怒,他握住魔杖的右手更加坚定,而左手灵活地伸出小指挑开皮箱上方的一个卡扣,箱子裂开一道小缝,一道黑影从缝隙中钻出来缠绕在他的手臂上,他盯着安德烈的脸语气愤怒地说道,“你们和你们的头子一样越来越没有下限了,连小巫师都抓。” 他接着又把目光投向纳尔逊,关切地说道,“别怕,我马上救你出来。” “不是……”纳尔逊晃晃晕眩的脑袋,他总感觉现在的场面不太对劲,只好弱弱地解释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 两边的三人都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他们缓缓地挪动脚步,像是有默契一样一边对峙着将战圈带离了纳尔逊身边,三人之间的氛围更紧张了,这种紧张感还在不断攀升中,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稳住了那只握紧魔杖的手。 这股紧张的氛围很快被打破了,随着天际战局的变化,一声清越的鸟叫声远远地传来,纽特率先动了手,三人很快依托着地形打成一团,各色魔咒在空中纷飞。 纳尔逊强打起精神望向不远处的战斗,在他的想象中,怀特和纽特都是被他偷袭成功的“手下败将”,安德烈这老头也好不到哪去,然而此刻的战斗却完全刷新了他的认知。 这三位都是法力高强的资深巫师,他们战斗时的咒语统统无声,光是这点就可以难倒绝大多数平庸的巫师,安静的战局却更显得步步杀机。 在纳尔逊的印象中,纽特是一位没有经受过完整魔法教育的野路子霍格沃兹肄业生,而他的天赋多体现在神奇动物领域,并没有听说过他在决斗方面有什么建树。 而此刻的纽特却一改几天前在饭店里的热情与腼腆,他绷着脸,紧紧抿着嘴唇,面无表情地不断挥舞着魔杖,随着他的动作,一道道朴实无华的光束从杖尖飞出,令人难以辨别它的用途,而它们的威力也没有让纳尔逊失望,在魔咒的对撞中,有年头的森林很快变得一片狼藉。 而他也很清楚自己的优势,打开一层的箱子中不断有纳尔逊见过或者没听说过的神奇动物跑出来配合他的进攻,当他的障碍咒击中怀特时,一只有两个头在打盹的三头犬从树林中跳出来扑向怀特,尽管它最后被安德烈击退,但终究给两人带来了不小的困扰。 怀特和安德烈作为圣徒中久经考验的干部,魔法能力自然也不在话下,令纳尔逊感到困惑的是,他们在战斗中并不怎么使用黑魔法,但一些娴熟的小恶咒也取得了不小的成效,终究双拳难敌四手,尽管纽特有神奇动物帮助,但还是落入了下风,他渐渐难以精准地控制自己的魔咒,于是一道蓝幽幽的光束在空中和怀特的铁甲咒相撞,扭曲角度向纳尔逊射来,这一幕与邓布利多当年经历得何其相似。 战局中的三人都注意到了这道魔咒,纽特扭转身体向纳尔逊伸出魔杖,而对面的安德烈甚至比他还要着急,但人的速度哪里比得上魔咒飞行的速度,纳尔逊在魔咒飞达面前的前一秒还在思考:“这种蓝色的魔咒是什么?” 正文 上架感言 在主人公的生日当天上架,确实蛮有仪式感的。 网文是什么?我记得以前上课的时候,有老师讲过这个问题,他的语气不屑一顾,评论道,“这只是一种游离于主流文学之外的快餐文化罢了。”他似乎觉得这种东西简直是不值一提,后来我专门去搜索并购买了他的作品,一部讲上山下乡的现实题材小长篇,写得也就稀松平常,像是被伤痕文学狠狠荼毒过一样,当然,销量果然也就一般。 我记得之前看过刘慈欣的一篇采访,具体内容我忘了,但里面有句话我印象非常深刻,大概说得是,传统文学发到网上就不是文学了?网文作家拿起笔就不会写书了吗?我深以为然,这只是时代与科技的载体罢了,和“竹简诗人”、“丝帛诗人”、“宣纸诗人”有什么区别呢?你可以说一个人是乡土文学家,是科幻文学家,但是如果说他是报纸文学家、网络文学家、实体书文学家,就显得有些搞笑了。 我还记得自己看过的第一网络小说是08年那会儿跳舞写的《恶魔法则》,我看完了全套实体书,时隔多年,我还是能够回想起杜维·罗林·鲁道夫的名字,尽管已经忘记了大致的情节,但他舞动计都罗睺瞬狱弓的场景却总会出现在我的想象之中,年幼的我会为了含月的经历难过,也会为了精彩的战斗拍案叫绝。 第一本书,我选择写hp的同人,不只是因为我喜欢hp,这也算是一种投机耍小聪明的选择,毕竟有别人现成的世界观放在这里,新手可以很简单的展开一段属于自己故事。 我写这本书的初衷,一方面是因为从小喜欢哈利波特,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今年上半年的时候看了几本哈利波特同人,结果他们像商量好了似的断更了,于是我气得想要自己写一本,于是花了半年时间断断续续写了几万字的设定,又断断续续写了些大纲,到十月份的时候,才开始动笔写书,写到现在,也写了将近三十万字,虽然看的人不多,但我还是很开心,因为最起码自己没有像想象中一样半途而废。 最重要的,是因为我憧憬魔法世界很久很久了,所以想要真正塑造一个魔法时代、一段魔力与冒险的故事,用一位能够品尝魔法味道的主人公来圆我年少时的奇幻之梦。 我一直以为写网文没什么难的,无外乎字多点儿而已,真正开书以后才明白知易行难的道理,有时候卡文,面对自己匮乏的想象力,恨不得以头抢地。 写文最开始是自娱自乐,之所以发到起点,而不是什么论坛或者其他网站,主要是因为我用起点比较多,并且心里始终抱着如果火了还能恰点儿小钱钱的憧憬,一开始是真没人看啊,直到我收获了第一条评论和第一次推荐票(我总觉得一开始的票都是起点看我可怜给我发的),说真的,第一条评论就是我从1.2w字写到28w字的动力,还有各位的推荐票和打赏,还有大家的评论,尤其感谢几位总在评论区见的书友,是你们支持着我把这本扑街书一步一步写到上架。多余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只希望能把更好的故事带给你们。 美好的事物总会令我们难以释怀,希望大家可以在这本书中找到自己年少时对魔法的想象。 (开了个群,虽然咱扑,但是别人有的也不能少,1035870442,目前只有我一个人,大噶可以来聊天吹水什么的,也给我一个偷创意的机会。) 正文 第九十章 “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纳尔逊怎么也没有想到,最终扛下所有的,是茨威格,这个沉默寡言以至于让人总是忘记他存在的、喜欢听苏联笑话却从来不笑的、顶着一颗大光头始终坚若磐石的男人。 在看到那束幽蓝色魔咒光束的时候,纳尔逊其实已经把自己下辈子想穿越到哪儿想好了,直到他看到一颗大光头从旁边飞过来,生生地用脸接下了这发魔咒,然后重重地,像是麻袋里装了几十公斤废铁一样,“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随着茨威格的倒地,场面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紧张与和谐并存的安静之中,纽特扭头转身的动作僵住了,安德烈满是疤痕的老脸上写着硕大的四个字——“目瞪口呆”,而最戏剧性的则是怀特,她的魔杖依旧指向纽特,但注意力全被趴在纳尔逊身前的茨威格吸引,施展了一般的魔咒使得她的魔杖尖不住地呲出绿色的火花,很快引着了自己的金发,只有纽特箱子里跑出来的那只三头犬还在坚持不懈地咬着怀特的袍子,不一会儿就把自己咬累了。 “我觉得我们应当坐下来谈一谈。”纳尔逊见状赶忙开口道,他伸手指指趴在地上、脸正在冒烟的茨威格,“无端的战斗只会酿成这样的惨剧,我想你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纳尔逊,趁着这个圣徒倒下了,你快跑!”纽特语速极快地说道,因为讲得太快了,导致听起来有点结巴,他不断打着眼色,“不用管我,等你安全了,我再去找你。” “纽特学长……”纳尔逊无奈地摊开手,苦笑着说道,“我和他们是一伙的。” “……” “扑哧——”现场的氛围更加尴尬了,直到怀特的笑声打破了僵局,她正掩着嘴笑着,忽然感觉到脖子下边烧得慌,低头一看,马上手忙脚乱地开始扑灭头发上着的火。 “清水如泉。”纽特轻挑魔杖,一股涓涓细流飞向怀特着火的头发,紧接着他后退一步,活跃在周围的神奇动物们很快聚拢在他身边,三头犬的另外两个大头都醒来了,和邹吾一左一右地守在他身前,他高举魔杖,退到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认真地说道:“是啊,我觉得我们是应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谢谢。”怀特郁闷地拧着发梢焦黑的金发,另一只手依旧举着魔杖指向纽特。 “你们不如先看看那个光头怎么样了。”纽特一边后退,一边建议道,“其实我瞄准的都是你们非要害的部位,我没有想到会打到他的……脸。” “没有关系。”安德烈收起魔杖,半跪在茨威格身边帮他翻了个身,瞅了一眼他冒烟的脸,耸耸肩又站起来,“这种程度的魔咒还伤不到他。” “这都伤不到他?他是什么神奇动物吗?”纽特小声问道。 “差不多吧,您可以这么理解。”安德烈站起身来,把魔杖插进口袋里,示意怀特解除布置在周围的魔咒,向纽特走去。 “您认识纳尔逊吗?那我们就是自己人。”他张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先声夺人道,“我们明明啥也没干,您不能凭借某种刻板印象就给我们盖棺定论,这场战斗完全没有意义,您仔细想想,是不是您先手偷袭我们的?” “不说你们是格林德沃的党羽”尽管有时候纽特显得有些低调内敛,但他始终是一个极富正义感且认死理的人,是个当之无愧的英雄式角色,他抬起头望向天边正在和雷鸟战斗的巨龙,那边的战况正逐渐陷入焦灼,雷鸟在巨龙的火焰攻势下苦苦支撑,如同风雨中的一叶扁舟,“我不明白为什么龙会施展魔法,但可以想象,你们一定对它进行了惨无人道的魔法实验,况且你们竟敢诱拐霍格沃兹的在读学生,我绝对饶不了你们!” “纽特学长,其实我……”纳尔逊巴巴地开口解释。 “你不用怕,纳尔逊。”纽特的语气温柔下来,他很喜欢这个认得邹吾的小伙子,“有我在,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的。你可不要被他们骗了,格林德沃可不是什么好人,他手底下这群恐怖分子最喜欢蛊惑年轻人,来,到我这边来……” “你这只是无端的指责!”安德烈有些生气,他脸上的疤痕更狰狞了,“我原以为你能够让格林德沃大人吃瘪,还算是个人物,但我没想到你和那些人云亦云的庸才也差不太多。” 说着,他抽出魔杖,指向纽特,纽特也举起魔杖和他对峙,身边的神奇动物们都摆出一副战斗的姿态,从嗓子眼里发出威胁的声音,场上的氛围又一次降入冰点, “难道不是吗?难道你还要我再重复一遍你们犯下的恶行吗?” “我就问问你,你有没有亲眼看到我对一条龙进行了什么惨无人道的魔法实验?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诱拐纳尔逊了?你什么都没看到,就凭着那点儿可怜脑袋瓜里的臆测,就冲上来指责,实际上,今天你偷袭的行为才更让人感到不齿。”安德烈气笑了,他的胡子一抖一抖的。 “纽特学长,其实我们今天才刚到。”纳尔逊抬头望向城堡上顶端那座在破败建筑群中异常扎眼的塔楼,向阳的窗户打开半扇,米黄色的窗帘被卷出来,正随风微微飘荡着,这副和谐安宁的景色似乎根本没有受到远处天边激烈战斗的影响,直到他眼睁睁地看到一只纤瘦细嫩的手从窗内伸出来,把飘荡的窗帘拽进去,又拉住窗户把它重重地关上,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我们来是为了探查住在这里的一位野巫师,这条龙可能是城堡里的巫师养着的。” “……” 纽特虽然认死理,但并非一个胡搅蛮缠的人,他的道歉和动手一样干脆。 很快,纳尔逊用战斗的余波崩来的一块碎木头变出了一张红蓝格子的野餐布,他们真就开始“坐下好好谈一谈”。 “我是听说这里有一条野生的、特殊的龙才来的,你们知道的,我其实是个神奇动物学家。”纽特从箱子里摸出两瓶汽水,递给坐在旁边的纳尔逊一瓶,眼神一直锁定在对面的安德烈身上没有挪开,似乎在说“我在盯着你”。 “我知道,动物学家,让圣徒们灰头土脸差点沦为笑柄的动物学家。”安德烈望着远处天空中依旧激烈的战斗,他被纽特盯得浑身难受,于是开口呛道,“你不管管你的鸟吗?我感觉它快被烧死了。” “神奇动物学家。”纽特狠狠地嘬着吸管,目不转睛地盯着安德烈,“弗兰克不会输的,就算这条龙会魔法,它也不可能烧死他……而且那可不是我的鸟,他只是跟来罢了。” “你也管不到它?”安德烈被逗乐了,“原来也有你管不住的鸟?” “我第一次看到真正的雷鸟,他可真漂亮。”趁着两人还没有再次打起来,纳尔逊赶忙插嘴道,“真是壮观、强大的鸟中帝王。” “这可不是他的全部威力!”纽特的目光终于从安德烈脸上挪开了,他把目光投向远处的天空,兴奋地搓着手,露出迷醉的表情,激动地说道,“瞧好了,他要开始了。” 纳尔逊顺着他的眼神望去,只见空中的雷鸟全身包裹在闪电中,它张开六翼,身体直冲云霄,然后居高临下地望着暴虐的巨龙,纳尔逊竟然隔着老远从它的眼神中看到了人类的情感,那是一种饱含不屑又满是威严的眼神,它高昂头颅,冲着太阳长鸣一声,紧接着同时扇动自己的三对翅膀,用力向下一扑,浓厚的云层竟被撕开了一道大峡谷般的如同天空伤疤的裂缝。 翅膀第一次扇动,凭空形成的飓风向巨龙席卷而去,撕碎了包裹它周身的熊熊烈火。 翅膀第二次扇动,急速的狂风裹挟着闪电从四面八方袭向巨龙,每秒钟都有成千上百道雷霆击中它厚重的鳞甲。 翅膀第三次扇动,杂乱的狂风如同找到了领头羊一般随着雷鸟的动作绕着巨龙打转,细长锐利的龙卷风很快绕着悬停在空中的巨龙形成,向下连接着地面,向上深入云层,一道粗壮明亮,令人难以直视的闪电从雷鸟撕开的裂缝中汹涌地冲下,龙蛇狂舞一般击中龙卷风,很快,明黄色的电光弥漫到整个龙卷之上,形成了一道如同神迹一般的光柱。 纳尔逊听到远处传来枪炮声,安德烈也注意到远处的异响,站起身来消失在原地,留下一句,“该死,我去安置那些麻瓜。” “战斗应该结束了。”纽特惊奇地望向安德烈消失的方向,从容地说道。 连通天地的宏伟雷柱更加明亮了,就在纳尔逊也以为战斗结束的时候,雷柱的中心忽然传来一声震天的龙吟,赤红的火光从雷柱的中心炸开,把它绞得粉碎,风云之中隐约露出的巨大龙眼露出嘲弄的神色。 城堡顶上的窗户忽然开了,一位戴着大蝴蝶结的金发女子探出头大喊道,“丁卡斯!你干什么去了!” 正文 第九十一章 魔法师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呼唤,巨龙鼓动双翼,霎那间就出现在了城堡上空,以一种淡漠的眼神睥睨着地上的众人,明明相距甚远,但它粗重的鼻息还是带给人一种难以忍受的灼烧之感。 安德烈忽然幻影移形到人群中,挡在纳尔逊身前,在他们与巨龙之间支起了铁甲咒。 巨龙似乎感觉到空中有一堵无形的壁障横贯眼前,它不屑地打了个喷嚏,鼻孔中溅出几粒硕大的火星向地面砸来,撞到安德烈的铁甲咒上,溅起了一丛丛爆裂的火花。 “麻瓜们都走了吗?”怀特小声问道。 “有些麻烦,我不知道他们的脑子是怎么想的,竟然还想把这头怪物抓回去做研究!”安德烈有些焦躁,他压低声音说着,却因为强烈地语气引得纽特不停地往这边看,他毫不在意地继续说着,“梅林的胡子!他们还要求我配合军事行动,协助他们捕获那只异常生物,我可真是谢谢他们了!一定是觉得我的晚年生活还不够丰富多彩,想要给我找点儿乐子。” “所以呢?你把他们说服了吗?” “你是有多好的口才和多么充沛的精力,才会去说服一群魔怔的麻瓜,他们简直比中了夺魂咒还执拗,非得给他们的元首尽忠,却不知道给家里人尽孝。”安德烈气呼呼地骂着,“我在上山的必经之路上施了一个麻瓜驱逐咒,他们在那个咒语消失之前不会再靠近这里了。” “但是,在此之前……”他望向头顶打量自己的巨龙,一人一龙大眼瞪小眼地僵持了片刻,巨龙似乎失去了兴趣,打着响鼻钻到了城堡一角的塔楼上,盘着身子打起盹来。 看到巨龙去休息了,他才继续之前的发言,“在此之前,我们有必要解决这里的麻烦。” “什么麻烦?”纽特好奇地打听道。 “关你什么事?我有必要告诉你吗?”安德烈都不愿意正眼瞧他一眼,转身对纳尔逊说道,“你对麻瓜比较了解,你觉得如果我们解决不了这条龙,我们应该怎么让他们不靠近这里呢?总是用麻瓜驱逐咒也不是个办法。” “很难……”纳尔逊摇摇头,“如果你们家旁边突然来了一条龙,你会克制住自己想去看它的欲望吗?” “……” “不去管它不就好了。”怀特撇撇嘴,“他们不过是麻瓜而已。” “你不能这么想。”安德烈假装没有看到纳尔逊瞪向怀特的眼神,解释道,“我们现在和德国的麻瓜政府有一定的合作,在他们的管辖范围内出现这种魔法事件,我们必须出手解决……虽然这些麻瓜也没什么就是了。而且你这种想法也是错的,格林德沃大人也认可麻瓜存在的意义,作为我们未来治下的臣民,哪怕德国没有占领这里,我们也应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对麻瓜进行帮助。” “歪理邪说。”纽特冷哼一声,低头对纳尔逊说道,“你可不要听他们的鬼话,这里的事情结束了你和我走吧。” 纳尔逊也不认可他们那种居高临下看待麻瓜的语气,但还是摇了摇头,他留在欧洲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法跟着纽特东奔西跑。 不去理会安德烈和纽特的争论,纳尔逊抬起头,望向塔楼顶上的巨龙和窗户中伸出的抚摸它尾巴上鳞片的手,两人的争论也平息下来,一起往楼上望去。 “你们好呀!”看到底下站在野餐布上正往上瞧的几人,塔楼中的女孩伸出一只胳膊不停挥舞着,大声喊道,“似乎有人受伤了,你们需要帮助吗?” 她的一头金发随着探头的动作扬出来,在微风中不断摇曳着,和古堡上攀附的常青藤相映成趣,巨大的红色蝴蝶结发卡来回颤抖,看起来颇有弹性。好巧不巧的,雷鸟撕开的天幕中洒下一缕阳光,端正地照在她的窗上,令她整个人都鲜亮起来了,摇曳的金发隙间洒落下点点金辉,在阴暗的天气中显得异常亮眼——坐落于战火正中的破败古堡,一位笑靥如花的少女,翱翔于天际的巨龙,支离破碎的闪电,这些毫不相干的景物组合在一起竟形成了一副异常和谐的美好景致。 纳尔逊看呆了,他感觉这个女孩不应该属于这里,她看到地面的几人没有反应,以为是自己声音太小了,于是吐吐舌头,扭头转身。 一道白光亮起,几人面前的地面上出现一座一米见方的法阵,女孩转动着身子忽然出现,红色连衣裙的裙摆甩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仿佛一张黑白相片中忽然出现了一位彩色人物。 “我叫罗莉安,是西海岸最美丽的女孩。”这句话有点儿奇怪,但可能是她惯用的开场白了,罗莉安止住旋转的势头,右手靠在腰间,歪歪头好奇地望向人群中最年轻的纳尔逊,“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啊,你好,我叫纳尔逊。”发现周围的几人都默不作声,纳尔逊上前一步,站到她的对面,“是的,我们有一位同伴受伤了,如果你愿意提供一些帮助,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你们是魔法师吗?”罗莉安看到了趴在草地上的茨威格,轻轻抬抬手,他就凭空飘了起来,悬浮在她的身后,“跟我进来吧,屋里有热水。” 怀特惊奇地看了一眼安德烈,似乎在说:“没想到你说的是真的,真的有人可以不用魔杖施展魔法。” 安德烈则回了一个抱歉的眼神:“其实我也是第一次见。” 纳尔逊率先跟了上去,剩下三人也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当他们在城堡内幽长的走廊中穿行很久后,纽特终于还是忍不住,第一个开口。 “这位小姐,外面那头龙是您养的吗?” “它叫丁卡斯,你喜欢它吗?”罗莉安笑着说道,“它可不是龙。” “那它是什么?”纽特已经为外面那只强大而又神秘的神奇动物着迷了,他语气急迫地追问道,“它为什么会使用魔法?” “它是我从小养的小狗,魔法师的宠物总该会点儿魔法才是。”罗莉安向众人身后努努嘴,“喏,它来了。” 纳尔逊顺着她的眼神向身后望去,一直棕色的短腿小胖狗正摇着尾巴哼哧哼哧地沿着长长的红地毯向她跑来,它耷拉着舌头,看起来很没有精神的样子,因为腿太短了,在奔跑途中它还被自己的肚皮绊了一下,“咕噜咕噜”向前滚来。 很快它滚到罗莉安脚下,碰到她的黑色小皮鞋后停了下来,她吐吐舌头,面露尴尬地拎着小狗的后颈把它抱在怀里,“让你们见笑了,丁卡斯总是这样笨手笨脚的。” “它就是……丁卡斯吗?刚刚外面和雷鸟战斗的巨龙吗?”纽特的眉毛挑起一个扭曲的弧度,足以看出他内心的难以置信,事实上,在场的几人除了罗莉安,谁都无法把这只短腿小胖狗和那头威猛暴虐的巨龙联系起来。 “它叫雷鸟吗?”罗莉安抱起小狗,继续带着飘在空中的茨威格往前走,一边啧啧赞叹道,“它可真是威猛强大,是我见过最漂亮的鸟!” 听到这话,她怀里的小狗费劲地扭过头,向后狠狠瞪了纽特一眼。 “他确实很美。”纽特赞同地点点头,很快,顺着走廊尽头的楼梯间上了几层楼梯,几人来到了那座塔楼最高层的大厅之中。 “你们在这里稍等一下,我去取些药来。”罗莉安把茨威格放在大厅里的地毯上,指向靠近壁炉的两排沙发,又拍拍手,一个圆头圆脑看起来憨态可掬的白色小人偶蹦蹦跳跳地走来,码出四个杯子,说罢推开门,走进一旁的房间。 “哦……这是什么神奇的魔法。”安德烈打量着正在给众人倒茶的小人偶,它倒茶前还会含糊不清地问一句想要喝什么,然后从手指头缝里往外倒水,像个牙牙学语的稚童一般。 “不像是变形术。”纳尔逊接过茶杯,把它放到桌上,笑着对人偶说着谢谢。 “不……客……气~”它甚至还会回礼。 “嘶……确实,变形术的造物应该会聪明不少。”纽特皱着脸伸回自己的脚,小人偶直接把热水倒在了他的鞋子上。 “那是炼金术。”罗莉安拎着一个小药箱风风火火地从房间里跑出来,小狗丁卡斯在后面关上门,她一边打开药箱一边道歉,“抱歉先生,这方面我是初学者,它可能不太稳定……不过刚好我这里有烫伤药,您可以试试。” “不用了,你把伤药给他们吧。”纽特用魔杖在鞋子上轻轻一抹,“他们的事情好像比较要紧。” “自从这里开始打仗以后,就没有人来求医问药或者占卜了,而且几乎没有魔法师抱着善意来过这里。”罗莉安眯起眼睛,扫视着人群中年龄最大的老头安德烈,轻声问道,“你们来我这里有何贵干呢?不会是要收房租吧。” 正文 第九十二章 伊卡洛斯号上的老汤姆 “伊卡洛斯挥舞着用羽毛和蜡黏成的翅膀,逃离克里特岛的迷宫奔向自由,但自由的喜悦冲昏了他的头脑,他飞得太高了,过于靠近太阳,强烈的阳光融化了封蜡,用蜡粘连在一起的羽毛开始松动,最终他从空中坠落,长眠在了万顷碧波之中。” 从纳尔逊嘴里了解到伊卡洛斯号名字的典故后,这已经成为了杰克船长对每位与他攀谈的乘客之间必说的话题,他绞尽脑汁地回忆着纳尔逊的原话,务求把自己见多识广的形象展现给船上的每一位乘客。 上次航行结束后,伊卡洛斯号的船长正式退休了,杰克也终于从大副升任成为了船长,他叼着烟斗像一只鹦鹉一样趾高气扬地在提尔贝利的码头上踱步,恨不得把“船长”两个字纹在他的额头上,虽然船长在船只启航前离开是不合规定也是犯忌讳的事,但谁能以此来指责一个熬了大半辈子终于得偿所愿的中年人呢? “先生,您喜欢这个故事吗?我感觉用这个名字来命名我的船真是浪漫极了!虽然有些晦气,但很有文化。”他拦下一位正准备上船的憔悴男人,做起了小杰克检票的工作,又向那位乘客兜售起自己的文化水平来,“这位……里德尔先生,您准备去波兰吗?那边最近可乱得很哩。” “我在法国下船。”憔悴的男人摘下头上的帽子,他的黑发中夹杂着等量的暗淡银丝,看起来是一种灰败的颜色,眼窝深陷,形容枯槁,看起来就像一位瘾君子,他把帽子递给一旁的随从,颤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已经被翻看到薄薄一片的报纸,拿到杰克船长眼前,“您是这艘船的船长吗?您有见过这个男孩吗?” 杰克船长凑近眼睛一看,虽然他没念过书,但走南闯北还是识了不少欧洲的文字,于是一字一句地念出新闻的标题:“《寻找皮提亚——伟大的行为艺术家阿不思·邓布利多与盖勒特·格林德沃初现巴黎街头》……这是什么?哦?哦……哦!小杰克快下来!” 他抬起头,向坐在舷梯上的小杰克喊道。小杰克穿着崭新的水手服,顺着船舷边上垂落的缆绳滑到码头上,“噔噔噔”地跑过来。 “怎么了?杰克大副!”小杰克在杰克船长面前站定,学着英国海军的样子行了个滑稽的海军礼,又突然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扇了自己一巴掌,大声说道:“杰克船长好!” “你小子。”杰克船长笑骂着轻轻踢了一脚小杰克的小腿,揪住他的肩膀把他拽到那位姓里德尔的憔悴中年人面前,问道,“你看看,这个是不是威廉姆斯先生?” “让我瞅瞅,”小杰克凑近看了看,不一会儿抬起头来,点点头,“这看起来就是威廉姆斯先生,我还记得他那顶软毡帽,但是他不叫阿不思·邓布利多啊……” “你指定是哪有问题!”杰克船长狠狠地踹了一脚小杰克的屁股,让他绊了个趔趄,笑骂道,“要不说我是船长你是水手呢,你没看新闻内容吗?艺术家!威廉姆斯先生是艺术家,艺术家有个艺名字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杰克船长,您教训的是!”小杰克又敬了个滑稽的海军礼。 “两位先生,报纸上的男孩儿乘过这艘船吗?”一旁的男人脸上露出希冀的表情,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摸出一盒皱巴巴的高档香烟,挑了两根完整的想要递来,却因为严重的手抖让它们掉在了地上,他恨恨地跺跺脚,叫来自己随从让他拿两盒新的,“船长先生,我……我,我是来找孩子的,报纸上的这个男孩可能……可能是我失散多年的孩子,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了,我终于……” 说着他竟难以控制情绪,把头埋到颤抖的双手中,掩面哽咽起来,不一会儿完全失控地放声大哭起来,鼻涕和眼泪糊满了他的整张脸。 杰克船长摇摇头,在海上漂泊这么多年,他早已见惯了生离死别,但仍旧从眼前的男人身上感受到了巨大的悲伤,他上前一步,拍拍男人的肩膀,“里德尔先生,我们先上去吧,等船开了,我们到船长室里好好聊聊,请相信我们,报纸上的男孩才搭乘过我们的上一趟班次。” …… “我怎么感觉老有人在念叨我,是汤姆吗?”纳尔逊擦擦鼻子,又打了个喷嚏,之前端茶倒水的小人偶忽然出现,拿起一旁毛巾架上的热毛巾就往他脸上怼。 “汤姆?我想起了了,上次见过的那个……你的小伙伴吗?有些地方确实有思念会让人打喷嚏的说法。”安德烈看着正在和毛巾搏斗的纳尔逊,点点头,说罢又转向坐在一旁的罗莉安,“罗莉安小姐,您似乎对巫师的世界不是很了解?” 他竭力斟酌着措辞来表达“野巫师”的意思。 “是的,我几年前才来到这里。”罗莉安点点头,“那么,你是来给我讲规矩的吗?” “看样子您以前待着的地方并没有加入国际巫师联合会。”安德烈以为罗莉安是来自某个小地方的巫师,恭维道,“竟然能培养出您这样法力高强的巫师,果然不似凡俗。” “那当然,我可是魔法学院的首席。”罗莉安骄傲地点点头。 “巫师学院?”安德烈惊讶地挑挑眉毛,他原以为罗莉安只是一个没有被世界各国登记在册却自学成才的天才野巫师,没想到竟然还受过魔法教育,他眯起眼睛,开始真正像个圣徒队伍里的干部一样思考起来。 “世界上真的有没和外界接触过的巫师吗?”安德烈和罗莉安谈着正事,闲在一边的纳尔逊侧过身,小声向正在把茨威格的头用一层一层纱布包裹起来的怀特表达困惑,事实上,他总觉得安德烈和罗莉安的谈话听起来怪怪的,虽然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兴起,但他总觉得他们在不同的频道交谈,“这颗星球上难道真的有与世隔绝离群索居的巫师……群体吗?” “不一定,”怀特拿来一卷新的纱布,“有些地方拒绝外人的拜访,他们会用各种魔法把自己的位置隐藏起来,比如驱逐咒、地图标记禁止咒,还有更高深的诸如赤胆忠心咒、开辟咒等,都可以达到很出众的隐匿效果。” “你可别把他憋死了。”纳尔逊提醒了一句正往茨威格鼻子上缠纱布的怀特,继续困惑道,“但是怎么可能有野巫师存在呢?不是说每一位具有魔法天赋的小巫师从出生时就会被记在各个魔法学院的花名册上吗?” “这真不一定,”纽特·斯卡曼德插嘴,“你知道全世界总共有多少所魔法学校吗?” “我在书上看到,是十一所。” “那你知道全世界有多少国家吗?”纽特·斯卡曼德追问道。 “六十三个?” “没错,六十三个国家,五大洲三大洋,十一所魔法学校怎么可能完全涵盖呢?更何况魔法学校的新生花名册也是魔法。”他解释道,“既然是魔法,总是会有漏洞的。你想想,如果在太平洋上有一个岛,它没有被任何地图记录下来,也没有被任何一所魔法学校囊括进范围,那么岛上存在一群与世隔绝的巫师也是可能的。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了,你不如和我一起走,我带你见见世面……” 纽特学长还是没有放弃把纳尔逊“带回正途”的打算。 “保密法规定,我们巫师,是不可以把自己的存在暴露给麻瓜的,”另一边,安德烈正在给常识匮乏的罗莉安补课,“麻瓜就是那些不会魔法的人。” “你们还在乎保密法?”纽特·斯卡曼德嗤笑道,“这世界上怕是没有比你们更不在乎保密法的巫师了吧,山里的巨怪可能都比你们懂什么叫保密法。”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安德烈·席勒,是追随格林德沃大人的圣徒中的一员,我们致力于创造一个让所有人都能各司其职,在各自岗位上发光发热的世界。”安德烈不理会纽特,继续说道,“我们和德国的麻瓜政府有合作,现在这里是他们的控制范围,所以我们有义务来帮助他们解决这片土地上的魔法事件。罗莉安小姐,我们绝无恶意,只是您和您的……龙,对麻瓜们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 他接到的命令和嘴里说的有天大的区别,但是涉世未深的罗莉安听到这段漏洞百出的发言却认真的点了点头。 “作为魔法师,我确实不该给不会魔法的人添麻烦,”罗莉安点点头,“所以你们有能送我回去的办法吗?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回去的路。” “回去?”安德烈的眼神转了转,一股未曾显露于世界的魔法势力,还能培养出这么强大的巫师,如果能够和他们合作……他轻咳两声,热络地问道,“您的家乡在哪里呢?我们一定为您想想办法。” 正文 第九十三章 里德尔的悲剧 安德烈和罗莉安聊得热火朝天,纳尔逊却盯着罗莉安的脸陷入了沉思,“魔法师”的特别称呼,对魔法世界毫无了解,回家的路,约纳斯曾经从波兰带回给他的笔记本……这些点点滴滴让他在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位“魔女”,可能是一位和他一样的天外来客。 “等等,”趁着安德烈组织语言的间隙,他插嘴道,“罗莉安小姐,您有没有给过一个人一本笔记。” “让我想想……”罗莉安抬起右手,捏住下巴,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去年的这会儿吧,晚点儿的时候,有一位记者来这里拜访我,他说他的外甥也是一位巫师,听起来不像是假的,我就把我当年的笔记本给了他,那是我第一次听说这里还要其他施法者的存在。” “他叫什么来着?”罗莉安捏住下巴,冥思苦想起来,“他叫……嗯,他好像叫约……” “约纳斯·尼克劳斯。”纳尔逊缓缓开口,“那位记者叫约纳斯·尼克劳斯,我就是他的外甥。” 周围的三人忍不住往这边瞅来,惊讶于奇妙的命运与缘分,安德烈更是怀着一种奇怪的眼神深深地看了纳尔逊一眼。 “那真是好巧!”罗莉安也感叹道,“他现在怎么样啦,我还等着他写的关于我的专访呢!” “他去世了。”纳尔逊沉重地像姨父的故人开口,“就在这个月月初。” “……抱歉。”罗莉安扯开话题,“我的笔记你看了吗?要不要我教你呀?” “我看不太懂,可能是学不会了……”纳尔逊摇摇头,“我学过的魔法和你的笔记有很大的差异,几乎完全不同,等会儿我去把它取来,毕竟是你的东西。” “不用啦,我可以教你,那些都是很基础的内容。”罗莉安摇摇头,“我都送给你啦,反正自己留着也没什么用。” “谢谢。”纳尔逊点点头,“我现在可以去取。” “不着急,你们可以在这里多住几天,我这里有很多空房间,好久没碰到其他施法者了。”罗莉安一挥手,一群小人偶从房间里涌向城堡的四面八方,她又向纳尔逊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纳尔逊·威廉姆斯。” …… “我叫汤姆·里德尔。” “我家住在汉格顿。”船长室里,老汤姆喝下一口热茶,哆哆嗦嗦地说着,尽管他从头到脚穿着的衣服没有一件不是名贵的货色,但在他身上显得破破烂烂,像个流浪汉一样,杰克船长看着他似乎年龄还没有自己大,却尽显老态,如同一个风烛残年的病人。 “那可是个好地方。” “唉,我们都知道那的风气可不怎么样。”老汤姆用颤抖的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叼在嘴里,杰克船长见状,前探身子帮他点上。 “谢谢,”老汤姆把报纸在桌上摊开,指着拿破仑像前的英俊男孩,这时他的手一点儿不晃了,他抬起头,用充满祈求于希冀的目光盯着杰克船长,怯生生地问道,“您说您见过这个男孩,是叫威廉姆斯吗?那么您知道他……他现在在哪吗?” “……”杰克船长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实在不忍心伤害这位可怜的父亲,但还是嚅嗫着开口,“抱歉,我见过旁边的那个男孩,他才是威廉姆斯先生,至于您说的这位,我并没有见过。” “您见过,那可太好了!我终于能找到我的孩子了!”老汤姆喜笑颜开地说道,满是皱纹的脸舒展开来,露出一张和汤姆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老了很多的脸,他似乎并没有听懂杰克船长的话,自顾自地乐呵着,“下船了我就去找他!” “抱歉,里德尔先生。”杰克船长不得不打断了老汤姆的欢快,他语速很快,丝毫不留给老汤姆打断他的机会,“我没见过您指的这位男孩,我只见过他旁边的那个。” 老汤姆抬起头,他的眼神瞬间暗淡下去,嘴里叼着的烟头滑落,很快在他的西服上衣上烫出一个洞,但他仿佛毫无感觉似的,依旧瘫软在板凳上。 杰克船长赶忙起身摘下了烟头,望着比之前憔悴了几百倍的老汤姆,摇摇头,叹息一声,走到船长室的货架上取下一瓶威士忌斟满两杯端到桌前,同情地开口,“里德尔先生,方便说说您的事吗?我就算没见过他,以后也能到处帮您打听一下。” “好吧。”老汤姆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擦擦嘴,顶着一张酡红的脸挣扎着开口: “我年轻的时候,家里面条件很好,我的父亲是当地有名的乡绅,而我也凭借着家境和自己还算不错的长相,一天到晚沾花惹草,胡作非为,欠了一屁股风流债。”他又点起一根烟,露出追忆的神色,一边咳嗽一边讲述着,“我们村子对面的山头上,住着一家破落户,那时候我不知怎的,和他们家的大女儿搞到了一起。” “她就是这个男孩儿的母亲吗?”杰克船长抚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又为他斟满了酒,好奇地问道。 “没错,现在想来,没错……她们家条件很差,她本人也没什么见识,就是一个很普通的村妇,长相也很……也很抱歉。但我那时候像是疯魔了一样,死心塌地地爱着她,家里面派下人来找我也不见,母亲都为此急出了病。”老汤姆咽了口唾沫,端起酒杯又抿了一口,“直到有一天,我突然清醒了,你可能不懂那种感觉,就像从一个诡异的梦里回到了现实,然后就再也分不清梦幻与现实了。那天早上,我醒过来走到我们租住的小公寓的餐厅,看到她的脸,完全不是我所迷恋的那张脸,取而代之的是正常情况才应该有的厌恶和恶心,我就明白,我醒过来了。” “哦。”杰克船长虽然没听懂他说的是一种什么感觉,但这不妨碍他听出来面前的男人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他不想过多评判别人,只想听八卦。 “那天早上,我强忍着对她平凡到有些丑陋的脸的厌恶,往嘴里塞着饭,忽然,她给我说,她怀孕了……”老汤姆灌下了一大口威士忌,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他痛苦地抱着头,“我逃走了。哪怕是现在,我也厌恶她,我觉得她一定对我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让我对她产生了迷恋,哪怕让我现在去选,我也会逃跑的。” “人之常情,人之常情……”杰克船长虽然不齿他抛下孤儿寡母的行径,但还是顺着他的话头说道。 “后来我回到家,花了一年时间才从那场噩梦中恢复过来,你可能难以想象,一段爱情对一个人来说竟然是噩梦,但对我而言,它就是数年来经常在夜半时分折磨的恶鬼。”老汤姆看起来痛苦极了,“回到家的两个月之后,家里人给我安排了一门亲事,娶了我们教区主教的侄女,也就是我的妻子,很快她就怀孕了,生下了我的宝贝女儿……她可真是个可爱的小精灵。” 老汤姆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却突然用神经质地怒吼打断了自己的快乐,他从胸口的口袋中掏出一张照片放在桌上,用比刚刚急迫好几倍的语气祈求杰克船长,“萝拉,我的宝贝女儿萝拉,您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一定见过她对吧!” “我很有钱,我有很多很多钱,如果您帮我找到她,我可以给你很多很多很多,足够买下这样一艘船的钱!”他伸出手抓住杰克船长的袖子,颤抖地说道,“八……八年前她被人贩子拐走了,您,您一定见过她吧。” “抱歉……我知道您很富有。”杰克船长费了老大劲才把他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拿开,很难想象这个枯槁的男人竟然还有这种力量,失去第二个孩子,这可能就是上帝对他抛弃第一个孩子的惩罚吧!他在胸口划着十字,摇摇头,“如果是人贩子拐跑了,八成还在英国境内,我是跑远洋的,我没见过她。” “是吗……”老汤姆瞬间失去了全身力气,再一次瘫软在了椅子上,他端起酒杯往嘴里灌酒,淡黄色的威士忌顺着嘴角流了一身,把领口搞得一片泥泞,像只晾干了的咸鱼一样开口道,“八年前,她被人贩子拐走,我花了八年找她,我的妻子也因为这件事积郁成疾,在前年过世了……直到去年我听到消息,找到了当年在汉格顿流窜的拐卖团伙,他们已经落网了,我托关系找人审问了他们,他们说……他们说我的萝拉好几年前就失踪了,可能,可能……呜呜呜。” 他又捂住脸痛哭起来,杰克船长觉得有些奇怪,他一直在说自己的女儿,但是一开始找的明明是个男孩儿,由于开口问道,“那这个男孩儿……” “哦……”老汤姆平息了一会儿情绪,这才缓缓开口,“我快死了……我需要一个继承人来继承我的家业,我也需要一个血亲传承家族的血脉,我还需要他……在我死后继续找他的妹妹。” 正文 第九十四章 命运与奥斯维辛 “皮提亚。” 纳尔逊在四人的注视下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了一根一米长的手杖,双手握住轻声念诵着黑塔图书馆外女祭司雕像的名讳,化为一道隐晦的白雾,倏地消失了,只留下那根镶嵌着琥珀的手杖悬浮在原地,缓缓地旋转着。 “你们这里的人,口袋……都这么深吗?”过了好一会儿,罗莉安才盯着它开口问道,她一边冲着手杖比划,一边低头看看自己的口袋,也就是她并不怎么了解变形术,不然头顶上一定冒满了问号。 “不,只有他的这么深。”怀特露出奇怪的表情回答道,“他给自己的口袋施展了无痕伸展咒,平常把什么东西都放里面。” “类似装备了背包,是吧?”罗莉安恍然大悟,并用自己的常识尝试解释,“看起来那么长的手杖,其实只占一格。” “没错,就是您想的那样。”安德烈热络地搓搓手,继续打听道,“那么您的家乡在哪里呢?” “我的家乡……”罗莉安露出回忆的眼神,如同呢喃般轻声说道,“我的家乡在一个叫做——” “罗莉安小姐。”沉默许久的纽特·斯卡曼德开口道,“您最好不要对一位刚认识的人吐露太多秘密,尤其是在他本就臭名昭著的情况下。” “纽特,你!”安德烈扭头怒视纽特,质问道,“你说谁臭名昭著?” “难道还要我说吗?”纽特把手提箱放在腿上,面无表情地说道,在纳尔逊离开以后,他没了怕伤到学弟的顾忌,完全不介意和这两位圣徒再做过一场。 安德烈也气鼓鼓地不再说话,场面再次陷入了僵硬的沉默当中,直到罗莉安看到从周围的几个房间里滚出来的小人偶,才笑着打圆场,“几位客人,房间给你们收拾好了,你们不如先去休息,等到吃完饭再谈?” …… “皮提亚。” 纽蒙迦德,黑塔图书馆脚下,纳尔逊闭着眼把手按到皮提亚雕像左手上捆着的铁链上,再睁开眼时已经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他先是打开床头的抽屉,看到虚放在上面的一缕羽毛的位置并没有变化,这才放心地打开衣柜,拿出来到纽蒙迦德之后就没有打开过的行李箱,取出了那本一直压箱底的笔记塞到口袋里,然后取出里德尔的戒指戴上拇指,和衣躺倒床上。 很快,一股白雾迅速把他笼罩起来…… “你来了?” 纳尔逊睁开眼,迷离幻境的倒悬高塔下,卑鄙的海尔波正捧着一本书靠在一张迷失雾捏成的沙发边阅读着,看到纳尔逊来临,他只是轻轻抬了抬眼皮,就又把目光埋到树页里。 “你怎么会有书看?”纳尔逊警惕地后退一步。 “你们为什么会在自己的地盘里放一个皮提亚的雕塑?”海尔波并没有回答纳尔逊的问题,他合上书,抬起头望向纳尔逊,他顶着一张平凡到纳尔逊一眨眼就会忘掉的脸,但是一双墨绿色的眸子却异常深邃,闪闪发光。 纳尔逊闭上嘴,也不回答他的问题。 “这是从我记忆中提取出来的书籍。”海尔波见状,笑着摇摇头,冲着纳尔逊扬扬手里的书,它马上崩裂成一股白雾消散了,他又虚抓一下,一本崭新的书出现在他的手中,“你要看吗?这可是好东西,有很多你可能都没听说过的魔法哦~读完他,你就能成为和我当年一样风光的大巫师。” “不用了,谢谢。”纳尔逊用屁股想也知道那本书里不会写什么好东西,他谢绝了海尔波的“善意”,又后退了一步,“我可无福消受。” “你不要这么害怕,我们现在可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蚱蜢。”海尔波无奈地笑笑,他坐到身边的沙发上,摊开手问道,“你去那里了吗?有没有找到我的魂器。” “我还没有去。” “你未免有些谨慎过头了。”海尔波脸上的表情更加无奈了,“从你能猜出来魂器不止一个这件事开始,我就知道,和你打交道一定不会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我现在就在你说的地方周围,那里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纳尔逊摇摇头,“对于你这样邪恶强大的黑巫师,我必须怀有十二分的尊重。” “你误会我了,我不知道你们的历史中是怎么编排我的,但我还是要说,我之所以叫‘卑鄙的海尔波’,完全是因为我曾经和人打牌的时候出过老千……” “你这话还是留着骗小孩说吧,制作魂器需要分裂灵魂,而分裂灵魂必须要一个完整灵魂难以承受的罪孽,你我都清楚,你只是个手中沾满鲜血的屠夫罢了。”纳尔逊才不听他的鬼话,他皱着眉头,继续说道,“我不相信一个赫赫有名的黑巫师会把自己的灵魂放到一个普通的物件上,然后丢到一个不设防的、平凡的角落里。你会把自己的灵魂放进一只破靴子,然后丢到你们村口的枯井里吗?” “好吧,”海尔波耸耸肩,露出一张奇怪的笑脸,“你真的觉得那里很平凡吗?” “我在路上查阅了几乎所有与那里相关的历史,方圆几百里最出名的地方就是克拉科夫了,”纳尔逊眯起眼睛,审视着望向海尔波,“但那只是一个平凡的麻瓜王国几百年前的旧都而已,巫师们从来没把那里当作什么名胜古迹。” “你们为皮提亚塑了像,”海尔波却突然扯起毫不相关的事情,“但你们知道她是什么人吗?” “她是太阳神的祭司?一位拥有预言能力的女巫?”纳尔逊思索片刻,“其他的我就不太清楚了,你们那时候的历史可没有太多书面的内容流传下来,甚至大多都和麻瓜的神话传说搅到一起。” “这就够了。”海尔波把双手支在两膝上,身体前倾,下巴靠在手上,露出碇源堂一般的笑容,“那个地方可是在皮提亚的预言中留下的浓墨重彩的一笔,我甚至忘了我那个年代那片蛮荒之地叫什么名字,但我仍旧清楚地记得皮提亚预言中它未来的名字……到了吗?我出去以后能赶上吗?那片由麻瓜用最原始的方法酿成的炼狱,我能不能一睹芳容呢?” “快来掠夺我的财富,占有我的知识,学习我的魔法,窃取我的名望,然后放我出去!”海尔波的脸上露出亢奋的表情,他挥舞着手臂,像一位狂热粉丝一样,“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朝拜那片麻瓜创造的,让我等待千年的伟大艺术品,它叫——” “奥斯维辛。”纳尔逊板着脸,抽动着嘴角,额角冒出一丝冷汗。 “没错,就是那里!你也是个先知,你知道那里会发生什么对吧!讲给我听,快讲给我听,快!”海尔波兴奋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冲上来似乎想要握住纳尔逊的手,这一刻的他仿佛对于那里的兴趣远超对逃出生天的渴望,他激烈地扑腾着,以一种鸭子走路的笨拙姿态扑到在了纳尔逊眼前的地面上,他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纳尔逊,墨绿的眸子周围充斥着血红的血丝,歇斯底里般地乱叫唤,“他们开始了吗?麻瓜们原始暴虐的杀戮,那种野蛮的——” “不会发生了。”纳尔逊出言打断了他癫狂的表演,望着脚下的海尔波,他的心里充满了忌惮,这家伙完全是个泯灭人性的疯子,不要说揣测他心里的想法,甚至连最基本的交流都困难重重。 “嘎——”海尔波像是被掐住了喉咙一般挤出一声怪叫,他向前爬了两步,紧紧握住纳尔逊的裤脚,不顾挣扎的纳尔逊不停踩在他脸上,瞪着被弥漫的血丝染成猩红色的眸子恶狠狠地说道,“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想象中的奥斯维辛不会存在了,我去那里,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情。”纳尔逊厌恶地挣脱开海尔波的手,弯下腰抓起地上的一团白雾拍打着自己的裤脚,仿佛在嫌弃那里沾着的什么脏东西一样。 “你打算怎么解决?你凭什么去解决?”海尔波脸上露出迷茫而不解的表情,他先是思考了一般纳尔逊坐到这件事的可能性,过了半晌才颓丧地开口,“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这不是闲事。你这种臭水沟里的臭蛆,怎么可能会理解世界上还存在着那些品德高尚的人呢?”纳尔逊摇摇头,抬头望天,不理会在地上蠕动的海尔波,“其实我也不理解,但我答应过别人,要继承他的遗志,而他的理想,就是避免这种悲剧的发生。” “你怎么?”海尔波捶胸顿足道,“你是不是傻?救我出去,得到我的馈赠和奖赏怎么可能和救那些麻瓜的贱命,这两件事情有什么可比性吗?” “确实没有可比性。”纳尔逊低下头,正对上海尔波那双充满希冀的眼睛,“你怎么配和拯救战争中受害者的事业相比呢?” 海尔波僵住了,他从来没见过这种不对魔法和财帛动心,反而整天不务正业想着麻瓜的巫师。 “所以说,如果你想真正获得自由,非得命运中的惨剧再次发生。”纳尔逊琢磨着海尔波之前的言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说的没错吧?卑鄙的海尔波。” “……”海尔波哽住了,惊疑不定地望向眼前的少年,沉默了许久,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你以为阻止一个奥斯维辛就能妨碍伟大的海尔波的重生吗?你们这些先知者不要太自以为是了!” 纳尔逊歪歪头,表现出一副侧耳倾听的表情,伸出右手示意道,“请开始你的表演。” “从皮提亚,到和你一起的那家伙,还有你,你们都太自以为是了。”海尔波不再假装成精神病人了,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没错,你们确实能够看到未来,这是无数人想都想不来的才能,皮提亚甚至可以和我作对,那个灰头发的家伙法力甚至不逊于我,而你,甚至可以猜出我最后一件魂器需要屠杀的仪式才能完成,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纳尔逊点点头。 “皮提亚死了,那个灰头发的家伙也会死,你也会死!而我……而我还活着!” “所以呢?” “你们这些窥探未来的人,总是觉得自己超凡脱俗。”海尔波嘿嘿地笑起来,“但是你们无论如何也是命运的一份子,不是吗?” “所以呢?” “你怎么确定,你看到的未来不是有你参与之后才产生的未来呢?”海尔波撕掉所有伪装,他终于图穷匕见展示獠牙,露出阴森森的卑鄙笑容,“玩弄命运的人,最终一定会被命运玩弄。” “所以呢?” “你哪怕阻止甚至摧毁了今天的奥斯维辛,但明天在另一个地方一定会有另一个奥斯维辛建立起来!”海尔波狠狠地盯着纳尔逊,“你能阻止的了一时,你不能阻止的了一世!这是历史的洪流,你不可能改变,该发生的总会发生,所有的争端、阴谋和死亡永远不关乎于谁,而关乎于这件事上本身,只要‘奥斯维辛’的事情发生,不管在哪里,在何时,我的魂器都会臻于完美,我的魔法可不只是针对于一小块地皮!” “所以呢?” “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再说那句愚蠢的‘所以呢’了!”海尔波似乎被纳尔逊问破防了,他无能狂怒道,“你不会真以为我需要你这个蹩脚的巫师帮助才能离开这里吧?我只是在等待时机而已,我随时都可以离开!你不要得寸进尺了!” “所以,请。”纳尔逊弯下腰,款款施礼,“卑鄙的海尔波先生,请您为我表演,如何离开这里,我也想见见世面。” “……”海尔波梗着脖子和纳尔逊对视,突然颓丧下来。 “所以呢?”纳尔逊在空中虚握,如同海尔波一开始做的那样,从空气中捞出一顶软毡帽,他右手顶着帽子,用左手拨动着,让它转得飞快,轻笑道,“你怕了,所以你才会歇斯底里,气急败坏。卑鄙的海尔波,我已经明白你为什么叫卑鄙的海尔波,而没有得到诸如‘残暴的海尔波’、‘疯狂的海尔波’这种更加响亮的外号了。因为你只是卑鄙,你只会玩弄比你弱小的人、耍耍小聪明而已。” “所以呢?”海尔波的语气毫无波澜。 “你连先知的才能都不具备,却如此笃信命运,一定是吃够了命运的苦头吧。”纳尔逊摇摇头,怜悯地望向僵硬的海尔波,“我们拭目以待吧,卑鄙先生,让我看看你能不能自己逃出去,你也看看我能不能做到我说的事情。” “没错,有些事情是一定会发生的,那是历史的选择,但有些事情并不是,你小时候一定没念过书吧,这么简单的政治经济学都不懂。”他把那顶软毡帽扣到头上,扶着帽檐轻笑一声,“我已经完全看穿了你灵魂脆弱的本质,不过,尽管你如此孱弱,孱弱到让我失望,但我们的交易依然有效,我想我更喜欢收藏一件未完成的魂器,和它里面更加脆弱的灵魂。” 不等海尔波回应,纳尔逊就化为一团白雾,消失在迷离幻境之中,留下那顶软毡帽孤零零地留在原地和海尔波大眼瞪小眼。 …… “呼——”纳尔逊从床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摘下戒指把它丢尽口袋深处,接着握紧魔杖,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靠在床头上像筛糠一样颤抖起来。 正文 第九十五章 流浪的罗莉安 黑塔图书馆楼下,纳尔逊握住皮提亚脚下的月桂,不知怎的,他总感觉女祭司的雕塑似乎低下头,看了他一眼。 纳尔逊松开月桂枝,抬起头揉揉眼睛,女祭司的雕像还如同往日一般托举着那颗小小的太阳,而太阳释放出温柔的火光也和往日没有什么分别。 “看样子得好好休息了。”他摇摇头,又弯腰握住苍翠的枝条,轻呼她的名字。 “皮提亚。” 一阵微风拂过,纳尔逊消失在了纽蒙迦德的街道上。 …… “是纳尔逊先生吗?” 纳尔逊睁开眼,发现之前的客厅中已经变得空荡荡,几只白色的人偶正费劲地抬着一张长桌从储物间里飘出来,他环顾四周,发出声音的地方似乎是塔楼的厨房,伸手握住在空中悬浮微微发热的手杖,纳尔逊迈步向满是油烟的小房间里走去。 “哎呀,一个人生活这么多年,已经好久没有好好做饭了。”罗莉安表现地像个不会下厨的富家女孩一样,举着一只造型奇特的锅铲站在厨房里,几只小人偶正在灶台前忙忙碌碌的,搞得这里乌烟瘴气。 “你还好吗?需要帮忙吗,我多少会做点儿饭。”纳尔逊被厨房的油烟呛到,强忍着咳嗽的欲望,掩住口鼻抽出魔杖,思量着要不要救火,不然等会儿可能要救人了。 “不用不用!”罗莉安佯装生气地叉起腰,举起锅铲指向纳尔逊,“我可是先从礼仪学校毕业才去当魔法师的!我会做饭。” “好吧好吧。”纳尔逊举起双手告饶,他原本是想找罗莉安聊聊的,但是看这环境也不适合聊天,只好说道,“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嗯,让我想想。”罗莉安把锅铲支到下巴上思索着,纳尔逊这才注意到她的锅铲上没有沾上一点儿油渍,看样子做了半天菜其实了做了个寂寞,她思索了片刻,缓缓开口道,“你能下去帮我摘点莴苣和南瓜吗?我把楼下的花园改成了一片小菜地……不过我刚刚拜托斯卡曼德先生去了,让我看看……” 她推开厨房的窗户探头往下瞅了一眼,扭头回来说道,“呃……看起来他和菜地里的毛毛虫聊得挺开心的,已经有点儿乐不思蜀了。” “好吧。”纳尔逊耸耸肩膀,从旁边捞起两个叠在一起的小木筐,把手杖在手里转了一圈,它很快变成了一柄精致的小锄头,“还需要其他的什么东西吗?” …… “纳尔逊,你为什么会和他们混到一起?”当纳尔逊转着锄头走到楼下时,纽特正蹲在菜地边上和一只努力啃着莴苣叶子的毛毛虫对视着,听到脚步声,他一动不动,头也不回地问道。 “纽特学长,您说什么?” “格林德沃可不是什么善茬,哪怕他表面上对你再好,那也是因为他对你有所图谋。”纽特扶着膝盖站起身,拍拍裤脚沾染的泥土,转身面对纳尔逊,“上次遇到你的时候,我还向霍格沃兹里的朋友打听过你。” “他们是怎么说的?” “我的那些朋友都当上了老师,所以并不是很清楚你的校园生活,也不知道你为什么选择离开霍格沃兹。”纽特缓缓说道,“我的好朋友梅丽莎·塞克斯,你认识吗?她在霍格沃兹教魔咒学,是拉文克劳的院长。她说你的成绩很不错,是一名优秀的学生。” “我经常和塞克斯教授打交道。”纳尔逊点点头,“她教会了我很多东西。” “是吗?”纽特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纳尔逊,一字一顿地说,“她还告诉我你和阿不思有矛盾,这是怎么回事?” “……”纳尔逊不言语,弯下腰开始挥舞着锄头挖莴苣,“纽特学长,您也是从霍格沃兹中途离开的人,您应该明白的,人和人的理念总是有冲突的,我不想指责邓布利多教授什么,相反我很敬重他,但是两个理念不同的人没有必要非得待在一起。” “我们不一样。”纽特摇摇头,“我觉得——” “那么您更应该明白才是,”纳尔逊拔出一根莴苣,把它丢到木筐里,又找到下一颗莴苣继续奋战,“您既然都知道我们不一样,那一定知道我们所选择的每一条路总有自己不得不去走的理由。” “纳尔逊——”纽特有些嘴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嚅嗫着嘴唇凝视着这位年轻学弟的眼睛,菜园子里很快陷入了沉默当中,只剩下纳尔逊挖菜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学长,您后悔从霍格沃兹离开吗?”当木筐装满后,纳尔逊拿来另外一个,挪到一旁的南瓜地边上,突然开口问道。 “我……”纽特仿佛中了定身咒一样僵在原地,他像鸵鸟一样把头埋到双腿中间,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当中。 “对不起,纽特学长。”纳尔逊放下又变成小镰刀的手杖,砍下一节南瓜茎,小声的道歉。 “没,没关系。”纽特抬起头,眼神放空地说道,“我其实挺后悔的。” “在赫奇帕奇读书的那段时间,是我人生中最无忧无虑,也几乎是最快乐的几年。”纽特有些磕巴地讲述道,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忆过那段遥远的学生时代了,“在外面漂泊的这么多年间,我总是在想,如果我当年没有出事,没有被霍格沃兹开除,顺顺利利地从赫奇帕奇毕业,我会不会成为儿时自己梦想中的那个人。” “儿时自己梦想中的那个人。” “我们的人生总是随波逐流的,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纽特盯着空中,六翼的雷鸟正在辽阔无垠的天空中振翅盘旋,“他叫弗兰克,你觉得他威风吗?” “威风极了。”纳尔逊眯起眼睛望向那道在电光中跳舞的身影,点点头,“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有气势的鸟类,在云层之上掌握雷电……” “可是你知道吗?他一开始是被我从埃及的鸟贩子手里救下来的。”纽特的眼中流露出怀念的目光,“那时候的他可没有这么威风,一只小小的仿佛鹌鹑一样的小鸡仔,瑟缩在一个像你这样的筐子里,等待着被卖到某个残忍的巫师手里。” “我真没想到……” “你说我们和他像吗?”纽特转过头,目光灼灼地凝望着纳尔逊,“我也不劝你回去了,毕竟我也没有这样的立场。我们都是无根的浮萍,但是我们和他不一样,我们起码有选择的权利。” “我们有吗?”纳尔逊不由地怀疑,此刻的他不正是那随波逐流的无根浮萍吗?作为一个巫师,却被命运牵扯进麻瓜战争酿成的悲剧之中,以至于流落至此也无能为力,他手中的魔杖甚至还不如一把手枪有力。 “纳尔逊,阿不思告诉我,你是他任教至今最喜爱也是最认可的学生,这和你的魔法天赋无关,而是他听到你说过一句话。”纽特一字一顿地念到,“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这只是——” “纳尔逊,我不知道你自己信不信这句话,但我对它再认可不过了。现在的人,尤其是巫师,他们总想着无穷无尽地索取,获得力量,攫取权力,赚取财富,而从来不想着承担相应的责任,但事实上,每个人生活在世上都有他自己的责任,哪怕是一只神奇动物生活在自然中也有它必须履行的责任。”纽特一字不顿地倾诉着,“越有能力的人越需要创造更伟大的事业,而不是像格林德沃那样为了一己私欲把秩序搅得天翻地覆,我无数次恼火自己没有这样的能力,没有办法阻止一些悲剧的发生,但我想,你一定能明白这样的道理。” 南瓜田里陷入了良久的沉默,直到塔楼顶上的罗莉安打开窗户,探头喊道,“纳尔逊先生,你得快点儿了!难道你也被毛毛虫吸引到了吗?” “这就上来!”纳尔逊晃过神来,举起手边装满莴苣的木筐向罗莉安展示着,“我已经摘好了!稍等一会儿。” “我来吧。”纽特接过纳尔逊手上沉甸甸的木筐,跟着纳尔逊身后上了楼。 晚餐是简单的家宴,一些炖菜和几块牛排配上面点,虽然简陋,但胜在丰盛,罗莉安终于是在纳尔逊的劝说之下从厨房离开,这避免了这座历史悠久的城堡葬身火海的悲剧,在座的几位虽然厨艺稀松平常,但对巫师来说,家用魔咒的开发可是一项已经进行了数十个世纪,迭代了无数次的宏大事业,轻轻松松地挥舞几下魔杖,厨房里的一切都开始秩序井然地工作起来。 餐前的饭桌上呈现出一副奇妙的场面——罗莉安在祈祷,纳尔逊在用湿巾擦手,怀特和安德烈则坐在一起复习圣徒的“功课”,搞得像思政学习一样,而纽特·斯卡曼德作为颇负盛名的神奇动物学家,早已钻到箱子里对自己带在身边的神奇动物们进行日常的探视去了。 等到大家准备好坐到桌前时,几个人就都变得一样了。 “罗莉安小姐,您餐前在对谁祈祷呢?”安德烈一边在自己的面包上抹着肉酱,一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上帝吗?” “上帝?”罗莉安摇摇头,“我在对魔法祈祷,无时不刻都保持对魔力的敬畏——这是每位魔法师的必修课,哪怕是创世神对于我们而言也不如魔法来的重要。” “我一定要把这条记下来,以后回去教给那些年轻人,他们总对魔法缺少敬畏之心。”安德烈瞟了一眼纽特,继续问道,“创世神?看样子罗莉安小姐您的宗教信仰也很特殊。” “宗教信仰?”罗莉安抬起埋在盘子里和牛排奋战的脑袋,奇怪地问道,“什么宗教信仰?我为什么要信仰他?我又不是圣职者。” 众人都没听懂她在说什么,这场晚餐就在这样稀里糊涂的氛围里结束了。 饭后,纳尔逊走到厨房,罗莉安正握着一张瓷盘,指挥着她的那些小人偶清理餐具,听到纳尔逊进来,她回头看了一眼,开口道,“纳尔逊先生,你不用帮忙,这点儿工作我还是可以完成的。你回房间休息吧,晚点儿我给你讲讲我的笔记。” “不,”纳尔逊望着那些秩序井然的小人偶,转身看看门外,又带上门,小声开口道,“罗莉安小姐,您来自另一个世界,是吗?” 罗莉安手里的盘子跌倒地上,碎成了一地瓷渣。 “你怎么知道?我没告诉过你吧?”她警惕地眯起眼睛望向正抽出魔杖的纳尔逊。 “恢复如初。”纳尔逊轻轻一点魔杖,地上的碎瓷片很快聚拢,慢慢拼回一个盘子的形状,“您忘了吗?您当初给我姨父说过,他说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直在寻找有魔法的人,想找到回家的路。” “啊……”罗莉安皱起眉头,又立马舒展开来,“我是给他说过这个。” “您找到了吗?”纳尔逊凝望着罗莉安纠结的面庞,言辞恳切地开口问道。 “……”罗莉安抬起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您没找到吗?”纳尔逊有些失望。 “你说呢?”罗莉安颓丧着脸,“如果找到了,你还能在这里碰到我吗?更别说你们几个还是我见到的第一批巫师,在此之前来这里找我的都是一些不会魔法的人。” “好吧……” “你为什么会对这件事感兴趣呢?” “说出来您可能不信,其实我也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纳尔逊注意到罗莉安愈发怪异的目光,沉默片刻,这才继续开口,“好吧,其实我一直对前往其他世界旅行这件事情很感兴趣。” “为什么呢?”罗莉安不是很能理解,“世界这么大,本就有很多探索不完的地方,为什么要去其他世界旅行呢?更何况还有可能回不到自己的家乡。” “你的家乡?” “我的家乡叫做阿拉德,那是一个饱受战火摧残,却依旧美丽的地方……” 罗莉安缓缓开口,开始讲述起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在一次灾难中枯叶般飘落到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纳尔逊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竟然有和自己同样遭遇的人,但他却从来没有把自己的故事给别人讲过,过往的记忆早已模糊,儿时的记忆甚至都难以想起,更何况那些迷失在梦境中的幻象呢? 但此刻他释怀了,不管那段模糊的记忆是不是精神疾病,还是只存在于迷离幻境的白雾之中,他都释怀了,不论是和汤姆共同成长的童年,还是他在半挂车车轮下看到的蓝天,都是再真实不过的珍贵的东西。 “你怎么哭了?”罗莉安手忙脚乱地翻着口袋寻找自己的手帕,慌张地问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为什么——” “没关系。”纳尔逊抬起头,淌满泪水的脸上挤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纳尔逊,你怎么了?”安德烈着急的声音传来。 门开了。 …… 门开了。 “轰隆隆。” 剧烈的响动惊醒了千年前就沉淀着的灰尘,腐朽的气味和毒液特有的枯萎的甘甜味从漆黑的陷坑中涌出来。 霍格沃兹,一间女生盥洗室的洗手台前,汤姆正抬起头,望向慢慢打开的、通向萨拉查·斯莱特林留给他继承者的密室的大门。 正文 第九十六章 斯莱特林的密室 “斯莱特林不是大巫师吗?他的秘宝怎么会藏在这种地方。” 汤姆抬起头,环顾四周的景象,就是再普通不过的女盥洗室,他不由地皱起眉头,暗骂一声。 “搞什么啊?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女厕所里?” 汤姆骂骂咧咧地脱下校服长袍,把它包好藏在旁边洗手台下面的柜子里,接着把裤脚往上编了两圈,原地蹦蹦跳跳地活动着肢体。 “荧光闪烁。”他举起魔杖,顺着杖尖幽幽的微光向脚下的管道望去,这条管道非常宽敞,看得出一开始修建它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排水,管道内壁散发着一股刺鼻的霉味,汤姆不由地回想起了纳吉尼原来住着的地方。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汤姆耸耸肩,纵深一跃,跳进了黑黢黢的洞口之中,“也不知道纳尔现在在哪?” 管道的壁内漆黑污秽,已经很久没有清理过了,苔藓生长在霉菌的尸体上,而霉菌又寄生着苔藓,搞得整根管道里滑溜溜的,那股难闻的气味更加刺鼻了。 汤姆想要尽快结束这场令他有些作呕的旅程,但这条管道似乎永无止境,他看着四周从庞大管道旁引伸出的其他管道,他们被生锈的铁网栅与主管道隔开,但大部分的网都已经脆化到碎裂了,汤姆嫌弃地吸了口气就不去理会那些分支,他可不想在这里因为破伤风英年早逝。 扭曲、旋转、又陡直地下滑。 汤姆不知道自己在管道里滑了多久,但是他深知这里的深度已经远远深过霍格沃兹地下最幽深的地牢,他可以听到管道内不断回荡着的自己的呼吸声,这里寂静到没有一丝属于这里的声音。 顺着魔杖的光亮,他很快发现,魔杖似乎照亮了下方不远处的什么东西,看样子到底了。 “速速飞起。” 汤姆的手腕猛地向上一收,又向前轻点,立马止住了下落的势头,向一根羽毛一样轻飘飘地落到地上,适应了了一会儿重力,他跺跺脚,活动着关节,动作流畅而优雅。 “噫……好恶心。”他转过身看到屁股后面沾了一些管壁上黏糊糊的东西,赶紧拿来魔杖把它们清理掉,这才举起萤火,细细地打量起周遭的环境。 “我现在应该离学校很远,”汤姆思索着自己下落的方向,又注意到头顶仿佛血管一般纵横交错的水管和周围因为潮湿而长满苔藓的墙壁,自言自语道,“这里应该是学校排水系统的出口,所以我想我应该在黑湖底下,黑湖里面生活着不少神奇东西,这么多年没有被发现也是情理之中……不过用蛇佬腔开门,这委实不像一个正派巫师的做法。” “我在想什么呢?纳尔说过不能以某项特质来判断一个人的好坏。”汤姆自嘲地笑笑,“难道他不在了,我就要原形毕露了吗?那不得被他笑死?” 汤姆高举魔杖,荧光咒发出的光甚至难以照亮前方的黑暗,以至于让那股黑暗显得更朦胧了,这间地底的密室实在是太大了,汤姆行走在潮湿的地面上,得等好一会儿才能听到自己脚步那轻飘飘的回声。 “我感觉自己真的和下水道有缘,总能在下水道里发现一些奇怪的东西。”密室中空无一物,看起来就像一处真正的下水道似的,汤姆觉得有些冷,只好不断对自己说这话,以此来驱除那股刺骨的湿冷寒意,“不过还好这里前后通达,不是迷宫。” 汤姆穿过地下管道中的一处拐弯,霎那间,管道内的声音就大了起来,水流声、老鼠或是其他的什么小动物悉悉索索的声音,还有汤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他抬起头,注视着眼前横贯视野的庞然大物,那东西有着仿佛山脉般巨大而又绵延起伏的曲线,盘踞在他的面前,阻挡了全部的去路,没有留下一丝穿行的空隙。 它的表面在汤姆荧光咒的照射下反射出幽幽的绿色冷光,那道鲜绿色令他不由地心生亲切: 这是一条巨大的蛇皮,起码有二十英尺长,扎眼的鲜绿色会让看到它的人第一时间产生心理不适感乃至恐惧,空荡荡的蛇皮蜷曲着堆积在下水道中央,汤姆注意到,巨蛇钻出的缺口中正有一些绿色黏液流淌着,在黑暗中散发着荧光。 “不是吧。”汤姆像被踩了一脚的兔子一样后跳一步,心有余悸地说道,“这玩意儿不会有辐射吧?” 汤姆想起之前自己想去伦敦体验一下传说中包治百病的“镭浴”时,纳尔逊恐吓他的话:“所有会自己发光的东西都有辐射。” 虽然汤姆还是不太理解辐射是什么,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用漂浮咒把蛇皮丢到远处的管道分支中,再快速穿过这里。 “希望人没事儿。”汤姆一直往前走着,甚至无聊地转起了魔杖,“就算人没事儿,现在膝盖也有事儿了。” 汤姆发现自己脚步的回声越来越响亮了,他明白自己已经靠近了通道的尽头,他无比迫切地期望着,在管道的尽头可以发现点儿什么有意义的东子。 终于,当他绕过另一道弯,一面坚固的石墙赫然伫立在他的面前,墙上雕刻着两条相互缠绕的巨蛇,巨蛇的眼中镶嵌着几颗质地纯净又闪闪发光的巨大绿宝石。 在汤姆眼中,这几条石制的巨蛇和真正的蛇没有什么区别,它们攀附在墙壁上打量着下面的猎物,逼真的蛇眼中闪烁着危险的绿光。 “如果里面什么都没有,这几颗绿宝石就是我的了。”汤姆毫无敬畏之心地分配着斯莱特林门上的财富,忽然收起玩味的表情,认真地凝视着石壁,用蛇佬腔低沉地发出声音: “开启。” 整间密室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这句蛇佬腔仿佛唤醒了这间古迹沉睡千年的魂魄,汤姆听到耳边传来阵阵机括轰鸣的声音,头顶开始不断地往下抖落着灰尘,不一会儿,这间密室完全醒来,生锈的嘎吱声沉静下去,一盏巨大的水晶灯从汤姆头顶垂落下来,千年都难以燃尽的由龙脂肪制成的蜡烛熊熊燃烧着,火光在切割精良的水晶折射下为密室染上一层神秘的光辉。 “很好,你很漂亮。”汤姆抬起头,注视着头顶名贵的水晶灯,“但等我回来,你就是我的了。” 话音刚落,面前纠缠着的两条巨蛇滑动着身躯分离开来,随着墙壁上魔法机关的转动,左边的那只昂起头俯视着汤姆,另一只则俯下身子从下方冷冷地注视他——随着两条蛇的分离,高大的墙壁从正当中裂开,两面半墙从中间平稳地划开,消失地无影无踪。 汤姆抬起头,看到眼前是一间更加宽敞、更大昏暗、也更加神秘的石室。 “故弄玄虚。” 他不屑地笑笑,伸手从毛衣里拽出一条银质镶嵌着绿宝石的吊坠,底部黑色的翳珀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中却显得异常鲜亮,链身上拼刻出的如尼字母闪烁着温暖的光芒,汤姆扭动着脖子,甩了甩手里的魔杖,毫不在意地迈步走了进去。 与外面不同,这间需要开门才能进入的石室里面干燥温暖,也不知道是怎样的魔法和设计才能让这里的环境在千年后也能保持舒适,几十根粗壮高大的石柱两根一排地排着队支撑起密室的穹顶,更多石雕的巨蟒盘踞在这些柱子上野蛮生长着,它们昂首向上,张牙舞爪地一直上升,直到消失在黑暗的穹顶之中。 “虽然我也很喜欢蛇这种动物,但我还是不得不说,”汤姆径直向密室最深处走去,直到穿过最后一对石柱,一尊与密室等高的雕塑跳入他的视线,“这是何其糟糕的审美。” 他打量着雕塑那张巨大的脸:他看起来很老,尖嘴猴腮的,像只猴子,稀稀疏疏却很长的山羊胡直直地垂到及地的袍子地段,两条灰色的腿站立在石室光滑的地板上,微微低头俯视着站在脚下渺小的后来者。 “你只是一尊石像而已。”汤姆浑然不惧地抬起头与石像对视,嘴边轻轻地吐出他的名字,“萨拉查·斯莱特林。” 汤姆从口袋中掏出一本破破烂烂的书,那是一年级时,丽痕书店的老板作为暂时缺货的替代而交给纳尔逊的两本《魔法原理》之一,有趣的是,在正文周边的边角处,并没有记录什么高深的魔咒或者强力的黑魔法,而是记录了一位很多年前毕业于霍格沃兹的名不见经传的冒险家的自传,这些故事似乎是他在经历一次危险的冒险时面临死亡所写下的,那时候他手头不知道为什么只有这样一本亡妻留下的课本,而这本书又辗转着飘零到丽痕书店的二手书书堆里,直到多年后被交到纳尔逊的手上。 “探寻宝藏是一项艰难但令人享受的工作,它不光需要探险家有高强的魔法和身手,还得拥有不逊于学究的历史知识,因为很多密宝的下落,往往躲藏在人们所不知道的隐蔽角落。”汤姆缓缓把书翻开到自己作下标记的位置,阅读着这一长段话,“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运气……” “……萨拉查·斯莱特林是霍格沃兹的创始人之一,关于他离开霍格沃兹的原因,众说纷纭,但是他对这所学校做出的贡献是毋庸置疑的,他一手开创了沿用至今的黑魔法防御课教学体系,甚至霍格沃兹的城堡在早些时候也属于他,这让人不得不产生联想,他是否会在这座本就属于他的古老城堡中埋藏一些有目的性的伏笔……” “……我在霍格沃兹读书的时候,学校里流传着一个关于斯莱特林的密室的传言,据说在离开霍格沃兹前,他在城堡里留下了一个只有他的继承人才能打开的密室,以期望在未来能够辅佐他的继承人清理学校里的非纯血巫师——这当然是无稽之谈,斯莱特林虽然是纯血出身,但是‘世界上第一个纯血巫师是谁?’的名言也是由他本人说出的,我更倾向于他离开霍格沃兹另有原由,但他应该确实在校园中留下了什么东西……” “……在霍格沃兹求学的七年间,我几乎探索遍了城堡中的每个角落,实际上,我还真找到了一些有趣的小东西,比如八楼走廊里那间神奇的屋子,比如拉文克劳塔楼门环背后的房间,又比如城堡中无处不在却又无迹可寻的浮雕小蛇——直到我七年级学会显性咒以后,我才明白,学校里关于密室的传说绝非空穴来风,每一个浮雕小蛇都需要用语言触发,可能会激发不同的机关,但我没能猜出密码,但我有一些基于斯莱特林性格和喜好的猜测,在这里把它们和这些浮雕的位置记录下来,希望会有后来人看到……” “你是对的。”汤姆向前一步,面对着斯莱特林的巨大雕塑,眼睛里闪烁着一丝红光,他翻开下一页,轻声用蛇佬腔吟唱起这位不知名前辈所猜测的所有“咒语”来: “斯莱特林,伟大的传奇法师!” “霍格沃兹的主人,伟大的萨拉查·斯莱特林,您的继承人前来拜谒!” …… “睁眼看看吧,斯莱特林,霍格沃兹的至尊!” 汤姆不知道自己念了多少条恭维的漂亮话,甚至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过于油腻了,但还是强忍着不适感念了下来,不得不说,那位老学长对斯莱特林的猜测是正确的,他果然是个“注重荣誉”,也喜欢听人夸的人。 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咔咔声,斯莱特林石像的眼睛慢慢向正前方望去,当瞳孔位于眼睛中间时,它开始旋转着散发出幽幽的绿色光芒,整间密室都被笼罩其中,亮堂起来。 汤姆转过身,注意到原本黑不可视的穹顶也明朗起来,斯莱特林的眼睛仿佛整间密室光源的开关一般,他这才发现密室的结构和霍格沃兹城堡的礼堂大厅仿佛一模一样,而他头顶的穹顶也拥有着和礼堂大厅一般的功能,巨大的乌贼在粗壮的水草间游曳着,鲜艳的鱼群成群结队地穿行其中,星光透过水质纯净的黑湖洒落下来,化作点点星辉落到密室中那些石柱上,它们身上的巨蛇们也生动起来,组成了一个个字母——每一根柱子都代表着一个单词。 汤姆望向那些石柱,苍白的脸瞬间酡红起来,身体剧烈地颤抖,他看到了,每一根柱子上的单词都代表着一种类别的魔法,而他只需要对着柱子底部的小蛇用蛇佬腔把那个单词念出来,斯莱特林的魔法唾手可得…… “哦,天哪……”汤姆扫视着那些充满诱惑力的石柱,喃喃地走向距离他稍远的一根,轻声从喉咙间挤出嘶嘶声,“变形。” 穹顶洒落的星辉开始剧烈地转动,令人头晕目眩,最终,在密室侧面的空白墙壁上,一个个用星光写出的单词在上面出现,字体显得冷酷而圆滑,就像蛇一样。 “魔法怎么样另说,但这也太炫酷了。”汤姆抬起头,看到黑湖中的星辉已经暗淡下来,意识到现在已经很晚了,强忍着留在这里研读的欲望,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就在他踏出密室的瞬间,斯莱特林的雕塑垂下眼睛,密室的大门在他身后重重关上,抖落了一地灰尘,汤姆转过身,望向已经恢复如初的墙壁上两条巨蛇闪闪发光的绿眼睛,吓得石头做成的蛇都抖了抖。 “倒也不至于,”汤姆兴奋地吹起了口哨,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写信告诉纳尔逊这个好消息,为了加快速度,他举起魔杖,整个人缓缓飘到空中,下半身黑烟鼓动,很快地向来时的方向飞去。 “这魔法真好用。”汤姆钻出洞口,找到之前藏起来的校服长袍套在身上,洗手台在他身后缓缓恢复原状,“针不戳,以后可以用飞的。” 他抬腿正欲离开,忽然听到隔壁的盥洗室内传出“嘤嘤嘤”的哭声,汤姆不由地侧过头看了一眼,却正对上桃金娘眼镜片下通红的眼睛。 桃金娘抬起头,怯生生地看了一眼头顶的牌子,是女盥洗室没错。 汤姆头都大了半圈,本着先发制人的原则,他皱着眉头开口道:“梅特尔,你怎么在这里?” 正文 第九十七章 哭泣的桃金娘 “梅特尔,你怎么在这里?” “我……”桃金娘停下啜泣,冲着汤姆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却因为止不住的泪水爬满脸颊而显得异常滑稽。 不得不说,汤姆的先发制人还是很有效果的,桃金娘已经忽略了为什么他会从女盥洗室里出来,而是开始期期艾艾地解释,“我……我没事儿,没事儿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来这里待一会儿。” “是吗?”汤姆斜着眼瞅着桃金娘升腾着雾气的眼镜片,心里的担忧放下一些,即使面对的是同年级的同学,他也摆出一副倨傲的姿态开口训斥道,“现在这么晚了,你还一个人在外面夜游,这是违反校规的行为,而且也不安全。” “我……我……” 桃金娘支支吾吾半天,忽然嚎啕大哭起来,吓了汤姆一跳,“对不起,我不应该出现在你面前的,我本以为这间盥洗室只有我一个人来,没想到你也在里面,我……对不起,呜呜呜……” “你怎么了?为什么会半夜一个人在这里哭?”汤姆最受不得别人在他面前摆出这种哭哭啼啼的样子,他一瞬间破了功。 桃金娘的这副模样让他想起了之前孤儿院里的一个女孩,他还记得她叫玛莎,因为瘦瘦小小的,所以总被其他大孩子欺负,而汤姆曾经也差点成为那群大孩子中的一员,他皱着眉头,语气温和地问道,“有人欺负你吗?” “没有……”桃金娘背过身去,蹲在地上无声地啜泣,“你……你回去吧,不用管我的。” “看样子是了,嘶……这种爱哭鬼可真是棘手。”汤姆心里有了判断。 他可不敢绕到正面去看小姑娘哭哭啼啼的脸,想了想,从怀里掏出自己刚买的一张新手帕搭在桃金娘的肩上,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一些,“你是纳尔认识的第一个霍格沃兹同学,我们这样也算是朋友了……不想说没关系,但是如果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事情一定要来找我。” “你不用管我的……” “如果纳尔在这里,他一定会管的,既然他不在,那他要管的闲事就让我来管!”汤姆虽然身高在同龄人中出挑,但终究是个孩子,他拍着胸脯装作很靠谱的样子,样子和动作的反差显得格外好笑,而且可爱,“况且我向来是个乐于助人的人。” “谢谢,”桃金娘点点头,她虽然依旧背对着汤姆,但感觉她看起来好受多了,情绪也稳定下来,“我已经好多了,你可以让我自己待会儿吗?我等会儿就回去,管理员晚上不会到这里巡查的。” “好吧,你记得早点回去。” “对了,”桃金娘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叫住了正准备离开的汤姆,“纳尔逊去哪里了?他不打算回来了吗?” “呃……我来这里取东西,阿尔法德你认识吗?斯莱特林的阿尔法德·布莱克,” 看到桃金娘点点头,汤姆赶忙说出自己编排了很久的借口:“他总是喜欢做些低劣的恶作剧,他把我的课本藏到女盥洗室了,所以我只好晚上出来找找,这不,今天刚找到……” 他拿出那本《魔法原理》展示给桃金娘看,刚举起来就突然意识到桃金娘刚刚问他的并不是这个问题,汤姆此刻尴尬到脚趾头都蜷缩起来,他像条上岸的鲤鱼一样张了张嘴,似乎想吐两个泡泡助兴,“我想说的是,他现在在欧洲旅行,过得不赖,每天好吃好喝的,还有人帮他洗衣服。” 汤姆摊摊手,“你既然这么关心他,为什么不直接给他写信呢?纳尔可是有逢信必回的怪癖,你只要给他写信,他保证把自己的近况和盘托出。” “我……可以吗?” “你……不会写字吗?”汤姆有点儿摸不清眼前这姑娘的路数了,他学着桃金娘那试探的语气问道,“如果你不知道写什么,你就写点儿关于他那只丑猫的事儿吧,我感觉他快把那家伙给忘掉了。” “我明白了,我回去就给他写信,”桃金娘点点头,想起那只可爱的小猫,她脸上的阴霾也少了很多,“你早点回去吧,别被管理员发现了。” “好吧。”汤姆耸耸肩,“再见。” “谢谢你,汤姆。” 汤姆不说话,只是一边往斯莱特林休息室走,一边抬起隔壁挥了挥,像是打招呼一样,直到经过了个拐角,才轻声说道,“没关系……看样子你也没看到我在做什么,真不知道斯莱特林是怎么想的,居然把密室的入口放到女厕所,真是恶俗啊。” …… “里德尔,您回来啦。” 听到开门声,离门最近的乔治·卡罗拉亮了灯,他的敬语用得很抽象也很刻意,他献宝似的从柜子里掏出一盒蜜饯,举起它问道,“你要吃点儿东西吗?” “不用了,”汤姆用余光看了眼那个造型精美的果脯盒,摇摇头,走进旁边寝室配套的盥洗室里刷牙洗脸,“早点睡觉。” “晚安。”寝室里的其他两人也坐起身来打着招呼。 “对了,卡罗。”汤姆的声音从盥洗室里传来。 “怎么了?”刚上床的乔治·卡罗又蹦了下来,跑到盥洗室门口殷切地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猫已经喂过了,今晚它决定在格兰芬多休息室火炉旁边就寝,是委托您的朋友朱维尔小姐喂的,这次喂的是……。” “好了好了,这种事儿你就不用给我说了。”汤姆隔着门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我是想问,你知道拉文克劳的那个梅特尔是怎么回事吗?她好像被霸凌了?你不是消息灵通吗?有听说过什么吗?” “这您也知道吗?”卡罗站在门外说道,“她的寝室里,好像只有她一个麻瓜出身的学生,所以……” “所以她的舍友们总是换着法子戏弄她,还伙同了拉文克劳里一群无聊的家伙到处给人说她的闲话。” “什么闲话?”汤姆含着牙膏含糊不清地问道,“我怎么没听说过。” “他们可不敢过来找您说闲话,”卡罗解释道,“无外乎抨击一个人的长相,诋毁他的品行,贬低他的家境,来来回回也就是这些东西。” “真是有够无聊的。”汤姆吐掉嘴里的泡沫,含住一口冰凉的水漱口,把它吐掉之后才开口说道,“也真是没有新意,没想到巫师的闲话相比麻瓜也没什么特别的,看样子在这方面人类可能并没有什么创造力。” “是这样的……您认识梅特尔吗?”卡罗好奇地问道。 “是的,我和她还挺熟的,你忘了吗?纳尔的猫一直在她那。”汤姆摸了摸自己的手背,那里被问号挠了无数次。 “需要我去警告那些长舌头的家伙吗?”卡罗想要主动包揽一些工作。 “不用那么麻烦,”汤姆打开盥洗室的门,他一边用毛巾擦着脸,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们也去霸凌他们就好了。” “好的,早就有人看那群呜呜喳喳的拉文克劳不爽了。” “不过也不要太过火了。” “您可真善良。” “不要说这种话,不然我总感觉你在骂我。”汤姆白了他一眼,走到自己的床前,掀开被子,钻了进去,“明天还是在两把扫帚,不要忘了,早点睡吧。” “要叫上您的朋友吗?”卡罗关上灯,上床睡觉。 “谁?” “朱维尔小姐。” “不用了,她是个格兰芬多。”黑暗中,汤姆失望地摇摇头。 正文 第九十八章 一个平凡的镇子 “纳尔逊,你怎么了?” 安德烈听到纳尔逊的声音,着急地推开门闯进厨房,警惕地望向罗莉安。 “我没事儿,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纳尔逊无奈地摇摇头,“没事儿,没事儿,你不要这么紧张,和罗莉安小姐没有关系。” “好吧,我们在客厅等你们。”安德烈换上一副谈正事的表情,不过配上他那一脸疤痕,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发出死亡威胁,“我们必须好好谈谈之前说过的事。” 纳尔逊离开厨房,坐在长桌前等待着罗莉安,不一会儿,她端着几盘水果走来,纳尔逊看到一盘小西红柿,不露痕迹地把它扒拉到自己旁边。 “罗莉安小姐,平白把您从自家轰走肯定不是一个好的处理问题的办法。”客厅里,收拾整齐的长桌上,安德烈郑重地向罗莉安开口,“但是如果您继续待在这种麻瓜聚集的地方,之后会非常麻烦,况且那些麻瓜们对这片区域有一些重要的安排。” 罗莉安问道:“什么安排?这边人会多起来吗?” “据说要在南边的小镇建一片驻扎军队的军事基地和进行武器开发的实验室,届时这里会有很多人聚集,而且我们也不确定麻瓜们所谓的科技会不会叨扰您正常的生活。”安德烈解释道,“我们的领袖格林德沃大人给我们展示过他从命运中窥见的麻瓜武器,虽然粗糙,但威力很强劲。” “我明白。”罗莉安郑重地点点头,“我认识几位天界的枪手,他们的武器和我之前看到那些士兵使用的枪支很像。” 虽然还是听不懂罗莉安的那些怪话,但是安德烈还是听出罗莉安明白了这件事的重要性,他点点头,拍拍旁边和小西红柿埋头苦战的纳尔逊说道,“对于现在的麻瓜,纳尔逊了解的更多,您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他,现在的问题是,您是否愿意和我们一起去纽蒙迦德小住一段时间,那里很安全,也不会被人打扰……” “不要去。”纽特总会在这种关头出来搅局,“那儿可没什么好人,他一定是看中了你的魔法,你不妨去寻求当地魔法部的帮助。” “不好意思,波兰的魔法部全是我们的人,而且你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安德烈皱起眉头瞪着他,“你不觉得自己很煞风景吗?你是没看出来我们在聊正事吗?你以为就你长了一张嘴成天到晚叭叭叭叭……”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吵了。”罗莉安捏起一根叉子指向两人中间的纳尔逊,“纳尔逊先生也住在那个什么,纽……” “纽蒙迦德。” “对,他也住在纽蒙迦德吗?”罗莉安问道,一边笑眯眯地说道,“你们两个关系可真好,我也有个经常一起拌嘴的好朋友。” “我是住……咳咳……住在那。”纳尔逊差点被小西红柿给噎住,他感觉罗莉安阅读气氛的能力应该无限趋近于零,纳尔逊的脸逐渐由白色变成猪肝色,“咳咳咳……” “安咳消。”纽特抽出魔杖轻点纳尔逊的胸口,他的脸色终于恢复正常,看了眼坐在一起的怀特和安德烈,斟酌着开口,“但是我和你的情况不一样,我觉得——” “没关系,没有人能伤到我。”罗莉安的脸上洋溢着自信的表情,她轻轻招了招手,趴在一边打呼噜的丁卡斯晃晃悠悠地爬过来蹭着她的小腿,“而且丁卡斯会保护我的,我对你们嘴里的纽蒙迦德也很感兴趣。” “好,那我们过几天就出发。”安德烈开心地拍了拍桌子,只要先把人骗过去,不愁圣徒先进的思想感化不了她,自己身边的纳尔逊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起码看起来是这样的,“我们在这周边还有些事情要做,您可以等几天吗?” “这是我家,我待多久都不会腻的。”罗莉安笑笑,“我可以问问你们在这儿还有什么事吗?” “当然,我这几天要教周边驻军的长官魔法。” “你们已经掌握给麻瓜传授魔法的办法了吗?”纽特内心震动,忍不住问道,如果这是真的,那来自纽蒙迦德的威胁就更大了。 “当然……没有。”安德烈眯起眼,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况且你觉得就算我们找到了这种办法,会把魔法教给麻瓜吗?” …… 夜。 纳尔逊批着那件党卫军高级军官的大衣,蹑手蹑脚地下了楼,站在城堡正前方由前一天的战斗造成的空地中央呼吸着清冷的空气。 “你终于决定要走了吗?” 一道冷冷的女声从旁边的森林里传来,吓得纳尔逊赶紧掏出了自己的魔杖。 月光下,怀特的身影从树林中走出。 “什么呀,原来是你。”纳尔逊收起魔杖,抚了抚胸口。 “你不是要走吗?”怀特挑挑眉毛,“今天是最好的机会了,我可以把我的扫帚借给你,你记得把它寄回来就行。” “我为什么要走?”纳尔逊奇怪地看了一眼这个奇怪的女人,“我只是想去奥斯维辛转转。” “他还没有来找你签订契约吗?趁着你还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他?” “还没有吗?……为什么?”月光下怀特的眼神显得茫然极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不再提刚才的话题,“你去奥斯维辛干什么?那可没什么好看的,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镇罢了,里面该关门的都关了,现在全是臭烘烘的士兵。” “爱好。”纳尔逊不做过多解释,“你说我穿这一身,他们应该不会来找我麻烦吧?” “不会,你甚至可以抓个士兵让他把你背过去。” “你要去吗?”纳尔逊问道,“你可以去那看看有没有琥珀,不是要给巴里带礼物吗?或者可以改天去克拉科夫看看,那里应该剩下的东西多点儿。” “不用了,我打算给他带个中锋回去。”怀特一本正经地摇摇头。 “哈?”纳尔逊赶忙摆摆手,他看着认真的怀特,赶忙解释道,“我是开玩笑的。” “我也是。”怀特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纳尔逊无语地翻着白眼。 “哈哈哈哈,我还是挺有幽默感的,不是吗?” “你现在才和船上见面那次挺像的。”纳尔逊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无语过,“我要走了,晚安。” “我带你去吧。”怀特笑着从包里拎出一柄飞天扫帚,跨坐在上面,往前挪了挪腾出点儿位置,“你走过去怕是要走到下个月。” “这太麻烦你了……” “走吧,别啰嗦了,”怀特抬起扫帚的头,一个甩尾停在纳尔逊面前,“快上来吧,我本来就是个夜猫子。” 纳尔逊跨坐上去,扫帚仿佛被重击了一样震了一下。 “你到底往自己的口袋里放了多少东西?”怀特扭过头,震惊地看向纳尔逊身上的制服,“你给这一件也施咒了吗?” “是不是重了,可能飞不起来,我还是……” “我可以。”怀特咬咬牙,用力一抬扫帚柄,“倏”的一声,两人出现在了月下的空中。 当你飞得够高,即使在内陆,也可以嗅到海风,不光有海风,当人类可以换个角度看世界的时候,以往平凡的景物就不再平凡,相反的,以往宏伟的建筑就显得渺小了。 这是纳尔逊第一次飞行,高空的强风吹得他睁不开眼睛,但他还是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贪婪地注视着周围和脚下的景物,他明白了人类自古以来,为什么如此向往飞行。 “呜呼~” “第一次飞吗?”怀特促狭地问道,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她不怀好意地笑笑,回忆起年轻时候玩魁地奇的技巧,操纵着扫帚开始在天空中画出各种高难度的图案,然后转过头,准备欣赏纳尔逊晕头转向的表情,可谁曾想—— “芜湖~~~~” 纳尔逊反而更兴奋了。 “我建议你和巴里的婚礼在空中举办,大家一起骑着扫帚吃饭。”纳尔逊张开嘴,狂风把脸都吹大了,他在轰鸣的风声中大吼着说话,“那样一定很有意思!” “你说什么呢!”怀特来了一记神龙摆尾,差点把纳尔逊甩下去。 “我错了,我错了。”纳尔逊扶着扫把,赶忙告饶,“还是传统的婚礼适合你们。” 怀特涨红了脸,倒是不耍杂技了,只是不再接纳尔逊话茬。 过了一会儿,纳尔逊已经完全适应了飞翔的感觉,怀特转过头说道,“前面那个镇子就是奥斯维辛,你看,很破落的。” “就在那个山头降落吧。”纳尔逊指向前方的一座小山丘,在她耳边喊道,“就是前面,被建筑群包起来的山,我想在山顶上,应该可以看到奥斯维辛镇子的全貌。” “好吧。” 怀特操纵着扫帚缓缓降落,离地还有一米的时候,纳尔逊翻身跃下,走到一处观景台眺望山下的景色。 “这也没什么嘛。”纳尔逊扶着栏杆,轻轻地把一枚蛇形的贴纸贴到栏杆的底面。 “确实,只是一个很平凡的镇子。”怀特走到他身旁,鸟瞰脚下平凡的小镇。 正文 第九十九章 食死徒的第一次正经聚会竟然在研究铁甲咒? 奥斯维辛是一个普通的镇子,它不大不小,不繁华也不破败,不出名也没有那么籍籍无名,在和平年代,这里承担着为克拉科夫这个欧洲地理中心转运海陆货物的职责,而现在,往来的军事物资却显得它更热闹了。 欧洲有许多和它一般的镇子,依山傍水而建,城中心有教堂和政府的大楼,一些有年头的镇子还会在旁边修个剧院,反正只要你在欧洲见过一个小镇,那么就可以基本了解其他小镇的相貌了。 “真是个平平无奇的镇子。” 纳尔逊抓紧栏杆,小镇中的居民楼完好无损,一派和平的景象,星星点点地闪着灯火,街头上也有三三两两的年轻人在街灯下漫步,镇子东南角的夜市也开着,里面的摊贩生意也都不错。 “可能唯一不普通的,就是他们的衣服吧。”他摇摇头,奥斯维辛的建筑中住满了德军的军官,街道上漫步的年轻人其实是巡逻的士兵,东南角的夜市其实是热火朝天的工地,而这里原来的住民却在寒夜中埋头挖掘着地基,在这片隐隐可见其宏大规划的地基之上,很快将有为他们准备的监牢和坟墓拔地而起——在镇民们亲手修筑起归宿之前,还得委屈他们睡在外面。 “他们效率很高。”怀特认可地说道,“这能替我们省下很多时间,不得不说,这种让俘虏给自己掘墓的设想很天才……只需要付出一点点儿苟活的希望,就能打消他们所有反抗的念头。” “哦,也许吧。”纳尔逊兴致缺缺。 “你似乎很同情那些麻瓜?”怀特侧头看了他一眼,打趣道,“没看出来你是个这么慈悲为怀的人。” “不,”纳尔逊摇摇头,“我就是麻瓜。” “你真有意思,那岂不是在说我在邮轮上被麻瓜捆住了,我甚至还不如麻瓜。”怀特吃吃笑着,“怎么会有这么蹩脚的巫师。” “你的未婚夫。”纳尔逊转过头,漫不经心地瞟了她一眼。 “……” “我只是好奇,”纳尔逊自顾自地说着,“他们为什么不反抗呢?明明被分配去看守几百号人的只有两个士兵,他们每人只有一把配一个弹药袋的毛瑟枪,除此以外,士兵也只是普通的人而已。” “不,人可是最怕人的。”怀特挑挑眉毛,她并不认可纳尔逊的观点,“你有什么害怕的动物吗?” “我吗?”纳尔逊思索了一会儿,“好像没什么特别怕的……就蜘蛛吧,那种毛茸茸的大蜘蛛看得我直犯恶心,这有什么关系吗?” 他警惕地盯着怀特的手,仿佛她会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只蜘蛛似的。 “你知道吗?上个世纪,全世界一共有二十七名巫师死于毒蜘蛛,包括被咬和通过其他途径死于他们的毒液,”怀特讲得很详细,让纳尔逊听得心里发毛,她看到纳尔逊的样子,撇撇嘴说道,“我对这些毒物还是挺了解的,不过这不重要……刚刚的数字听起来不少吧,但是你能想象死在巫师手上的巫师有多少人吗?” 纳尔逊脸色凝重起来,他想了想便觉得心里悚然一惊,其他生物杀害人类的速度怎么可能赶上他们的同类呢? “看样子你想明白了。”怀特点点头,望向山下的小镇,“这都是司空见惯的事。” “可是……屠杀呢?” “我没经历过屠杀,但是这算得上屠杀吗?只是让他们修房子而已。”怀特打了个哈欠,“这没什么好看的,回去吧。” 不一会儿,一把晃晃悠悠的扫帚就载着两个巫师向月亮飞过去,最终落到一座古堡的阳台上,像极了童话故事里的场景。 “你们原来是骑扫帚出行吗?”巧的是,罗莉安正站在阳台上看星星,“要给你们倒点水喝吗?在天上骑扫帚会口干吧。” “谢谢,不用了。”怀特婉言谢绝,问道,“罗莉安小姐不会骑扫帚吗?可以试试,你会迷恋上这种在天空中翱翔的感觉。” “哈哈,我明白。”她指指趴在自己怀里打盹的小狗,小声说话生怕惊扰了它,“我有丁卡斯呢,他飞得也不慢~” “想想应该也是。”纳尔逊回忆起丁卡斯还是龙形态的时候一步飞跃到天边的急速,向罗莉安投去了羡慕地目光。 “快回去睡觉吧,壁炉烧的刚刚好,最近在降温呢。” …… “真是越来越冷了。” 二年级学生已经可以在周末自由出入霍格莫德了,两把扫帚酒吧门口,汤姆正围着围巾站在雪地里用手捂住嘴哈气。 一群年轻的斯莱特林簇拥在他身边,放眼望去,年轻的身影足有三十多人,比去年夜游集会时参加的斯莱特林还要多,一年时间里,汤姆可没少费心思经营自己的小社团。 “人越来越多了。”他满意地想着,突然被一粒钻到领子里的雪花冻地一激灵。 “里德尔,我这里有龙皮手套,不知道……” “谢谢你,艾博。”汤姆拍拍肩膀上的雪,往掀开门帘往酒吧里走去。 汤姆的舍友乔治·卡罗先行一步跑到吧台前,掏出钱袋喝道:“给我们开一间包厢,再拿三打——” “抱歉先生。”酒保从吧台下面探出头,他打断了卡罗的发言,粗略地扫了一眼一行人的人数,说道,“我们酒吧这几天在装修,只有外面的座位了。” “里德尔……”卡罗往酒吧里看了一眼,果然看到那里堆满了建筑材料,他慌里慌张地转身望向汤姆,“我们……他们,这里没有……” “急什么?怎么连话都不会说了,像什么样子……”汤姆眯起眼睛往里面望去,然后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一行人纷纷缀在他身后,聚到街上,汤姆想了想,迈步往霍格沃兹的方向走去,“我记得往霍格沃兹走的半路上还有一间酒馆,那里卫生差了点儿,但是人很少,我们去那……” 一行人七拐八拐地走到霍格莫德边缘的一间灰扑扑的酒吧门前站定,但是这里也在装修……甚至看起来比两把扫帚那间正在装修的包间还要杂乱,陈旧的招牌上,字母几乎都被扣下来,只剩下“酒吧”两个字还留在门楣上。 而招牌下的门也被拆掉,只留下空荡荡的门洞可以直接看到里面落满灰尘的桌椅板凳,汤姆试探着问了一句:“有人在吗?” “在的。”布满污渍的吧台后面站起一个头发稀疏的枯瘦老头,他身上倒还挺干净,“你们要来喝点儿什么吗?” “有包厢吗?我们想找个暖和点儿的地方喝点饮料,人也比较多。” “哦,哪怕你们不说,我也会推荐你们去包厢的,酒吧里刚好还有个没搞乱的包厢。”老头点点头,“你们想喝点儿什么?” “黄油啤酒,有吗?” “你们……”老头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副金丝眼镜戴到鼻梁上,望了望进入酒吧的一行人,“你们是霍格沃兹的学生吧,怪不得,那你们只能喝黄油啤酒了,这是这里唯一的无酒精饮料了。” “黄油啤酒就堆在那边,”他抬起胳膊指了指墙角边上的几个木箱,有些怅然若失地说道,“你们都拿去喝了吧,随便给点钱就成。” “不会少你钱的。”汤姆使了使眼色,很快就有几个殷勤的小伙子跑去搬箱子,他掏出钱包,大致算了算那几箱黄油啤酒的价钱,看着老板问道,“这店不开了吗?我还是第一次来呢。” “开,只是我要把店盘出去了。”老头苦着脸说道,“我儿子总想让我搬到德文郡和他们家一起住,前几天才找到买家,这不,马上就要搬走了。” “这间酒吧叫什么名字?” “招牌都拆了,名字也就没了。”老头依旧拧巴着自己的苦瓜脸,像每个老人都会做的那样絮絮叨叨起来,“至于买家想把它叫什么我也不知道,我甚至都不知道这里还会不会继续开酒吧……不过如果不开酒吧,那可真是可惜了,等下午买家来了我去问问。” “为什么一定要开酒吧?”汤姆好奇地问道,“有什么说法吗?” “没什么,不过这里几百年前就是酒吧了。”老头解释道,“我从上任老板那里盘下它的时候,他告诉我,这里是当年妖精造反叛乱的司令部,算是名胜古迹了,从那时候开始,它就是酒吧了。” 老头的眉头忽然舒展开,露出上当受骗后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就说,怪不得几十年来生意都不大好,这多晦气啊……我一定要去提醒买家。” “啧啧。”汤姆看着老人自说自话地离开的背影,感叹了一声,就钻进了包厢。 “今天,我们学习铁甲咒。”汤姆坐在长桌的上首,用一只手轻叩桌面,接过卡罗递过来倒好的黄油啤酒抿了一口,“这是我和纳尔在一年级刚入学的时候就可以轻易施展的魔法,我没有想到竟然有人都二年级了还对咒语一知半解的。” 下首的同届同学们摆出学生的姿态,羞愧地低下了头。 “更令我感到震惊的是,我的兄弟们,作为高贵的纯血家族出身的年轻巫师,却总想着坐享其成,疏于对自己魔法的锻炼……”汤姆回忆着当年政要来孤儿院慰问时讲话的做派,摇头晃脑地说道,“我觉得我有必要为大家提供一点儿帮助……就从铁甲咒这个最简单的防御魔法开始,毕竟只有活着,才能去施展其他魔法。” 他环顾四周,注视着众人投向他的那期盼的眼神,轻轻说出了最后一句大家期待的话: “在打好基础之后,我们就可以进行一些更有深度的学习了……比如大家都感兴趣的一些小魔法、小恶咒,我相信这会比我们在学校里学习到的那些给坩埚除锈的魔咒有用得多。” 学习,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习惯,也有适用于自身学习习惯的高效率,而这群小蛇们效率最高的时候,却是聚拢在某人身边研习——比如课堂,又比如现在。 杯觥交错之间,哪怕黄油啤酒是无酒精的饮料,有些人的脸上已经显现醉意,抚摸着自己亲手释放出的铁甲,他们不由地把狂热的目光投向了正面带微笑、云淡风轻地为一位一年级新生讲解的汤姆。 财富、权力和地位离他们太过遥远,对于在霍格沃兹读书的孩子来说,没有什么是比学会一道可以向父母邀功、给伙伴炫耀、被老师嘉奖的魔咒更吸引人的了。 “邓……邓布利多来了。”被汤姆叫去点些零食的埃弗里急匆匆地推门跑进来,慌张地扶着包厢的门框,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邓布利多教授突然来了,他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他发现你什么了?发现你抄作业吗?你觉得你是个黑巫师吗?”汤姆皱着眉头望着他,“我们一群人,在周末,来霍格莫德喝点儿无酒精的饮料,有什么问题吗?最多是这几个一年级的不该出现在这里罢了,但这又怎么样呢?” “我们一起学习的是什么?是铁甲咒,不是索命咒埃弗里,你怎么一点儿也不冷静?”汤姆整整领子,昂首挺胸地走出包厢,顺手带上了门,“我去会会他。” 门刚关上,汤姆就看到了邓布利多瘦长的身影,他正伏在吧台前写着什么,他马上喜笑颜开地迎上去,“阿不福斯先生,您也知道这里呀?” “汤姆?”邓布利多转过身来,似乎为在这里遇到汤姆感到惊奇,他眨眨眼睛,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一句,“好久不见。” 汤姆向前的步伐止住了,他站在原地,紧紧抿着嘴唇,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邓布利多教授?你怎么在这里?” “很高兴你还能想起我,看样子你和我弟弟相处得不错。”邓布利多完全转了过来,他低下头,面向汤姆,“我想要送给他一件兄长该送的礼物,思来想去,觉得一间酒吧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也许吧。”汤姆表情僵硬地打量着邓布利多憔悴的、胡子花白的脸,“教授,您是准备回学校了吗?” “不,我的教学水平可能并没有阿不福斯高。”邓布利多自嘲地笑笑,“放心吧,我还是不回去干扰正常的教学进度了。” “哦……”汤姆点点头,邓布利多也转过身继续趴在吧台上捣鼓自己的事情。 过了几分钟,就在汤姆有些站不住的时候,邓布利多忽然开口问道: “他……最近怎么样了?我在巴黎的麻瓜报纸上看到了你们两个……” 正文 第一百章 兄弟 “他?”汤姆睁大眼睛假装听不懂邓布利多在说什么,懵懂地问道,“他是谁,教授,您在说什么?” “对不起……”邓布利多的脸上笼罩着浓浓的担忧,“我是说纳尔——” “纳尔逊,”汤姆微微颔首,又翻起眼睛从下方望向邓布利多,皱着眉头说道,“他叫纳尔逊·威廉姆斯,教授。” “……”邓布利多抬了抬嘴巴,又紧紧地抿起来,想说些什么又怎么都张不开嘴,嚅嗫着嘴唇,像卡壳一样沉默了很久,很快,他的表情颓丧起来,轻声问道,“纳尔逊……最近怎么样了?” “教授?您为什么要问我呢?”汤姆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邓布利多的眼睛,冷漠地反问道,“纳尔现在是什么样子,您难道不是最清楚的人吗?” “抱歉……我知道说这个有点儿晚,但是我也想明白了,那天的事情是我不对,我应该给纳尔更好的引导——” “是纳尔逊,教授,您大可不必道歉,”汤姆没有礼貌地打断了邓布利多的话,咬紧牙关说道,“您也大可不必给他什么引导,没有谁需要另一个人引导他的人生。” “说的好,汤姆。”酒吧门槛上的灰尘震落,一双厚重的马丁靴踩了进来,新出现的男人留着乱糟糟的栗色头发,披着一件龙皮大衣,看起来放荡不羁,眉眼间与邓布利多极为相似,只是那张脸年轻一些,而且挺拔的鼻子有些不同——正是恢复的本来面貌的阿不福斯,他大剌剌地拿过一张沾满灰尘的椅子坐到上面,欣赏地望向汤姆,“没有谁需要另一个人引导他的人生。” “阿不福斯……”邓布利多欣喜地望向突然出现的弟弟,眼底的忧虑更加浓重了,这两种迥异的情绪在他的脸上交织成了一副奇异的表情,“哦,我们有好久没见了。” “谢谢你还记得我,”阿不福斯并不看他,而是弯下腰在口袋里找着什么,随口回答道,“真是荣幸,不过可以叫我邓布利多先生吗?听你叫我阿不福斯总觉得有些奇怪。” “阿不福斯……我们几天前才通过信。”邓布利多有些无奈地说道。 “哦,对。”阿不福斯抬起头,恍然大悟地拍拍手,“那我更要谢谢你还记得我长什么样子了。” “我亲爱的弟弟——” 邓布利多挤出笑脸走向阿不福斯,却被他瞪来的恶狠狠的表情打断了,阿不福斯摆出一副嘲弄的表情,用恳切的语气说道,“你不要觉得我答应你做事就和你关系很好,麻烦你不要和我套近乎了,如果不是看在安娜的份上,我甚至都想把姓改了。” “以前的事我——” “你还是等以后给安娜说你以前的是去吧,阿不思。”阿不福斯掏了半天,终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重重地丢在桌上,轻蔑地说道,“你不用在这里讲你的那些大道理了,像你这么聪明的人一定能看出来吧。” 他环顾四周,轻声说道:“哪怕你在所有人眼中都是那个高尚仁慈的大好人,但在这间酒吧里,你已经众叛亲离了。” 阿不福斯站起身来,从桌子上抓起钱袋,身上镶满铆钉的龙皮大衣随着他的动作叮呤哐啷地响起来,叨扰得人内心烦躁,他迈着大步走向吧台,和愣在原地的邓布利多擦肩而过,然后用比刚刚更大的力道把钱袋丢到吧台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哐当”声,里面的老板听到响动颤颤巍巍地跑出来。 “阿不思,你不要觉得你亏欠我什么,自始至终你对不起的都不是我。”阿不福斯转过身,两双一模一样的蓝眼睛在空中交汇,他又扭过头,冲着没人的方向用力挤了挤眼睛,才转过身继续说话,“我可不想收你的礼物,这钱我就自己付了。” 他弯下腰,把钱袋递给才跑来的老头,“您把钱还给他吧,这是我们之间的私事。” 等到老板懵懵地收下钱袋,他才一脸轻松地直起腰来,面朝邓布利多快活地说道: “在学校里听说自己出现在了霍格莫德,我还吓了一跳,以为是格林德沃打过来了,没想到是我曾经的哥哥想要送我一个不年不节的礼物。刚刚在门口看到招牌已经拆掉了,这间酒吧应该还没有名字吧?”他望向前任老板,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稍加思索,继续开口道,“今天的会面可真是奇妙,为了纪念我们相遇的这个历史性的时刻,我决定取这一刻的情景,把它叫做‘猪头酒吧’,你们觉得怎么样?” 邓布利多不愧是一位性格坚韧的大巫师,今天这场面随便换个什么人可能都已经破防了,但他只是点点头,自嘲地笑笑: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一个猪……” “你说呢?汤姆?”阿不福斯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样,望向汤姆,热切地问道,“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您开心就好。”汤姆无奈地耸耸肩,“不过我觉得猪头酒吧这个名字有些不够高雅,并不怎么符合您的身份。” “那有什么?”阿不福斯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他抽出魔咒指向门外的一堆破木料,轻轻挥舞,很快,一只巨大的凶恶猪头呲着獠牙缓缓从废料堆里升起来,把自己贴到了招牌上,“毕竟来这种地方喝酒的也是些三教九流的货色,哪怕叫蜜蜂酒馆都没什么关系。” 汤姆继续维持着打桩机一般的耸肩动作。 阿不福斯见状,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哥哥,扭头问道,“你说是吗?阿不思?” “……” “先生,邓布利多先生拿了钱就幻影移形走了。”安静了好一会儿,前任老板的声音响起,他指着邓布利多刚刚站立的地方旁边的桌子,“他还在那留了点东西。” 阿不福斯抬眼望去,桌上放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上面放着一张叠起来的纸条写着“汤姆·里德尔”几个字。 “打开看看吧。”阿不福斯撇撇嘴,“我还以为我亲爱的哥哥会留给我什么东西呢?我先去里面的仓库看看存货,老板,你可以带我去吗?” “好的,不过现在您是老板了,邓布利多先生。”老头把一串钥匙递给阿不福斯,带着他往里面走去,阿不福斯离开的背影沉稳异常,但握着魔杖的那只微微颤抖的手却表示着他的内心其实并不平静。 汤姆走到包裹面前,打开纸条,上面写着一段话: …… 汤姆: 我明白我的行为对你们两人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但我更明白如今我所有的弥补与道歉都显得更加苍白。 我和我的弟弟阿不福斯因为一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事情反目成仇,甚至已经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你和纳尔的关系在我眼里也如同亲兄弟一般,我理解这种兄弟分别的痛苦,我不愿看到你们延续我当年的悲剧……所以我给你们带来了双面镜。 这是两面相连的镜子,你需要把另一面寄给纳尔(我想他应该是不愿意收我的信的,所以只好麻烦你了),只要你们当中的一人冲着镜子喊另外一个人的名字,这两面镜子就可以相互连通,并且储存映照其中图像与声音发送给另外一人,这是变化咒的一种变体(划掉),原谅我还没有改掉好为人师的毛病,但我真切地希望这两面镜子可以帮助到你们,你也可以带着属于你的那面镜子去上课,这样纳尔哪怕漂泊在外也不会落下功课。 抱歉,汤姆。 阿不思·邓布利多 …… 邓布利多的字迹充满辨识度,字母细长,圈圈套着圈圈。汤姆盯着信看得有些发晕,把它丢到一边,伸手打开包裹。 汤姆瞅了一眼,里面是两面造型精美的圆形梳妆镜,看起来像是女生用的东西,可能它们的上一任主人就是一位长在深闺中,渴望与情郎日夜相伴的年轻女巫吧。他抓起其中一面,镜子的背后调绘着繁杂的花纹,盛开的月季花簇拥着一枚写着“B”的复杂徽记,可能是某个巫师家族的家徽。 “好使吗?”汤姆有些困惑地冲着手里的镜子喊着纳尔逊的名字,“纳尔,能听到吗?” “什么东西?”检查完库存的阿不福斯一个人从里面溜达出来,一边向汤姆走近,一边好奇地伸长脖子望过来,“原来是双面镜啊?” “你在干什么?为什么拿着两面镜子叫名字,”阿不福斯为汤姆讲解道,“另一面镜子要在另外一人的手中才能发挥作用,你这样是激活不了的。” “是吗,您知道它怎么用吗?阿不福斯先生。” “是的,这东西在我们那个年代还挺流行的,但是自从飞路网更新换代,变得可以只把头伸进去以后,这玩意儿就慢慢被淘汰了,给两面镜子施展长期有效的关联变化咒是一件很费力的事情,这就难倒了大部分的巫师,另外这个魔法对作为载体的镜子有很高的材质要求,所以一直卖得很贵。”阿不福斯拿起另一面镜子,小声冲着它喊了一句,“汤姆·里德尔。” 汤姆低下头,手里的镜子出现了阿不福斯发红的眼眶。 “阿不福斯·邓布利多。”汤姆也有样学样地冲着镜子喊阿不福斯的名字,他抬起头,阿不福斯正把镜子递到面前,他在里面看到了刚刚自己的脸。 “其实你可以研究研究这个魔咒,有的时候比用飞路网送颗头过去好使很多。”阿不福斯点点头,把镜子倒扣在包裹里,顺口问道,“我今天早上看到你的那个小跟班满城堡地乱跑,我问了问,似乎是帮你找人?” “是的,阿不福斯先生,”汤姆点点头,说道,“我组织了一个学习沙龙,趁着周末来霍格莫德的功夫帮一些学习成绩不太好的朋友补习功课,也让成绩好的同学有个课外交流的地方……今天是第一次聚会,我们在研究铁甲咒,刚好就在您的这间……呃,猪头酒吧里。” “哦?”阿不福斯惊讶地挑挑眉毛,“以前真是看走眼了,真没看出来你这么乐于助人。” “应该的,应该的。”汤姆含蓄地点点头,“纳尔也说过,经济发展要先富带动后富,我们学习也要成绩好的主动去帮助后进的同学。” “哦?”阿不福斯愈发惊讶,“怪不得阿不思这么喜欢他……他总是喜欢这种能讲出警句的人。” “如果你的这个……呃,学习小组人比较多,分布得也比较散,那么我建议你可以去研究研究这面镜子相关的魔法,”阿不福斯拉着汤姆坐下,拍拍他的肩膀,“这个魔法很适合用来向一群人通知消息,据我所知,魔法部的傲罗部队就配备着这种装备,可以在一些禁止幻影移形或者魔法通讯的地方交换一些简单的情报。” “谢谢您,阿不福斯先生。”汤姆握紧了镜子,感激地点点头。 “不客气,据我所知,格林德沃就不太能搞明白这个魔法。”阿不福斯煞有介事地胡说八道,“要不然你看他为什么每次叫人,都只会在天上扬一些黑纱,把自己搞得像个行为艺术家一样。” “……” “哦,对。”阿不福斯露出一副滑稽的表情看向汤姆,“我忘了他确实是行为艺术家了,巴黎街头的——” “好了好了,阿不福斯先生,我知道了。”汤姆连忙摆手告饶,他现在最见不得别人给他说行为艺术,却不知道在麻瓜的世界中,自己已经火透了半边天。 “好了,去陪你的同学们吧,你再不进去,他们可能就要出来解救你了。”阿不福斯拍拍汤姆的肩膀,站起身来说道,“对了,再拿点小吃进去吧,你们是本店新开业的第一批顾客,这单给你们免了。” …… 汤姆的交流会一直持续到下午六点,一年级新生初来乍到的怀疑也随着汤姆对知识无私的倾囊相授变得拜服起来,汤姆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了包厢,叫了几声,阿不福斯似乎并不在酒馆里,他把大概的花费凑了个整,塞进了吧台里的抽屉中。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海尔波的残魂 后半夜,乌云从四面八方向月亮爬去,如同成群结队的豺狗般包围着它一口一口地啃食着。风也大了起来,整个克拉科夫笼罩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氛围。 月黑风高,忌出行。 纳尔逊从床上爬起来,趁着夜色穿好衣服,把手杖靠在椅子腿边,拿出一张蛇形的贴纸贴到手背上。 “海尔波,高尚的海尔波。” 他把右手覆在左手的手背上,站在窗边轻声念动咒语,话音刚落,一阵钻心的刺痛感顺着手背的静脉游走到整只左手,紧接着一股压迫感覆盖全身。 “嘶……希望你别骗我。” 闪电般的绿光划过房间,再睁开眼时,纳尔逊已经来到了几小时前刚刚来过的山头上。 “这可是为你好,海尔波,让我瞧瞧,你在哪呢?” 纳尔逊随手把粘在栏杆扶手下方的贴纸撕了下来,经过魔力的触发,它此刻像一条真正的蛇一样,吐着信子面朝着正下方的工地伸长脖子。 “好高。”纳尔逊咂巴着嘴,探头看到山脚下的一堆草垛,顿时喜上眉梢,他爬上观景台上遮雨棚的顶,高举双手,又交叉着抱到胸前,瞄准草垛纵身一跃。 纳尔逊闭上眼睛,两手自由地向后张开,享受着急速下降和风充盈怀抱的快感,耳畔呼啸的风仿佛红尾鵟的叫声,刺激得他肾上腺素飙升。 “呜呼~” 在下坠的过程中,纳尔逊的身体前翻270°,迅速地接近草垛。 “速速漂浮。”魔杖从袖口划出,在翻进草垛的瞬间,纳尔逊下降的势头止住了,他轻轻地踩上去,一个翻身跳了下来。 “不会真以为我会跳进去吧?万一里面有草叉呢?”纳尔逊看到小蛇的头依旧坚定地指向一片工地,于是拍拍身上沾的草屑,施施然地向热火朝天的工地走去。 “什么人?!” 一阵强光向纳尔逊照来,工地周边的哨兵发现了他,一阵枪支上膛的声音随即传来。 “你们看清楚,我是特别作战部队顾问团的成员,来这里排查安全隐患。”纳尔逊举起双手,向哨亭走了过去。 哨亭中跳下来一名背着毛瑟枪的士兵,小跑着来到纳尔逊面前,借着灯光看到他身上穿着的制服,赶忙立正站定,鞋跟相撞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在静谧的夜色中格外刺耳。 “长官!您好!”士兵站稳后,高举右手,大声喊道:“万岁!” “万岁。”纳尔逊抬抬胳膊,有气无力地应和了一声,抬腿就要绕过他往里面走。 “抱歉!长官!”士兵的德语带着股海边的味儿,浓厚的口音加上铿锵有力的讲话方式让纳尔逊的耳膜一震一震的,他向右一步,依旧挡在纳尔逊面前,“抱歉!这里正在修建是重要设施,我需要检查您的证件才能放行!” “我先声明一下,我不是要掏枪。”纳尔逊把手伸进大衣内侧的口袋里,另一只一直揣在兜里的手握着魔杖轻轻一抖,等他把手掏出来,已经拿着一份和安德烈几乎一模一样的证明材料,他把材料递给士兵,“你们这是在修什么?” “万岁!”士兵仔细地检查着证明材料,忽然高举右手又行了个过于精神的礼,“报告卡卡洛夫中校,这里修建的是实验室,采用了国内专家专门设计的气密结构,用来进行毒气的实验与研究!” “怪不得会选这里。” “您说什么?” “没什么。”纳尔逊接过士兵递回的证件,呼出一道白烟,“咱可以进去说吗?外面怪冷的。” “是!请您跟我来!”士兵转身,踢着正步就走了。 “没必要这么走路,我不是来阅兵的。” “是!”士兵看起来正常了一点儿,这反而显得他不太正常了。 向另一名哨兵说明情况后,士兵带着纳尔逊向工地走去,还有一段距离,忍受不了士兵一板一眼走路踏步声的纳尔逊开口和他搭话。 “士兵,你叫什么名字?” “报告中校!我叫卡恩,武装战斗执行部队驻波兰下士!”卡恩又是一个原地踏步,立正站好,转身面对纳尔逊大声汇报。 “你不用这样……”纳尔逊无奈地摊开手,指着前方说道,“我们边走边说,你可以放轻松点儿。” “好的长官!” 卡恩是一名深受***狂热思想荼毒的年轻人,唯一出过的一次远门就是参军后被派往波兰,不能说是完全没见过世面,但也称得上过于纯真,只是聊了几句,他几乎就把自己的人生经历和盘托出了。 年轻的士兵来自库克斯,一座以渔业与海运为主要产业的海滨小城,中学毕业后的卡恩留在家中操持着捕鱼的家业,直到几年前***在全国范围内发动战争动员,等到他长途跋涉到达克拉科夫的时候,波兰境内的战争基本已经结束了,所以他完全不明白战争的残酷,反而对此兴奋异常。 “卡恩,你来这里多久了?” “一个月,长官,我一个月以前就到波兰了,两周前才抵达奥斯维辛,并在这里驻扎下来。” “哦……”纳尔逊点点头,“你和波兰军队战斗过吗?” “战斗过,长官。”卡恩点点头,“我们第一次到这里的时候遇到了当地游击队的抵抗,但是他们和我们伟大军队的战斗力完全比不了!只一遭遇,他们就溃不成军……现在他们的领导还在镇子口挂着。” “嘶……你们在这里有多少驻军?” “一千二百人,我们有一支五百人的战斗部队,加上工程部队,总共有一千二百人。”卡恩自豪地说道,“已经有更多军队从我们的家乡开拔,陆续会来到这里,并把奥斯维辛打造成迈出我们伟大事业第一步的大本营!” “只有一千二百人?这个镇子里的波兰人怕是有上万人吧?算上克拉科夫,难道没有人反抗吗?” “伟大的雅利安人是可以以一敌百的!那群低劣的波兰人可不敢在我们的机枪下反抗。”卡恩的表情忽然狂热起来,“所以您来这里是为了考验我们的成果吗?我们已经完全占领了这片人数数倍于我们的地区!” “呃……有一部分这方面的原因。”纳尔逊面色凝重地点点头,“你们用机枪对平民扫射吗?” “不!我们不做那种事!”卡恩正色道。 纳尔逊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可听到了卡恩的后半句话,他的神色却变得愈发凝重。 “他们有更大的用处,用机枪扫射太浪费了!等到这里的基地建好,他们会成为我们国家的养分,做出他们的贡献!” “……” “长官?怎么了长官,您是对我的回答不满意吗?”士兵的面色惶恐起来。 “呃……你没有想过,你们所作的事情太残忍了吗?” “放心吧长官!我在入伍前就经历了思政教育,早已扭转了年轻时候的那些错误思想!两周前刚在警察部门做过思想测试。”士兵的脸上洋溢着浓浓的骄傲,“您的这项测试我做过,我可以再次回答一次!在雅利安人的伟大事业之前,这些下等人的生命不值一提!” “……”纳尔逊低下头,把面容和表情深深藏到夜色之中。 “长官,我的回答您满意吗?”卡恩小声问道,“我通过测试了吗?” “你通过了,下士。”纳尔逊点点头,“你的答案很标准。” 年轻士兵脸上的兴奋强烈到也夜色中也极为显眼。 “长官,您见过元首吗?”他的声音兴奋到颤抖起来,“我听我们部队的长官说,如果表现良好,就有机会亲眼见到伟大的元首。” “我没见过他。”纳尔逊摇摇头,“但是我的同事经常见到。” “好吧……”卡恩有些失望地低下头,指向前方一间灯火亮堂的营房,“长官,这就是我们的驻军指挥部,我们部队的长官住在奥斯维辛,我今晚的搭档已经通知上级了,您可以先在里面稍作等待,我还有其他的巡逻任务。” “你去吧,卡恩。”纳尔逊点点头,打开营房的大门走了进去,在进门前,他扭过头望向目送他的士兵,轻声说道,“你会见到你的元首的,放心吧。” 营房里暖洋洋的,但纳尔逊的心里却暖和不起来,他遇到的第一个普通士兵就是这副模样,在看到卡恩的第一眼,他就能想象到奥斯维辛未来的模样,很难想象这支队伍、这个国家的扭曲已经到了什么程度。 他摇摇头,先不去想这些恶心的事情,从口袋里掏出那条翠绿的小蛇,在松开手的瞬间,它张大嘴巴,狠狠地咬上了纳尔逊的小指,紧接着化成一股绿色的光影,顺着伤口钻了进去。 感受到一阵眩晕感袭向脑海,纳尔逊早有准备,他取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打开木塞,把里面小半瓶跳跃着的金色液体倒进了嘴里。 “今天是我的幸运日。”他感觉好多了,找到一张看起来最舒服的椅子坐了上去,戴上里德尔的戒指,不再抗拒那股眩晕感,主动地闭上了双眼。 浓厚的白雾弥漫开来,等到纳尔逊再次睁开眼睛,眼前已是另一片风景。 “真不愧是卑鄙的海尔波。”纳尔逊低下头,发现自己还是穿着那身党卫军的制服,又把手伸进施展了无痕伸展咒的口袋,摸到了满当当的东西和冰凉的冷杉木魔杖,他惊讶地挑了挑眉毛,抽出了魔杖藏到袖管里,困惑地抬起头,自言自语道,“我这是在哪?” “你是来接我出去的吗?”放眼望去,满目尽是荒芜,这是一片类似戈壁的原野,头顶是一道脏兮兮的灰色,没有风雨雷电,也没有日月星辰,纳尔逊感受不到气流,感受不到温度,这里就像是一块创世神创世之前的废案,一道半透明的白色虚影忽然出现在他面前,急切地问道,“到时间了吗?快打开门,让我吸收那些冤魂。” “你是谁?”纳尔逊上下打量着白色虚影,“海尔波分裂出来的灵魂吗?” “你不知道我是谁?”白色虚影的情绪变得不稳定起来,这很容易看出来,因为它的身体已经颤抖到模糊了,当它颤抖到完全看不清样貌时,猛地碎裂开,划作一道白色的旋风向纳尔逊扑来,“那么你一定是我送来的口粮?终于知道我饿了吗?” 纳尔逊只感觉自己周身的皮肤在同时被成千上万把带倒钩的锋利小刀撕扯着,随着小指被蛇咬中的地方一阵灼烧,他感受到除了痛苦,自己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实际的伤害,他强压下抽出魔杖的想法,开口说道:“卑鄙的海尔波,你的本体把你送给我了,放弃吧,你伤不到我的。” 白色的旋风还不放弃,绕着纳尔逊做着无用功,过了好一会儿,纳尔逊终于忍不住了,握紧从袖管中滑出的魔杖用力挥舞。 “昏昏倒地!”红色的火光顺着他的动作挥洒开来,触到了白色旋风,很快如同附骨之疽一般蔓延到它的全身,很快把它染成了和魔咒一样的红色。 “啊!你为什么能把魔杖带进来!”虚影吃痛,从纳尔逊身上离开,钻进了他脚下的沙子里。纳尔逊感觉到自己的脚下传来剧烈的震动。 “你的灵魂很美味,虽然难啃,但是真美味。”整片空间中回荡着虚影的声音,“把我送给你?开什么玩笑?我现在就来……把你吃掉!” 霎那间,一道巨大的苍白身影破土而出,立在纳尔逊面前,他抬头向上望,呼吸瞬间慢了半拍。 这看起来是一条巨蛇的骨架,浑身上下透着死寂的苍白,但是它太庞大了,在纳尔逊眼中,它甚至比纽蒙迦德最高的黑塔还要高大,而这只是它露出地表的一部分而已,谁也不知道地下的部分有多长,纳尔逊不由地想起北欧神话中“围绕中庭的巨蛇”,如果每个神话传说都能在巫师世界中找到它的原型,那么耶梦加得的原型可能就是眼前这条不知道死了多久的大蛇。 “怕了吗?”纳尔逊顺着声音向上望去,在蛇骨的巨大头颅上,白雾躲在巨蛇的一只眼眶中叫嚣,“我要压扁你!绞死你!撕碎你!吃掉你!” “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说话呢?”纳尔逊高举魔杖,脚下的土地随着变形咒的释放迅速升高,成为一个足以让他平视巨蛇头骨中白色虚影的高台,高台的四周有造型规整的城垛,调绘着奥丁把耶梦加得投入无底深海的神话故事,四角插着火炬,纳尔逊总会在这种小细节上花很多心思,他望向巨蛇头盖骨眼眶中的白色虚影,语气平淡地呵斥道,“不要反抗,我是你的主人。” “嘻嘻,我就喜欢和你这样的年轻人战斗,年轻气盛的家伙总喜欢用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挥霍自己的魔力。”白色虚影露出一个抽象的笑容,他指挥着巨蛇扭动身体,缓缓将纳尔逊脚下的高台缠绕起来,“你难道不知道,人从高处落下去会死吗?” “我知道啊,但是……你在这里这么多年难道都没有发现吗?”纳尔逊讥讽地笑笑,“这里也是迷离幻境的一部分,所以魔力和外面可不能等量齐观。” 他轻轻把魔杖前推,另一只空着的手虚握,高台忽然闪烁起金属的冷光,已然是转化为了一座铁塔——在纳尔逊的手虚握成拳的瞬间,高耸的铁塔上忽然冒出无数根锋利的钢刺,紧紧缠绕高塔的蛇身反而成为了它的桎梏,顷刻间被这无数根钢刺戳入体内,牢牢地锁死在了高塔上。 “你还没发现吗?这里的魔力和你在外面是一个怎么样的巫师毫无关系,它只和灵魂的强大与否相关。”纳尔逊向前迈步,踏上巨蛇激烈挣扎的脖子,缓缓地向它空洞的眼眶走去,向海尔波瑟瑟发抖的灵魂走去,“我知道你在外面是赫赫有名的黑巫师,历史上有名的坏家伙,但你低估了我的强大——也高估了你自己,这个残破不堪的碎片灵魂。” “你也不要太高估自己了!”海尔波的残魂发出凄厉的喝声,巨蛇的身体剧烈地抖动起来,裂纹从每一根钢刺插入的地方开始生长,并且逐渐弥漫全身,纳尔逊听到了这具古老的尸体临终前的悲鸣。 “没用的。”他手里的魔杖一抖,钢刺的尖端生出锋利的倒刺,钩住了巨蛇逐渐挣脱的骨骼,“我说了,我灵魂的强大你难以想象,更不要说我还带了魔杖进来,放弃吧海尔波,一开始就说好了,你是属于我的东西。” “你可不要太狂妄了!”海尔波白色的残魂从那些稀薄的地方散发出阵阵红光,巨蛇高昂唯一能够活动的头颅,用力一扭,竟生生把自己的头骨拧了下来,然后趁着重力,狠狠地拍向正站在它脖子上的纳尔逊。 “我还真是小瞧你了。”纳尔逊伸出左手,被小蛇咬到的小指指根处留下了一个仿佛戒指的绿色衔尾蛇烙印,他向烙印抹去,在触摸到的前一刻,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盛大登场。 “好兄弟!遇到危险了吗?我来助拳了!”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铠甲合体?不,是假面骑士,变身! “好兄弟!我来助拳了!” 圣洁的金光从纳尔逊的胸前迸发出来,灼得海尔波的残魂睁不开眼睛,伴随着一阵激昂的音乐声,一套造型古朴的厚重板甲覆盖他的全身,一顶银光闪闪的全覆盖面甲出现在他的面前,面甲的眼罩一开一合,浑厚的男声从其中传来。 “铠甲合体!”面甲缓缓地抬起,就要往纳尔逊头上扣去,“我出现得及时吧!” “等等!”纳尔逊一手抓住面甲,止住了它的动作,“我们应该换个说法……” “什么?” “卡面来打,汉森!” 纳尔逊捧起头盔,扣到了脑袋上,随着脖甲处的卡扣发出“咔”的咬合声,整副铠甲变得浑然一体,精灵状的光晕流淌在光洁明亮的甲胄上,自带的光效将巨蛇骸骨面向他的一面灼烧出大片的焦痕,火焰与灵魂的残渣相遇,一边滋滋作响,一边散发出令人厌恶的气味。 纳尔逊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他微微屈膝,在高台顶上半蹲,然后双腿骤然发力,已经被变形术变成金属的高台瞬间由内而外地生出蔓延周身的龟裂,下一秒,纳尔逊就出现在头顶黑影的下方,迎着向下砸来的巨大头骨高举右拳。 “BOOOOOM——” 在右拳接触到头骨下颌的瞬间,蛇头就被巨大的冲击力打了个趔趄,而纳尔逊也再次握紧左拳,向着停滞的蛇头一记重击。 蛛网般的裂痕顺着纳尔逊拳头砸落的地方迅速蔓延生长,紧接着,耳边传来整齐的“咔咔”声,这听起来像是一道声音,但实际上是无数道骨骼碎裂的声音同时生发,而让着本来细微的响动变得异常明显。 这副停滞在空中的画面凝固了数秒,连声音在在这方空间中消失了,仿佛一部因为经费不足而播放定格画面的动画。 下一瞬间,布满钢刺、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狰狞高塔崩裂了,锋利的碎屑艰难地维持着原本的形状,又在顷刻间四散纷飞,像无数根锋利的匕首一般杂乱地弹射,完全包裹住了缠绕塔身的巨大蛇躯,发出令人牙酸的切割声,而纳尔逊拳头落下的地方,一粒粒骨渣洒落,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纳尔逊看到巨蛇的头骨把下颌张开到一个难以想象的角度,在寂静中发出了一声振颤灵魂的嘶吼。 紧接着,它完全爆开,化作漫天苍白的骨粉,和底下向上飞来的金属碎片搅在了一起。 这具史前巨兽的残骸终于尘归尘、土归土,只留下海尔波藏身的眼眶,以一道纤薄脆弱的圆环形态,缓缓下坠着。 纳尔逊在漫天飞舞的金属碎屑中找到一块稍大的,轻踏一步,在骨粉与金属碎片的风暴中缓缓下落,这些高速运动的碎块不断撞击着身上的铠甲,发出急促而绵延的敲击声。 纳尔逊轻飘飘地落到地上,看到海尔波的残魂愣在蛇骨仅存的眼框内,半晌没有动静,经历了这样一场猝不及防的风暴,他的灵魂似乎也稀薄了一些。 他一言不发地站在海尔波残魂的对面,头顶的风暴渐渐丧失活力,它们蔓延整片天空,又缓缓落下,化作一场锋利而死寂的雨——这可能是这片寂寞的土地从诞生之日起第一次下雨。 “卑鄙的海尔波。” 纳尔逊的声音从铠甲里传出,显得粗重而古老,他向前走了两步,抬起左手扶住头盔的面甲,把它向上掀开,又抬起右手,握住魔杖指向海尔波: “来,细数你的罪恶吧。” “我改悔了!我的主人!”听到纳尔逊声音,原本浑浑噩噩的海尔波残魂忽然精神起来,他抬起头望向纳尔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趴在地上,不断地向纳尔逊匍匐前进,他的动作像一只滑稽的大蛤蟆一样,很快爬到了纳尔逊脚下,伸长脖子亲吻他脚下的铁靴。 他的嘴唇被萦绕在铠甲上的光晕灼伤,身体也愈发稀薄,但他仿佛毫不在意这些伤痛一般不断重复着自己的动作,一边告饶:“我伟大的主人,我很荣幸成为您的宠物!我伟大的主人,感恩您愿意给我成为您所有物的机会!我伟大的主人……” 铠甲操控着纳尔逊的腿,一脚把他踢飞,一边发出嫌弃的声音:“怪恶心的,能不能不要让这家伙亲我?” “好吧,也不知道你把他踢到哪儿去了。”纳尔逊微微屈膝,一跃而起,向着海尔波残魂消失的方向望去,在能够堪堪看到他的地方,海尔波的残魂正努力地向着自己方向匍匐前进着,动作熟练而迅速,他落下来,敲敲胸口,“他爬过来还得好一会儿呢,不如你先下来,被你装在里面怪奇怪的。” “好啊,我也好久没有活动身体了,在城堡里怕吓到学生,一直站在那儿不敢动,只敢偶尔散个架什么的。” 盔甲一件件从纳尔逊身上剥离,很快在他面前组装成原本的形状——陈列在邓布利多办公室门口的盔甲,只是少了很多灰尘,加了一些特效,组装好的瞬间,不顾及两条腿的方向是向后的,他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话匣子,“好兄弟,你好会啊。” “会什么?”经过剧烈的运动,纳尔逊有些疲惫了,他抬头望向漫天飞舞的金属雨,轻点魔杖,纷飞的金属碎片纷纷向他脚边的一根钢刺残渣飞来,它们一起融化,相互粘连,最终一张精致的雕花铁艺椅子出现在他的身边,纳尔逊一屁股坐上去,看着正在过“动瘾”的铠甲。 “说真的,我也算是活了很多年的老人了,但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会装的。” 它在纳尔逊面前踱着步,绕着圈子打量着他,面甲不断开合发出“啧啧”的惊叹声:“梅林的裤衩子呀,来,细数你的罪恶吧……我现在想起这句话还会起鸡皮疙瘩,我要把它记下来,以后有机会出门一定要说给别人听。” “铠甲不会起鸡皮疙瘩,你应该是生锈了,我来帮你磨磨。”纳尔逊站起身来,举起魔杖,面色不善地逼近铠甲,“需要我帮你细数一下你的罪恶吗?” “不不不,不用了谢谢。”铠甲连忙摆手,一边后退着,被脚下的石块绊了一跤,摔了个屁股蹲儿,头盔“骨碌碌”地滚了很远,纳尔逊又坐了回去,而好兄弟铠甲拎着头盔回来,把它放在地上,也坐了上去,它的脑袋在屁股底下发出嗡嗡的邀功电音,“说真的,我这波盛大登场,可以说是非常及时吧。” “确实很及时……”纳尔逊长舒了一口气,看着好兄弟残念的造型,忍不住给它变了一把椅子出来,“你再晚来一步,我就能把他单杀了。” “好变形……哈哈哈哈好兄弟你还是这么谦虚,”铠甲把头安了回去,坐到椅子上发出杠铃般的笑声,转而说起了另一个没那么尴尬的话题,“你怎么会招惹到他?” “他?海尔波吗?” “是的,他可是臭名昭著的黑巫师,到这儿的第一眼,我还以为我要交代到这儿了。”铠甲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发出空洞的回声,“没想到咱俩这么强,居然在他的大本营里打过了他。” “大本营?”纳尔逊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你是说,这里是海尔波的大本营?” “是啊,了解死亡的人都知道,只有分裂的灵魂才会留滞在迷离幻境,”铠甲点点头,“海尔波被皮提亚做掉这么多年都没死透,本体一定留在迷离幻境里,想他这样的人,哪怕成为了一个软弱无力的残魂,也一定会想办法苟活钻营的,你瞧刚刚那具尸体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他甚至可以施展简单的魔法——话说,你为什么能在这里用魔杖?” “不对,你为什么会拿着魔杖进来?难道这里不是迷离幻境吗?” “这里就是,我可不是不学无术的人,自然有能带东西进入这里的理由。”纳尔逊谦逊地抬起下巴,用鼻孔盯着自己的好兄弟,“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说真的,在我的设想中,有无数人可能闯入我和海尔波的战场,但其中绝对不包括你。” “难道你就这么看待我们之间的感情?”铠甲发出哑铃般嘤嘤嘤的做作哭声,“我难道——” “……” “好吧,是阿不思。”铠甲无奈地摊开手,解释道,“他在你的身上设置了一个保护咒语,其中的触发机制比较复杂——” “是什么机制?” “嗯……让我想象,”铠甲扶着下巴,做思索状,“需要你在接触到盖勒特·格林德沃以后,面对足以致人死亡或者失去自主的黑魔法威胁。” “刚刚那个蛇头只是砸下来而已,这也是足以致人死亡的黑魔法吗?” “可能是吧,我也不太清楚。”铠甲摇摇头,“反正机制就是这样,我的表面铭刻了驱除恶咒的魔法,所以一瞬间就能驱散你身上所有的黑魔法……所以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了,不过真没想到咱俩竟然这么厉害,把海尔波都能给做了。” “这和迷离幻境的性质有关系,”纳尔逊摇摇头,“如果在现实世界中,海尔波一个手指头就可以按死咱俩,根本用不着什么蛇骸,但是在这里,魔力是被灵魂和思想决定的。” “管他呢,反正咱俩真厉害!”铠甲称赞着,又问道,“我可以把这件事告诉阿不思吗?” “有一说一,确实。”纳尔逊眯起眼睛,抚摸着左手的小指,望向出现在视野中,正在努力爬行的海尔波残魂,一边沉吟道,“足以致人死亡或者失去自主的黑魔法……” 他的面容瞬间冷峻下来,像一个冷酷的黑巫师一样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向海尔波,踩住他的头。 海尔波真不愧是卑鄙的海尔波,这种时候,他还在竭力努着嘴试图亲吻纳尔逊鞋底,一边含糊不清地喊着:“主人!我回来啦!” “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好吗?”纳尔逊冷冰冰地望着他,“看样子你还是心存侥幸。” “主人……我发誓我——” “够了,我没时间听你说废话。”纳尔逊脚下用力,海尔波残魂的脑袋被一脚踩进了地里,“现在,立刻,马上,把魂器给我拿过来。” “主人……求求您,我——” “是我说的不够清楚吗?”纳尔逊望向脚下的白色虚影,这是一个枯朽的老人形象,这件魂器应该制作于海尔波的晚年,所以才会显得衰老,“我不想重复第二遍。” “好……好的,主人,我明白了。”海尔波化作一团白雾,从纳尔逊脚下挪开,又凝聚成原本的形象跪伏在他的脚边,伸长脖子亲吻他的鞋面,咬牙切齿地说道,“好的……我这就去,这就去取。” 随即化作一团白色的旋风,消失不见了。 “好……好兄弟,你——”铠甲看完这一幕,抱着胸磕磕巴巴地开口,“你去做黑巫师啦?” “你怎么也结巴了?不要学人结巴,不然自己也容易变成结巴。”纳尔逊笑着对铠甲说道,“我怎么敢把自己的真面目告诉海尔波这种巫师,善良地和他相处的人,就没有一个落得好下场的。” “这倒是。”铠甲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像个老头似的摸着自己不存在的胡须说道,“你这次游学还是成长了很多的。” “哼哼。”纳尔逊斜了他一眼,坐在椅子上等待着从远方疾驰而来的海尔波。 海尔波的残魂很快出现在他的面前,手里捧着一枚造型奇特的戒指,它和纳尔逊小指上被小蛇咬出的伤口几乎一模一样,呈现衔尾蛇的形状,“主人,这是您要的魂器,不过它还没有完善到最强大的程度,还缺最后的仪式,所以您——” “不要教我做事,谢谢。”纳尔逊一把抓来了戒指,用从纽蒙迦德的海尔波那里了解到的办法检查了真伪,他点点头,把戒指放进口袋,“不错,你倒是没动什么小心思。” “一切为了您的满意。”海尔波残魂模糊的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化为白雾就要往戒指里钻,“那我进去了,主人。” “等等,”纳尔逊伸出魔杖拦下来,露出讥讽的笑容,“我几时说过要你了?你就待在这里,等到需要你的时候,我回来找你。” 说罢,他抓住椅背和铠甲屁股底下的椅子,心念一动,消失了。 “对了,你可以把我对迷离幻境的猜想告诉邓布利多教授。”奥斯维辛工地的营房内,纳尔逊对铠甲说道。 “好的。”铠甲有些纠结地望着纳尔逊,挣扎了片刻才开口问道,“如果我没听错,你刚刚拿到了海尔波的魂器。” “是的,就是它。”纳尔逊用左手从口袋里取出那枚绿色的衔尾蛇戒指,他注意到,小指处衔尾蛇形状的伤痕消失不见了,心想:“原来这就是人死亡或者失去自主的黑魔法威胁吗?” “我可以问问,你找它是为了做什么吗?” “当然可以。”纳尔逊点点头,向铠甲伸出自己的右手手掌,把黑曜石刻有死亡圣器标志的一面朝向自己,“你瞧,我这只手上有戒指,总不至于要带两枚吧。” “我从某个渠道了解到,海尔波正准备以即将发生在这里的一场人类的悲剧作为仪式完成他的魂器,在古代女先知皮提亚的预言中,这里即将发生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纳尔逊语气沉重地开口,“届时他也会凭借这件完善的魂器从迷离幻境中脱困而出,而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破坏他的计划。” “噢……”铠甲发出瓮声瓮气的应和声,它点点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眼睛瞟向纳尔逊手里拎着的两把椅子上,“你为什么连椅子也要带出来?” “带出来?”纳尔逊摇摇头,“不,这是我带进去的。” “哈?” “不瞒你说,我使得顺手点儿的魔法,就只有变形术,在对敌的时候用手头的材料很不方便。”纳尔逊抽出魔杖,轻轻点点椅背,它们很快蜷缩起来,团成了两个闪闪发光的金属小球,他抓住小球把它们塞进口袋,解释道,“所以我准备了很多这样的小球,在和人决斗的时候可以作为变形术的施法材料。” “你瞧。”纳尔逊提起风衣的下摆,提到桌面上方,松开手,让它自由下落,只听到“砰”的一声巨响,指挥室的会议桌被砸出一个大洞,他摊开手,“这桌子质量有些差,不过我的口袋里有很多这样的小球,当然了,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 “我明白了。”铠甲点点头,咂巴着嘴感叹,这个动作放在铠甲上就是不停地开合自己的面甲,“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有一手的。” “还是多亏了你。” “嚯嚯嚯嚯嚯嚯~那我先回去站岗了,有事儿给阿不福斯写信,他会帮你办妥的。”杠铃般笑声中,铠甲消失了。 纳尔逊坐到指挥桌的上首,抬起腿把皮靴搭在桌面上,悠闲地哼着歌,直到军靴踏地的杂乱声响在营帐外响起。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巡查 “你就是上头派来这里巡查的长官吗?”来人一把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军靴在地上踏出沉闷的脚步声,纳尔逊抬起头,望向正对面的德军军官。 他看起来不修边幅,党卫军的制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这个军官长着一张毛发旺盛的标准雅利安人脸,面容消瘦,眼窝深陷,但颧骨和下巴异常突出,哪怕有着蓬松络腮胡的遮掩,也显得他的五官极为锋利,他顶浓重的黑眼圈,打了个哈欠,嘴里哈出一团白色的雾气。 “万岁!”他一边拉开门帘走进来,一边懒洋洋地举起右手敬礼,“你们可算来了。” “万岁。”纳尔逊也抬了抬胳膊,算是打过了招呼。 他走到指挥桌旁,拉出纳尔逊下首的一张椅子,翘着二郎腿坐了上去,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铁质烟盒,从里面倒出两根皱皱巴巴的香烟,抓起一根丢到嘴里,随手拿起桌上的一盒火柴点燃。 军官甩甩燃烧着的火柴,把它丢到地上,咬着烟美滋滋地嘬了一口,这才隔着弥漫营房的烟雾望向纳尔逊,叼着烟含糊地问道:“这位长官,我还是得检查检查你的证件,底下的小喽啰毕竟少些见识……” “啪——”纳尔逊把自己的身份证明甩到他的面前,点点头,“我理解。” “哦~卡卡洛夫中校”军官接过纳尔逊的证明,举到面前瞅了一眼,露出了会意的微笑,一边把它递还回来一边挤眉弄眼,“没想到您这么年轻……元首上台以后竟然还有这种门路,能量很大嘛。” “也不年轻了,”纳尔逊本来个子就高,声音再深沉一些,看起来像个发育晚点儿的中学生,他把证明塞回口袋,说道,“元首这叫选贤任能,讲究一个英雄不问出处。” “哈哈哈哈,我懂我懂。”军官站起身,伸出右手向纳尔逊伸来,“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弗朗茨,武装战斗执行部队驻克拉科夫中校,目前是奥斯维辛这片工地的负责人。” “你好,中校。”纳尔逊和他握了握手,点点头。 “卡卡洛夫中校,上头的人什么时候下来?”刚一坐下,弗朗茨中校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我等了你们好长时间了,再在这儿鸟不拉屎的地方待着,屁股都要生锈了。” “怎么?你不想在这儿待吗?” “难道你想吗?……哦,也对,您这种公子哥可能喜欢这种安逸的驻地。”弗朗茨中校摆摆手,“但是我这种苦哈哈的基层军官可不一样,是需要在正面战场上立功的。” “你知道吗?自从来到波兰,我是到哪哪不顺,部队每开拔到一个新地方,那的波兰军队就会在我到达的前一天溃败,前脚兴冲冲地去给元首尽忠,后脚到了才发现原来是捡前头人的洗澡水喝。”他拧巴着脸,毛发旺盛的面孔活像一只营养不良的大猩猩,“那哪行啊?总得给我个为元首尽忠的机会,我宁可在战场上被流弹打中,在霍亨林青躺一辈子,也不想在这儿盖房子盖到退役。” “什么时候中校也算基层军官了?”纳尔逊撇撇嘴,“再说了,活着不好吗?” “活着?那也得看怎么活着。”他又开始抱怨起来,“中校可不就是基层军官吗?不瞒您说,像您这样从首都过来的长官还好,如果是本地的那些秘密警察,上来就朝我要钱,我初来乍到上哪给他搞钱啊,还不如一刀杀了我算了……好家伙,那群家伙还知道让我赊账告诉我‘这是规矩’,不找我要钱,他们的领导也会找他们要……真是天才啊。” 纳尔逊被逗乐了,原本紧绷的脸也柔和了一些,弗朗茨中校顺竿爬道,“您……不是秘密警察吧?说实话,被叫来之前我已经把这个月的‘贡品’准备好了。” 纳尔逊伸出手。 “呃……您这是?”弗朗茨中校的笑容僵住了,手不由自主往怀里摸去。 “你要干什么?掏枪吗?”纳尔逊笑着说道,“毕竟,这是规矩,不找你要钱,我的领导也会找我要。” “不,不是掏枪……是掏钱。”弗朗茨中校垂头丧气地说道。 “不用了,开玩笑的。”纳尔逊摇摇头,他感觉眼前的军官似乎还没有被荼毒得太深,没有刚刚见到的那位士兵那样狂热的战争思维,“我的长官们可看不上这点儿钱,说正事儿吧,我到这里来,是因为有些情况需要我去了解。” “好的,长官。”弗朗茨中校正襟危坐,准备面对纳尔逊接下来的盘问。 “你们最近有在北边的那些丘陵中发现什么异样吗?” “没有,长官,我们甚至没有前往那边。”弗朗茨中校汇报道,“之前刚到达奥斯维辛的时候,我们尝试在它和北面克拉科夫之间的丘陵中修筑工事,但是派去的工兵总是浑浑噩噩的回来,克拉科夫的长官觉得一定是山里有什么磁场或者超自然的东西阻碍了进山的道路,于是禁止我们前去探查,并且向首都申请了支援。” “没错。”纳尔逊点点头,“我们就是来解决这件事的。” “噢!”弗朗茨中校把拳头用力砸向手心,“我想起来了,您来自特别作战部队,请容我多嘴一句——” “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几天你们就能进山修筑你们的工事了。”纳尔逊打断了他的发问,“其他的你就不要问了。” “明白了,长官。” “你们队伍的思想教育的情况怎么样?”纳尔逊的第二个问题就让他愣住了,“来的路上,我和你们的一位站岗的士官聊了聊,我发现他们似乎很狂热。” “呃……长官,我们一直严格按照首都发来的规定对底下的士兵进行思想教育。难道他们的思想有所动摇吗?是哪位士兵,我回头一定严加处置!” “不,我是说,思想教育的效果很好。”纳尔逊摇摇头,“他们对元首的忠诚令我感动。” “那就好——” “我是说,你不觉得他们太过于狂热了吗?”纳尔逊皱着眉头,“狂热地想要去残害别国的无辜民众,你不觉得这种心态很……很不好吗?” “哈哈哈哈哈,长官,您这……”弗朗茨中校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您是在做思想测试啊,放心吧,我的思想永远跟在元首身后,走在对的地方!” “嗯……好吧。”纳尔逊失望地摇摇头,勉强地说道,“恭喜你,通过了思想测试,你的表现确实无可指摘。” “我们这些战斗部队的军人思想是最坚定的!”弗朗茨中校自豪地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当然,我没有说您这种首都的军官不坚定……” “我知道,对了,”纳尔逊看着正在绞尽脑汁想着辩解之词的军官,问道,“你知道你们正在修建的工事未来将会作为什么用途吗?” “我知道啊……”弗朗茨中校露出困惑的表情,似乎对纳尔逊问出这种问题感到奇怪,“不是研究设施吗?” “你知道研究什么吗?” “研究枪械,研究毒气,研究怎么高效率的杀人。”弗朗茨中校面不改色地说着,又纠正道,“哦不,研究怎么高效率地扫清我们伟大事业前方的障碍。” “嘶——” “对了,听说国内正在申请在克拉科夫周边建立一座关押并转运囚犯和战俘的中转站与监狱,因为这里的铁路确实很便利,还有助于便捷地获取实验材料……他们说,”弗朗茨中校挠挠头,思索片刻,说道,“他们给这种设施起了个新名字,叫……叫什么来着,哦!我想起来了!集中营,叫集中营!” “长官,您知道上面派下来管理集中营的官员什么时候到吗?”他追问道,“我们老早就听到消息了,但是还是没个影。” “嗯……可能还得一段时间,你做好在这里过年的打算吧。”纳尔逊点点头,站起身来,“我想要了解的情况已经了解到了,就先离开了,谢谢你们的配合,不要送了。” “卡卡洛夫中校,您不想了解一下工事的修建情况吗?” “不用了,早有专业人员测绘过了,如果你们消极怠工,军法处会来找你们的。”纳尔逊不只从哪拿出自己天天戴着的那顶软毡帽,扣到头上,向门口走去,“如果问题严重,来的就是国家秘密警察了。” “谢谢您,卡卡洛夫中校。”弗朗茨中校追出来,一只手揣在怀里,一只手拦下纳尔逊,“这是一点儿心意……” 他把怀里的手拿出来,一起的还有一只沉甸甸的钱袋子。 “不用了,又没有花钱的地方。”纳尔逊按住了他的手,郑重地说道,“现在世界上有太多双眼睛看着我们,尤其是这里,所以,你们在这里做事的时候一定要注重影响,国际影响,明白吗?我不希望世界上的其他人说雅利安人是一个残暴的民族。” “可是我们——” “这只是我私人的建议,”纳尔逊裹紧大衣,小声说道,“我们虽然是雅利安人,但是他们终究人比咱们多很多,你明白吗?有太多眼睛盯着这里了。” “好了,不要送了,我自己回去。”纳尔逊不做停留,走进奥斯维辛秋冬之交的寒风之中,等到他走出营地的范围,天已经蒙蒙亮了。 “有趣的家伙。”指挥部的营房门口,弗朗茨中校掀开门帘,走了进去,像纳尔逊之前那样坐在上首的位置,把腿抬起来搭在桌面上,一边哼着歌,一边拿手指沿着桌上的破洞绕着圈子。 “唉,”营房外,纳尔逊叹了口气,小声念动咒语,“皮提亚——” “我倒是想直接给他一发索命咒,活着玄幻小说里多好啊,想办谁就办谁,”纳尔逊无奈地摇摇头,闭上眼睛,“我是真没想到,这种时候,巫师比麻瓜还没办法……”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已经出现在了罗莉安的城堡中,自己的房间里。 …… 霍格莫德。 下雪了,今年的初雪来得格外的早,汤姆系上绣有“NT”组合中T的围巾,这才感觉自己暖和了点儿。 他穿行在村里的巷子中,忽然被一个矮小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汤姆睁大被风雪叨扰到眯起的眼睛,定睛一看,克里斯蒂安正张开胳膊,拦在他面前。 小姑娘戴着那顶汤姆送她的报童帽,上面还有斯莱特林的徽记,一只茶杯正挂在她的鼻子上,她正气鼓鼓地向自己瞪来。 “克莉斯……”汤姆板起脸,冷冰冰地说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一年级学生是不允许进入霍格莫德的,况且科尔夫人一定不会给你签字。” 克里斯蒂安的脸鼓起来,茶杯挂在鼻子上摇来摇去,看起来滑稽极了,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友好,“我要给贝拉阿姨写信,告诉她——” “好了好了,克莉斯,这是什么东西?这个茶杯为什么挂在你的脸上?”汤姆伸出手,想要拿掉克里斯蒂安脸上的茶杯,他的手刚伸出去,就被狠狠地咬住了,“嗷——这是什么?” “力松劲泄。”他赶忙抽出魔杖,指向茶杯,然后用力地甩着自己的胳膊,把茶杯甩到地上,揉着发红的手指,问道,“你这是什么东西?好家伙,这么疼,你是怎么在脸上挂这么久的。” “这是我在佐科笑话商店买的,本来想送给你做礼物。”克里斯蒂安的鼻子红彤彤的,想哭又哭不出的样子有些可怜巴巴的,“没想到我就凑近看了一眼,它就咬了我,还拿不下来——” “哈哈哈……”汤姆转过身,捂住脸,肩膀一耸一耸地无声狂笑。 “你还笑!汤姆!”克里斯蒂安气鼓鼓地喊道,“你为什么不带我!我明明看到你带了很多斯莱特林的一年级新生钻密道出来。” “克莉斯,你是个格兰芬多。”汤姆无奈地望着她,“而且你的帽子该换了,我给你做个格兰芬多的。”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当第一颗雪球飞出去的时候,雪仗就开始了 “汤姆!”克里斯蒂安紧咬后槽牙,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猫一样,一步一步向前逼来,恶狠狠地说,“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克里斯蒂安的身高刚到汤姆胸口,这使得当她离得太近时,目光只能看到汤姆胸前的围巾。 “我明白了。”汤姆点点头说道,“你想要这样一条围巾是吧,下周我给贝拉姨妈写信,让她圣诞节也给你织一条,我们,嗯……我们可以组成‘NTK组合’,听起来还蛮酷的。” 汤姆把手伸向克里斯蒂安的头顶,在她露出缩脖子眯眼的小猫样子的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一把抓起了她的帽子。 “汤姆!!” 克里斯蒂安愣了半晌,拔腿追上已经跑了老远的汤姆。 “蝙蝠飞袭!!!”她抽出魔杖,气急败坏地追击着哈哈大笑的汤姆。 初雪中,年轻的男孩儿和女孩儿在雪地里相互追逐,克里斯蒂安留到半长的头发失去帽子的约束,随着她的奔跑肆意地飞舞着,晶莹的雪花落到头顶并不会马上融化,而会选择停留一段时间,仿佛头纱,又宛若皇冠,从动态的角度看,星星点点的银辉闪烁在乌黑的长发间,像星河一般美轮美奂。 恶作剧的咒语漫天乱飞,今天霍格莫德多是来放松的霍格沃兹学生,大家饶有兴趣地注视着这一对儿打闹的同学,个个都跃跃欲试。 直到一发被汤姆躲开的鼻涕虫咒击中一位拉文克劳的男生时,周围的年轻人们终于忍受不住躁动的欲望,抽出魔杖展开了一场别开生面的雪仗。 “你没事儿吧?”汤姆赶忙跑到被击倒的男孩身边,一边扭头躲开一记魔咒,一边扶着他站起来,眯起眼睛辨认着这个倒霉的男孩,问道,“你是德怀特吗?” “你,呕……”德怀特侧过头,往路旁的排水沟里吐出一只鼻涕虫,“是的,呕……你认识我吗?” “去年魔药课你有时候会和纳尔逊一组,记得吗?”汤姆拿出魔杖,指向他,“咒立停。” “呕……”德怀特吐出最后一只鼻涕虫,感激地说道,“谢谢你,我好多了。多亏了你,不然让我自己念停止咒,可能会被这个鼻涕虫不停地打断施法。” “是个好思路。”汤姆不由地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抱……抱歉,汤姆。”克里斯蒂安慌慌张张地跑来,先是看了一眼德怀特,发现他没事儿以后,才小声地对汤姆说道,“我好像闯祸了……” “怎么了?”汤姆转过身,霍格莫德的街道上,五颜六色的魔咒来回飞舞,从二年级到七年级,所有能够出门的学生几乎都打作一团,不知道是庆祝初雪的狂欢,还是在发泄多年的积愤。 “小姐,这和你可没关系,呕……”德怀特突然又吐出了一只小小的鼻涕虫,“怎么还有一只……他们只是像找个机会放纵一下,我也要去了,再见!” 说罢,他瞄准一位拉文克劳男生的后背,一招狠辣的踢踏舞咒飞了过去,紧接着就向那位开始跳舞的男孩扑去,一边发出恐怖的笑声。 “嘶……怪吓人的。”汤姆抓住克里斯蒂安的胳膊,把她拉到隔壁安宁些的另一条街道上,看着她因为没有帽子而冻得红扑扑的脸,面带歉意地说道,“我们去喝点热茶吧,看把孩子冻的。” 说罢,就拉着她往路边的一家门可罗雀的茶馆走去,这家茶馆因为经营不善已经到了倒闭的边缘。 “这家茶馆我知道,阿尔法德发现一条密道,可以从霍格沃兹直接到这家店的地下室,入口就在……呃,我是不会告诉你的。”汤姆带着克里斯蒂安走进去,对店长说道,“两杯芋泥波波奶茶,要热的,谢谢。” “他说等他以后有钱了,一定要把这家店盘下来开一家糖果店,专卖各种甜食。”汤姆继续着刚才的话题,又低下头对克里斯蒂安嘱咐道,“你先找地方坐,我去买点东西,马上回来。” 然后他推开门,拿着那顶报童帽走了出去,不忘嘱托一句:“你别把我那杯喝了啊。” “让我看看,在哪儿呢?我记得来的时候还见到了来着。”汤姆四处张望着,发现了自己的目标,“找到了……风雅牌巫师服装店。” 汤姆裹紧了围巾,顶着愈发凌冽的风雪向服装店走去。 “叮咚~”他推开门,触动了门口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动,待在工作间的店主听到响动,快步迎了出来。 “亲爱的,你想看件配得上自己的衣服吗?”店主是个身段妖娆的光头男人,他穿着一身朴素的丝质白袍,捏着兰花指向汤姆走来,材质柔软的袍子随着他大力扭动髋关节的步伐而魔性地飘荡起来,晃得人眼晕。 他骄傲地把兰花指举到耳畔,说道:“我这里能找到全世界最新潮的衣服,如果不满意,我也可以定制。” “呃……不用了。”汤姆看到店主的模样,感到一阵恶寒,连忙举起手里报童帽,快速说道,“我只想买一个格兰芬多的院徽,就和这顶帽子上的斯莱特林徽记类似大小的。” “当然有了亲爱的。”店主慢条斯理地走到旁边的衣架上,打开一个小抽屉,翻出了一枚金质徽章,他轻轻吹了吹上面的灰尘,捏起徽章走回汤姆面前,“这是很多年前霍格沃兹从我们家订购校服时候的存货,不过这两年他们让学生自己去买巫师袍,所以他们都去对角巷订了。” “是吗,真是神奇呢。”汤姆干巴巴地说道。 “所以,亲爱的,你真幸运呢。”店主把徽章抛到汤姆怀里,竖起一根手指,“只要十个西可就好,你是要把它缝到帽子上吗?我可以帮你哦。” “不用了,谢谢。”汤姆摇摇头,迅速数出十枚银币放到柜台上,逃离了这家奇怪的店铺,“我自己可以。” 回到街上时,汤姆发现隔壁街道的战火已经蔓延到了这条街上,比刚才还要激烈的战斗正在发生,街道上空嗖嗖飞过一道道魔咒,他穿过“枪林弹雨”跑回茶馆,坐到椅子上抓住自己的奶茶喝了一口,当着克里斯蒂安的面就开始帮她缝帽子。 “我想戴斯莱特林的!格兰芬多的狮子丑死了。”克里斯蒂安趴在桌上,用下巴支起脑袋喝奶茶,别别扭扭地说道,“而且这个帽子还是你给我做的……” “不行,你戴着斯莱特林的帽子会被同学孤立的,而且这是我在对角巷买的,不是自己做的。”汤姆熟练地挑断帽子内侧的针脚,把斯莱特林的徽章摘下来揣回口袋,一手打了个响指,向跑来的侍应生说道,“能帮我拿根牙签吗?” “不会啊……我看他们和我都经常一起玩啊。” “你可不能想得这么简单。”汤姆把侍应生拿来的牙签变成一根针,拆开徽章附带的线包,把线穿到针上,“学校里面总得合群才是,不然容易被霸凌,我就知道有个姑娘总被同学欺负。” “啊?她怎么样啦。”克里斯蒂安又很快地关心起其他人来,“她还好吗?” “还好,”汤姆纤长苍白的手指上下翻飞,细密的针脚很快成型,金红相间的徽章很快被牢牢地缝到帽子上,“我觉得这件事应该已经快解决了,我已经找人去帮忙解决了……说真的,我感觉搞校园霸凌的人脑子多多少少有些不好使。” “是这样的。”盲生很快发现了华点,“你喜欢那个姑娘吗?” “不喜欢,不过我感觉她很喜欢纳尔。”汤姆摇摇头,继续说道,“我也不确定,不过反正大家都这么说。” “哦……”克里斯蒂安眼珠子转了转,她似乎已经知道汤姆在说谁了,心中做出思量,转而看向已经渐渐收尾的帽子,赞叹道,“不赖嘛,没想到你还会这种手工活。” “没办法,以前在伦敦的时候那个破大衣的胳膊肘很容易破,如果你在孤儿院待久点儿,你也会缝衣服的,虽然我们不愁吃穿,但是衣服总得穿旧的。纳尔也会,不过我们一般会去找纳尔隔壁的玛莎缝帽子,她的手艺确实不错,我就是和她学的。”汤姆把手里的线头挽出一个漂亮的结,伸出魔杖按在绳结上,线头很快蜷缩起来,他拿起帽子拍了拍,端端正正地摆到克里斯蒂安的头上,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很对称。” “谢谢~”克里斯蒂安两手扶住帽子,似乎是怕它掉下来,美滋滋地一边喝着奶茶一边说道,“等你过生日的时候我也送你一顶暖和的帽子!” “不客气……哦,对了。”他又说道,“你不是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一天吗?前几天斯拉格霍恩教授告诉我,每一位具有魔法天赋的小巫师在英国出生时,他的名字就会被记录在学校的花名册上,你可以去找你们院长请求看看花名册,我想他们应该不会拒绝一个想知道自己生日是哪一天的女孩的请求。” …… “今天是萝拉的生日,”老汤姆·里德尔站在甲板边缘,披着厚重的摊子,一手握着烟斗,一手端着酒杯,对身边的杰克船长说道,说着说着染上了哭腔,“如果她还在我身边,现在应该已经十二岁了。” 老汤姆只有在说起亡妻和女儿时才像个成熟的成年人,对别人,他的脸上永远写着“我很有钱快来舔我”几个字,永远都是一副自命不凡,颐指气使的态度样子——这种态度甚至包含他说道自己儿子时,在他看来,这个儿子和家里的管家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我希望这次在法国能找到我儿子。”老汤姆咧咧嘴,露出一口黄牙,“我已经立好了遗嘱,等我死了以后他会继承我的一部分家业,而另一部分遗嘱只有他找到萝拉以后才会被律师公布。为了继承这部分家产,他一定会散尽家财来找我的女儿,殊不知另一份遗嘱中的所有财富,都是留给萝拉的,哈哈哈。” 他得意地笑起来,似乎算计了自己的亲儿子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会找到的。”杰克船长哪怕在心里腹诽了无数遍,但还是安慰着老汤姆,邮轮已经靠近法国的海港,受不了老汤姆的再三请求,他的手里正握着两张照片,准备晚点回去贴到船长室门口的告示栏上——一张汤姆报道的剪报,和一张陈旧的老照片,照片上一位古灵精怪的小姑娘甜甜地微笑着,“我回头帮你问问我认识的报社的朋友,像威廉姆斯先生和这位……盖勒特·格林德沃先生,他们作为公众人物,还是这么大的艺术家。总会在其他地方出现的。” 听到格林德沃的名字,甲板上一位端着酒杯正在和同伴夸夸其谈的男人耳朵动了动,他不露声色地靠近老汤姆,一边应酬,一边偷听着两人的对话。 “能说说那个威廉姆斯吗?”老汤姆饮下一口烈酒,好奇地问道,“我得确定他是不是个骗子,毕竟我的家产很快就要交到我儿子手里了。” “您放心吧,威廉姆斯先生可看不上您那点儿家产。”听老汤姆逼逼赖赖一路的小杰克实在忍不住开口回答道,之前他完美地扮演了一位端酒瓶的侍应生的角色,现在终于受不了这个骄傲自大的老头了,“说不定您那儿子也看不上您那点儿家产,毕竟他现在的事业也风生水起。” “什么事业?”老汤姆大声呵斥道,对他而言,数落自己远远没有说自己儿子过得好来得难听,他竭力否认着报纸上的新闻,“这算什么事业,没有我的家产,他什么都不是!想必他现在过得一定不如意吧?特别期盼自己有个亲爱的父亲……” “你这人简直是不可理喻……”小杰克放下酒瓶,摇摇头走了,老汤姆似乎压根没听到他说话,仍旧自顾自地自我陶醉着。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纽特:偷渡纽蒙迦德 “就离谱,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人?” 敦刻尔克海港的码头上,送走一批乘客的小杰克愤愤不平地冲着身旁的杰克船长嘟囔着,经历了数月水手生活的小杰克拥有了咖啡色的皮肤,红彤彤的面庞,还要健硕的臂膀——他长得越来越像杰克船长了,不由地让人怀疑他们的关系,但事实上,在海上讨生活的人,最终都会成为这么一副辨识度极高的模样。 “你要习惯,小杰克。”杰克船长叼着烟斗,唏嘘道,“你在海上待得越久,见到形形色色的人也就越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样子,像里德尔先生的这样的乘客,我见过太多了。” “您是没见到他那副颐指气使的样子,仿佛整艘船上的船员都是他们家的下仆。”小杰克的愤懑并没有被杰克船长的安慰平息,他反而愈发难以忍受了,“您瞧瞧他是怎么对三层的侍应生的,他竟然叫他们给他擦鞋,我们水手难道还要做这种工作吗?” “没办法,我们是服务行业。” 杰克船长摇摇头,摸出珍藏的烟斗,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包烟丝倒进去,又从口袋的边边角角掏出几根碎烟丝塞进去,用拇指压瓷实,小杰克很有眼色地上前一步替他点着。 等到烟斗里开始闪烁明灭可见的红光,杰克船长把它凑到嘴边,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股呛人的烟气,缓缓开口道,“再说了,他真的很有钱。” “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小杰克的声音大了些。 “你问的是什么傻问题?”杰克船长扭头奇怪地盯了小杰克一眼,“那当然了,有钱当然可以为所欲为,你是英国人吗?连这个都不知道。” 小杰克紧紧地抿住嘴巴,不再言语,望着碧波荡漾的海面生着闷气。 咸腥味浓烈的海风拂来,尽管小杰克在海上待了不短的时间,已经完全适应了海风和海水,但迎面扑来的凉意还是令他打了个寒战,今年这里的海面也显得有些冷清。 敦刻尔克位于绵长的英吉利海峡沿岸,北邻北海渔场,南望大西洋,往年,经过了夏日漫长的休渔期,九十月的港口往往遍布着往来作业的渔船,那一幅千帆竞渡的画面正是小杰克踏上邮轮的原因。 但是今年,尽管北海中的鱼群肥硕鲜美,但港口中停泊的渔船却少了很多,相对的,这里停靠了不少军舰,他们有些来自法国,有些来自海峡对岸的英国,钢铁的舰身显得冷冰冰的,让小杰克不敢靠近,此刻正有一对军士在伊卡洛斯号上巡视,他们在进行例行的检查。 “最近他们查的越来越严了,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杰克船长抽着烟,有些不安地望向眼前这艘刚刚属于自己的大船,他又有些困惑地说道,“但是报纸上都说不会打仗……难道是有人在走私?搞起了几百年前贩卖黑奴的生意?” “……” 海风带来的不只有凉意,还有静默。 杰克船长扭过头,望向身旁的盯着海水出神的小杰克。 “好吧,那位里德尔先生是挺离谱的,他竟然暗算自己的儿子,我反正是没见过这么奇葩的人。”杰克船长用烟斗戳了戳小杰克的肩膀,感慨地说道,“他还很喜欢编排别人,说什么我们的船员想偷他的钱,又说威廉姆斯先生图他儿子的财产……说真的,就看威廉姆斯先生的谈吐,他起码比那个里德尔有钱。” “您说的对,希望他此行一无所获。” “那到不至于……孩子是无辜的。”船长拍拍水手的肩膀,声音低沉地说道,“哪怕他这个人再差劲,但是走失的小女孩也不应该失去自己的家人,而且我感觉,他是真的爱自己的女儿,再不堪的人心里,总有一片柔软的地方。” “是吗……船长?”小杰克从脖子上拽出一根挂坠,那是一根普普通通的银质挂坠盒,从上面氧化的边角和锃光瓦亮的镜面可以看出,这跟挂坠有年头了,但它的主人很爱惜它,小杰克打开盖子,里面是一张发黄的老照片,一位高鼻梁的金发姑娘正冲着镜头盈盈微笑着。 “这是你的未婚妻吗?”杰克船长侧过头,瞅了一眼吊坠,好奇地问道,“我都没听说过。” “是的……啊,不!不是,她不喜欢我。”小杰克恍惚了一下,又情绪激动地矢口否认,他的语气变得怅然若失,小声说道,“她是我喜欢的姑娘,几年前去海事学校学习的时候我要了她的照片,如果我在外面混出名堂,我就回去对她求婚!希望等我回去了她还没有嫁人……” “你真是个榆木脑袋。”杰克船长干笑了两声,用烟斗不轻不重地敲了敲小杰克的脑壳,“人家如果不喜欢你,怎么可能把照片给你呢?” “真的吗?船长。”小杰克的眼睛里此刻仿佛有光一般。 “你自己想想,还是太年轻了。”杰克船长叹息一声,“你父亲把你送到我这里来的时候,其实我是拒绝的,因为你也叫杰克……但是看在你小子还不错的份上,我收下了你,但是我得对你实话实说,在邮轮上混,你很难混出名堂的。” “啊……船长……”小杰克眼睛里的光又熄灭了。 “唉,怎么说呢?我在船上混了十几年,才当上了船长,这还是因为老船长痛风严重不得不退休……而且咱们这艘船所属的白星公司,已经破产过一次了,现在正慢慢被竞争对手收购,指不定什么时候‘白星’的名字也没有了,那时候就什么都说不清了。”杰克船长按着小杰克的肩膀,对他泼冷水,“哪怕有我照顾你,但你愿意在船上熬十几年混个大副吗?你可以等,但你的姑娘可能等不了,而且跑船的人都是贱命,一年到头回不了几天家,这样不顾家的男人真的可以给你的姑娘幸福吗?你好好想想……” “船长,那我怎么办……”小杰克已经慌了神,怔在原地低着头看着脚尖,眼神空洞起来。 “其实我有一个建议。”船长又拍拍水手的肩膀,“其实从你上船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向往的大海可不是沿着固定航道跑船。你知道政府最近在征兵吗?虽然他们天天在报纸上说不会打仗,但海上新下水的军舰可是越来越多了。海兵和海军的军士是非常紧缺的,尤其缺少有跑船经验的人,我觉得你可以去试试,虽然当兵有危险,但是对咱们这种本来命不怎么值钱的人来说,这不失为一个好出路。” “是吗?船长?”小杰克抬起头,望向海边的军舰和军舰上飘扬的军旗,眼里的光又回来了。 “是的,不光是敦刻尔克,现在加来和布鲁日的港口都停满了军舰。”杰克船长有些羡慕地看了小杰克一眼,说道,“我要是像你这么年轻,我就去应征了……而且我想你小子,既然心里藏着人,一定会注重自己的安全吧。如果你有想法,你父亲那边我帮你说,我记得你有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别的不说,给家里的待遇可是很好哩!” “船长!我决定了!”小杰克深深望了一眼挂坠里藏着的照片,郑重其事地说道,“等这趟会到伦敦,我就要去应征入伍!” …… “什么?让我去征兵?” 早上醒来的纳尔逊目瞪口呆地望着饭桌对面的安德烈,顾不得咽下嘴里的面包,连珠炮弹似的地追问道,“给谁征兵?去哪征兵?我哪懂什么征兵?我连枪都不会使。” “给德国的麻瓜们征,就在这儿,克拉科夫,然后去华沙。”安德烈解释道,“不用你会,有专业人士负责具体工作。” “你在开玩笑吗?”纳尔逊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安德烈,“你让我在一个刚被侵占的国家,去给敌国征兵?安德烈,我觉得我平日里没有得罪过你吧?而且既然有专业人士,我干嘛要去?” “当然,”安德烈回敬给纳尔逊同样的看傻子的眼神,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在这里征兵,既然已经占领了,这里自然就是那些德国麻瓜的领土了,虽然他们是波兰人,但想着投入战胜国怀抱的人可不在少数,你需要做的工作,就是用魔法给予那些征兵人员一些帮助,一些令人狂热的小魔法,一些烘托氛围的小魔法……你懂的。” 安德烈挑了挑眉毛,递给纳尔逊一碗泡好的麦片。 “我不懂,我也不去,我不会对麻瓜用那种魔法的,你另请高明吧。”纳尔逊接过麦片,尝了一口,赞叹道,“味道不错,你加了葡萄干吗?” “你这种行为严重违反了保密法。”纽特义正言辞地说道,尽管他吃麦片吃得正香。 “嗯……是的,其实加些樱桃酱味道更好,但是看起来会有些难看,像吸血鬼的早餐一样。”安德烈没有理会纽特的发言,他点点头,开始给自己泡麦片,继续说道,“既然你不想去,那我这儿还有一份工作。” “是什么?” “我之前不是给你说过,德国的麻瓜元首被我们教会了魔法吗?”安德烈一边往碗里倒牛奶,一边慢条斯理地说道,“其实是我们派了一个人跟在他身边,在他念咒的时候无声施法。” “是有这么一回事儿。”纳尔逊点点头,一旁的纽特发出惊呼,“你们怎么敢干这种事?” “我和你说了吗?再说你不是一直说我们不遵守保密法吗?为什么在这儿一惊一乍的?”安德烈回完嘴,又扭头望向纳尔逊,介绍道,“是这样的,那名被派去的男巫最近有点儿事,想回老家一趟,想找个人替他一段时间,而且他说他还有点儿神经衰弱,因为那个麻瓜总喜欢半夜偷偷尝试施法,为了不被他发现我们在愚弄他,他只好在自己床边放了个窥镜,那家伙一有动静马上幻影移形过去。” “挺好的。”纳尔逊的碗见底,他满意地拍拍肚子,抬头问道,“可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想你是不是可以去顶替他一段时间,毕竟你比较年轻,又有亲和力,而且还比较懂麻瓜。” “是吗?可我不会无声施法。”纳尔逊摊开手,表示爱莫能助,“能给我找点阳间的事儿干吗?我觉着这样我还不如去图书馆楼下的饭馆打工。” “嘶……你不会无声咒吗?”安德烈扶额,“抱歉,看过你的那手变形术,我总会忘了你只是个二年级。” 纳尔逊耸耸肩,端着碗走向厨房,纽特端着碗跟在身后,说道,“我可以教你,不要看我退学了,其实我的基础非常扎实,我还可以教你幻影移形。” “谢谢你,纽特学长。”纳尔逊要来了纽特的空碗,走向洗手池,“不过我最近在学习魔咒学和阿尼马格斯,等我看完手头的书,您还愿意再教我吗?” “当然。”纽特挑挑眉毛,“阿尼马格斯?你已经开始接触这方面的内容了吗?” “是的,从霍格沃兹离开以后,我手头只有一位学姐送给我的她自编的魔咒学课本,还有几本另一位学姐寄来的变形术笔记。”纳尔逊一边用魔法变出清水清理碗碟,一边解释道,“所以我闲暇时间就看这些书,因为不用学魔药学草药学之类的科目,所以这方面的内容我读得很快。” “啧啧,你也是真敢试。”纽特咂巴着嘴,评价道,“你坚持学习的习惯很好,不过你知道阿尼马格斯在无人指导的情况下很难练成,而且修行的过程也非常危险吗?” “我就知道五个自学阿尼马格斯成功的人。”纳尔逊把干净的碗碟从布满泡沫的水池子里捞出来,“我觉得自己并不比他们差,至于修行过程,我准备等霍格沃兹放假的时候,找我的好朋友帮忙照看,那时候我应该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有准备就好,我当年都学不会这个魔法。”纽特点点头,“你想好自己要变什么动物了吗?” “如果有的选,我肯定想变成一条丁卡斯那样的龙。”纳尔逊把碗碟摆到置物架上,“可惜没得选,而且阿尼马格斯也不能变成神奇动物……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变成一只猫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毕竟我的那位学姐在自己的笔记里疯狂吹嘘猫是一种怎样优雅的动物。” 说罢,他离开厨房,敲响了罗莉安房间的门,“罗莉安小姐,您准备好了吗?安德烈说他可以把这座城堡整个搬到纽蒙迦德去。” “这样真的好吗?”罗莉安打开门,拖着一个粉红色的大箱子走了出来,丁卡斯趴在箱子上呼呼大睡,“这毕竟是别人的房子。” “没关系的,战争年代,不动产很不值钱,特别是这种刚打仗打输了的国家。”安德烈的声音从客厅传来,“等完事儿以后,与我们合作的麻瓜政府会在这里搞些基础建设作为对当地百姓的补偿——事实上他们现在就开始建了。” “好吧。”罗莉安笑了笑,“那我准备好了。” “嗯,我们去叫人。”安德烈点点头,坐在壁炉边上捧着碗烤火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茨威格幻影移形离开了,他的存在感甚至低到纳尔逊没发现他已经幻影移形。 他望向从厨房里出来的纽特,问道,“学长,您准备去哪?” “我看过这条龙以后,一时半会儿没什么事情。”纽特满脸无所谓地坐到沙发上,挑衅地望向安德烈,“我想去看看我学弟的居住环境,你们纽蒙迦德不会不敢放游客进门吧。” “那倒是不至于,”安德烈嗤笑道,“我们做事向来坦坦荡荡,纽蒙迦德欢迎来自世界各地的巫师,只要是巫师,哪怕是你这种宵小之徒,我们也丝毫不担心,想来就来呗。” “他可不是什么宵小之徒,斯卡曼德先生可是鼎鼎有名的大巫师,”怀特推开房间门走出来,纠正安德烈的说辞,她极度擅长和同事抬杠,昨晚陪纳尔逊出过门的她此刻才起床,打着哈欠转向纽特说道,“不过斯卡曼德先生,我建议您换一张脸。毕竟格林德沃在您手上栽过跟头,搞不好纽蒙迦德有人看不惯您,当街袭击都是有可能的。” “放心,没人能轻易袭击我。”纽特掏出魔杖,把自己的头发变成了和纳尔逊一样的淡金色,转过头冲着他眨眨眼睛,自信地说道,“格林德沃能逃出来,而我也不是当年的我了。” “希望你能一直这么乐观。”安德烈窝在沙发里,冷哼一声。 “如你所愿。”纽特冲他笑着说道,“不担心我偷偷搜集点儿什么情报吧。” “有什么可担心的。”安德烈的表情有些担忧,但还是嘴硬地说道,接着又开始嘟囔起一些令人听不懂的话。 “罗莉安小姐,好了。”茨威格突然出现在客厅正中央。 “好,我准备好了。”罗莉安抽出从背后拿出一根和纳尔逊的手杖大小相当的奇特魔杖,有些紧张地说道。 “呃……我是说,您的房子已经搬好了。” 纳尔逊顺着茨威格的目光望向窗外—— 风车、原野、各式各样的房子,还有耸立在远方高耸入云的黑塔,他们已然身处纽蒙迦德的郊区。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专业团队” “这就是纽蒙迦德吗?” 罗莉安快步跑到窗边,望向一望无际的原野,成百上千的巫师家庭定居在纽蒙迦德的郊外,连绵的田地因为种植着各有特色的作物而呈现鲜艳的拼接色块,令人耳目一新。 此时正值早上,有些起床晚的人家刚升起袅袅的炊烟,这些蕴含着饭菜香气的烟气转着圈幽幽上升,汇入头顶淡薄的晨雾之中,令远方的阿尔卑斯山脉明灭可见。 当然,也有勤劳的人家已经早早吃过早餐,出门工作了,不远处的麦田中,一位如同农妇的女巫正挥舞着魔杖,颗粒饱满的麦穗整齐地排着队跳进她身边的大袋子里,袋子口一开一合,像一张大嘴一般咀嚼着,隔一段时间就往外面吐出一些秸秆和麦麸。 不管是对巫师还是麻瓜来说,秋天永远都是收获的季节。 “还不错嘛。”罗莉安把手举在额头上,遮挡着远处正从绵延山脉的头顶升起来的太阳,好奇地四下打量着,问道,“安德烈先生,我看城堡周围是一片空地,我也可以在这里种点儿蔬菜吗?” “当然可以。”是茨威格在回答她,“在纽蒙迦德,任何人都可以在任何一片空地上建设自己想要的东西,只要它有价值。” “好的!”罗莉安摆摆手,抱起怀里的小狗在空中晃着,“丁卡斯,这儿就是咱们的新家了,这儿有好多好多和我一样的法师呢。” 丁卡斯被晃得有些恶心,只是无力地耷拉着舌头,目光呆滞地望着她。 “怎么?你不开心嘛?” 见到罗莉安似乎又有抱着自己转圈的态势,丁卡斯连忙点点头,虚弱地“汪汪”叫了两声。 “看样子丁卡斯也很喜欢这里呢。”罗莉安更加开心了,转身冲安德烈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谢谢你,安德烈先生。” “不客气。”安德烈咳了两声,老头有点儿羞愧,毕竟他什么都没做,他把手伸向茨威格,说道,“关于种植的事情,你可以找茨威格帮忙,他算是这方面的专家了。” “茨威格先生。”在一旁帮纽特化妆的纳尔逊突然转头问道,“我能问下搬家用的魔法是什么吗?” “是多人联合施展的幻影移形。”茨威格解释道。 “竟然可以搬这么大的城堡过来,真厉害呢,不得不说你们的效率真的很高。”纳尔逊先是夸赞了一句,又挑挑眉毛,小声地问道,“我无意质疑您团队的专业性,但是我想请问一下,您在搬这座城堡过来的时候,有带地基过来吗?” “地基是什么?”茨威格讲话还是那么言简意赅。 “那么我感觉沙发越来越斜应该不是幻影移形导致的身体错觉。”纳尔逊从沙发上滑下来,紧紧抓住了纽特的胳膊,望着茨威格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如果我感觉得没错,这座城堡应该快倒了。” “咔嚓——”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样,客厅洁白的墙壁上忽然裂开一道闪电般的裂缝,古朴的石砖从墙皮下露出来,它们像犬牙一般交错咬合,舍不得这段几百年的缘分,然而摩擦力终究无法和重力抗衡,顺着那道裂缝,承重墙仿佛被斧头劈开的树根一般,缓缓裂成两半。 “我裂开了。” 纳尔逊喃喃道,他紧紧抓住纽特的小臂,漆黑的紧迫感从四面八方袭来,下一瞬间,他已经随从显形到了城堡楼下的花园之中。 漫天的灰尘从城堡四面八方裂开的孔隙中迸出,纳尔逊揉揉眼睛,丁卡斯正化作巨龙庞大的身体,死死地扶住城堡倾倒的墙壁,保护着自己和主人的家。 “你们是怎么回事!”纳尔逊顺着呵斥声望去,茨威格正灰头土脸地站在城堡脚下,训斥着几个穿着黑袍的巫师,还有模有样地戴了一顶白色的安全帽,像极了工地上的监理,这个几秒钟前还不知道地基是什么的男人正大声说道,“我难道没教过你们吗?搬房子要把地基一块儿搬过来,你们知道什么叫地基吗?这个房子变成这样就是因为没有带地基过来!你们这样还配叫专业人士吗?知不知道什么叫安全!” 他把胳膊抱在怀里,绷着脸看着那群黑袍巫师施工队忙上忙下地修补城堡,一边冷哼道:“如果这个城堡塌了,你们是要负责任的!” 巫师的修缮工作让纳尔逊大开眼界,他看着那些黑袍巫师骑着扫帚在空中不断对城堡施法,两名男巫用魔杖尖伸出的粗大锁链将城堡牢牢捆住,一左一右地悬浮在城堡两侧,另外几名巫师上上下下地在最大的裂缝边来回穿梭,不断往裂缝中填充着一种白色的如同泡沫一般的胶体,不一会儿它就风干变成了和城堡墙壁一样的材质。 “这样修房子真的好吗?”纳尔逊张大嘴,望着城堡的方向自言自语道。 “不得不说,虽然纽蒙迦德的圣徒们所思所想我难以苟同,但他们在建设方面的专业能力还是令人叹为观止。”一旁的纽特感叹道,“说真的,我之前找来修我们家的巫师团队,完全没有他们专业。” “你是认真的吗?”纳尔逊斜着眼望向他,费尽心思地想要在纽特的脸上找到一丝开玩笑的表情,但他很快失望了,心有余悸地说道,“原来巫师是这么修房子的。” “你没见过吗?哦!忘了你是麻瓜出身。”纽特扭过头,奇怪地看了一眼纳尔逊,随即说道,“长见识了吧,是不是比麻瓜的工程好很多?” “有一说一,确实。”纳尔逊违心地点点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施工现场,不管施工方式有多离谱,一个男人看得工地总会不由自主驻足旁观的本能是不会改变的。 虚惊一场,只用了不到十分钟,这座城堡就被修“好”了,纳尔逊苦着脸望向城堡——这依旧是一座没有地基的城堡,城堡身上贴满了X型的补丁,因为填补裂缝的原因,城堡比之前胖了不少,原本哥特式的细高建筑变得头重脚轻,显得有些矮胖。 纳尔逊死活不敢再进去了,他提议一伙人去他常去的饭馆吃饭。 “我请客,”他信誓旦旦地说道,“反正账记在格林德沃头上。” 来到纽蒙迦德以后,除了一开始被格林德沃带到郊区山上墓园的那次,纳尔逊还没有好好出门转过,此番前往黑塔图书馆的路上,他倒是好好领略了一番这个特别的巫师城市的魅力。 街上的巫师们操持着不同的语言,做着各式各样的生意,男女老少、黄白黑红,来自世界各地的巫师因为不同的理由汇集在这里,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没有巫师世界中所流传的那种统治世界的野心,他们只是向往格林德沃所描绘的巫师自由自在生活的世界。 “没想到纽蒙迦德竟然有这么多普通人。”和一路上一直好奇地东张西望的罗莉安不同,纽特虽然也注视着纽蒙迦德街巷的边边角角,但他的眼光不断地在一张张平凡的面孔间来回跳动。 “纽特,在你眼里,纽蒙迦德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呢?”听到纽特的感叹,安德烈好奇地问道,他的这句话没有那么大的火药味儿。 “我和你们当中的很多人打过交道,我还见过你的悬赏令,这也是一开始我遇到你们为什么那么紧张的原因。”纽特说道,“在我的印象中,圣徒都是一些身手高强或是身居高位的黑巫师,他们往往是那种公认的精英,而且我觉得,格林德沃的理论很容易吸引到那种自诩精英、超凡脱俗的家伙。” “你不就是公认的精英吗?”安德烈撇撇嘴,说道,“但这个世界可不是只靠精英就能运转下去的,而且什么是精英,决斗很厉害,或者很会盘算的家伙吗?那很会种地的农民算不算精英呢?学识渊博的学者算不算精英呢?茨威格手底下的施工团队算不算精英呢?他们可不擅长决斗,也没什么权力。” “这……”纽特一时语塞。 “我觉得你能来纽蒙迦德转转也是好事,外界对我们的偏见太严重了,我们所想的从来都不是让所谓的精英身居高位,高高在上地统治别人,而是让每个巫师在自己的领域各司其职,让每一位巫师都成为他们愿意奉献一生的事业中不折不扣的精英。” “是这样吗?”纽特的表情有些茫然。 “这些事儿还是需要您亲自看看,斯卡曼德先生。”怀特小声提醒道,“安德烈就是蛊惑人心的精英,这就是格林德沃把他放在我旁边的原因。” “怀特小姐,您——”纽特缓过神来,深深望了怀特一眼,止住话头,不再言语。 纳尔逊却没有关注他们之间的对话,他的思绪在安德烈说到“茨威格手底下的施工团队算不算精英呢?”那句话时已经飘远了,他有些担忧自己的住所是不是他们修建的,估计今晚又难以入眠了…… 一行人各怀心思地穿行在街巷间,直到纳尔逊看到黑塔图书馆的塔尖出现在前方建筑的顶上。 “我们到了。”穿过一条开满奇怪店铺的巷子,众人看到了一座仅比格林德沃的居所稍逊色一些的高塔,纳尔逊一边带着他们往饭店走去,一边介绍着周边的环境,“我居住的地方很好找,就在那座塔顶上——那座黑塔是纽蒙迦德的公立图书馆,它是这里第二显眼的建筑。” “威尔特宁先生,您好。”一进门,饭店的侍应生就迎上来打招呼,“您想吃点儿什么?”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名的嘛,连饭店的人都认识你。”纽特感叹道,“不过你不是威廉姆斯吗?什么威尔特宁?” “我只是经常来这里吃饭罢了,而且是挂账,他们非得记得我不可。”纳尔逊回过头回应,又转回去向侍应生问道,“我们这里有,呃,一二三四……六个人,有什么推荐的套餐吗?饮料另点。” “纳尔逊可是我们这里的大名人……”怀特捂着嘴笑道,“纽蒙迦德还有一座雕像是专门为他树立的,因为他在艺术方面的惊人造诣——” “姐姐,我求求你了。”纳尔逊捂着脸打断了怀特的虎狼之辞,“我们先看吃什么吧。” “威尔特宁先生,”侍应生从前台拿来一份菜单,介绍道,“我建议您选择我们这几天新推出的‘事业还未成功’套餐,可以搭配‘圣徒仍需努力’饮品套餐,里面刚好有两款无酒精饮料,这份套餐是我们最新引进的中餐,不知道您知不知道中餐……它绝对会给您带来全新的用餐体验,而且关于这两份套餐的名字也有非常激励人心的典故……” “你们可以吗?”纳尔逊转身向众人问道,“中餐是要用筷子的,你们会使吗?” “我可以,我会。”怀特率先点点头,“我会用所有类型的餐具。” “我也可以,”纽特说道,“我去中国观察过火球,吃了一个多月的鲁菜,除了有点儿咸以外挺好的。” “您呢?安德烈先生?”纽特冲着安德烈挑了挑眉毛,“您不会不会用筷子吧?” “你说什么呢?”安德烈满是疤痕的老脸涨得通红,连脖子看起来都有些红,他把目光投向罗莉安,眼神中带着一丝希冀,说道,“我肯定会用,但是这得看罗莉安小姐,她才是真正的客人,我们必须考虑——” “我会用,我从小到大用的都是筷子。”罗莉安不等他说完,就确凿的说道,“不用顾虑我。” “安德烈,那我就点咯。”纳尔逊的目光在安德烈挣扎的面孔上停留了很久,看到他仿佛任命一般闭上了双眼,他对侍应生说道,“那就来这两份套餐吧,先给我们找个位置吧。” “好的,请跟我来。” “纳尔逊,我们继续说说之前还没有讲完的话题,免得过会儿我忘了。”刚坐到桌边,安德烈就打开话匣子,对纳尔逊说道,“格林德沃大人的意思是,怕你一个人在这里无聊,他最近又没有什么时间教导你,所以让我带着你找点事做,顺便让你不要落下魔法的修行,魔法方面的事情我不担心,但是找点儿事儿做,主要是巫师这边最近确实没什么大动作,……你有什么想法吗?” “所以有什么正常点儿的事情让我做呢?”纳尔逊问道,“我感觉之前的克拉科夫之行还挺不错的,和魔法怎么也得沾点边儿吧,实在不行我在这个饭馆打工算了。” “其实再过几个月你还可以再去。”安德烈神秘兮兮地说道,“德国麻瓜政府收到的在克拉科夫南边的奥斯维辛修建集中营的申请已经批复了,估计这段时间有的忙,如果你有兴趣,明年的这个时候你可以去那边驻扎一段时间,有些魔法的事情需要去做。” “什么事情?” “魔法的事情。” “好吧。”纳尔逊不太想和谜语人说话,就跳过了这个话题,问道,“那最近有什么事情吗?” “刚好有件事情,”看得出来,安德烈准备这句话已经很久了,“这件事不大不小,但是由你去做却是最恰当不过了。”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鼻涕虫俱乐部 “什么事情?营救巴里吗?”纳尔逊瞅了一眼怀特,见她正和罗莉安聊得火热,于是小声冲安德烈问道,“他又被麻瓜抓起来了吗?” “……”安德烈的五官像菊花一样蜷缩起来,“倒也不至于,我也不太清楚他最近在干什么。” “那是去干什么呢?”纳尔逊问道,“总得给我找点儿正经事做做吧?一天天待在这儿感觉骨头都要生锈了。” “关于这件工作的事情,你其实可以向你亲爱的纽特学长取取经。”安德烈咧嘴一笑,“你可以去一趟伊法魔尼。” “什么?是去做间谍吗?”纳尔逊挑挑眉毛,“不得不说,我兴奋起来了。” “不……”安德烈扶额,“我不是说纽特·斯卡曼德是一位间谍,事实上,他在这里什么都不会发现,因为我们本来就没有什么大计划,我说向他取经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他有很丰富的旅美经验——你是去学习的,或者说,你只要到伊法魔尼就好。” “是有什么原因吗?为什么我只要到伊法魔尼就好?” “因为它有教无类,就像你们霍格沃兹的赫奇帕奇一样,很适合你这样因意外突然停止求学的小——” “你们会在我身上装什么开关吗?只要我到了伊法魔尼,你们埋在那的炸弹就会爆炸吗?”纳尔逊并不理会安德烈嘴里说的鬼话,他追问道,“还是说你会变成一只花栗鼠藏在我的箱子里?等我到伊法魔尼就跑出来暗杀他们的校长?” “……”安德烈的嘴角抽动着,侧过头附耳向怀特问道,“我这满脸的疤是不是显得很没有亲和力?我感觉纳尔逊把我想象成了那种……那种——” “恐怖分子。”怀特转过头打量着安德烈的面庞,不一会儿点点头说道,“确实,有点儿。” “好吧……”安德烈有些丧气地拿起筷子笨拙地戳着盘子里的主食,介绍道,“你知道我们之前去过的克拉科夫吧,那里是欧洲的地理中心,所以我们打算以那儿为中心建立一座‘巫师高速公路’,要想富先修路,你懂的,亘古不变的真理……如果你可以去美国,我就不用另找人去驻守了,而且你不是挺喜欢克拉科夫那地方吗?如果你待在那,还可以驻守克拉科夫,我可以给你颁个高点儿的军衔。” “你们这么缺人吗?”纳尔逊挑挑眉毛,“一个人要驻守多少地方啊?” “主要这种工作比较清闲。”安德烈撇撇嘴,“而且这几年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人手确实有些紧缺。” “巫师高速公路?”纽特抬起头,他敏锐地感受到了话中的重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我现在相信你不是一名间谍了,你这也太业余了。”安德烈瞥了他一眼,耸耸肩继续说道,“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巫师高速公路,顾名思义,就是为巫师提供出行便利的设施,类似于飞路网,但是更集中、规模也更大——发挥了集聚效应,你可能不懂,这可是最新的学术词儿。” “它和飞路网有什么区别呢?”纽特不耻下问道,“我是说,既然飞路网已经可以满足出行需要。” “你要知道,每个国家的飞路网都把持在本国的魔法部手里,在这种情况下,跨国旅行就只能采用一些更加繁杂的方式。”安德烈耐心地解释着,“而幻影移形,一方面,幻影移形只能前往去过的地方;另一方面,虽然我们这桌人人都会,但对于大多数巫师而言,幻影移形还是一门比较困难的魔法。” “我不会。”纳尔逊举起手,弱弱地说道。 “我教你。”纽特微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我相信你很快就会学会的。” “这才是真正的惠民工程,”安德烈得意洋洋地继续介绍道,“在你们每天鼓吹我们圣徒威胁的时候,只有我们才真正想着怎么让巫师的生活更加便利。” “我并没有……你们这高速公路听起来确实挺不错的。”纽特张嘴争辩了一声,又苦笑着摇摇头,不再说话。 “所以相比飞路网,这个‘巫师高速公路’也可以快捷地输送大宗的货物咯?”纳尔逊突然插嘴说道。 “啊这……”安德烈张开嘴,呆滞着没有发出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甩甩头,绷着脸尴尬地笑着,“纳尔逊,咱们是一伙儿的呀。” “我什么时候去?”把天聊死以后生硬地转移话题,这可是纳尔逊的拿手好戏。 “过段时间吧,等高速公路修好,得等到明年吧,新年以后可以吗?” “可以。”纳尔逊放下筷子,望着清空的盘子满意地点点头,说道,“那我就在日程上加一笔了。” “嗯,你可以准备准备。”安德烈扫视桌子一圈,发现只有自己面前的盘子因为无法熟练使用餐具而落了一桌子渣子,“大家都吃饱了吗?等会儿有什么安排吗?” “我带罗莉安在附近转转,男士就不要凑过来了。”怀特优雅地擦擦嘴,像只天鹅一样拉着罗莉安的手飘了出去。 “我想去郊区的山那边转转。”纳尔逊戴好帽子,拿起手杖,起身走到前台挂账,留下纽特和安德烈坐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我陪纳尔逊,顺便给他讲讲幻影移形的原理。”纽特拎起箱子,一个箭步离开了,留下安德烈坐在桌边,苦笑着摇摇头,“孤寡老人啊……” “纳尔逊,等等我。”走出店门的纳尔逊回头望去,看到和自己顶着一样发型发色的纽特小跑着追来,停下了脚步。 “纽特学长。” “我陪你。”纽特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跟着纳尔逊走上了电车。 “纽特学长,您为什么在安德烈面前表现得那么富有攻击性呢?”空荡荡的电车里只有他们两人,一段沉默过后,纳尔逊好奇地问道,“我记得和您第一次见面说的话加起来也没有刚刚那一顿饭功夫说得多。” “你真的很有聊天的天赋,纳尔逊。”纽特愣了愣神,说道,“每个人都有两幅面孔,如果我对那群圣徒表现得温柔或者亲和,他们会变本加厉的。” “是这样吗……”纳尔逊思索着。 “难道不是吗?”纽特反问道,“你不是叫纳尔逊·威廉姆斯吗?但是在这里,你叫威尔特宁不是吗?” “是的。” “冒昧地问一句,你和布斯巴顿的威尔特宁夫妇有什么关系吗?” “他们是我的亲生父母。”纳尔逊的目光投向窗外,在郊外的群山间来回穿梭,“我们现在就是要去看望他们。” “抱歉……” “没关系,其实我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印象。”纳尔逊收回目光,“我只是好奇,为什么那么多人认识他们?他们当年很有名吗?” “是的,他们很有名。”纽特的目光也迷离起来,“也很优秀,他们是顶优秀的人,没想到他们埋在了这里。” “您认识他们吗?” “称不上认识,但我和他们有一面之缘。”纽特思索片刻,突然抽出魔杖指向自己的太阳穴,一边问道,“你没有见过你的父母吗?” “我想我应该是见过的,不过我没有记忆了。”纳尔逊抬起头望向纽特的额角,在魔杖的牵引下,丝丝缕缕的银色雾气从他的太阳穴中流出来,他从箱子里摸出一个小水晶瓶,像挑着一块薄纱一样把那股银雾塞了进去,瓶中的银雾既像气体,又像液体,闪烁着神秘的银光,纳尔逊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记忆。”纽特用木塞塞住瓶口,把瓶子递给纳尔逊,“我不太会说话,但是我想你一定很想了解你的父母吧?我把我对他们的记忆复制了一份给你,当你遇到能够读取记忆的机会时,你就可以通过它了解到我眼中的他们。” “读取记忆的机会……”纳尔逊思索着,想起了邓布利多办公室里的一个破脸盆,“能大概和我说说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吗?” “我也说不清楚,”纽特抱歉地摇摇头,“不过在了解到你是他们的孩子后,我就对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件事更疑惑了,在当年格林德沃越狱后的那场战争中,他们可是奋战在最前线的人,那场战斗可真是惨烈啊……整个巴黎烧得停不下来。” “您见到了那场战斗吗?”电车运行平稳,但纳尔逊的手仍紧紧地抓住了扶手。 “是的,我当时就在巴黎找尼克·勒梅。”纽特露出回忆的神色,“他俩真的是很厉害的男女巫师,两个人就能拖住格林德沃,你父亲变形的水环绕着整座巴黎城,看起来就像那种东方传说中叫‘龙’的神奇动物一样,扑灭了一大半的厉火。你的母亲也很厉害,但是我看不太懂那些魔法。” 纳尔逊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了另外一边的扶手。 “你的母亲那时候看起来有些虚弱,但是她还是很勇敢。”纽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钦佩,他想了想,问道,“她那时候应该刚生下你不久,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是一月一号。” “新年,好日子呢。” …… “汤姆,今年新年去哪里过?我记得之前的新年你是和威廉姆斯一起过的吧?” 霍格沃兹,斯莱特林塔楼,斯拉格霍恩的办公室里,斯莱特林的院长斯拉格霍恩教授欣慰地望着认真帮他处理魔药材料的汤姆,关切地问道。 “是的,教授。”汤姆放下手里的蛹,抬起头回答道,“我可能会回孤儿院或者待在学校里,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纳尔一家就是我的家人,可是他……” 他低下头,线条分明的面庞隐藏在领口的阴影里,半长的黑发挡住了表情。 “抱歉……汤姆。”斯拉格霍恩站起身来,走到酒柜边挑出一瓶珍藏的蜂蜜酒,又取出两个杯子斟满,把一杯放到汤姆身前。 “没关系的,教授。”汤姆又抬起头冲他笑笑,望着身前的酒杯挑挑眉毛。 “喝吧,孩子。”斯拉格霍恩拍拍他的肩膀,端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我想你需要它,没关系的,这酒很好入口,而且度数很低。” “谢谢您,教授。”汤姆举起酒杯,轻轻地抿了一口,酒精的味道直冲头顶,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睛。 “我理解你,孩子,我年轻的时候也有和你的威廉姆斯先生一样的朋友。”斯拉格霍恩又为自己斟满了一杯,冲汤姆挑挑眉毛,端起酒杯和他碰碰,“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总会再见面的。” “是的,教授。”汤姆点点头,他看得出斯拉格霍恩似乎并不是很关心纳尔这个斯莱特林的学生,他顺着教授的话说,“我经常给他写信,今年只是见不到而已。” “你能这么想就对了。”斯拉格霍恩点点头,拿起桌上的一盒蛹,赞赏地说道,“你把它们处理得很不错,汤姆,这一年来你帮我大忙了,我觉得你的禁闭可以提前结束了,你觉得呢?” 因为一年级时的夜游事件影响极为恶劣,一力担下责任的汤姆被惩罚了两年禁闭,但他没有仗着院长的喜欢逃避惩罚,反而主动地包揽下了所有人都不愿意做的事情——替斯拉格霍恩处理魔药课需要用到的药材,一年的禁闭中,他从这里汲取了很多知识,也让斯拉格霍恩对他的欣赏愈发强烈起来。 “不用了,教授,这会让您为难的。”汤姆摇摇头,他咬着自己薄薄的嘴唇,看起来就像个为了别人让自己受委屈的好好先生一样,“而且帮您这样强大而博学的巫师做事,我也学到了很多东西,这种机会可是别人一辈子都很难得的。” “哈哈哈哈~”听到汤姆不露痕迹的恭维,斯拉格霍恩通体舒畅,发出杠铃般的笑声,“那你可千万不要客气,有什么想知道的问就是了,你太腼腆了,汤姆。” “我可从来没客气过,教授,明明从您这儿了解了太多知识,只是您的知识面太广了,才一直觉得我没有问过什么。”汤姆轻笑道,这让斯拉格霍恩更加开心了,他拿起刚刚处理的蛹问道,“对了,教授,这是鬼面天蛾的蛹吗?” “是的,你还认识它?” “没错,教授,毕竟我的老师可是世界闻名的魔药大师,我也就多看了不少关于魔药的书籍。”因为蜂蜜酒的原因,汤姆两颊浮上一层红晕,他腼腆地笑笑,像是喝醉了一般失礼地问道,“教授,这东西珍贵吗?我可以拿一个回去收藏吗?我觉得它很漂亮。” “很好,汤姆,发现魔药的美是迈向魔药学更高层的重要一步。”斯拉格霍恩今天收获了太多惊喜了,他摆摆手,“随便拿,喜欢就拿走,对了,你知道它是做什么魔药的吗?” “我不知道,教授。”汤姆拿起一枚最匀称饱满的蛹,小心地揣进口袋,他看起来醉眼惺忪,他今晚因为酒精说了太多和平日里形象不符的恭维话,仿佛酒后吐真言一般,但眼眸中闪过的红光却在证实,他比任何时候还要冷静清醒,“我只听说过它的名字,但书籍上对它用途的介绍却总是语焉不详,我想应该只有顶级的魔药大师才会了解这种生僻材料的用途。” “哈哈哈,你不知道是正常的,这也不是你们的课程内容,而是我的私人收藏。”斯拉格霍恩拍拍肚子,让它像果冻一样颤抖起来,解释道,“目前来说,鬼面天蛾的蛹在魔药学中只有一种用途,那就是调配一种辅助阿尼马格斯修行的魔药。” “您真是太厉害了!”汤姆仰慕地望着他,恭维道,“没想到您连这种高深的知识都知道……” “我知道的还多着呢。”斯拉格霍恩骄傲地挺了挺肚子,“你跟着我可以学到很多你难以想象的高深魔法和魔药,和学校里的简单教学可不同,我可以把你培养成真正的精英。” “真的吗?”汤姆神情激动地问道,“我真的可以和您这种巫师学习吗?” “没错,汤姆。”斯拉格霍恩望向眼前精神亢奋的学生,欣慰地说道,“我在识人方面有一套,只要是我看重的人,总会有大成就的,而你就是现在我最欣赏的学生。” “是吗……教授?”汤姆看起来反而不太自信了,他以一种半是迷糊,半是憧憬的目光望向斯拉格霍恩,声音小了下去,“您觉得我可以吗?” “可以的,汤姆,我看人从来没出错过,”斯拉格霍恩认真地点点头,“你说你新年没地方去,不如和我一起去参加聚会吧,这是一个由我以前看好的学生们组成的俱乐部,他们,和未来的你,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谢谢您,教授。”汤姆的表情愈发激动了。 “这个俱乐部有个有趣的名字,我想邀请你参加。”斯拉格霍恩抚着肚子邀请道,“它有一个可爱的名字,叫鼻涕虫俱乐部。” 正文 一百零八章 幻影移形 “你们的院长还是斯拉格霍恩教授吗?” 魔法驱动的电车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把纳尔逊和纽特送到了纽蒙迦德郊外小山丘的山脚下,纳尔逊带头从电车上跳下来,说到学校生活而谈兴正浓的纽特紧跟着迈步走出车厢,追问着霍格沃兹的近况,在他刚站稳的时候,电车就关上了门自行发动,扬起了漫天烟尘。 “咳咳,是的。”纳尔逊捂住口鼻,回答道,“您在霍格沃兹上学的时候,他就是斯莱特林的院长了么?” “没错,斯拉格霍恩教授似乎是和邓布利多教授同一批的霍格沃兹毕业生,我上学那会儿他还很年轻,以至于去年在一本魔药杂志上看到他的照片时我一度怀疑自己认错了人。”纽特的眼睛眯了起来,露出回忆的神色,似乎完全埋进了记忆带给他的享受当中,“那时候我有个好朋友和我一样喜欢神奇动物,她经常做一些小实验,我们有时会去斯拉格霍恩的药材室里‘借’一点儿搞不到的魔药……” “这就是您从霍格沃兹退学的原因吗?”纳尔逊好奇地问道,“是因为借魔药被斯拉格霍恩教授逮到了吗?” “哈哈哈,我确实是被他逮到过,”纽特苍白的脸颊有些微微发红,他笑着说道,“但是被抓到以后,斯拉格霍恩教授并没有惩罚我们,反而帮我们配了一些更适合的魔药……不得不说,他的魔药学造诣真的很高。” “他对学生向来宽容。”纳尔逊想起了之前那次夜游的经历,“汤姆,我的好朋友,您记得吗?上次在隐藏地和我待在一起来着,我们还一起吃过饭。” “我记得他,那个帅小伙。”纽特好像回忆起了什么,把手伸向了自己的肋间,轻轻揉着,“好家伙,他的障碍咒让我印象深刻。” “哈哈哈,他很厉害的。”纳尔逊轻轻捣了纽特肋骨一拳,开心地笑起来,“他就是这样,对可能的危险出手非常果断,但如果您和他熟了就会发现,他真的是很不错的人。” “我看得出来,纳尔逊,你是个好孩子,”纽特抓住纳尔逊的手腕,眼睛眯成了两条缝,用另一只手狠狠揉了揉他的头发,“你的朋友一定也是好孩子。” “您怎么就知道我是‘好孩子’呢?”纳尔逊可不想弄乱自己的发型,他努力地想要挣脱,一番挣扎后无奈地梗着脖子在纽特手下反问道,“没有哪个好孩子会从学校离开。” “你认识邹吾,那就够了。”纽特的手更用力了,“喜欢神奇动物的人一定不是坏人。” “那可真不一定。”纳尔逊耸耸肩,“格林德沃还养了一只伏地蝠呢。” “纳尔逊,我得告诉你,虽然我和他立场不同,但是我明白他做那些事情有自己的原因,”纽特的手从纳尔逊头顶拿开,表情严肃起来,他眯起眼睛望向纽蒙迦德最中心的高塔,说道,“但是,哪怕他的出发点可能是好的,哪怕他的目的有多么正义,但是既然他已经为此做了太多坏事儿,那这件事儿就很难称之为好了。” “我明白的,纽特学长。”纳尔逊点点头,转移话题道,“继续说斯拉格霍恩教授的事吧,当初汤姆组织了我们学院一年级几乎全部的新生去夜游,第二天被发现后,斯拉格霍恩教授也只是罚了他两年禁闭而已,每周去一次他的办公室帮忙,做些轻松的工作。” “他一定很喜欢你的那位朋友。”纽特点点头,“斯拉格霍恩教授在教学上无可指摘,但是他有时候总喜欢给自己看好的一些学生开小灶,不过听说他看好的那些学生最后都混得蛮好的。” “反正他不看好我。”纳尔逊耸耸肩,蛮不在乎地说道,“反正我是真搞不明白魔药,我总觉得只要工序和计量一样,做出来的魔药肯定是一样的,但是——” “你和我的一位朋友观点很像,他一直主张魔药学并不是一门需要魔法天赋的学科,他总是说这种工作应该教给工厂里的麻瓜去做。” “是吗?竟然有这种真知灼见?”纳尔逊饶有兴趣地问道,“后来他有证明自己的观点吗?” “证明了,他一直都在践行自己的理论,”纽特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望向纳尔逊,缓缓开口道,“他在魔药学O.W.L.s考试的考场上因为操作失误,把坩埚给炸了,然后得了一个‘T’,以至于无法参加后续的N.E.W.T.课程,和自己心仪的傲罗工作失之交臂。” “哦这……”纳尔逊干巴巴地说道,“纽特学长,您的魔药学想必很好?不然斯拉格霍恩教授也不至于给你如此优待。” “不,我的魔药学学得挺一般的,”纽特摇摇头,“他能放过我主要是因为我的哥哥。” “您的哥哥?” “是的,他是一战的战争英雄,战后去魔法部当了傲罗。”纽特有些骄傲地说道,“斯拉格霍恩教授……呃,我不能这么说,不过——” “他总是会更加关注那些出身更为显赫的学生,或者他们有一个或者多个有名的亲戚,您的战斗英雄哥哥当然也在此列,”纳尔逊帮他说完了难以启齿的话,接着问道,“您刚刚说哥哥是一战的战斗英雄?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一战说的应该是麻瓜的战争吧?但是保密法……” “没错,是那场大战。”纽特点点头,“至于保密法,那时候虽然阿切尔·埃弗蒙德立法禁止巫师参加麻瓜战争,但有志于此的人可不会买他的账,数以千计的巫师都参与了那场保卫自己国家的战争。” “噢。”纳尔逊点点头,继续问道,“您的那位好朋友难道是……” “她是我哥哥的未婚妻。”纽特侧过头,不让纳尔逊看清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两个人并肩沿着小路向山顶的墓园走去,气氛一时之间陷入沉默与尴尬当中,当纳尔逊能够看到墓园的铁艺大门时,纽特忽然开口: “忘了正事儿了,纳尔逊,”他羞赧地抬起胳膊挠挠后脑勺,语气又回到了最常见到的那种腼腆语调,“幻影移形其实并不难,只要你能够集中注意力,它就很容易成功,你平常注意力如何?” “应该还好吧?”纳尔逊答道,“宾斯教授的魔法史我听得津津有味。” “那就没有问题了。”纽特被这个答案吓了一跳,飞快地扭动脖子望向纳尔逊,“既然如此,我就为你大概地讲一下幻影移形的原理:你需要集中注意力去想目标的地点,然后用一种强烈的、前往目标地点的想法填满你的大脑,然后用你的思维去引导你的魔力——实际上,格林德沃正是幻影移形的大师,虽然这门魔法施展起来千篇一律,但是他总能玩出花来。” 纳尔逊闭上眼睛。 “等等,别着急,我还没说完呢。”纽特看到纳尔逊已经准备尝试了,赶忙说道,“贸然尝试幻影移形是很危险的,很容易造成分体——只转移走了部分身体,你肯定不想遭受那种折磨。” “我记得当年学习幻影移形的时候,老师说过,幻影移形最重要的是遵循‘3D原则’,即目标(Destination)、决心(Determination)和从容(Deliberation)。” 纽特向前迈了一大步,站在纳尔逊面前指向墓园的大门,目光紧紧地顶着它。 “第一步,将注意力集中在你的目标上,比如那个铁门前面的空地,一定要心无杂念。” 他抽出魔杖,握在手中,继续说道: “第二步,想像自己在往目标方向移动,让你的心中,只剩下‘我想去那’这一个想法,让这个想法从你的大脑蔓延,充斥你的全身。” 他闭上眼睛,右脚轻点,在原地转了个圈。 “最后一步,在原地转个圈儿,感受自己慢慢变得虚无的身体,用魔力牵引你的移动——” 话音刚落,纽特就在纳尔逊面前消失了,纳尔逊眨眨眼,看到大门前的纽特正遥遥向他招手,下一瞬间,他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试试?”纽特拍拍他的肩膀,微笑着鼓励道。 纳尔逊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紧张地望向大门的方向,然后抽出魔杖,模仿着纽特的动作,原地转了起来。 但随从显形时那种黑暗与压迫的感觉并没有出现,纳尔逊只觉得自己转得不够,又转了一圈,还是没有变化,他又转了一圈,转了一圈……终于,一种以前从未体验过的眩晕感袭向他的额头,纳尔逊只觉得身体失去了重力,而灵魂也漂浮在虚空之中。 黑暗向他的眼前袭来,纳尔逊稳住身体,张开干裂的嘴唇问道: “我没有落下手指之类的东西吧?” “呃……”过了好一会儿,纽特的声音才从他的耳边传来,原来是幻影移形跟过来了!纳尔逊美滋滋地想着,一边听着纽特令人安心的声音,“放心吧纳尔逊,你没有出现‘分体’现象。” “太好了!”纳尔逊沉醉在成功的喜悦中不可自拔,原来自己是个天才! “纳尔……纳尔逊,我……我建议你睁开眼睛缓缓,这样转很多圈会犯恶心的。” “没关系,纽特学长!”纳尔逊扶着膝盖直起身来,闭着眼睛竖起一根大拇指,呲着一口白牙冲他笑道,“我不怕晕!” “我是说……纳尔逊,你最好睁开眼睛看看。”纽特的声音有些难为情,“你没有幻影移形成功,你只是在原地转了很多圈。” “?”纳尔逊没有找到头顶那撮桀骜不驯的头发,这种发不出符号的感觉让他喉咙一紧,他竭力地睁开眼睛,一眼就望到了远处傲立在寒风中的大铁门,一股眩晕带来的不适感霎那间向他袭来,纳尔逊眼睛一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纽特捂住脸,那种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让纳尔逊更难受了,他伸出魔杖,安慰道,“其实第一次幻影移形出现这种情况是很正常的,而且你要知道,未来你的同学学习幻影移形时,发生这种尴尬的事情时所有人都在旁边看着,而你不一样,你身边现在只有我,而我肯定不会告诉别人。” 纽特并不是一个擅长安慰他人的人,他看着纳尔逊从红变黑又慢慢发绿的脸,咽了口唾沫,小声说道,“我去那边看看,说不定这其实并不是一次完全失败的幻影移形,搞不好你还送了什么东西过去呢。” 纳尔逊无力地坐在地上,低着头拿魔杖在地上画着和自己旋转方向相反的圈,想借此缓和旋转带给他的不适感。 他一下下地画着圈,直到纽特幻影移形回他的身边,正好听到他的碎碎念:“我没脸见人了……既然我已经社会性死亡了,就把他埋到我父母旁边吧。” “冷静,纳尔逊。”纽特磕磕巴巴地劝道,他感到身边的温度都低了两度,于是连忙举起手里的宝贝,献宝似的对纳尔逊说,“我猜的没错,你那果然不是完全失败的幻影移形!” “什么?”纳尔逊抬起头,发绿的面庞上慢慢爬回血色,缓缓地扭动脖颈望向纽特的手,他看到了,在纽特手中,有一个金色的—— 问号。 …… “……” “……” 面面相觑,纳尔逊在纽特愣神的瞬间,一把夺回了那枚碍眼的问号,把它变回了头发藏到自己头顶,又指向天空大喊: “快看,格林德沃在天上飞!” 趁着纽特抬头望天的功夫,纳尔逊拿起魔杖指向自己的头顶,轻声念到:“恢复如初。” 等到纽特回过头来,纳尔逊早已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在原地盯着墓园的铁门转圈了。 “你在这里练习幻影移形吗?纳尔逊?”充满磁性的男声传来,纳尔逊和纽特同时扭头向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 “不得不说,你的感知很敏锐,我飞那么高都能被你看到。” 盖勒特·格林德沃正抱着一把黑棕色的飞天扫帚站在纳尔逊和纽特的对面。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华夫饼 “格林德沃。” 纽特的身体霎那间紧绷,他举起魔杖,直指格林德沃的面门。一边慢慢地弯下腰,把时刻不离身的提箱放到地上,用左手的小指勾开提箱的卡扣,一双明晃晃的橙色大眼睛从提箱打开的缝隙中向外望,死死地盯着格林德沃。 纽特的语气极为平静,但抽动的腮帮子暴露出他紧咬的牙关和并不平静的心情,他举起魔杖的右手袖子滑落,小臂的肌肉紧绷,在放下箱子后,纽特缓缓挪动脚步,走到了纳尔逊和格林德沃中间,牢牢地把纳尔逊挡在自己身后。 “哦?”格林德沃歪了歪头,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淡金色头发的男人,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纽特·斯卡曼德?” 他并没有拿出自己的魔杖,只是倚着飞天扫帚站在原地,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这对奇特的组合,忽然低下头轻笑一声,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你们组建了一个什么组合吗?霍格沃兹退学学生组合?”格林德沃笑够了,他抬起头,嘴角微微上扬,放下魔杖理了理自己的领子,问道,“可以带我一个吗?不瞒你说,我也是从特姆斯特朗中途退学的。” 纽特不回话,只是用余光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又后退了几步,靠近了纳尔逊一些。 “等会儿如果打起来,你就跑,知道吗?”他小声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把左手往后探了探,拍拍纳尔逊的肩膀,他已经全然忘记纳尔逊本应是和格林德沃一伙儿的,只觉得自己应该从黑魔王的手里保护这位年轻的学弟,于是轻声说道,“等会儿邹吾会从箱子里出来,你到时候赶快跑过去趴在他的背上,他会带你走的。” “纽特学长,其实我——” “不用担心我,他在我手上从来没讨到好过。”纽特吹了声口哨,放在一旁的箱子缓缓被从里面撑开了。 晴朗的天空中有乌云缓缓聚拢,只过了几秒钟的功夫,头顶就添了一分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气氛。 纳尔逊眯起眼睛,偶尔闪过的电光中,一道矫健的身影飞快穿梭着。 “是雷鸟吗?”纳尔逊心想,“他是什么时候跟过来的?” “说真的,我有些感动,如果世界上能多些你这样的人,就会少很多悲剧了。”格林德沃啧啧地感叹着,把扫帚丢到一边,正色道,“收起你的魔杖吧,我可不想打扰这里人们的安眠。” “格林德沃,你……”纽特举着魔杖,惊疑不定地望着对面的黑魔王。 “正如你对纳尔逊所说的,我在你手上从来没讨得了好。”格林德沃两手虚按,沉声问道,“所以你来我们纽蒙迦德,有何贵干呢?” “我……”纽特被这个问题噎住了,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格林德沃,在他的想象中,满世界搞事情的格林德沃应该出现在任何地方,唯独不该出现在自己的大本营,面对强敌,但身后还有弱者需要自己保护,纽特心中的紧张尽数消失了,他平静地问道,“我记得你说过纽蒙迦德是个包容所有巫师的地方,难道我就不能来看看吗?” “哦?”格林德沃笑了,他感叹道,“纽特,这么多年过去,你成熟了很多啊,是来弃暗投明的吗?” “格林德沃先生,”纳尔逊从纽特身后走出,站在他的身边向格林德沃解释道,“我在克拉科夫遇到了纽特学长,他答应教我幻影移形之类的一些魔法,于是我就邀请他来住地做客。” 纽特看到纳尔逊站出来,顿时慌了神,伸出手不停地把他往自己身后扒拉。 “哈哈哈哈。”格林德沃看着纽特略显滑稽的动作,忍俊不禁,他摇摇头,举起双手说道,语气甚至有点欣慰,“纽特,你做了以前,你的朋友做过的事情。” “住口,不要说她!”纽特的情绪激动起来,怒斥着格林德沃,“你不配!” “抱歉,纽特,每一位巫师在我的心里都同样重要,发生那样的事,并不是我想看到的,那样优秀女巫的离世,我比你想象的还要伤心。”格林德沃并没有为他的无礼感到愤怒,他只是略带悲伤地摇摇头,“你既然是纳尔逊邀请来的朋友,那也就是纽蒙迦德的客人。” “欢迎来到纽蒙迦德,最近来的客人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他用一种诚挚的目光和纽特对视,弯下腰拿起了丢到一旁的飞天扫帚,望着纳尔逊嘱咐道,“带纽特好好在这周围逛逛吧,让他睁开眼睛看看,这里、我心中所想的、我们的理想,究竟是一座怎样的城市。” “好的。”纳尔逊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那我先走了,还有点儿事情……对了,纳尔逊,在幻影移形的时候,没有必要把过程想得太过于具体,事实上,几乎所有巫师都不清楚幻影移形是经历了一段什么样的过程,你的注意力只要集中在自己和目的地就好,剩下的事情魔力会帮你完成。”格林德沃有些看不下去纳尔逊那“爱的魔力转圈圈”,忍不住出言提醒道,“还有一件事,在你们去波兰的时候,我对你开放了图书馆禁书区的权限,你拿着那柄和雕像连通的手杖进去,它会自动识别你可以阅读的、最符合你当前进度的书籍,并送到你的眼前来,这样你就不用漫无目的地去找书了。” “谢谢您,格林德沃先生。”纳尔逊点点头,目送格林德沃跨上了他的扫帚。 格林德沃骑上扫帚的动作非常专业、连贯,像一个专业的魁地奇选手一样,他轻踩地面,扫帚便轻盈地离地漂浮起来,他的衣袍在微风的鼓动下猎猎作响,环状的烟尘从他脚下扩散开来。 “等等,格林德沃。”纽特突然出言打断了格林德沃的动作,格林德沃从扫帚上下来,礼貌地站在原地听他讲话,纽特思索了片刻,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把纳尔逊留在这里,我检查过了,他的身上并没有混淆咒或者夺魂咒的痕迹。” “我并没有强留他。”格林德沃解释道,“只是纳尔逊没地方去,我这儿很宽敞,少不了他吃穿,所以才邀请他留在这里。” “你想要什么?”纽特追问,“你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他父母当年战友的支持?还是一些奇怪的东西。” “纽特,虽然勤于思考是一件好事,但是如果想太多就不好了。”格林德沃摇摇头,纠正道,“你并不懂得我真正追求的东西,纳尔逊是一位我所看好的优秀的年轻人,这不光是因为他的我当年强敌的后裔,可能一开始是这样的……但后来更多是因为他自己的天赋——我在纳尔逊的身上看到了太多我当年的影子,如果你遇到和他一般有天赋的年轻巫师,难道会赶他走吗?” “我不会……”纽特具有大多数赫奇帕奇拥有的品质,诚实、不嘴硬,他向来是一个坦率的人。 “你可能觉得我和我们共同的老朋友阿不思水火不容、势不两立,但是我和他一样注重教育。”格林德沃把眼神转向纳尔逊,声音听起来轻快极了,“但我和他不同,我认为更有天赋的巫师值得更加的优待,不是么?所以我一直对你有很多容忍,即使你曾经把我关进过监狱——因为你是那种有才能的巫师,明白么?” 这番话说完,他不再言语,只是又跨坐上自己的扫帚,两腿一蹬,很快上了天。 “你说他在魁地奇队伍里是打什么位置的?”纳尔逊发出了一句不合时宜疑问,回想着格林德沃刚刚说过的那段关于幻影移形的话,望着远方的铁门原地转动身体。 黑暗如潮水般向他的双眼和全身扑来,一股压迫感从四面八方积压着他的躯壳,下一瞬间,纳尔逊站在了铁门前。 他捂着额头,身体因为虚弱不受控制地晃动,纽特见状瞬移到一边,扶住了他,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纳尔逊努力止住不断晃动地身体,小声回复道,“我只是觉得有些累。” “你太年轻了,幻影移形不该是你这个年龄段应该接触的魔法,所以你的魔力储备可能不足以支撑自己进行一次完整的幻影移形,我看过你的变形,它采用了一种非常节省魔力的技巧,否则你根本没有力量去支持那种大范围的变形。”纽特快速地解释道,一边把手伸向自己的提箱,喊道,“手提箱飞来。” “原来如此……”纳尔逊有些口干舌燥。 “你需要吃点儿高热量的食物和大量的饮水。”纽特从手提箱的夹层里掏出一盒华夫饼和一个大水壶,打开盒子拿出一块递给纳尔逊,一边把手伸进箱子夹层里摩挲着,“杯子……我的杯子呢?” “谢谢您,”纳尔逊接过华夫饼,纽特的点心盒似乎也施展了什么魔法,华夫饼的口感和刚烤制出来出来时一样酥软香甜,甚至还热腾腾的,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小金属球托在掌心,很快变成了一只白色的瓷质茶杯,“我这里有杯子。” “哦,这可真是太好了。”纽特拧开大水壶的盖子,把甘冽的清水倒进杯子里,赞叹道,“不错的变形,纳尔逊,我喜欢茶杯上的矢车菊花纹和这个把手。” “谢谢您,”纳尔逊大口吞咽着华夫饼,感受着蛋奶香在口腔中碰撞荡漾开的甜美,“这个华夫饼真好吃。” “好吃吧,纳尔逊!”纽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去了,他骄傲地说道,“这是我的一位好朋友做的,他在纽约开了一家蛋糕店,听说用的是家传的秘方,他的所有点心都做得很好!” “能告诉我他的店开在哪儿吗?”纳尔逊嘴里塞满了华夫饼,刚咽下去一口就又抓起一块往嘴里塞,向往地问道,“等我去美国了,一定要去店里吃。” “好好好,你可以在纽约的电话本上找找他,他叫雅各布·科瓦尔斯基,是个不会魔法的人。”纽特觉得与有荣焉,也拿起一块华夫饼放到嘴里,幸福地眯起了眼,等到他咽下去,才猛然惊醒,更加激动地说:“纳尔逊,你幻影移形成功了!” “是哦!”纳尔逊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换了位置,赶忙摸摸头顶,发现那撮头发还在,这才兴奋地说道,“我成功了!” “看样子格林德沃理解得还是比我要深……”纽特又伸出魔爪揉向纳尔逊的头发,他的发型今天就没有整齐过,“不过管他呢,起码你学会了不是吗?” “是的。”纳尔逊点点头,“而且我觉得您说的更详细,第一次失败可能只是因为第一次而已,谁都有第一次嘛。” “这倒是,”纽特看着纳尔逊一副竭力假装没有在安慰别人的表情,笑着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不过这个魔法对目前的你而言就是个摆设,毕竟你的魔力可能只够一次短距离幻影移形,在你长大之前,可得少用几次。” “我有别的传送方法。”纳尔逊从口袋里抽出一柄细长的手杖,献宝似的展示给纽特看,“这可是格林德沃出品,您之前见我用过的。” “哦……它可真漂亮。”纽特着迷地盯着手杖,没有一个男人能拒绝一根细长匀称木棍的诱惑,更何况手杖这种东西在巫师界哪怕几十年后也是潮流和时尚的代表。 “我觉得格林德沃可能是个击球手。”纳尔逊缓过劲来,向墓园走去,又回到了一开始的那个话题,“他看起来打人就很疼。” “不,他一定是找球手。”纽特言之凿凿地说道,“他的速度很快,你知道的,魁地奇赛场上最快的就是找球手了……对了,你喜欢打魁地奇吗?” “不,我不会骑飞天扫帚。” “巧了,我也不太行。” 纳尔逊推开墓园的铁艺大门,摘下软毡帽扣在怀里,表情严肃地走了进去,望向最中心的大理石墓碑。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特殊的门环 “汤姆,你在干啥呢?” 斯莱特林的休息室里,结束了分拣魔药工作的汤姆正趴在壁炉旁的小木桌上写字,听到旁边的声音赶紧拿手捂住羊皮纸,扭头往身后望去。 他的动作有些大,惊醒了躺在怀里打盹的小猫,问号的起床气有些严重,嗷的一声扑到了他的脸上。 “哦!我在给纳尔写信,还得给他顺便寄点儿东西……住手!你不要蹬鼻子上脸!”汤姆一边挣扎,一边问道,“你有什么想要带给他的东西吗?我可以顺手塞到包裹里,反正多一点儿也是送。” “我想想……我给你们织了手套,不过那是圣诞礼物,等到圣诞节再说吧。”来人从汤姆头顶上捞起了小猫,轻轻地抱在怀里摇动着,小猫很快从喉咙里挤出舒服的咕噜声,蹭着她的胳膊摇起了尾巴。 “好,那我就不管你了。”汤姆仔细地写下最后的称呼,拿起魔杖烘干自己,仔细地卷起羊皮纸,系上绳结按好火漆,又仿佛梦中惊醒一般猛地转头,问道,“克莉斯,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克里斯蒂安眨巴眨巴着自己透亮的黑眼睛,盯着汤姆反问道,“这儿不能来吗?” “不是,”汤姆往克里斯蒂安背后望了望,拿起羽毛笔沾了沾墨水,在羊皮纸卷的侧面写下了纳尔逊的名字,小声说道,“这儿是斯莱特林的休息室,只有斯莱特林的学生才知道口令,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跟在一个女生后面走进来的,”克里斯蒂安举起塞进领子里的绿色方巾,沾沾自喜地说道,“她还问我是几年级的,想约我周末去霍格莫德玩呢!” “……”汤姆有些难过,他觉得纳尔逊之前告诉他的那句“霍格沃兹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是在骗他,只好无奈地站起身,拎起脚边打包得严严实实的包裹,说道,“我要去拉文克劳的塔楼寄信,你要去吗?等会儿一起去吃饭吗?我约了阿尔法德和沃尔布加。” “好~”女孩甜甜地笑着,跟上汤姆,抱着小猫往休息室的大门走去。 “你说我们能把它塞到包裹里寄给纳尔吗?”汤姆站在走廊旁边等待连通塔楼的楼梯转过来,扭头向克里斯蒂安问道,“我有点遭不住它,把它带给自己的主人会不会能让他不要那么狂躁?” “不行!”克里斯蒂安抱紧了手里的小猫,勒得它从瞌睡中惊醒,弱弱地“喵”了一声,她据理力争,嫌弃地说道,“瞧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呀!让问号这么瘦弱的一只小猫乘猫头鹰飘洋过海?它怎么可能受得了这种旅途的颠簸,况且他会养什么猫?你要是养不好,就把它交给我和梅特尔养。” “瘦弱?”汤姆等到了楼梯,先一步跨了上去,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听错了,不由地重复着克里斯蒂安那离谱的形容词。 “它难道不瘦弱吗?那么小,那么可怜又可爱。”克里斯蒂安抱着惊醒的小猫轻轻摇着,问号从她的怀里伸出脑袋挑衅地望向汤姆,又转过头轻轻舔了舔克里斯蒂安的脸颊,“喵呜”一声把脑袋埋进她的臂弯,这番操作下来,克里斯蒂安整个人都要融化了,她紧紧抱着小猫在自己脸上蹭着,沉溺地呆在楼梯中央,汤姆眼睁睁看着楼梯带着克里斯蒂安转到了通向赫奇帕奇塔楼的方向,连忙沿着走廊追了过去。 “真是作孽啊……”他抚摸着自己的小臂和脖子,问号刚刚的抓痕正隐隐作痛,望着随楼梯运动的克里斯蒂安,他不由地感叹道,“邓布利多可真会买东西,两只宠物的性格全都这么暴躁……” 一番折腾,汤姆和克里斯蒂安终于来到了拉文克劳塔楼楼下,顺着不再做布朗运动的楼梯拾级而上,路过了拉文克劳的休息室门口。 “不瞒你说,拉文克劳的休息室可比斯莱特林的好进多了,门口的这个铜环可能是生锈了,一天到晚问点儿诡异的问题。”克里斯蒂安小跑着跟在汤姆身边小声说道,注意到克里斯蒂安小短腿速度的汤姆放慢了脚步,听着她评价拉文克劳们引以为傲的门环,“我上次来这里找桃金娘,门口竟然堵了一大堆人,你知道它问了什么问题吗?” “什么?”汤姆皱皱眉,他只知道那个门环可能是个比较珍贵的古董,倒是从来不在意它问出了什么问题。 “它问他们英国的首相是谁。” “不是张伯伦吗?” “是啊,”克里斯蒂安点点头,“但是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 “呃……可能是因为张伯伦是麻瓜首相吧?”汤姆思索片刻,解释道,“很多巫师并不关注麻瓜的事情,对他们而言,张伯伦可能没有一个魁地奇蓝领球员重要。” “问题就出在这里!”克里斯蒂安四处张望,瞧见四周没什么人,微微放开了声音,“那些人里,起码有一半都是麻瓜出身的学生,我看他们明显是知道的,但是就是没人说。” “为什么?”汤姆有些费解,“难道是因为拉文克劳的学生觉得这种问题太简单了,难以显现他们的智慧吗?” “没有人喜欢待在走廊里吹冷风。”克里斯蒂安常年在伦敦下水道里摸爬滚打的经历都快赶上忍者神龟了,她察言观色的能力也强得多,一脸高深莫测地解释道,“对很多麻瓜出身的学生而言,这段过往与出身是他们身上的污点,来到霍格沃兹以后,他们会竭尽全力地斩断自己和麻瓜的联系,甚至圣诞节不回家过。” “真奇怪,不是吗?我一直以为拉文克劳们只会因为成绩不好而垂头丧气呢。”汤姆吹出了一个略显沉重的口哨,迈大步往塔楼楼顶的方向走去。 “可不只是拉文克劳,其他学院都这样,像我们这种麻瓜出身的巫师很多都厌弃自己出身,我有个舍友整天翻别人的族谱妄想成为某个古老家族的一员,反而对成绩单不屑一顾。” “哦,对了,”汤姆听到这话,想起了自己总是忘记的事情,淡淡地说道,“成绩单回头给我一份,我和纳尔要检查你的学习成果。” “……”谈兴正浓的克里斯蒂安瞬间没有了讲话的兴致,她瘪着嘴,把头扭向一边。 “还有,”汤姆突然停下脚步,没有看路的克里斯蒂安一不留神撞在了他背上,问号被挤在两人中间,发出了一声虚弱地惨叫,汤姆挪远一步,转过身,认真地说道,“不要妄想用阿尔法德教你的那些小魔法修改成绩,我的眼睛能够看穿一切伪装。” “好吧……”克里斯蒂安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又小跑着跟上已经走开的汤姆。 “好好感受一下拉文克劳的智慧,”汤姆有些啰嗦地说教着,“甭管他们有没有智慧,起码崇尚智慧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够智慧的了,不要学你们学院里那些小子,整天就想着往禁林里面钻。” 此刻他刚好路过拉文克劳休息室的门口,感受到有人靠近的门环问出问题: “谁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门环?” “哦这……”汤姆再次停下脚步,轻笑着对门环弯腰,恭维道,“当然是您,美丽的女士。” “精彩的回答,”门环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操纵拉文克劳休息室门口的那块门板打开,而是用一种清冽的女声问了另一个问题,“谁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 “众所周知的,罗伊纳·拉文克劳女士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汤姆轻声说道,他以前从未和这个门环打过交道,不知道它并不会问这么多问题。 汤姆抬起头,看着这柄散发着青铜器独特光泽的门环正在以一种极高的频率敲击着墙面,他不明白它是否会有情绪这种东西,但如果有,此刻的它应该是情绪激动的,于是汤姆脑筋一转,继续说道,“但是我觉得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智慧,哪怕是拉文克劳本人也不敢说在方方面面都掌握一切知识——对我而言,每个人在自己擅长的方面都是智者。” 门环安静了下来,又过了好一会儿,等到汤姆有些不耐烦准备离开的时候,清冽的女声再次问道,“你真的是这样认为的吗?” “当然。”汤姆直起身,端详着门环,愈发感觉这个能够和人流畅交流的古董价值不菲,眼中的猩红色一闪而过。 “你看起来似乎并不想进来?”门环又问道。 “我只是路过。”汤姆把对门环的估值又提高了一个数量级,打量它的眼神变得有些肆无忌惮。 “下次来不用问问题就可以进去。”它微微抬起,说完了最后一句话,就落了下去,叮呤哐啷地和门板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汤姆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发现它完全没了动静,才向站在一旁的克里斯蒂安投去奇怪的眼神,问道,“它是不是喜欢我?不是,我下次过来干嘛?我跑拉文克劳休息室干什么?” “我不知道。”克里斯蒂安和桃金娘玩得不错,她经常来这里做客,明白这门环往日里是个什么德行——一个只会机械重复“零和一的区别是什么”这种奇怪问题的复读机,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和它交流,不由地向汤姆投去崇拜的目光。 在两人的身影从走廊的拐角处消失时,一道乳白色的半透明身影从门环附着的墙壁里钻出,她是一位身材高大、面容温婉却带着一丝高傲的女士,穿着一袭款式古老的长裙,头发随意地披在身后,一缕缕变成细辫的发丝穿插在长发中。 这正是拉文克劳的幽灵,格雷女士,她望向两人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道: “一位斯莱特林吗?母亲,你听到了吗……” 和纳尔逊不同,汤姆的运气非常不错,每次来拉文克劳塔楼寄信,都没有碰到过什么灵异事件,也没有和那鬼一样的塞克斯教授打过照面,他安安稳稳地到达了猫头鹰房门前。 “你说……” 汤姆推开猫头鹰房的房门,扫视一番,向里面一只大个猫头鹰走去,侧过头向克里斯蒂安问道,“你说那个门环可以摘下来吗?” “?” “请务必尽快送达,辛苦了。”汤姆把卷成卷的羊皮纸塞进猫头鹰腿上的信筒里,又把包裹放到它的脚边,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小西红柿放在猫头鹰架边,拿出一粒喂给那只猫头鹰,拍拍它结实的翅膀,嘱咐道,“包裹里有易碎品,请千万小心。” 猫头鹰咽下那粒小西红柿,低头从盒子里又咬出一粒,清越地鸣叫一声,算是答应过了。 “那一盒都是给你的,等吃完了你再走吧,这会儿天色太早了。”汤姆走到猫头鹰房门口,正准备离开,又回头说道,“最近飞奥地利的航线可能有些危险,你尽量飞高一些。” 克里斯蒂安拽住汤姆空出来的袖子,看到汤姆不露痕迹地轻叹一声,他想他的那只没有名字的斑头鸺鹠了。 “汤姆……”克里斯蒂安拉拉汤姆的袖子,小声叫唤道,“我饿了。” “走吧,我们去吃饭。”汤姆点点头,往餐厅走去,“说起来他们两个应该也快到了,沃尔布加带了她家里寄来的饮料,阿尔法德说他又发现了一条新密道。” “可以去霍格莫德吗?” “我哪知道?”汤姆耸耸肩,“不过你急什么?明年你也可以走大门去那了,翻墙钻洞什么的好玩吗?” “很好玩,”克里斯蒂安认真地点点头,说道,“对了,之前在霍格莫德,你给我说过花名册的事情以后,我去找斯拉格霍恩教授问了问——他帮我去查了查。” “查到了吗?你的生日是哪天?” “十二月三十日,你说巧不巧,比你早了一天。” “那是晚了一年……” “早了一天!” “晚了一年……”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时髦值、装X才能与战斗力呈显著正相关 “想我了吗?海尔波?” 从墓地回到住处的纳尔逊躺回床上,取出里德尔的戒指捧在手中,当迷失雾吞噬他的身体时,他变迫不及待地冲着一片苍白的虚空轻挑开口。 在奥斯维辛被摆了一道,是时候来找麻烦了。 “当然,我的主人。” 纳尔逊眼前的迷雾散去,此刻他身处在一座纯白的宫殿之中,卑鄙的海尔波正站在他的面前,他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管家西服,正低着头从身前的长桌下抽出一把巨大的椅子,那把椅子已经不能称之为“椅子”了,而是宛若王座一般,它没有椅子腿,坐垫下面就是扎实的钢铁,两米多高的椅背上勾勒着繁杂的花纹——一丛相互纠缠、首尾相连的斑斓毒蛇,每一条蛇的每一只眼睛都如同宝石般在这座苍白的殿堂里熠熠生辉。 “看样子你哪怕被关在这里这么些年,外面的事情还是很清楚的嘛。” “您说什么?”海尔波小心翼翼地问道,“我的主人,这么多年,对我来说,您就是唯一的那束从外界照进来的光。” “有意思,你的西服很好看。”纳尔逊冷哼一声,他抬起左手,伸到另一支长长的巫师袍袖子里,握住右手小指的指节,像转动戒指一般摩挲着,隐隐可以看出那里有一道翠绿的痕迹,“对你们古希腊巫师而言,这款式是不是未免太超前了一些?” 海尔波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注意到这一幕,心里一喜,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但他紧接着把腰弯的更低了,将整张面庞都埋进了膝盖间,以一种极度谦卑地语气说道:“我尊敬的主人,这是我为您打造的王座,请上座吧!” “不要搞这些无聊的东西,在迷离幻境里,这种东西一秒钟就能捏出来。”纳尔逊嗤笑一声,还是迈步走了过去,站在几乎全身贴到地上的海尔波身前,礼貌地问道,“能让一让吗?你挡在这儿我过不去。” “好的!好的……”海尔波慌忙地站起身来,连连点头,不断往后退着,眼神在纳尔逊的左手上一直没有挪开过。 “不错,很符合你的审美,”纳尔逊看了看这座巨大的金属王座,伸出手按在垫了什么不知名动物皮毛的扶手上,轻轻用力,它马上变成一团椅子形状的白雾崩溃了,他抬手虚握,一张简单的小椅子出现在了地上,他一屁股坐上去,评论道,“真是丑得离谱。” 海尔波咬紧牙关,没有让纳尔逊看清自己的表情,伏在地上沉声道歉:“我的错……我的主人……” “既然你以前是个有名的黑巫师,现在又像狗一样趴在地上。”纳尔逊笑着摸了摸海尔波的头发,说道,“我给你取个名号吧,伏地魔,你觉得怎么样?”(注:见作者说) “谢谢您,主人……” “好了,开玩笑的,你这种东西也配不上这个名字。”纳尔逊摆摆手,从袖管里伸出右手,放在海尔波面前,问道,“你知道这个疤痕是怎么回事吗?你给我的徽记变成了一条蛇,咬到我了以后就变成了这样。” 海尔波抬起头,纳尔逊这才看清了他的脸——他长相平凡,属于那种转过头就会忘记的长相,看起来约莫二十岁,脸色苍白却透出一股惨绿的颜色,头顶稀疏的黑色发梢也带着绿光,他的虹膜和巩膜颜色一致,双眼仿佛两个黝黑的黑洞,并不像正常人一样区分眼白和瞳孔,看起来怪吓人的。 此刻这对纯黑的眼睛中冒出的狂喜连纳尔逊都能感受得到,海尔波全身如同筛糠般抖动,他的喉咙里发出窒息般的嘶吼,嘴巴像蛇一样咧到一个常人难以想象的大小,他伸出颤抖的右手,闪电般地抓住纳尔逊小指,指甲死死地抠住他的指根,纳尔逊吃痛,一脚踹到他的脸上。 “愚蠢、无知、自大……”海尔波的脸被纳尔逊踩在脚下,冷冰冰又嘶嘶作响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他抬起被踩下的头,两只黑色的眼睛凝视着纳尔逊的脸旁,他要把这个让他受尽屈辱的小子挫骨扬灰! 海尔波之前那毫无骨气的卑微和妥协只不过是他逃出生天前的伪装罢了,而此刻,命运女神送来的,自由大门的钥匙正攥在他的手中。 “愚蠢的家伙,就凭你也妄想控制海尔波大人?”他的声音变了,仿佛成百上千的人在一起说话一样,男女老少、尖锐低沉,各种各样的音色同时从他的口中发出,被强行耦合到一起生成一种缝合怪一般令人生理不适的音色。 他抓住纳尔逊手指的右手用力,指甲深深刺入了他的皮肤,一滴滴殷红的血液缓缓滴落,落在宫殿苍白的地面上晕开,很快被迷失雾吸收,但迷失雾似乎排斥这种活人的鲜血,血迹滴落的地面上很快被侵蚀出焦黑的痕迹,伴随着冒起的白烟发出一股焦臭味。 “你确定不松手吗?”纳尔逊并不在乎手上的疼痛,他冷声问道,“我可以原谅你这次的不敬,但是——” “够了!蝼蚁!”海尔波发出如同大合唱一般的高音咆哮,震得纳尔逊的鼓膜都抖了抖,他伸出长得过分的舌头舔舐着嘴唇,像一条见猎心喜的毒蛇一般,盯着纳尔逊细细打量着,“多么年轻,英俊又充满天赋的肉体,你的贡献海尔波大人很喜欢,所以我就不折磨你了……” “你是怕我的身体受到伤害吗?”纳尔逊好奇地问道,“你想占据我的身体,又不想做回你这样又丑又老、头发又少还带点儿伤残的模样吗?” “把你的恐惧展示给我!我现在要你的命!”海尔波听到纳尔逊的疑问,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他在这名年轻巫师的身上受到了太多的羞辱,千年的养气功夫已经破功,有些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句,又发出“嘿嘿嘿”的恶心笑声,“我要抽出你的灵魂,好好折磨……” “你急了?果然黑巫师脑子不清醒是真的,”纳尔逊坐在椅子上,他现在的动作像极了正在被求婚的姑娘,甚至还有空用另一只空闲的手从另一只口袋里摸出一枚小西红柿丢到嘴里,“能给我讲讲原理吗?你要怎么占据我的身体,然后怎么折磨我?靠想象把我打倒吗?” “你!”海尔波被气笑了,“看样子你还不明白自己的现状,像你这样乐观的巫师基本都死了。” “难道不是我控制了你的魂器,成为了你的主人吗?” “你还在做梦吗?可怜的孩子……”海尔波有些同情地看着纳尔逊的脸庞,轻声说道,“等你成为一缕幽魂,我会告诉你这件事的原理的。” “所以让你的那条小绿蛇咬我一口,就是你的计划吗?”纳尔逊似乎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反而谈兴颇浓地想要和海尔波探讨一番。 海尔波不想和这个思路清奇的人聊下去了,他右手用力,整条胳膊从肩膀处开始,散发着荧荧的绿光,并缓缓向着和纳尔逊相连的手蔓延。 纳尔逊望着这一幕,吓呆了,他没有反抗,只是坐在原地,眼睁睁地望着海尔波的胳膊整个变绿,然后—— “然后呢?就这?”纳尔逊盯着海尔波越来越绿的右手,看起来比他还急,“下一步是什么呢?你会变成一股绿光钻进去吗?” 海尔波癫狂的脸僵住了,变得和紧贴鼻梁的纳尔逊的鞋底子一样僵硬,胳膊的抖动也愈发强烈。 “拿开你的脏手。”纳尔逊好奇宝宝的表情消失了,他抬起踩在海尔波脸上的脚,又一次重重地踹出去,这一脚用上了全力。 本就瘦弱不堪的海尔波如同滚地葫芦一般躺到了一边,他仍然死死盯着纳尔逊的小拇指,漆黑的双眸里看不出任何东西。 “惊喜吗?”纳尔逊脱掉身上的巫师袍,把它搭在椅背上,解开马甲的口子,又把衬衫的袖口往上编了编,抬起左手伸进椅背上巫师袍的口袋里,抽出了一根笔直修长的漆黑魔杖。 海尔波的眼中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强烈情绪,他伸长胳膊,指着纳尔逊手里的魔杖,像卡壳一般发出一段段古怪的音节。 “魔杖,没想到吧。”纳尔逊用左手举起魔杖展示给海尔波看,又握住它指向自己的右手,“还有更惊喜的呢,看好咯。” “清水如泉。”随着魔咒的完成,杖尖迸发出一股涓细的水流,冲刷着纳尔逊右手的小指,划过手指的水流染上了一丝绿色,又流到地面,被迷失雾尽数吸收。 “简单的彩绘技巧,不过需要一定的练习,否则容易画歪。”他走到海尔波的身边,蹲下身来,伸出白皙的右手在海尔的眼前晃来晃去。 说罢,他站起来,走回之前一直坐着的那把椅子,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巫师袍,伸出魔杖冲椅子点了点,一张比一开始海尔波制作的还有庞大庄严的王座出现在纳尔逊手下,他坐上去,袍子随意地搭在身上,又把一条腿搭到另一条腿上,倚着椅背,轻声问道,“你想好怎么赎罪了吗?” 海尔波躺在原地没有说话,他有些怀疑人生,从多出的魂器被发现开始,他就在被眼前这个年轻的巫师戏耍,索性眼睛一闭,躺好准备挨打。 纳尔逊也不吭声,只是将右手支在王座的扶手上,又倾斜身体把脸靠在右手上,饶有兴趣地盯着眼前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模样的海尔波。 “我伟大的主人!”海尔波忽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蹦起来,又转身面向纳尔逊趴了下去,紧张地抬起头,用一种希冀的语气问道,“既然您卑微仆人的小把戏没有生效,说明谨慎、强大而聪慧的您一定还没有亲自涉险去取我那并不重要的魂器,我可以献上一种安全——” “你说的是这个么?” 纳尔逊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把手往巫师袍的口袋里伸去,找了半天,摸出一枚绿色的、呈衔尾蛇造型的奇特戒指,在两只手间抛来抛去,他的口袋里装了很多杂物和金属小球,这枚几天前还崭新的戒指表面已经布满了细小的划痕。 “你的工艺很粗糙啊,都没有想着给它加点儿防剐蹭的魔法。”纳尔逊评价着,一手捏住戒指展示给海尔波看,“你瞧瞧,上面全是划痕。” 海尔波有些心疼地打量着戒指,默默感受着,突然恐惧地颤抖起来,声音尖细地问道:“主人……我……我的灵魂……” “它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我没有带过来。”纳尔逊收回戒指,把它丢回口袋,海尔波的眼神随着他的手游走着,他觉得自己分裂的灵魂可能已经被消灭了,在他的眼中,纳尔逊就是这个时代最心狠手辣的人,他已将纳尔逊的威胁放在每个月定期探视的格林德沃之上。 “我建议你换个赎罪的办法。”纳尔逊建议道,“或者你可以祈祷我不计较你在奥斯维辛对我的埋伏和之前的冒犯。” “我愿意献上记载我一生所学的魔法书,并告诉您我遗产的埋藏地,那里没有任何陷阱,只需要一个小魔咒就可以进入……”海尔波擦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一本厚实的书籍渐渐在手中成型,他的心里愤愤不平(海尔波:我只想活着我有什么罪!),但语气却愈发谄媚,“主人,您只要动动手指就可以拥有我的一切。” “陈词滥调。”纳尔逊冷哼一声,忽然出现在海尔波眼前抽走他手里的书,随便翻开一页,都是令人作呕的黑魔法,他皱着眉头,费了老大劲儿才从角落里找到一个看起来稍微正常点儿的魔咒,根据描述,这个魔咒能让敌人丧失施法的能力。 纳尔逊嫌弃地翻看着手里书,海尔波却目瞪口呆地望向他,感叹道,“伟大的主人,您竟然可以在迷离幻境里幻影移形。”然后无奈地吐露了自己的藏宝地点。 纳尔逊用魔杖冲他一指,嘴里念念有词,尝试了一下刚看到的咒语,只见一副严丝合缝的铁面罩扣在了海尔波的脸上。 他满意地点点头,对海尔波说道: “没有人” “比我” “更懂” “迷离幻境。” 纳尔逊用一种夸张的肢体语言佐证着自己的言语,然后一转眼消失在宫殿中。 海尔波望着眼前巨大的王座,不敢靠近。 黑塔图书馆房顶,躺在床上的纳尔逊把魔法书随手丢到口袋里,笑着自嘲道: “我在那里有多厉害,出来就有多菜。”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巴里又双叒叕被抓走啦 “敌袭!!!” 纳尔逊躺在床上,听到楼下传来动静,赶忙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跑到窗边打开窗户往下看。 图书馆的黑塔下围了一大群人,黑压压的望不到头,纳尔逊趴在窗边,看到黑塔的周围张开了一层淡蓝色的屏障,屏障上星星点点地绽开了一朵朵玫瑰花似的魔纹,强烈的光芒凝聚着向天空中的一个黑点射去。 黑点在密集的魔咒中辗转腾挪,越来越大。 “谁啊,这么虎?”纳尔逊惊掉了下巴,“不会是邓布利多打过来了吧?听说邓布利多的阿尼马格斯是一只凤凰……” 他的旁光注意到,在城市的四面八方,一道道骑着扫帚的身影升上空中,从四处向黑塔合围而来。 黑点越来越大,纳尔逊发现,它似乎是一只猛禽,双翅展开将近两米,阳光为它的羽毛镀上一层金色,它的身下坠着一个摇摇晃晃的重物,在魔咒雨中显得独木难支,像是与海浪搏击的渔民,又像河上的纤夫。 纳尔逊拍拍脑袋,跑到桌边拉开抽屉取出了那台跟随他很久的相机,跑回窗边站直身子,迎着太阳按下快门。 “好照片!”他拿起相机刚吐出的照片,沾沾自喜地说道,“可以拿普利策奖了~约纳斯一定会喜欢的!话说现在有这个奖项吗?” 纳尔逊低头摆弄着照片,却猛然发现,照片上的猛禽越来越大了,他惊觉地抬起头,看到一道迅猛的黑影正直挺挺地向自己袭来。 “拦住它!”离黑塔较近的巫师已经骑着扫帚守在空中,他们在领头黑袍人的号令下举起魔杖,对着那道冲向纳尔逊的黑影放出魔咒,顿时,五颜六色的光束布满了整片天空。 强光刺痛了他的眼睛,他下意识地把手抬起来遮在面前,喊道: “你找错人了,格林德沃在那个塔上!” 纳尔逊的声音淹没在面前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等到他再睁开眼,发现怀里多了一个用油纸紧紧包好的包裹,一只健硕的灰色猫头鹰正站在他的床头,用一双炯炯有神的圆眼睛瞪着他,它的面庞太过于正气凌然了,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上顶着两根又粗又黑又笔直的眉毛,纳尔逊不知道猫头鹰会不会长眉毛,但显然它是长了的。 之前领头的黑袍巫师骑着扫帚冲向纳尔逊的窗边,一个漂亮的甩尾,他停靠了下来,侧过身子把头探进房间,四处张望着,焦急地问道: “你没事儿吧?敌人呢?” “没事,先生。”纳尔逊把怀里的包裹和相机丢到床上,举起双手拍拍自己的上半身,示意自己身上并没有多几个窟窿或者什么东西,接着把手指向床头那只正用锋利的喙撬开自己的水果盒从里面挑西红柿吃的猫头鹰,说道,“至于您说的敌人,莫非是它?” “什么?”黑袍巫师的袍子似乎有全面的伪装功能,甚至让他的声音也变得嘶哑起来,他伸出手支在窗台边,问道,“我可以进来吗?” “当然可以,不过下次请尽量走门。”纳尔逊耸耸肩,侧身为他让开了路,黑袍巫师手臂用力,往里一翻。 紧接着,一道白光闪过,他似乎触发了什么魔法陷阱,瞬间被弹出去老远,直挺挺地撞在一位骑着扫帚的巫师怀里。 纳尔逊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再次把头探出窗户,望向那位被击飞的巫师,黑袍巫师摆摆手,抬起魔杖,消失了。 下一秒,敲门声在纳尔逊房间外的走廊上响起来。 他跑到门边,打开了门,门口站着的正是那名黑袍巫师,他有些狼狈,身上的巫师袍皱巴巴的,呼吸也有些紊乱。 “请进。”纳尔逊把门开打,请他进来。 “等等,”黑袍巫师又摆摆手,理了理自己的领口,接着颇有礼貌地问道,“请问我是否有幸来您的房间拜访?” “哦哦……”纳尔逊没搞明白这个人的路数,只是凭着本能热情地回答道,“请进请进。” “谢谢您。”黑袍巫师小心翼翼地先把一只手伸进房间,等待了片刻,才心有余悸地迈进一只左脚,纳尔逊等得有些头痒,抬起胳膊挠头,黑袍巫师看到他的动作吓得马上把迈进来的左脚收了回去。 “您这是?”纳尔逊更搞不清楚他的路数了,只好小声问道,“您还要进来吗?” “如果我没记错,这应该是格林德沃大人的防护咒,”黑袍巫师尴尬地笑了笑,挺胸抬头地走进了纳尔逊的房间,“很抱歉,刚刚还想从您的窗户翻进来,真是失礼了。” “啊……我不知道还有这东西。”纳尔逊有些茫然地回答,黑袍巫师只是笑笑。 “刚刚冲进来的是那只猫头鹰吗?”走进房间后,黑袍巫师死死地盯住纳尔逊床头的猫头鹰,察觉到有歹人在看自己,猫头鹰不再埋头吃东西,而是抬起脑袋,用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回敬过来,没想到黑袍巫师先在对视中败下阵来,他扭头向纳尔逊问道,“介意我检查一下这只猫头鹰吗?” “请便。”纳尔逊摊摊手,只见黑袍巫师在拿出魔杖的瞬间就像是被马蜂蛰了一般,手臂剧烈地痉挛起来,魔杖掉到了地上。 他捡起魔杖,态度更加恭敬了,后退着离开房门,低声说道,“我相信格林德沃大人的魔法,我们以后会加强周围街区的安保,抱歉打扰了您的休息,抱歉!” 纳尔逊自始至终都没有感受得房间里有任何魔法的动静,直到黑袍巫师关上房门退出去,他才露出疑惑的表情,自言自语道,“这个人是干啥的?纽蒙迦德的节目吗?” 猫头鹰也露出一样的表情,只不过没有维持太久,就接着和水果奋战去了。 纳尔逊这才把目光投向猫头鹰,他走上前,之前在天上看起来还蛮威风的猛禽立时就是一个又粗又短的胖子,纳尔逊看到猫头鹰的脖子上系着一条短围巾,对它这样的身材而言,这条围巾就像披风一样,围巾上绣着霍格沃兹四大学院的院徽,他伸出手摸向猫头鹰腿上绑着的信筒. 他解下信筒,一边感叹着,“我也不知道是他们太菜了还是你太厉害了,总之一群人挡不住一只猫头鹰是挺离谱的。” 猫头鹰闻言,停下了进食,而是“咕咕”叫了起来,并抬起一根翅膀,示意纳尔逊看看自己翅膀下面。 “你说什么?你每打败一只鸟,就会拔下它们最漂亮的一根尾羽别在胸口?”纳尔逊弯下腰望向猫头鹰胸前的羽毛,用力挠了挠自己的头发,“什么呀?我为什么能听懂猫头鹰说话啊?”(注:见作者说) 他的目光扫视着那些明显不属于猫头鹰的漂亮羽毛,有山鸡的、老鹰的、秃鹫的……纳尔逊啧啧称奇,直到他看到一根凤凰尾羽。 “就离谱,猫头鹰叫猛禽果然是有道理的。”他总感觉哪里有问题,又说不上来,只好拿起手边的信筒,从里面倒出一张捆得严严实实的羊皮纸,看到侧面那熟悉又陌生的字迹,纳尔逊笑了,“你居然练字了,汤姆。” …… “纳尔逊,听说你被袭击了?” 楼下的小饭店里,纳尔逊和安德烈对坐着吃饭,他正忙着掰断自己的那根法棍,旁边丢着一把被面包磨钝了的餐刀。 “虚惊一场,是一只猫头鹰冲破了防线,我的好朋友给我写了一封信。”纳尔逊摇摇头,开心地说道,但瞥到桌上的面包后,眼神又很快抑郁了起来。 “面包切片。”安德烈挑挑眉毛,伸出魔杖指向纳尔逊盘子里的面包,它们很快分成了整齐的薄片,感受到纳尔逊望向他的眼神,他得意地说道,“一点儿小魔法,厨房魔咒会给我们的生活带来很多便利,建议你了解一下。” “我很欣赏我的一位叫做奥古斯塔的优秀学姐的观点。”纳尔逊恬不知耻地捡了现成,他叉起一片面包片丢到洋葱汤里,骄傲地说,“她认为魔咒就是图省事儿。” “不错的观点,”看到纳尔逊这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样子,安德烈气笑了,他再次举起魔杖,桌上被片成片的面包排着队找到自己的兄弟抱起团来,又变成了一开始那根坚硬的棍子,只是中间少了一块,他摊开手望向纳尔逊,说道,“请为我展示一下不图省事儿的办法。” “如你所愿,”纳尔逊拿起魔杖,照猫画虎地指向面包,轻声念到,“面包切片。” 面包片们又和兄弟分离了。 “我只是觉得太简单了,”纳尔逊挑眉,“你说呢?” “不过虽然你被袭击是虚惊一场,”安德烈左顾右盼地岔开话题,说道,“但是有的人是真被袭击了。” “谁?” 安德烈的表情紧绷,看起来怪怪的。 “巴里?”纳尔逊的语气里带着笑意,他隐约猜到了什么,“他不会又被麻瓜逮到了吧?” “没有。”安德烈说道,“这次没有怀特跟着,以他的本事怎么着也不至于被麻瓜抓住。” “难道他被巨怪之类的神奇动物逮到了吗?” “没有。”安德烈的表情愈发奇怪,他强忍着笑意说道,“听说他去找什么历史书原本的时候被一群当地的巫师抓到了,但是他们却不妨碍巴里和我们联系,反而向我们索要赎金。” “他没抬出格林德沃的大名吗?” “他一开始就说了。” “那群巫师不买账吗?” “当然,不然现在咱们应该是三个人在这儿吃饭,”安德烈终于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拍着桌子,乐呵地说道,“他们提高了赎金,原话是:‘既然你是格林德沃的人,那这么点儿钱就配不上你的身份了。’,哈哈哈哈……” “倒也是,”纳尔逊点点头,他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困惑地问安德烈,“巴里这么拼是图什么呢?今天被这个抓住,明天被那个抓住,我都怀疑他能不能打过我。” “不用怀疑。”安德烈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他郑重地望向纳尔逊,又突然破功,哈哈大笑,“他肯定打不过你,他连住在他隔壁那对制表匠夫妇那刚买魔杖的女儿都打不过……” 店里一瞬间充满了快乐的空气。 过了好一会儿,纳尔逊笑累了,他摸摸碗壁,洋葱汤还热着,于是叉起一块面包片丢进去,继续问道:“所以我们需要去救他吗?怀特要来吗?” “不了,这次我一个人就可以,当然,你也可以一起。”安德烈摇摇头,“他这次毕竟是被巫师而非麻瓜抓住的,如果怀特去了,我怕他真死在那儿——而且怀特还承担了招待那位魔女的工作。” 纳尔逊埋头啃着泡软了的面包片,还是很有嚼劲。 “你要跟着来吗?”安德烈斜着眼问道。 “我不是也承接了招待纽特学长的工作吗?” “你难道怕他走丢吗?”安德烈的眼睛快斜到后脑勺了,“他不把纽蒙迦德闹个天翻地覆就不错了!” “这倒是……不过巴里和怀特是怎么回事?”纳尔逊八卦的好奇心泛滥起来,“上次巴里就说是怀特害得他被麻瓜抓住,我还以为他俩有什么深仇大恨。之前怀特一直在,我都没敢问。” “年纪轻轻管这些事做什么。”安德烈先是嘲讽了纳尔逊一句,然后俯下身,眼中燃烧着熊熊的八卦之火,看看四周,小声说道:“你知道怀特的父亲曾经是格林德沃大人的敌人吧?可以说她和格林德沃大人有杀父之仇,尽管这么些年来格林德沃大人都对她视如己出。” “我知道,和我一样。”纳尔逊点点头。 “还是不太一样……不过这不重要。”安德烈压低了声音,继续讲着,“后来怀特不知道是哪里瞎了眼,看上了巴里,两个人后来如胶似漆,最终订婚了……结果过了几天巴里就告诉了她她的身世,然后她就总觉得巴里是格林德沃派来勾引她的棋子,但其实是她一直在倒追人家,小两口总是闹别扭。如果你和你的妻子闹别扭,你会怎么办?” “我还年轻,你不如想想你的老伴会怎么做。” “我和我的妻子……”安德烈沉吟片刻,忽然气急败坏地大声叫骂:“**,我没有妻子!我是个老光棍!” “你可真可怜……” “管他呢,”老光棍平复心情确实有一手的,他调整好表情,继续讲着,“反正怀特闹别扭的办法就是藏巴里的东西,那次去英国找巴希达·巴沙特,怀特在巴里的魔杖上施展了一个十小时后自动飞回纽蒙迦德的魔法……” “哦这……”纳尔逊想象到了巴里的惨状,当他好不容易远渡重洋到达英国,想要找个地方歇歇脚,于是找到一间空病房住了进去,第二天早上被护工按住的时候发现自己手边的魔杖消失了…… 他摇摇头,把这副好笑的悲剧从脑海中赶走,问道:“你什么时候去?如果我有空,你就把我带上。” “不着急,我先去凑钱。”安德烈从桌子下面拎出一个箱子,拍拍拉杆说道,“他们要的可不算少!”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网课?汤姆的姓氏 “喂喂喂,汤姆,你在吗?” 晚上八点,到了信中的约定时间,纳尔逊拿出了那面汤姆寄给他的镜子,在呼唤了“汤姆·里德尔”的名字后,镜子中央浮现出一圈向四面荡漾的波纹,只眨眨眼的功夫,汤姆的面庞就浮现在镜中。 “哦,纳尔,终于到了吗?”汤姆皱着眉头顶着纳尔逊的头顶,问道,“你的头发怎么了?不会一个人在外面就不洗头了吧?” 纳尔逊不说话,只是学着汤姆的样子盯着镜中人的头顶,轻轻摇摇头。 “我建议你买波特牌的……”汤姆注意到纳尔逊的眼神,手不受控制地往自己头顶伸去,在探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止住动作,而纳尔逊也因为小把戏得逞而掩面笑了起来。 不一会儿,两位许久未见的年轻人相视着哈哈大笑起来。 “纳尔,”几分钟过去,汤姆的表情严肃起来,他盯着镜子里的纳尔逊,说道,“说真的,现在我愈发觉得,你离开霍格沃兹真的是一个不理智的选择。” “怎么说?” “我们现在在学校里学习的知识和之前真的有很大的差别,”汤姆露出了骄傲的表情,说道,“我敢说,你现在对魔法的掌握绝对不如我,你落下太多知识了,纳尔。” “如果你说的是草药学或者魔药学之类的东西,那确实。”纳尔逊面容严肃的点点头,说道,“如果你对草药学的掌握没有一个色弱的人强的话,那我觉得你还是回伦敦找个工厂上班来的轻松。” “你这家伙,”汤姆笑嘻嘻地揉揉脸,下了战书,“下次见面我们来场决斗吧,我让你看看我的长进。” “当然可以,我可是很期待呢!”纳尔逊把镜子支在床头柜上,从桌子上拿起魔杖,思索片刻,说道,“你的助手是谁,不会是阿尔法德吧?” “和你决斗我哪里需要什么助手?”汤姆有些自负地往后退一步,镜子中显现出他的上半身,他叉着腰,说着,“我一个人打你和你的助手毫无问题。” “可以呀,我要请格林德沃当我的助手。”纳尔逊做作地摆出一副当年孤儿院里的小不点看汤姆的表情,“汤姆哥哥,你这么厉害一定能打过他这样的老头吧!” “你这……”汤姆仿佛吃饼被噎住了一样,过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苦笑着摇摇头,拿起镜子给纳尔逊展示周边的环境,“你猜猜我现在在哪?” 纳尔逊向汤姆身后望去,他此刻正身处在一间巨大的宫殿之中,远处有一双巨大的脚。 “这就是你说的密室吗?”纳尔逊也停下了笑嘻嘻的胡言乱语,认真地打量着那几根闪烁着魔法符文的高大立柱, “没错。”汤姆得意洋洋地举起右手,掌心闪烁过一阵红光,下一秒就从身边的立柱里掏出一枚碧绿的宝石,“自从你走了以后,我因为没有地方可以蹭吃蹭喝,还以为自己的经济状况会窘迫一段时间,没想到我竟然找到了斯莱特林的宝藏,他可真是个大好人。” “所以这里这么黑是因为……” “没错,”汤姆把宝石丢到一边,继续用手叉着腰,摆出一副“我阔了”的模样,挺着胸膛说,“我把这间宫殿里的水晶灯卖了,那可是千年前的古董,古灵阁的妖精还给我发了一张最尊贵的会员卡!” “……” “咳咳,我们言归正传,”看到纳尔逊难以言喻的表情,汤姆也意识到不应该以这种表情说这种事,于是轻咳两声,转移话题,“阿不福斯先生给我提了个建议,以后上课的时候我可以带着这面镜子摆在一边,这样你也可以一起听课了,倒不至于落下太多的学业……” “我可不想以后有人说伟大的里德尔大人的好友是一个成绩不咋地的蹩脚巫师!”末了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哼唧一声,补上一句。 “上网课?”纳尔逊的表情有些呆滞,没想到1939年的自己都没有逃过这东西。 “你说什么?”汤姆没听懂这个词的意思。 “没什么……我是说,这样可行吗?毕竟霍格沃兹的教学算是比较私密的。” “没关系,只是比较麻烦而已,需要征求四位院长的同意,但我已经给学校报备过了,”在纳尔逊不知道的地方,汤姆早已帮他做好了全部的准备,“斯拉格霍恩教授听我说完这件事以后马上给我签了字,而阿不福斯先生那里,这主意本来就是他想出来的,赫奇帕奇的院长……他叫什么来着?反正他这种宽厚温和的老好人很快也同意了。” “塞克斯教授呢?”纳尔逊在学校里最怕的就是塞克斯教授,这位严肃的女士最擅长在最尴尬的时间、最尴尬的地点以一种最尴尬的方式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纳尔逊不觉得塞克斯教授会为自己行方便。 “说来也怪,”汤姆不知道从哪捞过来一把椅子,伸出一只手扶住下巴,表情相当困惑,“我还没有找她,阿不福斯先生就在变形课下课的时候吧她的签名交给我了。纳尔,你和她关系好吗?” “我不知道我和她的关系能不能称得上好……如果说她真的很喜欢那种造作的‘倒茶艺术’,那我觉得她应该挺欣赏我的。”纳尔逊耸耸肩,“我觉得可能是因为菲利乌斯,管他呢,反正塞克斯教授签字了。” “倒也是。”汤姆也不去想这件事,他毫无形象地瘫在椅子上,问道,“我之前话是那样说的,但我想你在外面应该不会落下自己的学业吧?不要到时候比克莉斯还要蹩脚。” “这你大可放心,稍等一下。”纳尔逊从床上蹦下来,跑到桌边拿来几本书,展示给汤姆看,“这是米勒娃托你带给我的书,你瞧瞧,我基本都看完了,虽然有的变形我还难以完成,但是已经有了整体的了解,现在就差阿尼马格斯和一些她没有提到的高级变形术……” “阿尼马格斯是吗?你的里德尔大人可太懂你了。”汤姆得意地挑挑眉,“你准备什么时候变形阿尼马格斯,我已经帮你把魔药准备好了,斯拉格霍恩教授可真是个大好人,我感觉只要我开口,他都能给我教黑魔法。” “他确实可能干出这种事,”纳尔逊想想自己印象中的斯拉格霍恩和纽特的评价,点点头,说道,“他也是一位强大的巫师,你可要从他那多榨点儿东西出来。” “那必须,他之前问我要不要停止禁闭,我拒绝了。”汤姆露出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表情,又把眉头紧锁起来,“你不会只练了变形术吧?你不会别的什么都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我还看了魔咒学的书。”纳尔逊从那叠变形术笔记和书籍底下抽出一本翻得破破烂烂的书,展示给汤姆,“这是米兰达学姐编写的魔咒学教材,我跟着这本书自习的效率很高,我一直把它随身带着,每天休息前翻一翻。” “让我看看……《标准咒语》是吗?”汤姆眯起眼睛打量着书籍的封面,语气中有些赞叹,“不愧是她啊,这是她自己写的吗?她竟然敢写这种书,你竟然也敢跟着练!一个敢教一个敢学,你们两个是真厉害。” “你真别说,她这本书写得真挺厉害的。”纳尔逊摇摇头,为这本学姐编写的教科书辩解道,“深入浅出,言简意赅,比咱们正在用的那本仿佛中世纪谜语人编写的教材强多了,我记得咱们那本教材连语法都是中世纪的,我读它仿佛在读《莎士比亚》。” “确实。”汤姆点点头,“她这本书在哪可以买到?我也去买一本看看。” “这是上次我们去旁观邓布利多公审的时候她送给我的,听她的话,好像她在出版方面有点问题。”纳尔逊回忆着和米兰达的相遇 汤姆从身边又取来一颗宝石把玩,眼珠一转,说道,“你说我们能不能给她投资一点儿,这本书品质有保障的,我也希望有更多人能用上这一册优秀的课本。” “算了,”他摇摇头,自问自答道,“不说你能不能找到她,但是给她钱这种事本来就不合适,我们只是学弟,而她又是一个特别骄傲的人……” “你说的很多,汤姆。”纳尔逊欣慰地点点头,露出老父亲一般的表情,“你手头有课表吗?我看看有什么课是能上的,你上课前记得把镜子带在身边。” “我知道,我知道……”汤姆瘫在沙发上,懒洋洋地挥动魔杖,银色的字母在空中组合成一张课表,汤姆还专门给它弄了一个金色的边框。 “周一早上魔药课吗?”纳尔逊摇摇头,“早八我可顶不住,而且我的魔药学一直不怎么样。” “斯拉格霍恩教授对你的魔药学确实不抱什么希望,”汤姆随手一挥,周一早上的魔药课从课表上消失了,“毕竟是能说出‘让麻瓜在工厂里用流水线熬制魔药’这种言论的威廉姆斯先生,你以后想喝什么魔药告诉我就好了,我帮你做。” “福灵剂还有吗?”纳尔逊搓搓手,“之前有一次有事儿把福灵剂喝完了,再给我整点儿呗。” “呃……福灵剂这种魔药可不能多喝,它会对你的神经系统造成巨大的打击,而且会让人产生依赖,况且我又不会做福灵剂,那可是一年级的时候斯拉格霍恩教授奖励给我的,只有这么点儿。”他伸出手用大拇指喝食指比划出“一点点”,然后好奇的问道,“你干什么了?这么危险?都让你把福灵剂喝了。” “也没干什么……”纳尔逊耸耸肩,“不过是和一个古希腊时期的黑巫师小小地决斗了一番,费了点儿力气才把他拿下。” “你这……”汤姆看到满脸得意却在假装毫不在意的纳尔逊,笑着摇了摇头,“你这家伙,在外面都经历了什么呀,人没事儿吧?” “没事儿,你看我这不好端端地躺在床上,”纳尔逊继续看着课表,挑选着课程,“周二上午的魔法史我得听听。” “没问题,我把你摆在桌子上睡我的觉就可以了。”汤姆又挥挥魔杖,周二上午的魔法史变成金色,“你居然对这门课念念不忘,不过周一下午的神奇动物课你不上吗?我想你在外面应该会遇到不少神奇动物才对。” “不用,我身边有专家,”纳尔逊摇摇头,“你还记得纽特学长吗?咱们在隐藏地遇到过,纽特·斯卡曼德,他现在就住在我对街的房子里。” “那可真棒。”汤姆酸溜溜地说道,“能和这种大巫师学习。” “确实,他还给我教了幻影移形。” “你会了吗?” “你不会想知道的。” “你会了?”汤姆的声音有些颤抖。 “为什么非要问呢?” 纳尔逊摊摊手,话音刚落,汤姆真正地瘫在了椅子上,纳尔逊都能看到一只白色的幽灵从他的嘴里溜出来。 “你说这个占卜课我需要上吗?”纳尔逊看着课表,挠着下巴,有些纠结要不要选这门课,“说真的,我感觉学习占卜就是在浪费时间,没有占卜才能的人怎么都学不会,有占卜才能的人根本不用教。” “我感觉你应该上占卜课,”汤姆不同意纳尔逊的观点,“如果不学会理解梦境,你连自己预言到了什么都不清楚。” “我担心的也是这一点,克里曼思夫人每天的日常就是看星星。”纳尔逊的眉毛拧巴到一起,“不说她能不能解析梦境,我怀疑她根本不睡觉……不过还是听着吧,话说你拿个双面镜过去视频聊天会破坏她和群星之间的天人感应吗?” “什么聊天?”汤姆想了想,“我找机会去问问她吧,不说你是个真正的预言者,我想作为一个教师,她应该不会拒绝一个想要求学的人吧?” 汤姆又挥挥手,课表上的占卜课变成了红色。 “魔咒课你必须得上,这是塞克斯教授的要求,”汤姆看着剩下的课程,不断地挥舞着魔杖,“变形课不用了,阿不福斯先生说等你再长几年魔力够了就可以直接去参加变形术的巫师等级考试,米勒娃教得比他好;草药课你想上吗?我感觉本来你上那课就直犯恶心,这镜子里色差更低了,你不得直接吐出来?” “还是算了……”纳尔逊摇摇头,“草药学需要实地学习,起码得摸到那些草药,我这边可没有那条件。” “黑魔法防御课呢?这个应该挺重要的。”汤姆继续征询纳尔逊的建议,“毕竟你身边有一群黑巫师……” “我说,汤姆,”纳尔逊冲着镜子摊手,“我身边都一群黑巫师了,再学防御术有什么意义呢?而且你是知道的,我能放个缴械咒已经谢天谢地了,我在这方面的天赋其实和魔药差不多。” “那也得上!”汤姆自作主张地把黑魔法防御术变成了金色,“这课可不能不上,起码面对格林德沃咱还能站着死……” “好吧。”纳尔逊把手靠在床头上,枕了上去。 “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变身阿尼马格斯?”汤姆一边调整着课表,一边问道,“你定个时间,我好把魔药寄给你。” “我准备等你放假的时候去英国。”纳尔逊思索一会儿,回答道,“米勒娃的笔记里说,阿尼马格斯的第一次变形是很困难、很危险的,而且时间不短,需要有人守护着才行,等你放假了,我去找你帮忙。” “是吗?”汤姆的声音里带上一丝喜色,他点点头,“放心,我绝对把你安排地明明白白的,别的不说,你在伦敦的时候,我保证西城除了蛇以外不会有任何其他种类的动物存在。” “那倒是不至于……”纳尔逊摆摆手,“一个阿尼马格斯而已,没必要以牺牲当地物种多样性为代价……等我把米勒娃的几本书和笔记吃透,就要开始着手准备了,不过我们应该不会在伦敦练习,我记得阿尼玛格斯的修行需要连续好几天晚上都有月亮……应该是这样,反正伦敦的天气,唉,你明白的。” “没事儿,到时候你给我说一声,我们去哪里都可以的。”汤姆点点头,拿出一张羊皮纸和一根羽毛笔,又拿出一张桌子。 “你在写什么?”看到汤姆的动作,纳尔逊好奇地问道,“不是?你是从哪儿弄来那些东西的?我看你旁边只有一根柜子。” “这只是伟大的萨拉查·斯莱特林的小玩意儿罢了。”汤姆又把手伸到旁边的柱子里,以一种纳尔逊能看清的缓慢速度从中掏出一枚宝石,“他在仓储方面的才能无人能及。” “哦这……”纳尔逊的眼神望向衣架上挂着的大衣,咽了口唾沫,“我觉得可能我才是斯莱特林的继承人,在这方面我确实和他很像……” “斯莱特林的继承人?”汤姆品味着这个名字,满意地点点头,“这个称号不错,但他现在属于里德尔大人了。” “话说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还了解斯莱特林各种……呃,储藏室的打开方式?单凭一本笔记可不会这么详细。” “这件事说来话长,”汤姆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从椅子上坐起身来,扭头望向身后的巨大雕像,用蛇佬腔呵斥了一句,继续舒服地瘫着开始讲述,“你记不记得,我之前不是一直在找我的巫师亲戚吗?” “我记得,你还觉得你父亲是巫师。” “我想错了,我的母亲才是我魔法血统的来源。”汤姆叹了口气,说道,“不过我觉得她可能是个哑炮,不然不至于落个那样的下场……” “抱歉……”纳尔逊看到汤姆消沉下去,只好擦擦镜子,聊表安慰。 “没关系,反正我也没见过她。”汤姆声音平静地继续说道,“这学期刚开始的时候,我和阿尔法德钻地道出校门,虽然我们可以从正门出去,可是实在改不了那个习惯……所以我们被抓住了,阿尔法德被惩罚去帮毛毛虫拔毛,而我被安排去清理奖品陈列室。” “哦!那地方我知道。”纳尔逊露出不堪回首的表情,“我有次走错门去了那里,一屋子灰,好家伙差点把我送走。” “那些奖杯很久都没有人动了。”汤姆点点头,“上面落了一层灰,我清理得有些麻木,直到我看到一个名字——马沃罗。” “是你名字中间那个你爷爷的名字吗?”纳尔逊问道。 “没错。”汤姆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根据这个名字,我找到了一个家族,一个并不兴盛但是在巫师的历史中传承千年的古老家族,一个据说是萨拉查·斯莱特林直系后裔的纯血家族——冈特家族。” “冈特家族?”纳尔逊呢喃着这个名字。 “你知道这个家族吗?”汤姆的表情精彩起来,急迫地问道,“你应该听过!像你这样喜欢历史的人一定听说过这个和斯莱特林有直接关系的古老家族。” “没错,我知道。” 纳尔逊点点头,从床上站起来走向衣架,汤姆的声音从他身后的镜子中响起。 “不过这不重要,我之前给你说过的,我手头还有一本《魔法理论》,你还记得吗?丽痕书店买的二手书,那本书里有一位冒险家的随笔,根据其中关于密室传说的记录,我找到了位于一楼一间女盥洗室内刻着蛇形徽记的水龙头,并且猜到开启密室的钥匙是萨拉查·斯莱特林的独特天赋——蛇佬腔!” “可以想象。”听着汤姆兴奋又骄傲的声音,纳尔逊点点头,他已经从大衣口袋里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 “进入密室后,我用蛇佬腔尝试了那本书里记载的所有可能的咒语——全是一些恭维斯莱特林的漂亮话。”汤姆注意到又出现在镜子中的纳尔逊,抬头看了一眼,把手抬起来伸向周围,展示道,“这就是我的成果。” “冈特家族确实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家族。”纳尔逊却没有评价汤姆的成果,他自顾自地说道,“冈特家族最后的后人住在汉格顿,而且只剩下一个人了——现在是两个,如果我没猜错,那应该是你母亲那边最后的亲人了。” “什么?”汤姆的表情有些迷离,他没想到纳尔逊的进度比他快多了,张开嘴巴僵硬地问道,“我……你已经去过了吗?他们……真的只剩一个人了吗?” “没错,汤姆。”纳尔逊叹了口气,对着镜面举起手掌,中间静静地躺着一枚纯黑的、镶嵌着一枚黑色宝石的戒指,“还记得《诗翁比豆故事集》中三兄弟的故事吗?这枚戒指上的宝石就是复活石。” 汤姆看起来好像还没有搞明白这一切。 “汤姆,在很长的时间里,复活石都属于冈特家族,我从那位叫做莫芬的男人手中得到了它,那位莫芬·冈特先生应该就是你的舅舅。”纳尔逊把戒指凑近了一点,认真地对汤姆说道,“这是属于你的东西。” “这真的是复活石吗?”汤姆猛地抬起头,他的双眼猩红,衬得本就白皙的面庞更加苍白了,他死死地盯住纳尔逊的眼睛,胸膛一起一伏地喘着粗气,声音变得尖利,以一种极度激动的语气问道,“如果是复活石,能不能……能不能——” “不能,”纳尔逊打断了汤姆的话,无力地摇了摇头,虚弱地说道,“汤姆,复活石和童话故事里描述的一样,它无法带给我们真正想要的东西。” “唉,你这家伙……”汤姆弯下腰,把脸深深埋进两只手中,用力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古代变形术 “汤姆?” “嗯……” 汤姆的痛苦在镜中展现得淋漓尽致,抱住脑袋的双手指节因竭力而泛白,黑色的发丝从指缝间露出,在撕扯之下,一根根黑发从头顶脱落,覆在镜面上,遮挡住纳尔逊的视线。 纳尔逊看到好友的痛苦,捧着戒指的手也用力地蜷缩起来,他紧紧地握住冈特家族的戒指,嘴唇微微张开,嚅嗫了半天,最后只艰难地吐出一句: “你还好吗?” “我没事。” 汤姆缓缓开口,沙哑的声音让纳尔逊心头一颤,他从强烈的情绪中平静下来,抬起头,猩红的眼珠和布满血丝的眼眶看起来异常狰狞,如同走火入魔的黑巫师一般,任何一个能够看到他的人都能感受到这个消瘦少年身上那宛若实质一般向四面袭来的悲伤。 哪怕如此,汤姆还是意识到,纳尔逊才是那个更应该被安慰的人,他咽了两口唾沫,开口说道,“其实对约纳斯姨父来说,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像他这样的人,一定会享受这段冒险吧?至于他临终的遗憾……” “有我们呢!” 纳尔逊斩钉截铁地说,他紧紧攥住的手张开,掌心因为挤压留下了戒面上死亡圣器的标志。他把手覆上镜面,汤姆见状,轻笑一声,也把手靠上来,两个远隔千里之外的少年隔着镜子完成了一次击掌。 “对了,我到时候把你的戒指还给你。” 把手从镜子上拿开,纳尔逊懒洋洋地冲着汤姆挥了挥他家传的戒指。 “不用了,反正这玩意儿又没什么用。”汤姆瞥了眼纳尔逊手中的戒指,撇撇嘴,满脸嫌弃地说道,“像这种吹得比唱得好听的魔法道具拿来也是占手指头,而且它的造型好土啊。” “毕竟是你们家族的遗物……”纳尔逊耸耸肩,“你要知道,它多多少少也是个古董。” “你以为我是那种什么古董都瞧得上的人吗?况且这个破戒指肯定是你花钱买的吧?”汤姆挑挑眉毛,脸上写着“神秘”两个字,“不瞒你说,我最近找到一个目标,那绝对是兼具历史、价值和魔力的古董。” 纳尔逊没有注意到汤姆后半句话中的目标,他听清了前半句话,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花钱买的?” “我还不了解你吗?”汤姆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椅子上,“像你这样的人,哪怕我那个舅舅是个傻子,你也会想方设法地给他付钱吧?” “……” “你那是什么表情?”看到纳尔逊一言难尽的表情,汤姆一激灵从椅子上弹起来,惊恐地问道,“我那舅舅该不会真的是个傻子吧?” “……” “哦,天哪……”汤姆扶住额头,颤颤巍巍地问道,“傻子不会遗传吧?” “你的舅舅,他老人家只是有些疯疯癫癫的,可能和窘迫的家境有关系,我留下的加隆怎么着也够他潇洒一段时间了。”纳尔逊摇摇头,又点点头,“不过我觉得他的精神状况可能和……呃,近亲结婚有关,你可能不知道,冈特家族在很长时间的历史中,为了保持血统的纯粹性,都会选择近亲通婚。” “那没事儿了。”汤姆又舒舒服服地躺下去,“既然我不姓冈特,而是姓里德尔,起码说明我的父亲应该不是我母亲的亲人,起码我的智力不会受到影响。” “没错,不用担心你那聪明的小脑袋瓜。” “纳尔,”汤姆仿佛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一样,开口道,“有没有人给你说过,你这人讲话怪恶心的。” “还好吧。”纳尔逊揉揉左侧的脸颊,笑着说道,“近亲通婚的危害可是很大的。” “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哈哈,你可别说这种话。”纳尔逊靠在床头,闭上眼睛笑笑,不再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挂着“视频聊天”,各自做手头的事情,汤姆从身边的立柱中呼唤出星星点点的魔咒,在空旷的殿堂中一个人练习,而纳尔逊捧着麦格送给他的笔记,贪婪地汲取着其中的知识。 “对了,纳尔。”汤姆忽然把镜子挪了个角度,指着悬浮在空中的发光文字说道,“你看看这个变形术,和现在用的一样吗?” “让我看看……”纳尔逊眯起眼睛,打量着汤姆背后闪闪发光的符咒,拿起魔杖指向挂在门口衣架上的大衣,手腕轻轻抖动,嘴里念道,“金属球飞来。” 大衣仿佛活过来一般剧烈地鼓动起来,侧面的口袋上浮现出一枚枚大小相当的圆形凸点,看到这一幕,纳尔逊赶忙从床上翻下来,用空出的手扶住紧握魔杖的右手,厉声喝道,“一个!一个就够了!” 紧接着他松开手,接住一枚飞来的银色的小球,不理会镜中看到这一幕露出揶揄笑容的汤姆,揉揉右侧的脸颊,把小球摆在枕头上,仔细地盯着汤姆身后的字符,把施法动作和咒语记在心里,然后转身面向小球,用魔杖指着念念有词。 第一次变形失败了,一只翠绿中泛着银光的蛤蟆从纳尔逊的枕头上蹦跶到窗边,然后屈膝一跃,伸长双腿跳了下去。 纳尔逊走到窗边,往下瞅了一眼,借着夜色看到一抹银色消失在了街角。 “汤姆,稍等一下。”纳尔逊从桌边抄起手杖,抬腿往门外走去,“我去去就回。” “你管它干什么,接着试吧。”汤姆在镜子里嚷嚷着,但纳尔逊已经跑到了门外,“不是为了那个球。” 过了一会儿,纳尔逊回到房间,放下手杖,并把一只崭新的枕头随手丢在桌上,路过衣帽间时,他伸手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两枚金属球,依旧吧其中一枚码在枕头上。 他站在床边,神态认真了很多,眉头紧锁,摆出和之前一样的架势,尽力把以前学习的变形术抛到脑后,回想着汤姆身后魔咒的描述。 “为什么手腕要这样抖……这真是碳基生物可以做出的动作吗?” 念念叨叨一会儿,纳尔逊突然闭上眼睛,再次睁眼时,他的目光无比坚定,稳定的手腕贴近小球,嘴里念念有词。 一滴滴细汗从他的额角流下,镜中的汤姆也屏住呼吸,伸长脖子凝视小球,虽然在面对镜面时,这个动作无法拉近视野的距离…… 银色的辉光从纳尔逊手中的魔杖尖蔓延到枕上的小球上,几道锁链状的绿色的古代魔纹如同行星的星环一般环绕着光芒刺眼以至于看不真切的小球,在转动到一个特定的角度时,几道魔纹迅速收拢,紧紧地包裹住小球。 “说真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变形失败的产物会是一只蛤蟆,”纳尔逊放下手中的魔杖,抬起胳膊擦擦额角的汗,“但不得不说,这个变形过程的特效确实比现在的魔法炫酷不少……不,很多倍。” 他侧过头,打量着枕头上静悄悄躺着的一枚戒指——一枚和怀中冈特家族戒指几乎一模一样的戒指。 “怎么样?”看到变形结束,汤姆终于敢大声说话了,他迫不及待地凑上来,问道,“你变了什么?” “一枚戒指。”纳尔逊抓起枕头上的戒指,把它举在房间的灯光下,转着圈观察,“那枚镶嵌着复活石的戒指。” “就这?”汤姆露出“你在逗我吗”一般的表情,“你废了半天劲儿,就变了个这玩意儿出来?我可以现在把克莉斯给你抓过来表演一下如何把一个铁球变成戒指。” “这可不是‘就这’,汤姆,”纳尔逊摇摇头,弯下腰蹲在地上,举起手中的戒指用力地向地上一磕!半枚戒面被弹飞到房间的角落,他拿起剩下的戒指,拿到眼前仔细打量着,“你瞧,我已经停止了对变形术的维持,哪怕这样,变形后的物体在破损后依然保持着和原先一样的性质,你看看这断面,和真正的黑曜石没有一丁点儿的区别,完全一样……” “好使吗?”汤姆歪着头问道。 “我难以评价,它的动作太诡异了,而且对魔力的消耗也不小,平日里这么多魔力足够我变一张桌子了。”纳尔逊继续打量着那枚戒指,仿佛在观察什么稀世珍宝一样,评价道,“但是它变形后的稳定性又是我们现在流行的变形术难以比拟的,通常情况下,变形的产物在受到这样剧烈的损坏后一定会因为结构被破坏而回到原本的形态。” “所以斯莱特林留下的变形术是一种高消耗高完成度的变形?”汤姆不愧是斯莱特林的大学霸,他很快想明白了其中的差别,“就是说,如果你用这种变形术去战斗,可能坚持不了多久,但是变形产物的性质会异常稳定。” “没错,”纳尔逊看了汤姆一眼,“而且它的难度也过高了,这应该只是斯莱特林收藏中最粗浅的变形,对他而言和我们一年级时把火柴变成针差不多,但是我觉得它那复杂的咒语和诡异的动作会难倒一大片人。” “斯莱特林本人留下的魔法肯定难学,”汤姆对这一点倒是接受得挺快,他无所谓地耸耸肩,说道,“毕竟斯莱特林向来拒绝庸才,而他留给继承人的魔法,得配得上天才的标准才对。” “你倒是对‘斯莱特林的继承人’这个名号接受得很快,”纳尔逊用眼白瞟了汤姆一眼,见他反而美滋滋的,只好收回眼神继续说道,“毫无疑问,我们现在学习的变形术一定更适合大范围的传授,刚刚变形失败时的蛤蟆很明显就是这一系变形术的恶趣味,斯莱特林的魔咒更像……那种纯血家族中专为本族人学习的魔咒,就像你的那什么‘乌龙出洞’,并不适合大范围传播,如果再让我们用这种咒语和纳吉尼打一场,我可能坚持不到你的第二条蛇凝聚,而纳吉尼可能根本从我的地刺中挣脱不出。” “别想着打纳吉尼了……” “我只是举个例子……抛开难度、消耗和普适性不谈,单论魔法的效果而言,这种变形无疑是更优秀的,”纳尔逊坐在床上,把盛过蛤蟆的枕头丢到一边,换上崭新的枕头,用魔杖点了点手中剩下的半枚戒指。 没有反应…… “纳尔,你怎么了?”汤姆看到纳尔逊像中了石化咒一样僵在原地,探头问道。 “没什么,只是我可能……可能把正品戒指给砸了?” “什么?”看样子汤姆还是挺关心自家古董的。 纳尔逊把手探到怀里的口袋中摸索,很快摸到了一枚熟悉的戒指。 “好吧,是我多虑了,”他把半枚戒指丢到一旁,“可能这种变形效果太强,平常的反咒对它不起作用……等等就好了,总而言之,你的这种变形咒的最终效果是远远强于流传最广的变形的,如果你能吃得消它那超乎寻常的消耗和施法难度,不介意在战斗中突然有只蛤蟆从怀里蹦出来,那它一定是更好的选择。” “所以说古代魔咒果然强过现代魔咒,”汤姆点点头,“看样子两年后的古代魔文我说什么都得选……” “没错,”纳尔逊点点头,摸着下巴说道,“这也是我觉得巫师最离谱的一点,明明什么东西都是在不断发展的,你看麻瓜就是这样,一年更比一年强,但巫师施展的魔咒反而越来越垃圾了……我觉得这可能是一个阴谋,为的就是在未来某一天把所有巫师都变成废物。” “反正我不是废物。”汤姆又找到一个更舒服的姿势,以一个小废物的形态瘫在椅子里。 “我这里还要一本古老的魔法书,”纳尔逊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绿油油、散发着氤氲白色雾气的厚本子,递到镜子前,说道,“这是我从一个叫做‘卑鄙的海尔波’的古希腊巫师手中得到的魔咒书,里面记载的很多魔咒都可以在现代的魔咒书中找到变体,或者说其实现代广泛流传的魔咒是这些古老魔咒的变体,他们都存在相同的情况——更难,也更强大。”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魔法工业城市——纽蒙迦德 “这个‘日出之前永远不知道今天是不是末日’……是什么?” “威廉姆斯先生,这是我们店新推出的随机早餐服务,有专业的占卜师为您在后厨占卜今天最适合吃的早餐是什么。”楼下饭店的侍应生热情地推销着他们的新业务,“先生,我们饭店的员工在新品上市前都进行过试吃,保证每种早点都别有风味,而且我们聘请的占卜师确实非常厉害!” “怎么说?”昨晚和汤姆聊过以后,纳尔逊对这种声称自己拥有预言能力的巫师充满兴趣,“他的占卜很灵验吗?” “很灵验,先生。”侍应生左右看看,似乎担心这段谈话会被什么人听去似的,凑近脸,低声说道,“那位先生是著名占卜家卡珊德拉·特里劳尼的曾孙,我不能给您透露太多,但是他当时告诉我的一位同事早餐需要配一瓶苹果醋,果然——”(注:见作者说。) “果然?”纳尔逊也被他这番神神秘秘的言论勾起了兴趣。 “果然下班以后,他对女友求婚得到了肯定的回应!” “哦这……”纳尔逊摘下帽子挠挠头,不讨论为什么一个预言家会在饭店里做这种工作,他还以为这个小伙子出门被泼了一脸苹果醋呢,“这和苹果醋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先生。”侍应生露出崇拜的表情,双手合十,似乎在为自己祈求一样的好运,“我的那位同事是双子座的,您知道的,双子座的幸运水果就是苹果。” “……” “怎么了,先生?”侍应生看见纳尔逊满脸纠结地站在原地,以一种类似先锋机械舞舞步的动作缓慢地戴回自己的帽子,关切地问道,“如果有忌口,我们会帮您把它从随机的备选项中剔除,如果您不满意这个套餐,我们还要其他品类可以选择。” “我觉得挺好的。”纳尔逊摇摇头,“给我上一份这个日出套餐吧,不过记得等我等的人到了再上,这是帮他点的。” “您呢?” “给我一份千层饼吧,不要肉馅,要甜口的。” “好的。”侍应生在菜单上记下,点点头准备退到后厨。 “等等,”纳尔逊突然喊住已经撩开门帘的侍应生,挣扎了片刻,小声问道,“你知道摩羯座的幸运水果是什么吗?” “火龙果?” “呃……那能给我做一份火龙果馅的千层饼吗?”纳尔逊快速说道,“当然,我只是随便问问,而且刚好今天我有些想吃火龙果。” “我明白的,先生。”侍应生笑眯眯地挥了挥手里的菜单,撩开门帘往后厨退去,“不过先生,我得提醒您,火龙果这种水果做成果酱可能没有那么好吃。” “没关系,我对食物的容忍度向来很高。” 走到一处靠窗的座位,纳尔逊把手杖靠在椅子旁,摘下帽子套在手杖尖,把胳膊支在桌上,倚着下巴注视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流。 不一会儿,侍应生端来了一张硕大的托盘,“砰砰”地放下一个盘子和一个大碗。 “那份日出套餐等会儿再上吧,我等的人还没来。” “抱歉先生,这是您点的火龙果千层饼。” 听到侍应生的道歉,纳尔逊扭过头望向桌上的饭食——盘子里盛着一张切开的千层饼,隐约可以看到馅料是炼乳或者乳酪之类的东西,放在一旁的大碗里装满了切成小块的火龙果,上面插着两只小木叉。 “抱歉,我们的主厨尝试做了火龙果酱,但效果委实一般,只好把它们分开上了。” “没关系,”纳尔逊抬头瞅了侍应生一眼,拿起小木叉往嘴里丢了一块火龙果,点点头,“记得等人来了上你们的那个套餐就好,到时候再给我倒杯温水。” “好的,先生。” 纳尔逊百无聊赖地吃着火龙果,等得有些无聊,他从口袋里掏出两枚浑圆的金属球,用魔杖操控着在桌上滚来滚去。 不一会儿,一个瘦高个推开店门,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纳尔逊对面坐下。 “在玩魁地奇吗?我可以教你。” “不必了,纽特学长。” 纳尔逊抬起头,纽特顶着厚重的黑眼圈,看起来满面疲容。 “您怎么了?认床吗?”纳尔逊挑挑眉毛,侧过身把胳膊抬起来打了个响指,转身对纽特问道,“要先吃点火龙果吗?像您这样常年东奔西跑的巫师也会认床吗?” “不用了,谢谢,你在冬天的大清早吃水果真的不怕拉肚子吗?”纽特摆摆手,谢绝了纳尔逊的好意,“其实不会……不瞒你说,我一开始其实睡得很香甜,甚至不担心格林德沃突然从我的床底下钻出来偷袭我——是嗅嗅,我太难了,住在隔壁的巫师是一位珠宝商,他的房间里到处都是亮晶晶的东西和加隆,这些东西对嗅嗅的诱惑太大了,我也没关紧箱子,你甚至难以想象,这导致我花了之后大半辈子的精力去抓它。” “可以理解,”纳尔逊笑着点点头,“之前在霍格沃兹的时候,有一次我晚上回宿舍,上床睡觉时没发现我的猫在被窝里,结果躺在了它身上……” “哈~”纽特打了个哈欠,嘴张到一半时赶忙把手凑上去捂住嘴巴,羞赧地笑笑,就要站起身来,“抱歉,起晚了,我先去点个早餐。” “没关系,我已经帮您点好了。”纳尔逊拉住他,说道,“我也是刚到不久,你瞧,这个千层饼我还没吃呢。” “是吗?”纽特长输了一口气,拍拍胸口问道,“你给我点了什么?” “我不知道。”纳尔逊注意到侍应生正从传菜口接出一个盘子,像前台努努嘴,“你瞧,日出之前永远不知道今天是不是末日。” “什么?”纽特有些摸不着头脑,“抱歉我刚刚有点犯困。” “先生,日出之前永远不知道今天是不是末日,是这道菜的名字。”侍应生放下一个罩着餐盘盖的大托盘,摆到纽特面前,弯下腰问道,“需要我帮您揭开餐盘盖吗?自行揭开这个神秘的面纱会让您更加享受这次用餐。” “不用了,谢谢。”纳尔逊笑着帮有些迷糊的纽特拒绝,望着侍应生离开的背影笑道,“还整的挺花哨,据说这个套餐中的菜品都是随机的,由专业占卜师判断顾客今天适合吃什么。” “这样吗?”纽特有些清醒过来,伸向餐盘盖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梅林的胡子,我还从来没把早上吃什么这种事交给过命运。” 餐盘盖慢慢揭开,纳尔逊好奇地把头凑上去,他以为揭盖的瞬间托盘中会有雾气或者金光涌出来,但很遗憾,并没有。 “意外的挺正常?” 只是普通的面包片、煎蛋、菠菜和一杯牛奶。 “挺好的,命运还是有些眷顾我。”纽特露出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端起牛奶抿了一口,困意有些褪去,他放下杯子,望着纳尔逊,好奇地问道,“听说你又要走?” “去哪?”纳尔逊比纽特还要好奇,“听谁说的?” “安德烈,他说你可能过几天要去趟英国营救你们的乐队成员。”纽特耸耸肩,用叉子把一只煎蛋和菠菜拨到一旁的面包片上,又拿起另一片面包片盖在上面,“我都不知道你还有乐队,他怎么了?发表了什么侮辱当局的歌曲吗?” “您可能听岔了。”纳尔逊扶额,“他是小队成员,而且我也不想去,交赎金领人的工作一点也没意思。” “那就好,我还以为在纽蒙迦德刺探情报的保护伞要跑了呢。”纽特开玩笑,两人很快吃完了这顿饭。 餐后,两人乘上开往郊外的电车,往罗莉安城堡的方向驶去,纳尔逊拍了拍大衣口袋,里面除了一些常备的道具,还装着那本罗莉安送给约纳斯,最后转交到纳尔逊手上的魔法书,他今天是去拜师学艺的。 “纽蒙迦德真的和我想象中差别很大。”空荡荡的电车中,纽特自顾自地开口,“我原本以为,纽蒙迦德会很抵制麻瓜的发明,但是没想到,各种伦敦和纽约街头的新潮玩意儿已经在这里运行了。” “这个电车我一开始也没想到。”纳尔逊认可地点点头,免费的公共交通,还是无人驾驶,虽然乘坐体验不能称得上好,但是已经能够称得上先进了。 虽然电车在这里运行的时间已经不短了,但罕见纽蒙迦德的居民乘坐,这可能和圣徒对麻瓜的态度有关,相比把自己关在一个铁笼子里慢慢悠悠地爬行,他们更愿意步行、幻影移形或者骑飞天扫帚去上班殊不知现在还算龟速的交通工具在几十年后就会比飞天扫帚快很多了。 “不仅仅是电车。”纽特叹了口气,“当魔法部的纯血家族还在为一个洗发水的专卖权打得头破血流时,纽蒙迦德已经开始办魔法工厂了……” 纽蒙迦德有发达的魔法工业,在郊外的工业区中坐落着大大小小的魔法工厂或者魔法作坊,现在正是上班高峰期,路边随处可见行色匆匆往郊外走去的行人、骑着飞天扫帚叼着面包的打工人和不紧不慢走到家门口幻影移形的高级打工人。 有些勤奋的工厂甚至已经开工,郊外的高耸烟囱吞吐着黑烟。 “好家伙,剩余价值已经被巫师发现了吗?”纳尔逊看到之前从未注意到的烟柱,吓得一激灵。 “你也觉得震撼吗?我都不敢想象放着这里平稳发展会发生什么,我昨天在周围的工厂转了转,他们的生产效率比对角巷那群无良商家高多了。”纽特的眼神迷离起来,“不过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之前建议我的哥哥学习麻瓜建立巡逻警察。” “他采纳了吗?” “当然没有,他让我去圣芒戈看看,他一直觉得在很多年前的战斗中,格林德沃的魔咒伤到了我的脑子。”纽特悲哀地摇摇头,“这可真令人感到遗憾。” “不得不说,您这的确是个好建议,而且昨天汤姆给我寄信时猫头鹰惊出了周围街区的巡逻巫师。”纳尔逊摊开手,语气和纽特一样沉重,“您的哥哥没有采纳这个建议,但是格林德沃采纳了,我觉得这可能是更遗憾的事。” “最遗憾的是,没人知道这事儿。”纽特捂住自己的脸颊,有些无语地说道,“如果我告诉我哥哥我在这里的所见所闻,他应该不会再建议我去圣芒戈了,而是亲自送我去圣芒戈。” “……” “说真的,我从来没想着,有一天我可以在格林德沃的地盘上花格林德沃的钱吃早餐。”紧握扶手的纽特望着窗外叼着煎饼的行人感叹道,他调整情绪的本事不赖。 “刚来纽蒙迦德的那顿饭不就是他掏的钱吗?” “那不一样,”纽特摇摇头,“那是聚餐,感觉不一样。” “要回去再点几个菜吗?”看到纽特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纳尔逊建议道。 “中午或者晚上再吃吧,我想再去看看那条龙。” 纽特舔了舔嘴唇,不知道是因为冬日的干燥还是馋——如果是馋,也不知是馋下顿饭还是馋那条即将见面的龙。 “好吧。”纳尔逊耸耸肩,“其实我可以点外卖,或者打包带到城堡,您知道的,我有一根很方便的手杖。” “不。”电车行驶到城外的泥地上,颠簸中,纽特坚定地摇摇头,“需要侍应生亲口说出‘依旧记在格林德沃大人的账上’这句话,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不明白。” “好吧,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到了。” 看到越来越近的城堡,纽特站起身来,纳尔逊走到门口,电车缓缓停下,在打了补丁的城堡面前打开车门,两人跳下车,有意思的是,纳尔逊跳下去时扬起的尘土比纽特大不少。 纽特瞅了一眼纳尔逊的口袋,嘴角微微抽动,上前一步按响了门铃。 “来了来了!”纳尔逊比大门略低一点,只看到一个红色的大蝴蝶结一蹦一跳地跑来,充满生气地问道,“斯卡曼德先生,您来看那几只毛毛虫吗?” “我来看丁卡斯。”纽特摆摆手,笑着答应。 “它也很想你。”罗莉安蹦蹦跳跳地小跑到院门口,拉开了大门,歪着脑袋望向纳尔逊,瞥到纳尔逊从电车上跃下时因颠簸露出的笔记一角,跑上前拉住他的胳膊,“纳尔逊,你也来啦?快进来,我之前还答应你给你讲笔记呢。”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我不光找到了你舅舅,我还找到了你爸爸 罗莉安背着手,微微躬身,歪过头往两人身后看了一眼,红色的大蝴蝶结一跳一跳,金色的长发在空中飘荡,在晨曦下宛若精灵,灵动可爱,又遗世独立。 “电车不错。” 她赞叹道,纳尔逊和纽特跟在她身后走进庄园,大门缓缓在两人身后关上。 “据说这是格林德沃专门为你开辟的线路。” 怀特倚靠在城堡的大门口,伸手摘下了纳尔逊的帽子,她叼着一株草茎,翠绿的叶子在空中抖动着。 “确实挺不错。”纳尔逊对罗莉安表示赞同,把鞋子在门垫上蹭蹭,顺手脱下大衣,递到怀特手中,抬脚往城堡里迈去,“我建议以后霍格沃兹或者其他的什么魔法学校用机械猫头鹰送信,既古典,又现代。” “呵呵。”怀特捂着嘴笑,放下手捧起纳尔逊的大衣就要往门房的衣帽架上搁,但这个动作只一开始就僵硬了下来,她颠了颠手里的衣服,拉住纳尔逊问道,“你到底往口袋里放了多少东西?” “抱歉抱歉,”纽特跟着罗莉安去花园里看毛毛虫了,纳尔逊露出一个饱含歉意的尴尬笑容,从怀特手中接过自己的大衣亲手挂了上去,又从口袋里拿出那本笔记和魔杖捧在怀里,把手杖靠在一边,跟着怀特往楼上走去,“我基本上都把自己的家当随身携带。” “你们霍格沃兹的学生都有这个毛病吗?”怀特想起了纽特的手提箱。 “倒也不是,可能中途不上的学生有这毛病,你知道的,我们在外面厮混,很缺乏安全感。”纳尔逊打了个哈哈,问道,“你这几天都和罗莉安住在一起吗?” “是啊,我和她可是好姐妹。”怀特挑挑眉毛,“你应该理解,长相出众的人总会相互吸引的。” “这一点我深信不疑。”纳尔逊和怀特默契地忘记了安德烈,他抬起头,望向城堡连接门厅和宴会大厅的长廊墙壁上一道被补丁补好的狰狞裂缝,有些担忧地问道,“这房子平常不会晃吗?我很担心茨威格那建筑队的专业水平。” “不用担心,魔法……你不要总把自己当成一个麻瓜,你要知道,巫师随手用补丁粘一下,都比麻瓜调和半天泥浆来的结实的多。”怀特嗤笑一声,“天那,要不是你说这件事,我都快忘了还有茨威格这个人了。” “记忆力很重要。” 纳尔逊耸耸肩,顺着楼梯往楼上走去,从窗户往下望去,纽特还在菜地里研究毛毛虫,罗莉安站在他旁边说着什么,怀里的小狗有些害怕,把头埋进她的怀里,只剩下一根短小的尾巴在外面僵硬地晃来晃去。 “这叫杀毛毛虫儆丁卡斯。”纳尔逊收回目光,走进塔楼顶端的客厅。 因为纽特起得晚,现在已经快到中午了,怀特走到纳尔逊旁边,拿过笔记本丢到客厅的茶几上,用胳膊肘抵住他的肩膀,推着他往厨房走去,一边念叨着,“来帮我做饭吧,刚好指点一下你的厨艺。” 纳尔逊的厨艺只能用充满想象力形容,他指挥刀具屠杀着土豆、洋葱和胡萝卜,把它们残忍地分割成颇具个性的小丁,丢到锅里大杂烩,漫不经心地往里面丢着佐料和肉丁,但不得不说,味道挺不错的。 纳尔逊打开一瓶红酒,准备倒进炖菜里,想了想还是给自己斟了一杯,品尝着味道。 “嗯,没过期……”纳尔逊把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脸上瞬间泛起两片红霞,他把剩下的一瓶酒全部倒进锅里,咂巴着嘴,感觉有些意犹未尽。 “你怎么还不走,之前那么多好机会?”怀特倚靠在厨房门口,嘴里叼着一根纳尔逊刚洗干净的迷迭香,像个复读机一样问道,“非得回来,这下又难走了。” “我干嘛要走呢,我在这里过得很愉快,有吃有喝还不用自己花钱——倒是你,你自己为什么不走呢?”纳尔逊找来围裙围在自己身前,绳结系了好几遍才系好,这件马甲和衬衫可是昨晚刚洗的,他回到案前继续屠杀一根火腿,话突然多了起来,“你总是劝我赶紧走,但是我又没有非走不可的理由,我每天吃饭的账都挂在格林德沃账上,出门就是图书馆,还能到处旅游。” “他可是你的仇人!你难道一点儿也不——” “是啊,那又怎么样呢?”纳尔逊把切好的火腿码在炭火上,扭头望向怀特,整张脸都变得通红,“你觉得我是能报仇还是怎的?我拼尽全力去偷袭估计也只能让他流点鼻血,干嘛要触这个霉头呢?如果我能打过他,我现在就去找他干架,但我打不过……怀特,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又是一类人,所以我可以告诉你,我之前有个仇人,但我比他强大,所以我转头就把他宰了,你明白吗?” “这就是你离开霍格沃兹的原因吗?”怀特看到拎着刀、面红耳赤的纳尔逊,就像第一次认识他一样,后退了一步,“而不是什么打了邓布利多之类的原因。” “这不重要,我也不想狡辩什么,但是我仍然觉得那个人该死。”纳尔逊打了个嗝,嘴里一股酒味,看到怀特这副模样,无奈地耸耸肩,转回身捏着叉子帮火腿翻面,继续说道,“重要的是我现在没地方可去,我对魔法世界的了解不比麻瓜多多少,世界之大,我只能待在这里。” “你难道一点也不在意你和格林德沃的仇恨吗?” “我当然在乎,但还是那句话——那又怎么样呢?”纳尔逊开始装盘,语气平静地说道,“我在一个麻瓜家庭长大,常年住在伦敦的孤儿院,法力低微,且对当年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你们每个人都告诉我我和格林德沃有仇,但从来没有人告诉我是什么仇,是他亲手干的吗?是他指挥手下干的吗?是他逼迫敌人干的吗?我真的,一,无,所,知!而格林德沃正是当年的亲历者,如果能待在这里,我反而能够搞清楚真相,起码让我知道仇人是谁,我又能比在学校中更快变强,如果你想让我报仇,这反而是最快的捷径,跟在有史以来最强大的黑巫师身边学习,然后用学到的本事报仇。” “抱歉……纳尔逊,我不知道——” “没关系,我也什么都不知道,”纳尔逊把摆好的火腿放在一边,抱起一颗巨大的花椰菜,忽然问起了关于午餐的事情,“安德烈要来吃吗?如果他要来我就把整个儿都切了。” 看到怀特点头,纳尔逊把整颗花椰菜对半破开,先处理半个,他把挂在墙上的几把厨刀都插到菜上,走到一边挥舞魔杖,继续对怀特说道,“说真的,我又没喊他‘格林德沃大人’,你担心什么呢?我觉得你和巴里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想完成任务却天天被各种人逮起来,你总是劝我跑路但是自己却把自己关在这里。” “我和格林德沃签订了牢不可破的誓言。”怀特落寞地低下头,“我无法真正背叛他,除非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但我怀疑……我哪怕抛弃了自己的生命也难以伤害到他,格林德沃实在是太强大了。” “我记得牢不可破的誓言只有在双方完全自愿的情况下才会订立。”话多版的纳尔逊也没有忘记自己的说话艺术,这句小科普噎得怀特说不出话来。 “好吧,人是会变的,以前的你一定是被蒙蔽了。”纳尔逊挠挠头,问道,“你能过来帮我切一下另外半颗菜吗?我感觉自己有点……” “……困。”纳尔逊闭上眼睛,“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 “你醒啦?”纳尔逊迷迷糊糊睁开眼,听到有人在喊他,“去洗漱一下,感觉过来吃饭吧,再不醒过来你就得吃剩饭啦。” 纳尔逊放空大脑,挪到盥洗室做了一番自我清洁,捂着头坐到桌边。 “你给我下毒了吗?”拿起叉子,他就死命瞪着怀特。 “没有,酒瓶飞来。”怀特笑嘻嘻地摇摇头,伸出手接住一个旋转着飞来的空酒瓶,凑到纳尔逊面前,“你知道你喝了什么吗?正做饭呢突然就睡着了。” “什么?”纳尔逊接过酒瓶阅读着上面的标签,两人都没有提起厨房里的事情,“这不是红酒吗?我只喝了一杯……哦,这是什么?” “里面添加了很多欢欣剂,还有一点生死水。”怀特帮他说完了剩下的话,“这是用来活跃宴会氛围的饮料,我昨天在酒铺买的,你一个人喝一大杯肯定会睡着。” “我把那一瓶全倒进这锅炖菜里了,”纳尔逊指指桌上只剩下半锅的炖菜,嘟囔着,“为什么活跃宴会氛围的饮料里会有生死水,睡着了还有什么氛围?” “没关系,煮开了以后就没有药效了,不得不说味道不错,”纳尔逊这才看到怀特旁边的安德烈,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听他继续说,“至于为什么……你还年轻,以后会知道的。” “能吃就行。”纳尔逊哼哼唧唧地拿起桌上的大勺往自己的碗里舀着炖菜。 “能说说厨房里发生了什么吗?”纽特露出揶揄的笑容,他用叉子从碗里戳起一块胡萝卜,用手指指着上面坑坑洼洼的地方,“这是一处贯穿伤……这里,凶手用钝刀子砍了一刀没砍断,又补了一刀,发现还是砍不断,就换了个位置……这里……” “哈哈哈,纳尔逊,你好残忍。”罗莉安的笑点似乎被这个笑话戳中了,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趴在桌上一边笑一边拍着桌子。 “吃饭,大家快吃饭。”纳尔逊把脸埋在碗里,尴尬地笑着。 酒足饭饱以后,安德烈拿出一张报纸丢在纳尔逊怀里。 “什么东西?” “你的那个小伙伴在找格林德沃大人?”安德烈从牙签提着牙,冲纳尔逊咧咧嘴,示意他看报纸。 “我的哪个小伙伴?汤姆吗?”纳尔逊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打开了那张报纸,“他找格林德沃干什么?” 巴黎日报的二版,广告告示版面,一份寻人启事孤零零地印在那里,格外醒目: 【寻人: 阿不思·邓布利多与盖勒特·格林德沃(两位曾在巴黎出现的行为艺术家),知情者请联系报社或汤姆·里德尔先生。 通讯地址:XXXX大汉格顿XXXX】 “嘶——”看到这则寻人启事中“大汉格顿”几个字,纳尔逊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他倒抽一口凉气,索性把报纸盖在脸上。 “怎么了?”安德烈好奇地拿起大汤勺捅了捅纳尔逊,问道,“我记得他的艺名就是盖勒特·格林德沃,他为什么要自己找自己,这是一种新的艺术吗?不过他看起来蛮有钱的,这种版面的广告可不便宜。” 安德烈最近忙着搞钱,对钱非常敏感。 “这事儿不能说得太细……”纳尔逊叹了口气,“你不用管它了,安德烈,这是私事……不,家事。” 纳尔逊拿出课表,最近的“网课”还有两天,他摇摇头,望向纽特,问道,“纽特学长,晚点您能借我一只猫头鹰吗?我可能要寄信。” “可以。”纽特点点头,尽力掩饰着脸上的好奇。 “我出去一趟,有些事情。”纳尔逊站起身来,往楼下的门房跑去。 “纳尔逊!”罗莉安喊住了他,“你晚点还过来吗?” “我一会儿就回来。” “好的,如果你今天还想听我讲那本笔记,等下直接来我房间找我就可以。” “好的,抱歉!” “纳尔逊!你会幻影移形了!”可惜,纽特的呼喊并没有被纳尔逊听到。 纳尔逊狂奔下楼,跑到门厅中抓起大衣和手杖,来不及穿,拎着衣服举起手杖,呼唤着女祭司的名字。 …… 推开房门,纳尔逊从床头柜里拿出了那面用来上网课的双面镜,呼喊着汤姆的名字。 很快,镜子有了回应,水波状的条纹从中心向四周荡漾开来。 “汤姆,我不光找到了你舅舅,我甚至还找到了你爸爸!” 正文 请个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血腥爱情故事 “哦……是你啊,纳尔。” 汤姆揉着惺忪的睡眼,头顶乳白色的睡帽滑到一边,一个草绿色的毛球球一颤一颤,他捂住嘴巴打了个哈欠,把手伸向一旁在枕边摸索,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 纳尔逊捧着手里的双向镜,仿佛在看一部由手持摄像机拍摄的恐怖题材纪录片。 “你这是刚起床吗?” “是啊,”抬头看了一眼寝室里的挂钟,低下头看着镜子,又揉了揉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道,“事实上,我刚睡下不久。” “汤姆?” “怎么了?” “汤姆·里德尔?真的是你吗?”纳尔逊嘴角抽动,他不确定地问道,“你被斯莱特林附身了吗?我从没见过早上八点之后还在床上待着的汤姆·里德尔。” “你在说什么?”汤姆打开了盥洗室的门,把镜子摆到一旁,他瞅了一眼,发现把纳尔逊摆得端端正正,于是满意地点点头,拿起牙缸准备洗漱,在嘴里含住一口水,含糊不清地说道,“我昨晚在密室里待了一晚上,又不是出去鬼混。” “你可真是好学。”纳尔逊嘬着牙花子,言不由衷地赞叹。 “那可不,”汤姆白了纳尔逊一眼,含着一嘴泡沫继续说道,“我发现了一个威力巨大的魔法,即使是平庸的巫师掌握之后也能一道咒语炸毁一条街道——所以我觉得你说的是对的。” “什么?”纳尔逊被他这么一打岔,一瞬间甚至忘了找他有什么事。 “就是你告诉我的呀,因为平庸的家伙太多,导致为了教学的方便,魔咒越来越简单、越来越弱小了。” “我说过这话吗?”纳尔逊挠挠头,好并不容易才回想起了之前解读斯莱特林的变形术时对汤姆说过的话,他点点头,衷心地感叹道,“你可真会做阅读理解!” “对了,你大清早的找我有什么事?”汤姆把牙刷丢到牙缸里,抬起头漱口,一手捋了捋头发,盯着眼前的大镜子说道:“我刚刚听你说,我舅舅是你爸爸,那我们真的是表兄弟了。” “对对……”纳尔逊终于想起了正事儿,连忙挥手道,“不是,我是说,我不光找到了你舅舅,我还找到了你爸爸。” “你说什么?” “我说,我找到你爸爸了!” “你找到什么了?” “我找到你爸爸了!” “你什么我爸爸了?” “我找到你爸爸了……” “谁找到我爸爸了?” 汤姆可能一时之间没听懂纳尔逊在说什么,又或者他发自肺腑地抗拒这个消息,他甚至觉得有些纳闷,纳尔逊怎么像那种被施展了魔法循环播放一首歌的音乐盒一样把一句话颠三倒四地说。 纳尔逊被气乐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巴黎日报》,把它紧紧地贴到镜面上,端起镜子,冲汤姆大声吼道: “你的父亲,老汤姆·里德尔看到了我们在巴黎的报道,去巴黎找你了!他在《巴黎日报》上刊登了寻人启事找咱们俩,你自己看吧!” 汤姆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因为报纸糊住了镜面,纳尔逊看不清他的表情与状态,在安静的空气中,他一度以为汤姆掉线了,但隐隐传来的呼吸声告诉他对面的人正在认真地阅读那版只有几十个字的报纸。 “纳尔,”良久,汤姆才憋出一句:“你怎么什么东西都能找到?” 纳尔逊撩开了盖在镜子上的报纸,汤姆的脸上满是忧郁,神色阴沉到几乎可以挤出水来,他上次看到汤姆这副模样还是在巴黎街头,汤姆看到那份名为《寻找皮提亚——伟大的行为艺术家阿不思·邓布利多与盖勒特·格林德沃初现巴黎街头》的离谱报道时。 “你知道的,我精于此道。”纳尔逊拿出镶有复活石的戒指,冲着汤姆晃了晃,“不过这次倒不是我找到的,是有个圣徒看到你在找格林德沃,才把报道拿给我的。” 汤姆的表情更忧郁了,他此刻宛如被命运捉弄的俄狄浦斯、拿起霜之哀伤的阿尔萨斯和垂涎着皇位的胡亥一般——惹得纳尔逊不由得问了一句:“你没事儿吧,汤姆?” “我没事……不过他真的是……”汤姆叹了口气,那些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和老练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眼里满是对这位从天而降的麻瓜父亲的抗拒和慌张,他缓了一会儿,四下张望,回头问道,“他真的是我的……父亲吗?” “这我哪知道?”纳尔逊只得用一种相对轻快的声音打趣道,“也不排除有个和你同名同姓的人找格林德沃和邓布利多真的有事的可能。” “好吧……”汤姆回想起自己所了解关于父母那可怜兮兮的一点情况,点了点头,在英国,同名是很常见的,这也是汤姆抗拒自己名字的原因,但姓氏千奇百怪,所以同名同姓的情况反而不多,既然科尔夫人说过自己的母亲是用父亲的名字为自己取名,那这个闻风而来的“汤姆·里德尔”十有八九是自己那十几年从来没露过面的父亲了。 “唉。”他低下头,叹了口气。 “唉……”纳尔逊不知道说什么,也跟着叹了口气,问道,“这位……里德尔先生现在似乎就在法国,我去帮你看看情况吧。” “唉!”汤姆继续叹气。 “又不是你女朋友怀孕了,你为什么要叹气?”纳尔逊安慰道,“这也算是件好事,最起码你不是孤儿了不是吗?我明天去法国帮你探探路,如果这个人不太行,咱就不找他了,反正他也找不到我们,最多找到——” “不!”汤姆轻声拒绝。 “找到格林德沃,让他们决斗去吧!”纳尔逊说完剩下的半句话,听到汤姆的话,诧异地问道:“你说什么?” “不用了,纳尔。”汤姆轻轻摇摇头,“这件事还是让我自己面对吧。” “可以吗?”纳尔逊有些担忧地问道,这种十几年没影的父亲听起来怎么都不像个好人。 “没问题纳尔。”汤姆握紧拳头,眼中的慌张消失不见,“我没有他不也健康地活到了现在吗?” “我只想弄情况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小声地说道。 …… “说真的,我到现在依旧认为,那个女人用一种奇特的方法控制了我。”壁炉旁,老汤姆打了个寒战,似乎回想起了那段和梅洛普交往时的血腥爱情故事,他用颤抖的手从桌上拿起一根切好的雪茄,身后的男仆颇有眼色地一个箭步上前替他点了火,然后干脆利落地消失在了沙发背后的黑暗之中,缭绕的烟雾中,老汤姆缓缓开口,“我后来逃回家中,所有人都说我疯了,要么就觉得我只是为抛弃别人找个借口,但是只有我知道那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我经历了多么恐怖的事情。” “里德尔先生,能详细说说吗?” 他对面的沙发上,一位年轻的记者拿着一个小册子一边聆听,一边记录,在昂贵的皮质坐垫上,年轻的记者有些坐立难安,他穿着一身并不合身的高级成衣,就像是为一个玩偶装上了另一个玩偶的身体——一看就是久贫乍富的幸运儿,他正是之前写下那篇报道的记者,是个阅读理解的高手。 越是疯狂的年代人们越会追捧这些似是而非的东西,凭借那篇报道,他也收获了之前难以想象的名望和一定的财富,也收获了这次采访自称为艺术家盖勒特·格林德沃父亲的男人的机会。 “我还是第一次对除家里人以外的家伙提起这件事”老汤姆狠狠嘬了一口手里的雪茄,吐出的烟雾把他的整个脑袋都包裹起来,“我那时候满脑子都是那个女人——住在我们家对面山头那户破落户的女儿,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我每天早晨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她,每天晚上睡着以后做梦也是想她,不论她在不在我身边,我的脑子里面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想她。” “我理解,里德尔先生,”年轻的记者点点头,这似乎是他知识范围以内的东西,“不瞒您说,我现在脑子里想的就是,等采访结束了带我的未婚妻在酒店楼下的餐厅吃一顿美食。” “我请你,”老汤姆不耐烦地挥挥手,身后的男仆又从阴影中出现了,他走到记者身边放下一张餐券,又退回到黑暗之中,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老汤姆继续说着,声音有些尖利,“那不一样,就像你现在想着你的未婚妻,但是你可以在这儿问我问题,拿起你那该死的笔在那个该死的本子上写写画画,你可以听清楚我说了什么,但我不行!我当时满脑子都是那个女人,除了想她,除了和她互动,我几乎做不了其他的任何事!” “您这样痴狂的爱情确实很少见。”见多识广的记者也觉得涨了见识,啧啧称奇。 “我说了那不是爱情!”老汤姆的脑袋从缭绕的烟雾中钻了出来,气急败坏地从喉咙里挤出低沉的怒吼,他身后的男仆又出现了,冷漠地盯着记者. 记者见状,连忙摆手道歉。 “抱歉抱歉,里德尔先生,那不是爱情,您继续吧。” “没错,那不是爱情,”老汤姆又靠回沙发上,把头藏在烟雾中,继续说道,“我醒着的时候,只想和她上床,而睡觉的时候,做梦也是和她在床上……” “抱歉,打扰一下,”记者举手问道,“里德尔先生,这段我可以写在报道里吗?” “当然可以,”老汤姆身体前倾,又一次从烟雾中探出头,露出一口发黑的老黄牙冲着记者狞笑,像一条疯狂的豺狼,此时的他不光是一位“沉浸在疯狂幻想中的爱情受害者”,更是让里德尔家族的财富成倍增长的有名豪绅,“你当然可以写任何内容,哪怕是编造的都无所谓,而读者的态度也和你的想法无关。” “我会修饰的……”记者还维持着之前摆手的动作,末了补充一句,“以文学的方式。” “很好,”老汤姆满意地点点头,烟雾中,只有发着淡淡橙光的烟头明灭可见,“我的母亲那时候还在世,她带我去看了医生——心理医生,你听说过吗?一种专门给人脑子看病的大夫,他说我只是对那个女人太愧疚了,所以幻想出了她控制我的事,以此慰藉自己的良心……哼哼,那就是庸医,虽然我那段时间的行为完全不合逻辑,但是那段记忆,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我明白,这是种新科学,新职业,有误判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在和她相处的时候,我有时候也会有片刻的清醒,她没有完全掌握我的思想,每次到清醒的时候,我都会在她租住的破公寓里寻找出逃的办法。”老汤姆咬牙切齿地说道,“她看起来不太聪明,可实际上比谁都精明——为了防止我逃跑,出门前她都会给公寓上锁,她还专门租了五楼的公寓,就是怕我翻窗户逃走。” “她对您实施了软禁吗?” “没错,这让我只能在房间内部想办法,”老汤姆点点头,说道,“之后有一天,我发现厨房没锁,之前每次出门前,她都会专门把厨房的门锁起来,那天真的是运气好……” 老汤姆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说道,“我看到她在灶台上用那种锅——就是那种铁匠铺里熔铁的小锅,你知道吗?” “坩埚。”见多识广的记者说道。 “没错,是坩埚!她每天都在用那种坩埚熬制一种奇怪的液体,那珍珠母的光泽看起来就不正常!她每天就是拿那东西掺在饭里让我吃才让我迷恋她的!” “所以您认为,那位女士是通过长期对您下药才令您对她产生爱恋的。”记者总结道。 “没错,”老汤姆已经很久没抽雪茄了,笼罩在面部的烟雾变淡了,他露出自负的微笑,说道:“在清楚这一切以后,我开始装病,假装自己肠胃不适,整整三天没有吃东西!但那三天,我还是装作和以前一样迷恋她,可能这让她觉得没有那种恶心的春药她也能让我痴迷,于是不再喂我吃那东西——这给了我逃离这个魔鬼的机会。” “魔鬼?”记者抬起头,插嘴道,“我注意到您似乎称呼您的前任为魔鬼。” “没错,那个女人就是魔鬼,引诱信徒的魔鬼,玩弄人心的魔鬼,拥有地狱手段的魔鬼……” “那格林德沃先生?”记者仔细端详着老汤姆的面容,认真说道,“我注意到他和您的长相确实很相似。” “他?他和我年轻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老汤姆面容挣扎,嘴角的肌肉迅速抽动着,片刻后,他闭上眼睛虚弱地说道,“那可能是我和魔鬼生出来的孩子……” 记者兴奋起来,这个老豺狗终于在自己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对于记者而言,这种软弱犹如海水中的血腥气对鲨鱼的诱惑,他舔舔嘴唇,追问道: “那么对您而言,他是魔鬼,还是孩子呢?”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魔鬼的儿子 “我不知道对于我而言,他究竟算是什么?”老汤姆沉默良久,苦笑一声,摇着头说道,“那段生活对我而言犹如炼狱一般,我所受的教育和良知告诉我,哪怕是魔鬼的儿子也只是一条无辜的生命,更何况他的身体里流淌着我的血,是我的子嗣,但……” 老汤姆被烟呛到了,用力抓着领口,剧烈地咳嗽起来,这个正值壮年的男人脸上的皱纹肆意地纠结,皲裂皮肤上的伤痕似乎要透到骨子里去。 “良知?”年轻的记者小声自言自语着,在记录谈话的小册子上添了一笔。 “没错,”老汤姆捂着胸口,眉头纠结地说道,“我明白在常人的眼中,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哪里有什么良知可言!但我始终无法面对那段经历,这么多年来,除了我女儿走失的事情,那就是我最深重最可怖的梦魇,以至于我一直对那个从未见面的儿子心怀怨愤,哪怕我明知是迁怒,但我……唉!” “我明白,里德尔先生,人毕竟是情感的动物,”记者点点头,继续追问道,“您之前说过,这么些年一直在坚持寻找自己的女儿,那么您有找过自己的儿子吗?我以为,如果您想要找他的话,应该是很容易的。” “确实。”老汤姆无力地躺倒在沙发上,夹着雪茄任烟雾上升,他颤抖的双手使得上升的烟雾呈现出一种极度曲折的线条,就如同十二年前他在与梅洛普同居的小公寓中看到的那锅魔药所呈现的,螺旋上升的白色蒸汽——常人难以想象的经历与麻瓜无法承受的魔药几乎摧毁了他的心灵与肉体,他说完这句话后,便紧紧地闭上嘴巴,眼神也空洞起来。 “所以这么多年来,您有找过自己的儿子吗?”记者可不管这些,既然这位先生是主动要求被采访的,那么更应该深挖才是,职业带来的敏锐嗅觉让他兴奋起来,相比一个老豪绅的胡言乱语,他冷血无情罔顾血肉的行径更容易让读者愤怒,他血淋淋的伤口更容易激起人们的讨论,更容易带动报纸的销量,也更容易让他获得成功——他已经在一个成功的新闻上尝到了甜头,这次的被访者是个心灵脆弱且情绪化的男人,在他的身上有太多伤口可以撕开了。 “我没有……”老汤姆用颤抖的声音挤出几个字。 “为什么呢?”记者情绪激昂地追问着,他甚至忘记了老汤姆的财富和他身后的男仆,迫不及待地想要扒出点什么爆点来,“难道您没有想过,一位单身母亲在伦敦带着孩子应该如何生活吗?您说那位女士是隔壁山头破落户的女儿,那么可能她根本没有在伦敦讨生活的能力!更不要说她还怀着您的孩子,您想过这种狠心的抛弃会给她带来怎样困窘的生活吗?” “我没有想过!我完完全全,一丁一点都没有想过!”老汤姆歇斯底里地吼道,他的面颊透出不正常的潮红,怒视着记者,伸出颤抖的手指向他的头,“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说了!那是魔鬼!难道魔鬼会因为它所控制灵魂的逃离而饿死吗?如果它真的饿死了,那真是大快人心!” “抱歉,抱歉……”记者连忙举起手放在胸前摆动,抬起头看着再次出现的男仆,如同捣蒜一般点着头,用眼神示意自己不会再这样问问题了,说道,“您冷静,里德尔先生,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看样子你和那些庸医一样,觉得我逃跑只是不肯承认自己抛弃别人这种行径的借口?” “我不是。”记者矢口否认,但脸上却写着“没错我就是这样认为的”。 “我真不怕告诉你,这种事儿我干了不止一次两次。”老汤姆拿起茶几上的报纸,怼到记者面前,指着汤姆的照片说道,“看到他的这张脸了吗?我年轻的时候和他一模一样!一模一样!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这……代表他确实是您的亲人?”记者小声地回答道。 “不!我只想告诉你,如果长这样一张脸,你完全可以活得风流快活,身边永远不会缺少漂亮的女人,哪怕靠女人养你都可以活得无比滋润,而不会苦哈哈地费劲在这种酒店的餐厅里求个位置带未婚妻吃饭!” “里德尔先生!我——”记者的脸也涨得通红,他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但悲哀地发现老汤姆说的竟然就是事实。 “所以你明白吗?我年轻的时候,抛弃姑娘的事情干了不少!干了不少你知道吗?”老汤姆挥舞着报纸,像个指挥家似的说道,“在遇到我妻子前我也是个浪子,但我从不否认那些恋情或者激情,也不会逃避对她们的责任,我不是那种穷酸的家伙,我有的是钱。” 提到钱,老汤姆回到了擅长的领域,情绪也稳定下来,他平静地把一只手搭在沙发的扶手上,翘着二郎腿,挥挥手让仆人为他点燃了下一支雪茄,捏在手里深吸一口,冲着记者吐出一口烟雾。 “你明白了吗?”老汤姆颇有些自豪地说道,“那些姑娘为什么明知我这样风流还喜欢我,那是因为他们清楚,和我交往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吃亏的。” “这不一样,男女之间更重要的是情感……”记者苦涩地辩解着,他想起了和自己一样在巴黎这座大城市苦苦挣扎的未婚妻,想到转好的近况,他的心头涌上一丝甜蜜。 “你说什么傻话呢?小子。”老汤姆相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嗤笑一声,嘲讽道,“也就你这种傻了吧唧的穷小子天天把这种话挂在嘴边,你知道统计学吗?我和那么多姑娘交往过,但真爱只有我的妻子,那是什么比例?你自己回去算算。” “好吧。”记者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继续按着大纲问道,“那么您之前有找过您的儿子吗?” “我……没找过。”老汤姆挣扎着承认了,记者露出胜券在握的微笑。 但他紧接着又补充道:“我家里人其实是知道这件事的,所以在我回家以后,他们有派仆人找过我可能存在的子嗣。” “哦?”记者来了兴致,他追问道,“有什么结果吗?” “有的。”老汤姆闭上眼睛,狠狠抽了一口雪茄,又把自己的脑袋藏到烟雾之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那个女人……她死了。” “死了?”记者坐直了身子,紧紧地握住了手里的本子和笔。 “没错,在我逃跑以后,那个女人死了。”老汤姆如释重负地长处一口气,开始精神恍惚地重复起来,“是的,她死了。几周前我看到新闻,准备来法国的时候,家里的老管家告诉了我这件事,她在那一年的最后一天,死在了伦敦西城的一所孤儿院门口……她……如果我早知道这件事,我其实……” 记者感到胃里一阵犯恶心,对面的老汤姆甚至连假惺惺的眼泪也懒得挤出来,在他的眼里,这个做了错事的家伙每一句话都在为自己开脱,无一不是在证明“我不知情”、“事情发生之后我才知道”这种狡猾的论调,他的心里根本没有忏悔,对这个为自己而死的女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只有逃脱苦海的庆幸,他实在难以对老汤姆产生共情。 “搞不好真的想他说的那样呢?如果他真的像自己所说那样被魔鬼控制,那确实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记者在心里想着,又很快地驳斥着自己,“怎么可能?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控制爱情的汤剂,这只是这个男人的狡辩罢了……我是怎么了,怎么可能相信这种事?” “里德尔先生。”记者的专业素养不错,除了之前的争执以外,他并没有把自己的情绪带入到采访当中,整理心情继续问道,“您刚刚说这位女士死在了孤儿院,这是否代表她把孩子留在了那里?” “没错。”老汤姆深深看了他一眼,点头说道,“他在那所孤儿院长大,我带着你的报道询问了孤儿院的负责人,他去年才离开那里。” “是吗?”记者在小册子上飞快地记录着,“这是否表明,您……哦不,您家里的仆人或者其他的什么人很清楚,您的亲生儿子一直生活在孤儿院当中。” “他长得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老汤姆并没有正面回答记者的问题,只是感慨道,“那个女人为他取了和我一样的名字——汤姆·里德尔。” “所以您其实是知情的,却放任自己的孩子在孤儿院长大,”记者追问,“仅仅是因为您和他的母亲的感情纠纷吗?” “我说了!我和她没有感情!”老汤姆回过神来,愤怒地盯着记者,额角青筋暴起,剧烈地喘着粗气,呵斥道,“更没有所谓的感情纠纷!” “所以这就是您放任自己的亲儿子在孤儿院长大的原因吗?”记者得理不饶人,他得意地盯着情绪失控的老汤姆,奋笔疾书,乘胜追击,“那么您现在为什么又来找他呢?据我所知,他至少有一位志趣相投的好友,有了自己的生活,您来找他是因为他因为我的报道功成名就了吗?” 老汤姆喘着粗气,脸和脖子涨得通红。 “先生,今天的采访就到这里了。”老汤姆身后的男仆上前一步,用手盖住了记者的小册子,轻声但有力地警告道,“希望您能据实报道,不要写一些没来由的东西。” 记者使使劲,尝试抽回自己的小册子,但没什么效果,他只好耸耸肩,站起身来。 “好吧,里德尔先生,感谢您接受我们报社的采访,您的故事很精彩。” 男仆松开手,记者上前一步,对老汤姆伸出右手,但他并没有理会眼前的记者,把头歪到一边,用力地吸着手里的雪茄,记者尴尬地笑笑,转身离开了。 “我说了,我对那孩子没有恶意,我已经老了,一身的病。”老汤姆在他身后虚弱地说道,“我只希望找到自己的亲生儿子,并把家业交给他,然后让他找到自己的妹妹,不管我做了什么,但那是父辈的事情了。” “我明白了,里德尔先生。”记者点点头,拿下衣帽架上的大衣披在身上,离开并带上了门。他已经不信任这个男人的说辞了,在他看来,不管是那个离谱的故事也好,还是最后的惺惺作态也罢,都只是他有所图谋的狡辩罢了。 从房间出来,记者气愤地拿起小册子,把笔帽咬在嘴里,一边下楼一边写道: “在法国乃至欧洲掀起风潮的行为艺术家组合格林德沃与邓布利多先生销声匿迹很久了,人们对两位先生的了解仅限于那晚的作品——《寻找皮提亚》,但这完全满足不了社会对他们的求知欲,以至于笔者自报道发出以来,就不断收到关于他们的所谓‘小道消息’。但这次的报道与之前难以核实的传言不同,一位长相与格林德沃先生极为相似的先生带来了更加真实、更加隐私也更加令人难以想象的新消息。” “汤姆·里德尔,一位来自英国汉格顿的豪绅,富庶的家境和称心的人生让他变得乖张易怒,也使得他比同龄人更加苍老虚弱,这位自称是盖勒特·格林德沃先生父亲的男人在三天前找到笔者,并要求我们在报纸上刊登他的寻人启事,任何人都难以把那位风头正劲的艺术家先生和这位如同耄耋老人的里德尔先生联系起来……从里德尔先生口中,笔者了解到一段血腥的爱情故事。” 转过楼梯口,钢笔没水了,他甩甩手腕,拿下嘴里的笔帽丢进口袋,却在里面摸到了老汤姆送给他的那张楼下高级餐厅的餐券。 年轻的记者挣扎了片刻,松开了抓住餐券的手,抚平小册子上老汤姆的男仆捏出的手印,在段落后加了一句。 “里德尔先生是如何从一个风度翩翩的绅士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呢?这一切都与他口中的那个女人,格林德沃先生的母亲有关,在这段血腥的爱情故事中,里德尔先生无疑也是一位受害者。”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巫师决斗 “纳尔逊,来,攻向我,让我看看你的魔法。” 城堡外的空地上,罗莉安与纳尔逊相对而立,纳尔逊看了一眼在纽特怀里挣扎的丁卡斯,小声问道,“你要不要先去做点准备?” “不需要,”罗莉安点点头,“魔法师又不会先知先觉,所以在遭遇战斗前是没有准备机会的。” “好吧。”纳尔逊点点头,转身向向远处走去,大概十步过后,纳尔逊转过身,对罗莉安遥遥行了个巫师礼,把魔杖举到胸口,紧紧地抿着双唇,紧盯对面魔女的动作。 “你说他俩谁会赢?”抱着手站在一边看戏的安德烈抬起胳膊肘捅了捅纽特的肩膀,好奇地问道,“我见过纳尔逊施法战斗,变形术用得不错,但这似乎并不能成为成败的决定性因素。” “阿不思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变形术大师,他只用变形术就足够打败大多数的巫师。”纽特头也不抬地逗弄着怀里的小狗,继续说道,“任何魔法用到高深处都可以成为对敌的利器,不要以为只有黑魔法和黑魔法防御术这种能够造成直接杀伤的魔咒才具备威力,变形术在巫师决斗中也是极其强大的魔法,更何况它防不胜防。” “你以为我不懂这个?年轻人!”安德烈白了纽特一眼,发现他只是低头逗狗,并没有收到自己的眼白,只好气鼓鼓地说道,“我当然知道,哪怕是幻影移形用好了也是强有力的,但我说的只是这场战斗,你明白吗?我当然明白纳尔逊的变形术有多么大的威力,我旁边就有一个被他变形出的网兜逮住的巫师。” 安德烈指了指目不转睛盯着对立二人的怀特,但纽特没有看到他的动作,他以为安德烈说的是自己,不由得抬起头冲他说道,“真不愧是圣徒,已经无孔不入了么?” “你在说什么?”安德烈转过头问道,“什么无孔不入的?” “没什么?” “这么说,你认为纳尔逊会赢咯?凭借他的变形术?”安德烈饶有兴致地继续讨论着,“他应该也掌握了一些其他魔法,你认为他会如何起手,我猜是用他的那种雾改变场地,然后往里面丢他口袋里的小球,变成钉子、板砖或者网兜之类的东西。” “网兜……确实很有可能。”纽特点点头,想到了一些灰头土脸的回忆。 “当然也不排除他会变些其他东西的可能,”他兴致勃勃地补充道,“毕竟和我们一起见了不少世面,不过烟雾和投掷应该是跑不了了,这可是他的传统艺能。” “看样子你很了解他的施法习惯,但我并不认为他会赢。”纽特很好地承担起了解说的职责,他认真说道,“他太年轻了,罗莉安比他大了不少,况且你自己想想,我们对纳尔逊的魔咒很熟悉,但对罗莉安一无所知,在巫师决斗当中,最危险的永远都是未知的咒语。” “但是你有看过罗莉安施法吗?”安德烈指了指纽特怀里的丁卡斯,出言反驳道,“我只见过她的这条……呃,龙,除此之外只见过她在城堡里安排的那些炼金小人,你知道的,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样子,这并不代表她的魔咒水平一定强过纳尔逊,他可是被格林德沃大人盛赞并看重的人才。” “不,你不明白。”纽特摇摇头,把目光投向了剑拔弩张的场地中心,轻声说道,“丁卡斯就是一条被魔法变成龙的狗,我不认为能够坐到这种事情的巫师会施展出平庸的魔咒。” 罗莉安好奇地看着纳尔逊完成巫师礼,问道,“你们这边的巫师在战斗前都会行礼的吗?” “不,只是有准备的决斗会,”纳尔逊摇摇头,“在真正的战斗中,没有人会放弃偷袭的权利。” 话音刚落,他的手腕迅速翻转,举在胸口的魔杖瞬间调转方向,杖尖冲着罗莉安喷吐出一道纤长的红色放射线,而咒语也随着魔咒的发射传到罗莉安耳中。 “障碍重重。” 咒语急速飞行,瞬间击中了罗莉安,溅射到地面上激起了足以笼罩一个人的烟尘,纳尔逊高举魔杖,维持着魔咒的光束,一边缓缓后退。 障碍咒是一种用于减缓对手行动的恶咒,通过使对手降速而令自己活得先机。 “可恶,有烟无伤。”纳尔逊感受到魔咒确实控制住了什么东西,但明显不是一个活人,叹息一声,放弃魔咒向后疾退,一边重新举起魔杖高呼,“盔甲护身!” “不是说决斗吗?你还是偷袭了。”罗莉安的调笑声在纳尔逊身旁响起,吓得他又补了一层铁甲咒,扭头望向发出声音的方向。 “杰克爆弹。” 转过头的纳尔逊看到一个着着火的硕大南瓜头向自己扑来,轻叹一声,又补了一层铁甲咒,生生地抗下了这记攻击,南瓜头在面前爆开,威力并没有想象中的大,但爆炸的冲击力也足以令他借着冲击拉开距离。 “统统石化。”在后退的过程中,纳尔逊补上一记。 “什么嘛,我还以为决斗就是两个人面对面站着相互丢魔法呢。”罗莉安站在原地,并没有受到什么控制,在她的身后漂浮着一根细长的法杖——足足有一米多长,比她本人矮不了太多,法杖的顶端有一颗黄色的大球,上面刻着一张抽象的笑脸。 纳尔逊用余光看了一眼罗莉安最初站立的地方,一个小小的稻草人落在原地,沾满了灰尘。 “它叫威利,可爱吗?”罗莉安用手扒拉着法杖上的笑脸,冲纳尔逊介绍道,“它以前还会陪我说话呢?” “怎么现在不说话了?”纳尔逊出声问道,一只手伸进口袋,抓住了一把小金属球。 “谁知道呢?可能是没电了。”罗莉安说道,抬起手,掌心对着纳尔逊,一枚枚黑漆漆的小球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向纳尔逊飞来,“虚无之球。” 纳尔逊如临大敌地看着这些堪称龟速的虚无之球,紧握魔杖念念有词,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一把将手中的小球悉数丢出,它们在空中解体成晶莹的碎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又在靠近那些黑色小球时迅速黏合重组,一面面和房门差不多大的银色墙壁在地上耸立起来,在罗莉安被墙壁遮挡的视野盲区,一张巨大的银网正在缓慢爬行。 “想法不错,但似乎没什么用。”一旁的安德烈望着罗莉安释放出的虚无之球轻易地腐蚀了纳尔逊的墙壁,穿透过去后缓慢地向另一面墙靠近,只是体积小了一圈,无奈地摇摇头,“威力相差太大了。” “再看看。”一直没说话的纽特看到黑色小球正在靠近第三面墙,出言提醒,“罗莉安似乎并没有用上她强力的魔咒,如果她不打算出全力的话,纳尔逊还有机会。” 在第二面与第三面墙中央,漂浮着几颗未经变形的银色金属球,随着第二面墙被打破,这几枚金属球顺着虚无之球腐蚀出的孔洞钻出,在穿过几乎完全被腐蚀殆尽的第一面墙时陡然加速,四散着飞走,紧接着在空中迅速转弯,攻向中央的罗莉安。 “放弃魔法了吗?你准备用铁蛋砸晕我?”罗莉安抬起手,六面冰晶凝成的镜面围绕着她成型,“冰墙。” 她的咒语相比巫师的更加形象,冰墙成型后紧密连接,不露出一丝空隙,迎着飞来的金属球狠狠撞去,金属球撞上冰墙,想象中冰块碎裂的场景并没有出现,这些金属球反而在靠近冰墙的地方冻结,被冰晶牢牢包裹,罗莉安举起的右手用力一握,那些漂浮在空中的冰块连带着里面的金属球霎那间碎裂成沙砾般的细粉,在空中扬起了一道鲜亮的彩虹。 罗莉安笑了,而念念有词的纳尔逊嘴角的笑意甚至比她更浓,这些金属球碎裂后的粉屑均匀地分布在罗莉安冰墙外的每个角落,魔咒结束,金属粉尘纷纷爆开,形成了一团团白色的浓雾,彼此连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白色“雾球”,将罗莉安包裹着中间。 “好家伙,又来了。”安德烈用力地捅着纽特的肋骨,兴奋地说道,“当初他就是用这个魔法逮到了一个成年巫师,看吧,他要丢网了!” “没事不要乱动我。”纽特捂着肋间,望着穿过被虚无之球侵蚀得只剩边框的银墙向罗莉安方向靠近的纳尔逊,感叹道,“我这学弟可是个场面人。” 之间纳尔逊半跪在雾气团成的大球前,将魔杖插进脚下的地面,几十根质地均匀的黑色钢柱从地面上升起,并慢慢向高处生长,一个大笼子的 “你的这种魔法很适合拖时间。”罗莉安惊奇的声音从浓雾中传来,纳尔逊并不回答她,只是费力地维持着手头的变形,额角冒出虚汗,为了不让罗莉安警觉,这一切都在无声无息中进行。 “喂喂喂,有人在吗?”罗莉安的声音没有停下,而是继续问道,“难道你把我转移走了吗?” 几道火焰从浓雾中心射出,击中其中一根钢柱,却被折射到天上,柱子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痕迹。 “没有,”看到钢柱已经生长到足够的高度,纳尔逊满意地点点头,浓雾中的罗莉安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这场决斗,是他赢了。 他又从口袋里掏出几枚小球,扔到地上,它们很快就变成了一座座宛如攻城器械般狰狞可怖的机关弓弩,箭头和弓弦都闪烁着森森寒芒。 “银网飞来。”先前制作好在地上爬行的大网应声而起,罩在了四面铁柱的顶上。 纳尔逊高举魔杖,钢柱和银网连为一体,开始迅速地收缩,等了几秒,可能受时髦值影响,他轻轻地打了个清脆的响指,球状的浓雾瞬间消失,露出了中心仅容一人站立的牢笼。 “不好意思,是我赢了。” 观众席上的纽特无奈地捂住脸,不忍心看向场地中央,安德烈打开了手边的提包开始数钱,怀特已经转身离开,去菜园子里找昨天刚重的日熟西瓜了。 “恭喜你呢,纳尔逊。” 罗莉安的声音又在纳尔逊的耳边响起。 纳尔逊缓缓地转过头,看到离自己不到十厘米的,罗莉安的脸。 “我觉得你的这个笼子是个好思路。”罗莉安点点头,伸手按下纳尔逊紧握魔杖的手,在他的肩膀上用力地拍了拍,说道,“你的想法很不错啦,就是只有控制,没有伤害,这样的不够的。” 纳尔逊垂下双手,无奈地笑笑, “冰墙。”罗莉安轻声念到,纳尔逊感受到身边泛起了一阵寒意,六面如镜面般光滑的冰墙在他的身边迅速成型,罗莉安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你只是太年轻了,魔力有些不充足,而且我会教你的,再见~” “再见……”纳尔逊咧了咧嘴角,感受到肩上的力道忽然消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魔杖被他随手丢到了一边。 随着魔杖脱手,纳尔逊精心准备的牢笼变成了一地翠绿的蛤蟆,蹦蹦哒哒地往菜园子里跳去,找菜园子里的毛毛虫快乐玩耍去了。 “我认输。” 纳尔逊喊道,话音刚落,身边的冰墙瞬间崩碎,化成一阵清冽的烟气,他的头顶亮起了一条鲜丽的彩虹。 他眯起眼睛,躲避着冰晶折射的刺眼光线,直到一只大手伸到他的面前。 纳尔逊抬起头,是正在努力憋笑的纽特,他握住纽特的手,借着他的力道站起身,挠挠头,无奈地说道,“您要是想笑就笑吧。” “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我们霍格沃兹辍学组合后继有人了,我敢说,就算是梅林,在你这个年纪也做不到更好了。”纽特连连摆手,又抬起手用力地揉着纳尔逊的头发,语气中满是自豪,“不过你最后为什么不幻影移形离开呢?” “谢谢您,不过我没有一点儿魔力了。”纳尔逊挠头的力度更大了,头顶的一撮头发变成了一个鲜艳的感叹号。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没有你厉害。”罗莉安从一旁走来,捧着送给约纳斯的那本笔记,说道,“先去喝点水吧,等会儿我来给你讲笔记……哈哈,从没想过我竟然还有给别人讲课的机会。”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戈迪根能拿来做什么? “你们巫师似乎对自己的魔法做了太多针对人类的调整。”会客室内,罗莉安支起一块小黑板,拿起一根小木棍敲击着一个字没写的版面,还煞有介事地戴上了一副小眼镜,她继续说道,“这说明你们的生活环境更加安全,除了作为同族的巫师罪犯,并不会受到太多魔力的侵袭。” “是吧。”唯一的听众纳尔逊坐在一张刚从口袋里拿出的小折凳上,像个认真听课的学生一样点点头,“虽然世界上存在一些神奇动物,但是它们的能力其实并不强悍。” “据我所知,确实是这样,”罗莉安认可地点点头,“纽特之前送我了一本他自己写的《神奇动物在哪里》,里面介绍了世界上绝大多数的神奇动物,在我看来,它们中虽然不乏能力强悍的个体,但并没有结成社群,这种群体是难以威胁人类的地位的——我是指那些并没有法术能力的人类,更不要说掌握了各种魔法的巫师了。” “罗莉安,你之前生活的地方,有那种能够威胁人类的神奇动物吗?”纳尔逊好奇地问道,他始终对罗莉安天外来客的身份充满好奇,又满怀希望地问道,“你还能够回去吗?” “我不知道能不能回去,不过我一直在做这方面的研究,”罗莉安有些推搡地摇摇头,下一秒又打起精神来,握住拳头轻轻挥舞了两下,说道,“研发魔法可是个慢工出细活的工作,我们不说这个了,继续之前的话题吧!我生活的地方没有所谓的神奇动物。” “没有吗?”纳尔逊怀疑地挑挑眉毛,回想着罗莉安之前制造出的巨大火焰南瓜头,纳尔逊摇摇头,“你的那个杰克爆弹看起来不像是用来打人的。” “当然不是,”罗莉安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说道,“你的理解存在误区,纳尔逊,你们巫师把那些具备魔法的生物称为‘神奇动物’,正是你们不认可它们威胁的表现,对巫师而言,所谓的神奇动物在大多数时候和动物并没有什么区别,而在我生活的地方,任何生物都有可能成为人类的威胁,包括最弱小的哥布林。” “哥布林?”纳尔逊问道。 “类似于那本《神奇动物在哪里》中的妖精。”罗莉安解释道,“但似乎你们这里的哥布林战斗力很弱,也不团结,不然也不会老老实实地一直开银行什么的。”(注:见作者说) “妖精们也曾经反抗过巫师,十七十八世纪尤为频繁,哪怕到今天它们也毫不掩饰对魔杖的渴求和对巫师的恶意。”纳尔逊说道,“它们是很团结、机灵的生物,也掌握着独特的魔法,曾经对巫师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这样吗?”罗莉安的嘴张成了一个圆,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解释道,“但是他们都没给我提过这茬事情。” “呃……可能是因为这是魔法史的内容,几乎没有人会认真学习魔法史的课程,”纳尔逊说道,“至于纽特学长不知道,可能是因为他很早就退学了。” “好吧,这不重要。”罗莉安说道,“重要的是,巫师们的魔法更多应用于同类,在伤害、控制和防御方面更加侧重人体结构,即使这些魔法的身上还留存着千百年前对抗巨大生物时的影子。” “所以我需要改吗?”纳尔逊问道,“强化魔咒的威力和范围?” “不不不,你为什么会这么想?”罗莉安丝毫没发现自己说的一大堆话很容易让人产生类似的联想,反问道,“你是觉得有什么巨大的非人形生物需要对抗吗?比如龙什么的?” “不,那我应该怎么做呢?” “相反,你应该强化这方面的内容,”罗莉安用力地拿手里的小木棍敲着空黑板,说道,“让你的魔法能够更加精准地针对自己的敌人,而不是用笼子把他困起来,据我所知,巫师应该有很多从笼子里跑出来的办法,比如你们的幻影移形什么的。” “或许我可以在场地内施展幻影移形的反咒?”纳尔逊憨憨地突发奇想。 “你怎么傻乎乎的。”罗莉安戳黑板的手太过用力,让那根小木棍有些弯了,尖端呲出一串火花,她赶忙挥灭,解释道,“这是你们巫师使用的魔杖,是怀特送给我的。” “好吧,”纳尔逊点点头,“或许我可以改变地面,让人无法站立。” “你有没有发现你是个场面人,纳尔逊?”罗莉安无奈地扶额,说道,“你的想象力太匮乏了,仿佛被什么东西限制住了,你似乎很怕伤害到你的敌人?我注意到你的魔法几乎都是冲着控制去的,很难造成杀伤,而控制一个有反抗能力的人比击倒他困难多了,更何况你总喜欢弄一些大场面、大效果,什么都很漂亮,什么都很大。” “大就是好。”纳尔逊还在狡辩着,说着什么“多就是好”之类奇怪的话。 “大确实好,但也要区分场合。”罗莉安说道,“如果面对一群敌人,你的那种浓雾确实很有效果,但是面对单一的敌人,虽然效果也不错,但那么大范围其实并不必要。” 纳尔逊点点头,不再狡辩,他像一个特效师胜过像一个巫师。 “我觉得你最后的弓弩就很好,”罗莉安回忆道,“那些尖锐的金属看起来就很有杀伤力,虽然有些原始简陋,你为什么不把弩箭直接用魔法甩过来呢?” 纳尔逊嘟囔了两句。 “怕伤到我吗?”罗莉安笑笑,说道,“如果你总是这么想,你最后会发现谁也打不过,以后这种情况不用担心,你们的魔法医学在我看来比攻击魔法先进多了。对了,你最擅长的魔法是变形吗?那个蛤蟆术?” “好吧,”纳尔逊摸摸自己的肋骨,隐隐能够看到肋骨发出能够透过薄衫的淡淡金光,说道,“没错,我在所有的魔咒中对变形术掌握得最为熟练,至于蛤蟆……那是最近学习新魔法的副作用,它不叫蛤蟆术。” “如果我是你,我会在用烟雾控场的同时,只用弩箭攻击,并安排几支绕到敌人后方攻击防御薄弱的方向——当然你其实可以考虑一些比这些需要瞄准的冷兵器更加简单有效的办法,比如天降陨石之类的。”罗莉安说道,“如果能让它们自由发挥就更好了,那样你就能够源源不断地释放你的蛤蟆术,让你变出的武器自由地攻击敌人,真正变成一个行走的军械库。” “我做不到。”纳尔逊摇摇头,“我还没有办法变形出具备思维能力的东西,最多变一个按照既定路线送货的小推车。” “这正是你听我讲课的原因。”罗莉安咧开嘴笑着摸了摸黑板,黑底上浮现出繁杂的符文和注解,她伸手一挥,窗帘自行关闭,房门也上了锁,没有光源的亮度出现在房间中,她拍着胸脯说道,“打开你的那本笔记,说巧不巧,我认为那本去年到手的本子正好是现在的你最需要的东西——不管是配合你的变形魔法还是你的场地思路,甚至是配合你那件口袋能装很多东西的大衣,都能够产生奇效,请容我为你隆重介绍我最喜欢的魔法——伟大的炼金术!” 纳尔逊想起了那些在城堡里跑来跑去,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小人,摇了摇头把那些魔性的画面从脑海中驱逐出去,拿起笔记本,认真地听罗莉安在黑板上指指点点。 “它们看起来确实很适合我……” …… “汤姆,其实你没必要这样的,”斯拉格霍恩教授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无奈地看着自己最年轻的得意弟子痛哭流涕地和一堆绿色的仿佛洋葱的植物作斗争,他站起身从酒柜里拿出两听黄油啤酒,放了一罐在汤姆身边,说道,“喝点饮料吧,看看把你熏的,其实你下周不来就可以,你这一年来已经完成了之前那些调皮捣蛋的学生好几年的工作量。” “我毕竟犯了错,先生,禁闭可是要持续到明年呢。”汤姆抹抹眼泪,沾上汁液的袖口让他哭得更厉害了,泪水简直如同瀑布一般向下涌,他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忍不住开口问道,“教授,请问这个戈迪根有什么用?” “我也不知道。”斯拉格霍恩摇摇头,不知道草药的用途这种事对他这样的魔药大师来说相当罕见,但他还是坦诚地说道,“事实上,没有人直到戈迪根的真正用途,它似乎只能用来熏人……但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任何草药都应该有它的作用,只是人们暂时没有发现罢了,所以我买了点儿用来研究。所以我才说你今天其实是不用来提前做下周的工作的,因为我实在没有要处理的草药,只能让你给它们剥皮了。” “我的荣幸,教授。”汤姆彬彬有礼地低下头,双眼含泪并不能影响他礼貌的姿态,这也让斯拉格霍恩对他更加欣赏了,汤姆轻声恭维道,“我感觉不久就能在《实用魔药大师》上看到您的研究成果了。” “哈哈哈,汤姆,你这孩子。”斯拉格霍恩初具海象雏形的啤酒肚抖了抖,他拿起汤姆的那一听黄油啤酒,打开瓶盖,把它递到汤姆手边,笑呵呵地说道,“即使是我,想要在《实用魔药大师》上发表文章,也要经历一些审核。” “谢谢您,教授。”汤姆接过黄油啤酒,抿了一口,眼泪这才止住,他望着斯拉格霍恩,露出较真的表情,认真说道,“我并不是说您发文章的难易程度,我只是认为,您的研究成果应该很容易得到评审人员的青睐,我拜读过您的每一篇文章,完全看不出来它们发表有任何人情的成分在里面。” “哈哈哈哈,你这孩子。” 办公室里回荡着斯拉格霍恩仿佛海象一般的笑声。 “话说你下周要去做什么?”斯拉格霍恩笑够了,直起身走回沙发,打开自己的黄油啤酒躺下问道,“我看你这几天到处找任课教师请假。” “我想去趟法国,有些事情。”汤姆低下头继续给戈迪根剥皮,并暗下决心:“以后如果谁惹我了,我一定要在他的墓地旁边种满这玩意儿。” “那边可不太平,最近黑魔王格林德沃手底下的那群追随者更加活跃了,”斯拉格霍恩从沙发里直起身子,严肃地说道,“事情很要紧吗?非去不可?” “有些急,教授,也很重要。”汤姆点点头,把剥好皮的戈迪根堆到小篮子里,回答道,“欧洲我有熟人,而且我也去过巴黎,算是比较熟悉了,您不用担心。” “好吧,”斯拉格霍恩躺回沙发,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不一会儿又直起身子说道,“一定要从魔法部的正规渠道出入境。” “我明白,教授,之前就是这样从巴黎回来的。” “那就好……”斯拉格霍恩不知道在干什么,过了一会儿才突然说道,“接着!” 汤姆抬起头,看到一个小布包向自己飞来,伸手一把接住。 “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看到街面上巫师有冲突就绕开,看到有格林德沃标记的巫师就假装啥也没看到赶紧走……”斯拉格霍恩像个老头子一样喋喋不休地关切道,“袋子里有一小瓶福灵剂和一块粪石,我是个搞魔药的巫师,其他方面也帮不了你太多。” “谢谢您,教授。”汤姆的这句感激确确实实发自真心,他用力地点点头,说道,“这些已经太好了,我会小心的。” “嗯,”斯拉格霍恩看到汤姆把装着处理干净的戈迪根的篮子放到办公室交流,满意地说道,“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的,教授。” “早点休息,汤姆。”在汤姆打开办公室门的时候,斯拉格霍恩重复道,“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惊变与星象 “孩子们,命运是这个世界上最精妙、最复杂也是最根本的规则。” 克里曼思夫人的教室位于城堡中央塔楼的顶端,在这里,她能够与群星产生更加紧密的接触与感应,这是汤姆巴黎之行前的最后一堂课,不知道为什么,克里曼思夫人把上课时间调到了晚上,此刻太阳刚落山,仍有余晖洒在空中,像是给藏青色的天幕蒙上一层朱红的薄纱般,一颗颗若隐若现的星子点缀其中,使得天空呈现出一种瑰丽又迷幻的绛紫色。 “命运并不像有些人说的那样,由几个疯婆子用织布机编制;也不像一些亵渎者认为的那样,由人的意识铸就——不管你信不信,它始终在那里,有些人尝试阅读命运并在其中演绎自己的角色,有些人尝试反抗命运逆水而行,有些人懵懵懂懂甚至看不清命运……” 克里曼思夫人和往常一般神神叨叨,但所有人都觉得,沐浴在星光下的占卜课老师和以前不一样了,她焦躁地穿行在学生之间,两手交叉放在胸前,却仿佛无处安放一般不停晃动着自己的手指,她闭上眼睛,昂起头说道,“不管人们做什么,他们的一切行为早已安放在宿命中。” “克里曼思夫人,”一位拉文克劳的学生举起手问道,“既然一切都被命运安排,我们学习占卜又有什么用呢?” “好问题!”克里曼思夫人瞪大眼睛,神经质地拍手叫好,“我要给拉文克劳加上十分。我曾经也很困惑这个问题,我觉得它是没有答案的,既然命运早已安排好,那么我们只要混吃等死就行了,只要迎接自己的命运就好了。” 学生们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论调,教室里瞬间嘈杂起来。 “但我们不可能窥见命运的全貌——这就是命运留给巫师的一线生机!” 克里曼思夫人郑重其事地说道,太阳完全落山,星光穿过霍格沃兹特质的楼顶,使得整间教室笼罩在异常耀眼的星辉之中,如同白昼一般。 “大多数的先知只能窥探到未来的片段,而像我这样不具备先知的天赋,只靠占星或者其他手段占卜的巫师们——我们所用的方法都是口口相传的,这就使得我们通过星象、水晶球或者茶叶的残渣之类的东西解读出的预言往往会出现纰漏,就像划船一般,通过预言看到河流的走向,但无法看到湍急的水流下隐藏着的是宝藏还是危险的礁石——时代的发展是必然,但个人的命运,除非一个人很不走运地被先知梦到,而那位先知又把预言的内容公之于众,否则,每个巫师的命运仍然掌握在他的手中。” “一个人的命运,当然要靠自我奋斗,但也要考虑到历史的进程?”汤姆自言自语。 一旁的阿尔法德小声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汤姆撇撇嘴,说道,“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纳尔经常念叨这句话,还说什么他太年轻、太天真……” “他可真是警句的神。”阿尔法的感叹道。 “什么玩意儿?”汤姆白了他一眼,说道,“你真是外号的神,或者密道的神。” “我喜欢密道的神这个称号,”阿尔法德反而觉得很受用,接着说道,“我们这些‘黑魔王大人’的追随者们准备编篡一本警句大全,目前准备叫《纳选》。” “黑魔王大人的追随者?”汤姆轻笑一声,问道,“黑魔王大人已经没法给你们抄作业了,你们怎么还追随呢?” “唉,”阿尔法德的脸垮了下去,颓然道,“有些东西,只有在失去后才会追悔莫及。” “交头接耳,斯莱特林扣十分。聊天这种凡俗的工作很容易影响你们的天人感应,所以我不建议在我的课上说话。” “尤其是在这个风云变幻的时代,所有人都有必要在其中扮演自己的角色,不管是罪孽深重的黑魔王,还是德高望重的白巫师,在群星归位之时,他们都将回归自己命运中的位置。” “克里曼思夫人,您说的黑魔王和白巫师是指格林德沃和邓布利多吗?” 教室中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到那个提出问题的拉文克劳女生身上。 “我可不知道,这就需要你们自己从星象中解读。” 克里曼思夫人挥舞魔杖,淡紫色的大袖子吸引了大家的目光,等到缓过神来,星辉已经在空中凝聚成一个个小一号的星座,使得教室中的学生可以从各种角度观察星座的排布和明暗,她清清嗓子,介绍道:“通过这个魔法,你们可以更加准确地看清今晚星星的排列,尝试用书本中的知识解读吧。” (“呃……蛇夫座和巨蛇座中间,飘进去了两颗星星,好像是一把小刀……巨蛇座比蛇夫座大一点儿,所以蛇夫座是给他妈来了一刀?这可能预示着……”) 听着周围人开始神志不清、胡言乱语,汤姆觉得脑壳有些青痛。 “汤姆,你带上这个吧。”阿尔法德从桌子下面递给汤姆一个小盒子,“这是沃尔布加让我带给你的,她让我转告你,出门在外也不能亏待自己。” “你姐姐?”汤姆皱着眉头小声问道,他不想再扣分了,“这是什么?” “呃……一个豪华的帐篷?”阿尔法德说道,“我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可能觉得你会在法国风餐露宿?不过这个帐篷里附带了一套自动厨具,你打开上面这一层就可以单独拿出来,里面有全自动茶壶、全自动烧烤架和全自动烤箱,我建议你闲了泡一壶青梅绿茶,味道非常不错。” “好吧。”汤姆捂着腮帮子点点头,接过了小盒子,说道,“替我谢谢你姐姐。” “不客气,”阿尔法德摆摆手,“你这次去会碰到纳尔逊吗,你能不能问问他有没有写作业的兴趣,可以用猫头鹰寄。” “看样子你们果然很怀念你们的黑魔王大人。”汤姆感觉牙更疼了,小声说道,“如果这节课时间没改的话,你可以自己问他,他本来要用镜子上课来着。” “交头接耳,斯莱特林再扣十分。”克里曼思夫人从阿尔法德身边走过,一把把他的头按在了桌上,问道,“阿尔法德·布莱克,你从群星中看出了什么,十分钟以后,请上讲台为同学们分享你的预言。” “好吧。”阿尔法德耸耸肩,开始思考自己的哪种死状更能讨她欢心。 “很多人拒绝承认星象和巫师的关系,他们认为宇宙中运行的群星有自己固定的轨道和规律,甚至有麻瓜声称研究出了天体运转的规律,并以此为基础创造了一门名为‘天文学’的学科,”克里曼思夫人在教室中来回踱步,一只手指着天空,问道,“有人选了麻瓜研究课吗?可以告诉同学们他是谁吗?” “……” “好吧,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克里曼思夫人摇摇头,说道,“不过这不影响我们的教学内容,麻瓜们认为群星运转自有其规律,这其实是基于十六世纪巫师们对于占星术的讨论,在那之前,占星术一度被作为很多国家和地区巫师们解读命运最常见的方式。” “你觉得看星星算命靠谱吗?”阿尔法德死性不改,又开始找汤姆交头接耳。 “小声点,你已经扣了二十分了!”汤姆小声警告,又说道,“不过纳尔不是先知吗?他从来不看星星。” “你有给克里曼思夫人说过吗?” “没有。”汤姆点点头,“她不是说自己没有先知的天赋吗?我怕她心里不舒服。” “欧洲对于占星术的研究与重视起步较晚,历史最为悠久的占星术存在于三个国家的巫师中,分别是东方巫师、埃及巫师,以及已经消失的美洲本土巫师,他们擅长修筑祈祷的高台沟通群星,并以此预测国家的兴亡。” 克里曼思夫人侃侃而谈,在专业范围内,她对魔法史的了解称得上专业。 “但这种说法有个显而易见的漏洞。”她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头顶,说道,“用事实说话,如果这种说法成立,在当前这种紧张的局势中,天象应该产生强烈的异变才是,毕竟这种规模的巫师——” 克里曼思夫人突然卡壳了,盯着头顶瞪大眼睛,教室中的学生随着她的目光望向塔楼打开的穹顶,一枚赤红的流星正拖着长长的尾焰从天际滑落,把整个天空都映成了红色。 …… “我真的不会预言!”纳尔逊生无可恋地躺在花园中数星星,罗莉安已经结束了今天的教学,此刻正拿着刚从怀特那里听来的“先知”身份缠着纳尔逊为她预言。 “你就随便说一个呗,搞不好就实现了。”纽特从来不吃预言占卜这套,他已经放过了丁卡斯,但却盯上了纳尔逊变形失败产生的蛤蟆和菜园里的毛毛虫。 “好吧,那我送你一个预言。”纳尔逊闭上眼睛,随口说道,“今年你菜园子里的毛毛虫可能会把菜地里的菜心吃完……” “是吗?”罗莉安担忧地望着菜园里的菜,虽然去纽蒙迦德买很便宜,但是自己种的菜吃起来味道还是不一样的,她挪到菜园子里,蹲在纽特旁边,以一种与纽特完全相反的眼神望着那些毛毛虫。 一只淡金色的小人偶从他的口袋中爬出来,探头探脑地往外看,纳尔逊感觉到口袋里的异动,低下头,正好和小人偶对上眼神,它眨巴着眼睛不停地往外扒拉纳尔逊口袋里的金属球,纳尔逊无奈地捂住眼睛。 “这就是你的学习成果吗?”旁边躺椅上的怀特看到小人偶,笑嘻嘻地起身走过来,捏住小人的头,把它从纳尔逊的口袋里提出来,“你别说还是挺可爱的,虽然丑。” 这个炼金人偶是纳尔逊今天下午和罗莉安学习的成果,在罗莉安的鼓励下,他用准备好的材料炼制了一个基础款——只有一个圆鼓鼓的球形脑袋和一个圆柱形的小小躯干,球状的脑袋上画着一个抽象的笑脸,炼制过程中似乎出现了一些问题,这个小人养成了用头走路的习惯,所以它的形象就是一个圆球顶着一个不知道有什么用的长条,一蹦一跳地在地上蹦跶。 纳尔逊形象地把它称为“感叹号”。 “是的,”他松开捂住眼睛的手,望向一边,说道,“罗莉安建议我让它学射箭,但我觉得以它这个构造,只能把它自己搭到弓弦上射出去。” “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怀特捏着感叹号的小脑袋甩来甩去,说道,“可以教它拳击,然后把它发射到敌人身边来一记上勾拳。” “真的会有巫师能够被一个上勾拳击倒吗?”一旁和毛毛虫玩耍的纽特幽幽地问道。 “有,”纳尔逊扭过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她的未婚夫,巴里。” 这下轮到怀特不说话了。 “对了,纳尔逊。”罗莉安盯着毛毛虫,饱含杀气地问道,“你说我把这些毛毛虫全部杀干净,我的菜园子是不是就保住了。” “没用的。”纳尔逊继续望天,说道,“你非要我预言,在预言做出的时候,它就不能更改了,你杀毛毛虫总会有漏网之鱼,它们可能会因为杀虫而疯狂繁殖,甚至你的花圃都保不住。” “是吗?”罗莉安如临大敌地盯着毛毛虫,用怀特送给她的魔杖在上面戳来戳去。 “啊……”纳尔逊打了个哈欠,说道,“不用担心,恕我直言,预言家基本上都是江湖骗子,和看星星算命一样不靠谱。” 他突然止住话头,盯着天空。 在场的所有人仿佛受到了什么感应一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一颗红色的流星正缓缓地向西边滑落,拖出一道纤长的、将天空分成两半的赤红色尾焰。 …… “迪佩特!你疯了?!” 巴黎街头,隐藏地的入口,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巫师正隔着皮提亚的雕像与霍格沃兹的校长阿芒多·迪佩特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对峙。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校长的去向 正在与阿芒多·迪佩特校长遥遥对峙的正是和纳尔逊有过一面之缘的沙菲克法官,他曾经作为威森加摩的代表主持过对邓布利多的审判。 作为校长,阿芒多·迪佩特已经很久没有在霍格沃兹出现过了,很多人都在猜测他去了哪里,更有甚者声称他已经死在了圣徒的袭击中,但那些不着边际的猜测很明显是错的,因为他此刻出现在了巴黎街头。 一年多的时间里,他凭借几张画像,追寻着几位疑似圣徒的巫师的足迹一路追查,最终把目标锁定在了隐藏地的一件店铺中。 “沙菲克,我可没疯,”迪佩特举起魔杖,指向沙菲克法官,沉声说道,“我原以为只有你是最能理解我的人,但看样子,你和那些人一样懦弱!” “最理解的难道不是你最看重的阿不思·邓布利多吗?”沙菲克法官抖着胡子问道,“我理解你的愤怒,也理解你的仇恨,我更理解你此刻的冲动,但是听我说,迪佩特,你应该把这件事交给邓布利多。” “阿不思?”迪佩特校长摇摇头,紧握魔杖的手没有丝毫颤抖,身体硬朗得不像这个年纪的老人,和纳尔逊分院时见到的那副风烛残年的样子大相径庭,他气极而笑,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原以为他是最理想的接班人,能够凭借他那高超的魔法终结一切,结果他上个月才告诉我,他和格林德沃签了血誓。” “你说什么?”沙菲克法官也有些诧异,“明明之前你还找过我,让我在审判的时候对邓布利多网开一面。” “没错,这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决定之一,那次审判结束后阿不思就向我坦白了这件事,你想想,能签订血誓的都是些什么人?你和你妻子签订过血誓吗?”迪佩特情绪激动,继续说道,“不过我已经不在乎这件事了,我只想要那几个凶手血债血偿,你没有必要挡在这里,等我做完了我应该做的事情,我会自己去阿兹卡班的。” “这……那件事情已经过了很多年了,究竟是谁干的谁也说不清楚,而且你不觉得就在去年刚好有了线索这件事很蹊跷吗?”沙菲克法官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在巴黎的圣徒都有明面上的身份,哪怕你亲眼见过他们施展暴行,那也不能成为证据,况且作为霍格沃兹的校长,你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太多东西……迪佩特,收手吧,我们回去再调查调查。” “我已经众叛亲离了!我的家人都死了!死在那几个渣滓手下,就因为我是个魔法学校的校长吗?”迪佩特垂下眼帘,厉声说道,“我已经没几年好活了,我不介意在临死之前做些你们这些懦夫不敢做的事情!” “你现在完全可以冲进纽蒙迦德杀了格林德沃,你能做到吗?哪怕你确实能战胜他,那些圣徒怎么办?你就由着他们暴乱,然后死更多的人吗?你目标的那几个巫师,在法国有着完全合法的身份,你现在冲进去就是屠戮平民……你有没有考虑过后果,你有没有考虑过影响,你有没有考虑过证据?”沙菲克法官无语地捂住额头,在他看来,迪佩特已经被愤怒冲击到老年痴呆了,脑子里说不定塞满了胡萝卜,他继续苦口婆心地继续劝说,“迪佩特,你还有孙子呢!” “孙子?”迪佩特更气愤了,他大骂道,“就凭那个哑炮,他怎么配姓迪佩特?他怎么配做我的孙子,当他跪倒在格林德沃脚下的时候,我和他就没有一点关系了!” “先不要下定论,迪佩特,你的——” 阿芒多·迪佩特不讲什么武德,趁着沙菲克法官说话的当口,一道红色的魔咒就射了出去,绕过皮提亚的雕像来到沙菲克的面前。 “迪佩特,你!”沙菲克举起魔杖,只来得及挥出一道铁甲咒,虽然已经基本成型,但仍然抵挡不住迪佩特那蓄谋已久的缴械咒,缴械的效果被抵消,但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让他后退一步,脸上涌出一丝病态的潮红,他紧紧地抿住嘴巴,腮帮子鼓起来又瘪下去,似乎生生地咽下了一口鲜血。 “傲罗办公室应该返聘你当主管,你还像以前那样硬派。”迪佩特赞叹着,又威胁道,“但是可惜了,沙菲克,威森加摩的职务让你懈怠了,或许你对法律的理解是世界上最深的,但你的魔法已经老迈不堪了,让我进去!你看看吧,来阻止我的竟然只有你一个老头,难道你不觉得蹊跷吗?” “对法律理解最深刻的人可不会徇私枉法,”沙菲克法官冷笑一声,嘴角流出一丝暗红的血液,他抬起胳膊,拿洁白的法官袍袖子擦净嘴角,嘲弄道,“但是我知道,你已经违反了保密法,在巴黎街头施展魔法,我已经准备亲手送你上威森加摩的审判席了。” 说罢,他不再言语,拿起魔杖摆出防御的姿态,紧紧抿着嘴唇,面容严肃地无声释放出一道道朴实无华的魔咒。 两人的交锋在完全寂静的夜里展开,今晚的巴黎甚至连风声也听不见,现场唯一的背景音是对面街区巴黎歌剧院中传来的悠扬歌声,今夜的剧目是《李尔王》,此刻的剧情也正步入高潮,年迈的李尔王抱着最爱自己的小女儿的尸体已经陷入癫狂,众叛亲离的疯王在煎熬与挣扎中正在逐渐堕入癫狂。 两位老巫师的战斗并没有人们想象中的那样声势浩大,相反,他们把所有的魔力都用在了最要紧的地方,沙菲克法官扯下了身上银白色的法官袍,黑色的毛衣西裤更有利于他在黑夜中隐藏身形,他的每一道魔咒都精确地地击中了迪佩特射出的每一道魔咒,颜色各异的光束在空中两两相撞,相互消弭,所用的魔力一丝不多,一丝不少。 而迪佩特不愧是霍格沃兹的校长,这个世界上比他强大的巫师屈指可数,他散步一般地走近沙菲克,又在魔咒袭来的瞬间幻影移形到其他方向进行猛攻,这套充满空间感的战术正是他年轻时的成名绝技,据说格林德沃的战斗风格在一定程度上也参考了他当年的战绩。(注:见作者说) 魔咒的火花在沉默中不断迸发,迪佩特的身影在场中不断闪烁,沙菲克的铜墙铁壁却始终难以攻进分毫!两人交战的现场犹如一部默片,尽管无声无息,却激烈非常。 “迪佩特,说实话,你当年看到了什么!”沙菲克和迪佩特的距离始终难以拉近,看到迪佩特的神情有些焦躁,他开口问道,尝试安抚他的情绪,“又是谁告诉你所谓的真相?” “我说了多少遍了!我一回到家,就看到儿子儿媳躺在血泊里,我那哑炮一样的蠢孙子呆在一旁痴傻地翻白眼!”沙菲克的魔咒准头有些不足了,一道石化咒击中路边的路灯,顶上站着的乌鸦僵硬地掉下来,他继续说道,“这么些年,我一直在寻找当年的当事人,我对每一个可能在那段时间出现在我家附近的人施展摄神取念,终于让我找到了一个当年路过那个路口的麻瓜……” 两位老人依旧用魔杖指着彼此,但心有灵犀地停止攻势开始交谈,一方面,他们老朽的身体需要时间恢复精力,另一方面,这件事确实疑点重重。 巴黎歌剧院的表演此刻也到达高潮,李尔王的哭喊声撕心裂肺,足以穿透墙壁,飘渺地回荡在两人耳边。 (哭号吧!哭号吧!你们这些顽石一样冷漠的家伙!如果我有你们的口舌和眼睛,我已经用哭声和泪水把天空都崩裂了!她已经死了!我无比清楚一个人是死是活,她已经死了,如同尘埃一般……) “一个麻瓜的记忆?”沙菲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疲惫,他疑惑地问道,“我记得你们家住在对角巷的居民区里,那里怎么可能有麻瓜?更何况他刚好在那个时候出现在你家附近?” “他的记忆是真的,没有被别人灌输过。”迪佩特也趁着说话的功夫休息着,他那集中营教官般的双眼死死盯着沙菲克,缓缓说道,“他是一个画家,刚好能画出看到的那几个从我家里出来的人的脸。” “这也太凑巧了,迪佩特。”沙菲克和迪佩特对视,他满头蓬松的银丝下那双狮子般的眼睛令迪佩特的目光退却了,他嗤笑道,“一个麻瓜,在施展了麻瓜驱逐咒的巫师社区刚好看到这一切,又刚好是个画家,这让我想起一个笑话,你想听吗?算了,还是告诉你吧,盖勒特·格林德沃最近也在巴黎当艺术家,你宁愿相信这么离谱的证据,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亲孙子说的话。” 迪佩特脸上的皱纹抖了抖,他轻声说道,“但是他只是一个——” “嗖——” 这次轮到沙菲克法官出手偷袭了,他的魔杖尖凝聚红光,在迪佩特意识到攻击准备出手抵挡的瞬间,沙菲克幻影移形到了迪佩特身后,闪烁着红光的魔杖狠狠戳在了迪佩特腰上,随着一声巨响,迪佩特的魔杖脱手,飞向空中,而他本人也如同一个破布麻袋一般受到巨大的冲击向前方飞去,他望着前方空无一人的街道,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迪佩特,别忘了,你的幻影移形还是我辅导的。”两位老人之间似乎有一段旧事,但这并不妨碍现在他们之间兵戎相向,沙菲克举起魔杖,叹息一声,指着迪佩特快要落地的躯体,出声念到:“速速飞起。” 这是今晚的第一个出声的魔咒。 迪佩特的嘴角咧起,露出一丝畅快的微笑,他持杖的右手在空中保持平衡,左手轻轻挥动,一根粗短的魔杖从袖管中滑落到手里,他抓紧魔杖,一道蓝色的光束击中了沙菲克的胸口,使得他全身僵住,难以动弹。 “石化咒,沙菲克。”迪佩特调转魔杖往地下一指,轻飘飘地落下去,矫健地站起身来走到沙菲克对面,在他面前挥动着手里的魔杖,说道,“我儿子的魔杖,我一直留到了现在,他果然在保佑我。” (疫病降世了!你们这些杀人凶手!我本有营救她的机会,但现在她永远地离开了……考狄莉亚!考狄莉亚?等等,你说什么?) 歌剧院中的李尔王已经神志不清了,在绝望中,他听见了女儿尸体的言语。 迪佩特脸上的皱纹并不明显,这和他很多年不笑的生活有关,但此刻他却开心地笑了起来,他早已不把教学当作自己终身的事业,在他的世界中,复仇和霍格沃兹同样重要。 “魔杖飞来。”他拿起自己的魔杖,把儿子的魔杖小心地插进袖管,又用漂浮咒把沙菲克的魔杖放在远处路灯的顶上,走到已经石化的法官身边,说道,“下次见可能就是在阿兹卡班了。” “迪佩特,你等等。”沙菲克的眼睛快速转动着,他的嘴唇无法动作,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你不想听听我的猜测吗?” “你可以等以后去阿兹卡班探监的时候再告诉我。” 迪佩特捡来沙菲克丢下的巫师袍披在他身上,转过身,毅然决然地穿过皮提亚的雕像,进入了隐藏地之中。 (为什么一条狗、一匹马甚至一只老鼠都有它自己的生命,你却没有任何气息!你永远地死去了,永远,永远,永远……) 李尔王诀别的哭号在小巷中孤零零地飘着,只飘进这位四肢僵硬的老人耳中,只有这一位听众。 “你作为目标的那几个巫师常年从事神奇动物走私的生意,而傲罗们勘察现场的报告上明说,哪怕格林德沃也难以在短时间内造成这么强大的破坏,”沙菲克望着皮提亚的雕塑,喃喃自语,“你的孙子,巴里·迪佩特,在你的铁血教育下,可能成为了一位默然者。” 可迪佩特已经听不到这句话了。但以霍格沃兹校长的聪明才智,又怎么可能想不到这种可能呢?可他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这位以严厉著称的教育家承受不了那样的真相。 (他晕过去了!陛下!陛下!抬起头来!陛下!) 沙菲克感觉自己的视野中突然充满了红色,天空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飞过去了,但他抬不起头来,只能听到歌剧院中士兵的哭泣和逐渐响起的葬礼进行曲。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你的背包 回到宿舍的汤姆有些心神不宁,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克里曼思夫人的神色和占卜课上的流星已经说明了很多东西,并且,一股心悸的感觉始终萦绕在自己胸口,汤姆摇摇头,把这些异样的情绪抛到脑后,还有一个小时他就要登上开往伦敦的火车,并通过魔法部的壁炉穿越国境,到法国去。 他走到床边,此刻寝室里空无一人,三位舍友去吃宵夜了,而另一张床从这学期开始就是空着的,此时一只脸上画着问号的滑稽英短正趴在那张空床上打呼噜。 汤姆在床上坐下,掀开枕头,从下面拿出一个小巧的手包,那是上一个感恩节贝拉送给他的,汤姆解开手包的卡扣,一样样地检查里面的东西。 “护照、签证、火车票、使用跨境壁炉的申请和许可……呃,这是什么来着?哦,银行存根,还有剪报……嗯,再带点钱应该够了。” 他把这些票据叠好塞回手包里,把枕头被子回归原位,拿起手包走向纳尔逊的床边,汤姆蹲下身子抚摸着问号的脊背,小声说道,“等你醒了去找克莉斯吧,或者梅特尔,我要出门几天,可能喂不了你。” 小猫睁开睡眼,看到汤姆,用脑袋和耳朵蹭了蹭他的手心,咕噜了两声,又蜷缩起来睡觉了。 “好吧,那你就待在这儿,我觉得霍格沃兹应该到处都有吃的东西。”汤姆站起身来,把纳尔逊床上的被子往问号身边团了团,说道,“如果你找不到吃的,你就去找这里住着的另外三个人,如果不给你吃的,你就咬他们!” “喵~”小猫懒洋洋地抬起头叫叫,算是答应了他 “我走了。”汤姆弯下腰用力揉了揉小猫的脑袋,惹得它不开心地叫了几声,他拿开手,拎起早已准备好的箱子,把手包塞到里面,往寝室门口走去。 “砰——”汤姆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让他右脚的大拇指一阵疼痛,他低下头,一个灰扑扑的书包正放在门边。 “什么玩意儿?”他用两指捏住包带把它提起来,嫌弃地皱起眉头,甩出魔杖指向书包,轻声念到:“清理一新!” “这不是纳尔的那个包吗?为什么还在这里,放了多久了?”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干净书包,汤姆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是谁把它放到这儿的?” 汤姆抬头看看挂钟,离火车发车只有四十分钟了,他把背包一起塞进箱子里,起身离开了房间。 “管它是怎么回事呢?一手寄给纳尔吧。” 他走出空无一人的休息室,没有壁炉的楼道里有些冷清,令他裹紧了衣服,走廊里的画框们全都空着,里面堆满了杂物,有水果和酒——据说从上次塔楼出事以后,斯莱特林休息室门口走廊上所挂画像中的人物还在“画像圣芒戈”抢救,也不知道得修复到什么时候,既然这里的居民们都离开了,一些画幅拥挤的画像就把杂物搬到这里藏了起来。 走到走廊尽头,往常空着的大画框侧面探出一个小姑娘的脑袋,两只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汤姆。 汤姆冲她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继续往大门走去。 “里德尔,”刚走到城堡门口的汤姆听到一身厚重的男声,转头一看,是学校的钥匙管理员奥格,他打着一盏很亮的油灯,从门房里出来,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短衫,露出孔武有力的大臂,这条胳膊看起来真不像这位矮小的男人长的,奥格披上一件短袍子,走到汤姆面前,说道,“邓布利多教授让我在这等你,然后带你去车站。” “不用了,谢谢。”汤姆皱起眉头,“我知道一条可以绕过黑湖的小路。” “得送。”奥格沙哑地开口,并没有答应汤姆的要求,只是推开城堡的大门,自顾自地提着灯在前面引路。 见奥格并不说话,汤姆也闭上嘴巴,虽然还没到下雪的时候,但寒潮带来的凌冽冷风也仿佛夹着刀子一般,吹得人脸颊生疼,汤姆一言不发地跟着奥格身后,时不时望向仍然残存着一丝红色的天空,思考着那颗流星可能代表着什么。 “上船。”奥格从码头上拉来一艘小木筏,跳上去招呼着汤姆。 “谢谢。”汤姆跟着上了船,握着木筏上的一根长杆站稳。 黑湖的水面晚上看起来是真正深邃的黑色,没有人能看清水面下藏着什么,尤其是今夜的黑湖太安静了,以往时而出来透气的粗大触手不见了,那些在浅水区里游曳的鱼群也不知道躲去了哪里,黑色的浪花不断拍击着船舷,重复的节奏让人昏昏欲睡。 “奥格先生,这根杆子是这艘船的桅杆吗?”汤姆抓着光秃秃的杆子,被这浪花和水的腥味刺激得有些恶心,只能找点话聊。 “不是,这艘船没有帆,但我也不知道它是干什么的,这是买来的。”奥格闷闷地开口,突然指指前方,“下船吧,到岸边了。” 汤姆跟着奥格下了船,此刻他无比庆幸自己是和奥格一起来的,因为今晚实在是太黑了,流星消失后,天上的星星全部黯然失色,即便没有云也难以把星光投到地上,那段离开校门后下山前往车站的山路已经完全看不清楚了。 “谢谢您,奥格先生。”霍格莫德站的站台上,汤姆由衷地向奥格表示感谢。 “应该做的。”奥格点点头,举着小提灯消失在了夜色中。 “呜——” 火车来了,霍格沃兹特快的发车时间除了每年的上学和放假那两班以外都不固定,每个车站的时刻表都在随时变动,基本上就是这趟列车跑来跑去,早到终点就早发车,晚一班就晚一天。 这趟车倒也不至于汤姆一个人坐,霍格莫德就上车了不少巫师,汤姆找到一间空着的隔间,走进去上了锁。 他打开箱子研究了会儿纳尔逊的背包,但研究来研究去就是一个空包,他想起纳尔逊那段健忘的经历,放回背包,从箱子的夹层里拿出了两面镜准备找他聊会儿天。 “咳咳,纳尔,哦不。”汤姆摇摇头,重新喊道,“纳尔逊·威廉姆斯。” 镜子没什么反应。 “纳尔逊·威尔特宁·威廉姆斯。”汤姆等了一会儿,把镜子放到一边,“好吧,看样子他没在镜子旁边。” 他把额头靠在窗上,闭上眼睛准备眯一会儿,但不一会儿就被惊醒,他竟然梦到自己在听宾斯教授讲魔法史。 …… 很多历史事件的开端往往是糊里糊涂的,比如问别人某次战争的第一枪是谁放到,这种问题很难得到答案,但这次的大事件却清晰无比,阿芒多·迪佩特的一道缴械咒,彻底拉开了巫师战争的序幕。 “哟,这不是沙菲克大法官吗?贵安。”一道披着黑袍的身影出现在隐藏地的入口,看到皮提亚的雕塑旁站立的僵硬路人,他饶有兴趣地走上前,凑近细细打量,脱下兜帽问好,“怎么大半夜地在这儿吹冷风呀。” 沙菲克法官抬起眼皮,兜帽下是一张布满纵横交错的疤痕的苍老面容,眼珠迅速转动,看到周围空无一人,而对面的男人正是狡猾的圣徒安德烈,面对这种人为刀俎的局面,沙菲克法官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您怎么不说话,抽筋了吗?”安德烈握紧手里的提箱,小心地凑近点,盯着沙菲克的面庞端详,看到他僵硬的肌肉和满头的汗珠,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石化咒?这是谁干的呀?能战胜您的巫师可不多。” “多说无益。” 沙菲克法官作为威森加摩的首席,自然是知晓安德烈的鼎鼎大名的,他于三十年前横空出世,以一位中年人的身份投效到彼时还年轻的格林德沃麾下,并为圣徒的队伍打下了偌大的家业,从没有人知道他之前究竟是做什么的,那一脸狰狞的疤痕早已把他的一切往事掩藏,所有人只当他是一名大器晚成的巫师,而这位恶名在外的圣徒却狡猾地没有留下一丝证据,整日明目张胆地出入各国的魔法部,而那些利益至上的政治家们往往乐于和他做生意,在这方面,他反而有着良好的口碑。 “你要动手就快点。”沙菲克法官冷哼一声,心里已经开始破口大骂迪佩特的冲动,别说去阿兹卡班探望他,恐怕自己要先一命呜呼了。 “动什么手?”安德烈笑地更灿烂了,他抽出魔杖,指向沙菲克法官的面庞,兴致勃勃地欣赏着他脸上复杂的表情,随即挥动魔杖,说道,“确实要动手了。” 沙菲克法官闭上双眼,却没有丝毫痛苦的感觉。 “咒立停。” 安德烈的声音从他耳边传来,沙菲克法官蓦然瞪大双眼,惊疑不定地望向一脸无辜的安德烈,小拇指微微抽动,自己竟然重获了自由! “魔杖飞来!”沙菲克法官的食指和中指捏在一起,大喊一声,旁边路灯上的魔杖“嗖”地飞到了手中,他后退一步,警惕地望向安德烈。 “您为什么这么看我?我刚刚确实违反了保密法,可那是为了救您!”安德烈露出一副悲伤的表情,在他那张脸上却显得挑衅且可怖,他摊开双手,说道,“法官大人,我做的可是正经生意。您不能因为有个恐怖分子和我的脸受过一样的伤,长着相似的疤痕就歧视我,这种法律可不公正,嘿嘿。” “哼!”沙菲克法官冷哼一声,把胳膊插进披在身上的法官袍袖子里,深深地望了安德烈一眼,迈步走向皮提亚的雕塑,下一秒就消失在了街上。 “火急火燎地干什么?去隐藏地开庭吗?”安德烈暗骂一声,从长袍中抽出一条银光闪闪的细链子系到手腕上,另一端连上提箱,耸耸肩膀,也穿越了隐藏地的门扉。 “**”一声强烈的语气助词过去,安德烈看到了隐藏地远处的街道上空闪烁着各色的魔咒,一声声尖利的叫喊声隔着一条街传到自己耳边,看来自己来的正是时候,界面上熄灯的商铺正逐一亮起灯,他们也被这番动静惊醒了,那边激烈的战斗在空中碰撞的余波仿佛绚烂的烟花,“这是什么节日吗?”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没人搭理这个问题,回应他的只有远处更加激烈的爆炸声。 “发生什么事了?”安德烈踮起脚尖往那边丑,忽然撒腿往战斗发生的方向跑去,“淦!那里好像真是圣徒的据点!” 迪佩特尽管老了,但仍然法力高强,那间专门卖动物制品的商铺二楼住着二十多位巫师,但此刻这些法术蹩脚的小喽啰已经七零八落地躺了一地。 此刻他正站在仅剩的两个男巫面前,当着他们的面对手边的一位巫师施展摄神取念。 “不要着急,”迪佩特的眼神像一只老狼,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两位几乎丧失了抵抗能力的男巫,这两个人似乎是这家店的负责人,也是唯一能对他的进攻做出一些抵挡的人,但此刻他们的魔杖都装在迪佩特的口袋里。 老校长把手从被摄神取念的巫师头顶拿开,厌恶地瞪了眼对面的两人,轻啐道,“原以为只是一群偷猎者和走私犯,没想到还是格林德沃的狗腿子,看样子我没有找错人……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领头的男巫牙齿打颤,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迪佩特厌恶地瞪了他一眼,一挥手挡开了刚刚到达现场的沙菲克向他释放的咒语。 “哦!梅林的裤子!”沙菲克惊声道,“你干了什么?你杀了这么多人?” “他们没死。”迪佩特又挡住一道魔咒,说道,“这些人都是格林德沃的走狗,你可以带回去慢慢审问。” “你这种行为是非法——” “不,这不重要,结果是对的就好了。”迪佩特打断了沙菲克法官气喘吁吁的指责,看着跟在沙菲克身后追来的巫师眯起了眼睛,举起魔杖说道,“我很抱歉,可能你们没准备好,但是,战争开始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跑路 “这个B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布莱克吗?但是这玩意儿为什么在邓布利多手里。” 晚上,纳尔逊靠在床头,回想着刚刚看到流星划过的景象,手中拿着双面镜摩梭着背面的浮雕,忽然镜子有些抖动,他忙翻转过来,正看到镜面中央的波纹消散,露出汤姆的下巴。 “怎么了?汤姆?” 他冲着镜子叫唤了两声,只听到轻微的呼吸声。 “你居然长粉刺了,我还以为堂堂汤姆·里德尔不会长痘呢。”纳尔逊笑笑,瞅了一眼镜子里酣睡的汤姆,关闭了通讯,把镜子扣在枕边,拿起一旁的变形术笔记翻看起来,一边翻,一边自言自语道,“这家伙准是说什么梦话了。” 不一会儿,纳尔逊捏着一张不小心蹭下来的纸,摇摇头,拿起魔杖把书页粘回了本子上,抖搂抖搂,把笔记丢到一边,侧身拿来一颗小金属球练习变形。 坚硬的金属在他的手中犹如活泼的流水一般,肆意地变化着形状,一会儿变成一只黄鹂绕着房间飞行、一会儿变成一列小火车在地板上发出“呜呜”的汽笛声…… 一只淡金色的感叹号偷偷摸摸地从挂在门口的大衣口袋里探出头,好奇地打量着地板上滚来滚去却会变形的“同类”,费力地挤出来跳到地上,用脑袋顶着躯干跳来跳去。 “你想玩它吗?”纳尔逊看到感叹号在地板上盯着小球,问道,“你看你眼睛都不眨……哦对,你的眼睛是我戳的两个黑点,确实不会眨。” 他放弃了阅读感叹号抽象表情的尝试,随手拿起一颗小球滚到感叹号身边,继续回过头看书了,这次看的是从楼下图书馆借来的《今日变形术》,正是麦格当初发表过论文的权威刊物,这是很早的一期了——纸页都泛着上了年头的黄色,封面上只有简单的杂志名和1710的年份,没有任何广告和彩页,借阅它还需要缴纳五十加隆的押金。 “这写的是什么呀?”纳尔逊翻到自己想看的那一页,皱着眉头念到,“现代变形术以甘普爵士的《甘普变形基本法则》为嚆矢。滥觞于召唤说与变质说的变形术解读方式正失去它们的借鉴意义……啥玩意儿?1710年巫师间流行的还是中古英语吗?” “看样子古时候的变形术所遵循的准则和现在还是有一定区别的,甚至连英语都有很大的区别。”纳尔逊费劲儿地看完了文章,合上杂志,拿起一个空本子往上面记笔记,“甘普变形基本准则是由尤里克·甘普于1710年提出的,作为巫师议会改制为魔法部的第一位部长,他在变形术方面具有着非凡的造诣,为了减少滥用变形术导致的魔法事故,甘普部长推动了这项法则的确立和普及。” 纳尔逊咬着笔帽,皱着眉头边说边写。 “它的影响过于深刻,并且在之后的实践中屡屡被证明其正确性,以至于后续的巫师普遍认为甘普变形法则就是变形术根本的铁则。”纳尔逊听到耳边传来金属球在地上弹来弹去的声音,并没有在意,把笔尖伸进瓶子里沾了沾墨水,“把纽扣变成金龟子这种事既不物理,也不生物,而甘普也认为这种改变不会是永久的,在附着在被变形物体上的魔力消耗殆尽后,它就会变回原本的状态。” “但是……”纳尔逊笔锋一转,扭头望向桌上摆着的玻璃罩里关着的一只翠绿蛤蟆,写道,“使用斯莱特林密室中所记载的咒语进行变形会消耗比寻常更多的魔力,但成功的产物会异常稳定,奇怪的是,变形失误的产物是一只翠绿的蛤蟆。” “我不知道这是斯莱特林本人的恶趣味还是这段咒语在神秘学上与蛤蟆产生了什么联系,经过我反复检查,这类咒语中并没有有关这种动物的任何内容,这让我对魔法的实质产生了困惑。但本着实用主义原则,这个变蛤蟆的副作用在决斗中可能产生奇异的妙用。”纳尔逊扭头看了一眼正顶着金属球玩的感叹号,收回了目光,继续写道,“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手头的这只蛤蟆是两天前变形失误的产物,但我的魔力不足以维持两天的变形术,而我委托纽特·斯卡曼德解剖了一只蛤蟆,确实从头到尾都是一只普通的蛤蟆,丝毫没有变形前物体的性质,我有理由假设它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只蛤蟆——但问题来了,这样,甘普变形基本法则就被打破了。” 纳尔逊放下笔,他已经很久没听到感叹号的动静了,有些担心地扭头望了一眼,正看到它把金属球放在身前的地面上,蜷缩着顶在头上的长条状身体,瞄准着自己摆出一副棒球击球手的姿态,然后狠狠地挥动身体。 “咚!” —— “噔噔噔。” 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纳尔逊捂着眼睛,走到门口,打开门,看到满脸焦躁的怀特背着手在门前踱步,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正好看到右眼乌青的纳尔逊。 “你这是……怎么了?” “摔了一跤。”纳尔逊摆摆手,“没事,我涂了白鲜,过会儿就消肿了……有什么事吗?” “打仗了!”怀特说道,“你快收拾收拾,等会儿在楼下间,我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等等,”纳尔逊拦住正欲离开的怀特,问道,“怎么回事?” “谁知道呢?你们学校的校长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怀特说道,“就在刚刚,你们霍格沃兹的校长袭击了纽蒙迦德在隐藏地的据点,正好和安德烈打了个照面,然后就打起来了,现在法国魔法部的傲罗、霍格沃兹那边的教师、还有我们的增援都在往隐藏地汇集。” “打起来了吗?” “我又不知道,”怀特翻了个白眼,“这又不是从现场发来的报道,至少一场恶战是难以避免了,已经侦测到有巫师队伍在向纽蒙迦德靠近,这里有可能也会受到攻击,所以必须把你这种没什么战斗力的巫师转移走……不过你们学校的校长是怎么回事?我们和各国魔法部一直都有一种默契,尽管我们起事了,但在未准备万全的时候谁都不会动手,而他不仅在众目睽睽之下发动了袭击,袭击的还是我们的一个不怎么重要的基层联络点,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呃……说实话,我们在霍格沃兹也很少见到校长。”纳尔逊倒是一点不急,问道,“等等……安德烈和迪佩特校长发生了遭遇战?我记得安德烈这次是拿着钱去赎巴里,那么——” “没错,”怀特的脸更阴沉了,她的身上都弥漫着一股肉眼可见的黑气,沉声说道,“只能委屈他再待几天了,等我把你送走,就去亲自救他,所以搞快点!” 怀特的最后一句话都带上了杀气,像一只母狮子一样。 “好吧。”纳尔逊见她都这样了,只好顺着她,耸耸肩膀,从床底下拖出自己的箱子,目送着她离开。 …… “我们去哪?”皮提亚的雕塑前,纳尔逊拖着箱子问道。 “你的日程得提前了,”怀特把一个信封塞到纳尔逊怀里,说道,“我送你去旧金山,会有人安排你去伊法魔尼就读,既然你回不去霍格沃兹,那里就是世界上第二安全的地方,之后等局势稳定了,会有人联系你,你待在美国帮克拉科夫看大门就行了。” “我明白了,上学我熟。”纳尔逊有些期待这座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魔法学校了,“也不知道美国的魔法学校和英国的有什么区别?” “总会有些区别的,”怀特想了想,回答道,“教学内容应该不会有太大差别,不过他们的发音可能是美式英语,而且据说魔杖是由伊法魔尼带到美国的,所以那里可能还残存着一些美洲原住民的魔法,无杖施法什么的。” “有些小期待呢。”纳尔逊搓搓手,看了眼不远处抱着小狗从电车上跃下的罗莉安,问道,“罗莉安呢?她也要和我一起去吗?” “这边!”怀特冲罗莉安挥挥手,没有回答纳尔逊的问题,只是冲着跑来的罗莉安说道,“抱歉,招待不周,但是纽蒙迦德可能很快就要打仗了,为了你们的安全,我们决定送你们去美国。” “另一个国家吗?我去干什么呢?”罗莉安问道,连怀里的丁卡斯也好奇地吐着舌头,露出充满求知欲的眼神。 “我帮你申请到了伊法魔尼的校工工作,”怀特说道,“有一片花圃归你管理,你可以在那里散散心,种种花什么的,而且伊法魔尼是一所专业的魔法学校,你可以在那里加深对我们魔法的了解。” “我会照顾好他的!”罗莉安对旅途充满了期待,笑眯眯地揉揉纳尔逊的头发。 “呃……这倒是不用。”怀特说道,“他应该可以照顾好自己。” “好吧……”纳尔逊拿起怀里的信封,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美国皇帝为你签署的入境许可。”怀特解释道,“上个月我帮你申请的。” “美国皇帝?”这个神奇的称呼令纳尔逊瞠目结舌,他觉得自己的认知出现了偏差,问道,“那是什么东西?美国不是三权分立的联邦制国家吗?怎么会有皇帝?” “你说什么?”怀特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你说的是麻瓜的体制吗?这不影响,而且这个皇帝只是一种称号,你去了就明白了。” 纳尔逊低头看向信封,封面下方签着发信人的署名:美国皇帝,诺顿二世。 “真神奇,”他夸奖道,“你的路子很宽嘛,皇帝的签名和伊法魔尼的工作都能随便搞到。” “毕竟我再怎么说也是个怀特。” “对了,”纳尔逊左顾右盼,“纽特学长呢?他不来吗?” “哦,他呀!”怀特冷笑一声,“他的消息渠道比我灵通多了,一听说出事,就马上跑路了,估计是怕我们在纽蒙迦德把他直接拿下,搞得好像我们是什么不讲武德的巫师一样……不过他留了字条,约你在纽约见,说什么请你吃蛋糕?搞不好你还能在美国碰到他。” 纳尔逊听到纽特的留言,会意的点点头。 “他这是什么暗号吗?” “没有,只是我喜欢吃而已。”纳尔逊抬起头,抬头望向远处,问道,“我们现在走吗?” 他注意到城区内较高的建筑物上都亮起了醒目的灯光,一位位披着黑袍的巫师骑着飞天扫帚从城市的各个角落升起,隐匿在建筑角落的黑暗之中,而远处的天边,成群结队的巫师也秩序井然地向纽蒙迦德靠近,隐隐呈现包围之势。 “他们一定会释放禁止幻影移形的魔咒,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怀特从口袋里掏出三个玻璃瓶分别放在三人面前,再次确认,“你们都收拾好东西了吗?再想回来可能有些费劲。” 纳尔逊提起大衣下摆抖抖,口袋中发出一阵杂物碰撞的巨响,而罗莉安则是安静地点点头。 “去摸那个瓶子吧。”确认了众人 “门钥匙?” 怀特点点头,纳尔逊把手覆在瓶颈上,他只感觉仿佛有一个钩子钩住了自己的肚脐眼向前拉扯,没有幻影移形那样令人不适,但也绝对称不上良好的出行体验,仿佛穿梭过一条狭长、黑暗又闪烁着奇诡炫光的隧道,经过了一段不知是长是短的时间,纳尔逊终于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在三人消失的瞬间,一队巫师幻影移形到了之前三日见面的街道上,入侵纽蒙迦德的巫师队伍也全部进入了城区之中。 “欢迎来到纽蒙迦德。” 一位身披黑袍的巫师骑着扫帚突然出现在这队巫师头顶,友好地打着招呼,在他身后,训练有素的黑袍巫师列队悬停在天上,每一位巫师的魔杖都指向自己的目标。 而城市的边缘,一道半球形的蓝色光罩正快速升起,一眨眼的功夫就在上空合拢,领头的黑袍巫师遗憾地说道,“虽然我很想尽地主之谊,但是你们不该进来的。” 街道上的巫师小队中没人言语,在双方领头者的指挥下,各色的魔咒在街面上爆开,这样的场景发生在纽蒙迦德的各个角落。 战争草率地开始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灯塔国的皇帝 “我们这是在哪?” 纳尔逊站稳身体,随手抓住了身边的一根立柱,被强光刺激得眯起了眼睛,他左右打量了一番,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架宏伟的悬索桥中央,罗莉安抱着丁卡斯站在怀特身边,两人倚靠着大桥的扶手望着阳光下泛起粼粼波光的静谧水面。 这座大桥极长,将近三公里的的钢铁巨兽横贯海峡两岸,在这个年代可是极为震撼的建筑。 正值中午,大桥上的行人和车辆并不多,而三人出现的地方算是一个死角,鲜有行人经过附近,更不要说看到他们了。 “旧金山。”怀特扭过头,看了纳尔逊一眼,说道,“你可真慢,是太胖了吗?门钥匙都拉不动你。” “可能是因为身上装了太多东西。”纳尔逊耸耸肩,走到两人身边,三人并列而立,他望着两岸繁忙的城市,说道,“真远啊,这里还是白天。” “可不是吗?”怀特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手表,丢到纳尔逊怀里,说道,“对对时间吧,我们的一天快要结束了,他们的太阳还正值壮年,我们在这儿等一会儿。” 纳尔逊低下头,看到怀特丢给他的手表有四根指针,其中最细最长的一根正牢牢指向表盘侧面写着“美国”的刻度,时间显示为中午一点半,他点点头,把手表交还到怀特手中,一边问道,“所以说这座桥是金门大桥,不是吗?” “倒是没有死读书,”怀特依旧趴在栏杆上,路数门清地说道,“没错,我们脚下就是金门海峡,看这里。” 她转过身,指向纳尔逊刚刚扶着的那根立柱。 纳尔逊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原来那根所谓的立柱是一根穿过桥面的高大桥墩,上面有一块被擦拭得锃光瓦亮的铜板,用金色的螺纹钉紧紧钉入,铜板上用庄重的字体刻着: “旅行者,请停步并感谢美利坚皇帝及墨西哥保护者——诺顿一世(1859-1880年在位)。他有先见之明,构想并下令在旧金山海湾建桥。” “这就是美国皇帝吗?”纳尔逊问道,“我以前怎么一直没听说过。” “你没听说过也正常。”怀特转过身,走进铜板,说道,“他的皇帝是自封的,美国的麻瓜并不承认。” “他是巫师吗?” “是,也不是。”怀特摇摇头,语气怪异地说道,“他是一个哑炮,也是我的远房叔爷爷。” “他为什么要自封为麻瓜的皇帝?”纳尔逊好奇地问道。 “说来也有意思,我原以为巫师中的歧视已经很严重了,巫师歧视麻瓜、歧视神奇动物,纯血巫师歧视麻瓜出身的巫师,强大的巫师歧视蹩脚的巫师……但没想到麻瓜中的歧视更加夸张,尤其是这个国家,明明几乎所有的国民都来自全球各地,大家都不是什么本地人,但他们还是搞起了歧视——他们不看出身、不看学识、不看才能,而是仅仅凭借对肤色和民族的排序就能形成一条完整的歧视链,顶层的似乎是西欧的白人,最下层是各种有色人种,黑人和黄种人什么的,这既不魔法,也不……呃,什么来着?哦,科学,也不科学。” “原来如此。”纳尔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望向远方。 “而且他们的划分也不严谨,我们都知道欧洲的白人分为很多人种,这件事我们的麻瓜盟友比较熟,但这个国家的划分仅仅凭借颜色。”怀特看到踮起脚尖向着大海方向极目远眺的纳尔逊,皱着眉头问道,“对了,你在找什么?” “我听着呢。我在找灯塔,我以为灯塔国应该到处都有灯塔才是。”纳尔逊示意自己并没有三心二意,缩回脚尖回答道,“之前在邮轮上遇到巴里的时候,他有一个病友是意大利人,来美国旅游,因为晒得太黑被农场主当作黑奴抓了起来,硬生生折磨成了疯子。” “灯塔国?哈哈,你为什么要叫它灯塔国?”怀特捂着嘴笑了笑,他被纳尔逊别致的称呼逗乐了,一边笑一边回答道,“美国……哦不,灯塔国东西两岸都面向大洋,所以海运很发达,确实有不少灯塔,但是白天它们并不亮。” “原来如此。”纳尔逊接着摆出一副侧耳倾听的模样,示意怀特继续。 “我的叔爷爷叫约书亚·诺顿……”被纳尔逊一打岔,怀特的语气没有那么严肃了,她缓缓开口。 “对了,我也认识一个叫诺顿的,”罗莉安插嘴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走到了两人身边,倾听着这段发生在上个世纪的故事,“他是个药剂师。” “很多哑炮会因为没有施法的天赋而选择学习魔药学,最后成为一名基础的魔药师,可能我的那位叔爷爷也会点儿这方面的技能。”怀特随口回答,继续讲,“我叔爷爷的那一支家族长期定居在英格兰,就住在对角巷附近,当时也算是小有名气的纯血家族,但我的那位叔爷爷,作为一个纯血家族中难得一见的哑炮,他从出生起就受尽了歧视,以至于两岁时为了他的心理健康着想,他的父母举家搬到了南非。” 一只猫头鹰从海面上飞来,越来越近,直到靠近怀特身边,她一把抓住猫头鹰,拿下它脚下的报纸,塞了些钱到它脚上的布囊中,打开扫了一眼,继续说道: “上世纪中叶,我的叔爷爷从南非回到美国,在这里,他看到了这个新生国家各种扭曲的地方——哪怕在南非的巫师圈子中,他也受尽了嘲笑和白眼,他可能是最能够对歧视感同身受的人了,看到这里的黑奴和华工还有原本的土著在欧洲人的手里过得比家养小精灵还不如,他下决心改变这一切。” “搞复辟?”纳尔逊困惑地问道,“他不应该往后走吗?怎么能开历史的倒车呢?” “倒也不是复辟,”怀特白了他一眼,说道,“他用麻瓜的方式抗议,登报宣布自己为美国皇帝,你们别笑,我一开始看到这儿也笑了,但更有趣的是,当地的麻瓜们似乎也乐于看到这样一位新奇的‘皇帝’出现在他们的地头上。” “这个国家一开始就是联邦制国家,”纳尔逊思考道,这段内容终于回到了他熟悉的内容,评价道,“他们没经历过封建社会,所以‘皇帝’对他们而言只是一种新奇的值得消费的有趣玩意儿。” “我也这么认为。”怀特点点头,“我的叔爷爷找到了人生中最有意义的事业:为这群他治下的麻瓜争取更大的权利和更加平等的地位,而他确实有一些成就,比如你脚下的这座桥,最早就是他提议修建的,不过据他自己所说,他最自豪的成就是以一个哑炮的身份奔波在麻瓜和巫师之间,让美国的麻瓜地位相比世界上大多数国家和地区高出了很多——不过我倒是觉得他这做的这件事很无聊,麻瓜反正也没有魔杖,也不知道他干了什么,更不会记得他的好。” “他可真是位有趣又高尚的人。”纳尔逊摘下头顶的软毡帽捧在胸前,认真说道,“这样的人真的很少了,而且我觉得,他最后那项工作反而是最伟大的,能在别人注意不到的地方默默奉献,这就更值得我们学习了。” “你总是对麻瓜有种奇怪的同情心,不过也难怪,你还小,见过的东西还太少了……”怀特又从口袋里拿出手表看看时间,老气横秋地轻声说道,“每个人都有年轻的时候,脑子里都是些理想化的东西。” “你也不老呢。”罗莉安把丁卡斯举到怀特面前,小狗舔了她一脸口水。 “哈哈,相比纳尔逊,我可是老得很呢。”怀特的脸颊飘起了红云,她顾左右而言他,又拿起手表说道,“算时间,他也该来了。” “谁?”纳尔逊拿出装在身上的信封,问道,“是这个署名的人吗?这一任的美国皇帝?” “没错。”怀特点点头,说道,“诺顿二世,他是我叔爷爷的儿子,不同的是,他是一位很厉害的巫师” 说罢,她举起手表,盯着上面的指针,在指针指向下午两点整的瞬间,一位戴着高礼帽的瘦高男人出现在三人面前。 诺顿二世是一位不苟言笑的严肃男人,他很快地扫视一圈,先对怀特轻轻点点头,又仔细地打量起罗莉安和纳尔逊。 他穿着一身宝蓝色的笔挺制服,在阳光下显得鲜明亮丽,和他严肃的面容形成一种有趣的对比,制服的两肩镶着闪闪发光的镀金肩章,胸口挂着几枚材质各异的精致徽章,似乎是美国魔法部颁发给他的。 他的左手握着一柄似乎由金属制成的权杖,杖身上雕绘着缠绕的躺满,杖头上有一颗小小的五角星,权杖通体漆黑,包浆上了年头,已经不太能看得出本来的颜色,腋下夹着一柄黑色的长柄伞,这柄伞已经非常破旧了,但还是干干净净,看得出它的主人平常并不会用它遮雨,反而很爱惜它。 诺顿二世的身材消瘦,蓝色的裤管挂在腿上,显得空荡荡的,左脚穿着一只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靴,裤管在脚腕处收进靴子里,右腿的裤管下空荡荡的,相比一位子承父业的皇帝,他更像一位坚定的锡兵。 发现这样盯着别人残缺的地方有些失礼,纳尔逊赶忙抬起头来,望向诺顿二世的脸,微笑着点点头,打了个招呼,这才得以细细打量他的面容。 但纳尔逊并没有看清,或者说没有记清他的容貌,他上唇那两撇被打理得极为细致的八字胡几乎占据了纳尔逊对他全部的印象,这使得他的心中只剩下一句话:一个梳着八字胡的严肃锡兵。 “怀特。”诺顿二世的眼神在纳尔逊脸上停留了一会儿,突然扭头对怀特说道,“你的事情……” 他的声音不像纳尔逊想象中的那样,发出铿铿作响的发条声,反而很温和,也很年轻。 “诺顿叔叔,”怀特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说道,“已经解决得差不多,很快了。” “那就好。”诺顿二世点点头,拿出一张纸低头看着,不再言语。 纳尔逊正好奇他在看什么,突然看到诺顿二世合上那页纸,把它递给自己,接过一看,才发现那张纸竟然是刚刚在自己手里的介绍信。 “是本人。”诺顿二世点点头,一个闪身出现在了纳尔逊身边的铜板前,纳尔逊这才意识到,这位只有一条腿的巫师,似乎平常并不走路,他的每次移动都采用了幻影移形的方式。 “是个高手。”纳尔逊想到。 “请进。”诺顿二世拿起权杖,用杖头的五角星轻轻触碰铜板上父亲的名字。 纳尔逊看到这座高大的桥墩猛地往自己的方向移动了一下,就在即将撞上桥墩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然身处一间造型简朴的办公室中,简朴的让纳尔逊想起了科尔夫人的办公室。 “欢迎来到美国,”诺顿二世的上半句话在纳尔逊身边响起,下一秒钟,他就已经坐在办公桌后了,他拿起权杖轻点地面,一张打满了补丁的长沙发出现在了三人身后,“请坐。” “我是诺顿二世,爵位是……美国皇帝。”他似乎很抗拒这个称呼,也许是因为它有些难以启齿,毕竟“皇帝”作为一种爵位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但每次自我介绍却不得不说,他用快进般的语速说完了这句话,清了清嗓子,说道,“目前我在美国魔法部担任国际事务司司长一职,两位的访美事宜由我本人亲自负责。” 他友善地冲纳尔逊与罗莉安点点头,弧度完美的八字胡一抖一抖,纳尔逊和罗莉安也点点头回礼。 诺顿二世摘下头上的高礼帽,放到桌上,开始为纳尔逊和罗莉安讲解一些旅美事宜,比如魔法部的入口、联系魔法部的方式、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等。 “鉴于你们的手续已经由怀特小姐代为办理,”他伸出手,指向怀特,说道,“所以二位不用在魔法部的流程上浪费太多时间了,既然你们的目的地是伊法魔尼,那么你们是准备先游玩一圈呢,还是由我先送你们前往伊法魔尼呢?” “我们先过去吧。”纳尔逊和罗莉安对视一眼,说道,“先把行李放下吧。” “好的,请跟我来。”纳尔逊抬起头,发现诺顿二世已经站在了办公室里的壁炉旁,正用往里面撒飞路粉。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伊法魔尼 “请和我来,记得喊伊法魔尼。” “现在过去,在为威尔特宁先生进行过分院后,二位还能赶得上午餐时间。”诺顿二世站在冒着绿色火焰的壁炉旁,另一面隐约传来一阵嘈杂的叮叮当当声,听起来像刀叉敲击餐盘的声音,他伸出握着权杖的右手摆出“请进”的动作,目光投向怀特,说道,“怀特,但是你……你毕竟现在还是——” “我明白,诺顿叔叔,把他们送到您手上我就放心了。”怀特点点头,拿起魔杖,消失在了办公室中。 纳尔逊拉着行李箱,深吸一口气,犹如第一次经由国王十字车站的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登上霍格沃兹特快时那样紧张地向壁炉走去。 “等等,纳尔逊。”罗莉安拉住了他的胳膊,小声问道,“是要走到这个炉火里吗?” “没错,另一边应该就是伊法魔尼魔法学校了。”纳尔逊耐心地解释道,“飞路粉,可以激活连接飞路网的壁炉,在进去以前一定要把名字喊对了。” 和霍格沃兹不同,虽然伊法魔尼也设置了大量隐藏地点、保护学校的咒语,但它仍留了一块地方在学校的礼堂中设置了专门用于接待访客的壁炉,使得伊法魔尼与外界的沟通相比世界上其他的魔法学院更加频繁,也卓有成效——这所创立于十七世纪上半叶、历史甚至没有有些学校的桌椅板凳久的年轻学校通过频繁的交流与独特的教学内容成为世界上最颇负盛名的几所魔法学校之一,当然,对伊法魔尼的学生而言,它也是世界上最好的魔法学校。 “伊法魔尼。”纳尔逊走到壁炉前,轻声念着学校的名字,待到壁炉中的火焰变得苍翠,他拉着箱子一步迈了进去。 “欢迎来到伊法魔尼,威尔特宁先生。”纳尔逊抬起头,诺顿二世正站在身前扶住有些不适的自己,轻轻挥了挥权杖,把纳尔逊衣服上沾着的煤灰清理一新,随后,他侧过身,示意纳尔逊迎接之后出来的罗莉安,自己则面向走来的几位老师,轻松地打着招呼。 很快,壁炉中出现一道穿着连衣裙的身影,纳尔逊上前一步,拉住罗莉安的手,用另一只手挡在女孩的头顶,把她从壁炉中扶出来。 “清理一新。”纳尔逊掏出魔杖,有样学样地帮罗莉安扑去身上的灰尘。 “谢谢!”罗莉安笑眯眯地道谢,紧接着开始四处打量他们身处的宏伟大厅,这所建筑比起霍格沃兹的大礼堂不遑多让,石质的高耸墙壁上用粗犷且意识流的笔法描绘着这所魔法学校建校时的故事,看起来就像是小孩的涂鸦,给人一种天然古拙的观感。 大厅的穹顶也是别有特色,四种个性鲜明的天气交织,每一片天气中都画着一只神奇动物,分别是浓雾中爬行的长角水蛇、雷暴中呼风唤雨的雷鸟、烈阳下站在荒原山头咆哮的豹猫和在湿润的丛林中诊治树木的地精——这四种神奇动物也对应着伊法魔尼的四个学院,而在四种天气的正下方摆放着四张长桌,四张长桌上坐满了学生,蓝色的校袍上点缀着玫红色的花边,领口打着一个金色的复杂绳结。 “诺顿陛下。” 那几位老师走近,领头的老人顽皮地眨了眨眼,带头向诺顿二世屈膝下跪,诺顿二世赶忙去搀扶,但当他的手伸过去时,那几位老师已经行过大礼起身了。 纳尔逊注意到,自从站在那里以后,诺顿二世再也没挪过位置,看样子伊法魔尼中同样覆盖了禁止幻影移形的魔法,以至于诺顿二世无法自由移动。 “何必在意这些繁文缛节。”诺顿二世哭笑不得地站在原地。 “您可是我们的皇帝。”老人笑着走上前,和诺顿二世相互拥抱,很快把目光投向站在诺顿身后的两人。 “这两位就是我之前给您写信时说的学生和找工作的校工。”诺顿二世侧过身,为老人介绍,“纳尔逊·威尔特宁和罗莉安·科纳洛。” 说罢,他附耳对老人说了些什么,老人摆摆手,让身后的老师们先行离开,然后若有所思地望向纳尔逊和罗莉安的方向,也不知道是在看谁。 诺顿二世挥挥手,让纳尔逊和罗莉安靠近些,拉过老人为他们介绍道,“这位是伊法魔尼的现任校长,斯克里特夫·十二树教授。” “教授。”“教授。”纳尔逊和罗莉安分别问好,纳尔逊有些好奇,“城府”、“保密”这种词,很少有人用它取名字。 “你们好。”十二树教授微笑着冲两人打招呼,就像一位上了年纪的老邻居一样,花白的半长头发和络腮胡并没有被细细打理,他有一只红彤彤、圆滚滚的蒜头鼻,黑色的小眼睛中闪烁着孩童一般狡黠又纯真的光,他披着一件蓝红相间、镶着金边、仿佛袈裟的巫师袍,晒得黝黑的手掌中似乎隐藏着巨大的力量,但透过手腕处的袖口可以发现,他的皮肤其实非常白皙,这位老人年轻时一定经常进行一些室外的作业。 他一把拉过纳尔逊,又揽过罗莉安把她交到纳尔逊手中,轻松地开口,完全没有第一次见面的拘束,“你们可不要感激皇帝陛下,他把申请表寄给我可是我签了同意的。” “斯克里特夫。”诺顿二世苦笑着摊开手。 “你回去吧。”十二树教授打了个响指,骄傲地说道,“把他们交给我你就放心吧,我们学校可不比他们霍格沃兹差,幻影移形的禁制我解开了,你去忙吧。” 诺顿二世点点头,扶住高礼帽的帽檐,瞬间消失了。 由于访客壁炉坐落在大厅的角落,所以只有极少数的学生注意到了纳尔逊一行人的到来,他们中的大多数在看了两眼后将收回了眼睛,只有极少的几个人时不时扭过头望向访客壁炉的方向。 “跟我来。”十二树教授拍拍手,纳尔逊和罗莉安跟着他穿过礼堂的大门,顺着一条铺着石砖的甬道往前走。 “两位等会儿可以在教工食堂用餐,”十二树教授说,说着打了个响指,一位穿着墨蓝色袍子的短发巫师突然出现在他的身边,他看着罗莉安,问道,“科纳洛小姐,您介意住在花房旁边的小屋吗?那里什么都有,条件不比其他房间差,离各种地方也比较近。” “可以。”罗莉安点点头。 “好的,威尔特宁先生,你们两位要住在一起吗?那栋小屋一直空着,里面有四间房间,完全足够住两个人……我们的宿舍刚好安排满了。” 纳尔逊向罗莉安露出征询意见的表情,她对十二树教授说道,“可以,也方便我照顾他。” “好的,”十二树教授对一旁的巫师说道,“尼丹德,你能帮我把科纳洛小姐带到她未来的住所吗?” 尼丹德转过身,纳尔逊这才发现她竟然是一位留着寸头的女巫,她的嗓音有些沙哑,搭配她线条深刻的面庞,有一番奇特的韵味,她开口向纳尔逊问道,“威尔特宁,需要我帮你把行李带过去吗?” “哦哦,好的。”纳尔逊受宠若惊地递去行李箱,感谢道,“谢谢您,尼丹德女士。” “我是伊法魔尼的学校管理员,这是我应该做的。”尼丹德抿着薄薄的嘴唇,说道,“如果一定要带一个称呼,请叫我尼丹德先生。” “……好的好的,谢谢您,尼丹德先生。” 尼丹德接过纳尔逊的行李箱,带着罗莉安消失在甬道的拐角。 目送着两人离开,十二树教授带着纳尔逊继续向甬道深处走去,转过头问道,“你来自霍格沃兹吗?威尔特宁先生。” “我在霍格沃兹学习过一段时间。”纳尔逊说道,“您叫我” “你是什么学院的呢?我记得霍格沃兹有分院仪式,”他回想着,又好奇地问道,“方便透露一下你们分院仪式的内容吗?” “抱歉,十二树教授,霍格沃兹的分院仪式只能由新生亲自去体验,”纳尔逊想起了霍格沃兹的传统,继续说道,“不过霍格沃兹确实有分院仪式,它会按照一定的禀赋把学生分到斯莱特林、赫奇帕奇、拉文克劳和格兰芬多四个学院,我之前就在斯莱特林读书。” “哦~”十二树教授了然,“原来你是个斯莱特林。” “没错,”纳尔逊点点头,“不过在被分到斯莱特林之前,我一度以为自己是一个麻瓜出身的巫师。” “没什么区别的,你的出身并不能决定你的前程。”十二树教授转过身,认真地说道,“这是我们一部分教育工作者的共识。” “我深以为然,教授。” “伊法魔尼也要四个学院,我们倒没有霍格沃兹那样出名的创始人,我们的学院分别对应着四种美洲特有的神奇动物,各代表着一些我们希望学生在教育中能够展现的品性。”十二树教授考道,“威尔特宁先生,你知道是哪四种神奇动物吗?” “长角水蛇、雷鸟、豹猫和地精。”纳尔逊回答道,“我读过一些魔法史的书籍,其中就有伊法魔尼的四位创始人挑选四种神奇动物作为自己学院象征的故事。” “好家伙,你居然对魔法史感兴趣,”十二树教授有些诧异,似乎不重视魔法史是巫师的常态,他说道,“既然你知道,那我就不说太多了,总之,不管你要在这里读多久的书,我们还是需要为你进行分院,我们伊法魔尼的分院没有霍格沃兹那么露骨……总之,并没有什么优劣好坏之分——” “我明白,教授。” “那就好。”十二树教授点点头,“纳尔逊,你的清洁咒用得不错,你的魔法掌握得如何?建议你讲得详细一些,以便我为你定制你在伊法魔尼的学习计划。” “好的,教授。”纳尔逊回忆一番,说道,“我在霍格沃兹学习了魔药学、草药术、魔咒学、变形术、黑魔法防御术、占卜术和魔法史七门课程,我掌握最好的学科是魔法史,其次是变形术和魔咒学,黑魔法防御术和占卜术我学得一般,魔药学和草药学很差,我有些色弱,分不太清那些草药。” “妖精叛乱的大本营是哪里?”十二树教授随口问道。 “霍格莫德的一件酒馆。”纳尔逊答道,见十二树教授半天没什么回应,他扭头问道,“对吗,教授。” 扭过头,一眼看到十二树教授正捧着一本不知道哪里来的大部头书籍翻阅,见纳尔逊看着自己,十二树教授说道,“我其实也不太清楚……让我查查,哦?还真是。” “那就好……” “纳尔逊,你说你擅长变形术和魔咒学,方便展示一下吗?”十二树教授指指甬道前方,“我们非得走着去不可,还有一段时间呢。” “好的。”纳尔逊把手伸进口袋,在里面搅动着,发出叮呤哐啷的巨响,十二树教授听着这股异响,不由得挑起了眉头,浓浓的圆眉毛几乎都要飞到天上去了。 “好思路。”十二树教授隐隐猜到纳尔逊的口袋里大概装了些什么,不由得赞叹起他那清奇的思路。 纳尔逊拿出一枚小金属球,从大衣内侧中抽出魔杖,用漂浮咒控制小球飞在前方,一边往前走,一边挥动魔杖,嘴里念念有词。 空中的小金属球很快变大、扭曲,变成了一辆造型炫酷的银色小矿车。 “教授,上车吧。”纳尔逊踏上了没有轨道的小矿车,十二树教授跟着身后打量着他的背影。 看到校长上了车,纳尔逊用魔杖往身后一指,小车飞快地往甬道前方跑去。 十二树教授用魔杖敲敲小车的扶手,扣下来一块,捏在手里细细打量,不时点点头。 “你的变形术是阿不思·邓布利多教的吗?”十二树教授赞赏地拍拍纳尔逊的肩旁,说道,“很不错,如果只看变形术这一项,我可以直接给你发毕业证了。” “谢谢您。” “你很棒,纳尔逊。”十二树教授拍得更用力了,“你是会成为伊法魔尼的骄傲的……对了,可以降速了,我们快到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长角水蛇 “我们到了。” 甬道的尽头出现了亮光,几秒钟后,纳尔逊操纵着小矿车缓缓停在尽头,那是一扇拱形的玻璃小门,相比深邃悠长的甬道有些平平无奇。 纳尔逊跟在十二树教授身后从车上下来,他随手一挥,无轨矿车变回了一枚银色小球飞回手中,十二树教授扭过头看了他一眼,扶住玻璃门,说道,“这就是我们分院的大厅。” 纳尔逊走近一看,拱门约有三米高,被从正中央分成上下两块,上半截是透明的玻璃,上面用绿色的宝石拼成世界树的形状,下半截用墨色的玻璃拼成,用银丝盘镶出世界树繁杂的根须。 在他的眼中,世界树的十棵树冠在树干与根须的簇拥下似乎正伸出枝叶相互勾连,根须向更深处深深扎去,银质的花纹甚至离开门框,沿着地面向纳尔逊的脚面爬行,树冠代表的几个世界甚至都开始演化、相互沟通起来。 纳尔逊怔住了,他摇摇头,眨眨眼睛,眼前的玻璃门由变回那种平平无奇的模样,所有的异动都消失了,似乎刚刚他看到的一切都是一场幻觉。 “哈哈,”十二树教授抚摸着拱门,自豪地说道,“虽然材质只是普通的琉璃和秘银,但它的历史与艺术造诣是非常高的,这扇门和对面的窗户是一对儿,几乎是我们学校历史最悠久的艺术品。” “艺术品?”纳尔逊轻声问道。 “没错,虽然它历史悠久,使得我们一度以为它存在某种远古的魔法,”十二树教授介绍道,“但是没有……这扇门和与它配套的窗户是我们学校的创立者伊索·瑟尔教授从爱尔兰的家中带来的,据说她是萨拉查·斯莱特林的后裔。” “斯莱特林的后裔?”纳尔逊本以为斯莱特林的后裔只剩下汉格顿冈特家族的一支,没想到在这远隔重洋的地方发现了汤姆的亲戚。 “没错,”十二树教授点点头,“她的姨妈就是著名的女巫格姆蕾·冈特,所以我觉得你来伊法魔尼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大家都和萨拉查·斯莱特林沾点关系。” “斯莱特林的遗物竟然是普通的门窗?”纳尔逊记下了格姆蕾·冈特的名字。 “我们也认为不应该,伊法魔尼的上一任魔法史教授提出一个说法,可惜一直无法验证,”十二树教授把手按在世界树的主干上,“据说掌握斯莱特林魔法的巫师可以从这扇门上的图案中看到一些魔法的奥秘,可惜萨拉查·斯莱特林的魔法早已失传。” “那可真是可惜……” “确实可惜,我本人也很好奇他的魔法是什么样子……劳驾让让,纳尔逊。”十二树教授示意纳尔逊往后退一步,说道,“我要开门了。” 纳尔逊后退一步,站在十二树教授的右后方,看着他念念有词。 “伊法魔尼,年轻又伟大的伊法魔尼, 我带来了一位与你同样年轻的少年,他来寻求石屋中的知识 全知的长角水蛇,请怜悯懵懂之人的智慧 果敢自由的雷鸟,请保护怯懦之人的灵魂 勇武荣耀的猫豹,请强健羸弱之人的躯体 慈悲善良的地精,请审视冷漠之人的内心 把你们的品性和才能分享给这些宛若朝阳的孩子 请在格雷洛克山的巅峰为他们找一片容身之处 我们感恩您的慷慨 您也必将为他们感到欣慰” 十二树教授回头看了纳尔逊一眼,对着拱门说道,“打扰各位,这次只有一位中途前来的少年,他叫纳尔逊·威廉姆斯·威尔特宁,请为他安排就读的学院。” 话音刚落,十二树教授按住树干的手杖微微用力,整颗世界树发出刺眼却温暖的白光,拱门沿着树干中间向左右两边缓缓分开。 “这个魔法是我们后加的……进来吧,它们认可你了,你不用明年和新生一起分院,”十二树教授走在前面,揽住纳尔逊的肩膀,低头对他小声耳语道,“我得和你说明一下,对待它们四位,一定要保持尊敬,但也不必太过畏惧,做你自己就好。” “它们四位?”纳尔逊疑惑道,可话还没说完,十二树教授在他的背后用力一推,纳尔逊穿过了玻璃门,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前冲去。 他看到自己身处一间仿佛斗兽场的大厅之中,看台的四面坐落着四座巨大的雕像,脚踩数十级楼梯看台之下的地面,头顶一眼看不到顶的穹顶顶端,场地上弥漫着厚重的白雾,使得周围的雕像有些看不真切。 纳尔逊挥舞着手臂,从看台顶落下。 “这老校长,劲儿还挺大……”这是纳尔逊落下看台时心里想的唯一一句话,他眨眨眼睛,发现自己已经站在最底部平台的中央,脚下踩着一个金色的复杂图案,纳尔逊仔细辨认,认出了它的真正面目——一个金色的戈尔迪之结,传说中解开的人可以成为亚细亚之王却最终被亚历山大大帝一剑砍断的繁杂绳结。 “人的品性与特质和复杂的绳结一样。”一道清冷的女声在纳尔逊耳畔响起,“很多巫师可能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们也不好奇你是什么人,小子。”这是一道有些模糊的男声,似乎隔了很远的距离,只听就能感到一阵锋利之意,“但我们会根据你最深刻的特质决定你将在哪学习——你似乎接受过类似的测验?” “我——” “那没什么,人一直在变……我们四人代表着四种不同的特质,而你的思想将激活对应的石像,”纳尔逊还没来得及回答,另一道男声在他的耳边传来,这道男声听起来充满活力,纳尔逊甚至觉得他年龄不大,“甚至如果你是个足够复杂的人,那么将有不止一座雕像为你激活。” “那时候就轮到你做出抉择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想,在你走进这里的时候,你一定有了自己的答案。”最后一句话听起来是一个温柔、宽厚的男人,他鼓励道,“往前走吧,祝你在伊法魔尼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纳尔逊往前一步,虽然已经在霍格沃兹分过院了,但他的心里甚至还有些憧憬——因为分院帽在他头上可能戴了不到三秒,作为一个自命不凡的人,他对那种“天才修士被各大学院争抢”的戏码还是有些期待的。 很快,正前方的白雾散去了,露出一条笔直的通道,纳尔逊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发现还是没有其他通道为自己打开,失望地摇了摇头。 “你似乎很失望?” 最先说话的那道清冷女声开口问道。 “没有没有!”纳尔逊赶忙往前走去,“我只是对未来感到迷茫。” “你甚至不知道面前的雕像是什么?那么为什么会感到失望呢?”女声没有理会纳尔逊的狡辩,继续说道,“那么你一定是因为选择你的雕像不够多才失望的,你可真是个贪得无厌的人。” “女士,我没有。”纳尔逊继续狡辩。 “不仅贪得无厌,而且自命不凡。” “……”纳尔逊没有说话,只是加快脚步,往前走去,他就怕人家不要他,刚来就退学,那可是丢了大人了。 “不过贪得无厌和自命不凡的人正适合我们,”清冷的女声话锋一转,说道,“我们崇尚知识与智慧,而贪得无厌的人最渴求的就是超过常人的智慧,至于自命不凡……又有哪个聪明人觉得自己和常人一样平庸呢?” 纳尔逊走到场地边缘,看到青石雕刻成的足有三人高的厚重基座,抬头往上望去,身边的白雾消散了,一条攀附在世界树枝干上的长角水蛇正昂着头望向远方,嵌在额头上的水晶发出淡淡的白光,和那道女人的声音一样冷清,顺着长角水蛇的目光望去,那里有一扇描绘着世界树图案的拱形窗户,山顶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穿过玻璃上的彩绘在地上用光影画出了一棵巨大的树。 “长角水蛇,代表男女巫师的智慧。” “我可不能算是个聪明人……” 纳尔逊苦笑道,看到石质的基座正中央打开了一道拱门,向雕像行了个巫师礼,迈步往门内走去。 拱门内的甬道和来时的完全一样,纳尔逊拿出小球,又变了一个无轨矿车,百无聊赖地站在上面往前驶去,很快,纳尔逊来到了一个五岔路口,他顺着路口路牌的指引,向中央最宽的甬道走去。 “分到哪里了?” 过了一会儿,纳尔逊看到十二树教授站在前方等他,他收起小矿车,向校长走去。 “长角水蛇。” “好学院。”十二树教授拍拍纳尔逊的肩膀,说道,“你说你魔法史学得好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要去那里了……毕竟能静下心学历史的人一定喜欢读书,而长角水蛇又偏爱喜欢读书的人。” “拉文克劳?”纳尔逊的心里好受了很多,他愈发觉得霍格沃兹的分院帽应该是出了什么问题。 “呃……你是说霍格沃兹的拉文克劳吗?”十二树教授思索片刻,说道,“有些像,但不完全一样,我们看重的特质和霍格沃兹不同,长角水蛇应该是介于拉文克劳和斯莱特林之间的一所学院。” “原来如此。” “其实你不用在意学院什么的,毕竟学习的内容都是一样的,听说霍格沃兹学院之间成见挺深的?” “还好,哪怕是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都亲密无间,”纳尔逊摇摇头,说道,“我不太清楚其他学校的事,十二树校长,能给我多介绍介绍我们学校和学院吗?” “哈哈哈,好小子。” 十二树教授笑着吹起了胡子,用力地拍了拍纳尔逊的肩膀,他对纳尔逊这种有些小狡猾的反应有些喜欢,但他更欣赏的是纳尔逊这种面对校长也平等对待的态度——与伊法魔尼所在的这个国家不同,作为一所地处移民国家、有麻瓜参与建设的魔法学校,平等一直以来都是伊法魔尼的主题。 可他不知道的是,虽然看着年轻,纳尔逊却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上到黑魔王,下到小乞儿,纳尔逊接触过世界上形形色色的人。 “你知道塞拉菲娜·皮克科瑞吗?” “我知道,美国魔法部部长,在神奇动物失控的事件中发挥了重大作用。”纳尔逊仿佛背课文一样说道。 “没错,虽然我认为她最出众的功绩其实是允许巫师饮酒,”十二树教授耸耸肩,带着纳尔逊往甬道外走去,说道,“当年她分院的时候,我还是炼金课教师,那时候四座雕像都选择了她,最后,她选择了长角水蛇。” “原来她也是这里毕业的。”纳尔逊点点头。 “没错,这样有天赋的女巫选择了选择你的学院,”十二树教授怀念道,“当然,我不是让你盲目自大。” “我明白,我不会的。”纳尔逊跟随他,走到另一扇拱形石门前,看着十二树教授从口袋里掏出钥匙。 “很好,”十二树教授褊开门,一边说,“长角水蛇学院由伊法魔尼的创始人,伊索·瑟尔校长建立,她是一名聪慧的女巫,在创立之初,她就欣赏那些重视知识的人,和其他三个学院相比,长角水蛇会让你们有机会接触到更高级的施法技巧——比如无声施法、无杖施法、延时施法等,但相应的,你们可能更难接触到其他三所学院的特殊内容。” “那可真棒!校长。”纳尔逊听到长角水蛇的这三个小灶,有些雀跃。 “当然很棒,”十二树教授推开门,指着门口仿佛图书馆的房间,说道,“这里是伊法魔尼的学生获得魔杖的地方,美国这片土地上的巫师原本是不用魔杖的,直到伊索一家来到这里,所以美国巫师的魔杖几乎都是在伊法魔尼获得的,你应该有自己的魔杖吧?还需要一根吗?” “不用了,教授。”纳尔逊掏出那根冷衫木魔杖,轻轻甩了甩,“谢谢,我有自己的魔杖。” “等等,这根魔杖似乎不是你的。”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攻打魔法部 “这根确实不是我自己的魔杖,”纳尔逊挑挑眉毛,“您竟然连这都能看出来。” “能给我看看吗?”十二树教授向纳尔逊伸出了手。 “给您,”纳尔逊把左手插进口袋,将右手的魔杖递给十二树教授,“这是我之前的一位同学祖传的魔杖。” “让我看看……嘶,纳尔逊,注意魔杖保养。”十二树教授小心地把魔杖凑近了自己的眼前,又嫌弃地把它拿开,用魔咒擦了擦,继续说道,“冷杉木,十又三分之一英寸,很坚硬,难以弯折,适合施展变形术……杖芯是,嗯,龙的心弦,奥利凡德家族老三样,应该是他们家的产品。” “没错,”纳尔逊点点头,“这确实是奥利凡德的作品。” “这个包边有些狂野,不像是加里克的手法,更像是他的父亲,但也不一样。”十二树教授把魔杖捧在手里,使它缓缓旋转着漂浮起来,一边细细观察,一边品头论足,“这应该是他太爷爷或者祖爷爷的作品,这种粗犷又高效的制杖手法最适合十八世纪妖精叛乱时巫师界对魔杖的大量需求。” “量产型的魔杖吗?”纳尔逊问道,“但我觉得它用起来不比我在对角巷买的新魔杖差,并不像一般那种大产量产品一样粗糙。” “不不,”十二树教授摇摇头,纠正道,“虽然量产的东西并非一定粗制滥造……但是量产的魔杖一定粗制滥造,用麻瓜这几年的新词来说,就是品控差,但是当品控差的产品数量足够多时,也一定会出现精品。” “这根魔杖看起来保养得很好,应该作为精品传承了很久。”十二树教授把魔杖递回纳尔逊手中,侃侃而谈,“你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古老的魔杖很少吗?除了那些个传说中的魔杖,这根可能是你见过的唯一一根吧?” “没错,是这样的。”纳尔逊点点头,“我确实很少见到这种传承百年甚至更久的魔杖。” “那是因为其他的都已经损坏了。”十二树教授说道,“而你之所以觉得好使,那是因为龙心弦有一种特质,它很容易屈服于强大的使用者,尤其它一开始的主人早已离开人世。另一方面,冷杉木制成的魔杖是最适合施展变形术的魔杖之一,它刚好与你的强项契合……你自己一开始有买魔杖吗?它是什么材质的?” “是这根,教授。”纳尔逊拿出口袋中的左手,抽出一根干净纤长的黑色魔杖。 “哦?让我看看……”十二树教授眯起眼睛,隔空抓住纳尔逊魔杖,这根纳尔逊许久没有使用的魔杖在他的抓握下用力地挣扎起来。 “黑胡桃木吗?”看到魔杖在抗拒他,十二树教授松开了劲头,让魔杖落回了纳尔逊手中,摇摇头,目露怀念的神色,说道,“黑胡桃木的魔杖是很特殊的,我建议你多使用自己的魔杖。” “为什么?” “加里克没有告诉你吗?”十二树教授说道,“在他的理论中,黑胡桃木是几种最看重和主人默契的木材之一,你为什么不用你的魔杖吗?要知道,那一定是最适合你的。” “教授,我很少用这支魔杖。”纳尔逊解释道,“我因为常年在外,难免会施展魔法,害怕牵动踪丝。” “踪丝?”十二树教授愣住了,随即掏出魔杖随意地挥了挥,说道,“我没想到这回事儿,毕竟在我读书那会儿,还没有踪丝这种东西呢……你现在不用担心它了。” “是吗?谢谢您,”纳尔逊捧着自己的魔杖感谢,又好奇地问道,“教授,您对魔杖这么了解,您会制作魔杖吗?” “会,”十二树教授带着纳尔逊穿行在一排排置物架之间,带着他欣赏着摆放在这里的每一根魔杖,“在伊法魔尼来到这片大陆之前,这里的巫师是不用魔杖的,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甚至到现在,美国的魔杖都来自伊法魔尼——每一位新生都会在分院仪式后获得一根属于他的魔杖,但在他们毕业以前,魔杖是不允许被带出伊法魔尼的——这些魔杖都由伊法魔尼的校长亲手制作,在成为校长之前,必须成为一名优秀的魔杖制造者。” “这些魔杖有什么区别吗?”纳尔逊跟在十二树教授身后,这位老人的动作有些矫健,纳尔逊也跟得有些吃力。 “当然有,”十二树教授摇头晃脑地说道,“每一位魔杖制作者都有自己的习惯,他们身处的国家有着不同的物产,这也让他们在材料选择上有所差别,影响是方方面面的,以至于代代传承后会产生不小的差别,就比如你所知道的奥利凡德,他们家就只用三种杖芯。” “凤凰尾羽、独角兽的毛和龙的心弦。”纳尔逊说道。 “没错,据加里克所说,这三种杖芯是他们家族代代尝试找到的最适合、最典型的三种杖芯。”十二树教授耸耸肩膀,“但我觉得他还是不够大胆,伊法魔尼的魔杖愿意尝试任何神奇动物的材质和任何木材,我们相信再罕见的魔杖,也能够等待到它命中注定的主人。” “就比如这根,”十二树教授随手拿起靠近出口的货架上一根落满灰尘的魔杖,轻轻拂去上面的尘土,说道,“猫狸子的胡须和西瓜藤,你觉得这根魔杖好吗?” “这听起来挺可爱的……”纳尔逊努力回忆猫狸子的模样。 “挺起来挺弱的,没错吧。”十二树教授举起那根歪歪扭扭、仿佛随手从路边的树丛里掰下来的魔杖,对着大门轻声说道,“荧光闪烁。” 一束明亮、甚至炫目的光芒从杖尖释放,一瞬间让纳尔逊眼中的世界陷入一片白色,他捂着眼睛,听到一旁的十二树教授说:“这是我见过对照明咒的增幅最大的魔杖,不是吗?” “是的,教授,”纳尔逊什么也看不见,被十二树教授拉着往前走,一边踉踉跄跄地迎合着,“确实很亮。” “对吧,魔杖和人一样,都有自己的长处。”十二树教授用手盖住纳尔逊的眼睛,很快,一股清凉的感觉从双眼弥漫开来,纳尔逊眨眨眼睛,眼前的一切更加清晰了。 他四处打量,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两米见方的密闭空间,颤抖的墙壁告诉他,这个空间正在高速移动当中。 “教授,这是什么?”纳尔逊想起了茨威格曾经使用过的治疗魔法,莫名觉得有些熟悉,问道,“治疗魔法吗?” “没错,”十二树教授点点头,“我毕业自地精学院,那里的教学更倾向于一些我们特有的治疗魔法,这些魔法脱胎于曾经流传于美洲本土巫师之间的巫术,后来经过交流,这种特殊的‘巫医’魔法传入了伊法魔尼,在地精学院创始人詹姆斯·斯图尔特的组织下,一群年轻优秀的男女巫师花了十几年把它们变成了巫师能够自如使用的魔法。” “真厉害。” “还有更厉害的呢,斯图尔特教授是一个麻鸡。” “麻鸡?” “麻鸡就是美国这边对麻瓜的叫法。” “不不,教授,我只是好奇,麻鸡为什么会成为伊法魔尼一个学院的创始人。” “他是伊索校长的爱人,也是这所学校中最主张把欧洲的魔法教给本土巫师的人,”十二树教授露出景仰的目光,“他是我最尊敬的人。” “确实值得尊敬,可是教授,保密法……” “那时候那有什么保密法?”听到“保密法”三个字,十二树教授嘴角抽动了一下,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 “您好,我是之前申请使用跨国壁炉的汤姆·马沃罗·里德尔。” 英国魔法部,国际事务司接待大厅,刚下火车不久的汤姆背着纳尔逊的书包站在柜台前登记。 “里德尔先生,确认一下,您准备在今天早上五点使用飞路网从伦敦的英国魔法部国际事务司壁炉到巴黎法国魔法部国际事务司的壁炉是吗?” “是的。” “好的,”办事员操控羽毛笔在一本厚本子上用力写着,一边追问道,“您要对行程做一些调整吗?” “可以把时间调到……呃,”汤姆拿出手边看了一眼,问道,“四点一刻吗?” “不可以,先生,由于局势紧张,我们的飞路网只能在整点开启。” “……”汤姆皱着眉头,问道,“那能把旅程的终点设置在隐藏地吗?” “不可以,先生,由于局势紧张,我们在法国只连接的魔法部的网点。” “我可以不用壁炉吗?”汤姆被气笑了,他戏谑地问道,“能否用飞毯送我去法国呢?” “不可以,先生,我们的交通工具只有飞路网一种。” “那你为什么要问我呢?”汤姆扶着额头,走向接待大厅门口的沙发,准备坐在上面歇会儿,他发现,门外的魔法部里人突然多了起来,完全不像凌晨五点的伦敦,更不像凌晨五点的魔法部,“既然这不能改,那不能改,你为什么要问我要不要调整行程呢?” “这是我们的服务规则,先生。”办事员露出八颗牙齿,展示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为了让您体验到我们宾至如归的服务态度。” “不错,我以前住在孤儿院,”汤姆坐在椅子上,把书包抱在身前,随手拿起一旁的报纸说道,“如果说是宾至如归的话,我确实感受到了。” “谢谢您,先生,希望您能给我的服务打十分。”办事员继续炫耀着自己的八颗白牙。 汤姆“呵呵”地笑了一声,没有再理会他,这个办事员似乎理解错了“八颗牙齿的微笑”是什么模样,他分别露出上下两排各四颗牙齿,看起来怪瘆人的。 “什么?!”过了一会儿,汤姆惊叫一声,吵醒了接待大厅中等待的其他人。 “小子,你喊什么?”这位老太太起床气有些大,吐出了她的假牙。 “法国那边开战了!”汤姆没有在意她的无礼,反而耐心地为她解释。 “开战了又怎么样呢?”老太太装回假牙,用拐杖支着地不屑地说道,“我活了一百多年,法国三天两头就和别人开战,最后往往结束地也很快。” “不是法国和别人开战,”另一位拿起报纸的中年巫师眉头紧皱,郑重地说道,“是咱们和纽蒙迦德在法国开战了,动手的人是霍格沃兹的校长,阿芒多·迪佩特教授。” “在哪?”老太太不说话了,又一位刚刚转醒的女巫问道,“他们在哪开战的。” “一开始在隐藏地,现在迪佩特校长的人已经攻入纽蒙迦德了,”中年巫师的头发肉眼可见地掉了几根,音调都有些不平静了,他发着颤音说道,“巴黎的傲罗已经封城戒严了,报纸上说,纽蒙迦德声称:‘这种不宣而战的行为是可耻的偷袭,他们将以最残酷的方式报复回来’,而三小时前魔法部发表声明:‘已经派出最精锐的傲罗队伍驰援迪佩特教授’……看样子,是真要打仗了。” “打了好。”提问的女巫甚至有些兴奋,“我早都受不了保密法了!希望黑魔王能狠狠踢这些当官的的屁股。” “好个屁,你懂什么?”读报的男巫嘲笑道,“况且黑魔王现在还没出面呢。”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的心里都在思考着自己的事情,而接待大厅的几排长椅上,以两位巫师为中心,等待使用飞路网的巫师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两个阵营。 汤姆悄悄离开了接待大厅,找到魔法部公用的猫头鹰,飞快地寄出了一张字条。 半小时后,汤姆喊着法国魔法部国际事务司的名字钻进那座大壁炉中。 在他离开的瞬间,魔法部大楼外的街面上瞬间挤满了黑袍巫师,他们从天到地将大楼团团包围,一位高大的光头巫师带着一支特殊的队伍挤开人群,站在魔法部大楼脚下,他拿出魔杖轻轻点了点喉咙,紧接着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格林德沃大人从不食言。”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继续攻打魔法部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 法国魔法部,国际事务司的前台后坐着的依旧是那位颧骨很高的黑发女巫,看到汤姆从壁炉中钻出来,她扶了扶眼镜,拿出登记表准备填写。 和往日访客络绎不绝的场景不同,此刻这间大厅中除了汤姆和她之外没有其他人,显得冷清极了,紧闭的房门外,一阵阵沉闷的爆响声此起彼伏。 “女士,我从英国来,这是我的签证。” 汤姆拿出英国魔法部开具的身份证明,把它放到桌上。 “您来的真够巧的,再过一刻钟,我们就要戒严了,让我看看……汤姆·里德尔。”女巫放下笔,扶住眼睛把它拉到鼻翼上,低下头打量着汤姆的面容,说道,“我记得您,先生,上次您使用过这里的国际飞路网回到伦敦,是因为邓布利多审判现场出现的骚乱,是吗?” “没错,”汤姆点点头,“您记性真好。” “不得不说,”女巫把眼镜扶到它该在的地方,拿起羽毛笔在登记表上飞快地书写着,一边说道,“我们不建议像您这样的小巫师在这种时候来法国,而且您在行程安排上写的这句:从魔法部乘壁炉直接前往隐藏地——这项申请我们无法批准,隐藏地的所有交通已经被封锁,包括麻瓜的交通工具。” “啊?”汤姆皱起眉头,“可是我在巴黎真的有很要紧的急事。” “所以我建议您先乘飞路网回伦敦,等事态安定一些以后再来。”女巫向一旁的壁炉望去,翻了翻白眼,“好吧,你们英国人的动作很快,他们把那头的飞路网关了,你回不去了。” “我也没打算回去。”汤姆咬着嘴唇,说道。 “真的很要紧吗?”女巫放下笔,把一份报纸推到汤姆面前,问道,“比打仗还要紧?” “不去不行。”汤姆认真地点点头,“我看过报道了,但是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隐藏地是不行了,你要去那里办事吗?”女巫摊开手,表示爱莫能助,说道,“哪怕你找做偷渡生意的人也没法帮你去那。” “我不去隐藏地,”汤姆看到一丝希望,把手搭在桌上轻轻敲着,解释道,“我只是去那里中转,找个地方住几天,我要去的地方在巴黎,麻瓜的巴黎。” “轰——” 办事大厅的天花板猛地震了震,女巫头顶的水晶灯剧烈地摇晃起来,她用手捂住头,在汤姆头顶释放了一道铁甲咒,扶着摇摇晃晃的桌子有些紧张地问道:“巴黎哪里?” “巴黎日报社。” “让我看看……地图在哪?”女巫钻到桌下,哪怕此刻水晶灯已经开始往下砸水晶,她还是不紧不慢地找着,过了一会儿,她从桌下钻出来,指着旁边的一扇木门欣喜地说道,“找到了,巴黎日报社旁边有一处记忆消除办公室的驻地,你可以从那间办公室里的壁炉进去,快点!” “哦哦,好的。”汤姆应了一声,拎着箱子向她指向的办公室跑去,回头问道,“您没——” “我没问题,你快跑吧,黑魔王要打进来了!”女巫紧张地握住魔杖,似乎在回忆什么咒语,她望向汤姆,嘱咐道,“飞路粉在壁炉上面的罐子里,记得喊‘记忆消除办公室驻巴黎办公点’,千万别喊错了……对了,你有麻瓜的钱吗?” “我有!”汤姆打开门,小跑着往壁炉靠近,“谢谢您,女士。” 门在他身后关上了,汤姆感叹着这位女巫的热心,他本想帮助她度过难关,但此刻他的心里只想找到那位登报寻人的汤姆·里德尔,所以实在没有心力去想其他的事情。 “希望她不要觉得我这人人品不行……”汤姆撇撇嘴,从壁炉上拿下那罐绿色的粉末,往壁炉中一撒,喊道,“记忆消除办公室驻巴黎办公点!” 然后他理理领子,一步跨了进去。 壁炉对面是一间乱七八糟的铺面,店内的货架上放着一些鸡零狗碎的日用品,毛巾香皂脸盆什么的,此刻它们大多倾倒在一边,壁炉前的桌子上摆着三只杯子,里面的茶水还冒着热气,可店内却空无一人,店门敞开,看得出店里的人员走得很匆忙。 汤姆四处张望,在门口的货架上找到一张巴黎旅游地图,想了想,又折返回壁炉旁,从钱包里数出几枚硬币,把它们连同那罐匆忙带出来的飞路粉一起放在壁炉上,转身离开了店铺。 “现在应该天已经亮了才对……巴黎可是在伦敦的东边。”汤姆望着街道上昏暗的光线,眯起眼睛抬头望向天空。 半晌,他才冒出一句: “什么玩意儿?” 巴黎的上空飘荡着足以填满整片天空的黑纱,它们盘桓在每一条街道上空,并在街角相互缠绕,向建筑物的顶端缓缓蔓延,流动的黑纱看不出是一条条还是一整条,只觉得它遮天蔽日,像黑色的冷火,又像神话中的黑龙,汤姆甚至都不敢想象早晨出门的麻瓜看到这幅景象将作何感想——不过这点他其实不用担心,十几年前,他们就已经经历过这样的奇观了。 他拿着地图,一边寻找巴黎日报社的方向,一边注意周围的情况,这条街道虽然不在巴黎市中心,但是此刻街面上竟然只有自己一位行人,汤姆明白了,天上的黑纱不仅仅是用来表达格林德沃的审美,它还有驱逐麻瓜的能力。 报社离汤姆所在的地方还隔着两个街区的距离,他小心翼翼地穿过安静而黑暗的街道,秉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把自己当作一个普普通通的路人,忽略耳边传来的那些远远近近的爆炸声,向着自己的目标靠近。 汤姆注意到对面街上最高的建筑顶端站着一位黑袍巫师,正向自己的方向望来,他连忙一个闪身,躲进了一旁的小巷中,利用自己当年在孤儿院里磨练出的街头技能,一瞬间从黑袍巫师的视野中消失了。 楼顶的巫师揉了揉眼睛,他发现刚刚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眼前一闪而过。 “我看花眼了吗?” “没有。” 一道高挑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身后,这名巫师马上无声无息地瘫软下来。 袭击者接住昏迷的巫师,把他轻轻放到地上,伸手掀开了遮住他面容的兜帽,仔细打量一番,轻哼一声。 “啧,”袭击者站直身体,舒展四肢,宽大的巫师袍也遮盖不住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她从高楼楼顶的围栏变探出头,露出一头自由自在的脏辫——这名袭击者正是纳尔逊在学校中有过一面之缘的乔昆达,塞克斯教授的妹妹,她抓住额前垂落下去的刘海,随意地把它们拢到脑后,在倒地的黑袍巫师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嫌弃地说道,“怎么是个小喽啰,我还以为抓到了领导呢……” 一阵寒风吹来,乔昆达缩回头,紧了紧衣服。 “什么味道,怎么有些熟悉?”她皱着鼻子,用力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扭头踢了踢躺在地上的黑袍巫师,“这是什么味道?你怎么不说话?” 昏迷的巫师是无法告诉她问题的答案了…… “小喽啰,你在看什么呢?”她把头扭向刚刚黑袍巫师望着的方向,那里有一道黑黢黢的小巷,乔昆达望着巷口一闪而过的白光,促狭地笑笑,攀上栏杆,向着对面的小巷纵身一跃,半空中,她宛如花样跳水般翻转身体,在下落到一半时猛然缩小,变成了一只灵巧的飞鸟,扇动着翅膀,借着下坠的速度向汤姆藏身的小巷飞去。 “小家伙,我抓住你了。” 在飞鸟飞抵巷口的瞬间,乔昆达站着了地面上,她随手掀开了堆在墙边的一只垃圾桶,探头问道,“惊喜吗?!” 空荡荡的垃圾桶也无法告诉她这个问题的答案…… “好吧……那你一定在这!”她瞬间出现在远处的一个破损的木箱前,踢飞了木箱。 “好吧……看样子你也不在这儿,那么你会在哪呢?”乔昆达又闻了闻周围的气味,“哦,梅林的袜子……这地方可真臭!不过我知道这味道是什么了——找了那么久,没想到你竟然在这里。” 与此同时,汤姆正披着一件简易的隐形衣站在巴黎日报社的大楼下,这件隐形衣是他从翻倒巷里淘换来的,但是只是一件半成品——隐形衣的布料是一块完整的隐形兽的皮,但这只隐形兽似乎年纪轻轻就被人宰了,这件隐形衣只够装下一个年纪不大的学生,而它的制作者在制作过程中显然也发现了问题,没有再继续制作下去,这件半成品在各种巫师手中流传了很久,根据生产日期判断,它的隐身效果还有一年时间就要失效了,所以它最终以一个便宜的价格到了汤姆手上。 “怎么没开门?”汤姆拍拍脑袋,“哦,我可真是个傻子……麻瓜们甚至出不了门,他们又怎么可能来上班呢?除非昨晚就没回家,但这不像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所幸寻人启事上留下的通讯地址,那间豪华酒店离报社也不远,汤姆扭头望了望,没有人跟上来,他躲在报社大楼的阴影中换了一件法国流行款式的黑色外套,以一种诡异的动作把皮箱塞进背后的书包里,背着包向酒店走去。 …… 英国魔法部大楼楼下。 包围大楼的黑袍巫师撤出了一段距离,只剩下茨威格和他的特别小队站在门口,一位手下拿着一个造型怪异的丁字形铁尺,不知道在测量什么东西。 赫克托·福利,英国魔法部长站着茨威格对面,满脸堆笑地想要走上来握手。 茨威格看着福利这张菊花一般的脸,顿时想起了纳尔逊所在黑塔楼下的那间饭店里曾经主推过的一道“特殊美食”——一大碗烧热的油脂,当他看到福利的瞬间,一股油腻的恶心感涌上喉咙,茨威格弯下腰,“呕”的一声干呕起来。 “茨威格先生,好久不见,您最近过得好吗?” 福利部长像是没有看到茨威格做出这种失礼动作一样,仍旧觍着一张灿烂的笑脸向茨威格走来。 “福利部长。”茨威格直起腰,冷冷地打着招呼。 “我就知道你是热爱和平的,所以才让手底下的人退后这么远!”福利部长欣慰地上前一步,想要拍茨威格的肩膀,却被他一个闪身躲开了,福利部长的手僵在原地,又不着痕迹地落下来猛拍大腿,“我就知道!” “你误会了,福利部长。”茨威格侧过头,不去看福利的脸,说道,“他们退开,只是想为我们接下来的魔法腾开空间,我建议你现在回去疏散人群,我们只想拆了你们的楼,不想增加无谓的杀戮。” “你住口!”魔法部大楼三楼的一扇窗户打开了,一个棕色头发的圆脸年轻人探出头瞪着茨威格骂道,“区区罪犯——” “你住口!诺比,你以为你是谁!”福利部长转过身,指着那名男巫破口大骂,又回头搓着手向茨威格陪笑道,“这小子是法律执行司的书记员,和他们学校那个老糊涂校长一样,认不清形势……” 茨威格没有理会他,向后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开始施法。 这支队伍正是帮罗莉安搬家的“专业团队”,怪不得他们有一股独特的气质,这支队伍可能在战斗方面表现平平,但是在建筑方面确实是巫师界最专业的。 福利部长又油滑地向茨威格挤去,又被茨威格灵巧地躲开,“茨威格先生,您不如回去和格林德沃大人再商量商量,毕竟那只是迪佩特那老头的个人行为——” “够了!” 魔法部的大门从里打开,年轻的诺比·里奇搀扶着步履蹒跚的沙菲克法官从里面走出,魔法部剩下的职员和傲罗拍成两列涌出大门,很快站好站位和包围大楼的黑袍巫师们对峙起来。 “沙菲克,你这个老东西——” “闭嘴吧赫克托,我一回来就碰到你这家伙,真是让人犯恶心……”沙菲克法官不耐烦地摆摆手,说道,“超过三分之二的魔法部官员对你发起了弹劾,你不是部长了,做你的事去吧。” “我——” “行了,不用说了,弹劾就是你岳父发起的。”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新部长 “怎……怎么可能?”福利部长再也无法维持脸上的微笑,惊恐地瞪大眼睛,抽出魔杖指向沙菲克法官的胸口,眼眶中布满血丝,咬牙切齿地喝道,“你骗我!老东西,你骗我对不对?” “扑哧——” 茨威格捂住嘴巴笑了一声,看到对面的英国巫师们都转过头来看着他,于是摆摆手,带着笑意说道: “抱歉,你们继续。”他挥挥手让手下停止了在魔法部大楼周围动土的动作,举起手后退一步,诚恳地说道,“你们先把这件事解决吧,我们纽蒙迦德的圣徒都是讲武德的,绝对不会偷袭……我只是觉得好笑,赫克托·福利在我的印象中和哑炮没有什么区别,从来没见过部长大人用魔杖,没想到第一次见识到您的魔杖,竟然是在用它指着沙菲克法官的头。” “闭嘴!”福利部长转过头,恶狠狠地瞪了茨威格一眼,茨威格撇撇嘴,摇着头又后退了几步。 他接着转回去盯着沙菲克法官,握住魔杖的手剧烈地颤抖,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滑落到下巴,似乎对他而言,攘夺其官职比被圣徒打到家门口还让人感到恐惧,他努力地扯动嘴角,挤出一个牵强的笑容,颤声问道,“沙菲克法官,您累了,这种时候就不要开玩笑了,快回家休息去吧。” 沙菲克法官摇摇头,福利部长看到他这副模样,嘴唇哆嗦起来,气急败坏地指使一旁的诺比·里奇,“里奇,沙菲克法官老糊涂了,你快把他送回家去,别让他在外国友人面前丢人现眼。” 诺比·里奇一动不动,福利见状,用力跺了跺脚,大声喊道,“你们都哑巴了吗?怎么一动不动的?傲罗呢?快来把他们关到阿兹卡班去!” 诺比与沙菲克法官周围的魔法部官员和职员们好像都没有听到他的话,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 “部长,哑巴是指说不出话,这里应该说聋。” 人群中,一个沙哑的男声噎了他一句。 “韦斯莱,你不想在魔法部混下去了是吗?”福利紧握魔杖,保持着指着沙菲克法官胸口的动作,随口骂了一句,然后一步步向前逼近。 “得了,福利。”沙菲克法官轻咳两声,推开了扶着他的诺比,向前一步,伸出右手紧紧抓住了福利部长的魔杖,在福利惊恐眼神的注视下拉着他的手把魔杖戳在了自己胸口,周围的人包括圣徒们都紧张起来,没有人想让他死在这里,沙菲克法官面带嘲弄地说道,“福利,就你也配说丢人现眼这个词?我如果不来,英国魔法部的脸是不是马上被你丢完了?” “我……我……” “你?你!你什么你?你知道我为什么到现在都不退休吗?还不是因为魔法部里多的是你们这样的宝贝,现在魔杖就在这里,你念咒啊?”沙菲克法官忽然抬起另一只手,紧紧捂住嘴巴,指缝间渗出发黑的血液,返回魔法部前,他似乎受了很大的伤,他咬紧牙关,拿那只手在脸上用力抹了一把,露出苍白的老脸骂道,“你岳父一次次地求别人给你机会,你从来都不懂得把握,你现在念咒,索命咒,昏迷咒,哪怕你给我放个蝙蝠精咒或者踢踏舞咒都可以,你敢吗?” “我……” 福利眼中凶光大盛,嘴里念念有词,竟然真的开始念起魔咒来,沙菲克法官身后的一种傲罗都紧张地举起魔杖,只有他自己毫不担心地继续说道,“福利,自己回家,我给你体面。” 福利不听他的话,他已经乱了阵脚,那句不知道是什么魔法的咒语说道最后,有气无力地停了下来。 “背对着敌人,这是魔法部长应该干的事?”沙菲克法官觉得心脏有点疼,“当着他们的面?用魔杖指着我?这是脑子正常的人能做出来的事吗?” “我们可不是敌人,”茨威格插嘴道,“我们可是背景清白的巫师,而且过来以后什么都没做,只是人多了点儿而已。” 没人理他,他只好悻悻地缩回人群,看着沙菲克法官和福利部长带来的这出精彩大戏。 “福利,这些材料是你岳父亲手交给我的,里面详细罗列了五年来你所有收受贿赂的账单,看样子你是不想要体面了。”沙菲克法官转过身,把怀里的一叠纸交到诺比·里奇手中,交代道,“你是法律执行司的吧?把他带到你们那——哦,对了,威森加摩经过了慎重的讨论,你是下任部长的人选之一。” “好的,我这就……等等?”诺比应和道,突然反应过来,指着自己的脸,脸上的惊讶不比一旁失魂落魄的福利小,他连忙摆手,说道,“我?您认错人了吧,我在魔法部工作只有——” “我们知道,但是其他人实在是太不顶用了,又或者不太干净。”沙菲克法官捂着胸口,把手搭在诺比肩上,将自己全身的重量靠在上面,小声说道,“你们是什么情况,我们比你们自己更清楚……几个候选人只有你现在在魔法部,所以你现在是代理部长了。” “这么草率的吗?”圣徒的队列里,茨威格的声音传出。 “没办法……” “我们那里有位新来的先知做了个预言,”圣徒的队伍分开,露出中间的茨威格,他不知道从哪拿出了一张小马扎,坐在上面翘着脚饶有兴趣地望着眼前喜剧般的场景,摇头晃脑地说道,“他说英国的魔法部每次遇到紧急情况时的时任部长都是酒囊饭袋,而临时顶缸的继任者反而更有才能。” “先知吗……承你吉言。”沙菲克法官上前一步,苦笑道,他终于有空来面对入侵魔法部的敌人,“你们还不跑吗?接下来我就要下令抓捕你们了。” “为什么呢?”茨威格从马扎上站起来,走到沙菲克法官面前,随着他的动作,那些“专业团队”中的巫师动作迅速地分散开来,他拍拍手,说道,“我们做了什么吗?您是法官,应该不会在没有罪证的时候抓一些无辜的人吧?” “你们非法入境,这难道不是罪证吗?” “我会向本国的国际事务司交罚款的,一个人五加隆,这个我熟。” 沙菲克法官无奈地摇摇头,问道:“你叫茨威格是吗?我听说过你。” “那可真是我的荣幸。”茨威格欠身,他在这个虚弱的老人身上感受到了不小的气势,看到他正在把一件从福利身上搜出来的东西交给诺比,认真建议道,“我建议您等会儿再让他继任。” “有什么区别吗?”沙菲克的动作停下了。 “我们准备拆了这栋楼。”茨威格点点头,“我看到了这位年轻人刚刚在楼上的表现,我很欣赏他,所以不希望在他刚上任时就为他留下这样的污点。” “污点?”正用特质的手铐铐住福利前部长的诺比扭过头,脸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懵”字。 “没错,诺比·里奇。”茨威格拍拍手,那些早已在街道上整齐排布的巫师们动作一致地把魔杖插进地面,一阵清风拂过,魔法部的大楼消失了,连断壁残垣也没剩下,他继续建议道,“基建是政府永恒的话题,上任后的第一件事,我推荐你选择重建魔法部的大楼。” 话音刚落,茨威格消失在原地,几秒钟时间,街上已经没有一个圣徒了。 “……”沙菲克法官伸手一抓,捞到一把空气。 诺比刚让傲罗把福利送走,扭过头就看到沙菲克长官把一个小盒子向自己丢来,他慌忙接住,正准备征求意见时却发现法官已经退到一边,用鼓励的目光望向自己。 “都散了吧,去传递消息,让所有魔法部的人集合。”诺比想了想,下令道,“他们短时间应该不会来了,傲罗分成四队,一队去支援霍格沃兹,一队去对角巷,一队在魔法部待命,剩下一队机动……其他的人,做自己的事情吧,别让魔法部停摆了。” 沙菲克法官欣赏地点点头,这名年轻的男巫配得上他的看好,事实上,在那次对邓布利多的公审后,就是他提议把诺比·里奇列入魔法部长的候选名单内,虽然原计划是让他磨练几年,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圣徒来袭的时候,竟然只有他待在魔法部。 “沙菲克法官,您没事儿吧?”看到沙菲克望向自己,诺比赶忙走来扶住他。 “我没事,一点小伤……”沙菲克法官小声说,“送我去威森加摩……不要让别人看出来。” 诺比点点头,带着法官闪身消失了,不一会儿,他又一个人回到了原地,在场的巫师们已经走得七七八八,忙着做自己的事了,他站在街道上,挠着头,望着福利丢给他的一堆烂摊子发呆。 当所有人望向他的时候,这位年轻的男巫站得笔直,足以成为任何人的主心骨,当人们离开了,他的身形马上垮了下去,显得手足无措起来。 “别挠头了,当心头发像我一样掉光了。”等到所有人散去,一个头发稀疏的胖男人穿着不合身的西装向诺比走来,他热络地搂住诺比的肩膀,开心地咧着嘴笑,“好家伙,你这就升官了?我以后得叫你里奇部长了。” “多利安,你可别笑话我了。”诺比低下头,看到了茨威格留在地上的小马扎,一屁股坐了上去,惊恐不安地问道,“你知道怎么当部长吗?” “我怎么知道怎么当部长,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逆转偶发魔法事件小组组长……” “我回去就给你升职。”诺比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抬头看了看他头顶所剩无几的红发,担忧地说,“多利安,你太累了,你瞧瞧你头发都快掉光了。你放心,哪怕我只干一天,哪怕这只是个玩笑,我也要给你升职,让你去个清闲点的部门。” “你可别干这种事。”多利安·韦斯莱警告道,“刚上任就徇私枉法,你也想像福利一样被抓走吗?” “太难了……”诺比又开始伤春悲秋起来,“我一个法律执行司的书记员,怎么就被选成部长候选人了呢?这怎么有种钦定的感觉……” “这可不是钦定,不瞒你说,我有一点内幕消息,你知道的,我们家人很多。你之所以被威森加摩注意到,除了你平日里的工作成绩外,还因为那次公审邓布利多时你站在看台上骂福利的事情。”多利安神秘兮兮地说道,“况且你的水平所有人都有目共睹,不瞒你说,之前部里有次‘评选你心中最敬业巫师’的不记名投票,我和很多人都投给了你。” “我就说那次过后福利怎么没来找我麻烦……”诺比点点头,说道,“但是魔法部有很多司长,你们司的司长,我们司的司长?再不济也有你这样的组长,也不至于选我这样的办事员。” “你也不想想他们多老了……上次战争,因为太多年轻巫师参加麻瓜战争违反保密法,很多人丧失了在魔法部工作的机会,所以这是没办法的办法,我的同辈人断代了,部里除了那些老头子,就剩下你这样的年轻人了。”多利安解释,又小声附耳说道,“听说你的老师帮你运作了一番……” “斯拉格霍恩教授吗?好久没去看他了……” 诺比作为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接受新鲜事物很快,他已经不再惶恐,眼神中闪烁着兴奋的光,既然有这样的机会,不管多久,总能施展一些拳脚!他摸了摸怀里的小盒子,认真地点了点头。 “想明白了?”多利安拍了拍他的肩旁,欣慰地说道,“加把劲吧,迪佩特校长这么一搞,估计巫师界不会太平咯,之后你可有的忙了。” “我知道,”诺比走到原来魔法部大楼所在的位置,那里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坑,他点点头,说道,“我准备把魔法部的新楼建在地下,把威森加摩也搬过来,这样就不用担心麻瓜或者其他的问题,也能加装更多的防护……不过多利安,我一定要给你升职,我需要你的帮助。”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子与父 “是这里吗?” 酒店大楼下,正在一扇不起眼的小木门门口来回踱步的汤姆从贴身的口袋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张剪报,这张剪报比正常的报纸薄很多,上面有两道呈十字形的深刻折痕把它分成四块,边角也起了毛边,看得出剪报的主人经常把它拿出来翻阅。 这栋大楼占据着靠近巴黎歌剧院的黄金地段,和巴黎日报社仅仅相隔两个街区,靠近街道的是一排明亮的落地窗,酒店的一楼是一家只做法餐的高级餐厅,穿着笔挺制服的侍应生举着盘子穿行在顾客中,怪异的是,明明是工作日的早上,这家餐厅里还是座无虚席。 汤姆紧紧抓着剪报,即使已经看了无数次上面的内容,汤姆还是再次将它翻开,认真核对着上面的地址。 “在楼上么?” 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汤姆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紧张的感觉了,他把右手附在胸口,大口呼吸着巴黎清晨并不怎么新鲜的空气,平复着紧张的心情,低头看了看自己得体的衣着,弯下腰拿出一张手帕擦了擦皮鞋,又摆弄了一番领结,理了理大衣领子,对着餐厅的落地窗拨了拨头发,这才昂首阔步地往门口走去。 他走到门口,轻轻推开餐厅的大门,在他用力以前,门口站立静候的侍应生早已为他拉开了大门。 “早上好,先生。”侍应生欠身行礼。 汤姆点点头,一位站在店面里挂机很久的侍应生向他走来,汤姆上次在隐藏地买的法语翻译套餐还没过期,于是拿起剪报,开口问道,“我想找这位先生,可以带我去吗?” “好的,先生。”侍应生望了地址一眼,点点头,带着汤姆往饭店侧面的玻璃门走去,解释道,“您要去的是楼上的酒店吧,抱歉,由于这座建筑太过老旧,酒店的正门有些不起眼,第一次来的客人都很难发现入口……我带您去酒店大堂,之后会有那面的服务员接待您。” “好的,谢谢。”汤姆摘下帽子,跟着侍应生穿过玻璃门,走进酒店大堂,看到位置,他稍稍回忆,便想起了酒店的大门在哪里,正是他路过了好几次的小木门,他拿出一张面值不大的法郎,感谢道,“麻烦您了。” 侍应生满脸堆笑地接过小费,把他引到大堂中的沙发边,让他先坐下,自己小跑着往前台去叫人。 汤姆无聊地把玩着桌上的烟灰缸,打量着这间外面并不起眼里面却金碧辉煌的大堂,他在前台后面的墙壁上看到一幅巨幅油画,哪怕是赝品也值不少的钱。 一位大腹便便的麻瓜商人从酒店大堂里急匆匆地走出来,他一边看着表,一边拿着一叠文件念叨个不停,看起来有紧急的公务处理,但当他走到门口,刚准备推门出去时,却露出茫然的神色,挠着头说道,“啊……我忘了我在酒店的房间里的拖鞋没摆整齐,还是回去弄弄好吧……” 说罢,他把文件卷成卷,随手塞进口袋,满脸茫然地走回楼梯。 “麻瓜驱逐咒吗?”汤姆把烟灰缸放回桌上,他对这个魔法也有所了解,此刻满脸凝重地想到,“如果给巴黎施展麻瓜驱逐咒,那么这里应该已经变成一座空城了……看样子他们只对街道施展了这道咒语,这得有多么细致的操控能力?” 趁着四下无人,汤姆偷偷摸摸地拉开背包拉链,把里面的箱子拽了出来放到身边,又把背包塞进箱子,即使箱子没有被施展无痕伸展咒,但是塞个空包进去还是轻轻松松的,他翘着腿坐在沙发上,一边观察四周,一边等待侍应生叫来的人。 他透过一旁的玻璃门,通过饭店外的玻璃幕墙观察着巴黎街头的景色,在城市最高的地标埃菲尔铁塔上方,一团黑纱如同沉重的黑雾一般把整个塔尖包裹起来,而饭店中的麻瓜们却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样,该吃吃,该喝喝,完全没有想到要出去这回事。 “先生?”正当汤姆神游天外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汤姆眨眨眼,回过头,看见一位穿着职业装的圆脸女孩正站在他身边。 “您好,先生,听说您要去找汤姆·里德尔先生?” “没错,”汤姆抬起头,露出那张在巴黎几乎是家喻户晓的面孔,轻声说道,“我就是汤姆·里德尔要找到那个……” 他挣扎了一会儿,用更小的声音说道,“盖勒特·格林德沃。” “啊!”女孩震惊地把嘴张成O型,又忙抬起手捂住嘴巴,愣在原地开始消化这个消息。 “什么玩意儿?”汤姆看着她的表现,心中震惊,“我这么有名了吗?” “格林德沃先生!”女孩缓过神,失态地大声说道,“我这就带您上去,请问您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哦,好——” 汤姆刚站起身,话语就被柜台后的经理打断了,一位穿着紫色西装的瘦高男人呵斥道,“门童,做你自己的事情!” “好的!古斯塔夫先生!”女孩慌忙地转向经理,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紧张地回答道,“我这就带这位先生上去!” 经理没有再说话,钻回柜台里忙自己的事去了。 “我是说,先给我开一间房间吧,我可能得在巴黎住几天。”汤姆让女孩喊来一位服务生,交给他一叠钱,把行李箱交到侍应生手中,说道,“帮我把箱子放到房间里,钥匙留在大堂就行,我一会儿下来取……呃,标间就可以。” 吩咐完服务生,女孩就引着汤姆,顺着大堂后华丽的螺旋楼梯往楼上走去,她好奇地问道,“格林德沃先生,您这次来巴黎是有新的作品吗?” 汤姆越往上走,在饭店门口平复了的紧张情绪又一次浮现出来,看到前方的女孩,正想着搭个话缓解心情,没想到她先开了口,于是随口答道,“可能吧,还在考虑。” 汤姆对这个艺名的相关事宜已经死猪不怕开水烫了,他耸耸肩,换了个轻松点的话题,问道,“你们的经理,一直都这么暴躁吗?” 女孩并没有搭理他,这让汤姆觉得更尴尬了。 她在前面闷头走了一会儿,才发现汤姆是在和自己说话,转过头回答道,“不是的,先生,古斯塔夫先生是很温柔的人,只是最近遇到一些烦心事。” “什么烦心事儿?”汤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只是无意识地问道,越靠近顶楼,心头的惶恐便愈演愈烈。 “古斯塔夫先生的哥哥在一间颇负盛名的大饭店里当上了经理,这让他有些气馁,”女孩握住拳头挥挥手,说道,“但是古斯塔夫先生也不差的,他哥哥的酒店虽然好,但是地方没有巴黎繁华……” “那可真是太棒了……”汤姆没有听清女孩在说什么,两个人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他的思维已经发散到等会儿见面要说什么上了。 “你好,里德尔先生?不行,这样太僵硬了。” “好巧,我也叫汤姆·里德尔?”汤姆摇摇头,“不行,这听起来像阿尔法德或者约纳斯会说出来的话。” “我就是你要找的盖勒特·格林德沃?”汤姆捂住脸,“我走出酒店就会被圣徒干掉吧?一定会吧?” “您可能就是我的父亲?”他伸出双手拍拍自己的脸颊,这个也被否决了。 “格林德沃先生?”女孩注意到汤姆一直在手舞足蹈地自言自语,只当是艺术家的怪癖,但是当汤姆的病情看起来更严重的时候,她实在忍不住,指着眼前套房的深色木门,开口问道,“您怎么了?我们到了” “没什么。”汤姆回过神,把思想从宇宙中拉回来,严肃地掏钱说道,“谢谢你带我上来。” “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女孩摆摆手,拒绝道,“先生,我是实习的门童,不能收小费的。” “不让门童收小费正是你们的经理不如他哥哥的原因,”汤姆把钱塞给他,站在门口,准备和女孩多聊一会儿,问道,“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你可以做门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门童应该都是男的才对。” “那是因为我——” 女孩正欲开口解释,深色的木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留着白胡子的高大老人拎着水壶从里面走出来,他低下头,瞅了一眼门口立着的两人,迈开步子往走廊深处的水房走去。 “那是因为我走了后门,”女孩涨红了脸,小声说道,“但是我会证明的,女性也可以做这些抛头露面的工作,而不是在家里做个某某太太!” “呃……我相信你,加油,”说句实话,汤姆认为这个女孩作为门童已经是不合格的了,她和顾客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但是出于礼貌,他还是鼓励道,“我完全支持你的事业,你们酒店有什么服务打分表吗?我一会儿全给你打五分。” “有的,先生。”女孩回答道,“但是满分是十分……” 汤姆感觉嗓子眼里好像卡了什么东西,张了张嘴,正准备说些什么,之前拎着壶出来的老人又沿着脚步退了回来,在汤姆面前站定,用一种令人发毛的眼神死死盯着汤姆的面容,甚至伸出手想要戳汤姆的脸。 “住手。”汤姆挡住了他不安分的爪子,皱着眉头问道,“你想干什么?” 老人左右张望,看到汤姆身后的女孩,使了个眼色,让她赶紧离开,女孩这时候倒有些门童的素养,不发出一点儿声音地消失在走廊里。 老人空着的手有些发抖,试探地问道:“您是来找老爷的吗?” “谁?”汤姆平生最恨这些讲话讲不明白的谜语人了,尤其是这个谜语人盯得他浑身难受时。 “里德尔老爷,汤姆·里德尔。”老人在汤姆面前说出这个名字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把眼睛瞪得更大,仔细地在汤姆脸上扫视,似乎想发现点儿什么东西。 “是的,能不能不要盯着我看了。”汤姆压下心中的不快,直视着老人的双眼,摊开手问道,“有什么问题吗?我听说他在找那份报道里的盖勒特·格林德沃,所以我来了,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没什么。”老人布满老年斑的苍白脸上涌上一丝病态的潮红,手中那个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水壶被“哐啷”一声丢到地上,他有些笨拙地把手在身上擦擦,握住了汤姆还没来得及缩回去的手,他握得很用力,像是怕汤姆跑了一样,嘴里一遍遍地重复着,“太像了……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像什么?”汤姆费了些力气,才把手从老人的手中抽回来,他一手抓着帽子,一手背在身后,又向后退了一步。 “抱歉,少……先生,我是里德尔老爷的管家。”老人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躬身道歉,弯着腰为汤姆打开了房门,说道,“您进去就明白了,老爷在会客室里烤火。” 汤姆点点头,这也是他来这里的目的,他深吸一口气,向着套房内走去,路过管家时还从侧面略微绕了一圈。 穿过一条长长的、铺着名贵地毯的走廊,汤姆见到了会客室的全貌,管家跟在汤姆身后走了进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绒布的厚窗帘拉开,而纱帘还闭着,清晨的朝阳令房间内充满了温暖的橙光,窗外飘荡着若隐若现的黑纱,汤姆向两旁望去,一面墙壁内嵌的壁炉正燃着熊熊烈火,木材发出劈里啪啦的爆炸声,整间会客室里弥漫着一股松香味。 一张皮沙发放在壁炉不远处,上面坐着一个人,只露出头顶花白的头发,一位年轻的男仆安静地站在一边。 在这张沙发对面摆着一张一模一样的沙发,汤姆一言不发地走到沙发旁,男仆像雕塑一样呆在原地。 汤姆坐在沙发上,把右腿搭在左膝上,歪头一看,对面沙发里的男人面容看起来甚至比管家还要苍老,燃烧的炉火也无法让他苍白的面庞染上一丝红色,他正以一个和汤姆一样的姿势躺在沙发上打盹。 就在汤姆观察这个男人时,他忽然睁开了眼睛,两人的视线在炉火旁相遇了。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父与子 汤姆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在望向他的第一眼,汤姆的心中就涌上一丝熟悉的感觉,他仿佛在看一面可以照见未来的镜子。 男人苍白的皮肤甚至有些透明,显得病怏怏的,但在他这副枯槁的老朽面容之下,有着和汤姆一样挺直的鼻梁,有着一样薄的嘴唇和一样利的眉毛,他脸上的种种特征都和汤姆一模一样,但也有些许的不同——他的眉骨很高,眼窝却深陷,如果光源在头顶,此刻汤姆应该看不到他的眼睛,而在炉火的照耀下,他布满血丝的双眼中闪现出和汤姆一样震惊的情绪。 “你……看够了吗?” 沙哑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 老汤姆也同样望着汤姆,凝视着这个几乎是自己年轻时翻版的少年,他微微眯起眼睛,不露声色地移开了视线,他不想在这个疑似自己儿子的男孩面前露怯,只好侧过脸,把自己的神色隐藏进火焰背面的阴影中,像雪原中等待猎物入网的猎手一般,开口问道。 汤姆什么也没说,他发现自己坐在沙发上最舒服的姿势竟然和这位与自己同名的男人一模一样,索性换了个动作,岔开双腿,把胳膊搭在膝盖上,两手交叉支住下巴,身体弓起来,仿佛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又想一条盘起身体的毒蛇。 两个人之间只说了一句话,此刻的气氛却突然剑拔弩张起来,一旁侍候着的男仆觉得屋子里的温度有些冷,抖了抖,侧身想绕过老汤姆为壁炉添些柴,却被门口的老管家喊走了。 汤姆和老汤姆在炉边对视着,房间里只剩下老汤姆有些粗重的呼吸声和壁炉中的松木被炙烤到爆裂的噼啪声。 不一会儿,老管家返回房间,拿来一本小册子交到老汤姆手里,老汤姆接过册子,把它在膝盖上摊开,一只手搭在沙发的扶手上支着头翻阅着册子,纸张翻动的声音明明很大,却完全挤不进房间的空气之中。 “看够了。” 就在老汤姆看完一半,准备往后翻时,汤姆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动作。 老汤姆动作一僵,抬起头望向对面的汤姆,他张了张嘴,却只从嗓子里挤出类似于“呃”的音节,维持了这个动作好一会儿,他才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丝复杂的笑意,说道,“看样子你比我想象中的好不少。” 汤姆继续支着下巴,点点头,示意老汤姆继续说。 “所以,她……给你取名字叫‘汤姆·里德尔’是吗?”老汤姆把册子合上,问道,“我的名字……” “是我的名字。” 汤姆不咸不淡地说道,心里早都拧巴了起来,莫名其妙地想到:“如果纳尔和他的父亲见面,应该不是这样一副场景。” “没错,是你的名字。”老汤姆点了点头,说道,“你可以叫任何名字,包括那个盖勒特·格林德沃,但是现在它也是我的名字,当我百年以后,它就只属于你了。” 老汤姆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叹了口气,侧过身子向汤姆伸出颤抖的右手,认真地说道,“我叫汤姆·里德尔。” “我知道。” 汤姆仿佛有延迟一般,在原地卡顿了一会儿,才坐直身子,伸出手轻轻握了握老汤姆的指尖。 “你可能看不出来,你和我年轻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所以我先为你说明一下找你的意图。” 凭借祖辈的余荫和多年的经验,老汤姆在商场上叱诧风云惯了,但他却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开腔,憋了半天,说出来一句令人忍俊不禁的话,好在房间内的三人都见过市面,没有笑出声,却让气氛更加尴尬了。 “我知道。” “很好,让我来告诉你……等等,你知道?” “我知道。” 老汤姆握起拳头敲了敲额头,有些头疼地说道:“你知道我找到你之后要做什么吗?” “不知道。”汤姆终于说了“我知道”外其他的话,他摇摇头,认真地问道,“是什么?” “是为了……”老汤姆在汤姆面前似乎完全丧失了语言表达能力,他精心准备的话语在三个“我知道”下已经完全丧失了用武之地,只好虚弱地说到,“故事有些长,我可以从头说起吗?” “您请便。” “好的,我和那位生下你的女人……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你的母亲,有一些龃龉,但很明显,你应该是我的亲生儿子。”老汤姆絮絮叨叨地说着,忽然抓了抓头发,问道,“你介意我抽支烟吗?” “请便。” 管家有眼色地上前一步递上了打开的雪茄盒,老汤姆摇了摇头,说道,“烟。” 管家很快为他拿来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老汤姆点燃一支,深深吸了一口,剧烈地咳嗽起来,但这种视野被烟雾遮盖的感觉让他感到如鱼得水,得以舒服地继续说下去。 “说真的,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我还有个儿子在世,其实这么多年,我们家一直关注着你……” 透过烟雾,老汤姆看到了汤姆面无表情的脸上写着“你继续编几个字”,于是咳了咳,自行换了话头,讲述起他和梅洛普的故事。 几支烟的时间过去,老汤姆诚恳地说道:“说真的,我不指望你相信——” “我相信。”汤姆简直太相信了,作为一个上周课上刚听过迷情剂危害的巫师,从各种纯血族谱和纳尔逊那里打听到不少事情的他简直太相信用迷情剂控制老汤姆是自己的巫师母亲能够干出来的事,他点点头,说道,“我了解了,所以你觉得在这件事情中,你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是吗?” 老汤姆脸上浮现出挣扎的神色,他沉默了片刻,点燃一根烟把它抽尽,又点燃了另一根,终于说道:“没错,孩子,我很想骗你说我们感情很好以此来博取你的好感,但我做不到,我已经逃离了那个魔窟十几年,它一直是我的噩梦。” “我理解,如果碰到那种事,换做我也会跑的。”除了零星几个人外,汤姆一直是一个情感淡薄的人,对他那从没见过面的生母也是如此,他感谢这位女巫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但也不觉得自己欠她什么,“尤其是听完这段故事后,我认为自己应该只是她疯狂爱情中的一个副产品。况且,我和她是一样的人。” 汤姆最后一句话说得含糊不清,老汤姆也没有听清。 但听到前一句,一辈子没怎么心软过的他忽然有些于心不忍,他觉得自己起码应该尽一些父亲的职责,至少让这个孩子有得知真相的权利,这种想法让他自己都觉得心惊,“这是什么?难道我在忏悔吗?” “您说什么?” “没什么。”,老汤姆翻开腿上的小册子,打开其中一页,叫来老管家,示意他说给汤姆听。 “少爷,”老管家说道,“根据我从西城孤儿院的管理人科尔夫人那里了解到的情况来看,冈特小姐在老爷离开后坚持了五个月才生下了您,当临近预产期的时候,她已经油尽灯枯了,所以才在那个雪夜找到了西城孤儿院,倒在了门口的台阶上——据科尔夫人所说,她面朝着大门,却让后背和后脑勺磕在了台阶上,这可能也是她很快离世的原因之一。” 汤姆咧开嘴角,似笑非笑,不知道是因为听到了科尔夫人的名字,还是听到了母亲保护自己的故事。 老汤姆却听得浑身不自在,快速地嘬着烟头,把上面的火星弄得比炉火还要明亮。 “所以您找我是为了什么呢?”汤姆消化完这些消息,追问道。 “一方面,我想要让你继承我的家业,”回到正题上,老汤姆明显舒服多了,他又叹了口气,说道,“毕竟我已经命不久矣了。” “我不需要。”汤姆挑了挑眉毛,麻瓜的财富难以让他感到兴奋,但后面的消息还是让他有些惊讶。 “我知道你现在尽管年纪轻轻,却有了一番事业,”老汤姆愣了一下,没想到他儿子竟然对自己的家底不感兴趣,本来他都做好汤姆纳头便拜自己收获一个孝顺儿子的准备了,这句拒绝让他有些措不及防,只好苦口婆心地劝道,“搞艺术是没出路的,我不反对家族中的后辈有自己的爱好,但是它终究只能是爱好,你不明白我有多有钱。” “多有钱?”汤姆挑了挑眉毛。 “我们家族在欧洲尤其是英格兰经营了数百年,世界各国都有自己的庄园,”老汤姆说道,“像这间酒店所在的街道,里德尔家要不了一个月就能买下来。” “哦,真厉害……”汤姆吊着眼睛,语气平淡地说道。 “旧殖民地那边,满是我们家族的产业,虽然他们独立了,但金子可没有独立。” 老汤姆已经完全偏离了自己的初衷,从汤姆刚进门的表现开始,他就对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儿子十分满意,他已经不再想着骗来一个找女儿的工具人,反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和自己同名的儿子或许可以延续自己的事业,让家族更加辉煌,于是他卖力地继续用自己最擅长的东西蛊惑着汤姆。 “回到家里,学习几年,你就可以直接登上巅峰,甚至走得更高!” 老汤姆都被自己蛊惑了,他甚至觉得自己年轻了几岁,但汤姆已经心生厌烦,我是要和纳尔用魔法改变世界的人,谁稀得和一群麻瓜玩那个? 他不耐烦地重复道:“我不需要。” “你不需要?”老汤姆只感觉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自己的家族可是老钱中的老钱,贵族中的贵族,政要富商恨不得争着来给自己当儿子,怎么会有人看不上?他抬高了音调,问道,“你是不是没听明白?你知不知道你拒绝了什么?” “你直接告诉我你想要我做什么就可以。”汤姆有些累了,他不想再玩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从和老汤姆对视时他就看出来了,老汤姆对自己怀有芥蒂并且别有所图,而自己也并没有多少信任——这和他想象中父子相认的场面完全不同,于是汤姆放松身体,舒服地靠在沙发上,望着炉火问道,“世界上没有没来由的馈赠,所有东西都是有代价的,这是我一位朋友告诉我的。” “我——”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房间中又安静下来,这次老汤姆喘气的声音更大了,完全盖过了木材爆裂的声音。 窗外的黑纱更加厚重了,这让汤姆完全无法依靠自然光源判断时间,只是躺在沙发上望着每时每刻都在变化形状的火焰,不知道过了多久,老汤姆苦笑一声,扶着沙发扶手想要站起来,但是因为太过虚弱,竟然摔回了沙发上,管家忙上前搀扶,老汤姆挥了挥手,第二次扶着扶手,两腿战战地艰难站起,他颤颤巍巍地走到汤姆面前,通红的眼眶有些湿润。 “你赢了,汤姆。”老汤姆第一次叫了汤姆的名字,他把手伸进正装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老照片,递给汤姆,说道,“不管你愿不愿意,既然找到了你,你就是我的继承人了——那些东西以后都是你的。” “我不——” “等我说完,”老汤姆打断了汤姆的拒绝,这也是他第一次在今天的谈话中占据主动,他站直身体,像一只年老体衰的老狮子一样,虽然好勇斗狠远不及那些年轻的狮子,甚至让他们蠢蠢欲动,但在真正退位之前,他的吼叫还是能够震慑所有来犯之敌。 汤姆甚至有些被吓到,接过那张照片,低头看了一眼,看到上面的女孩儿,他先是愣了愣,然后眉毛慢慢挑起来。 “我说过,我时日无多了,留给你的东西你要怎样也和我没有关系。”老汤姆说道,“但是有件事你无论如何都得去做!” “好……好的。”汤姆缩起脖子,他惊讶极了,自己竟然有些怕此刻的老汤姆! “这是你的妹妹,她叫萝拉,萝拉·里德尔。”老汤抬起头,用力眨了眨眼睛,音调有些变形,“生日是1927年12月30日,我和你的母亲怎么样已经无所谓了,这是老一辈的事情,但你的妹妹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亲人,1932年,她在伦敦走失了,你一定要找到她,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自己,你明白吗?”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血缘 “萝拉……里德尔吗?”汤姆把照片放到沙发扶手上,用食指轻轻敲打着,看着老汤姆挪回自己的沙发坐下。 “没错,是叫这个名字。”管家见老汤姆没了说话的力气,站着一旁回答道,“您瞧,照片里的小姐和您长得多像啊!” “是挺像的。”汤姆抿了抿嘴唇,问道,“她是在伦敦走失的吗?” “是的。” “被人贩子拐走的?” “这……我们并不确定,”老管家思索片刻,答道,“但是当时她的身边跟了不止一位女仆,应该不是单纯的走失。” “……” “少爷?”见汤姆不说话,老管家小心翼翼地叫唤了一声。 “我明白了。”汤姆撑着扶手站起身来,拿过帽子扣到头上,说道,“我会留意的。” 说罢,他转身向门口走去。 老管家上前一步,拦在他身前,牢牢盯着汤姆,像是生怕他跑了一样,问道:“少爷,您不跟我们回去吗?” “不就在汉格顿吗?”汤姆敏捷地绕过管家,握住门把手,“等我找到那个萝拉·里德尔了,自然会把她带到你们家去。” “是‘我们家’,汤姆。”窝在沙发里半晌不言语的老汤姆突然开口说道,“你的家也在汉格顿。” “我有家。”汤姆打开房门,回头说道,“放心,只要找到她,我一定带她过去。” “……”老汤姆喘着粗气,望着汤姆的背影,说道,“你住在这吧,我要回去了,房间还有两周。” “不用了,”汤姆走出房间,关上房门,“我在楼下订了房间。” “他是真的看不上我的钱啊。” 汤姆走后,老汤姆躺在沙发上,又点燃一支烟,这是管家拿来的那包里最后一支了,他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无礼地说道。 “少爷可能有其他追求,”管家又拿来一包新的,安慰道,“您也不必为他担心,报道上不是说了吗?他也有了自己的事业。” “你以为我担心他吗?”老汤姆大口大口地吸着烟,被呛到也在用力嘬着,“像他那样的,怎么可能被饿死,他和我简直一模一样!” “您说的是,老爷。” 老汤姆把烟头在沙发的扶手上按灭,将真皮烫出了一个洞,他狠狠地把还亮着微弱火星子的烟头掷到地毯上。 房间内陷入了沉默,壁炉中的火苗完全熄灭,木柴的爆响声也无影无踪。 过了很久,直到汤姆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在走廊之中,老汤姆忽然抬起头,望向身后站着的管家,轻声问道: “他说他和她是一样的人,你听到了吗?” “我听到了,老爷。”管家点点头,又摇摇头,“老爷,世界上根本……好吧,少爷是说了这句话。” “他和她一样……”老汤姆浑浊的眼中冒出精光,“怪不得,怪不得他看不上这个家,这一切都说的通了,但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老管家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像个捧哏一样重复着老汤姆的问题。 “为什么呢?他明明长得那么像我,和他那丑陋的魔鬼母亲完全不同,他的身体里流着高贵的里德尔家族的血液,他连名字都和我一样!”老汤姆情绪激动,越讲越快,声音也越来越大,他紧紧握住拳头,隆起的血管在苍白的手背上异常醒目,手中的香烟被捏成两截,老汤姆抬起拳头用力地砸着扶手,“他为什么和那个魔鬼一样?他凭什么和她一样!” “老爷,他毕竟不是您一个人的孩子。” “我知道!”老汤姆喘着粗气,和一般的麻瓜不同,有过特殊经历的他对这种超自然的东西深信不疑,他捂住胸口说道,“但这让我怎么办?我想过无数种情节,有千万套办法,但是……去,给我拿药!” “老爷……老爷!”见到老汤姆有些喘不上气,管家马上地拿来药瓶给主人喂药,一阵手忙脚乱的动作过后,老汤姆躺在房间中的大床上沉沉睡去,老管家站在会客室的大窗边,望着窗外万里无云的大晴天,重重地叹了口气。 …… “我来拿钥匙,”走到大堂的汤姆站着柜台前用指节叩着桌面,叫醒了在里面打盹的女孩,“工作时间睡觉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抱……抱歉!”女孩从椅子上弹起来,大声说道,“古斯塔夫先生,我错了!” “我不是你们经理。”汤姆把胳膊搭在柜台上,无奈地说道,“把钥匙给我吧,我刚刚不是定了房间吗?” “好……好的。”女孩笨手笨脚地弯腰从柜台后的抽屉里找钥匙,门童的帽子碰倒了摆在桌上的花瓶,汤姆眼疾手快,一把接住,翻倒的瓶口之中调出一枚圆形的徽章。 汤姆把花瓶放回桌上,捡起那枚徽章,仔细端详,黑底的徽章上雕出两把相互交叉的金色十字钥匙。 “抱歉,先生!”女孩双手捧着汤姆的房间钥匙,深深地低下头道歉。 “这是什么?”汤姆接过钥匙,揣在口袋里,捧起徽章问道。 “这是金钥匙徽章,先生,”一道有些虚弱的男声传来,酒店的经理推开大堂后的小门走出来,从汤姆手中接过徽章,鞠躬道谢,“感谢您帮这个门童避免了一些麻烦。” “古……古斯塔夫先生!”女孩的头埋得更低了。 古斯塔夫轻轻敲了敲女孩的头,皱着眉头问道,“我在走廊里就听到你在向我道歉,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结巴了?” “我……我没有。” “又结巴,”古斯塔夫的手重了一点儿,“你怎么又,又,又结巴!” 俗话说的好,变成结巴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学结巴说话,汤姆见古斯塔夫也磕巴起来,刚刚在老汤姆房间内生出的低落情绪很快消散,他忍俊不禁地笑了,见到他又要打那个做门童的姑娘,汤姆赶忙解围道:“古斯塔夫先生,您还没说这个徽章是什么呢?” “哦……先生,”听到客人问话,古斯塔夫整了整领子,在汤姆面前站的笔直,说道,“这是一个酒店管理联盟,只有具有一定服务水平的酒店才能加入,算是酒店身份的象征,除此之外,持有徽章的人还能得到其他联盟成员的帮助” “这可真是个好思路……”汤姆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您说什么?我也觉得这是个好思路。”虽然说的完全不是一码事,古斯塔夫还是自如地接过话头,再次深鞠一躬,说道,“实在是太感谢您了,它丢了很久了,我们甚至已经打算去补办一枚,没想到被您找到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把它丢进花瓶的。” 女孩的头埋得更低了,汤姆见状,一下子看清了形势,笑着问道,“好了,古斯塔夫先生,能否叫人带我去房间呢?” 古斯塔夫伸到女孩头上的手停下了,他瞪了女孩一眼,说道,“门童,快带客人去房间。” “好的,古斯塔夫先生。”逃离“魔爪”的女孩马上不结巴了,她带着汤姆,逃也似的往楼上跑去。 …… “还可以哦,这边环境比纽蒙迦德好多了。” 十二树教授把纳尔逊交给校工,就先行离开了,校工带着纳尔逊来到了罗莉安的小屋前,虽然它并不像纳尔逊想象中那样是一幢用玫瑰色的砖盖成的漂亮房子,但是纯木制的两层小屋看起来也很温馨,顶层附带了半层阁楼,一根被熏得发黑的烟囱里正冒着炊烟。 小屋周围是一片望不到头的针叶林,纳尔逊也看不出那些树的品种,木屋正对面是一片花圃,罩着一个半球形的巨大透明罩子,在阳光的直射下,花圃里千奇百怪的花朵们看起来色彩纷呈,一些英国很少见的五颜六色的小生物在罩子里飞来飞去。 “真不错,”纳尔逊满意地欣赏着花圃中的风景,“英国的花园里全是土豆一样的地精,应该学习一下,引进点儿花仙子什么的。” 欣赏过后,纳尔逊推开房门走进木屋,罗莉安正忙前忙后的收拾房间,满屋子的炼金小人跑来跑去,看上去不像在帮忙,反倒是在添乱。 “需要帮忙吗?” “你帮我把炉子上的壶拎到茶几上吧,”罗莉安擦擦额头上的汗,继续指挥人偶们清洁那些犄角旮旯,她指挥着纳尔逊,“你饿了吧,现在去餐厅我估计来不及了,准备了点儿吃的,咱们凑合凑合吧。哦对了,你的房间在楼上,最中间的那个房间——尼丹德帮你把行李送上去了。” “好的。”纳尔逊走到火炉旁,拎起吱吱作响的水壶,问道,“尼丹德是谁?” “就是那个带我到这里来的校工啊。” “哦哦,原来是她,”纳尔逊拎着水壶走到茶几旁,感受了一番水壶的温度,从桌上的花篮里摘了一朵花,把它变成一个针织茶壶垫,再把水壶坐在了上面,他从厨房里拿来两个茶杯,找了个沙发上的空处坐下,感叹道,“我可能是老了,记性越来越差了,老是忘掉一些事情。” “那不是老了,”罗莉安指挥着小人偶们找地方休息,走到纳尔逊旁边坐下,解下围裙,白了他一眼,说道,“你那应该是傻了。” “说的也是。”纳尔逊倒出两杯茶,用嘴吹着降温,说道,“据说打仗了,也不知道是个啥情况。” “喏,”罗莉安向纳尔逊身旁努努嘴,“你身边有报纸。” 纳尔逊低下头,看到屁股旁边放着一个篮子,他放下茶杯,拿出一张报纸在腿上摊开,开始细细阅读起来。 半晌,他才抬起头,拿起已经凉了的茶水猛灌了一口,说道,“果然,咱们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了。” “我早都回不去啦。”罗莉安笑起来,趁着刚刚纳尔逊看报的功夫,桌上已经摆满了糕点。 “对了,”纳尔逊嘴里塞着果冻,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回家的事,有眉目了吗?” “我……”罗莉安落寞地摇摇头,说道,“暂时还没有什么希望,不过——” “不过什么?”纳尔逊追问道。 “你真的相信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吗?”罗莉安话锋一转,好奇地问道,“你们一块的那个安德烈导向现在还认为我是从某个与世隔绝的魔法海岛王国里溜出来的在逃公主,迫不及待地想要和我的国家建交。” “我相信,”纳尔逊望着罗莉安的眼睛,认真地点点头,说道,“我一眼就看出来你不是本地人——差异如此巨大的魔法,不是一个国家可以发展出来的,特别是丁卡斯那样……呃,丁卡斯呢?” “它有些怕,去楼上睡觉了。” “好吧,”纳尔逊接着说道,“我觉得你的魔法和巫师的体系除了叫法以外,几乎完全不同,并且我相信那些叫法是你根据这里的语言自己翻译的。” “没错。”罗莉安挑挑眉。 “我一直想找你单独聊聊这个话题,”纳尔逊抬起手,指着太阳穴,说道,“只不过你身边总有人,所以不是很方便,我其实和你一样。” “你和我一样?”罗莉安的眉毛越挑越高,姑娘年轻饱满的额头上都挑出抬头纹了,她拔高了声调,“难道你也是——” “我和你……”纳尔逊想了想,心里甚至升起了坦白的念头,但还是打消了,说道,“我和你对未知世界的向往是一致的,如果真如怀特所说,战火起码几年内不会蔓延到这里,我想我们起码有一段平静又充足的时间来研究这件事。” 说着说着,纳尔逊正襟危坐,抬起胳膊说道,“我在期刊上看到一种百年前的设想,通过魔力扭转时间的魔法道具,但是哪怕到今天也没有实现,它叫‘时间转换器’,如果我们能够在这方面有所突破,想必我们一定能达到各自的目的,我定了个时间,就三年!” “我去写封信,”不等罗莉安回答,纳尔逊便起身上楼离开,对罗莉安说道,“今天洗碗就麻烦你了,我下次一定。”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包里装着什么? “你来了?” 当汤姆打开房间的门走进去时,一位不速之客早已待在里面等他了,她背对着房门,坐在床边,一只手揉着小腿肚,一只手支着下巴惆怅地望向窗外。 汤姆警惕地盯着坐在自己床上的女人,扭头重重关上了门,把跟上来的门童挡在门外,右手轻轻一甩,魔杖落入手中,然后踩着地毯无声无息地慢慢藏进走廊和卧室相连的墙角后。 他紧贴墙壁,平复呼吸,露出一只眼睛,发现自己的箱子已经被打开了,纳尔逊的背包正敞开着丢在枕头边,汤姆注意到自己压在衣服下的东西反而没动,这个女人似乎就是冲着那个包来的! 他伸出魔杖,从墙角后露出一个小尖,指向女人背后。 “纳尔逊,好久不见。”床上的女人正是和纳尔逊有过一面之缘的乔昆达·塞克斯,她在楼顶看到汤姆后便凭借一些特殊的追踪手段一路追了过来,此刻坐在床上自顾自地说道,“纳尔逊,有没有想我呀?” 汤姆放下了魔杖,他有些拿不定主意了,这个人似乎认识纳尔?那么她是谁?她要做什么?汤姆的眼睛眯起来,脑海中飞快思考着。 他仍然没有吭声,依旧贴着墙壁暗中观察,将左手伸进领口抓住了什么东西,而紧握魔杖的右手更加稳当了。 “我老早就听说你离校了,没想到竟然是和格林德沃搅合在了一起。”乔昆达从枕边抓起背包,站起身,向汤姆的方向走来,一边说道,“说真的,我找了它很久,没想到竟然在你身上,要不是包上有你的名字,刚刚开门的时候你就已经躺下了……呃,你是谁?” “你是谁?”汤姆抬起魔杖,指着乔昆达的脸,冷冷地问道。 “我?你为什么会拿着纳尔逊·威廉姆斯的包?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乔昆达看到眼前出现了一个陌生人,惊诧了一瞬间,紧接着把手伸向腰间,反问道。 “不许动。”汤姆右手持杖威胁乔昆达,左手放在领子里,模样有些怪异,如果不是这种危急关头,乔昆达少说要整两句荤话,但她完全不敢轻举妄动,生物的本能告诉她,眼前这个年轻巫师做出这副模样不是在色诱她,而是因为领子里真的有足以对她造成重大伤害的东西。 “喂喂喂,冷静点。”乔昆达从心地举起双手往后退,把脊背贴到了窗上。 “我很冷静。”汤姆握着魔杖逼近,说道,“现在,我问,你答,可以吗?” “你是霍格沃兹的学生吗?”乔昆达眨眨眼睛,忽然问道。 “我……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汤姆有些生气了。 “冷静,冷静。”乔昆达以一种配得上头顶脏辫的语速快速说道,“我看到你头顶的报童帽了,帽檐边上有斯莱特林的标志,麻瓜不认识,但我认识,看起来你年龄不大,箱子里还有纳尔逊·威廉姆斯的包,所以你应该是他的朋友,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和纳尔逊可熟了!” 乔昆达拍着自己的胸膛,似乎想表达自己的诚意,看得汤姆眼角一抽,说道,“你该如何证明呢?” “我说的是对的,你果然是斯莱特林的学生!”乔昆达欣喜地说道,语气没有丝毫的减慢,“你一定是阿尔法德·布莱克是吧?我经常从拉文克劳的院长那里听说你的名字!我叫乔昆达,乔昆达·塞克斯,刚从霍格沃兹毕业,在调皮捣蛋方面,我们一定会有很多共同语言!” “乔昆达·塞克斯?”汤姆品味着这个名字,问道,“你和拉文克劳的塞克斯教授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姐姐,阿尔法德。” “看起来不像,表姐吗?”汤姆放下魔杖,皱着眉头打量着乔昆达,说道,“找地方随便坐。” “好的,”乔昆达看到汤姆放下魔杖又低下头,觉得自己机会到了,马上摸出魔杖,指向汤姆,看着他又皱起眉毛,于是得意地笑道,“学姐教你一件事,出门在外不要相信任何人。另外,年轻人少皱眉头,容易长皱纹。” “你说得对,”汤姆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所以你觉得你这样很容易取信于人吗?” “你说什么?” “我是说,你还是找地方坐下吧,不然运动太过于剧烈,毒液可能很快就会流到全身。” “毒液?什么毒液?”乔昆达已经隐隐意识到自己栽了,但是并没有想到自己栽倒哪了——直到她低下头,看到脚腕上赫然出现两个正往外冒血的小点,一条碧绿的蛇尾巴飞快地消失在床底下,乔昆达顿时觉得眼前一黑,向后踉跄几步,一屁股坐在了汤姆用飞来咒召来的椅子上。 “我想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了,塞克斯女士。”汤姆走到乔昆达身边,拿走她握在手里的包和魔杖,把包抱在怀里,把魔杖摆在床头柜上,又搬来另一把椅子,隔着床坐在乔昆达对面,满意地点点头,说道,“你不用担心,这条蛇毒性不强,也不会对你造成什么伤害。” 乔昆达觉得有些牙疼,对面这家伙哪怕拿走了她的魔杖,手也没有从领口里掏出来,像只豪猪似的无从下手,她本来还想用刺猬形容汤姆,但是感受到脚腕处传来的酥麻感,她还是把可爱的刺猬换成了面目可憎的豪猪。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汤姆把包上的拉链和扣子全部解开,仔仔细细地用一只手检查着里里外外,一边说道,“我知道你,乔昆达·塞克斯,世界上第一个骑着飞天扫帚横跨大西洋的女巫。” “我的荣幸,没想到我这么有名了,哈哈。”乔昆达陪着笑脸,一只手缓缓从椅子背后伸向牛仔裤屁股后面的兜。 “这是你找的纳尔逊告诉我的事情,他还告诉我,你横跨大西洋以后的降落地点,刚好是格林德沃的集会现场。”汤姆停下了检查背包的动作,抬起头,认真地建议道,“我建议你停下你的动作,不然等会儿你被蛇毒麻翻了,我可救不了你,而且如果你这种状态还要从屁股兜里掏魔杖,我觉得你可能会因为口齿不清先对自己造成伤害——人和人之间最好有些信任,如果你是敲门进来的,我这会儿应该正在楼下餐厅请你吃饭。” “我的魔杖不是被你放在床头柜上了么?”乔昆达嘟囔道,“现在吃饭也不晚……” “我现在不饿,而且我也有两根魔杖。”汤姆低下头,继续搜查着背包的各个角落,“所以你找他或者他的包是图什么呢?我仔细检查过了,这就是一个空包。” “没什么。”乔昆达敷衍道,她仍然在努力够着自己的魔杖,只是动作小了很多。 “没什么?既然你都能追到法国来,那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汤姆抬起头,饶有兴趣地盯着乔昆达的动作,抬起魔杖,热情地说道,“让我来帮你吧!魔杖飞来!” “嗖——” “果然有两根魔杖,”汤姆接过飞来的魔杖,把它丢到一旁,继续说道,“我记得这个包,现在想想,它确实有些奇怪,纳尔……逊,他为什么总会忘了这个包的存在呢?刚入学那会儿,他很喜欢背这个包,但是后来哪怕手里捧着一大堆书,他也不会去背包了,这是为什么呢?据我所知,能做到这种事的应该只有遗忘咒才对,你对这个包做了些什么,然后用遗忘咒偷袭了他么?” “我不是,我没有!”乔昆达矢口否认。 “很奇怪的是,虽然完全没有说服力,但是我相信你这句。”汤姆摸着不存在的胡子,继续推测道,“所以这件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呢?让我想想……哦!第一次集会,那次斯拉格霍恩教授早上发完火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背那个包,但是他一直和我们在一起,除了之前他,去给……他去寄信,猫头鹰房在拉文克劳塔楼楼顶,而他在那里遇到了塞克斯夫人——呼!真刺激。” 汤姆挑挑眉毛,问道,“你和你的姐姐,堂堂拉文克劳的院长究竟有什么阴谋,甚至能让你们对一个低年级的学生下手呢?” “她没有!”说到姐姐,乔昆达突然激动起来,大声否认,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落入了汤姆的节奏之中,“和她没关系!” “所以你有,不是吗?”汤姆刚和亲爹聊完天,此刻聊天状态正佳,于是追问道,“所以他为什么会忘记这个包?如果不是你偷袭了他,那么就是这个包本身有问题,以至于我们其他人也经常忘记它的存在,让它在角落里吃了很久灰。” 乔昆达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包我刚刚检查过了,里面是空的,除了脏了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所以是因为你在他的包里放了什么东西,”汤姆站起身来,侃侃而谈,“而这个东西,会让接触到它的人记性变差,是笑话商店里的反记忆球吗?” “……”乔昆达感觉有些无语。 “一点幽默感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笑话并没有达到应有的效果,汤姆悻悻地耸耸肩,说道,“能达到这种效果的除了单词本和备忘录,应该就只有魔法道具了,但又有谁会给一个魔法道具附上遗忘咒呢?除非是他自己也想遗忘的东西,但是想遗忘的东西,毁掉就好了,干嘛要让它遗落在外呢?所以它是什么呢?” “和你没关系,那只是一只神奇动物,不小心跑到了纳尔逊的包里,我找他也是为了解决这件事,但看样子它现在已经离开了。”见到汤姆越来越逼近真相,乔昆达有些慌了神,赶忙说道,“我真的没有恶意,我拿走它,再帮纳尔逊解决掉失忆就好,况且它也不影响生活……” “不影响吗?”汤姆有些生气地拍拍床垫,“你觉得抱着一摞书上课叫做‘不影响生活’吗?你走吧,我们会自己解决的。” “你们真不行……我不是质疑你们的才能,但是你们甚至没上过神奇动物保护课。”乔昆达急了,说道,“我认栽了,被你这种巫师逮到也不丢人,但是轻易去接触神奇动物真的是很危险——” “不劳您费心了,”汤姆掏出一个小水晶瓶丢给乔昆达,说道,“这是蛇毒的解药,其实十二小时以后它就会被自行代谢掉,等我看到你出现在楼下,我会把你的魔杖丢下去的,到时候请一定接好,别摔断了。” “那种神奇动物真的非常危险、非常——” “好了,我甚至都不要你告诉我它是什么,”汤姆礼貌地赶人,干脆自己拿起解药喂给了乔昆达,“这就不劳您费心了,纳尔逊认识世界上最厉害的神奇动物专家,纽特·斯卡曼德,我相信如果他都解决不了,您可能也没啥办法。” 紧接着,他震惊地看着恢复自由的乔昆达用另一侧口袋里掏出了第三根魔杖,恶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说道,“记得把我的魔杖丢下来。” 说罢,乔昆达打开窗户,抬腿踩上去,然后纵身一跃,消失在了房间中,汤姆跑到窗边,看到一只小鸟正挥舞着翅膀缓缓下降,他召来那两根魔杖,一把丢了下去,然后关好门窗,拿出两面镜呼唤纳尔逊的名字。 巧的是,纳尔逊刚来到自己的新房间,打开一张崭新的羊皮纸,听到响动的瞬间,他就拿起了手边的双面镜,一眼望到了汤姆背后巴黎的天空。 “好家伙,汤姆,这是什么情况?”纳尔逊望着塞满街道上空的黑纱,紧张地问道,“格林德沃打到霍格沃兹去了吗?” “没有,”汤姆扭头望了一眼,跳过了问好的环节,直接说明情况,“我现在在法国巴黎,有个叫乔昆达·塞克斯的女巫在找你,为了你那个背包里的一只会让人失忆的神奇动物。” “你说什么?能不能说慢点?”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蜷翼魔 “我是说,你身边跟着一只极度危险的神奇动物。” “我?我身边有神奇动物。”纳尔逊有些纳闷,问道,“是什么?你怎么知道?” “你还记得你的背包吗?那个你总是忘记的背包。”汤姆语气急迫地探着头看向纳尔逊的脑袋,就像在试图用体感来操控老式的赛车游戏,但很可惜,镜子并不能转换视角,他焦急地说道,“你不是说自己和纽特·斯卡曼德在一起吗?快让他给你想想办法啊!” “我的背包,让我想想……先别着急,纽特没和我在一块儿,你先说明白是怎么回事。”事关自己的生命安全,纳尔逊也不敢大意,但是他委实没听明白汤姆在说什么,只好劝他冷静一点儿,末了又问了一句,“我还有背包的习惯吗?我记得我一直都把东西装兜里来着。” “我怎么能不急?”汤姆是真急了,他的手指头都快穿过镜面戳到纳尔逊的鼻子了,“你看看你,什么都忘了,你这症状明显已经晚期了。” “骚话不错,”纳尔逊摊开手,无奈地摇摇头,“你看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吗?如果真的很紧迫,可能我早都挂了,不如你先把事情说清楚,我再去找纽特,想想解决问题的办法。” “好吧,”汤姆平复心情,说道,“你之前有个背包,每天都背,但是在我们第一次聚会以后就再也没见你背过了,你仔细想想,有这回事吗?你那时候为了搞清楚是怎么回事,还在手上写了‘背包’这个词提醒自己。”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纳尔逊挠挠头。 “你!”见到纳尔逊几天不见,已经越来越像个大傻子,汤姆反而不急了,他深刻地明白,如果纳尔逊下一秒真的要变成傻子,他也无能为力,只好静下心,继续说道,“那晚你去拉文克劳塔楼楼顶的猫头鹰房寄信,遇到了画像出事,你给我说过,你还记得吗?” “这些我都记得,”纳尔逊收起脸上的笑容,面露严肃,问道,“你是说我被消除了记忆,是因为我见到了什么不该见的东西吗?但是我还记得,那晚我见到的稍微有些见不得人的人或物,就只有邓布利多教授的妹妹阿利安娜,还有塞克斯教授的妹妹,乔昆达·塞克斯……” 说到这里,纳尔逊眯起眼睛,意识到问题出现在了哪里。 “没错,”见到纳尔逊像是恢复了正常,汤姆欣慰地点点头,说道,“我终于不用和一个傻子交流了……我是说,我刚刚在巴黎遇到了一个自称乔昆达·塞克斯的女巫,她被我控制住以后交代,她曾经在你的包里藏了一只神奇动物,我怀疑是个蛋什么的,但现在包空了,所以我怀疑它可能一直待在你身边。” “所以你是说,我忘记我的包,是因为它的影响?”纳尔逊并没有怀疑汤姆能不能控住在一个毕业的女巫,他只是皱起眉头,指尖在羊皮纸上留下道道划痕,“但我不觉得一个刚从蛋里小动物会偷走我的魔杖,对着我的脸来一发‘一忘皆空’。” “不是遗忘咒……”汤姆又急了。 “是蜷翼魔吗?”纳尔逊揉揉下巴,嘴里忽然蹦出一个汤姆没听过的词。 “你说什么?” “蜷翼魔,”纳尔逊语气沉重地说,“一种相当危险的神奇动物,它的毒液会让人失忆,同时,它也以人的记忆为食,危险的是,这种神奇动物喜欢……呃,喜欢吃人的脑子。” “什么?”汤姆眼睛瞪大了,大喊道,“快把头低下来,我看看!” “没事没事。”纳尔逊笑了,“如果我的脑子被啃了哪怕一小口,你现在看到的我也应该是口歪眼斜的,你瞧瞧,我的头发甚至都没少,反而更浓密了。” 纳尔逊捋了捋头发,淡金色的头皮之下甚至透出一丝金光,“我所知道的,能够影响人记忆的神奇动物只有一种,那就是蜷翼魔。” “没有其他的吗?” “没有了,这就是最有意思的地方。” “什么?”汤姆感觉纳尔逊的智商又回来了,但是说的话自己也听不懂了。 “蜷翼魔这种神奇动物,吃人脑几乎是一种本能,但你也能看出来,我的大脑毫发无损。” 汤姆:“我持保留意见。” “别闹,你一定是嫉妒我的发际线了,”纳尔逊瞥了一眼镜子里的汤姆,说道,“但我这么多天几乎一直待在纽蒙迦德,我想不到它有什么脑子可以吃,如果它胆敢在纽蒙迦德出手,格林德沃的伏地蝠就会教会它什么叫做夹着尾巴做神奇动物。” “伏地蝠?那又是什么?” “我该怎么和你说呢?”纳尔逊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特别的神奇动物,直到他瞥到了汤姆身后的景象,挑了挑眉毛,说道,“喏,你背后飞的那团东西的就是伏地蝠……格林德沃去巴黎了吗?” “什么?”汤姆扭过头。 趁着汤姆转身看伏地蝠的功夫,纳尔逊扶着下巴继续思考,“这种幼崽按理说应该最需要食物才对,而且我几乎每天洗澡,但是从来没发现自己身上什么地方趴着一只大蛾子……如果确实是蜷翼魔的话,它一定需要大量食物才对。” “那么大量的食物在哪呢?大量的人脑?或者……大量的记忆?”纳尔逊抬起头,发现汤姆的注意力仍然沉浸在那坨巨大的、足以塞满巴黎上空的伏地蝠上,又低下头,喃喃自语,“格林德沃告诉过我,迷离幻境中的迷失雾会无时不刻地侵蚀停留在那里的灵魂,那些由迷失雾形成的墙壁间隙间充斥着迷失者的记忆……我想我找到你了。” “汤姆!”纳尔逊忽然叫道。 “不得不说,它可真酷……怎么了?”汤姆回过头,看到纳尔逊神采奕奕的眼睛,欣喜地问道,“你找到它了?” “给你变个魔术,汤姆。”纳尔逊从口袋中翻出冈特家族的戒指,套在食指上摇了摇,“如果你后悔了,我可以随时把它还给你。” “变你的吧。”汤姆撇撇嘴,藏起了眼底的好奇,“就那没啥用的破烂玩意儿,还不如我上周刚卖出去的那对吊灯。” “看好了!”纳尔逊闭上眼睛,身边忽然出现一丝一缕的白色雾气,它们鼓动着,一只只苍白枯槁的手从雾气中伸出,抓向纳尔逊。 汤姆惊恐地看向这一切:“喂!你的魔术不会就是弄死你自己吧?” 很快,汤姆手中的镜子就只剩下一片白色,直到纳尔逊的声音传来,“当然不是,汤姆,欢迎来到迷离幻境,这是我的世界。” “你的世界?”汤姆揉了揉眼睛,打量着纳尔逊身边的环境:白色、白色还是白色……他看着纳尔逊身后空无一物又仿佛满满当当的白色背景,问道,“这就是你说的迷离幻境吗?” “没错,汤姆,”纳尔逊点点头,眯起眼睛,抬起握着一枚小金属球的右手,“等以后我们死了,也要来这里走一遭。” “就不能不死吗?”汤姆嘟囔道,“你想想尼克·勒梅……” 纳尔逊没有说话,一只银光流转的手套在手上缓缓成型,紧接着他迅速的伸出右手,插入面前有些稀薄的雾墙之中。 “抓到你了,”他缩回手,拎着一只精致的鸟笼,一只全身长满尖刺的蓝绿色蝴蝶在笼中剧烈的挣扎着,他咧开嘴,冲汤姆笑了笑,“帮我大忙了,汤姆,搞笑的是,我还以为我之前一直神经衰弱是格林德沃或者海尔波在搞鬼。” “就是它吗?”汤姆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笼子里不足一掌长的蝴蝶,在尝试冲破牢笼无果后,它用翅膀包裹住自己,蜷缩起来,像一只碧绿的、长满尖刺的茧,他确认道,“就是这玩意儿?” “没错,”纳尔逊小心翼翼地为鸟笼施展了多重保护咒和加固咒,又变了一个密码箱把它锁进去,拿回鲜血淋漓的右手在镜子前展示给汤姆,心有余悸地说道,“你可不要小瞧小家伙,一般这种个子不大却能在自然界中横行霸道的东西多少都有点儿绝活。” “确实,”汤姆深以为然,“我刚刚就是用一条小蛇控制住乔昆达·塞克斯的。” “呼……我感觉好多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聪明的智商又占领高地了。”在把密码箱牢牢关上后,纳尔逊长舒一口气,拿出一条沾着白鲜的绷带缠在手上,“你瞅瞅,它把我的手扎成什么样子了。” “嘶……真厉害,”看到纳尔逊凄惨的右手,汤姆倒吸一口凉气,说道,“这不得不让我怀疑,你的头很硬,不然你第一天可能就已经死了。” “不一定,”纳尔逊摇摇头,“这种危险的神奇动物都有超凡的本能,它可能闻出了我身上迷失雾的味道,而迷失雾是会吞噬记忆的——这正是它的粮食,你看这堵墙,雾气的空隙间都是亡魂的记忆,几乎被它啮噬殆尽。” 纳尔逊调转双面镜,近距离地把那堵雾墙展示给汤姆看。 “哦……这是什么,梅林家隔壁苏珊阿姨做的苹果派啊。”汤姆发出了干呕的声音,“快把它拿开,真恶心。” “哦,好吧。”纳尔逊转回镜子,听到汤姆好奇地问道,“所以你准备怎么回去呢?” “先不着急,我带你去看个人。” “人?”汤姆感觉三观又一次被刷新了,问道,“这鬼地方还有人?” “我之前没给你说清楚,古希腊著名的黑巫师,卑鄙的海尔波,因为他那又蹩脚又搞笑的魂器,现在被困在迷离幻境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纳尔逊抛出魔杖,轻声说道,“指引方向。” 等到魔杖停下转动,他挥手驱散雾墙,向着一个方向走去,一边介绍道:“这地方很奇怪,从不同的地方下来都会到环境的不同角落,但是它们之间的距离似乎是一样的,只要知道方向,就能很快到达。” “我记得,我还以为你说在哪个山洞里挖到他了,你还给我看了一本魔法书,绿得就像有辐射一样,”汤姆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会学上面的魔法了吧?” “我可不敢看那玩意儿,海尔波那家伙一肚子坏水,不然怎么会叫卑鄙的海尔波呢?如果我被蜷翼魔插吸管嘬上一口,送医及时可能圣芒戈还有‘生脑灵’什么的,”纳尔逊一边走着,一边耸耸肩说道,“但是如果看了海尔波的书,我可能真的会变成一个傻子。” “伟大仁慈的主人,或许我曾经卑鄙无耻,但我对您的衷心,天地为证,日月可鉴!”纳尔逊身前的雾墙忽然散开了,一位绿袍巫师戴着兜帽弯腰在前面欢迎,“我的主人,您终于来了。” “你能不能别说这种话了,听着怪恶心的。”纳尔逊感到生理不适,抖了抖,对着镜子里的汤姆说道,“我说的没错吧?” “是挺下作的。”汤姆认真地点点头,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纳尔逊旁边的海尔波,从斯莱特林留下的典籍中,汤姆对这位臭名昭著的黑巫师也有一定的了解,他不由得为纳尔逊担忧起来。 “主人,您这是一面黑色的双面镜?”海尔波眯起眼睛,看着纳尔逊手里的镜子,问道,“这玩意儿还有留到现在的?” “你知道它?”纳尔逊挑挑眉,绕过海尔波,走向他之前留在空地上的椅子,问道,“古希腊时期就有双面镜了吗?不对,那时候有镜子?” “有的,主人。”海尔波看了一眼离地近一米的王座,自觉地跑到纳尔逊身前,伏在地上,让他踩着自己的脊背上去,说道,“黑色巫师们掌握着通讯,这是一门垄断的技术。” “黑巫师?” “不,是黑色巫师,主人。” “黑色巫师?布莱克吗?好吧,再过几年麻瓜都能打视频电话了。”纳尔逊不以为然地坐上椅子,翘着腿问道,“我没来的这段时间,你有没有又想起什么值得汇报的东西?” 海尔波趴在地上,脸深深埋在雾里,眼珠子不停转动着。 坐在王座上的纳尔逊翘着脚,握住扶手的手用力到骨节发白,自从发现迷离幻境中可以相互定位,他不止一次地怀疑过海尔波已经找到了其他的灵魂碎片并与它或者它们有了交流。 而汤姆,则是隔着镜子暗中观察,他觉得纳尔逊看起来真的很像个黑巫师中的大佬,但又觉得不应该是这样。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聪明的智商又占领高地了 “我的主人,您这次来,有何贵干呢?”海尔波跪在地上,抬起上半身,谄媚地搓着手,问道,“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需要您的下仆帮助吗?” “倒也没有。” 纳尔逊敷衍了一句,没有再说话。 “有什么事能难倒我伟大的主人呢?”海尔波左顾右盼,瞅到了纳尔逊手里的箱子,颇有眼色地问道,“您手里拿的是什么?” “哦,”纳尔逊随口说道,“这是我刚刚抓到的一只小动物,你认识吗?” 他打开手里的箱子,露出藏在鸟笼中的绿色刺茧。 “这是……”海尔波眯起眼睛打量着绿茧,匍匐着后退了几步,惊疑不定地问道,“主人?这是……蜷翼魔?” “没错,”纳尔逊拎起鸟笼抖了抖,蜷翼魔的茧张开了,绿色蝴蝶翅膀上的花纹仿佛一张狰狞的人脸,它看到了海尔波的残魂,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竭力地张开翅膀,死命地向着海尔波的方向撞击。 海尔波看到这只狂躁的蜷翼魔,眼神瑟缩了一下,不露痕迹地后退了两步。 “你靠过来点儿,我做个实验。”纳尔逊弯下腰,看着瑟瑟发抖靠近的海尔波,把装着蜷翼魔的鸟笼靠了过去,只见蜷翼魔紧贴笼壁,贪婪地望向海尔波,长大嘴巴,尖利的牙齿上往下滴落着一滴滴紫红色又泛着绿光的液体。 这些液体顺着鸟笼的围栏滑落下去,落到白雾铺成的地面上,很快,白色的地面就被侵蚀出了几个黑色的小坑,坑壁上滋滋作响,隐约可以听见哀嚎的声音,纳尔逊跳下王座,蹲在小坑旁仔细观察,在他的注视下,一个个微不可察的白色小人相互纠缠着,争先恐后地沿着坑壁向上攀爬,却又在接触毒液的瞬间融化,变成一缕青烟飘起——这些小人都是走向死亡的游魂们留在迷离幻境的记忆与理智。 “原来如此……”纳尔逊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看样子神奇动物专家也不一定了解所有的神奇动物,可能因为他们并没有来到这里的机会——看样子蜷翼魔的毒液针对的不只是记忆。” “主人,您……是从哪里搞到的这家伙?”海尔波颤颤巍巍地站在一旁,眼神中流露出发自内心的畏惧。 “就在你隔壁,”纳尔逊盯着海尔波的脸,一字一句地问道,“海尔波,说到这儿,我倒是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您说。” “当你还是个巫师的时候,这种生物会对你造成困扰吗?” “不会的,主人,”海尔波摇摇头,“虽然哪怕它在我的时代也是相当稀有的宠物,但也只是强大巫师的宠物而已。” “但是你……”纳尔逊冷不丁的把蜷翼魔连它带鸟笼地丢到海尔波身上,看着兴奋的蜷翼魔红着眼隔着鸟笼尝试撕咬海尔波的残魂,而被毒液淋到的海尔波在原地哭号着翻滚,纳尔逊认真观察着蜷翼魔的利齿和从嘴里伸出的细长口器,观察着它挥洒毒液的全过程,由着海尔波在地上哀嚎了一会儿才起身拿回鸟笼,继续说道,“但你现在为什么怕这么一只小小的宠物呢?因为你只是一个卑微的残魂吗?” “主……主人,”海尔波喘着粗气,但还是努力回应着,“蜷翼魔是一种非常神秘、稀有的神奇动物,它的分泌物可以调配一种用来消除不好记忆的魔药,想必……想必您也知道,但巫师的灵魂有一多半都是记忆,所以它对灵魂的伤害是巨大的,我见过的蜷翼魔只能生活在现世,从来没想到,它……它在这种地方竟然有如此强大的杀伤力!” “看样子,相比脑子,它更喜欢灵魂,是因为灵魂大多藏在脑子里吗?”纳尔逊蹲下来,用手戳了戳海尔波被毒液侵蚀出的伤口,问道,“那么这种伤害需要如何恢复呢?你知道的,看到你这样,我也是很痛心的。” “仁慈的主人,不用——” “告诉我!”纳尔逊把鸟笼放在脚边,看到食物的蜷翼魔再次兴奋起来。 “你自己遭了重,却要拿老子做实验?”海尔波眼珠一转,明白了自己遭罪的原因,他在心里暗骂这个不靠谱的“主人”,嘴里却谄媚地说道,“治疗灵魂和记忆创伤的通用咒语是‘精神恢复’或者‘灵体休眠’,后者需要其他巫师对伤者施展,但它们见效太慢了,有一条古老的咒语就是专门应对这种灵魂和记忆受到严重创伤的局面,叫做‘灵蛇魂蜕’您可以看看我给您的那本书,就在第三百四十五页。” 纳尔逊翻了翻口袋,拿出一个铅盒,从里面取出那本绿到他发慌的魔咒书。 “因为是古代魔咒,又利用了蛇的特性,带了一些蛇佬腔,所以有些难发音。”海尔波清了清嗓子,咬紧牙关,嘴里嘶嘶作响,夹杂着一串晦涩拗口的咒语,说罢,他的眼神飘到纳尔逊的口袋上,说道,“主人,您既然可以带魔杖进来,不如让您卑微的仆人代您施展……” “不必了,”纳尔逊拿出魔杖,海尔波的眼神也随着魔杖飘来飘去,眼神中闪烁着渴求的光,他确认道,“你确定这是真的吗?说真的,我已经对你的那些小心思感到厌烦了。” “我确定!”海尔波咽了口不存在的唾沫,说道,“您可以用我实验。” “是吗?他说的蛇佬腔是这个意思吗?”纳尔逊拿起放在一旁的双面镜,背过身轻声问道,又把它捧到耳边。 “话是那个意思,”汤姆的声音从镜中传来,“但是我不建议你尝试这个魔法,因为咒语不一定完全代表着魔咒的效果,最深的恶意往往藏在最不起眼的字里行间。” “希望你能对得起我的信任。”纳尔逊弯下腰,对着刚刚被毒液侵蚀过的地面,挥舞着魔杖,发动咒语。 只看见洞壁上探出一根根仿佛菌丝的白色丝线,它们如同有灵性一般向洞内攀爬,一层叠一层,一层叠一层,最终将地上的小坑完全覆盖起来,和一开始的平地别无二致。 他又照猫画虎对着海尔波一通操作,海尔波的伤口也成功愈合了。 “你为自己赢得了一些尊重。”纳尔逊满意地点点头,关上箱子夹着书,抱着双面镜,消失在了原地。 …… “你可不能试这种黑巫师的魔咒!”刚回到房间,汤姆就语气激烈的劝说道。 “我当然不会试,我甚至想用蜷翼魔的毒液让我忘掉这句咒语。”纳尔逊摆好镜子,把海尔波的绿书关进铅盒里小心封存,做完这件事,他欢快地吹了声口哨,“呜呼~还以为自己变傻了,当一个聪明蛋的感觉真好。” “……”汤姆扶住额头,看着纳尔逊忙前忙后,直到他取出管着蜷翼魔的鸟笼摆到桌上,才开口问道:“那你为什么要问他咒语?” “我想让他觉得,我用了这个咒语,”纳尔逊摸出一粒糖果含在嘴里,躺在床上,拉开领子,在自己的脖颈处左瞧右瞧,“虽然没有证据,但是我感觉这个老家伙在阴我。” “怎么说?”汤姆好奇地问道。 “他已经阴过我很多次了,如果不是我运气好,可能他早都用我的身体借尸还魂了。” “嘶……这就是学校外的世界吗?真可怕。”汤姆倒吸一口凉气,担忧地问道,“那你受的伤怎么办?” “其实我刚刚已经仔细观察过了,”纳尔逊挑了挑眉毛,得意地说道,“刚刚那些事情的重点只有两个,第一,在蜷翼魔攻击海尔波的时候看清它的攻击方式,这件事情完成得很成功,我找到了它的口器和利齿,我想平日里它应该没有用这些武器袭击过我,否则我身上应该是有明显的伤疤才对。” “所以呢?” “所以这说明它只能用毒液暗地里影响我,但这无伤大雅——我推测它很久以前就凭借我的迷失雾混进了迷离幻境,并且在我每次进入环境时给我下毒,这是一种慢性毒药,”纳尔逊观察结束,理了理领子,说道,“经稀释的毒液甚至可以用来做魔药,所以伤害应该不会很大,我等会儿就给纽特学长写信,搭配一些药物应该很快就可以消除影响。” “而且,”看着欲言又止的汤姆,纳尔逊补充道,“你有没有觉得我正常了?这一次在蜷翼魔撒毒之前我就逮到了它,我感觉自己智商又回来了!” “我还是持保留意见。”汤姆撇撇嘴,然后突然问道,“我之前的那只猫头鹰叫什么?” “斑头鹧鸪,怎么了?”纳尔逊笑道,“你不会觉得我会连这都忘记吧?还是说你觉得我已经被海尔波夺取了身体?” “是斑头鸺鹠,纳尔,你还是没有记住这个单词,不过仅凭这个词我就能确定是你本人了,”汤姆摊开手,说道,“继续说你的第二件事吧。” “第二件事,就是让海尔波以为我很迫切地想要治疗我的脑残,”纳尔逊露出阴恻恻的笑容,“等到他下次想用这玩意儿阴我,我就给他来一记狠的。” “你这是图什么呢?你还不如直接干掉他呢。”汤姆皱着眉头说道,“我觉得你欺负他的样子都可以称得上是一个黑巫师了,这合理吗?这不合理。” “不会吧?你不会同情他吧?”纳尔逊挑了挑眉毛,说道,“他可是个无恶不作的混蛋,作的孽罄竹难书,你知道吗?他想利用战争的炼狱复活——面对这样的人,我可不敢流露出一点儿软弱或者善良,这可能就会成为他利用的突破口。” “倒也是,”汤姆想了想,自己说服了自己,“而且他还有魂器,你也没法给他个痛快。” “没错,”纳尔逊深以为然,他坐在椅子上盯着沉睡的蜷翼魔,戳了戳茧上探出的尖刺,感叹道,“现在想想,蜷翼魔对我的影响还是蛮大的。” “怎么说?”汤姆担心地问道。 “可能我骨子里是个格兰芬多,我的谨慎与克制似乎更多来源于自己的见识,当我屡屡难以在第一时间想起那些脑海中的教训时,我就总容易做一些莽撞的事。” “你可不像什么莽撞的家伙。” “你敢想象吗?在一艘麻瓜邮轮上被一个身陷囹圄的巫师拜托报平安,结果召来了圣徒……单枪匹马地冲进迷离幻境和海尔波完好的魂器战斗,结果差点被干掉,你能想想这些是我能干出来的事情吗?”纳尔逊坐在床边,细数着自己这一年来的荒唐举动,“说真的,如果不是我真的运气好,我可能早都死了。”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汤姆宽慰道,“况且你没有死,不是吗?”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纳尔逊笑道,“我还记得当年在孤儿院的时候,有次和隔壁街区的坏小子干架,你可是收集了不少他们的黑料。” “好了好了,别说了。”汤姆摆了摆手。 “好吧,”纳尔逊笑笑,话锋一转,问道,“你这次去法国,见到你父亲了吗?” “那个也叫汤姆·里德尔的男人?”汤姆反问道。 纳尔逊一听这称呼,就知道汤姆的寻亲之路已经算是砸了一半,他咂巴咂巴嘴,问道,“不太聊得来吗?” “刚刚的那场谈话,那个市侩的家伙从头到尾的中心思想就是:我很有钱,”汤姆不屑地说道,“我要那些英镑干什么?有什么用?古灵阁每年甚至还要兑换额度,我随便从密室里拆个灯卖了都比那堆麻瓜的破烂值钱,更不要说等我搞到了那个门环……” 汤姆突然闭上了嘴,纳尔逊捕捉到了盲点,追问道,“什么门环?” “没什么。”汤姆哼唧了两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举到镜子前,说道,“不过他还有个女儿,应该算是我的妹妹,你看这张照片,有没有觉得她……” 纳尔逊眯起眼睛望着镜中的女孩儿,相比他在汉格顿看到的寻人启事,这张照片上的女孩儿要大一些,照片也更清晰,也更加熟悉,过了一会儿,他头顶的那撮头发缓缓弯曲: “克里斯蒂安?不会这么巧吧?”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金骨头 “一个小女孩,不远万里从汉格顿流落到伦敦,刚好去了咱们那儿,又刚好是个小巫师,这是一种什么精神?” “什么?汉格顿离伦敦这么远吗?”汤姆的关注点很奇怪,“什么什么精神?” “没什么,我只是在感叹,如果克里斯蒂安真的是你……呃,妹妹的话,那命运也太神奇了,”纳尔逊摊开手,没有多说,“可能是最近碰到太多巧合,我有些神经过敏了。” “害,”汤姆叹了口气,望着窗外飘荡的黑纱,说道,“虽然对于我们巫师来说,世界很小,但我也认为有些事情过于巧合了。” “不过想想也是,”纳尔逊点点头,把玩着冈特家族的戒指,回忆道,“别说,我也见过一张这样的寻人启事,你还记得吗?我告诉过你你母亲的家族在汉格顿。” “是有这么一回事儿,怎么了?”汤姆依旧盯着窗外的黑纱,艳羡地啧啧称奇,“不得不说,格林德沃虽然是个黑巫师,但是他的排场可以称得上前无古人了。” “那你可得好好学学,不瞒你说,和他接触久了,我也成了个场面人。”纳尔逊耸耸肩,继续说道,“接着说汉格顿的事儿吧,冈特家族住在大汉格顿,离你父亲家族所在的小汉格顿不远,我当初去找莫芬先生——也就是你舅舅时,见到了一张寻人启事,上面就有一个叫萝拉的小姑娘。” “你见过?”汤姆扭过头,也皱起了眉头。 “没错,不过那张照片要小一些,也模糊一些,不知道它是怎么印上去的。”纳尔逊摇摇头,拍拍手说道,“管他呢,你回去验证一下就行了,如果她真是你妹妹,那也是一件好事。” 汤姆的眉宇舒展开来,他点头称是,“没错,那样最好了。” “希望诸事顺利,”纳尔逊摇摇头,“可能确实是因为我太敏感了。” “谨慎些是好事,你想想你不谨慎的时候都干了点儿什么离谱的事情?” “你说的对,”纳尔逊摇摇头,将脑海中那些奇怪的想法抛到脑后,问道,“话说你准备怎么回去?接着走魔法部的壁炉吗?” “不行了,”汤姆叹了口气,“英国那边的飞路网断了,从魔法部已经回不去了。” “那怎么办?”纳尔逊有些担忧,“需要我找人送你回去吗?法国最近可不太平。” “这个不着急,我有一些渠道。”汤姆神神秘秘地说道,“你知道的,我在学校里有一些……呃,怎么说呢?” “跟班。”纳尔逊翻了翻白眼,帮他说道。 “也不能这么说,”汤姆假惺惺地搓着手,“毕竟我们都是同学,只是志趣相投,所以经常在一起玩。” “好吧,”纳尔逊问道,“你是准备通过那些家族的渠道送你回去?我觉得你还不如去找阿尔法德。” “他不行,他肯定会偷偷摸摸跟过来,到时候我得照应的就不只是自己了。”汤姆摇摇头,“再说我也不着急回去,我请了三天的假,准备等会儿去看看贝拉姨妈,话说……那之后,你有去看过她吗?” “我没有。”纳尔逊抿着嘴,摇了摇头。 “纳尔,你——” “不,”纳尔逊又摇了摇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道,“我只是觉得我们的生活太危险了,你明白吗?尤其是当我还没下船的时候就被纽蒙迦德的巫师逮了回去,我之前还去过一趟法国,但是我始终没有生出打扰她的念头,我不能让她承受这些本不属于她的危险,我……我已经不能再失去另一个人了。” “纳尔。”汤姆盯着镜中背过身的纳尔逊,也转过身用力眨了眨眼,说道,“我就去偷偷看一眼,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我其实在想,如果等我以后掌握遗忘咒了,让她忘了我们,重新开始生活,岂不是更好?”纳尔逊转过身,调整了镜子的角度,汤姆只能看到他鼻子以下的部分。 “你怎么能想这种事情呢?”汤姆生气地弹了弹镜面,说道,“你刚刚才受到了记忆紊乱的伤害,怎么能想着对最爱你的人用这种魔法呢?大不了我让纳吉尼到法国来。” “高级的遗忘咒不会对被施术者造成伤害……”纳尔逊无力地争辩道,“而且我觉得这可能会让她更加安全,远离魔法对麻瓜来说就是最安全的事,这是我能想到对她来说最好的——” “你说话怎么和邓布利多一样?”汤姆把镜子丢在床上,打断了喋喋不休的纳尔逊,站起身来喝骂道,“张口一句你觉得,闭口一句对她最好,你有考虑过贝拉姨妈的感受吗?我想她肯定不愿意忘记你,你就这么狠得下心?况且我不觉得会有巫师可以检索所有人的记忆,就能从全法国的人中找到这个认识你的麻瓜。” “我……”纳尔逊又调整了一下镜子,汤姆这下只能看到他的下巴了,他抽了抽鼻子,瓮声瓮气地说道,“你说的是。” “说真的,我觉得你还没有恢复,”汤姆有些生气地说道,“你的智力甚至配不上你一年级的考试成绩。” “好吧……”纳尔逊那边传来悉悉索索像是在翻找什么东西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他的整张脸出现在镜面中,比刚刚憔悴了很多,纳尔逊拿着一张小纸片,说道,“我猜现在隐藏地已经关闭了,我听说阿芒多校长和安德烈在那里打了一场。” “没错。”汤姆冷冷地回应。 “如果你碰到穿着黑袍的巫师,你就说是安德烈的朋友,他会给你方便的。” “能成吗?”汤姆挑挑眉毛。 “能成,”纳尔逊点点头,“我在那里面子很大,你可以报我的名字,纳尔逊·威尔特宁。” “行。” “如果你有空去隐藏地,可以买点窥镜,或者其他的什么防护道具,放在贝拉姨妈住所附近,”纳尔逊絮絮叨叨地说道,“但我还是不建议你离太近,现在的法国,很不安全。” “放心吧,”汤姆听到纳尔逊这番话,总算露出了笑容,“我走麻瓜的交通去,纽蒙迦德的家伙总不至于搜查火车吧。” “他们可能会坐火车。”纳尔逊把镜子摆回一开始的角度,说道,“等到战争结束了,我们毕业了,我就搬去和贝拉姨妈一起住。” “你不如让你这纽蒙迦德那群黑巫师同事关照关照她,”汤姆撇撇嘴,“再说,麻瓜打仗和你住哪有什么关系吗?” “我说的不是麻瓜的战争。” “你不会是想做什么吧?”汤姆把脸贴近镜子,问道。 “没有,”纳尔逊摇摇头,“我现在也做不到。” “你当然做不到,你连书都没得念。”汤姆哼哼唧唧地说道。 “不,我有的念,”纳尔逊拿起镜子探出窗外,照向小屋远处那片坐落在山顶的连绵城堡群,“忘了给你说,我现在是伊法魔尼长角水蛇学院的学生。” 汤姆满脸怀疑地打量着镜中的景色,问道,“你确定这不是纽蒙迦德吗?” “不是,纽蒙迦德现在正在打仗,这是美国,灯塔国,你知道吗?” “那你还回来吗?” “哪?” “霍格沃兹。” “会的。”纳尔逊点点头,言之凿凿地说道,“三年以后我就回去,刚好能赶得上O.W.L考试。” “为什么是三年?”思路清奇的汤姆一下子就发现了华点,“你不会真的在偷偷摸摸干什么大事吧?” “到时候会告诉你的。” “哼哼,到时候再说。”汤姆看了眼窗外,准备告辞,“我估计这会儿那个乔昆达就要杀回来报复我了,我先溜了,回见!” “回见。” 纳尔逊把镜子扣在桌上,敲了敲脑袋,舔了舔嘴唇,叹了口气,阖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回顾过去的经历,直到一杯热水泼到自己身上,烫得他从椅子上直接弹了起来。 “有刺客!”纳尔逊怪叫一声,扭头看到桌上立着自己那只炼金人偶,头顶着身子,身体顶着一个茶杯,里面还有半杯热气腾腾的水。 “感叹号?”纳尔逊小心翼翼地拿起茶杯,用魔杖给胳膊降温,问道,“你是对这个名字有意见吗?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袭击我?” 感叹号在桌子上弹了弹,左右摇摆着头上的身体。 “看样子你还挺喜欢这个名字?”纳尔逊伸出手指戳了戳它,小人在手上蹭来蹭去,“你总不能是看我渴了,想给我倒杯水喝吧?” 感叹号点了点身子。 “好吧……谢谢。”纳尔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知道是什么茶,味道反而出人意料的不错,他轻轻地戳了戳小人儿,吩咐道,“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我渴了会自己倒水的。” 看着感叹号又点了点身子,蹦蹦跳跳地从桌面上跃下,消失在房间里,纳尔逊又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他把已经晾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走到窗边,看了眼对面生机勃勃的花圃,被热水烫到的小臂因为降温及时已经不再发红,回复了之前的白皙,甚至还发着金光,纳尔逊心里一惊,低下头找到正在小花园里指挥着人偶们热火朝天除草的罗莉安,推开窗户,一跃而下——在快落地的时候,他用魔杖在脚下一指,轻飘飘地踩在土上。 “啧,真是个狂野男孩。”罗莉安咂巴咂巴嘴,上下打量了纳尔逊一圈,又回过头指挥人偶去了,“你的信写完了?” “算是吧。”纳尔逊点点头,走到罗莉安身边和她并肩站立。 “我带了些种子,”罗莉安说道,“我总觉得外面的东西没有自己种的好吃。” “它可能更合你的口味,”纳尔逊点点头,说道,“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什么忙?”罗莉安问道。 “你会做手术吗?” “我不会,你怎么了?”听到这话,罗莉安马上转过头,盯着纳尔逊脚腕问道,“刚刚跳下来的时候骨头断了吗?” “不不,如果你不会做手术,那我就自己来吧……”纳尔逊摇摇头,“我准备尝试一下人体变形,如果我不幸出事,请把我送到校医院去。” “什么?”罗莉安赶紧拉住纳尔逊握住魔杖的手,摇摇头,“我不知道校医院在哪。” “没事,把我送到城堡里喊人就行。” 纳尔逊把手挣脱出来,抬起魔杖,指着自己刚刚被烫到的小臂。 “我准备把小臂上的一小块肉变成玻璃翼蝶的结构,这是一种很稀有的神奇动物。”他很好地担任着解说的职责,“如果我变形失败,也只是再长一条胳膊的事。” “玻璃翼蝶?听起来像是一种蝴蝶,它神奇在哪呢?” “神奇在它是透明的。”纳尔逊咬咬牙,用魔杖指着胳膊,这也是在给他阿尼马格斯的修行积累经验,他努力地回想着麦格笔记中的每个要点,直到手臂上的一小块皮肤慢慢变得透明。 罗莉安瞅了一眼,就缩回脑袋,“噫,真恶心。” 纳尔逊没有理会她,只是继续维持着魔咒,直到那一小片的肌肉和血管全部变得透明,值得庆幸的是,魔咒很顺利,纳尔逊一眼望见了自己那金色臂骨,见到这副景象,他皱着眉头恢复了变形。 “我就知道。”罗莉安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般,说道,“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你其实和茨威格一样,都是纽特说的那种神奇动物吧?” 纳尔逊没有回答她,只是咬着牙,挤出一句话,“乔伊小姐,真有你的。” “什么情况?你是骨头怎么是金色的?”罗莉安好奇地问道。 “我之前肋骨还会发光呢。”纳尔逊敲了敲胸膛,发出再正常不过的“咚咚”声,“后来它不发光了,我还以为颜料褪色了,没想到它只是扩散了——怪不得蜷翼魔没对我的脑子下手。”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没什么,这只是场医疗事故。”纳尔逊耸耸肩,说道,“虽然很明显已经有事儿了,但还是希望人没事儿——我都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算是巫师,不止天天负重跑,骨头也硬到连蜷翼魔都钻不动。” 罗莉安还是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只能跟着重复道:“希望人没事儿。”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重逢 “你来了?” 埃菲尔铁塔顶端,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银发男人静静站立着,俯瞰着巴黎上空黑纱缭绕的盛景,他向前伸出手,风衣的衣角无风自动,那条萦绕在城市上空仿佛神话故事中梦魇般的黑纱活了过来,伸出一条漆黑深邃的飘带缠绕在他的手上。 “我为什么不能来,我是来阻止你纵火的。”他对面的男人身材高大,但是面容憔悴,姿势也有些佝偻,像是踩着什么东西站着空中,但脚底下空空如也,他凌乱的褐色头发披在肩头,已经很久没打理了,男人也抬起一只胳膊,银色的巫师袍下,握着魔杖的手坚定地指向自己曾经的挚友,他叹了口气,声音沙哑地说道,“盖勒特,我们多久没见了。” “从戈德里克山谷那次之后,”站在铁塔顶端的男人正是许久未在纽蒙迦德现身的盖勒特·格林德沃,他抚摸着缠在手臂上的黑纱,语气轻松地说道,“你瞧,阿不思,我们第一次捡到它的时候,它才多大呀?你瞧瞧,现在它已经遮天蔽日、势不可挡了。” “盖勒特,”邓布利多嘴唇哆嗦地说道,“我真的难以想象,你得杀害多少人,才能把它喂养得这么大?你以为它很壮观吗?这都是罪孽!” “不,”格林德沃摇摇头,目露怜悯地望着邓布利多,劝说道,“阿不思,恕我直言,你还是像以前那样软弱,那样喜欢说教,也那样空泛——你从伏地蝠的身体上看到了罪孽,但对我而言,那是希望。” “希望?”邓布利多抿了抿嘴唇,不再言语。 “是的,阿不思,”格林德沃甩甩胳膊,伏地蝠的触须从他的手臂上脱落下来,他望向远方,认真地说道,“你知道吗?在遥远的东方,麻瓜进行战争时会砍下敌人的头颅堆成埃及金字塔一样的形状,把它们摆在边疆的交界处,这种奇观叫做‘京观’,你觉得它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真的越来越疯狂了。”邓布利多的身体向前漂浮,落在铁塔顶端,两人一左一右战争平台两端,他的身体颤抖,语气中藏着强烈的愤怒,“这只是一种野蛮的、残忍的习俗,而你!格林德沃!你的行径和那些野蛮人有什么区别?” “你甚至都不愿意叫我一声盖勒特……但是你错了,阿不思,”格林德沃依旧用那副怜悯的眼光盯着邓布利多,说道,“你知道吗?凡是敢于筑京观的朝代,东方的国家几乎都不会遭遇来犯之敌,因为他们用一场杀戮保护了自己的子民,使他们免于遭受之后几年、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袭扰,而那些一味媾和的政府,他们所谓的慈悲只能带给自己的人民无穷无尽的悲剧,战争不止没有被中止,反而让敌人得寸进尺!” “你不要那样看着我!格林德沃!”邓布利多厉声喝道,杖尖开始凝聚红色的光芒,“你的心里只有冷冰冰的数字和结果,你根本不懂爱!” “放下你的魔杖吧,阿不思。”格林德沃摇摇头,“你根本伤害不了我,正如我伤害不了你一样,我们可是签订过血誓的。” “我……”邓布利多无力地垂下手,苦笑道,“我……好吧,但是盖勒特,你的所作所为也是在种树,你终有一天会被自己种下的苦果吞噬,十二年前你在巴黎放的火,总有一天也会烧到你的头上……” “苦果?你是指你的那些小动作吗?让一个神奇动物学家来坏我的事?在你欣赏的学生在被开除的时候假惺惺地同情他,然后有朝一日派他去世界上最邪恶、最强大、最冷酷的黑巫师那里送死?”格林德沃嗤笑一声,扭过头说道,“你不会真以为我会栽在他手上吧?我甚至还想过如果杀了他会不会让你伤心,如果不是珍惜人才,我怎么可能给他那么多机会?” “收手吧,盖勒特,”邓布利多对格林德沃的话题避而不谈,“你把自己摆的太高了,这样不好,你没有权利决定别人的命运。” “哈哈哈,阿不思,你应该去你们国家当一个政客!” 格林德沃张开双臂狂笑,巴黎上空的伏地蝠也因为他的动作而躁动起来,它如同浓烟一般鼓动翻腾,眼看着就要吞噬身下的楼宇乃至整座城市——直到远处的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清越的鸟鸣,一道渺小却炽热的身影冲入黑雾当中,躁动的伏地蝠瞬间安静下来。 “是福克斯吗?”格林德沃瞅了那边一眼便回过头,挥手向邓布利多展示着脚下的城市,陶醉地说道,“阿不思,你看,人虽然有记忆,但是记忆也是有时间的,更不用说是城市了——十二年前,我们脚下的这座城市曾经被一场厉火付之一炬,但是你看,它已经恢复过来了,甚至比以前还要繁华——麻瓜们根本不知道这些,他们连感知都缺乏,又如何记住伤痛呢?再说了,所谓的伤痛,只是牺牲一些无关紧要的角色,让他们成为更辉煌未来的养料。阿不思!一切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历史就存在于记忆当中,总有一天会盖棺定论的。” “你又在讲空话了,阿不思,这又是你从哪抄来的名言警句吗?”格林德沃上前一步,直勾勾地盯着邓布利多的眼睛,问道,“难道你没有在做同样的事情吗?看到之前的得意弟子似乎拿我没办法,所以故技重施逼走自己的另一个学生?历史存在于记忆之中?他的身上不止有摄神取念的痕迹,你甚至在他身上丢了一只蜷翼魔,现在你过来和我讲记忆?你告诉我历史存在于记忆之中?你就是玩弄记忆的高手,如果不是你们学校有个幽灵,你甚至都要玩弄历史了,你觉得你有资格和我说这种话吗?” “我……” “我只是在解不等式而已,一城麻瓜比全部巫师小,所以我选择牺牲他们,我重复一遍!对更伟大的利益而言,这些牺牲都是无关紧要的!” “难道你觉得阿利安娜的死是无关紧要的?”邓布利多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怒吼道,随手一挥,魔杖尖迸发的魔力削去了铁塔平台的一角。 听到这句话,格林德沃的表情僵住了,他默默地站在邓布利多对面,两个人望向相反的方向,除了被风吹起的衣角和头发以外,此时的场景仿佛一帧定格动画。 “你这次来,就是为了和我讨论这些陈年旧事的吗?”良久,格林德沃才缓缓开口,语气也不复之前的胸有成竹,他叹了口气,不知从哪摸出一支香烟,吊在嘴里,又在身上不断翻找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又两手空空地转过身,说道,“唉,那次丢了打火机,我就再也没有抽过烟,我以为我早都戒了,但是……哈哈。” 格林德沃干笑两声,拿下嘴里的香烟丢到一边,拿脚尖碾得粉碎,语气恳切地说道,“我想,当年的事情绝对不是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人想要看到的,我以为今天会是一场感人的重逢,但是……如果你非要今天旧事重提,那我也不会逃避,我承认在我的人生当中,我做了一些错事,但不管你信不信,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些悲剧不再发生。” “所以你放火烧了巴黎?让无数的家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邓布利多渐渐掌握了谈话的主动,乘胜追击道,“他们的悲剧就不是悲剧?难道只有你——盖勒特·格林德沃承认的悲剧才是悲剧吗?” “我从没那么说,但是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必须要让少数人承受一些不好的东西,这都是必要的牺牲。” “你已经词穷了,盖勒特。”邓布利多嘴角翘起,嘲弄地说道,“但是我今天不想和你争论这个,我只想告诉你,当年的事情我不怪罪你,阿利安娜是我害死的。” “当年的……什么?”格林德沃瞪大眼睛,似乎完全丧失了表情管理的能力,他惊讶地反驳道,“不不不,我们都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她——” “不,”邓布利多上前一步,靠近了惊讶的格林德沃,凝视着他的眼睛,说道,“我的一个学生教会了我这个道理,发生暴乱时,每个穿鞋的人都是踩踏别人的凶手,更不要说是我这样的亲人……虽然她和他可能不同意。” 邓布利多露出苦涩的表情,无奈地摇摇头,重复道,“虽然他们可能并不同意……” 格林德沃打量着与以往完全不同的邓布利多,随着这场谈话演化为争执,他们二人你上前一步,我上前一步,一开始分立两边的两人已经快要面对面了。 “你的这个学生,就是纳尔逊·威尔特宁吗?”格林德沃突然冷不丁地问道。 “没错,是他。”邓布利多没有否认,但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一股无力感涌上了他的心头。 “我觉得他比你强。”格林德沃耸耸肩,“在我亲口告诉他他的身世后,他甚至还能面不改色地和我聊天——那一瞬间我感受到了他的杀意,但是马上消失不见了,你知道吗?阿不思,我觉得未来有一天如果能死在他的手上,那才是真正有意思、有意义的死法。” “你拿他怎么样了?”邓布利多紧张地问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帮他认清了他的天赋,我甚至没有帮他驱逐那只被你藏着他身边的蜷翼魔。” “那不是我——” “谁知道呢?”格林德沃再次打断了邓布利多的争辩,得意地说道,“相比把他逼到出走的校长,我觉得我做的一切更像一个合格的教育工作者,我给了他一个在乱世中容身的地方,我为他开放了纽蒙迦德图书馆,我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他当年发生的一切,我在你们那个老年痴呆校长挑起争端的瞬间就马上安排他去了最安全的地方,还安排了圣徒中最擅长教育的人教导他之后几年的功课,我甚至还垫钱让他在楼下的饭馆随便吃饭……放心吧,阿不思,你可能看不上他,但他对我可是宝贝,一个在我所预言的未来中完全没出现过的人,他会让你大吃一惊的!” 邓布利多神色一凛,眼底里充满了担忧。 “不是吧?你不会在想着斩草除根吧?”格林德沃表情夸张地说道,“不瞒你说,我相信他也会让我大吃一惊的,有时候我甚至在想,他不会是你专门送来给我的继承人吧,和我一样的先知天分,不俗的魔法天赋,还有那份见识和心智,一个被蜷翼魔上身的人能活着走到欧洲我就已经很惊讶了,没想到他做的更棒!” “盖勒特,我们的事情不应该延续到下一辈身上。”邓布利多又上前一步,几乎要和格林德沃脸贴脸了,他认真地说道,“你不应该这样。” “我只是给了他仇恨,又给了他机会,最后给了他力量,”格林德沃摊开双手,像是要拥抱邓布利多一样,“就像你当年做的一样。” “你太狭隘了,你把别人也想得和你一样狭隘,”邓布利多忽然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格林德沃,在他惊异的眼神中向旁边纵身一跃,“我虽然无法伤害你,但是我可以拉着你伤害我自己。” “不得不说,你聪明了很多,”格林德沃在邓布利多的怀抱中向下疾坠,他张开双臂,感受着环绕身体的狂风,开怀地笑了起来,随手一指,远处的一栋高楼燃烧起来,然后反手抱住邓布利多,笑道,“如果这样一直抱着,我愿意陪你一起去死,但那栋楼里有你的另一位得意弟子,年级第一的汤姆·马沃罗·里德尔,他也有幸参加了我们的这场仪式。” 说罢,格林德沃闭上眼睛,享受着下坠所带来的失重和心率飙升的快感,周围的风声变得细微无比,他甚至能够听到邓布利多心跳声。 在落到一半时,他忽然感到怀里一空,睁开眼睛,那栋楼房的火灭了。 格林德沃笑笑,闭上眼睛,自由下坠,这场谈话毫无意义,但是他很开心。 在即将触底时,他和盘踞在巴黎上空的伏地蝠一起,突然消失,正午的阳光就这样突兀地照向大地,把整座城市包裹在光明当中,随着阳光的到来,巴黎的温度也在缓缓升高。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草率的休止,平静的水面 “你总是瞻前顾后,这就是你诸事不顺最大的原因。” 即将坠落地面的格林德沃手中忽然出现了一根黑色、细长又布满结疤的魔杖,这支魔杖看起来像是一件魔杖店学徒工练手的失败品,但只有真正了解它名字的人知道,这根不起眼甚至有些丑陋的木棍背后究竟有一段怎样血腥的历史。 老魔杖,接骨木魔杖,命运棒——这都是这支魔杖的名字,从格里戈维奇手中获得它以后,格林德沃就再也没有让这支强大的魔杖离开自己的手,他比信任自己的手下更信任老魔杖,许多时候,看似两手空空的格林德沃也早已让它藏在掌心的阴影当中。 “再见,阿不思。” 格林德沃带着伏地蝠离开了,那些战斗在隐藏地前线的圣徒们看到恢复蓝色的天空,秩序井然地幻影移形离开了——强大的巫师在外围断后,法国魔法部的傲罗们只能望着渐渐变少的敌人,无可奈何地目送他们离开。 这是自格林德沃十二年前越狱并召集麾下后,魔法世界第一次面对圣徒,这也让他们愈发惊讶于这支训练有素队伍的惊人战斗力和执行力,仅凭一支队伍就能和一个国家最精锐的傲罗打得有来有回,人们惊讶于他们的强大,惊讶于他们的隐蔽,更惊讶于格林德沃的目的,秘密培养一支巫师军队的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但是当圣徒们离开后,巫师们的关注点就不再是这支队伍了,在清理隐藏地的一地鸡毛时,恐惧和侥幸同时涌上他们的心头,很快,他们就开始考虑和格林德沃媾和的相关事宜了,更有甚者,望着日益强大的纽蒙迦德,生出了合作甚至投效的心思。 人类的历史总是在告诉人们一条真理,那就是人类很少能从历史中吸取教训。 随着格林德沃的离开,巴黎的天空真正地晴朗了起来,给这座冬日的城市带来了久违的暖意,城中的居民们不约而同地突然想起自己当天最重要的事,纷纷推开房门走上街道,纵横交错的大街小巷中顿时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没有人在意为什么今天迟到的人那么多,就像没有人在意今天是几月几日、星期几一样。 一切都和往日没什么不同,除了巴黎歌剧院旁的小巷子里忽然多了很多奇装异服的家伙,他们表情肃穆,队列规整,从巷子里抬出一具具黑色的大木箱,那些抬着木箱的人离开巷道,便融入人群消失不见了。 经过的市民在想:“他们不会是那种进行不法交易的社团吧?我可得赶快离开这里才是。” 只是拉雪兹神父公墓周围,又多了很多没有名字的坟茔。 情况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傲罗们损失惨重,但发动攻击的圣徒们并没有从隐藏地带走什么东西,他们似乎什么都没做,甚至真的如同他们所说的那样,这只是一场因为阿芒多·迪佩特的动武而进行的被动反击。 反击结束了,阿芒多早早离开了隐藏地,不知道跑到了哪里,闹够了的圣徒们也安安静静地离开了,只有零星的冲突持续地发生在霍格沃兹门口之类的局部地区。 这样草率的结果总是让人不由地怀疑,这场所谓的巫师战争是否真的发生过。 春天来了。 1941年3月9日。 礼拜日,结束了一周课程的纳尔逊忙里偷闲,跑到波士顿闲逛,他找到了一处人少的海滩,坐在海边看云。 眼尖的纳尔逊看到海面上飘着一个木箱子,招呼身边的小狗游过去把它叼过来,在丁卡斯跃下海的瞬间,一个老头一屁股坐在了他身边。 许久未联系的安德烈终于趁着纳尔逊在波士顿闲逛时找到了他,他拍拍地上的沙子,随手堆出一座城堡。 “哦?安德烈,你脸上又添上新伤疤了!”看到来人,纳尔逊挑了挑眉毛,打了声招呼。 “你说什么呢?我脸上本来就有这么多疤。”安德烈摇摇头,又揉着脸,小声问道,“真的很明显吗?” “当然了,哪怕在你那张布满疤痕的脸上,它们也称得上显眼。”纳尔逊从口袋里掏出一面银色的镜子,立在安德烈面前。 安德烈盯着镜子细细打量,叹了口气,说道,“你们那校长下手怎么没轻没重的。” “真是怪事!”纳尔逊挥挥手,安德烈堆的城堡顶端多了一只朝天喷火的短腿小龙,“一个黑巫师竟然怪其他人下手重。” “我虽然是黑巫师,但是我下手轻。” 安德烈挪开眼睛,镜子在完成使命后的瞬间就变成了一枚银色小球,蹦蹦跳跳地弹回了纳尔逊的口袋里。 “你进步很大,纳尔逊。”安德烈赞叹道,“我觉得你可以尝试学习阿尼马格斯了。” “你会阿尼马格斯吗?” “我不会。” “那我是不会听从你的建议的。”纳尔逊摇摇头,问道,“对了,你把巴里接回去了吗?” 纳尔逊还惦记着当着肉票被索要赎金的巴里,直到他看到安德烈慢慢垮下去的脸。 安德烈抬起胳膊,用一个极慢的动作耸了耸肩。 “喂!你是认真的吗?”纳尔逊的惊叫声甚至影响到了旁边海滩上的游客,引得他们纷纷望了过来,他压低声音,问道,“现在已经三月了!三月!他在那待了快半年了!” “放心吧,他们很讲信用,”安德烈狡辩道,“他们也知道我最近比较忙,一定会好吃好喝地招待巴里的。” “怕是等你过去,巴里的抗击打能力已经锻炼到和茨威格同水平了。”纳尔逊撇撇嘴,望着海面上衔着一根褐色铰链拖拽着木箱向自己游来的丁卡斯,站起身来拉过箱子。 “不至于,”安德烈继续狡辩,“巴里不耐打,他不会变成茨威格那样的。” “重要的是这个吗?重要的是他还在那群人手里。”纳尔逊吐槽道,然后掰开丁卡斯的嘴巴仔细检查,“你可千万别把嘴巴划破了,要是得了破伤风,罗莉安一定会让我感受痛苦的。” “放心吧,我开玩笑的。”安德烈挑挑眉毛,“他已经被我接出来了,现在在格林德沃大人的姑婆那里研究历史呢,他还对那几个童话故事念念不忘……” 纳尔逊没有理他,只是抱来了箱子,期待地摆好。 “什么东西?” 看到腐朽木箱上标记着1773的钢印,纳尔逊心里一震,在得知汤姆心心念的古董竟然是拉文克劳的门环后,纳尔逊整个人都不太好了,他现在对这种上了年头的东西极为敏感,环顾一圈,发现四下无人后,他拿出魔杖轻轻敲了敲已经爬满藤壶的铰链,随着铁链的散落,他看到了一箱黑乎乎、湿漉漉,散发着一股致死气味的不明物体,他一甩手把箱子丢了出去,心有余悸地把手伸到海水中搓洗着。 “别人捡宝箱都是发现积年古董,只有我发现生化武器,这玩意儿可比破伤风厉害多了!真是太恶心了!” “那是茶叶。”见多识广的安德烈说道。 “谢天谢地,如果不是你告诉我这个,我应该还能吃下今天的中午饭。”纳尔逊翻翻白眼,“我中午还准备喝茶的,结果你告诉我这箱破烂是几百年的陈年老茶?” “这箱茶叶应该不一般,”安德烈挑挑眉毛,说道。 “波士顿,茶叶,1773,我想但凡读点书都知道这是什么。”纳尔逊又偷偷摸摸地拿出魔杖冲着箱子一指,它仿佛装上了发动机一样“嗖”地飞远了,扭头问道,“你准备好变成一只花栗鼠了吗?” “什么?” “你来找我,难道不是准备实施袭击伊法魔尼的计划吗?” “我什么时候制定过这种计划?” “那你找我干什么?总不能是想我了吧?” “不行吗?” “呃……” “桀桀桀桀桀,”安德烈又发出了那种颇具港漫画风的笑声,他拍着地面笑着说道,“还记得我之前给你说的巫师高速公路吗?” “记得,”纳尔逊点点头,说道,“你们的士兵与军资传送装置,不得不说,想法很超前。” “它修好了,”安德烈说道,“就在克拉科夫,我们现在紧缺人手,所以要请你去做个中转站的管理员。” “不是吧?”纳尔逊马上苦着脸想要推辞,“不瞒你说,我才享受了几个月的学校生活,能不能不要那么早让我接受社会的鞭挞。” “谁敢鞭挞你?”安德烈呼出一口浊气,说道,“不用你做什么,只要没事儿露露面,告诉那些麻瓜我们有人在那,让他们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事情——每次经过枢纽的巫师都有圣徒带队,你不用做任何事情,我会给你的手杖加上那里的定位,这样你就可以下课上厕所的时候没事儿去看看。” “谢谢,我下课不上厕所,”纳尔逊的脸还是像苦瓜一样皱着,“但是我下周要去趟纽约,所以最快可能得下下周去报道。” “没关系,”安德烈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格林德沃大人亲口说,要给你找点事情做,所以你懂的……把手杖给我吧,我这里有全新版本的定位传送魔法。” “所以你是靠这支手杖找到我的?”纳尔逊突然问道。 “啊……呃,”安德烈左顾右盼,对着纳尔逊的手杖一顿念咒,“谁知道呢?你到时候直接念克拉科夫就可以,它会送你到那的。” “呵呵,我想我不会再随身带它了,反正我也会幻影移形,”纳尔逊不再追问,转而问道,“对了,你知道迪佩特校长在哪吗?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在学校见过他了,甚至有小道消息说他去参加‘霍格沃兹有史以来最受欢迎校长’的评选去了。” “和一群画像同台竞技吗?”安德烈哈哈大笑,“还要这种评选吗?” “没有,”纳尔逊摊开手,说道,“这是我帮朋友问的——我其实想表达,校长消失很久了,既然你脸上的疤是他留的,那么我想你应该知道他在干什么。” “我确实知道他在干什么。”安德烈身体不自觉地抖了抖,“你离开纽蒙迦德的时候有没有见到一队巫师包围了那里?” “见到了。”纳尔逊点点头。 “那就是阿芒多·迪佩特带领的队伍,”安德烈看起来有些心有余悸,“我和他在隐藏地就打了个照面,他就追了我五个月!就在上周以前,他还在追我!五个月啊五个月!” “为什么?”纳尔逊好奇地问道,“你和他有仇?” “没有,”安德烈摇摇头,“我那次是第一次和他说话,他就像个疯子一样,揪着我不放,我又打不过他——说实在的,我感觉纽蒙迦德除了格林德沃大人就没有人能打得过他,真的不知道是吃错什么药了,他的精力和魔力完全不像这个年龄的老人……我让茨威格当着他的面拆了霍格沃兹一段城墙,他看都不看一眼,接着追我。” 纳尔逊更好奇了:“这能让你跑了?” “是邓布利多把他劝回去的。”安德烈绘声绘色地模仿着,“那天我们拆了城墙,结果邓布利多就站在对面,说真的,那时候我觉得我已经死了,但是他看了我一眼,就接着给迪佩特说话,说什么‘霍格沃兹不能没有校长’,‘您不光是一个父亲,您还是一名校长’之类的话,我是没听明白,搞得好像我杀了他儿子一样。” “你杀了他儿子吗?” “当然没有!”安德烈矢口否认,“我连他儿子是谁都不知道。” “我真的不认识!我就没杀过人!”看着纳尔逊怀疑的表情,安德烈显得有些急了,他说道,“真的!邓布利多那边,我就和纽特·斯卡曼德比较熟,我以前是倒卖神奇动物的,不信你问他。” “我信,我信。”纳尔逊摆摆手,“不过说到神奇动物,我倒是有个问题想要咨询你。” “什么问题?” “你知道蜷翼魔吗?”纳尔逊问道,“你知道蜷翼魔这种神奇动物一般是打哪来的吗?” “什么?哪有蜷翼魔?自然界中的蜷翼魔已经灭绝了。”安德烈听到蜷翼魔的名字,显得十分兴奋,“蜷翼魔需要用人脑饲养,只有最古老的黑魔法家族才掌握着豢养的方法。” 正文 第一百十四章 纽约 “学长,我在这里!” 百老汇和第七大道的交界处,夹着一柄黑伞的纳尔逊看到了站在一根电线杆下的纽特,在风衣简约长线条的衬托下,纽特有些驼背的身体显得极为纤长,他把风衣的领子立起来,戴着一顶黑色的大帽子,拎着那个标志性的手提箱,看起来鬼鬼祟祟的,像是个在街头等待线人接头的间谍。 尽管是科技落后的1940年,时代广场却已能隐隐看出其未来的繁华,泥泞的地面看不出材质,行人和车辆穿行在泥泞的街道上,交通状况极为混乱,纳尔逊瞅准时机,混进过马路的人流中截停车辆,穿越到街道对面,向着纽特奔去。 几位戴着木制安全帽的工人正拎着一根青铜柱子往街边的坑里塞,纳尔逊经过时望了一眼,似乎是红绿灯——看样子市政厅也苦时代广场的交通久矣。 “嘘!”纽特竖起食指,放到嘴边,示意纳尔逊小声一点,他左右打量一番,招招手,向纳尔逊的方向走来。 “怎么了?”纳尔逊小跑到纽特旁边,抬起头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这么小心。” “怎么说呢?”纽特解开风衣最上面的扣子,小声说道,“我在这边行动有些不太方便,这是,呃……历史遗留问题,而且你知道的,迪佩特校长搞事的时候,我刚好在纽蒙迦德做客,这下有嘴也说不清楚了。” “哈哈,”纳尔逊调笑道,“我想他们应该会觉得你在里应外合。” “没错,”纽特拉起纳尔逊的胳膊,带着他往街边的小巷里拐去,嘱咐道,“你喊我纽特就行,千万别说全名,但是说实在的,我真的没有和他们里应外合,我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我知道,还不如说是我干的呢。”纳尔逊耸耸肩,和纽特拐进小巷,看着他完成易容,不一会儿,一高一矮两个金发的风衣男走了出来,就像年轻的叔叔带着侄子进城见世面一样。 “我们今天先去吃蛋糕。”纽特抬起胳膊,看了看表,说道,“之后我带你认识一下美国的一些魔法机构,不过我们只能在外围看看……呃,还是一些历史遗留问题。” “我懂得,”纳尔逊挑挑眉毛,露出一副“都懂”的表情。 “你没吃早饭吧?”纽特问道,“店里东西多,如果你要都尝一尝,可能会直接吃饱。” “我知道,我留着肚子呢。”纳尔逊拍拍肚皮,“上次的华夫饼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所以我非常期待,今天可要好好品尝品尝。” “嗯。”纽特点点头,带着纳尔逊沿着第七大道向下走去。 “纽特,那家蛋糕店是你的朋友开的吗?”走在路上,纳尔逊好奇地问道,“怎么会有巫师在纽约开一家蛋糕店呢?” “是的,但他不是巫师,而且也不是蛋糕店,是面包店。”纽特摇摇头,解释道,“他是个麻鸡……美国这边管麻瓜叫麻鸡,我和他是十几年前认识的,就是你出生那会儿。” “哦?你们的友谊和我的年龄一样长久吗?那你可得祝我长命百岁了。”纳尔逊笑笑,他对一名著名巫师和一位普通人的友谊非常感兴趣,问道,“方便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吗?” “哈哈,祝你长命百岁。”纽特被逗乐了,拍了拍手里的提箱,说道,“我那时候到纽约办事,你知道的,我这个箱子里有不少神奇动物。” “我知道,令我印象深刻。”纳尔逊甩着伞,看到一辆疾驰而过的汽车,闪身躲开了飞溅而起的泥点子。 “他之前在纽约的一家工厂工作,好像是做罐头的。”纽特露出回忆的眼神,缓缓说道,“他是一个有趣的家伙,梦想是用祖母的秘方开一家面包店,那时候他抛下一切,想凭借一纸秘方和他对烘焙的热爱在纽约闯下一片天。” “能抛下一切的人几乎都能获得成功,不是吗?”纳尔逊尝试做一个合格的逗哏。 “那倒是不至于,大部分抛下一切的人真的把一切都丢掉了……”纽特望了纳尔逊一眼,耸耸肩,说道,“我那时候刚来纽约,巧合的是,我的这个箱子和他的行李箱长得一模一样。” “所以你们拿错了箱子?”纳尔逊想起了很多故事中的著名开场,笑道,“我想这就像在医院里抱错孩子一样,这两个一样的箱子总会产生一些奇怪的纠葛。” “没错,”纽特点点头,“我想也是,你想想,如果一个完全没有魔力的人拿到一个装满神奇动物的箱子,一定会发生不少混乱,当然,他也确实酿成了不少混乱——这是我的错误,我把一个不属于魔法世界的人以一种粗暴的方式拉了进来。” “我能够想象得到,”纳尔逊附和道,“但是我觉得这也不能算是错误,毕竟一个麻瓜如果没有这种机会的话,永远都不会知道世界的真相是什么——虽然我们也不能确定自己了解的世界是真实的,但总归要多一些。” “但麻瓜可没有办法抵御魔法世界的危险和侵袭,是我把他拉进了险境当中。”纽特摇摇头,说道,“阴差阳错的,因为这段缘分,我们几个巫师,有魔法部的人,有无业游民,有我这个从霍格沃兹退学的通缉犯,和一个特长是烹饪面包的麻瓜,我们几个人展开了一段奇妙的冒险,甚至还让格林德沃吃了苦头。” “那可真是太棒了,”纳尔逊赞叹道,“你们有这样奇妙的回忆,关系一定很好。” “是的,我们曾经是很要好的朋友,他甚至还和一个很好的女巫谈了恋爱,”纽特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过了一会儿又眨眨眼睛,苦笑道,“但我想他现在应该不记得我了。” “不记得您了?”纳尔逊问道,“怎么会呢?难道有人对他施展了遗忘咒吗?” “是的,”纽特点点头,离开了第七大道,又拐进了一条相对偏僻却宽敞的街道,指着前面一家烟囱里冒着烟的临街小店说道,“他的面包店就在那里。” 纳尔逊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小小的店面只有一扇木门和一个橱柜,玻璃橱柜里摆满了各色各样的面点,店外排着不长也不短的队,相比这条偏僻街道上的其他店铺,这间面包店的可以说是生意火爆了。 “美国可以说是最遵守保密法的国家了,”纽特继续说道,“可能和他们的历史有关,伊法魔尼的一位历史人物曾经泄露了魔法的存在导致其受到了麻瓜的袭击。” “麻瓜袭击巫师吗?”纳尔逊疑惑地问道,“历史人物?那应该是挺早之前的事了,那时候麻瓜能对巫师造成伤害吗?” “不能,但是能给巫师的生活造成困扰,”纽特耸耸肩,“可能是往水源里投毒什么的,我不太清楚,你喜欢历史的话可以去查查,我当年听人说过,好像叫什么十二树,和现在伊法魔尼的校长是一个家族的。” “校长吗?”纳尔逊沉吟道,“怪不得他叫斯克里特夫……” “保密吗?哈哈哈,”纽特的笑点有些奇怪,笑完以后继续说道,“雅各布,就是我的那位朋友,因为事后了解了太多魔法的事情,因为保密法的影响,他被抹去了记忆,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我们也只能偷偷帮他在这里开了一家店,不敢告诉他。” “什么都不记得了吗?”纳尔逊提高了音调,“那么他和您的友情、经历甚至包括和他谈恋爱的女巫,他都不记得了吗?魔法部怎么能对麻瓜做这种事呢?” “他们其实也只是严格遵守法律而已……”纽特有些落寞地摇摇头。 “但是我姨妈和姨父……他们也知道魔法世界的存在,我们学校还有很多麻瓜出身的学生,难道在美国,麻瓜家庭出了巫师以后,就得变成从来没有这个孩子吗?”纳尔逊质疑道,“我是说,他们的做法是否有些严苛了。” “美国巫师的麻瓜亲属也被允许接触魔法世界。” “难道他的爱人不是一个巫师吗?难道是因为他们没结婚吗?” “是的,”纽特低下头,“这也是问题的所在,奎妮,也就是他的爱人,在十二年前被格林德沃带走了……他的爱人不在了,所以他很快被施展了遗忘咒。我们甚至也找不到奎妮,这真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可能等到奎妮回来,他也能恢复自己的记忆吧。” “遗忘又恢复,把人当成什么了?美国魔法部可真是恶劣。”纳尔逊嗤笑道。 “事实上,很多巫师都没把麻瓜当人看,在他们看来,麻瓜和对角巷里能买到材料的神奇动物,和家族中豢养的家养小精灵没有什么区别。”看着眉头紧皱的纳尔逊,纽特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别想了,我们到了。” 纳尔逊抬起头,两人已经站在了面包店前队伍的末尾,他看了一眼招牌,问道:“您这位朋友叫什么?” “雅各布啊。” “我是指全名。” “雅各布·科瓦尔斯基,怎么了?” “J.K.是吗?” “没错。”纽特望向纳尔逊,奇怪地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只是在想,按照一般的命名规则,这家店的招牌上写得应该是J.K.面包店才对,”纳尔逊用手指指招牌,说道,“那这个J.Q.K.面包店是什么意思?总不能是因为他很喜欢打扑克牌吧?” “Q?什么Q?他的店名明明就是J.K.……”纽特面露疑惑,抬头往招牌望去,已经掉了漆的黑色字母中间突兀地插进了一个红色的、崭新的字母Q,他惊愕地张开嘴巴,喃喃自语道,“奎妮?” 说罢,他就像要马上冲进店里一样,纳尔逊拉住了他,说道,“纽特,排队,排队……再说如果他不记得呢?您岂不是要违反保密法了?” “反正我违反的也不止这点儿。”纽特债多了不愁,跃跃欲试地说道。 “您不如等进店了再去接触接触,不然被人看到了,他还要被消除一遍记忆,那未免也太惨了。”纳尔逊劝道,“如果他想起了了,总会显露出熟悉的表现的。” “你说的也是,”纽特有些焦急地站在队列中,不停地伸长脖子向前张望,“不过他现在对我也很熟悉,因为我是这家店的常客了……哦,这队伍轮到咱们起码还得二十分钟。” “这么久?这面包都是现烤的吗?”纳尔逊吐槽道,看到焦躁的纽特,他只好又找了个话题,“那刚好,我有一些关于神奇动物的事情想要请教。” “哦对,你不说我都忘了,”说道神奇动物,纽特立马恢复了理智,问道,“你想问什么?信里也不说明白,搞得神神秘秘的。” “是这样的,”纳尔逊小声说道,“您知道蜷翼魔吗?” “蜷翼魔?”听到这个名字,纽特马上变了脸色,拉着纳尔逊离开人群几步,凑近脸小声问道,“你问蜷翼魔干什么?你遇到它了?在哪?这种神奇动物非常危险!” “是的,我是遇到它了。”纳尔逊点点头,说道,“您对它很熟悉?” “是的,我可太熟了,当初换错手提箱的时候,箱子里就有一只,”纽特点点头,就要伸手去抓纳尔逊脑壳,“你没事吧?脑子没出什么问题吧?” “没有,”纳尔逊躲闪开来,说道,“我去年年底在身边抓住了一只蜷翼魔,它似乎没能凿穿我的头颅,但我能明显地感受到有整整一年多的时间记忆力变差的,所以我怀疑自己可能受到了它毒液的影响,之前一直想找您帮忙解决一下问题,但是——” “它在哪?你没把它杀了吧?”纽特赶忙问道。 “在我住的地方,还活着,被我关在一个笼子里,有什么用吗?” “那就好,”纽特长舒一口气,说道,“要是你把它宰了,那就难办了,解决蜷翼魔毒素的方法其实很简单,就像酒精中毒的人应急处理的办法就是给他灌稀释过的酒一样……看你还没变成傻子还抓住了它,我就放心了,解毒的方法很简单,你记一下……”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消失的爱人 J.Q.K.面包店是一间上了年头的老店,尽管它只建立了区区十几年,但对这座年轻的城市来说,十年的店足以成为一些人生命中的珍贵回忆。 更不要说店里的面包品质也不错,隔了老远,纳尔逊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奶油香味,和寻常面包店门口那股甜腻到令人头晕的味道不同,这股清香混杂着麦芽和各类经烘烤谷物的独特香气,在令人心生甜蜜的同时,也觉得它清雅,引得路过的人不由自主地进店品尝。 过了一会儿,队伍终于前进到纳尔逊与纽特所在的位置,面包店只有一个小门,门旁的橱窗占据了大半的门面,显得门和招牌都有些狭小,但这同样说明了店主的自信——橱窗内摆满了各色各样的可爱糕点,纳尔逊指着一只粉色的小象问道,“纽特,这看着可不是普通的动物。” “没错,雅各布的面包店能够如此受欢迎,除了因为他的秘方确实滋味美妙,更因为他在面包造型方面的非凡想象力,”纽特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说道,“所以我有时候也在想,他其实可能还记得以前的那些事情,你看看那只放彩虹屁的小马,多像一只独角兽啊!” “先生,那就是独角兽。”一位穿着粉红色衬衣的老太太转过身,面色不善地盯着纽特说道,“那不是彩虹屁,那是独角兽飞行产生的祥云,如果您不想购买这一款,请务必不要随意评论它,您的这种形容已经伤害到了我的购买欲望。” “抱……抱歉,”纽特摸着后脑勺赔笑道,“抱歉,我说话声音太大了……” “希望您以后能够注意,您可是带着孩子出来玩,不要把他教坏了。”老太太义正言辞地说道,“做长辈的要做表率才对。” “我不是……”纽特被老太太盯得心里发毛,只好说道,“谢谢您的提醒,我会注意。” 老太太心满意足地转过身走进面包店,留着纳尔逊站在纽特身后捂着嘴笑,纽特撇撇嘴,不一会儿,老太太拎着一个大纸袋子和一个透明的蛋糕盒走了出来,里面正放着一只一模一样的独角兽。 “它可真可爱。”纽特侧过身让老人通过,纳尔逊看着她手里的蛋糕盒夸赞道。 “哦,孩子,你的嘴可真甜。”老太太咧开嘴笑了,好像雅各布的面包被夸赞比她自己被夸赞还要开心,她把蛋糕盒倒到另一只手上,拿空出来的手拍拍纳尔逊的头,又从纸袋子里掏出一只泡芙强硬地塞到纳尔逊的手里,“真是的讲礼貌的好孩子,这么久等饿了吧?吃块泡芙吧。” 然后,她不由分说地留下泡芙,转身离开了。 “谢谢您,”纳尔逊呆呆地看了一眼手里的泡芙,拿起来尝了一口,一口下去,破裂的奶油面皮中霎那间涌出软糯柔滑的巧克力奶油,甜蜜的味道充满了他的口腔,纳尔逊细细品尝,望着老人走远的背影含糊不清地说道,“纽特,你看,像我这样说话还能骗到吃的。” “你这家伙。”纽特弯下腰,把纳尔逊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抬腿往店里走去,“你没听那老太太给你讲的吗?要讲礼貌,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 “好吧,”纳尔逊咽下一口,把剩下的半只塞到嘴里,跟着走进了店内。 柜台前还有两个顾客在排队,像是一对儿情侣,正在为吃草莓味儿还是苹果味儿争论个不停,柜台后面站着一个面带笑容的胖男人,他的个子不高,甚至可以说有点矮,看起来比摆着三层货架的柜台高不了多少,他的脸很圆,有一对带着笑意的弯眉毛,一抹八字胡颤颤巍巍地挂在嘴巴上方,相比诺顿二世精心打理的笔直八字胡,雅各布的胡子有些杂乱,并且向上翘起,可以看出他是一个乐观开朗,并乐于享受生活的男人。 他穿着一件沾了不少果酱的米黄色围裙,围裙下一丝不苟地穿着衬衫和背心的套装,甚至打了领带,发际线有些高,衬得脸蛋更加包满了,他本就不多的黑发有些斑白了,也不知道是年龄大长出的白发还是在面包店工作粘上的面粉。 纳尔逊一走进店面,就觉得里面的空间虽然塞得满满当当,但还是有很多富余,他一度以为纽特偷偷帮他的这位麻瓜朋友施展了无痕伸展咒,直到他看到雅各布身后洁白墙面前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四层货柜,他才明白,正是因为店主的勤快,才让这间不大的店面看起来这么舒服。 在他布满老茧的双手上,每一条细小的掌纹都被面粉填满了,看到纽特进门,雅各布抬起头,脸上的皱纹也舒展开来,挑着眉毛欣喜地打招呼,令本就弯曲的眉毛有了更加雀跃的弧度,“纽特,你来啦?” “嗯,雅各布。”纽特放下了一直竖起来的领子,摘掉帽子点头问好,“好久不见。” “确实,”雅各布熟练地替那对情侣打包好了他们最终决定要的两个蛋糕,伸长脖子望向店外,说道,“刚好,你们后面没客人了,估计都吃准备去吃午饭了,你想吃点什么?还是华夫饼吗?” 纽特向纳尔逊投来征询意见的眼神,雅各布这才看到货架后站着的纳尔逊,他把眉毛挑得更高了,眼睛来回在两人的头上扫视着,斟酌了一会儿用词,开口问道,“纽特,你这一趟去奥地利,孩子都这么大啦?你们的发色真的一模一样呢,虽然……虽然我没怎么见过跟着孩子一起变发色的。” “没有没有,”纽特摆摆手,解释道,“这是我的一个朋友,而我只是染了头发,为了方便。” “方便?”雅各布转身走进身后的烘焙房,戴上一副厚实的烘焙手套打开烤箱,从里面拿出来满满一托盘的小面包,这些小面包被捏成了一只展翅翱翔的四足巨鸟的形状,看起来威武极了,味道应当也不错,他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确实,现在挺流行这个的,我前几天还看到了那什么中和剂的广告——之前还有邻居建议我去把头发染黑,但是其实这都只是沾的面粉。” “没错,年纪轻轻的,”纽特点点头,望着雅各布托盘上的一群张牙舞爪的鸟,好奇地问道,“你这是什么动物?” “我不知道,我做梦梦到的,我只是觉得它挺酷,应该会很受欢迎……尝尝吧,”雅各布摇摇头,拿下两块还冒着热气的面包,递给纽特,“给你的朋友也分一块儿吧。它没有名字,如果你愿意给它取名,我真是再感激不过了。” “呃……”纽特把面包分了一块给纳尔逊,盯着手中的糕点思索了一阵,拍拍脑袋说道,“鹰头马身有翼兽怎么样?我觉得概括得很全面。” “不错,”雅各布点点头,“不过说真的,还是比不上你以前取得那个花仙子。” 他把托盘中的面包全部倒进一个木框里,趴在柜台上看向已经吃完了一只鹰头马身有翼兽的纳尔逊,问道,“那边那位先生,这款面包好吃吗?” “很不错,”纳尔逊竖起大拇子,牙齿闪过“锃”的一道银光,“雅各布先生,我叫纳尔逊。” “你好。”雅各布打过招呼,就开始盯着橱柜里一块造型为一个正在缝纫的女人的蛋糕发呆,直到纽特疑问把他拉回现实。 “对了,雅各布,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店名以前应该是J.K.才是,”纽特咀嚼着鹰头马身有翼兽的鹰头,仔细观察着雅各布的表情,轻声问道,“中间那个Q是什么呀?” “中间那个Q吗?”雅各布捂住额头,细小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他摇摇头,痛苦不堪地说道,“我不知道,但是我总觉得,我心里最重要的一块应该属于一个人,一个我的‘皇后’,就像一副牌里不可能只有J和K一样……但是,哈哈,可能是因为我单身太久了,甚至产生了幻觉。” 雅各布苦笑着摇摇头,额角满是汗水,他费力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叠成方块的粉红色手帕,擦拭着额角的细汗,一边急促地呼吸着,冲纽特摆摆手,“抱歉,我可能真的是单身太久了,居然幻想自己曾经有个爱人,哈哈哈。” “你没事儿吧?”纽特冲到柜台前,抓住雅各布的胳膊,轻声问道,“方便告诉我吗?” “倒没什么不方便的,只是有点儿丢人……你能轻点吗,我有点儿疼,”雅各布拍拍纽特的手,望着门外的街道说道,“我可能真的需要去找个女友结婚了,最近我总是梦到一个和自己关系密切的女孩,她喜欢穿漂亮的衣服,但是好衣服都太贵了,所以我们每天都会去布市买点儿时兴的布回家,她做一些裁缝的活计,我在旁边给她端茶送水,她喜欢吃我给她烤的小饼干,而我则喜欢给她烤小饼干……” “她是一个很体贴的人,总能看出来别人在想什么,所以常常把自己的想法埋在心底,”雅各布说着说着,脸上露出幸福的表情,似乎真的有这样一位美好的女性与他恩恩爱爱、相互扶持、日夜相伴,“不过我觉得还是做自己好一点儿,毕竟有我呢,虽然我只是一个烘焙师,但终究是我们两个人不是吗?” “没事没事,”纽特把手伸到背后,再次伸出来时已经拿了一杯水,他把水杯凑到雅各布嘴边,说道,“喝点儿水吧,顺顺气就好了。” 雅各布抿了一口清水,咳嗽了两声,眼神逐渐回复了清明,他摇摇头,像一只落水的浣熊抖去身上沾的水一样,回过神问道,“对了,你们要吃什么?还是华夫饼吗?烤箱里还在烤,我去看看。” “嗯,华夫饼,麻烦你了。”纽特点点头,在雅各布转身走进烘焙室时,转身向纳尔逊走来。 “你看到了吗?”纽特担忧地说道,“美国魔法部都是一群什么蹩脚巫师在编制里?你看看那明显就是魔法失灵的表现,他刚刚就差说出奎妮的名字了。” “奎妮?那个喜欢穿漂亮衣服但是没钱买只能自己做但是最后被格林德沃带走了的女巫吗?”纳尔逊挑挑眉毛,问道,“但是我没听说过纽蒙迦德里有这么一号人。” “格林德沃手底下可不止你见过的那点儿人。”纽特摇摇头,有些焦急地问道,“你魔药学得怎么样?你知道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吗?” “您已经急病乱投医了,”纳尔逊表示爱莫能助,“说真的,我受教育程度比您肄业那几年还要少,而且我的魔药课学得不怎么样,生死水熬起来都费劲……” “好吧,”纽特望向橱窗外,在店内踱来踱去。 “说真的,刚刚说到那个女人,我感觉雅各布看起来就和中了蜷翼魔毒的我一样。” “对!”纽特把右拳砸向左掌,说道,“你有一只蜷翼魔,蜷翼魔的毒素可以用来——” “抱歉,学长,我不能把它给您。”纳尔逊一下子就明白纽特想干什么了。 “不会拿它怎么样的,不会影响你解毒的。”纽特的语气带上了一丝祈求,他说道,“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蹩脚的遗忘咒折磨。” “正因为这样,我才不能把蜷翼魔交给您。”纳尔逊拒绝道,“您怎么知道他不是因为真的很爱奎妮才用十年时间,凭借一个麻瓜的意志力冲破了遗忘咒对记忆的封锁,如果是这样,您再用蜷翼魔的毒素让他忘记这些事情,是否有些更加残忍了呢?” “但是——”纽特紧咬下唇,正欲反驳,却看到橱窗外一道粉红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奎妮!”路过橱窗的女人向店内望来,正巧与纽特四目相对,两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纽特把手里的帽子随手扣到货架旁的木柱上,连他的箱子都来不及拿,大叫一声,抄起魔杖就追了出去。 “帮我看好箱子,一会儿就回来。” 纽特像风一样消失了,留下纳尔逊一个人站在箱子旁,一只布满鳞片的小手似乎察觉到了主人的离开,鬼鬼祟祟的从箱子缝里钻了出来向锁扣摸去,纳尔逊一巴掌拍在了上面,它抖了抖,马上缩了回去。 同时,听到纽特怪叫的雅各布从烘焙房内冲出来,戴着歪歪斜斜的厨师帽,瞳孔震动,重复着纽特离开时喊出的名字,“奎妮,奎妮……奎妮?奎妮!”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怪异的决斗邀请 “久别重逢,哈?” 雅各布保持着瞠目结舌的动作,突然呆在了原地,张着嘴巴望向窗外,眼睛一眨不眨,直到纳尔逊看到从货架后走出的格林德沃,他才明白雅各布已经被石化咒锁定了动作,难以行动。 格林德沃摘掉一只手套,从货架上拿起一块饼干,一口咬下,发出酥脆的响声,他满意地点点头,享受着雅各布引以为傲的手艺,缓缓咀嚼着,然后一口咽下,寂静的店铺内响起一声清晰可闻的食物滑过喉管的声音。 “很令人感动,不是吗?”格林德沃用胳膊支着橱柜,望向窗外,对纳尔逊说道,“这种戏码,两个生活在不同世界的友人久别重逢,却因为不可抗力忘记彼此,多么……嗯,多么令人陶醉啊。” “格林德沃先生?”纳尔逊轻声打招呼。 “哦!纳尔逊!”格林德沃像是刚看到纳尔逊一样,拍拍手,惊喜地说道,“啊……你也在这儿,你喜欢吗?” “喜欢,格林德沃先生,”纳尔逊皱着眉点点头,说道,“如果您能解开科瓦尔斯基先生的石化咒,那就更好了。” “说起来,我们两个也算是久别重逢了,”格林德沃似乎没有听到纳尔逊的请求,他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橱窗旁供客人歇脚的桌前,用胳膊支着下巴观察着街道上的景色,“怀特有把你带到伊法魔尼吗?那里的教学怎么样?还习惯吗?” “还好,伊法魔尼的老师水平也很高,不比霍格沃兹差。” “对了,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来的吗?” 纳尔逊从雅各布身旁经过,走向格林德沃,顺手捏了捏雅各布的胳膊,他发现雅各布的身体异常僵硬,不像是中了石化咒的表现。 他走到桌边,拉开格林德沃对面的椅子,问道:“格林德沃先生,不如您先解开科瓦尔斯基先生身上的魔咒,这样我们交谈还能方便一点儿。” “你同情他吗?”格林德沃突然抬起头,望着纳尔逊的眼睛问道。 “我……格林德沃先生,您这是哪里话,我只是觉得我们两个人说话不应该让一个麻瓜站在旁边偷听。”纳尔逊耸耸肩膀,他只知道格林德沃厌恶麻瓜,却不知道他具体的态度,只好斟酌着用词说道,“那样有些不体面。” “你看,你还是不够坦率,”格林德沃笑着放下了胳膊,转过身面向纳尔逊,挥了挥手,瓶瓶罐罐从一个个货架上腾空而起,竟然完美地拼成了一桌下午茶,他用手一指,透明玻璃罐内的清水开始沸腾,“如果是怕偷听,那你完全不用在意,他听不到外面的声音,等到魔法解除,他的思维会和几分钟前没什么区别。” “好吧,我只是觉得,想必您来美国,应当是有要事,所以……”纳尔逊耸耸肩膀。 “我的事情不重要,你的事情比较重要,”格林德沃又拿起一块饼干,打趣道,“所以你还是同情这个麻瓜,其实我也很喜欢他,他的甜点确实有一套,这样的麻瓜是我所接受的——每个人各有所长,各司其职,这样多好。” “那可真棒。”纳尔逊言不由衷地发表赞许。 “你不觉得棒。”格林德沃侧过头,用右眼盯着纳尔逊,纳尔逊看着他逐渐泛白的瞳孔,挪开了眼睛,他接着说道,“刚好今天下午没有事做,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游戏?”纳尔逊疑惑地问道。 “没错,游戏,也算是我作为纽蒙迦德的领导者检查一下住户的学习成果——你也可以把它理解为一场决斗的邀请,只是你还年轻,所以太弱小了,我怕我的魔力轻而易举地把你撕碎。”格林德沃又把脸转向纳尔逊,两只眼睛回复了一样的眼色,他望了一眼招牌,指着僵在原地的雅各布说道,“这位麻瓜先生,雅——” “雅各布·科瓦尔斯基。”见格林德沃卡壳了,纳尔逊说道。 “没错,雅各布·科瓦尔斯基,你知道的,我不怎么记那些无名小卒的名字,”格林德沃耸耸肩,继续问道,“你学过决斗魔咒吗?我是指,这门课程在霍格沃兹应该叫做黑魔法防御术。” “学过,”纳尔逊点点头,“但我我只学了一年,我不知道——” “没有关系,”格林德沃显得开心极了,他拍拍手,挑着眉毛说道,“对于上天垂怜的人来说,能够领悟一个魔咒多少,取决于他的悟性,而非他联系了多久,你应该只上过一年级吧?” “是的,”纳尔逊眯起眼睛,他愈发不明白格林德沃到底想要干什么了,他扶着身前的椅子,轻声问道,“格林德沃先生,您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我只是想要找回巫师决斗的快乐罢了,自从我成了臭名昭著的黑巫师,就再也没有人敢和我决斗了,”格林德沃耸耸肩,说道,“现在,我要教给你一道魔咒,一道非常简单,但是却非常实用的魔咒,它叫做缴械咒,你知道吗?” “我知道。”纳尔逊刚想说自己其实还会,想了想又闭上了嘴巴。 “如果,在接下来的决斗中,你赢了我,即用缴械咒夺走了我的魔杖,那么我就如你所愿,解开科瓦斯尔机先生身上的魔咒,”格林德沃似乎觉得自己无聊的游戏天才极了,他愈发陶醉其中,激动地说道,“但是如果你输了,即没有从我的手中夺走我的魔杖,那么就只能等到十二个小时以后,魔咒自行解除了,这道魔咒是石化咒的原型,需要用古代魔文施展,所以力度更大,效果更强,只有专门的反咒才能够解开。” 纳尔逊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 “听好了,咒语叫做‘除你武器’,很长时间以内,它都是德姆斯特朗学生所学的第一道魔咒,”格林德沃从怀中抽出那根布满结疤的老魔杖,认真地说道,“看好了,它的施咒动作是这样的——” 格林德沃抬起胳膊,正欲给纳尔逊示范,在他念出第一个音节时,一道红光霎那间充满了整间店铺。 “除你武器。” 一声巨响过后,烟雾中,纳尔逊举着魔杖,直指格林德沃方才站立的地方。 “不错,纳尔逊,你的魔咒中饱含愤怒,而强烈的情感,是增幅任何魔咒的不二法宝。”硝烟散去,格林德沃站在原地,握着魔杖赞许地说道,“看样子我不用给你教咒语并等你练会了,既然你会,那我就说接下来的规则了。” “您讲。”纳尔逊发现自己偷袭不成,垂下胳膊,听着格林德沃讲述规则。 “你可以使用任何魔咒增加自己命中的可能,而我,只能坐在这里,用最基础的魔咒抵御或者闪避,这些魔咒不会超过一年级。”格林德沃继续讲解,他挥挥魔杖,一旁的货架和货架上的面包恢复如初,“好了,你可以开始了,我期待你的表演。” “好的,”纳尔逊点点头,不动声色地走向纽特的箱子,并从衣服的内兜里抽出在奥利凡德魔杖店购买的那支黑胡桃木魔杖,“我准备好了。” “这个可不行,”格林德沃看穿了纳尔逊动作,随手一挥,纽特的箱子飞到了雅各布身后的烘焙室里,“砰”的一声,烘焙室的房门牢牢关上了,格林德沃假装擦了擦汗,说道,“我可不能让你把那里面的东西放出来,不然这里就要乱了套了。” 他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糕点,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货架上开始凝聚出一颗颗细小的水珠,在他的脚下,氤氲的白雾正缓缓升腾而起。 “格林德沃先生,刚刚门外经过的那个人是奎妮小姐吗?”纳尔逊站在货架后,突然问道,他望向雅各布的方向,烘焙师因为长久保持一个动作,脸已经开始发红了,这让纳尔逊有些焦急。 “你认识她吗?”格林德沃点点头,向着雅各布努努嘴,“她可是纽蒙迦德珍贵的人才,听说她以前和这个麻瓜谈过恋爱?” “我不认识,”纳尔逊的声音从货架的另一边传来,格林德沃的眼神向那个方向望去,看得出他真的很享受这场“决斗”,所以哪怕他只用一秒钟就可以把纳尔逊抓起来,他还是左顾右盼地寻找,纳尔逊接着说道,“我只看到纽特学长叫了一声‘奎妮’,然后就追了出去。” “也对,你应该不认识他们,不过纽特的离开正是我要达到的目的,”格林德沃点点头,“我觉得这还是很有必要的,虽然他难以对我造成威胁,但他仍然算一个难缠的对手,我给他和朋友的久别重逢的机会,但我希望他不要打扰我和朋友的久别重逢。” “您让奎妮把他引走了吗?”纳尔逊的声音从另外的方向传来。 “跑得还挺快,”格林德沃望着纳尔逊声音传来的方向,继续说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搞得我们是什么鬼鬼祟祟的人一样,我只是给他们一个老友相聚的机会。” “确实,”纳尔逊变形出的迷失雾已经没过了格林德沃的脚踝,在超过脚踝的瞬间,它就以超过之前几倍的速度暴涨起来,“格林德沃先生,我只要让魔杖从您手里离开就算赢吗?” “没错,”话音刚落,格林德沃就看到翻腾的白雾超过了自己的腰部,并向着自己的上半身快速蔓延,他惊喜地说道,“纳尔逊,这是你做到的吗?” “没错。”纳尔逊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真不错,”格林德沃把手伸进雾里,似乎是品鉴了一番,继续说道,“看样子安德烈没有说错,纳尔逊,这是迷失雾吗?” “是的。” “我觉得你这样用浪费了。”格林德沃的身影已经看不清楚了,整间店铺被雾气充满,显得他的声音有些木讷,格林德沃的声音从雾里传来,“这样不光别人看不清楚,你自己也看不清楚……不过我之前说了我坐着这里不会动,所以,哈哈哈,我觉得我可以直接投降了。” “但是我还是只有一次机会,”纳尔逊的声音这次不仅从四面八方传来,“格林德沃先生,我要来了。” “纳尔逊,等我有时间了,我一定会亲自教导你魔法的,你会成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巫师的,我保证,”格林德沃感觉他甚至就在趴自己的耳边说话,他的声音愈发喜悦了,“在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可做不到这种事。” “您过谦了。” 格林德沃突然感觉到手里一紧,似乎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手腕。 “纳尔逊,你可是巫师,难道弄出这片雾就是为了直接从我手里把魔杖夺走?”格林德沃感受到拖拽的力道来自身后,转过身调笑道,“那样可不能算你赢,毕竟——” 他的话语被又一道红光打断了,这道红光却是来自他的身前,它太近了,以至于格林德沃一时之间都眯起了眼睛。 “除你武器。” 纳尔逊轻声说道,接过了打着旋向自己飞来的魔杖,满屋的雾气涌向他有手中魔杖的杖尖,在一眨眼的功夫就被魔杖尽数吸收。 “格林德沃先生,您定的条件对您不利。” 格林德沃正端着一个装满方形小糕点的瓷盘,转回头,看着纳尔逊把那根布满结疤的魔杖放回他的桌上。 “不,让你和我决斗就是对你最不利的条件,”格林德沃开怀大笑,似乎对于他来说,被人打败是一件非常值得开心的事情,他放下盘子,拿起桌上的魔杖,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大钞压在盘子下,说道,“这是我今年第二次决斗,虽然输了,但是我很开心。” “第一次是和谁呢?”纳尔逊问道。 “你的关注点真奇怪,另一个是一位德国的制杖巫师,一个弱小的家伙而已,”格林德沃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纳尔逊,说道,“你更应该关注自己的胜利,你,纳尔逊·威尔特宁,是十几年来唯一能够在正式决斗中战胜我的巫师。” 纳尔逊只是觉得莫名其妙,这根本称不上是一次决斗,而此刻最要紧的事情,是解除雅各布身上的魔咒。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保密法 “格林德沃先生,”纳尔逊走到一边,望向雅各布,示意他该履行诺言了,“您该把科瓦尔斯基先生的石化咒解开了。” “不着急,还有一会儿,他的魔咒就毫无影响了。”格林德沃拿起魔杖,随手一挥,抬手让纳尔逊坐在身边,抚着大腿问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您说。”纳尔逊有些拘谨地坐到格林德沃身边,眼神瞟向他手中的老魔杖。 “你知道这个麻瓜身上发生了什么吗?”格林德沃像是没看到纳尔逊的眼神一般,自顾自地问道,“你有什么想法呢?” “我不清楚,”纳尔逊摇摇头,“我只知道他因为和巫师相爱,被美国魔法部的巫师抹去了记忆。” “情况大概也差不了太多,”格林德沃点点头,又耸耸肩,露出轻蔑的表情说道,“不过他们并非真正相爱,那只是热血上涌的一腔热忱罢了,你要知道,巫师和麻瓜怎么可能真正走到一起呢?哪怕有所谓的爱情,他们的生活和家人、生活的世界完全不同,所以完全不可能得到善果,这种隔阂比所谓门第、种族甚至性别这种世俗的隔阂要严重的多。” “我不清楚,先生,我只是觉得最起码应该给予别人相爱的机会,”纳尔逊反驳道,“至少如果他们的爱情结束了,也应该是出于自己感情的破裂,而非让一群不知内情的人玩弄弱者的记忆。” “你大错特错了,纳尔逊,”格林德沃被纳尔逊的话逗乐了,“哈哈哈,你还年轻,还相信爱情,但我不反对这个,谁能阻止一个充满希望的年轻人相信爱情呢?但我说的不是这个——你要知道,弱者,只能被人玩弄,不光是玩弄记忆,甚至连生活、身体乃至生命都没有自己做主的权利。你从小生活在麻瓜家庭,见过工厂吗?就是那些在郊外竖着大烟囱冒着黑烟的灰屋子,里面像沙丁鱼罐头一样挤满了麻瓜,一个人缝好布娃娃的纽扣传给下个人,让另一个人去缝它的眼睛。” “我知道,先生,”纳尔逊点点头,“这正是我觉得麻瓜不弱于巫师的品质,他们更擅长在有限的条件下提升效率,我注意到纽蒙迦德的郊区也有一些类似的工厂。” “没错,他们并非一无是处,但是我们这场谈话的主题不是这个,”格林德沃摇摇头,说道,“我是指他们的生活,那些工厂、那些设备、那些材料包括工人的劳动,都属于工厂的主人,麻瓜中的富余者,而那些碌碌无为的麻瓜,他们只能在那里机械地做工,他们的财富、他们的家庭、他们的健康全都被那些冷冰冰的机械裹挟了——连麻瓜自身都在玩弄弱者,更何况我们这些更优秀、更强大、掌握着更伟大力量的巫师呢?” “可是格林德沃先生,巫师难道不是从麻瓜中诞生的吗?” “怎么说?”格林德沃颇为感兴趣地挑了挑眉毛,问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我在霍格沃兹读书的时候,被分到了斯莱特林学院,”纳尔逊说道,“那里很不错,但仍有些不好的风气,他们对纯血异常迷恋,但是我有时候在想,第一个巫师是从哪来的呢?总不能是天上掉下来的,那必然也是麻瓜出身的巫师。” “嗯,”格林德沃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解释道,“这就涉及到巫师界研究成百上千年的魔力起源了,这么些年也没有什么结果,而我觉得这完全是浪费时间——当一件事情太过久远或者不可知的时候,我建议你把它放下,去想想其他的事情应该怎么做。血统的隔阂和种族的隔阂根本就是两码事,你听说过进化论吗?我很认可这种观点,没错,有很多麻瓜出身的巫师非常优秀,我称他们为麻瓜中的进化者,他们已经变成了和之前完全不同的种族。” “我……”纳尔逊有些语塞,他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格林德沃的论调,即使是在二十一世纪,社会达尔文主义仍被不少人奉为圭臬,他摇摇头,苦笑道,“我只是觉得不该这样,巫师们没有随意玩弄麻瓜的权利,您来之前可能没看到,他喊‘奎妮’时候的伤心欲绝,真的很难让人不生出同情。” “那只是同情而已,纳尔逊,你瞧,他快恢复了,”格林德沃没有在意纳尔逊指桑骂槐的论调,随着他的眼神,纳尔逊看到了脸色慢慢变得正常的雅各布,格林德沃继续说道,“你说如果让他想起一切,会发生什么结果呢?” “我不知道,”纳尔逊今晚已经说了太多的“我不知道”了,他再一次摇头说道,“可能他会被美国魔法部发现,然后再次抹去记忆。” “这样就没完没了了,不是吗?”格林德沃抓住了关键点,鼓励纳尔逊继续往下说。 “没错。”纳尔逊点点头,“但这一切麻瓜们并不知情,只要一个遗忘咒,就能够省下很多事情,所以巫师们情愿每年给记忆消除办公室扩招,也不想改变现状,因为这已经是他们能够做到最安逸的情况了。” “那么问题出现在哪里呢?”格林德沃反问道。 “是保密法,”纳尔逊不知道格林德沃为什么要聊这个争论几百年可能都不会有结果的话题,只好顺着他的话头往下说道,“保密法从诞生之日起就只是在单方面保护巫师的的权益,巫师并没有和麻瓜商量过就擅自定立了这部法律,它并没有考虑这颗星球另外主人的想法,这部法律并没有历史书上说的那样健全。” “很好,纳尔逊,你独立思考的能力令我咋舌,”格林德沃满意地点点头,支着下巴望向窗外,把玩着手中的魔杖,把它转得飞快,“虽然我们的想法还是有一些区别,我一直在像麻瓜学习,我认为他们对效率的追求是伟大的,但保密法阻碍了我们统一这个世界上的人口,让很多珍贵的资源浪费在了无意义的内耗之中——战争、政治甚至包括商业,掌握权力的人为自己攫取财富,甚至导致了发展的迟滞,这些事情我看在眼里,痛在心上。” “恕我难以认同,”纳尔逊摇摇头,他已经做好了挨揍的准备,梗着脖子说道,“人还是需要自我选择的权利。” “他们可以选择向上攀爬,变成更优秀的人,不是吗?”意外的是,格林德沃对纳尔逊充满耐心,他笑着说道,“但是很不错的是,我们之间达成了一定的共识,比如我们认为保密法的存在并不合理,不是吗?这也是我最欣赏你的地方,你的想法和那些从小生活在巫师世界,无比僵化的家伙相比,开阔太多了。” 纳尔逊抿着嘴唇,盯着格林德沃转得飞快的魔杖,没有说话。 “你似乎认识这是什么?”格林德沃忽然扭过头,对上纳尔逊的视线,举起手中的魔杖问道。 “这种材质的魔杖确实比较少见。”纳尔逊点点头。 “传说中,用接骨木制作的魔杖拥有着强大的力量,”格林德沃把魔杖举到眼前,陶醉地说道,“据说有一根接骨木魔杖属于死亡圣器的一员,拥有它甚至可以战胜死亡。” “但是我不信,”格林德沃话锋一转,随手把魔杖丢到桌上,看都不看一眼,说道,“虽然魔杖或者其他的什么魔法道具的增幅不小,但巫师的强大,还是缘于它的自身。” “是的。”纳尔逊点点头,表示受教了。 “不过有时候,这种神奇的小玩意儿可以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甚至改变某件事情的走向,”格林德沃拿起魔杖晃了晃,把它塞回口袋,微微低头,抬起眼睛盯着纳尔逊,他的右瞳逐渐发白,又渐渐变暗,眼睛中的想法也只有他自己可以看懂了,然后他理理衣领,维持着优雅的坐姿,望向刚刚恢复行动的雅各布,热情地说道,“您就是这家店的店主吗?饼干真是不错呢。” 雅各布合上有些僵硬的下巴,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神情恍惚地问纳尔逊,“纽特人呢?我刚刚看见他很着急地跑出去了。” “哦,他看到了一个很久没见的朋友,”纳尔逊解释道,“有些着急,所以没来得及和您说。” “没关系,”雅各布咧开嘴笑道,“反正他又不是不给钱,这种事情换谁身上都着急。” “没错呢。”没被搭理的格林德沃似乎有些尴尬,扯着嘴笑了笑,插话道。 “哦!瞧我这没眼力见的。”才发现格林德沃的雅各布一拍脑袋,身体有些颤抖,搓着手堆笑道,“先生,想吃点什么?” “给我打包一点儿这个饼干吧,烤些新的,我下午来取,”格林德沃捏起一块盘中的饼干,“要柠檬味的。” “好的。”雅各布点点头,风风火火地往后厨跑去。 “看好它,里面的东西可不能随便放出来,我还有些事,先走了。”格林德沃站起身来,伸出手,抓住了凭空出现的纽特的箱子,把它摆在纳尔逊面前,又靠近他耳边调笑道,“如果让这个麻瓜恢复记忆,那一定很有趣。” “呃……好像有点不太好,再见”纳尔逊摇摇头,望向格林德沃挥手离开的背影,他看到一个穿着红色大衣的金发女人出现在了橱窗外,正踮着脚往里看,看到走出店门的格林德沃,她行了个礼,跟着他的身后离开了。 临走时,那个女人恋恋不舍地扭头望向柜台后烘焙室的方向,但敞开的门里只是黑洞洞的一片,并没有她想看到的人。 纳尔逊百无聊赖地坐在窗边等待纽特,隐约中,听到后厨传来了一声打破盘子的声音。 “嘶——跟丢了。”纽特忽然出现在门口,推开门,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看到摆在纳尔逊面前的箱子,他紧张地扑上来,打开卡扣把头塞了进去,不一会儿,他探出头来,冲店内喊道,“雅各布,面包很不错,我们先走了。” 烘焙室里闷闷的应了一声。 “走吧,”纽特抬起胳膊看了看时间,说道,“耽搁了一会儿,我们接下来的行程就有些紧了。” 说罢,他抓住纳尔逊的胳膊就要拽着他往外走,丝毫没有意识到这间店铺内刚刚发生了什么。 “纽特,你说保密法真的像它所说的那样保护了麻瓜吗?”纳尔逊坐着没动,望着烘焙室的方向突兀地问道。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纽特挠挠头,“我没怎么听过魔法史的课啊,但是我知道,如果没有保密法,麻瓜一定会生活在比现在危险百倍的世界当中,随时随地都有虎视眈眈的神奇动物和黑巫师想着伤害他们。” “所以从事实上讲,它还是保护了麻瓜,是吗?” “我也说不明白,但是我想,是的。”纽特点点头,又拉向纳尔逊的胳膊,“你应该多和我讨论讨论神奇动物的事情,比如你的那只蜷翼魔,说到神奇动物我可就不困了。” “那只不是我的。”纳尔逊这次跟着动弹了,他借着纽特的力道站起来,一起走到了店外,下午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眯起眼睛望向天空,纽约的上空被隐隐的雾霾笼罩,看起来像是有一只巨大的伏地蝠盘踞在天上,“它甚至还想袭击我。” “你逮到了就是你的,”纽特摇摇头,“像这种对巫师极度危险的神奇动物是不适用养宠物的那一套的。” “好吧,”纳尔逊低头看路,和纽特一起并肩走在逐渐热闹起来的街上,“等我解完毒了,我就把那只蜷翼魔送给你。” “你自己留着吧,”纽特婉拒了这件对他而言诱惑极大的提议,他苦着脸说道,“当年来纽约的时候,我手头就有一只,我一度认为它是世界上最后一只蜷翼魔,差点酿成大祸……如果不是我很快找回了箱子,可能纽约街头就要流传什么食脑杀人魔的传说了,你可能只能在阿兹卡班看到我。”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美国魔法国会 “你敢相信吗?刚刚我和格林德沃决斗了。”纽约街头,思索再三的纳尔逊还是决定告诉纽特刚刚发生了什么,他对走在旁边的学长说道,“我一发缴械咒把他制服了。” “你可真厉害,”纽特哈哈大笑,用力揉了揉纳尔逊的头发,问道,“刚刚我出门的时候,格林德沃跑到雅各布的店里了吗?” “没错,”纳尔逊认真地点点头,“你前脚出门,他后脚就来了。” “他是去吃面包的吗?”纽特煞有介事地问道,“完了,黑魔王不会看中了雅各布的烘焙才能,准备把他抓回纽蒙迦德专为自己一人做面包吧?” “是的,他觉得雅各布先生的饼干做得很不错,”纳尔逊继续点头,“他还预定了一些柠檬味的饼干,准备下午去店里取货。” “那我可得马上通知美国魔法部,在雅各布的店门口做好埋伏,等格林德沃来了马上把他抓起来,”纽特认真地点点头,突然绷不住表情地笑了起来,伸出两只手用力揉着纳尔逊的头发,赞赏地笑道,“你这个笑话就很不错,年轻人应该多笑笑,不要每天愁眉苦脸的。” “不是,我是认真的。”纳尔逊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无奈地摊开手说道,“真的,门口路过的奎妮就是他派来引开你的,等你被调虎离山了,他就幻影移形到了店里。” “是这样的吗?”纽特若有所思地问道,又马上恢复笑脸说道,“你编故事的能力比《预言家日报》的记者强多了,仅仅听到几个名字和片段就能讲一个这么精彩的故事,这个玩笑是我今年听过最有意思的。” “呃……” “但是你有两点的逻辑不太严密,可能因为你平常并不怎么喜欢开玩笑,”纽特稍加思索,认真地给出建议,“第一,格林德沃为什么会去雅各布的面包店呢?他那样的大忙人总得为了点儿什么,我想店里最有价值的可能就是你了,但你毫发无伤,我的箱子可能也有点儿价值,但我刚刚看了一眼,它甚至没有被打开过,他总不能是为了雅各布去的吧?” “好吧,”纳尔逊耸耸肩,反问道,“如果他就是为了和我决斗才来的呢?” “说句不好听的话,虽然你的变形术很棒,但用来接敌的魔咒可能只有铁甲咒缴械咒什么的,况且先不说你能否和他决斗,关键是他为什么要和你打呢?只是为了快速地解决你让他找到自信吗?”纽特的手在纳尔逊脑袋上就没停下来过,他似乎觉着这种头发揉起来很舒服,“不过我觉得你确实很棒,如果你和格林德沃一个年龄,甚至你比他年轻个一二十岁,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你知道你那番话最大的漏洞在哪吗?” “在哪?”纳尔逊虚心求教,他甚至开始怀疑刚才发生的一切是不是一场因太无聊而产生的幻觉。 “柠檬,纳尔逊,你要知道,没有一个味蕾正常的人类会吃柠檬口味的饼干,”纽特认真地说道,“我在你楼下的那家饭馆吃过很多次饭,风味起码是流行的风味,我认为格林德沃虽然各方面都不是很正常,但味蕾应当是正常的,说实在的,像什么柠檬味的冰淇淋、柠檬味的汽水、柠檬味的蛋糕这种食物,我只在邓布利多的菜单里见过,不过今天算是添了一项新的,那就是柠檬味的饼干。” “邓布利多教授喜欢柠檬吗?”纳尔逊皱起脸,牙髓隐隐作痛,恍惚间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头顶一张光盘的健壮女人正拿着嗡嗡作响的电钻向自己狞笑着走来,摇摇头把这副恐怖的场景驱除出脑海,继续说道,“可能强大的巫师都喜欢吃柠檬吧?可以研究一下柠檬这种水果有没有增幅魔力的效果。” “可以,我明白了,”纽特露出一副“我懂得”的表情,说道,“看样子我不够强大,主要还是因为我不喜欢吃柠檬。” “那你可以回去多吃点,”纳尔逊深以为然地说道,“下午可以趁着格林德沃去雅各布先生的店里取货的时候让他给你匀一点儿。” “可以的,我等会儿就去给格林德沃写信。”纽特点点头,指着前方一栋高耸的大楼说道,“你瞧,那栋楼就是美国魔法部的所在地,当然,他们的官方名称叫做美国魔法国会,不过行使的职能和魔法部是一样的。” “哦?”纳尔逊望着眼前城堡一般高耸入云的大楼,这是一栋向高处不断收窄、分为三层的新哥特式建筑,有两百多米高,相比周围的同样鳞次栉比的高耸楼宇们也显得鹤立鸡群,绿色的尖顶在阳光下异常亮眼,纳尔逊感叹道,“美国的巫师们已经可以公开修建这样宏伟的建筑了吗?这栋楼平常的伪装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倒也没有,”纽特纠正道,“这栋楼就是一栋普通的摩天大楼,至少在麻瓜眼里是这样的——只有在进门后施展正确的咒语,大楼中设置的魔咒才会把来访的巫师转移到巫师使用的空间,你瞧,那里,正面那个拱门你看到了吗?顶端那只石雕的猫头鹰就是美国魔法国会的标志。” “原来如此,”纳尔逊点点头,“我一直觉得英国魔法部的大楼有些突兀了,一栋那么大的楼从外面看起来没有任何工作,甚至每时每刻都有一群奇装异服的家伙进进出出,他们自己就在高强度地违反保密法。” “是这样的,”纽特奇怪地看了纳尔逊一眼,问道,“你不知道吗?去年年底英国魔法部的大楼消失了,据说是被纽蒙迦德的黑巫师搬走了。” “没人给我说过,”纳尔逊也很震惊,“汤姆也没告诉我,而且我在《预言家日报》上完全没有看到相关的新闻,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那份报纸看个乐呵就好了,你甚至连标点符号也不用相信,从他们创刊之日开始,不讲真话已经形成了一种代代传承的文化传统,”纽特看起来反而有点儿幸灾乐祸,“我也不太清楚,我已经很久没去过英国魔法部了,你知道的,他们有点儿不待见我。” “搞不好你以后还能在魔法部里混个一官半职的,神奇动物管理控制司什么的。”纳尔逊由衷地祝福。 “那可真棒……对了,你之前进去过美国魔法部吗?”纽特问道,“我不太想进去,如果你去过,我们就可以跳过进入参观这个环节。” “我去过,”纳尔逊点点头,“我刚来美国的时候,诺顿二世把我带到了他的办公室,我通过那里的壁炉到了伊法魔尼。” “那就好,诺顿二世我也知道,我。”纽特如释重负,继续讲解,“美国魔法国会的建立相对较晚,而且上世纪末,大脚怪在这里制造了不小的骚乱,所以他们决定把总部从华盛顿迁到纽约,于是一些巫师渗透了这栋大楼的施工团队,帮助他们建造了这栋摩天大楼,并且在麻瓜设计的基础上加高了高度,使它成为当年的世界第一高楼。” “还把它加高了?”纳尔逊啧啧称奇,“美国巫师这么喜欢大场面的吗?” “这段我刚好清楚,”纽特耸耸肩,“我二十年前来美国的时候,这地方正在禁酒,所以不少巫师只好在魔法国会喝酒,楼里都是一群醉醺醺的家伙,有个男巫是当年的建设者,他拉着我说了好多。” “什么?” “这栋大楼的主人是一个开商店的?好像是麻瓜的杂货店,我不太清楚,他以自己的名字命名了这栋伍尔沃斯大楼,原计划是六百多英尺,后来被巫师从中鼓动,把层高加到了将近八百英尺。” “这栋楼在当年一定很震撼。” “说实在的,放到今天也很震撼,我来这里很多次了,每次都会惊叹麻瓜竟能修出如此宏伟的建筑,我想哪怕过一百年,它也会是一栋令人赞不绝口的建筑,”纽特抬头看了一眼,笑着说道,“当然,它再高也没有英国魔法部的大楼凭空消失那样令人感到震撼。” “对了,既然英国魔法部的楼没了,岂不是他们又违反保密法了?”纳尔逊好奇地问道,“毕竟在伦敦,一栋楼凭空消失可不是小事。” “还好,英国魔法部一向和麻瓜联系紧密,”纽特解释道,“比如历届麻瓜首相都会被告知巫师的存在,而魔法部也会在方便且被允许的情况下为麻瓜提供一定的帮助,就比如我哥哥就参加过麻瓜的一场世界大战,还有一些巫师家族,甚至拥有着麻瓜社会的爵位,其实欧洲的魔法世界就是这样,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稳定发展了那么多年,早已和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的麻瓜们产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纳尔逊继续问道,“美国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你从名字其实就可以看出来,”纽特解释道,“英国的魔法部叫做魔法部,听起来像是一个行政部门,而美国的则叫做魔法国会,他们的麻瓜政府好像也叫国会,可没有谁大谁小的意思。” “为什么呢?” “谁知道呢?这就需要你去魔法史的书里看了,我是真的不太清楚,”纽特耸耸肩,“我只知道美国的麻瓜与巫师关系一直不妙,有一任魔法国会议长甚至还养了一条看见麻瓜就袭击的燕尾狗,听说还有巫师和麻瓜合作猎杀巫师,就像咱们中世纪的猎巫一样。” “有用吗?”两人此刻已经走到了伍尔沃斯大楼楼下,高耸的大楼投下巨大的阴影,让那段街道上的行人都感到一阵凉意,纳尔逊抬起头盯着大楼楼上的猫头鹰雕像,怀疑地问道,“麻瓜猎杀巫师这种事情听起来很荒诞。” “所以麻瓜只能抓到麻瓜,我记得之前听说过一起审查巫师的案件,好像是因为异常流行病还是什么……”纽特回忆着,嘬着牙花子说道,“他们最后吊死了不少无辜的麻瓜,也没有听说逮到过哪怕一个哑炮。” “麻瓜真的很难伤害到巫师。” “没错,但是他们有巫师帮助,我也不知道那些巫师是图什么,所以你在这边一定要当心——至少现在还有猎巫者活跃在这个国家,”纽特建议道,“我记得你对魔法史很感兴趣,那么你一定不能错过这个国家的魔法史,它太特殊,也太精彩了。” “好。”纳尔逊默默记下,跟着纽特离开大楼的阴影,问道,“对了,面包店门口的那个女人,是奎妮吗?” “我不知道,我到最后都没有看到她的正脸,她仿佛真如你所说的那样在引开我,”纽特咬住下唇,摇了摇头,又肯定地说道,“但我觉得她就是奎妮,没有哪个人有她那样独特的气质,而且如果不是她,为什么看到我就要转身就跑呢?” “如果我是一位女士,中午独自一人走在一条相对偏僻的街道上,看到一个男人朝我冲过来,我也会撒腿就跑。”纳尔逊打趣道,又想陈年往事表达了好奇,“等我什么时候有空了,就去纽蒙迦德帮你问问,不过短时间内是不行了——听说迪佩特校长还带着人包围着纽蒙迦德呢,罩子到现在都没打开。不过当年她为什么会和格林德沃走呢?” “这可能和她自身有关,”纽特露出悲伤的表情,说道,“你知道有些巫师天生就有些不平凡的能力吗?” “我知道,易容马格斯、蛇佬腔什么的。” “没错,她是一个天生的摄神取念者,但是她无法控制——” “被动技能吗?”纳尔逊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 “没什么。” “好吧,天生的摄神取念者会一刻不停地听到周围人的心声,这让她的心灵极度衰弱,所以更容易受到格林德沃蛊惑。”纽特说完,盯着纳尔逊问道,“我倒是很好奇,当初你为什么会和格林德沃走呢?” “我——” 纳尔逊正准备找点借口,一道女声忽然从背后传来:“纽特·斯卡曼德?很好,你是来自首的吗?”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蒂娜·戈德斯坦恩 纳尔逊转过头,看到一只手搭在了纽特的肩上,这是一只纤弱的女性的右手,手指细嫩,但虎口和指肚布满老茧,手上没有任何饰品,看得出来,这不光是一只纤弱的手,也是一只坚强的手。 “我为什么要自首?”纽特摊开双手,无奈地说道,扭着脖子往后瞧,却被另一只手按住了后脑勺,揉了纳尔逊一下午头发的纽特总算体会到了被别人如此对待的感受,但他看起来反而有些享受,面带笑意地转过身打招呼,“嗨,好久不见,蒂娜。” “好久不见,纽特。” 纳尔逊顺着这只手往上看,看到了一位女巫,她正面露惊喜地和纽特打着招呼。 “你还是像以前一样,”纽特搓着手笑道。 “是吗?”她挑挑眉毛,说道,“你也是,和以前一样不会说话。” 纽特身后的女巫有一头泛红的金棕色卷发,被修剪到齐耳的长度,给人一种雷厉风行的感觉,她的眉毛笔直,有着很深刻的法令纹,她已经不年轻了。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纽特,这种眼神放在别人身上会显得有些“愣”,但在她的脸上只让纳尔逊觉得坚毅,他能看出来,这是一位勇敢、坚定的女性,她的衣着朴素,一袭颜色和发色类似的长裙穿在身上,只在腰间挂着一个银光闪闪的配饰,见到纳尔逊望向自己,女巫歪了歪头,又转回头直勾勾地盯着纽特,语气不善地问道,“让孩子陪自己自首吗?” “我干嘛上这儿来自首,”纽特无奈地说道,伸手搂住纳尔逊的肩膀,为他介绍道,“这位是蒂娜,我的美国朋友,她是美国魔法国会的傲罗,当年差点把我抓起来。” “您好。”纳尔逊微笑着打招呼。 “你好。”蒂娜点点头,向纳尔逊伸出右手,被虚握着指尖的蒂娜也对他报以微笑,然后扭过头,用纳尔逊看不清的表情对着纽特恶狠狠地问道,“什么叫你的美国朋友?” “这位是纳尔逊,是我的学弟,纳尔逊·威尔特宁,你知道的。”纽特介绍道,说罢就拉着蒂娜走到角落,悄声说了些什么。 等到两人回来的时候,蒂娜已经回复了正常的表情,但是眼底的欣喜还是抑制不住地透露出来,纳尔逊来回打量着两人的面庞,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那是什么表情?”纽特被纳尔逊盯得心里发毛,忍不住开口问道。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们两个很般配,”纳尔逊摇头晃脑地反问道,“您觉得呢?” “确实,”纽特一副榆木疙瘩的表情,还思索了一番,认真地回答,“虽然曾经抓过我,但是不得不说,当年在美国的冒险总体而言确实是一段令人享受的旅程。” “我现在可以再把你抓起来,让你回味一下。”蒂娜挑起一根眉毛,盯着纽特冷冷地说道,“既然你这么享受。” “不用了,不用了。”纽特连忙摆手拒绝,“我享受的是和你冒险,又不是被你抓起来……” “哦这……”蒂娜惊讶地挑起另一根眉毛,“你进步了很多,纽特。” “那必须,我都已经四十多岁了。”纽特颇为唏嘘地感叹道。 “是啊,你都已经四十岁了。”蒂娜也唏嘘着,纳尔逊甚至感觉气温降低了几度,不一会儿,她抬起头,甩甩头发,若无其事地问道,“你这次来美国有何贵干呢?” “没什么,我之前一直待在欧洲,结果那边和纽蒙迦德打起来了,我人刚好在那里,为了避风头,我才来了这里。”纽特耸耸肩,脸上写着倒霉。 “那可真是谢谢格林德沃了。” “什么?” “没什么。”蒂娜若无其事地说道。 “好吧,”纽特问道,“对了,你为什么在这儿?我想傲罗要么在外面做事,要么在办公室里吹风,像你这样在工作时间在魔法部周围跑来跑去的人可不多见。” “我在追查一群疯子巫师,你知道的,新塞勒姆慈善社的那些家伙可不是省油的灯,刚刚有了些眉目,回国会汇报工作,”蒂娜扫了纳尔逊一眼,问道,“他们最喜欢袭击你这样的小巫师了,你可得当心。” “袭击?”纽特诧异地问道,“他们不是只会发发传单什么的吗?还有胆子袭击巫师?” “那可不,”蒂娜耸耸肩,“我也不知道谁给他们的勇气,当然也不排除第二塞勒姆暗地里培养了几百个默然者准备来一次狠的,只是我们被他们的安分蒙蔽了太多年。” “没关系,我在伊法魔尼求学。”纳尔逊说道,“我觉得那里应该挺安全的。” “实不相瞒——”蒂娜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纳尔逊,又忽然顿住了接下来的话,左右打量了一番,意识到他们正身处一条人来人往的街道,于是把接下来的话咽进肚子里,“去我办公室说吧,这儿不太方便。” …… “实不相瞒,那些黑化巫师的下一个目标可能就是伊法魔尼。” 走进伍尔沃斯大楼的瞬间,蒂娜抽出魔杖念了一段发音诡异的咒语,紧接着纳尔逊就感觉到自己仿佛正在挤进一个干燥的泡泡中,在泡泡破裂的瞬间,他看到了一条铺着暗红色地毯的走廊,正对着自己的一扇门上写着“蒂娜·戈德斯坦恩”。 推开门走进去,办公室里的陈设和蒂娜的着装一样简朴,靠门的墙边摆着一个大书架,旁边放着一个地球仪一样的奇怪仪器,周围的星星转来转去,窗帘拉上了一半,在有阴影的半边坐落着蒂娜的办公桌和椅子,还有两条靠墙的长沙发,一只针织沙发的一端码着一条叠得整整齐齐的薄被子,上面还有一个粉红色的枕头,看起来和这间办公室格格不入。 从明亮干净的窗户往下鸟瞰,纳尔逊可以看到楼下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车流,他们渺小得如同虫豸,仅仅穿过大门,就进入了很高的楼层,他们似乎仍然身处伍尔沃斯大楼这座建筑当中,他忍不住想到,在这栋大厦属于麻瓜的空间中,在同样的位置,是否有一个麻瓜在一间同样的办公室中忙到牙疼呢? “稍等一下,”纳尔逊举起手问道,“打断一下,我想请问一下,您说的黑化巫师、第二塞勒姆和新塞勒姆慈善社是什么东西?” “呃,是一群疯子。”纽特正拿起蒂娜桌上的一棵盆栽把玩,随口答道。 “可没有那么简单,”蒂娜责备地瞪了纽特一眼,解释道,“三百多年前,美国这边发生过一起审巫案,当年有一些巫师为了逃脱审判,选择和麻瓜通婚,在美国,与麻瓜通婚的巫师会被拒绝进入巫师世界,这些怀恨在心的巫师为他们的后代一代代灌输‘魔法会危害人类’的想法,并把消灭巫师定为一生的责任,这些巫师的结社就叫做新塞勒姆慈善社,也叫第二塞勒姆,他们被成为黑化巫师。” “巫师不能和麻瓜通婚吗?”纳尔逊表示理解不能,他又问道,“他们很危险吗?” “不能,起码在美国是不能的,在这里,麻瓜和巫师的隔阂比农场主和他们的奴隶还要大,”蒂娜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一直以来,他们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危害,只能发发传单什么的,还不如格林德沃在巴黎随便搞一搞装置艺术,况且经过几百年和麻瓜的大量混血,第二塞勒姆中的大部分成员都成为了哑炮,只有少部分具有魔法天赋的孩子被他们以压迫式的方法培养,成为了心智扭曲的黑化巫师,但是其实他们都不是很厉害,更有甚者因为长期压迫被魔力反噬,成为了默然者……你知道默然者吗?” “我知道,”纳尔逊点点头,“我一度以为一个比我小一岁的女孩是个默然者,但是他们准备怎么袭击伊法魔尼呢?说真的,我不觉得伊法魔尼或者美国魔法国会是吃素的。” “我们当然不是,”蒂娜扬起眉毛,“但是经过调查,我发现他们似乎在谋划什么重大的阴谋,你想想,万一他们手里还有另一位甚至更多位默然者,只要把他们带到伊法魔尼,然后——啪,你知道的,放过炮吗?” “呃……这么厉害吗?” “比这厉害多了,”蒂娜面色凝重地说道,“我只能尽我所能地阻止他们,如果我失败了,建议你先请假一段时间。” “不至于,”纽特颇为自信地插嘴,“我最近会一直待在美国,我可以帮你。” “帮我干什么?”蒂娜翻了个白眼,问道,“帮我在纽约制造混乱,然后再下一场含有蜷翼魔毒液的雨吗?” “蜷翼魔的毒液还有这种用处吗……” 纳尔逊若有所思地看了纽特一眼,看样子自己的这位学长玩得比自己野多了。 “那只是意外,”纽特扭头望向窗外,顾左右而言他,“纳尔逊,你就放心在伊法魔尼上课吧,你相信我吗?” “相信,”纳尔逊认真地点点头,眼神真挚地和纽特对视,问道,“学长,我那里的那只蜷翼魔您需要吗?我可以给您送来。” “我——” “哈哈哈哈!”蒂娜见到这一幕,开怀大笑起来,她扶着桌子弯腰笑道,“你可能不知道你这位学长做过什么事,你想的还是太保守了。” “他抓住过格林德沃,不是吗?”纳尔逊反问道,“不管过程怎么样,结果好就是最好的,对于一段传奇的故事来说,离奇曲折的过程反而能让这段故事更加为人津津乐道。” “哈哈哈,那可不是我的功劳。”纽特发出一阵干笑,转过身留给另外两人一个后脑勺。 “你看,你的纽特学长都不好意思了,”蒂娜撇撇嘴,指向窗边把头背过去的纽特,说道,“不过作为在魔法国会工作的专业傲罗,我们还是认为简单高效、不惊扰麻瓜的过程才是最好的。” “确实,”纳尔逊点点头,向蒂娜问道,“您方便透露一下他们具体要什么时候动手吗?我好写请假条。” “嗯?”蒂娜诧异地望向纳尔逊,“你刚刚那样说,我还以为你准备在伊法魔尼和黑化巫师们血战到底了。” “我又没什么用,但凡我有您这样厉害的傲罗本领,我也敢和他们掰掰腕子,”纳尔逊露出一副天真孩提的表情,有些羞赧地挠挠头,“这种事交给专业人士处理就好了,像我只会指手画脚或者添乱,还不如早点去西海岸找个地方度假。” “哈哈哈,”蒂娜笑得更大声了,她竖起大拇指,说道,“真希望有些人能好好学学,确实,对于小巫师来说,学习才是最重要的工作,打打杀杀的事情交给大人。” “我觉得应该把您这句话记下来,刻到霍格沃兹的墙上,”纳尔逊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最起码挂到六十年后,让大家都学习学习。” “对了,你又是伊法魔尼,又是霍格沃兹的是怎么回事?”蒂娜好奇地问道,“纽特刚刚说你是他的学弟……” “我还没给你说呢,”纽特总算找到能插上话的话题了,他转过头,绷着脸说道,“他一开始在霍格沃兹学习,后来辗转来到美国,对了,他刚刚在一对一的决斗中战胜了格林德沃。” “哈哈哈哈!”蒂娜这下收不住自己的笑声了,“你们可太有意思了。” 蒂娜的笑声融化了她常年紧张的神经,那副笑靥也让纽特看呆了,他轻声说道,“蒂……蒂娜,我——” “你什么?”蒂娜飞快地问道。 “对了,我刚刚可能碰到奎妮了。”纽特咽了口唾沫,他似乎换了句说辞,只是不知道上一句话本来想说什么,接着挠了挠头,说道,“之前在雅各布的面包店门口,我看到一个酷似奎妮的女人经过,但我追丢了……抱歉,看到你太激动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差点忘记说。” “什么?奎妮在美国吗?”蒂娜的笑容僵住了,眼睛瞪大,大声问道。 “我不确定,但我想,那个人应该是她。” 正文 请个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宾斯教授 “四巨头在建立了霍格沃兹后,由于理念的冲突产生了嫌隙,虽然有赫尔加·赫奇帕奇女士居中调停,但思想上的分歧始终难以抹平……” 魔法史课堂上,宾斯教授用他那一成不变、毫无起伏、毫无波澜的音调念着《霍格沃兹,一段校史》的课件,台下的学生们也配合地昏昏欲睡,摇头晃脑,这节课是拉文克劳和斯莱特林的二年级学生共同听课,从讲台往下望去,就像一片银色的麦浪和另一片绿色的麦浪在风中起伏。 “其中分歧最大的就是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两位,斯莱特林当时的想法哪怕放到今天也颇有争议,更不要说是当年了,”宾斯教师用他那不存在的嗓子咳了咳,继续重复着与几十、几百年前相同的教案,“萨拉查·斯莱特林认为麻瓜出身的巫师是不值得信任的,大家把课本翻到第一百七十三页,我们来看一下他本人的日记中对自己的观点如何理解。” “喂,阿尔法德,我问你个问题。” 汤姆正用手支着下巴打盹,通过两年魔法史的学习,他已经能够完美地做到“安静睡觉地同时坐在桌边假装认真听讲”这一颇有难度的动作了,在听到斯莱特林的名字时,他的胳膊肘一滑,惊恐地从梦中醒来,做贼心虚地四下打量,发现自己正在课堂上听课,于是长舒一口气,用胳膊肘捣了捣阿尔法德,小声开腔。 (“虽然巫师们在尽量将魔法世界隐藏起来,但总有一些意外的情况使得魔法的存在被暴露在麻瓜当中,这导致在麻瓜的世界当中总会流传一些关于魔法的传说,麻瓜们的‘猎巫’传统持续了上千年之久,而霍格沃兹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建立的……彼时英国没有这样一所保护小巫师的机构,尽管有少量的小巫师可以在巫师家族中安逸的生活,但有更多隐藏在麻瓜社会中的巫师家族终日生活在惧怕暴露自己的惶恐当中,更不要说那些麻瓜出身的孩子们了……”) “什么问题?”被汤姆戳醒的阿尔法德用正常的声调开口,在窃窃私语的后排学生中显得异常突兀,周围的人都扭过头来看向他,连宾斯教师都向他瞟了一眼,阿尔法德只好压低声音,小声问道,“你有什么好问我的?你不知道的我肯定也不知道啊……除非你想问我姐姐——” “好了,阿尔法德,”汤姆扶额,解释道,“这个问题和学习无关,也和你姐姐无关,我想知道你去过拉文克劳休息室吗?” “我去过,怎么了?你想去吗?”阿尔法德挑挑眉毛,困意瞬间消失。 “不,我去过,”汤姆婉拒了阿尔法德的邀请,他扁了扁嘴,问道,“你知道除了正门以外,有什么前往他们休息室的方法吗?” “没有,”阿尔法德仔细地回想一番,“在我了解到的霍格沃兹密道中,没有一个可以通向四所学院的任何一个休息室,它们只存在一个入口——但是我想如果你要去的话,完全可以走正门,毕竟拉文克劳不会拒绝任何一个能解答出门环问题的人去做客,虽然那里也没什么好玩的是了。” (“斯莱特林与格兰芬多本是挚友,甚至霍格沃兹的城堡就是斯莱特林家族的一座庄园,一开始的霍格沃兹并没有学院之分,四位伟大的巫师作为创始人一直兢兢业业地传授着所有他们能够传授的知识——直到一件大事发生在年轻的霍格沃兹,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都对这件事语焉不详,对于这件霍格沃兹的秘辛,我们后来的历史研究者只知道是一位麻瓜出身的学生配合当时的麻瓜教会策划了一场针对小巫师的袭击,这也直接导致本就注重血统与家族的斯莱特林对麻瓜出身巫师的态度从漠视转为了厌恶,关于这件事的具体内容,早已消失在历史之中,当然,在考试中我们也不会考察。”) “拉文克劳的休息室有什么好去的,”阿尔法德瞟了宾斯教师一眼,面露憧憬地说道,“一个休息室而已,如果能找到斯莱特林的密室,那才叫厉害呢。” “斯莱特林的密室?”汤姆正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羊皮纸,听到阿尔法德话,他止住了动作,竖起了耳朵。 “没错,这也是我们家族内流传的传说,”阿尔法德说道,“其实很多人都听说过密室的传说,据说是斯莱特林离开霍格沃兹前留下的暗手,只有传说中斯莱特林的继承人才可以打开,里面有斯莱特林留下的宝藏和一个能够‘净化’学校的恐怖东西……虽然它听起来像是真的,但是这么多年都没有人发现,况且历任校长也不会允许学校里有这种危险的东西存在——实在是假得不能再假了。” “听起来像是个睡前故事,可能是几百年前的某个级长为了恐吓不睡觉的学生编造的,”汤姆呼了口气,继续把那张空羊皮纸摆到桌上,“我们还是说拉文克劳吧,起码实际一点儿。” “怎么了?”阿尔法德耸耸肩。 “你觉得拉文克劳的休息室是否给别人带来了不便呢?”汤姆把手搭在桌子上,用食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循循善诱地问道,“我是指,关于那个门环和它的那些问题。” “那玩意儿确实挺招人烦的,”阿尔法德耸耸肩,“我上次去的时候,刚好在门口遇到了梅特尔,她说出了答案,我跟在身后进了休息室,但我觉得有些问题过于生僻了,我之前寄信的时候就见过一个家伙,好像着急回宿舍上厕所,但是最近的盥洗室又很远,那天门环问了一个很弱智的问题,好像是‘热力学第二定律的内容是什么’,不瞒你说,我是一个字都没听懂,估计他也是,那小子在门口急得都快就地解决了。” “他最后怎么样了?”汤姆好奇地问道。 “他最后没怎么样,”隔壁桌的一个圆脸男生满脸残念地扭过头,直勾勾地盯着阿尔法德,最后伸出了手,自我介绍道,“我是拉文克劳的德怀特,很抱歉在那样尴尬的场景下和你见面。” “呃……抱歉抱歉,”阿尔法德挠着头道歉,伸出手和德怀特握了握,扭头对汤姆说道,“对,就是他,那天差点尿裤子的就是他。” “我没有尿裤子!”德怀特涨红了脸,声音有些高亢,引得前面几排的同学纷纷转过头看向他,德怀特的脸更红了,他低下头,把脸藏着前桌的背后,看到前面的人都转会去了,才期期艾艾地向阿尔法德解释道,“我那天是很着急,但是问题实在太难,我已经准备等十五分钟换下一个问题了,结果你们学院的威廉姆斯从门口路过,帮我解了围……嗯?对了,他人呢?我怎么感觉这学期就没见过他。” “他有些事情,请了个长假。” 汤姆解释道,场面一度陷入了沉默,直到前方隐隐飘来“尿裤子”几个字。 德怀特的脸涨得更红了,阿尔法德这一句话足够让他社会性死亡几周了,想到未来在婚礼上有同学可能会说出“他二年级的时候在宿舍门口尿过裤子”这种话,他几乎要气到昏厥了。 阿尔法德不停地道歉,汤姆听着宾斯教师催眠的教案,陷入了沉思。 (“最终的结果就是四巨头按照自己的思想创造了分院帽,而斯莱特林拒收麻瓜出身学生以保护其他小巫师的想法与另外三人的教学理念相悖,于是留下了这座城堡,离开了……但实际上,分歧早在创立之初就有了,格兰芬多嫌弃懦夫、拉文克劳也鄙视蠢材,这些观点虽然不及斯莱特林那般极端,但也已经涉及了歧视,在冲突发生之前,他们就已经在按照自己的喜好偏爱学生了,所以即便没有发生那件事,分院也是迟早的事。”) “教授,赫奇帕奇呢?我怎么没听到赫奇帕奇,她钟爱的品行是什么呢?”一个油腔滑调的金发斯莱特林男生摇头晃脑地站起来,大声问道,“我听说赫奇帕奇毕业的巫师都在做最底层的工作,他们在校期间的成绩也是最差的,所以她钟爱蠢材吗?” 整间教室突然安静下来,那个男生周围和教室中零零星星的角落里传来恶意的笑声,汤姆厌恶地往前瞪了一眼,金发男生颇为自得地左右致意,扭过头正对上汤姆不善的眼神,马上低下头,乖巧地坐了下来。 “你这个问题,每一年都有自以为聪明的人问我,”宾斯教师的语气和他的幽灵躯体一样冷冰冰地,他开口说道,“我在霍格沃兹工作了很多很多年,见过认真听课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更多的都是像你这样上周讲完下周就忘的学生,如果赫奇帕奇的标准真如你所说,那么它应该招你才对。” 汤姆忍不住要为幽灵老师精彩的发言鼓掌了,他这才知道,原来幽灵也是有情绪的,宾斯教授话锋一转,接着说道,“我一直觉得,校史放着第一年讲更为合适,就让我来再为你回答一次:赫尔加·赫奇帕奇把所有想要求学却被其他三所学院拒之门外的小巫师收入门下,并毫无保留地悉心教导,她把有教无类践行了一辈子,赫奇帕奇出身的巫师们,大多是勤恳、诚实、热爱生活的人,如果你去查一查,就会发现,那里走出的伟大巫师甚至比另外三所学院加起来还要多。” 周围的学生又开始窃窃私语,金发男孩悻悻地闭上了嘴,而宾斯教师的情绪马上消失不见了,他又回复了每天那种老旧留声机一般的状态,继续说道:“好了,让我们从那些无聊的争论中走出来,接着探索真实的、厚重的历史吧。” “真是有够厚重的。” 三分钟以后,看着周围恢复昏昏沉沉的同学,汤姆感叹道。 “是的呢,”阿尔法德打了个哈欠,说道,“你说我知道霍格沃兹建校三百年以后联合布斯巴顿与德姆斯特朗举办三强争霸赛有什么意义呢?真的和拉文克劳休息室门口那些傻瓜问题一样。” “我觉得也是,”德怀特是个热心肠的好人,他在阿尔法德的连番道歉下已经选择了原谅,此刻正搬着凳子坐过来,认可地点点头,说道,“如果那个门环能闭嘴就好了,我觉得我的校园生活起码能幸福一半。” “门环没有了就好了?”汤姆挑挑眉毛,轻哼一声,“只有你这么觉得吧?” “怎么可能?拉文克劳苦门环久矣,像我那次那样有急事被挡在门口的学生可不在少数,别的不说,就上课忘带书回去取因为门环迟到这一项,就给拉文克劳扣了不少分,”德怀特信誓旦旦地向周围的拉文克劳们问道,“如果把门环换成其他学院那样的口令,你们愿意吗?” 他们可太愿意了,虽然有的人觉得门环正代表着拉文克劳们在智商方面对其他学院同学的压制,但这玩意儿属实有些不太方便。 “很好,我做好民调了。”汤姆把一张纸收回怀里,阿尔法德一看,看起来像是个计数表格。 “那是什么?”他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汤姆勾起嘴角,目光穿过教室的窗户,望向拉文克劳塔楼的方向,神秘兮兮地说道,“我要做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一件大好事。”汤姆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什么大好事?纳尔逊要回来帮我写作业了吗?”阿尔法德继续追问,但汤姆留给他的只有“安静睡觉地同时坐在桌边假装认真听讲”的侧脸。 过了可能有半个世纪,下课铃终于响了,望着纷纷醒来的学生,宾斯教师无奈地说道,“历史是人类最珍贵的财富……” 话语很快被淹没在挤出教室的嘈杂人群中,宾斯教授摇摇头,穿过黑板离开了,那句藏在省略号里的疑问也没有人能听到。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拉文克劳的女儿 “不错,今晚月黑风高,适合做大事。” 深夜,汤姆从斯莱特林的休息室走出,他哼着歌,穿行在幽长、漆黑的过道中。 “喂,小子,你怎么这么晚出来乱跑。”厚重的男声哼哧哼哧地在他的身边响起,像是刚做完什么剧烈运动一样,“你违反校规了,当心我告诉迪佩特校长。” “荧光闪烁,”汤姆听到不速之客的声音,皱起眉头,甩出魔杖点亮走廊,正好照亮了挂在一旁墙上的麦可拉根爵士,望着这位身上缠着厚厚纱布的骑士,汤姆行礼问好,“爵士,您的伤好些了吗?” 在一年级时,汤姆召开了他和自己年轻伙伴们的第一次集会,在那天晚上,斯莱特林走廊中的画像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麦可拉根爵士正是其中受伤最严重的一位,和想象中由画家用画笔填补的修复过程不同,麦可拉根爵士被另外几幅画像中的住客用担架抬到了校长办公室墙壁上的戴丽丝·德万特校长的画框中,在那里进行了一场令人眼界大开的“手术”,哪怕时隔一年多,麦可拉根爵士仍旧处在恢复当中。 “哼,谢谢你的关心,我下周就可以拆纱布了。”麦可拉根爵士拍了拍自己身上坚硬的甲胄,发出“砰砰”的响声,表示自己毫无问题,但关于为什么纱布会缠在铠甲上面这种问题,则因为不太重要而被忽略了,他尝试用一种锐利的眼神审视着汤姆,但因为圆眼睛配纱布的模样太过滑稽,引得汤姆忍俊不禁。 “爵士,迪佩特校长不在学校,”汤姆面带笑意地说着,一边继续往前走,“更何况只要不被老师发现,那我今晚就一直在寝室里睡觉,您说是吗?” “哼,你说是,那就是吧。”麦可拉根爵士穿过墙上的几幅画追到了楼梯旁,扶着画框喘着粗气,他畏惧地望了一眼走廊尽头一人高的巨大画框中的空画布,没有再追下去,只是在汤姆身后喊道,“你就祈祷自己不要被发现吧!” “承你吉言。”汤姆耸耸肩,走上了楼梯,夜晚的城堡无比安静,只有室外隐约的风声和鸟鸣断断续续地传来,麦可拉根爵士的声音在汤姆身后越来越小。 “晚上出门小心点!我可不想给校长报告学生遇害的消息……” 汤姆笑笑,步伐更加轻快了一些。 他闲庭信步地穿梭在霍格沃兹城堡的一条条走廊和楼梯中,夜晚,学生和老师都休息了,但是城堡并没有休息,那些每时每刻都在变换位置的移动楼梯在深夜中也会重复自己的工作,而汤姆这个客人的到来让它们更加兴奋了。 与阿尔法德或者其他调皮捣蛋学生习惯的那种披着夜行衣紧张刺激的夜游不同,汤姆早在出发前的两周就做好了一切准备,一周前,他让埃弗里和卡罗两个人当着奥格的面往走廊里投掷大粪蛋,气愤的奥格安排了傍晚清理奖品陈列室的禁闭惩罚,而奥格日常的巡视路线早已被其他同学一点一点的收集整理,此刻,奥格正关上奖品陈列室的们,小心地上锁,然后往魁地奇球场的方向巡逻,之后是禁林、黑湖、才轮到霍格沃兹城堡,从格兰芬多开始,最后才轮到拉文克劳。 “看样子两个小时以内我是不会见到奥格先生了,”汤姆看起来甚至有些遗憾,他耸耸肩,趴在魔咒课教室门口的走廊扶手边看了会儿风景,确认整座城堡中都没有人后,汤姆抬腿往拉文克劳塔楼的方向走去,“希望学校能找到另一幅画像在拉文克劳休息室门口听口令,毕竟那种不知道答案的密码门太不方便了。” 走到走廊尽头,他一跃而起,跳过了两截还没连在一起的楼梯,不一会儿就到了拉文克劳塔楼,汤姆这时候才收起了那副闲庭信步的模样,小心翼翼地经过了塞克斯教授的办公室门口,她的办公室里竟然还亮着灯!汤姆一直有一种奇怪的直觉,虽然霍格沃兹各个学院的院长都是强大的巫师,但他觉得塞克斯教授更不简单,在他心里甚至一度超越了邓布利多,成为霍格沃兹中最不想招惹的角色。 “不知道她这么晚在干什么……” 汤姆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拉文克劳休息室的入口就在前方——一块厚实木板上钉了一个雕工精致的青铜门环。 “你为什么来这里?” 门环今天又换了个玄而又玄的问题,它一向对“你是谁”、“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这种问题格外青睐,汤姆嘬着牙花子,他宁愿门环问他热力学第三定律是什么。 “呃,我来这里,是为了寻找人生的意义。” “现在在这里能寻找到人生的意义?” 如果是一个拉文克劳的学生在这儿,一定会觉得奇怪,门环在问出问题后只会根据答案说是或否,但汤姆唯一一次来这里就经历过和门环聊天的过程,反而不觉得奇怪,他挑挑眉,说道,“我们在任何地方、任何时间都能从经历的事务当中强化对生命的认识,我的经历构成了我。” “……” 门环像是卡了一样不再言语,汤姆则一脸期待地望着它,在接触过门环后,他对这件颇具智能的魔法造物很感兴趣,于是查阅了大量资料,最后竟然真的在斯莱特林的密室中找到了对门环的描述。 “罗伊纳·拉文克劳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炼金术士,作为世界上最聪明的巫师,她认为自己的智慧应该用在更加关键的地方,而思考问题时进行的‘回忆’动作无疑是对她脑力的巨大浪费。 同时擅长炼金术与记忆魔法的拉文克劳制作了这样一件魔法道具——一顶镶嵌满宝石、闪闪发光的王冠(其中作为老鹰身体的高净度绿宝石是我送给她的),这件冠冕中承载了拉文克劳除了人生经历外所有的知识,而她用在需要的适合,用手腕上的青铜环调用其中的记忆,就可以省去大量时间,虽然我本人认为这是一件无意义的工作,但听说冠冕与手环可以给别人使用时,我还是觉得非常惊讶,这几乎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魂器’,或许称它为‘忆器’更加合理——可惜的是,这件宝物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在它完成后不久,我们其他三人还没来得及试用,那件冠冕就丢失了,有次饭后罗伊纳告诉我,它可能被自己的女儿拿走了(我怀疑罗伊纳根本没做出这样一件魔法道具,她只是不想面对失败,所以编了个借口说它被偷了……希望罗伊纳不要看到这段话)。 不过说真的,根据罗伊纳的理论,它并不能像传言当中增幅人的智慧,简单的知识的堆砌可没法拯救蠢材的智商,起码一个单个的冠冕可做不到这一点。” 汤姆眼神炽热地望向门环,它抖了抖,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口,“我只是在问,你这么晚,为什么要到这儿来?” “……” “哈哈哈,我说呢,大半夜的应该不会问这种问题,”这下轮到汤姆卡壳了,他深呼吸一口,挤出一个笑脸,说道,“上次和您聊过天以后,我就对您这样具有不逊于巫师智慧的……呃,门环非常感兴趣,于是今晚抽空来看您,希望可以从这里学习到一些东西。” “你?和一个门环学东西?” “是的。”汤姆点点头。 “男人都是这样花言巧语吗?” “并没有,我只是尊重智者。” “你觉得我是智者?” “没错。” “那这样,你还觉得是吗?”忽然,安装门环的大木板上亮起一团晦暗的白光,一团巨大的虚影从门板中冲出,向汤姆袭来,汤姆眼睁睁地看着白色的虚影冲向自己,又穿过去,连魔杖都没来得及抽出来,只能僵硬地转过头,全身上下感到一阵难以忍受的寒意。 他扭过头,看到一位身材高大的幽灵女士飘在半空中,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 她穿着一条款式老旧,镶着繁杂花边的薄裙子,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脸蛋圆润,只是颧骨稍高,眉毛细长,鼻梁高挺,一双眼睛中写满了忧愁,看得出她死的时候很年起,一袭长发披在脑后,几缕碎发弯曲着垂在额前,她收回眼神,抬头望向钉在木板上的青铜门环,瞬间出现在了汤姆面前。 “你现在还这样觉得吗?”她望向满脸震惊的汤姆,轻声问道,眼中的忧愁更浓烈了。 “小姐?您是幽灵吗?”汤姆开口问道。 “没错,和你说话的正是一个求生不得的卑微幽灵,你还觉得它有智慧吗?”幽灵女士摇摇头,准备飞走,但汤姆的下一句话却止住了她飘走的脚步。 “那就说得通了,小姐,我就说一个魔法造物哪怕使用了最精妙的炼金术,也不应该有如此智慧才对,”汤姆若有所思地望向幽灵女士,恭维道,“所以其实门环背后是您对吗?这样就说得通了,它的言语并非自行决定,而拥有您这样一颗聪慧的大脑,所以说出那些警句也在情理之中。” “你……”幽灵女士停下脚步,望向汤姆,千百年来,很少有巫师回来关心他们这些从死亡中逃跑的卑微幽灵,更不要说近些年来霍格沃兹定立的禁止幽灵接触小巫师的规矩,她已经有几千年没有和活人说过超过十句话了,而今天听到这样并不真诚的赞美,也足够她惊诧万分了,“你真的这样认为吗?” “没错,我这样认为。”汤姆点点头,他已经猜出了站在对面的女士是谁。 “我是拉文克劳的幽灵,格雷女士,生前的名字是海莲娜·拉文克劳,你好。” 海莲娜伸出右手,居高临下地望着汤姆,把手背露给他。 汤姆挑挑眉毛,说实在的,他只是听说过这种礼节。 “您好,认识您是我的荣幸。”他低下头,嘴角露出一丝弧度,丝毫不顾及自己正面对的是一位幽灵这件事实,反而在空中虚握住海莲娜的手,低下头用鼻尖贴了贴,因为幽灵没有实体,汤姆只感觉到自己的脸被什么极冷的液体泼了一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抬起头,感觉海莲娜整个人看起来都变轻了很多,汤姆开口问道,“请问您是罗伊纳·拉文克劳女士的女儿吗?” “……”海莲娜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冷冰冰地盯着汤姆,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答道,“没错,我是拉文克劳的女儿。” “巧了,我理解您的这种痛苦。”汤姆嘿嘿一笑,“作为拉文克劳女士的女儿,您一定很煎熬吧?明明不比自己的母亲差,但是在她的光环之下还是没有自己的名字——我认识一位先生,他的哥哥是现在最炙手可热的巫师,所有人说到他都会用某某某的弟弟代替,他的名字永远在哥哥的弟弟这个称呼身后,所以他奏断了哥哥的鼻子。” 汤姆看到海莲娜变了脸色,心里有些紧张,准备直接给海莲娜下一味猛药,他在心里暗暗祈祷海莲娜的好感度可以涨上去。 “你认为我不比我的母亲差吗?”海莲娜整个人都变得透明了,她喃喃自语道,“这么多年来,除了她本人,你是我见过第一个这样说的人。” “上次在这里和我聊天的是您吗?”汤姆反问道。 “没错,是我。”海莲娜点点头。 “那么我的观点依旧和那天一样,”汤姆侃侃而谈,“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事情,可能您的母亲名气比较大,懂得也比较多,但是在您自己擅长的领域,您一定做的不必她差。” “我知道你在安慰我,”海莲娜低下头,摇了摇头,露出一副悲伤的表情,“其实我自己也清楚,如果我真的拥有和母亲相当的智慧,我又怎么会去——”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望向汤姆身后,汤姆见状连忙熄灭了手里的荧光咒,塞克斯教授的房门,突然打开了。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消失的皮皮鬼 “嘘,不要说话。” 汤姆只感觉脊背一凉,原来是海莲娜在照明咒熄灭的瞬间穿过了自己的身体,出现在身后推了自己一把。 虽然幽灵的触碰不会有实感,但那股刺骨的冰冷还是让汤姆出于本能地往前一扑,紧接着,他的手按住了休息室门口的青铜门环,整个人扑在那块大木板上,随着一声撞击木板的闷响,汤姆消失在了原地。 “什么人?”塞克斯教授从办公室内走出,她化着淡妆,完全不像在深夜里准备休息的样子,反而穿戴整齐,像是要去参加什么重要的会晤,她把头探出门缝,借着办公室的灯光望向拉文克劳休息室的门口,传来悉悉索索翻动袍子的声音,厉声问道,“这么晚在休息室门口干什么?” 海莲娜从半空中落下,静静地站在门环旁盯着塞克斯教授的方向。 “荧光闪烁。”塞克斯教授找到了她的魔杖,点亮了走廊,惊讶地睁大眼睛,皱着眉头望向面前这个半透明的女人,说道,“格雷女士,幽灵也能发出声音吗?” “当然了,院长大人。”海莲娜用一种唱歌似的语气幽幽地说道,“您听,我现在就在和您说话呢。”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塞克斯教授举起魔杖,照向海莲娜身后漆黑的走廊。 “放心吧,教授,我是个幽灵,没办法把人或者什么东西藏在身后的。”海莲娜抬起双手,耸耸肩,露出复杂的表情,这位在拉文克劳生活了上千年的幽灵似乎和她所在学院的院长关系并不太好,甚至有些冷嘲热讽地反问道,“院长,您为什么要在幽灵的时间出来夜游呢?” “幽灵的时间?”塞克斯教授挑挑眉毛,说道,“你忘了吗?幽灵不允许接触学生,你本来就不该出现在这里,每天的二十四个小时都是活人的时间。” “这是我的城堡!我的塔楼!我的拉文克劳!”海莲娜做出了握紧拳头的动作,愤怒地喊道,但是由于幽灵虚幻的身体没有办法与外界产生交互,弄不出活人发火那么大的动静,只有苍白无力的喊声。 “是的呢,格雷女士。”塞克斯教授走出房间,转身关上了房门,歪着头对海莲娜说道,“如果你还活着的话,我可能还要给您鞠躬行礼呢,但是——” 她撇了撇嘴,对着海莲娜耸耸肩,之后的话尽在不言之中。 海莲娜目送着塞克斯教授趾高气扬地走过走廊,从楼梯离开,嘴里骂骂咧咧,“你这个卑劣的小偷,迟早——” “你说什么?”塞克斯教授的声音突然从走廊尽头传来,紧接着,一道魔咒从黑暗中极速飞来,精准地击中了海莲娜的嘴巴,她捂着喉咙,面色痛苦地飘到半空,幽灵的虚影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塞克斯教授越来越小的声音从楼梯间传来,“这些事情还轮不到您来说,拉文克劳小姐,希望你可以长长记性,幽灵奈何不了巫师,但是巫师有一万种办法可以惩罚不敢面对死亡的懦夫。” 海莲娜捏着自己的脖子,像一条搁浅在沙滩上的鱼一样剧烈挣扎着,憎恶的眼神死死盯住塞克斯教授消失的方向,这痛苦持续了很久,直到青铜门环的空洞突然变得漆黑,从里面伸出一只握着魔杖的手。 下一秒,汤姆“噗通”一声掉到了地上,还在走廊的地毯上弹了弹。 “好家伙,其实还是挺高的,”汤姆从地上爬起来,拍打着沾染灰尘的巫师袍,抬头望了眼头顶的门环,小声说着,又扭头看到一旁面色狰狞的海莲娜,赶忙跑过去问道,“你怎么了?” 海莲娜把一只手从脖子上挪开,指了指喉咙,摇了摇手指。 “你说不了话吗?”汤姆问道。 “唔唔。”海莲娜从后灵力挤出声音,点了点头。 汤姆绕着她转了一圈,问道,“这个魔咒是恶咒吗?有解咒可以解吗?” 海莲娜点点头。 “可以解吗?”汤姆再次确认。 海莲娜继续点头。 “‘咒立停’可以吗?不限魔咒的解咒我只会这一种。” 海莲娜点头如捣蒜。 “咒立停。”汤姆挥舞魔杖,海莲娜的表情肉眼可见地缓和下来,见到海莲娜好转,汤姆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问道,“你好点儿了吗?” “我……咳咳……我好多了。”海莲娜虚弱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汤姆特意转过头,没有去看她此刻的丑态。 “幽灵也会咳嗽吗?……不,我是说,老师和幽灵的关系这么差吗?我还以为大家都是霍格沃兹的邻居,甚至能经常一起开派对什么的。”汤姆望着漆黑的走廊,借着远处窗户和海莲娜本身发出的微光实在是看不清楚,所以他又点亮了自己的魔杖。 “幽灵当然会咳嗽……咳咳,不光会咳嗽,甚至还可以死。”海莲娜自嘲地苦笑道,“你可以转过来了……至于老师和幽灵的关系,一直以来其实都不错。” “是吗?”汤姆转过身,眼神瞟向海莲娜的胸口,那里本来被紧扣的扣子遮挡着,淡随着海莲娜刚才的挣扎,一片布料耷拉在一边,露出底下藏着的深色的、狰狞的贯穿伤口,“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你变透明了一点儿。” “当然,我受了伤害……霍格沃兹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是幽灵的乐土,历任校长也欢迎选择成为幽灵的巫师来霍格沃兹居住,起码,一座生活着幽灵的城堡更加魔法。”海莲娜抬起手捂住胸口,遮挡住那道狰狞的伤疤,摇摇头,继续说道,“除了我和……你们斯莱特林的那个幽灵以外,其他的幽灵都是后来才来到霍格沃兹的。” “那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了呢?一个院长,袭击了自己学院的幽灵……”汤姆咋舌,啧啧称奇地摇了摇头,又添了一嘴,“你怎么知道我是斯莱特林的?” “那个小姑娘,叫梅特尔·沃伦的,经常抱着一只猫来休息室,我从她的嘴里听到的猫主人和你的名字,”海莲娜解释道,“至于这位塞克斯院长……嗯,我只能告诉你,自从她上任以后,发生了一些事情,导致校方和幽灵的关系变得紧张,甚至一度禁止幽灵接触学生,你应该记得,你们这一届学生分院的时候,我们只被允许远远地看一眼。” “我记得,”汤姆点了点头,好奇地追问道,“你刚刚说塞克斯教授是个小偷,和这件事有关系吗?” “没有。”海莲娜看了汤姆一样,纠结地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否认道。 “是因为她像今天一样袭击了幽灵吗?”汤姆的思维开始发散起来,“她认为幽灵做了什么坏事,所以主张禁止幽灵和学生接触?那么是做了什么呢……” “好吧,你不要再想了,”海莲娜咬了咬嘴唇,说道,“我可以告诉你大概发生了什么,但那只是没有根源的道听途说而已。” “我明白。”汤姆抬起头看了一眼门环,心想,“你永远都在这里,但故事可只有一次。” “你知道幽灵是怎么产生的吗?” “已故之人留恋现世,所以在死后选择成为幽灵,但只能在自己生活过、留下过痕迹的地方行走?”汤姆稍加思索,说出了他所了解的课本上的标准答案。 “大抵如此。”海莲娜点点头,继续说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霍格沃兹有一个叫做‘皮皮鬼’的幽灵?” “那是谁?”汤姆好奇地问道,“不瞒您说,在今天之前,我只知道‘差点没头的尼克’和‘胖修士’,他俩还是我钻地道的时候遇见的。” “你们确实不应该知道,但是就在最近,他就会回来了。”海莲娜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皮皮鬼也是一个存在于城堡中的幽灵,但我觉得他和幽灵有着本质的区别,他是在某一天突然出现在城堡中的,但是没有自己生前的记忆,也没有自己的名字,也没有自己存在的凭依,但是它不能离开城堡,只是一天到晚在走廊里呼啸而过,做恶作剧。” “恶作剧?”汤姆挑挑眉毛,“不会生前是某个格兰芬多的学生吧?” “我们也这样怀疑过,但似乎并不是。”海莲娜摇摇头,“每个幽灵都有自己留恋的东西,但它只会恶作剧,而且,它的恶作剧其实有很多很难称之为‘恶作剧’。” “很难称之为‘恶作剧’?那是什么?”汤姆露出疑惑的表情。 “在学生圣诞节聚餐的时候拧松他们头顶的吊灯?对了,它能碰到东西这点儿也很奇怪。”海莲娜露出回忆的神色,“它的很多恶作剧都是足以致命的,这让历任校领导都觉得他很危险,所以——” “所以他们驱逐了它?”汤姆问道。 “他们一开始肯定是想这样做的,但是似乎并没有效果,”海莲娜否认道,“所以最终,他们决定把它除掉。” “除掉?”汤姆挑了挑眉毛,“除掉一个幽灵?” “没错,他们这样想,并付诸实践了。” “想?也就是说,他们没有成功?” “没错,为了把皮皮鬼从霍格沃兹除掉,校方策划了很多次针对它的袭击,时间跨度超过几百年……我没有关于这些袭击的具体记忆,但是无一例外,在袭击结束后的一段时间内,皮皮鬼又会出现在城堡中,继续它那些危险的恶作剧。” “可是这和不让幽灵与学生接触有什么关系呢?”汤姆疑惑不解。 “最近的一次袭击在六十多年前,”海莲娜眯起眼睛说道,“那也是我记得最清楚的一次,那次计划中,校方的巫师们机关算尽,设计了一套连环的针对性魔法用以杀死皮皮鬼,但这些魔法产生了灾难性的错误,最终导致整所学校撤离。” “学校撤离?” “没错,不过那之后,皮皮鬼也消失了,直到二十年前塞克斯院长在巡视地牢时,在格兰芬多那个尼克的忌辰宴会上发现了当年皮皮鬼最喜欢用来拧螺丝的扳手。”海莲娜撇撇嘴,“从那以后,城堡四处陆陆续续地出现皮皮鬼恶作剧的痕迹,而塞克斯院长就以那个没有人知道是哪来的扳手为由,指控幽灵们背地里复活皮皮鬼……虽然这种无端的指控对连实体都不存在的幽灵而言是荒诞不经的,但对于保守皮皮鬼困扰的校方来说,这无疑是一个最好的突破口,你知道迪佩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抱歉,我没怎么见过校长。” “也对,他最近一直在外面给自己的……忙自己的事。”海莲娜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止住了话头,“他是一个注重结果的男人,如果能让幽灵为皮皮鬼的一再重生负责,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好吧,我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汤姆耸耸肩,看到海莲娜不想再谈论这件事情了,于是转移话题,问道,“刚刚你把我推进了哪里?是那个门环里面吗?我能看到能听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外面似乎看不见我?” “嗯……差不多吧,”海莲娜似乎并不像透露太多,她语焉不详地解释道,“门钥匙、消失柜和幻影移形,它们的原理本质上是一样的。” 汤姆点点头,突然问道,“那么塞克斯教授想偷的就是这个吗?” “不是,这个门环就在这里,很简单就能取下来。”海莲娜的这句话让汤姆异常兴奋,“她想偷的是另一件东西。” 随后,汤姆像一位知心好闺蜜一样,在塞克斯教授办公室的门口,只挡着一根柱子和木板的地方,陪着海莲娜一起抨击着这位院长的为人,一度义正言辞到需要海莲娜来劝他冷静。 “放心吧,她在纪念品陈列室里拿到的只是我母亲当年试手做的装饰品。” “呼,还好!”汤姆瞪着眼睛说道,“还好你早把东西换成了赝品!”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冠冕的下落 “没错,”看着汤姆脸上和眼睛中闪烁的真诚目光,海莲娜被感动到无以复加,得意地说道,“我早都把真品藏到了一片谁都想不到的森林之中。” “那可真是意想不到,谁能想到有人会把古董藏在森林里呢?”汤姆点点头,思索道,“如果是我,我就把它藏到挪威,那里的森林绝对找不到。” “我不一样,我喜欢阿尔巴尼亚。”海莲娜透明的脸上似乎冒起了两片红霞,她挑了挑眉毛,难以想象一个幽灵竟然可以做出如此复杂的表情,她,“我把冠冕藏在了阿尔巴尼亚一片原始森林中的一棵木桩内,没有人会找到那里。” “可不能让其他人钻了空子,”汤姆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问道,“冒昧地问一句,您的……离世,和冠冕有关吗?” “……”海莲娜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惆怅,淡淡的雾气在幽灵的身体中翻腾起来,“不能说完全不相关,如果我告诉你,我就是那个觊觎母亲的智慧,然后偷走了她冠冕的人,你会怎么看我呢?” “恕我直言,海莲娜,你这样的选择可称不上智慧,”汤姆稍加似乎,露出惋惜的表情,说道,“你忘了我之前说的了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智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你的智慧并不亚于你的母亲,为什么想要它呢?” “你……”汤姆的话说得很不客气,但似乎刚好戳中了海莲娜的心,她沉默了许久,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嘲道,“我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想明白这个道理,甚至我现在依旧认为,母亲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 “大多数人都这样认为。” “我也是大多数人……”海莲娜用头顶着墙壁,把一半身体藏进墙里,看起来有些抑郁。 “所以说,你母亲的冠冕真的可以让人拥有智慧吗?”汤姆好奇地问道。 “我不知道,我只戴了它一次,”海莲娜把脸从墙里拔出来,摇摇头,回忆着当时的情况,“我戴上了母亲的冠冕,然后意识就被巨量的记忆冲击的七零八落,但我隐约记得那些记忆都是高深的魔法知识,包含巫师所了解的所有领域,我想可能是我掌握的知识还不够多,所以难以理解吧……” “原来如此……”汤姆点点头,心里暗喜,原来自己所掌握的情报基本是正确的,但他的表情依旧迷茫,喃喃道,“可能它只能让知识充沛的巫师掌握更多知识,但那样的人物又不会需要其他人的智慧。” “我想是的。”海莲娜反问道,“你对冠冕感兴趣吗?” “当然,”汤姆挑挑眉毛,反问道,“难道你不知道它在巫师世界中有怎样的地位吗?”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海莲娜追问道,“我是说那些知识,你难道对它们不感兴趣吗?” “要说不感兴趣,那我未免也太虚伪了,”汤姆笑着说道,“我只是觉得,智慧这种东西,哪怕不多,也是自己的更好,如果说是魔法,我可能还会感些兴趣,但如果说是智慧……不要说是拉文克劳女士,哪怕是梅林,我也不敢让他们进入我的脑子,那时候我还是我吗?” “这样啊……”海莲娜欣赏地看了一眼汤姆,脸上的表情又很快转为厌恶,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不一样,我从小就作为母亲的女儿长大,所有故作聪明的举动都会被冠以奇怪的解读,并且和她年轻的时候比较,我那时候总是在想,我的生父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离开了她。” “你的——” “抱歉,我不是很想谈论这个。” 海莲娜止住了汤姆接下来的好奇,问道,“你对我的故事感兴趣吗?” “方便讲讲吗?”汤姆点点头,“我确实对那个年代,尤其是你的事情充满好奇。” “呼——”海莲娜深吸一口气,摇摇头,“我不是很想亲口讲述那些事情,但是我可以展示给你。” “展示给我?”汤姆有些困惑。 “没错,幽灵的本质就是巫师生前在世界上存在过的痕迹,对于我们自己而言,就是记忆。”海莲娜望向悬在汤姆头顶的鹰首青铜门环,说道,“门环也是母亲骄傲的炼金造物,它除了你刚刚体验过的封闭空间外,还有阅读记忆的能力——有些类似于冥想盆,格兰芬多的那个邓布利多院长就有一个。” “那么我应该怎么——” 汤姆话还没说完,海莲娜就又从他的身体中穿过,让他又一次扑倒在木板上,额头碰到门环,而海莲娜就如同一缕薄雾一半,挤进了门环中心的空洞中。 汤姆感到脑袋一沉,再次睁开眼时,已经身处一间装饰风格有些粗狂的房间中,一位小女孩坐在床上,盯着他看。 “汤姆·里德尔,其实从你第一次来到拉文克劳塔楼,我就开始关注你了,”小女孩忽然张口,发出海莲娜的声音,“你和他们所有人都不一样,我能从你的眼睛里看到蓬勃的野心,也能看到深藏不露的狡猾,就像我第一次直面我的母亲一样——我知道你来找我,一定是别有所图。” “我不是,我没有。”汤姆矢口否认,他大半夜跑到这里纯粹是为了那个上了年头的门环,而与海莲娜的相识只能算是意外之喜,更何况她是自己跳出来的,汤姆甚至想说,“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已经把门环摘走了!” “你不用否认,因为我不在乎。”小女孩摇摇头,直视着汤姆的眼睛,声音忽然高亢起来,“我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幽灵,我已经没有什么是可以失去的了——除了母亲的冠冕和这些没有意义的记忆,我什么都没有,我明白你的图谋,但你的一句话打动了我。” “我……” “我把它藏在记忆里,你去找吧,如果能找到,它就是属于你的,”小女孩的声音又低沉下去,“霍格沃兹的学生们只对尼克和修士感兴趣,这么多年来,也没有和我说说话……哈哈,我已经不想再背负它了。” 说罢,不等汤姆做出反应,女孩的眼中失去了光彩,像个布娃娃一样把头低了下去,汤姆怎么叫唤都没有反应,他这才意识到,记忆开始了。 汤姆从未有过如此新奇的体验,阅读记忆就像坐在当事人身边观看一场特殊的电影,但并不需要用尽观众一生的时间,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能了解到几个月的故事,但脉络和情节却是无比清晰的。 和许许多多杰出人物的子嗣后代一样,海莲娜从小就被寄予厚望,人们既希望她可以继承母亲的智慧,成为和她一样强大又美丽的女巫,但她从小就表现平平,在霍格沃兹尚未建立时,拉文克劳便亲自在家教导她,但直到七岁,她才能够独立施展出第一个魔咒——也是每一位小巫师学习的第一道魔咒,漂浮咒,这让拉文克劳极为失望,这位以智慧著称的女巫却从来没有想到过在别人面前维护自己的女儿,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当着海莲娜的面向亲朋好友表达自己的失望。 那些路人尽管在当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但他们的态度却在日益变化,很快,“智慧的拉文克劳有了一个哑炮女儿”这条小道消息不胫而走,虽然海莲娜并非哑炮,甚至魔法天赋高出别人不少,但没有办法,她可是拉文克劳的女儿。 随着海莲娜的长大,这种偏见愈演愈烈,她似乎不单没有继承母亲的聪明才智,甚至连她的美丽都没有继承,即使以汤姆的眼光来看,海莲娜完全称得上是一个美人,但她那挺拔的身材、立体的五官在那个年代并不符合大多数人的审美,于是“天鹅生了个丑小鸭”这句话甚至在那个年代成为了一句专指这类虎父犬子的谚语,这让年轻的海莲娜生活得无比煎熬。 在霍格沃兹建立后,她也曾偷偷戴过那顶分院帽,结果却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拉文克劳,反而是母亲平日里最不待见的格兰芬多,无数个没有星星的夜晚里,海莲娜总是缩在拉文克劳塔楼楼顶的空房间中眺望远方,渴望着那种没有母亲的生活,但她始终不敢迈出那一步,她连在饭桌上比母亲先动筷子都不敢,又怎么会敢于逃离呢? 直到有一天,在一次四巨头的聚餐后,阴沉的斯莱特林喊住了她,说道,“我一直不觉得你比罗伊纳差,是她的名气拖累了你——如果你不是她的女儿,而是出身于一个普通的巫师家庭,你可能可以成为下一个她。” 海莲娜并不在乎斯莱特林口中的自己只是“下一个她”,反而因为第一次受到认可而开心无比,一股从未有过的念头在她的心中生根发芽,并逐渐滋生,最终长大成为参天大树:没错,是母亲的名气拖累了自己,如果能生活在一个没有母亲的地方,那该有多好呀。 海莲娜从未像现在这样期盼过自由,她整日规划一条母亲不可能找到的路线,终点正是那个自己心心念念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更重要的是没有母亲存在的地方,她在这件事上耗费了太多心力,甚至连唯一一个对她表达爱慕的年轻巫师的求爱也抛到脑后。 终于,某天偷听到斯莱特林与赫奇帕奇谈话的海莲娜了解到母亲制作了一顶可以让人拥有智慧的冠冕,那些从小听到大的恶毒话语又一次涌上心头,于是趁着拉文克劳上课的时候,海莲娜从她的房间里拿走了冠冕,骑上飞天扫帚,沿着自己规划好的路线向东飞去。 拉文克劳并不知道女儿背着自己做了这么大的事,这一切的观众只有一个——巴罗爵士,正是斯莱特林的那位可怕幽灵,他从学生时代起就对海莲娜心生爱慕。 海莲娜倒是过了几天逍遥日子,而拉文克劳对她带着冠冕不告而别的行为也没有更多反应,拥有冠冕的海莲娜正如她所说的那样,戴了一次以后,就因为巨量记忆的冲击受到伤害,再也没有尝试过。 过了几天,拉文克劳生了一场急病,在这种时候,这位严苛的母亲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她希望海莲娜能回去陪她,于是巴罗主动请缨,接取了找到海莲娜并带她回去的任务。 巴罗对海莲娜的爱已经到了畸形的程度,他翻阅了海莲娜在图书馆借阅过的每一本书,翻遍了她房间的各个角落,很快确定了她的落脚点,并一路追踪,来到了阿尔巴尼亚的原始森林之中。 后面的故事既可悲又可笑,巴罗想要海莲娜回去,海莲娜不肯,怀着扭曲爱情的男巫看到爱慕之人自由自在的生活,不禁妒火中烧,气急败坏,挥刀刺死了海莲娜,而清醒过来的他也用那把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汤姆瞪大眼睛,仔细看着海莲娜在阿尔巴尼亚生活的点点滴滴,他看到海莲娜在森林中搭建了一座小木屋,在山脉周围设置了警戒的咒语,并用幻身术把房顶变成了地面的景象。 他看到巴罗骑着扫帚在空中俯瞰整片森林,看到发现巴罗的海莲娜匆忙中将一个灰色的包裹塞进了一棵空心树状当中。 但森林里最不缺的就是树和树状,汤姆的眼睛在这转瞬即逝的画面中仔细观察,猩红双眼中很快爬满了血丝,显得更加狰狞可怖了。 这一幕马上就要闪过了!汤姆焦急地扫视着四周的景象,周围只有树!这么多年过去,可能树的种类都换了一茬,怎么可能找得到。 直到他的余光瞟向头顶被树冠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天空,随着海莲娜的奔跑,那里突然出现了一处狭小的空隙,在空隙中,他看到了一座山,一座造型奇特的山峰,那座山长得像一柄插在地里的斧头,辨识度很高。 汤姆闭上眼睛,他对之后的狗血故事没有一丁点儿兴趣,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冠冕属于自己了。 等到周围的一切安静下来,男人撕心裂肺的哭嚎声戛然而止,故事应当结束了,汤姆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四柱床的蚊帐顶——昨晚的一切仿佛一场梦镜,但他的记忆却无比清晰。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格兰芬多的院长给一个斯莱特林出身的拉文克劳的继承人开小灶 “汤姆,昨晚过得怎么样?” 汤姆从床上爬起来,抬起胳膊,看到自己正穿着昨晚夜游时所着的巫师袍,原来这一切并不是梦境。 他揉揉眼睛,望向窗外,天色已经大亮,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确认过自己身处的环境后,他这才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邓布利多正坐在寝室里的桌边,手里握着一颗圆润的红苹果,拿出一柄银色小刀为它削皮。 “阿不福斯先生?”汤姆再次揉揉眼睛,定睛一看,向后一缩,把手伸进被子里,抽出了藏在袖管中的魔杖,再抬起头来打招呼,“邓布利多教授,您什么时候回来了?” “昨晚。”邓布利多看着汤姆紧张的动作,苦笑着摇了摇头,又发现这种情况下自己似乎不应该笑,只好苦涩地低下头,说道,“看样子我弟弟的教学做得还不赖,不是吗?” “阿不福斯先生虽然没有公布自己的身份,但他的课程确实很受欢迎。”汤姆礼貌却拘束地点点头,问道,“邓布利多教授,您来这里找我有何贵干呢?” “说来也巧,昨晚我刚回英国,突然想到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我的猫头鹰又不在身边,只好去猫头鹰房找一只,”邓布利多的蓝眼睛透过透亮的半月形镜片审视着汤姆,沉声说道,“然后我就在塞克斯教授门口看到一个小巫师靠着墙躺在走廊里……汤姆,不是我说你,只是在地上睡觉不仅脏,而且凉。” “谢谢您,教授,”汤姆干巴巴地道谢,他警惕地说:“抱歉,教授,我不应该半夜出去乱逛,还在外面睡觉。” “没有关系,汤姆,现在的‘邓布利多’教授是阿不福斯,我可不会给你扣分。”邓布利多站起身,拿起汤姆床头柜上的闹钟,挥手把它变成了一只白瓷托盘,又把削好皮的苹果摆在上面,用魔杖轻轻一指,苹果裂成均匀的几瓣,他把盘子放在汤姆腿上,关切地说道,“汤姆,一定要注意休息啊,我年轻时候落下的病根到现在都还经常反复发作。” “好的,谢谢您,教授。”汤姆挤出笑脸,说道,“我今天上午没有课,打算在寝室里好好睡一觉。” “晚上可是专属于甜蜜梦境的时间,”邓布利多挑挑眉毛,“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白天去做,没必要熬夜的。” “我知道了,教授。” “对了,汤姆,”邓布利多坐在汤姆对面的床上,随口问道,“我离开这么久,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事情吗?” “没有,”汤姆斩钉截铁地回答,他觉得邓布利多这个人简直莫名其妙,他挑衅似的反问道,“教授,您觉得我会告诉你纳尔被你撵到哪里去了吗?” 看到邓布利多纠结的面孔,汤姆心中满是快意。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汤姆,”邓布利多意识到自己需要告辞了,于是转身就要往寝室外走去,刚走两步,他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扭过头说道,“原谅我再多嘴一句,汤姆,与别人分享记忆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更不要说把意识沉进别人的一生中。” 汤姆的低下头,把两只手伸进被子,回忆起和纳尔逊一起偷摸修行大脑封闭术的时光,魔力疯狂地在头脑中流转着。 “格雷女士是霍格沃兹最具悲剧色彩的幽灵,她生活的年代和她传奇的身份总会让霍格沃兹的学生们升起无限的好奇,实不相瞒,我当年在霍格沃兹读书的时候,也想过发掘一些校园传说中的宝藏,比如格兰芬多的宝剑、斯莱特林的密室还有拉文克劳的冠冕什么的,”邓布利多扭过身子站定,认真地盯着汤姆说道,“看样子你已经赢得了格雷女士的青睐,这是属于你的奇遇,作为老师,我由衷地为你感到高兴。” “谢谢您。”汤姆艰难地道谢,本来在床上醒来就已经够让他感到奇怪了,在看到邓布利多坐在对面时,他的心里早已有了明确的答案——邓布利多怕是已经知道了昨晚的事情,只是不知道他看到了多少,汤姆握住袖管中滑落的魔杖,抬起头,说了一句大实话,“教授,说实话,我只是对拉文克劳休息室门口的门环感兴趣而已。” “我明白,”发现了汤姆小秘密的邓布利多笑眯眯地点点头,谈话终于进入到了他熟悉的节奏,邓布利多说道,“我们很容易在探索某件东西的时候收获意外的发现,就比如我有一次在八楼的走廊找厕所,却意外地发现了一间可能是霍格沃兹最神奇的屋子。” “是吗?那可真棒。”汤姆又低下了头。 “所以汤姆,虽然你是个斯莱特林,但格雷女士选择了你,在几千年几百年来成千上万的学生中选中了你,这是属于你的命运,不是吗?”邓布利多愉悦地说道,“但是时代是在不断进步的,那些上了年头的东西,可能强大,但不一定适应,我想你应该需要一点儿小小的帮助。” “什么帮助?”汤姆抬起头问道。 “我今早过来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情,”邓布利多眨眨眼睛,“我已经处理完了校外的事情,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都会待在霍格沃兹教学,在此期间,汤姆,我能否邀请你来参加我的特别辅导?” “那又是什么?” “虽然我一向认为教育是人人平等的,但是有些事情交给更有才能的人去做可能更加高效。”邓布利多低下头,从眼镜片的上方凝望着汤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汤姆,我认为你值得我的帮助。” “为什么?”汤姆困惑不解,“为什么是我?您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想要做什么?”邓布利多似乎被这个问题难住了,开始思索起来,半晌过去,他也没有想明白自己想要做什么,“只是为了你好,汤姆。” “为了我好?”汤姆被这句话气笑了,他瞪大眼睛,歪着头望向邓布利多,脸上满是不可置信,“您还记得吗?上次您说这句话,是用缴械咒夺走了纳尔的魔杖,然后把他赶到了战火纷飞的欧洲,现在甚至还和格林德沃那种臭名昭著的黑巫师凑到一起!您现在又想为我好?我还能去哪?去非洲吗?” “我……我——”邓布利多嚅嗫着,有些难以直视汤姆此刻的眼神,他这一生鲜尝失败的滋味,除了爱人,只有纳尔逊带给过他一样的遗憾,而射向纳尔逊的魔咒就是他作为教师的生涯中无法弥补的错误,“你得相信我,汤姆,虽然我有自己的打算,但是在我的计划中,并没有伤害你的选项。” 年轻的邓布利多并没有日后那么丰富的阅历,也还没有到老年那种什么都不给别人说的程度,他仍然愿意与计划内的人吐露部分心迹。 “说句不谦虚的话,现在世界上能战胜我的巫师并不多,我只想把你培养成一个能够战胜我的强大巫师而已。” “难道你认为自己会狂性大发,摧毁世界,害怕那时候没有人能够站出来阻止你,所以提前培养一个救世主吗?”汤姆的眉毛都快拧到天上去了,他以一种关爱老年人的眼神望向邓布利多,认真地说道,“我觉得您大可不必有这样的想法。” “你听我说,汤姆,这件事的关键不在我,而在你。”邓布利多思索片刻,说道,“你还记得去年去法国的时候,经历的那场大火吗?” 汤姆皱着眉头,仔细地回想起来,只一瞬间就想起了那场眼看着就要冲破房门把自己炙烤成焦炭的大火,在他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时,一团仿佛有生命有意识一般的火舌卷上了大楼,并在瞬间把它团团包裹,而就在下一瞬间,当汤姆感受到自己房间的窗户马上就要融化时,火焰消失了,填满天空的伏地蝠也消失了——这样汤姆一度怀疑自己的经历是一场幻觉。 他用审视的目光望向邓布利多,问道,“教授?难道那场火是你——” “不,放那场火的人是盖勒特·格林德沃,”邓布利多解释道,“我当时在巴黎和他对峙,但是他用厉火点燃了你所在的大楼,想要以此来逼退我。” “然后……” “然后他成功了,”邓布利多耸耸肩,“不过没有关系,还没有到打倒他的时机,这些魔法对我而言不算什么,但是对你来说,汤姆,据我看到的来说,你甚至没有办法从格林德沃厉火的封锁中突围。” “我确实不可以,”汤姆颓丧地低下头,“我对那种火焰束手无策。” “不止厉火,汤姆,”邓布利多劝说道,“你知道纳尔逊的父母的事情吗?你知道他真正的仇人是谁吗?那可不是什么波兰的麻瓜,以他的性格,早晚会和格林德沃对上的,如果按部就班地在霍格沃兹学习到毕业,我想哪怕是你,也不会,对那种程度的敌人造成什么干扰,据我所知,格林德沃可是在亲自培养纳尔逊。” “你们可真逗,格林德沃培养一个会找自己报仇的人,而你想去培养一个在你日后可能变得疯狂时打倒你的人?你们是一个组合吗?” 汤姆发出一阵干笑声,盯着被子上的花纹看了好久,仿佛要看出花一样,两个人凝固着这样的动作,维持了一分多钟,直到汤姆突然开口,“教授,我们的课外辅导什么时候开始?” 他不可能放弃这种让自己变得强大的机会。 “就在下周日,汤姆。”邓布利多紧绷的脸放松了下来,他笑着说道,“我就知道,汤姆,如果是你,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谁知道呢?可能我们两个都做出了错误的选择。”汤姆也轻松下来,耸耸肩,问道,“教授,我们要学习什么呢?一些古代魔文活着强大的魔法吗?” “魔法的强大与否并不被魔咒单方面地决定,更多取决于施展它的巫师所拥有的魔力和对魔咒的认识,我将要教给你的可不止什么魔法,而是一些你从未接触过的,关于魔法本质的认识,当然,它也可以让你的魔咒变得强大,只不过那些都只是细枝末节罢了。” “原来如此,”汤姆恍然大悟,“教授,实话告诉您,我确实从格雷女士那里知道了一些秘密,包括拉文克劳冠冕的下落,需要我把它取来吗?” 汤姆决定告诉邓布利多昨晚的部分收获,拥有密室的他其实对冠冕这件古董本身的关注远远超过其中封存着的那些虚无缥缈的知识。 “不着急,我觉得现在的你实在是难以驾驭那件传说中的神器,更何况……我个人觉得它的传说可能大于它的实质。”邓布利多满意地点点头,说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和我学习,想想也很有趣,一个格兰芬多的院长给一个斯莱特林出身的拉文克劳的继承人开小灶,所以我们就把第一次上课的地点定在赫奇帕奇的地下室里吧,让四巨头都有些参与感,那里是冬天用来储存土豆的,现在正空着。” (汤姆:谢谢,不过我是斯莱特林的继承人) “好的,”汤姆点点头,回想着刚才邓布利多说过的话,好奇地问道,“教授,您刚才说,现在还不是打倒格林德沃的时机,难道您可以轻易战胜他吗?他不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黑巫师吗?” “如果是我和格林德沃决斗的话,结果其实并不好说,”邓布利多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但是他有一个弱点,一个他自以为是长处的地方,这些年来,他越来越仰仗它了——在搏命的战斗中,一点儿小小的弱点也是致命的,更不要说如此巨大的漏洞了。” “您说的是什么?”汤姆听得云里雾里。 “放心吧,很快就要结束了,”邓布利多拍拍他的肩膀,“等你毕业了,就可以安稳地在安全的魔法界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在安定的社区中生活,度过平安的一生,我保证。” “教授?” “所以现在,睡吧,”邓布利多挥手拉上了窗帘,走出了寝室,“记忆带来的创伤,可要修养好一阵子。”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中枢 与纽特见面后的第二周,纳尔逊按照和安德烈的约定来到了克拉科夫,在德军的经营下,这座位居欧洲中心的古城相比纳尔逊上次离开时已经大变模样。 以克拉科夫为中心,大批的军营、研究中心、军工厂以及关押政治犯与俘虏的集中营在城市周围纷纷建立,其中奥斯维辛-比克瑙集中营的规模最为庞大,已经入住的战争受害者也人数众多。 来自德国本土的疯狂科学家们已经盯上了这片“资源丰富”的“宝地”,纷纷提交申请前来建立研究中心——那些空置的楼房正是为他们准备的。 卑鄙的海尔波从皮提亚的预言中窥见的情景正在发生,并不可避免地往深渊滑落,当纳尔逊故地重游,再次登临躲藏着海尔波残魂的山顶时,他摩梭着手中绿色衔尾蛇模样的戒指,心情也难以避免地变得低落。 “威尔特宁先生,那边那栋建筑就是为您准备的,它叫做‘中枢’。”跟在他身后的圣徒打着十二分的精神为这位前来巡视的“领导”当着导游,他指向位于小镇西侧一片巨大平原正中的圆形建筑,热络地说道,“听说您要常驻这里,我们特意在您的居所中用上了最地道的英式装潢,还有专业的厨子提供您的家乡风味。” “家乡风味就不必了……其实我也不是英国人,”纳尔逊的思绪被黑袍圣徒打岔,拉回了现实,他望向那栋巨大无比的圆形建筑,看着那熟悉的形状,困惑地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是要建一个魔法的传送中心,用来跨洲运输巫师和物资,是吗?” “没错,”圣徒点点头,“您真是太上心了。” 果然不管什么时代、什么阵营都少不了精于溜须拍马、见缝插针的人,纳尔逊得到回答,继续问道,“那么那是什么?一个粒子加速器吗?一个传送阵有必要修得那么大吗?还是说那整栋楼都是我的办公室?” 纳尔逊眯起眼睛打量着远处的黑色楼宇,从上方看,它仿佛一个雕绘着神秘花纹的黑色圆盘,它通体漆黑,几乎不反光,只有棱角处金属材质的包边能够隐约表达出它的结构,顶部的圆异常圆满,当中雕刻着圣徒的印记——死亡圣器的标志。 由于离得太远,没有什么参照物,他也看不出来这栋“中枢”究竟有多大,但是仅凭视野中更远的圆盘面积与山下一片刚刚竣工的建筑群一般大,就能判断出它绝对小不到哪去。 纳尔逊都能想象到几十年后在网络中能流传什么样的关于中枢的都市传说了。 “粒子加速器?那是什么?”黑袍圣徒露出困惑的表情,回答道,“先生,由于这里是洲际传送的运转中枢,所以面积一定不能太小,为了维持长期的稳定,地下埋藏了数以万计的魔法道具,这个面积刚刚好。” “原来如此。”纳尔逊点点头,随口说出了自己的建议,“我觉得轻量化和便携性才是技术发展的大势所趋。” “现在只能做到这种程度。”黑袍圣徒的语气中听不到一点儿歉意,他似乎对自己的成果非常满意,只是继续讲解道,“威尔特宁先生,根据格林德沃大人的要求,中枢的顶楼有一片专门为您准备的场地。” “什么场地?”纳尔逊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不是说我偶尔过来看看就行了吗?难道有我什么事吗?” “这我不太清楚。”黑袍圣徒耸耸肩,说道,“这是格林德沃大人的吩咐,可能他有什么考量,您可以自己去看看……对了,您会幻影移形吗?” “我会,”纳尔逊斜眼瞪了他一眼,理了理衣领,掏出魔杖,瞬间消失在原地,“我去上层看看。” …… “纳尔逊,你就只有这点儿本事吗?” 中枢的上层是一间类似仓库的大房间,里面完美复原了街区、森林、平地、英国魔法部的走廊、霍格沃兹的校长办公室等各种环境,而在纳尔逊到来之前,格林德沃早已在这里等待着他,他似乎迷恋上了自己发起过的决斗游戏,在纳尔逊推开门进来的瞬间便发出了邀请。 “格林德沃先生,我只会这么点儿魔咒。”纳尔逊躲在一个邮筒后,从一个死角伸出魔杖,向着格林德沃的方向胡乱发射着魔咒。 “难道你和人战斗的时候,还要通知别人自己会的魔咒少,需要他在原地站着让你打吗?”格林德沃反问道,两手空空地朝纳尔逊靠近。 “……”听着愈发靠近的声音,纳尔逊一咬牙,从口袋中抽出了自己的另一根魔杖,一手一根魔杖地反手向格林德沃乱射。 瞬间,各色的魔咒向格林德沃的方向飞去,纳尔逊不知道身后的情况,只听到格林德沃的脚步声甚至没有被打乱节奏。 他依旧闲庭信步地穿行在纳尔逊的“枪林弹雨”之中,也不知道是纳尔逊倒霉还是这个角度根本无法瞄准,他连续发射出的十几道魔咒没有一道飞向格林德沃的方向,倒是把房间里的陈设轰了个稀巴烂。 “不错,你的左右手都可以熟练施法,这很不错,”格林德沃的声音不徐不疾,“但是你为什么每次施法前都要把魔咒大声喊出来呢?即使不会无声施法,也没有必要这样吧?难道嗓门大就可以增幅你的魔力吗?难道声音大你的那道歪了九十度的障碍咒就能击中我了吗?” “是吗?”纳尔逊靠着邮筒喘着粗气,抓紧时间恢复体力,不谈魔力的消耗,刚刚那一串说唱一般的报魔咒就足以让一个肺活量不行的人背过气去,少顷,他把那根用着不太得劲的黑胡桃木魔杖塞回口袋,摸出一把小银球,挑出其中一枚往身后一丢,一头巨大的猛虎从空中扑向格林德沃,张开血盆大口向他的脖子撕咬而去。 “而且,你这种胡乱施展魔法的行为完全就是在浪费自己的魔力。”格林德沃继续品头论足,面对猛虎丝毫不慌,“你就算用脚也夹着魔杖,又能怎么样呢?一道都打不中人,一万道和一道有什么区别呢?”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血腥气,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终于抽出了自己的魔杖,随手一挥,伴随着一阵青烟和“砰”的一声,猛虎变回了小银球,落到了地上,又弹了起来,在空旷的室内发出一阵清脆的回声。 “不错的变形,我喜欢这只老虎的毛色,”格林德沃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赞赏,紧接着他话锋一转,“但是只有变形是没用的,我想你应该不会蠢到妄图用一只没脑子的野兽去打败一位巫师。” “确实。”纳尔逊听到小球在地面上弹起落下的清脆响声,心中一喜,默默倒数着:“五……” “只专精某一项魔法的巫师是不会成为真正的强者的,”格林德沃侃侃而谈,“我年轻的时候,有一个敌人,他的黑魔法是我见过最强大的,他曾经用一道索命咒解决了一条巨龙——仅在这一方面,他称得上是世界上最强大的黑巫师。” “四……”纳尔逊认真地感受着小球在地面弹跳的间隙,把手中的一把银球夹在五指之间。 “但是他最后死了,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三……”纳尔逊掐准小球再次落地的时间,把夹满银球的手贴在地上。 “他被一个南非的实习傲罗毒死了,”格林德沃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调侃,“谁能想到,一个黑魔法如此精深的黑巫师居然连四年级的魔药学都搞不明白,他身上带了四十多瓶解毒剂,但就是不知道该喝哪瓶。” “二……”手掌轻轻发力,纳尔逊把满手的银球往格林德沃的方向轻轻一推。 “那个实习傲罗根本申请不到什么致死的强效毒药,是那名黑巫师用他的各种解毒剂混合到一起,把自己毒死了,”格林德沃叹了口气,“真可惜,本来还想和他讨教两手的。” “一……”纳尔逊的余光看到那些小球已经脱离了邮筒的背面,在格林德沃关注到它们前,他从邮筒后一跃而出,举起魔杖指向格林德沃,大喊道,“阿瓦达索命!” 格林德沃挑了挑眉,他举起魔杖,倒不是怕了纳尔逊的索命咒,他只是有些担心,这句过于不标准的咒语能搞出什么魔咒来。 他等了等,却发现纳尔逊的杖尖根本没有绿光射出,他这才发现对面的少年看起来有些音画不同步。 “零!”纳尔逊是个谦虚的、善于采纳建议的人,在喊出那句极其不标准的索命咒前,他早已悄声施展了幻影移形,格林德沃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影变得虚幻,然后出现在远处房间尽头的一个集装箱前,他打开门,走了进去,并反手关上了门。 格林德沃心里咯噔一下,他意识到自己小瞧了对手,于是握紧魔杖,如临大敌地望向周围,紧接着,他的旁光扫到了那枚一开始被纳尔逊变成猛虎的小球,它的动能已经被消耗殆尽,此刻停在地上,表面迅速浮现道道裂纹。 格林德沃挑了挑眉,一道道透明的盾牌在身边浮现,构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罩子。 他的目光凝聚在那枚逐渐裂开的小球上,当裂纹布满球面的瞬间,它由内而外地爆开,爆发出一阵剧烈的炫光。 格林德沃被这阵白光晃得闭上了眼睛,下一秒,他听到了数十颗小球在地上弹跳的声音。 它们密密麻麻,如同雨滴,如同军队,如同蜂群。 当第一声爆裂声响起的时候,格林德沃选择直接幻影移形进纳尔逊躲藏的集装箱内,他有预感,如果站着那里,自己可能要出个大洋相。 纳尔逊正扒着集装箱的门缝,津津有味地往外瞧,远处发出一阵阵沉闷的爆炸声,一朵绿色的蘑菇云在格林德沃方才站立的地方升腾而起。 “你做了什么?”纳尔逊感到一只手搭在了自己肩膀上,他抬起头,发现格林德沃也扒着门缝往外瞅。 看到外面的惨状,格林德沃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推开门,望向那片已经完全被染成绿色的地面,他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只是普通的染料,如果中了招,其实并不会受到什么太大的伤害,但是绝对会受到极大的侮辱。 “格林德沃先生,那只是普通的染料而已,最后的那些小球是我用来做标记和打信号的,”纳尔逊一动不动地解释道,“如果把它发射到天上炸开,就是一团绿色的烟花,用于野外求生和——” “好了好了,”格林德沃扶额,“那么一开始的小球又是什么呢?” “那是我专门定制的小球,是空心的,里面封存了一次性的强效照明术——我改良了一下,缩短了光源的寿命,但是让它的明度大大提高。”纳尔逊解释,心里满意地哼了哼:“古代人,这叫闪光弹,这叫现代战争!” “我明白了,”格林德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当我破坏了它的变形,它就会爆开,用炫光剥夺我的视野。” “没错。” “不错的想法,”格林德沃拍了拍纳尔逊的肩膀,“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没有身边的这些道具呢?比如现在。” 他拿起魔杖在纳尔逊的口袋上轻轻一抹,口袋封上了。 “格林德沃先生,这个魔咒我是会的,”纳尔逊举起魔杖,“明亮如昼!” 一阵白光闪过,格林德沃又闭上了眼睛,他感到手下一空,再次睁开眼时,纳尔逊已经站在了那滩绿油漆对面。 “你可真是机灵。”他笑着摇了摇头,出现在纳尔逊对面,捡起地上的半枚小球,轻声施咒,一只黑色的大鸟出现在他的手腕上,“看过了你的变形,来看看我的变形吧……战胜它,今天就到这里了。” 格林德沃似乎对自己的变形术很有信心,他背着手,看着向纳尔逊扑去的大鸟。 纳尔逊望着这只似鹰似鹫的怪鸟,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压迫感,那寒光森森的利爪和喙都让人不寒而栗,这应当是一场苦战。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格林德沃的图谋 “格林德沃先生,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应该从简单的东西开始,”纳尔逊如临大敌地望着对面的怪鸟,认真地给出自以为中肯的建议,“比如鹌鹑什么的?我听说其他人学习对抗神奇动物时,是从博格特或者小矮妖之类的神奇动物开始的。” “你觉得自己只能打赢一只鹌鹑吗?”格林德沃嘴角抽动,“那只是一只普通的鸟,你看,它除了会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能力,只是大了一些,和真正的神奇动物相比,它还差了十万八千里,你知道你们的邓布利多教授有一只家传的凤凰吗?它只要一爪子,就足以让这只徒有外表的鸟灰飞烟灭……更何况,如果和你决斗,你只会用一些颜料之类无聊的东西。” “我只是怕失手伤到您。”纳尔逊摊开手。 “你?失手伤到我?”格林德沃被气笑了,他咧开嘴笑道,“你是怕激怒我吧?但是我之前就给你说过了,如果你真的能伤到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您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培养我呢?”纳尔逊终于提出了那句埋藏心里很久的疑问。 “你想知道吗?我倒是有些好奇,你有没有从未来中再看到些什么?”格林德沃反问道,“我可以告诉你,只要你能打败它。” “不论用任何方法?只要能打败它?” “不论用任何方法。”格林德沃点点头,这只鸟在他的认知中,应当是纳尔逊能够对抗魔法造物的极限了,他也想看看纳尔逊能做到什么程度,纳尔逊在他的眼中,就如同变形天分产生的迷失雾一般,哪怕阅历丰富如格林德沃,也看不到这个随波逐流的少年眼底隐藏着什么。 格林德沃阴恻恻地笑笑,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纳尔逊视野死角中巨鸟尾翼燃烧着的黑色火焰,“只要你能漂亮地打败它,我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 “好。”纳尔逊点点头,他终于可以尝试那个早已在心中构筑好的针对变形类法术的最大杀招。 在格林德沃的注视下,纳尔逊举起魔杖,指向悬浮在空中的黑色巨鸟,嘴里念念有词,吐出一段晦涩难懂、佶屈聱牙的怪异咒语——正是纳尔逊从汤姆那里学到的斯莱特林的变形魔咒,但和往日不同,他念出的这段是斯莱特林变形咒的错误版本。 “砰——” 伴随着细微的爆炸声,一团白烟以巨鸟为中心迸发开来,在格林德沃惊讶的表情下,白烟很快消散,留下一只身上还挂着几根黑色羽毛的翠绿蛤蟆在空中挣扎,鼓起它的腮帮子发出“呱”的一声鸣叫。 格林德沃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情景,作为邓布利多曾经的挚友,这位以黑魔法著称的大巫师对变形魔咒也有非凡的造诣,在他的认识中,纳尔逊应该会费劲浑身解数,和大鸟展开一阵苦战——浓缩的厉火和硬度堪比精钢的翎羽,都是他藏在巨鸟身体中为纳尔逊准备的“礼物”。 “这是什么?”他很快接受了自己的小小失败,反而好奇起纳尔逊的手段来。 “这是一种古代变形术失败的产物,当我对某件物品变形失败时,它就会变成一只这样的蛤蟆。”纳尔逊脸色有些苍白,对这样庞大的魔法生物进行活体变形,即使失败也耗费了他大半的魔力,但纳尔逊眼中的欣喜却丝毫不受影响,对这道魔咒的运用和他想象中完全一样,看样子自己又掌握了一种针对变形术的杀招,“当它变形成功时,相比正常的变形咒会更加稳定,但当它失败时,就会这样,我也不清楚是什么原理。” 纳尔逊耸耸肩,继续说道,“它的魔咒是——” “你不用告诉我,”格林德沃摆了摆手,“这种咒语你自己知道就好了,独特的咒语是每个巫师最大的财富。” “好的,”纳尔逊点点头,“这样算我赢了吗?” “当然,我还能赖账不成。”格林德沃破有风度地转过身,从空中捞起那只呱呱叫的蛤蟆,端详片刻,就把它丢到一边,说道,“作为奖励,接下来你的魔法学习由我亲自把关,说句不谦虚的话,和我这样的巫师学习可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格林德沃先生,您说过会告诉我——” “我当然会告诉你,纳尔逊。”格林德沃笑着挥了挥魔杖,纳尔逊顿时感到周围天旋地转起来,周围的景物飞速变幻,很快成为一间装潢精致、壁炉燃烧的温暖房间。 “随意坐。”格林德沃按着纳尔逊的肩膀,把他按到一张针织沙发上,说是随意坐,但他还是为纳尔逊安排好了位置。 纳尔逊注意到,这张沙发坐垫的花纹和邓布利多办公室里的那张一模一样,搞不好这是两个人一块去家具店买的。 “介意我喝点东西吗?”格林德沃话音刚落,就从酒柜里拿出一瓶蜂蜜酒,给自己斟上一杯,斜倚在壁炉边上,开口问道,“你是个先知,应该会明白,我有时会看到一些似真似幻的画面,而有些情形太过于离奇,让我总觉得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妄想。” “有一些。”纳尔逊点点头,不知道格林德沃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年轻时饱受这些‘记忆’的困扰,直到长大一些,我才明白我看到的是真实的记忆,”格林德沃咽下一口酒,陶醉地说道,“那些是发生在未来的真实回忆,可能来自未来的我,也有可能是世界想要告诉我的东西。” “可是预言其实并不准确。” “不,是绝对准确的,”格林德沃摇摇头,正色道,“我知道历史上有很多像你这样拥有天赋的家伙认为自己看到的虚妄,而这样的人最容易受到命运的玩弄,我必须提醒你,正视你能够看到的命运,这才是面对这份馈赠最适合的处理方法。” “……”纳尔逊点点头,他的心中始终认为,最容易被命运玩弄的反而是那些过于相信命运的人,比如未来为自己塑造大敌的伏地魔,以及现在有些走火入魔的格林德沃。但他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多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格林德沃盯着纳尔逊的眼睛,两人对视时,纳尔逊看到他右眼瞳孔的色彩由暗转明,格林德沃的声音有些亢奋,他扶着胸口说道,“我当年在先知中看到麻瓜制造出了钢铁的战机,看到他们制造出了足以毁灭世界的坚船利炮,我当时想,麻瓜们,那群完全感受不到魔力的愚昧家伙怎么可能拥有这么强大力量?但后来当我真正看到战机从我家乡的上空呼啸而过时,我感到深深的后怕,那些毁灭的片段才是最真实的真实。” “这就是纽蒙迦德……” “没错,这就是我建立纽蒙迦德的初衷,事实证明,我是对的,”格林德沃望向窗外,纳尔逊顺着他的目光向窗外望去,发现自己正身处纽蒙迦德,这里应当是格林德沃居住的那座高塔,他看到外面的天空中正包裹着一层幽蓝的薄膜,零星的巫师正在薄膜边界交战,但格林德沃似乎完全不在乎正在发生的战斗,转回头,看着纳尔逊,说道,“以至于我愈发害怕,害怕自己成为那种被命运束缚的家伙,我愈发感受到一副枷锁正在往我脖颈上套来,越来越紧,让我无法呼吸……所以你明白我看到你时心里有多么欣喜吗?” “我?”莫名其妙被提到的纳尔逊指着自己,十分困惑,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我预见了太多事情,以至于世人都认为我是个疯子,”格林德沃望着纳尔逊,完全不掩藏自己眼中的炽热,他向前一步,对纳尔逊说道,“当我预见的每一件事都发生在身边时,恐惧已经完全超越了得意,我越来越恨自己的先知先觉,因为当每件事情发生时,我都早有预见,而我最恐惧的是,在尽头,有一个恐怖的未来等着我。” “恐怖的未来?”纳尔逊喉头一紧。 “但一切都变了,”格林德沃兴高采烈,手舞足蹈,“纳尔逊,你知道你特殊在那里吗?我的未来中并没有你的存在。” “没有我的存在?” “没错,纳尔逊!”格林德沃上前一步,吓得纳尔逊往后躲闪,他伸出手,抓住纳尔逊的衣领,大声说道,“纳尔逊!在我已知的所有未来中,统统没有你的存在,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纳尔逊摇摇头。 “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格林德沃似乎觉得纳尔逊应该知道一切,他兴奋地说道,“如果我的生活是一本书,那么你就是那个作者都不知道的角色,你可能来自书页夹角的角落,可能来自扉页装订错误的废稿,甚至可能来自另一本书,你的存在不受任何故事任何情节任何大纲的拘束,你能够改变整个故事!” “……”纳尔逊抿着嘴,在格林德沃的注视下,他缓缓开口,“那你,需要我做什么呢?” “我不会让你做任何事,我不会向你索取任何东西,我对你毫无所求,相反,我会给你一切你想要的东西,魔法、力量、财富、权力、名望,”格林德沃的眼中充满蛊惑,“我不会试图在任何方面干涉你的决定,这会让你卷入我的故事当中,我只想要你以自己的想法做所有想做的事情,而我所畏惧的恐怖结局,就一定会得到改变——和你们邓布利多教授最喜欢做的掌握全局相比,我更愿意放任自流,我相信,你一定会带给我难以想象的惊喜。” “这也能算别无所图吗?”纳尔逊把脸歪到一边,轻声反问道。 “我给你所有你想要的支持,你想想,从你来到纽蒙迦德开始,我有扭曲你的任何想法吗?”格林德沃反问道,“甚至我明知道自己是你的仇人,也不吝啬培养,说到这里,我倒是觉得有些奇怪。” “奇怪什么?” “纳尔逊,你究竟是纳尔逊·威尔特宁还是纳尔逊·威廉姆斯呢?当我亲口告诉你,我是你的杀父仇人时,我甚至从你的眼中看不到一丝波澜,有时候你的行事风格竟然更像一个麻瓜,这真的令我感到困惑,这样随波逐流的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格林德沃盯着纳尔逊的侧脸,似乎能从上面看出花来,过了一会儿,他松开了纳尔逊的衣领,拍拍手,自言自语道,“你似乎对什么东西都没有自己态度,除了你自己的朋友,我看不出你还在乎什么东西,这并不是一个强者应该拥有的心理。” “我可不是什么强者……” “那只是你觉得,纳尔逊,你以为你很弱吗?”格林德沃反驳道,“我甚至难以想象,假以时日,你会成长到什么程度,所以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纳尔逊苦笑着摇摇头,“我是带着目的来欧洲的,那是我最重要的长辈留给我唯一的念想了,但是现在我反而觉得,仅凭自己的力量,我做不到……” “什么?” “他想要和平,挺无力的,不是吗?” “和平?”听到这两个字,格林德沃裂开了嘴,哈哈大笑起来,“哈哈,你哪怕说想成为世界之王呢?这算是个什么理想?” “做不到吗?”纳尔逊觉得,这个充满战火的年代和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如果想要做出改变,即使有魔法的辅佐,也看不到一点儿希望。 “当然,”看着纳尔逊无语的表情,格林德沃笑出了声,他话锋一转,“如果让你单打独斗,可能等仗打完了,你也做不了什么,但是——” “但是?” “但是,如果有了我的帮助,那么一切就都不一样了。”格林德沃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彩,“在我的教导下,你可以成为世界上最伟大的巫师,你可以拥有难以想象的权力,到那个时候,你可以做到所有你想要的事情。”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承诺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纳尔逊盯着站在身前俯视着他的格林德沃,“既然你如此笃信命运,那么你的这些所作所为又有什么意义呢?你没有在未来中见到我,也许只是因为你没有看到我而已……你总不能事无巨细地了解到未来发生的一切。” “你太看低你自己了,”格林德沃低下头,两人的眼睛距离近到纳尔逊的视野中只有他那两颗异色的瞳孔,他伸出手,抓住纳尔逊的头发,咬着牙说道,“十二年前,在巴黎,我就已经发现了你,如果不是你的母亲把你藏在了麻瓜的家中,你早就在牙牙学语时就接受我的培养了,即便如此,现在的你也已经能做到太多出乎我意料的事情,从见到你的那一刻开始,未来就在改变了。” “你知道的可能也不是真正的未来,”纳尔逊从格林德沃边界严密的瞳孔中找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畏惧,他咧开嘴,笑出了声,“格林德沃先生,你有尝试过改变它吗?” 格林德沃瞳孔震动,微微挺直了身体,似乎是会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 “看样子您做过。”纳尔逊笑了笑,撑着沙发的扶手站了起来,从格林德沃身前挤出了一片空间,他摇摇头,稍微抬起头望向格林德沃,认真地说道,“我一直认为未来是不可知的,人是感性的动物,你连一片树叶落下的方向都难以预测,又怎么可能看穿人们所做的各种匪夷所思的决定呢?这些奇奇怪怪的选择构成了下一秒发生的事情,每一刻,都有一个预想中的未来崩塌,又有一个预料外的未来构成。” “你想表达什么?”格林德沃眯起眼睛,纳尔逊再也不能通过阅读眼神来揣测他的心理了,他顿了顿,问道,“那么你又会做什么样的决定呢?” “我们的第一堂课要学什么呢?”纳尔逊神态轻松地绕开格林德沃,走到茶几旁,从口袋里取出一盏正在缓缓变形的酒杯,端起蜂蜜酒的瓶子,为自己斟上一杯,问道,“我也很好奇您所预见的未来是什么样子的,我更好奇自己所期望的未来能否真正实现。” 格林德沃看着纳尔逊端起酒杯向自己敬酒的样子,有些愣神,在他的眼中,几道完全不同的身影正在慢慢重合,并且很快叠加到眼前的少年身上。 他摇摇头,把这些奇怪的幻想驱逐出自己的脑海,盯着纳尔逊手中的酒杯皱起了眉头。 “未成年人可不能饮酒。” 话音刚落,纳尔逊手里的蜂蜜酒就泛起了泡泡,逐渐沸腾起来,他之感到手中的酒杯阵阵发热,一团蒸汽伴随着浓郁的酒气从杯中泛起,当他低下头望向酒杯时,只看到一杯清澈的蜂蜜水。 “干杯。”格林德沃端起酒杯走上前,从杯壁轻轻碰了碰纳尔逊手里的被子,然后端起酒杯一口饮下,“蜂蜜酒……像蜂蜜这样甜蜜的东西,世上到底还能有多少呢?” “格林德沃先生,”纳尔逊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浅尝辄止,嘴里只有淡淡的香甜味,“我觉得这杯蜂蜜水就很甜。” “蜂蜜水,那当然甜了!”格林德沃盯着纳尔逊手里的杯子,哈哈大笑起来。 …… “汤姆,学习之余也要注意放松。” 邓布利多从办公室的酒柜里拿出一瓶珍藏的酒,看了一眼汤姆,耸了耸肩,又从柜子里拿出另外一瓶。 “我的一向关注自己的睡眠质量,”汤姆摇摇头,“整个霍格沃兹,我可能是唯一一个睡觉戴眼罩的人。” “为什么呢?”邓布利多拿出一条毛巾擦拭着两只瓶子上的灰尘,把后拿出的那一只丢向汤姆,就在汤姆以为酒瓶要掉在地上时,它晃晃悠悠地飞了起来,摇着肚皮,轻轻撞着汤姆的脑袋,把他的头撞向旁边的橱柜,似乎在敦促他快点儿拿个杯子出来,邓布利多擦干净手中的酒瓶,好奇地问道,“睡觉戴眼罩有什么用呢?” “我了解到,睡觉的时候如果周围有光源,会影响睡眠质量,”汤姆把酒瓶按在桌上,看到了两把扫帚的商标,一边控制着挣扎的瓶子,一边伸长胳膊从橱柜里够出一只杯子。 “你直接说是纳尔逊告诉你的就行了,”邓布利多挑了挑眉毛,说道,“这三年来,你总在避免在我面前提到他的名字,我又不会因为听到纳尔逊就发狂,更何况,我说过无数次了,那件事情错得是我。” “呵呵,”汤姆只是笑笑,反问道,“如果能够回到四年前,你会改变自己的做法吗?” “……”邓布利多擦拭酒瓶的手停下了,他扭头往汤姆望来,似乎隔着眼镜看不真切,他摘下了自己的半月形眼镜,眯起眼睛望着它,过了半晌才抿着嘴摇摇头,“我很想骗你,或者说一个你想要听的答案,但我实在难以做出欺骗的事情——如果还有一次,我仍然会这么做,如果真的放任纳尔逊杀了那个麻瓜,他就真的回不了头了。” “教授,我想这才是我想要听到的答案,这可能就是您和纳尔最大的差别,也是您最坚守的品质。” 汤姆笑了笑,三年过去,他已经从一个男孩长成了一个高挑健康的大男孩,甚至青年——下半年就要去参加普通巫师等级考试OWLs了。 和与纳尔逊分别时相比,他长高了不少,半长的头发随意搭在脑后,有几缕被风拂在了额前,脸上的五官也更加立体、更加饱满了。 高耸的鼻梁、深邃的眼窝这些形容词放在他的身上一点儿也感受不到突兀,这本该是一张充满亲和力的脸,但他过于高挺的眉骨和眼窝使得他的双目始终躲藏在令人难以琢磨的阴影之中,甚至显得有些阴鸷,而黑发黑眸搭配一身黑色的巫师袍,除了斯莱特林的银绿院徽,他的身上找不到任何一点儿其他色彩,唯一的配饰也是黑色的——一条镶着翳珀的吊坠幽幽地在胸前反射着暗红的光,这些黑色的服饰让他本就白皙的脸更加苍白了。 邓布利多安静地接过汤姆递给他的酒杯仔细观察,似乎这个透明杯子上有什么特别的花纹在吸引着他一样。 汤姆抬起骨节分明的右手,中指上戴着一枚拉开黄油啤酒瓶盖上的拉环,一时间,房间中安静到只剩下汤姆倒酒的声音。 “啪——”瓶中的气体顺着被拉开拉环露出的缝隙涌出,发出“滋滋”的水汽迸溅的声音,“吨吨吨”,汤姆端起酒瓶,熟练地沿着杯壁往杯中倒着黄油啤酒,当酒杯静置时,房间中就只剩下微小气泡爆裂的声音了。 这时,邓布利多才缓缓开口。 “本来还想请你喝蜂蜜酒来着,”他熟练地用魔杖点了点酒瓶,瓶塞“嗖”的一声从瓶口弹了出来,伸出两条小细腿在桌上开始跳踢踏舞,他一边倒酒,一边说道,“但是考虑到你还未成年,我作为学校里的老师,也不能带头让学生违反校规,所以只能让你喝黄油啤酒了。” “我还蛮喜欢黄油啤酒的,”汤姆端起杯子摇了摇,附在杯壁上的气泡爆裂得更加迅速了,他盯着姜黄色汽水中缓缓生成的泡泡,说道,“而且我也不太喜欢喝酒,我感觉味道很一般。” “你喝过?”邓布利多挑了挑眉毛,又把眉毛放下,若有所思地说道,“确实,霍拉斯每次开聚会都会从两把扫帚进一大批蜂蜜酒,火焰威士忌更是蜂蜜酒的两倍以上。” “我可没这么说,教授,”汤姆摇头晃脑地说道,“我只是单纯认为那个味道不适合我,您知道的,我最厌恶的人就是醉汉。” “好吧。”邓布利多点点头,问道,“你的OWLs考试准备地怎么样了?有信心吗?” “您对自己有信心吗?教授,如果您对自己的教学有信心,那么我的考试就不会有问题,”汤姆耸耸肩,“如果不是为了等待纳尔的进度,我甚至觉得自己可以直接去考NEWTs了,我听说您当年在NEWTs考试中做到了考官从来没见过的事?那是什么?” “我不知道,”邓布利多摇摇头,挤了挤眼睛,笑着摊开手说道,“你说的是变形术考试吧?我记得我当初只是做了一些普普通通的变形,我也不知道考官见过什么,更不会知道他没见过什么。” “您可真是不拘小节,如果是我,我可能会把这件事刻到我的墓志铭里,”汤姆干巴巴地恭维道,“生平:在NEWTs考试中做出了前无古人的操作。” “那你的墓志铭可能要写很长了,建议在墓园里专门修面墙来记载生平,”邓布利多打趣道,举起酒杯,问道,“对了,你刚刚说,你要等待纳尔逊的进度,这么说,他要回来参加考试?” “谁知道呢?”汤姆耸耸肩,“我记得他的学籍一直在霍格沃兹是吗?” “是的,阿不福斯一直为他保留着学籍,”邓布利多苦笑着摇摇头,“我这个弟弟,你知道的,他对我一直都有意见,所以特别喜欢给我添堵,但是这件事他做错了,我也主张保留他的学习经历,毕竟虽然他是自己离开的,但酿成这一切的人不是他。” “那他有可能会回来,”汤姆摇晃着酒杯,找了一张沙发坐下,说道,“他给我说过,自己最擅长的事情就是考试。” “你和他聊过吗?”邓布利多有些紧张地问道,“我记得你们有两面双面镜。” “我们一直在抱持联系,教授,”汤姆回答道,“但是我不想说得太多。” “我明白……”邓布利多点点头,和汤姆动作一致地品尝着杯中之物,过了一会儿,又提了一嘴,“对了,汤姆,我前段时间听米勒娃说,纳尔逊在向他咨询阿尼马格斯的相关问题,他准备尝试阿尼马格斯了吗?” “教授,他会让你大吃一惊的。”汤姆的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泽,有一瞬间,邓布利多发现他的瞳孔变成了胸前宝石一般的猩红色,这种情形在这几年来已经发生过太多次了,只在今年发生的频率慢慢降低,他眨了眨眼睛,发现汤姆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常态,正在慢条斯理地说道,“这几年我在跟着您学习,纳尔在伊法魔尼也没落下自己,我甚至觉得伊法魔尼的教学水平并不比咱们差。” “伊法魔尼是一所历史悠久的魔法学校,它的教学水平确实不错,”邓布利多露出囧囧的笑容,“所以他是否需要一些帮助呢?我觉得我在变形术这方面还是有些建树的。” “不必了,教授,”汤姆拒绝道,“我觉得纳尔已经做足了自己的准备,他最近正在找一个天气适合的地方——听说这个魔法对天气还有一定的要求?” “是的。” “他的准备很充足,而且教授……恕我直言,如果您——” “我明白,你不用说了,”邓布利多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坐到办公桌后,望着身后的空相框说道,“汤姆,天色不早了,你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没什么事,我想你应该回去戴上你的眼罩,美美地睡上一觉。” “好的,教授,”汤姆将杯中的黄油啤酒一饮而尽,拿起酒瓶问道,“教授,我可以把它带走吗?” 邓布利多点点头,举起魔杖挥了挥,一个木箱从酒柜顶上飞下来,晃晃悠悠地跟着汤姆身后,传出玻璃瓶碰撞的哐啷声。 “给朋友们带点儿吧。”他笑着点了点头。 “谢谢您,教授,”汤姆感谢道,领着箱子往门口走,在拧开门把手后,他扭过头,问了一句,“教授,您还记得吗?三年前您说过,等我毕业了,就可以安稳地在安全的魔法界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在安定的社区中生活,度过平安的一生,我——” “我的承诺依旧有效,”邓布利多拿起之前摘下的眼镜,驾到鼻梁上,用两手交叉,支在桌面上撑住下巴,沉声说道,“很高兴你还记得这句话,有些事情也是时候结束了。” 正文 敌一百五十八章 海面 “老子就不该信老杰克的邪,我也不知道是在图什么!” 一望无垠的大海上,一艘破破烂烂的护卫舰正在缓缓分开水花行驶着,在头顶毒辣的阳光照射下,它破开海面划出的水花犹如一棵闪闪发光的圣诞树,而这艘船就是圣诞树顶上的那颗古董彩球。 小杰克站在船首,披着一件白色的上尉披风,很难想象,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在短短三年内从一个在邮轮上实习的水手成了现在这样一位看起来还挺成熟的海军指挥官。 几年的海上生活在杰克的脸上留下了难以褪去的晒伤,深棕色的皮肤粗糙得如同沙砾,左眼的眼角下有一道新鲜的伤疤,一顶和船一样破破烂烂的贝雷帽随意地搭在他的头上。 他正叼着一支劣质的香烟,费劲地在围栏上擦着受潮的火柴,这是他剩下的最后半包烟了,他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回到陆地了。他的右手被夹板固定,用一条脏兮兮的绷带挂在脖子上。 费了好大劲,火柴终于点燃了,他把嘴凑到火苗上,点燃了口中的香烟,用力地吸了一口,把烧尽的火柴丢进海里,过了几秒,吐出一条稀薄的烟柱。 劣质烟可不比提供给高级军官的那些高级货,甚至没有滤嘴,熏得杰克两眼通红,但他早已熟悉了这种感觉,只是眨了眨眼睛,叼着烟继续嘬着。 一群海鸥在周围的海域盘旋着,不一会儿就纷纷扎进水里大快朵颐,战争让这片海域的渔业凋零,却给了海中的鱼类充足的时间去休养生息,杰克甚至能用肉眼看到鸟群下方的海域上闪烁着鳞光,在他这支烟抽完时,海鸥们吃饱了,排着队飞走了。 杰克把烟屁股吐进海里,跟着吐出去的还有一口浓痰,他感到胸口有些痒,“可能是很久没洗澡了吧?”,他无所谓地扭扭脖子,把左手探进领口用力地挠了挠,发出一声舒爽的呻吟,指甲碰到一个坚硬的东西,他从领子里掏出那条挂着吊坠盒的项链,用大拇指轻轻拨开盖子,露出塞在里面的那张照片,一位圆脸的可爱女孩儿正对着镜头笑着,笑靥如花。 布莱尼号是一艘江河级护卫舰,它武备简陋,并且疏于保养,但依旧是盟军最值得信赖的海上朋友,杰克脚下的这艘江河级下水的年头不短了,但它在周围的小圈子里称得上传奇——它经历过几场损失惨重的重大战役,但却幸运地存活至今,原因正是因为它有许许多多的小毛病,打仗的时候总是在船坞中检修。 杰克上尉是这艘护卫舰上的第二指挥官,隶属道格少校的麾下,正常情况下,主要工作应当只是打打下手,但杰克表示,他从被安排到这艘舰艇上第一天起,就从来没见到过那位所谓的道格少校,只在定期停靠码头时,能在汇报文件上看到这位道格少校龙飞凤舞的签名。 听说那位道格少校的父亲是一位伦敦颇有名望的议员,他把自己的儿子安排进海军,但一直通过病休的方式避免他进入最危险的战场, “希望是梅毒吧。”杰克倚在栏杆上,用健全的左手画了个十字,在心里默默地祝福着,“起码得到三期。” 他的军衔也是被火线提拔起立的,因为实在没有人愿意接受这次任务——在交战海域设置水雷,这艘船上,除了搞水雷的专业人士和几个开船的老兵,其他的水军就只剩下一群贱骨头了,他们大字不识一个,或是为了满腔报国热血,或是为了那丰沛的抚恤金,一起登上了这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自行解体的破船。 “我总算知道老杰克为什么总想看烟花了,”杰克往海里吐了口唾沫,愤愤地瞪了眼炙烤着他的太阳,骂骂咧咧地说道,“这海上除了鸟啥也看不到,还不如炸个船让我看看烟花呢!” 老天爷似乎听到了他的祈祷,很快,几百米外的海面上忽然激起了一道十几米高的水柱。 “砰!”下一秒,杰克才听到了炮弹入水的声音。 “什么玩意儿?”他转过身往指挥室跑,一边大声喊叫着,“有谁看到是什么人袭击我们吗?” “杰克船长!”一位年轻的红发海兵站在桅杆顶上,收回了望远镜,大声报告,“是一艘比我们大一圈的船!” “什么型号?”杰克跑到桅杆下,大声问道。 “报告船长!我不知道!”海兵理直气壮地作答,一边打开脚下的隔板顺着绳子往下滑,,一边解释道,“我们上课还没一个月就被拉上船了!还没有学到认识船只型号那一课。” “我**”杰克骂骂咧咧地推开指挥室的们,怒吼道,“雷达兵呢?你去喝酒了吗?” “报告!雷达坏了!”一个黄毛小子抬起头,颤颤巍巍地报告:“我现在也没有看到来船的成像。” “我就知道!”杰克翻了翻白眼,坐到船长的位置上,心情很快平复下来,大声地发号施令,“让所有人准备接敌,我们船上的装备都是些破烂,尽量靠他们近些!” 不用他说太多,船员们都明白此刻是生死存亡的时刻,他们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杰克眯起眼睛,看到前方弧形的海平面上升起了一根狰狞的桅杆。 “是谁的船?”他向刚刚看到敌人,此刻正穿好装备准备重新爬上去的红发海兵问道,“你刚刚看清上面的旗子了吗?” “看清了。”海兵点了点头。 “是谁的?德国吗?”他紧张地问道。 “不是,船长,我也不认识那面旗,”海兵挠了挠头,他没什么文化,听说读写都有些费劲的底层英国人又怎么会有功夫认识那些足以让人看花眼的旗帜呢?他回答道,“但是船长,肯定不是德国,应该是仆从军,就是不知道是哪国的仆从军。” “希望不是戴高乐坐在上面亲自开船,”杰克从抽屉里取出望远镜,在胸口画了个十字,才把它举到面前,嘴皮颤抖地喃喃自语,“希望是艘渔船……舢板之类的……” …… 与此同时,相隔十几海里外的海面上,几艘挂着德军旗帜的庞然大物正拱卫着一艘中型邮轮自东向西向着相反的方向快速前行,这支特殊的舰队悬挂的旗帜并不一致,最中心的几艘巨轮的船首,一面简洁的黑旗正随风飘荡——死亡圣器的三角形标志落在旗帜中央,让知晓其中含义的人心中一颤。 “威尔特宁大人,前方十海里的海域正在发生一场海战,我们是否要鸣炮警告?还是等一会儿再穿过?” 邮轮的客舱被尽数打通,改造成一间摆满书架的大厅,在大厅的正中心,坐在桌边读书的纳尔逊被来人的脚步声打扰,从书里抬起头。 他的手边放着两厚叠书,更远的那叠堆了有一人高,纳尔逊合上手里泛着幽幽绿光的书本,拿起摆在桌上的银色锁链把那本书一圈一圈地缠起来,又慎重地把它放在铅盒中盖上盖子,摘掉手套,抬起头望向来人。 那位前来汇报的巫师这才看到纳尔逊的面容,和三年前相比,他的改变并不大,只是五官变得成熟了,但他容貌的边界依旧柔和,湛蓝的眼睛犹如窗外的海水,但有些过于清澈了,如同天空一般望不到头。他的容貌依旧,但气质却大有不同,相比三年前苦大仇深的模样,纳尔逊的脸看起来始终带着笑意,嘴角上翘,但眼神平静。 黑袍圣徒站在纳尔逊对面,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 “什么人?”纳尔逊收起铅盒,拨弄着桌上正煮着紫色液体的坩埚,问道,“这几天不是默契的休战吗?为什么有人在前面打仗?” “是英国的一艘护卫舰,似乎在设置水雷,被波兰海军的一艘巡洋舰发现,正在轰炸。”黑袍巫师举起右手,立体的海战景象正在他的面前缓缓展开,纳尔逊挑挑眉毛,每次看到这样的场景都让他感到惊叹,以为自己是在看科幻片。 “让我看看。”纳尔逊挑挑眉毛,“波兰还有海军吗?” “有的,大人,”黑袍巫师回答道,“德国占领得很快,还剩下一些,一部分去了英国,一部分还留在本土。” 纳尔逊点点头,站起身来,绕过桌子走到黑袍巫师身边,身上的黑色长风衣口袋中发出一阵叮呤哐啷的巨响,他的动作惊醒了藏在桌上各种角落中的炼金小人,一个个白色的小东西蹦蹦跳跳地从桌上四散离开,这种场景看得黑袍巫师毛骨悚然。 “嗯,我这几年一直待在岸上,对海里的事情不是很清楚。”纳尔逊眯起眼睛,弯下腰看着黑袍巫师手里的三维图像,倒吸一口凉气,感叹道,“厉害了……” “大人,您说什么?”黑袍巫师有些不解。 “我是说这艘小船厉害了,上面这些补丁是那个大船打出来的吗?” “不是。” “这种船都能下水吗?”纳尔逊心中升起一丝敬意,“这是地精科技吧?我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这艘破船要沉了。” 他从口袋中拿出一枚小球,丢向了门口,一只快到看不清样貌的飞鸟瞬间消失在空中。 相比三年前,小球的制作工业也有了进步,已经从小银球进阶成了“小银球plus”、“小银球pro”和一些更为特殊的其他版本,格林德沃总对他这种准备道具的迷惑行为表示不解,在他看来,纳尔逊如果没穿外套简直就是任人宰割——为了反驳他,纳尔逊特意花了大价钱搞了个魔法,可以随时随地把外套召唤到身上,封闭空间和幻影移形禁止咒都对它无可奈何。 “我去看看,”纳尔逊从桌上拿起那顶戴了三年的软毡帽,一转身,风衣的下摆随着他的动作甩起来,他把软毡帽扣到头上,下一秒出现在了甲板最前方插着圣徒旗帜的高台上。 不一会儿,一只银色的隼如同电光般从前方飞来,冲向纳尔逊的胸口,顷刻间化成一团纷飞的银屑。 “居然是熟人?”纳尔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身冲跟在身后的巫师吩咐道:“去,把那艘波兰的船击沉。” “大人,那是德国的仆从军,德国的麻瓜政府是我们的盟友……”一位黑袍巫师被他的命令惊到了,小声劝道。 “我知道,”纳尔逊耸耸肩,反问道,“然后呢?” “然后——” “我记得我说过,节假日不要搞事情,他们既然听不懂话,我觉得可以直接退役了。”纳尔逊吩咐道,“瞄着桨叶打就行,船就停在原地让他们划救生艇回去吧。” “没错,麻瓜军队竟然敢惊扰我们出行,救生艇都不用给他们留。”另一位圣徒很有眼色,小跑着去下令了。 “对了,甲板下面那些战俘怎么样?我最近吃橘子吃得有点儿上火,搬下去给他们吃吧。”纳尔逊望着海天相接的景象,随口问道。 “都没问题,”那名没眼色的圣徒回答道,“和之前一样。” “之前我没跟着,你们都是把他们丢到哪里了?” “丢在公海,我们其实也不敢靠太近,把他们赶到救生艇上,然后施展遗忘咒,这样他们就会觉得是自己逃出来的,自己划船去英国。” “万一有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呢?”纳尔逊问道。 “这只能说他们命不好了,”那名圣徒耸了耸肩,用一种无所谓的语气说道,“您都这样给他们仁慈了,这要是自己跑不掉,我觉得还不如直接跳海。” “唉——”纳尔逊叹了口气,问道,“东面那个集中营里的人已经放得差不多了是吗?临走的时候,我看里面好像都空了。” “有些出来了,有些死了。” “不能再呆在那真是可惜……以后不能找那些驻军的茬了,当着他们的面放人真有意思。”纳尔逊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 “大人,您可以常回来看看。”黑袍圣徒低下头无声苦笑,他已经对这位公子哥找茬放人的恶趣味习以为常了,如果不是巫师大人,可能他早都被愤怒的驻军枪击了。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我回来了! “姓名?” 即使深陷战争的泥潭,很多政府部门也依旧没有停摆,在英国海关的大厅中,一位长着深刻法令纹的中年女士正满脸怀疑地盯着眼前办理入关手续的纳尔逊。 “纳尔逊·威尔特宁·威廉姆斯。”纳尔逊摘下软毡帽,捧在怀里,让官员审视着自己的面容。 “职业?”她仔细地比对着相片和纳尔逊本人,点了点头,拿出一枚印章按到面前一叠文件最上方那张纸的下部。 “我是巴黎日报的实习记者。”纳尔逊从怀中拿出一张纸片,随手在海关官员的眼前晃了晃,她的眼神恍惚了片刻,用力眨了眨眼,认真地点了点头,在纸上记录着,一边问道,“现在法国已经招这么年轻的记者了吗?” “女士,英国的工厂里不到处都是十一二岁的童工吗?况且那边比较乱,一地烂摊子,能找到人手已经很不容易了,”纳尔逊解释道,为了证明自己职业的真实性,他从身后的包里取出一台相机,拿起来冲海关官员比了个拍照的姿势,“毕竟在这种年头,还愿意做战地记者的人可不多。” “倒也是,”官员又点了点头,深情又恍惚起来,“我的女儿也和你一般大,现在已经在伦敦做护士了。” “她可真是个勇敢的姑娘,”纳尔逊由衷地赞叹道,接着恭维:“女士,您也是一位伟大的母亲。” “都是为了英国,不是吗?”海关官员有些满足地笑了笑,继续问道,“你是怎么回来的?从大陆那边跑过来难度可不算小。” “女士,我们新闻工作者有一定的关系网,毕竟做这种工作也得给自己留条后路,”纳尔逊挑挑眉毛,解释道,“我的监护人是一位德国人,我从小就熟练地掌握了德语,除此以外,我们家在那边也有一定的关系……所以我跟着这个建筑队一起回来了。” “噢!我明白了!”看到纳尔逊即将陷入喋喋不休的追问中,他身后的西装男把手插进口袋里,海关官员随即恍然大悟地说道,“快回家吧!你的亲人朋友们可能等得急了,但是一定要小心。” “谢谢您,女士。”纳尔逊笑着行礼,拿起软毡帽扣在头上,拎着相机转身走出办事大厅,几位面色严肃的西装男分列两边,跟着他一起走了出去。 “大人,您没必要和这些麻瓜废太多话,”刚走出门,一位西装男便迫不及待地挤上前说道,“这些事情交给我们这些下面的人做就好了。” “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你准备干什么?给她一发混淆咒吗?”纳尔逊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但他又很快扭过头,望着眼前萧条许多的大街,说道,“麻瓜的脑子可承受不了魔咒的伤害,她可能会为此变成傻子。” “大人,您真是太仁慈了。”听声音,这位西装男正是船上那个没眼色的圣徒。 “这可不是仁慈,你要知道,圣徒要做的可不是肆无忌惮的狂徒,”纳尔逊别过脸,懒得看他,自顾自地说道,“要让别人接受新秩序,自己首先要遵守旧的秩序,你明白吗?麦克,如果你们人人过海关都靠一发混淆咒解决,那等到圣徒建立了自己的海关,你是不是得专门给每个官员配一顶防御混淆咒的头盔?” “您说的是。”那位没眼色的麦克正准备说些什么,另一位西装男迈步上前,低下头说道,“我们不能随意践踏秩序,这可真是一句真理。” 这第二位西装男正是船上那位有眼色的圣徒,他扭过头冲麦克训话,“大人说什么,你就听着,不要犟嘴!” “哼,奥卡福就聪明多了。”纳尔逊撇撇嘴,没有多说什么,如果不是因为麦克的建筑魔法最为熟练,纳尔逊甚至有心把他调到南极去研究魔法企鹅。 他往前走了两步,呼吸着大英帝国熟悉的雾霾,轻快地呼了口气,心里默默地说着:“我回来了!” 一群西装男呈弧形把纳尔逊围在中间,这群奇怪的家伙引得周围的路人纷纷侧目。 “你们要去检修吗?”纳尔逊转过头,快活地问道,“那你们就去吧!” “大人,我们得跟着您,茨威格大人吩咐过的,要保护您的安全。” 奥卡福用鞋跟踢了踢麦克,他低下头,满脸不情愿地走上来,经过三年的相处,他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位爱好是找茬的公子哥的喜怒无常,看到纳尔逊现在情绪似乎很好,没有人想上来触霉头——毕竟之前团队的人数可是现在的两倍,那些在南极考察魔法企鹅的同事正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你们?保护我?”纳尔逊挑了挑眉毛,“你们不是忙着修楼吗?我之前还看到你们在码头上卸马桶。” “大人,这种重要的环节,那些英国官员可不敢让我们去做,”奥卡福解释道,“我们只是去结算尾款的,大楼的转移和防护魔法他们准备自己做。” “那就去算尾款吧,”纳尔逊撇了撇嘴,嫌弃地看着身后一群黑社会气质浓郁的西装男,“你们这样一群人跟在我旁边,我怕是每隔半小时就要被袭击一次。” 说罢,他抬起胳膊,冲这个“专业团队”挥了挥手,下一秒钟,消失在了原地。 “呃……”奥卡福站在原地摆了摆手,望着眼前空荡荡的地面,无奈地摇了摇头,多亏了他们的弧形包围,纳尔逊的消失没有任何一个路人察觉,只有一只猫头鹰站在海关大楼楼顶的立柱上扭着脖子,但是眼珠始终盯着脚下的一行人。 “行了行了,去英国魔法部,”麦克烦躁地摆了摆手,“你们难道觉得能找到他吗?我们去找茨威格大人。” …… 纳尔逊随意找了一条僻静的小路,拿出魔杖举在身前,一边伸出一只手捂住口鼻,这股散发着硫磺味的雾霾总让他觉得自己正被埋在火山灰里。 只花了几秒钟,一辆三层高的绛紫色公共汽车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纳尔逊揉了揉眼睛,他还以为骑士公共汽车换了个涂装,原来是车身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相比上一次旅行,骑士公共汽车老旧了一些,汽车前端有一道横贯左大灯的裂纹,用一块巨大的纱布草草包扎,纳尔逊不明白为什么车坏了要用纱布修,难道车灯会感染吗?他耸耸肩,走进了打开的车门。 “去汉格顿。” 上车后的纳尔逊随意打量,发现不见了那位年轻的售票员,只有司机沙哑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把钱投到那个投币箱里就行,旁边有块板子写了价格,记得自己张票。” “厄恩呢?之前当售票员的那位男巫,厄恩·普兰?”纳尔逊从口袋里拿出一枚加隆,丢到钱箱里,“再给我拿一杯热可可,准备一条热毛巾,我下车要擦擦脸。” “这辆车上没有售票员,要什么自己去二楼餐厅接,也是,把钱放在那就行。”司机的声音沙哑且疲惫,他转过身,探头望向车门处的纳尔逊,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纳尔逊定睛打量着车头处的司机,发现坐在驾驶室上的正是之前的售票员,他戴着一副用胶带粘起来的眼镜,胡子和头发很久没打理了,穿着一件脏兮兮的龙皮夹克,眼皮耷拉着,看不到一点儿之前的生气。 “哦?你真当上司机啦?”纳尔逊惊奇地挑了挑眉毛。 “是的,”厄恩微微低头,从眼镜上方凝望着纳尔逊,不一会儿就舒展开了眉头,“是你?之前‘预言’我当上司机的那位先生?” “没错,”纳尔逊点点头,“预言准吧?” “很准,”厄恩苦笑着摇摇头,“我倒情愿您的预言能不那么准。” “怎么了?之前的司机呢?”纳尔逊把一只脚踏上上楼的楼梯,好奇地问道。 “被纽蒙迦德的那群疯子打中了,退休了。”厄恩哼了一声,扭回头,看样子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了,他沙哑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先生,您赶快上去自己找地方坐吧,我开车有点急,您当心。” 纳尔逊点点头,走上三层,找到倒数第三排靠窗的位置坐下,望着窗外仿佛添加了一层灰色滤镜的景色,陷入了沉思。 “发生什么事了?” 厄恩确实是一位新司机,他对方向盘的掌握似乎并不熟练,骑士公共汽车在街道上横冲直撞,一度开上了人行道,但街边的灯柱、邮筒和临街的建筑在汽车来袭时总是恰到好处地躲开,使得行驶变得有惊无险,但这种猛烈的刹车、猛烈的油门和猛烈的转向让坐在车上的纳尔逊直犯恶心,不一会儿,昏昏沉沉的他进入了梦乡。 “汉格顿,汉格顿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厄恩沙哑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纳尔逊从梦中惊醒,感到口干舌燥,他揉揉眼睛,从口袋中拿出一个水杯,拧开盖子“吨吨吨”地喝水。 他抬着发软的脚往楼下走去,坐在车门边上的马扎上等待着,看到一位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巫师也在这里等待下车,纳尔逊点了点头,打过招呼,就一言不发地呆在原地望向窗外。 在经历了一个足以把不抓住扶手的他甩飞二三十米的急刹车后,车门缓缓在纳尔逊面前打开,门外是一条尘土飞扬的小路,他从车上一跃而下,在土路上跺了跺发麻的脚,望向眼前陌生又熟悉的村庄。 “来汉格顿找人?” 那位和他一起等候下车的巫师跟在身后跳了下来,汽车关上车门,发动机发出轰鸣,弹射起步消失在了原地,激起满天更大的烟尘。 “咳咳,”纳尔逊捂住鼻子,咳嗽着消失在原地,站在尘土外回答道,“是的,你住在这里吗?” “是的,我住这儿。”来人从烟尘中走出,拉开了高高立起的领子,露出一张年轻的小长脸,纳尔逊在心里默默比较着他和纽特学长的长度,站在五米远的地方定定地望着他。 “您好,幸会。”纳尔逊打着招呼。 “幻影移形很熟练嘛!”男巫挑挑眉毛,有些自来熟地说道,“你来这地方找人?这住的巫师可都是些下三滥。” “你不也住在这儿吗?”纳尔逊反问道。 “哈哈哈!”男巫笑了笑,等到烟尘散去,走上土路,往汉格顿的方向走去,“我当然是下三滥,住在这儿的人没有一个不是下三滥的!虽然我走出去了,但是我从不否认自己来自一个下三滥的地方。” “您看起来可不像一个下三滥。”纳尔逊说道,等男巫往前走了几步,才走上路基,往相同的方向走去。 “当然不像,因为我很久没回来了。”男巫耸耸肩,问道,“去大汉格顿还是小汉格顿?” “小汉格顿。” “哦?去找那的里德尔一家吗?”男巫扭过头,满脸惊讶地问道,“我听说他们家前几年出了个女巫。” “难道我就不能去找麻瓜吗?”纳尔逊不耐烦地反问道,“比如我其实只是个麻瓜,过来找某个麻瓜谈生意。” “哪有麻瓜会幻影移形的。”男巫似乎没听出纳尔逊语气中的距离感,反而乐呵呵地说道,“等会儿一起回去吗?那样骑士公共汽车就不用再跑一趟了。” 纳尔逊站在一条分岔路口,一条修得干净宽敞,一条坑坑洼洼,他往那条干净的大道上走去,耸耸肩,“能遇到再说吧。” “好的,”男巫点点头,往大汉格顿的方向走去。 等到男巫消失在拐角处的树林中,纳尔逊抬起头,望向远处山头的豪华庄园,他在心里默默比对了一下,往庄园的方向走去。 村口的电线杆上,那张寻人启事被人撕下来大半,剩下的部分也被墨水涂黑,纳尔逊呼了口气,理了理领口和袖口,从肩头拂下一根羽毛,他盯着打着旋缓缓下落的羽毛,眯起了眼睛,望向里德尔家对面的山头。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鬼脸天蛾的蛹 沿着山路向上,纳尔逊来到了里德尔府门前,望着眼前富丽堂皇的豪宅,称得上见多识广的纳尔逊也不禁眯起了眼,他拉了拉门房的铃铛,递上了拜帖,不一会儿,老汤姆在管家的搀扶下来到门口。 “里德尔先生,初次见面,您好,我是汤姆的朋友,纳尔逊·威廉姆斯。” 纳尔逊站在庄园刚打开的侧门门口,摘下帽子,伸出右手,微笑着冲老汤姆打着招呼,望着老汤姆那熟悉的眉眼,纳尔逊觉得自己已经能够想象得到汤姆现在的模样了。 老汤姆却一时没有伸出手来,这让纳尔逊僵在了原地,他皱着眉头看了看门房给纳尔逊打开的小门,挥挥手招来在纳尔逊面前松开自己的管家,附耳吩咐了几句。 紧接着,在管家的指挥下,几位随行而来的男仆打开了庄园的大门,随着铁质门轴一阵吱吱呀呀的呻吟,两个生了锈的滚轮沿着轨道艰难运转,不一会儿,门就大开了。 老汤姆推来了管家搀扶的手,抓着领带结扭了扭,从大门走出来握住纳尔逊的手。 “我听我儿子说过你……我是说,我在报纸上见过你的相片,”他面色拘谨地引着纳尔逊从大门走进,一边用含混不清的声音嘟囔着,“下面这些蠢蛋,居然给贵客开小门,真是丢人现眼!” “哈哈,里德尔先生,您也看过那篇报道吗?” 经过多年的锻炼,纳尔逊已经完全不会再为那篇报道感到羞耻了,他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在老人的指引下扶着他往庄园中的大宅走去。 纳尔逊能够感受到老汤姆步履的蹒跚,虽然他在竭力控制,但是身体的重量却总是往纳尔逊身上靠,那双枯瘦的胳膊几乎是皮包骨头,让人感受不到一点儿力量,纳尔逊用余光打量着老汤姆的侧脸,那布满老人斑的面容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位正值壮年的豪绅,倒像是一位风烛残年、营养不良的流浪汉。 似乎是察觉到纳尔逊发现了自己的虚弱,老汤姆加快了脚步,两人很快到了客厅,老汤姆劳累极了,一到客厅,就迫不及待地坐在壁炉旁的沙发上,伸出颤抖的手指向管家。 尽管还有些春寒,但夏天已经慢慢走近了,英国的天气并没有那么冷,但老汤姆还是如同受不了这种温度一样,呼唤仆人给壁炉里加些柴。 “不介意我抽根烟吧?”他叼起管家递来的烟,伸长脖子让仆役帮他点燃,又长舒一口气,瘫软地躺回沙发,开始吞云吐雾起来,不一会儿,他整个人就被浓烟包裹起来。 纳尔逊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魔药对麻瓜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了,老汤姆的年龄其实并不算大,甚至不到四十,但看起来他已经半截身子入了土了。 “你过来有什么事?总不是来看望我的吧?”老汤姆很快抽完了那支烟,瞪着眼睛上下扫视着纳尔逊,看到他穿着得体,看起来也不缺钱花,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怎么会呢?”纳尔逊笑着摇了摇头,从身后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放在茶几上,说道,“虽然确实是有一些事情,但顺路过来主要还是为了探望您。” 老汤姆惊疑不定地望着纳尔逊放着桌上的盒子,似乎在好奇纳尔逊是从哪把它拿出来的。 “我刚刚一直拎在手上,您可能没注意,”纳尔逊看出了老汤姆的想法,他耸了耸肩,说道,“早就听说汤姆在巴黎找到了自己的亲人,这次专程过来看看,您和汤姆长得真像啊。” “是的,他和我年轻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老汤姆点点头,不再去考虑礼物的问题,转而问道,“他还和你说什么了吗?” “关于您吗?”纳尔逊望着老汤姆希冀的眼神,摇了摇头,说道,“并没有说太多。” 说完这句话,他认真地盯着老汤姆的脸,想要观察出一些特殊的情绪,老汤姆的嘴角微微抽动,但很快就没有了其他表情,过了一会儿,他又点燃了一支烟,打开话匣子,与纳尔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从世界大战聊到棉花期货,从墙上的挂画聊到自己的生意,纳尔逊尽力地接话,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对了,听说克里斯蒂安是您的女儿?”当老汤姆聊到他的家庭时,纳尔逊出口问道,尽管早已得知了这个消息,但他还是惊异于命运的奇妙——据他所知,未来的伏地魔并没有什么在世的亲人,如果没有自己的存在,伦敦又是否会出现一个叫克里斯蒂安的女孩呢?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实不相瞒,我是认识克里斯蒂安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巧。” “她叫萝拉,萝拉·里德尔。”老汤姆没有温度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笑容,他乐呵呵地拍打着沙发扶手,烟灰掉了一地,“现在他们那个什么学校还没有放假,不然我可以叫她过来陪你聊聊。” “克里斯蒂安假期在家住吗?”纳尔逊好奇地问道。 “有时候会去伦敦,不过我也不知道那个破烂孤儿院有什么好待的,”老汤姆不屑地撇撇嘴,看了一眼纳尔逊,补上一句,“不过既然那里能培养出他和你这样的孩子,倒还是有一些可取之处的。” “科尔夫人是位伟大的女性。”纳尔逊点点头,继续问道,“汤姆呢?他会回来住吗?我有时候也会和他通信。” “他……”老汤姆的声音停顿了片刻,说道,“他的房间就在楼上,你要去看看吗?你刚刚说最近才回英国,应该会和他见面吧?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找他聊一聊,里德尔家的男丁总待在外面也不太好。” “好的,刚好我也要取走他留在这儿的东西。”纳尔逊点了点头,起身跟着男仆向楼上走去。 老汤姆留在沙发里,望着纳尔逊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狠狠地把还亮着的烟头按在皮沙发的扶手上。 汤姆在里德尔府的房间并不像一个房间——这是纳尔逊推开门走进的第一反应,这里虽然干净整洁、家具高档,但哪怕汤姆父子关系很好,这间房间也完全没有让人想要居住的欲望,纳尔逊望着床头貌似名贵的挂画,走进了这间一尘不染的房间。 “这就是汤姆住的地方?”他向身后的男仆问道。 “是的,先生。”那人低声回答道,“但是少爷平常并没有在这里住过。” “如果是我,也不会在这儿住,”纳尔逊打量着房间里的陈设,“这里太像旅馆了,我建议你们装修得温馨一些。” “我会转告老爷的。” “对了,汤姆说他在这里留下了什么东西,在哪里?”纳尔逊问道,“我是来取的。” “先生,在地窖里,我这就带您去?” “嗯。” 除了大点儿以外,里德尔府的地窖和普通的地窖没有什么区别,可能因为坐落在山上,纳尔逊觉得这里要冷很多,让他想起《诗翁彼豆故事集》中那间存放黑巫师心脏的地下室。他跟着仆人穿过迷宫一般的地道,走到一间上了锁的房间前,纳尔逊小心地从口袋里拿出一枚青铜的钥匙,让男仆自行离开,踏入了这间散发着寒气的房间。 房间的正中央摆着一张木桌,上面放这一块蒙着白布的冰块,纳尔逊小心地揭开白布,里面冻着一枚造型古怪的大蛹——那正是鬼面天蛾的蛹,这是修行阿尼马格斯所需魔药中最稀有也是最重要的一味药材,由于鬼面天蛾生命力极强,如果不经过处理,它将很快破蛹而出,但失活的鬼面天蛾药效也会迅速降低,出于保存药材的需求,汤姆把它封在加持了定型咒的冰块中,藏在这里。 纳尔逊也问过他为什么不把药材放在霍格沃兹呢?汤姆答道:“以防止你某天被通缉,甚至回不去学校,在我也不方便给你送东西的情况下,你就可以自己去取了,没有钥匙,谁也打不开那扇门。” 当然,汤姆的考虑是多余的,三年过去,纳尔逊还是那个家世清白、档案干净的三好学生。 他破开坚冰,刚解冻的瞬间,纳尔逊就可以感受到蛹里传来了有力的跳动,那只鬼面天蛾从严寒中挣脱,准备迎接蜕变和自由了,但它很快被纳尔逊封在一枚空心的小银球中,成为了鬼面天蛾自由路上的绊脚石。 回到地面上时,纳尔逊被告知老汤姆因为身体不适已经先去休息了,纳尔逊向老管家表达了感谢,戴上帽子离开了里德尔府。 …… 山脚下,纳尔逊刚想伸出魔杖拦下骑士公共汽车,但他很快想到了那名与自己顺道的小长脸巫师,不知道为什么,那家伙总给自己一种麻烦的感觉,最终他还是决定直接幻影移形去相邻的镇子,坐火车去伦敦。 临走时,他望了一眼大汉格顿的方向,那边山坡上的破落棚屋更加破落了,看样子自己留下的那袋加隆并没有有效地改善莫芬的生活,甚至他可能都没有找到藏起来的钱袋。 纳尔逊找了片背阴的地方观察一番,确认四下无人后,他抽出了魔杖。 “先生,你怎么不和我一起等车呀。” 一道油腔滑调的男声在纳尔逊身后响起,他扭头向后望去,那位之前顺路的男巫从一棵茂密的栎树上一跃而下,轻巧地落地,几根和他衣服眼色相近的羽毛一起打着旋缓缓落下。 “阿尼马格斯?”纳尔逊的目光凝视着飘落的羽毛,它们的花色与之前落在自己肩头的那根和在海关大楼楼顶上站着的猫头鹰一模一样。 “您可真有见识。”男巫拍了拍身上的树叶,望着纳尔逊,笑嘻嘻地打招呼,“您好,威廉姆斯先生,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刘易斯,刘易斯·奥格登,目前供职于法律执行司。” “英国魔法部吗?”纳尔逊握紧魔杖,问道。 “您瞧瞧您说得,我难道还能是麻瓜法律执行的职员吗?”刘易斯摊开手,正欲靠近,却看到纳尔逊后退了半步,于是苦着脸问道,“你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很抱歉给你造成了伤害,”纳尔逊又退了半步,“我改行程了,不打算坐骑士公共汽车了。” “那也不妨碍我们聊聊呀。” 纳尔逊觉得眼前的男巫有些讨厌,但仅凭刚刚的阿尼马格斯,他也判断不出对方究竟有什么手段,只好把手插进口袋,礼貌地问道。 “你想聊些什么呢?我记得我应当没有受过威森加摩审判吧?更不要说有什么需要你们部门执行的了。” “先生,您这就见外了,”刘易斯搓着手,小声说道,“只是我本人想要认识认识您而已。” “抱歉,我不喜欢男人。”纳尔逊皱着眉头,左手捏住了两枚可以爆出烟雾的小球,准备强行离开了。 “好吧。”刘易斯收起之前那副油腻的腔调,摊开手,认真地望向纳尔逊,“我只是好奇,一个和纽蒙迦德的黑巫师混在一起的家伙,独自行动以后想要干什么?” “什么黑巫师?你在说什么?简直莫名其妙!”纳尔逊没想到自己入境后仅仅和那些人待了一会儿就被人盯上了,他反问道,“就算他们是黑巫师,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难道还需要向你报备行程吗?” “不需要,先生。”刘易斯说道,“我听我的侄子说过,您在霍格沃兹读了一年就休学了,在这个校长受伤的关头回来到底想做什么呢?” “校长受伤了?不是……你们连这个都有备案的吗?”纳尔逊眉头紧锁,把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些,继续反问道,“如果你们工作足够认真,就会知道迪佩特校长几乎没在霍格沃兹露过面,他什么状态和学校有什么关系呢?我休学当然是个人原因,如果我有罪,请让威森加摩来审判我,而不是让您来跟踪我。” “我没有——” “我会向魔法部投诉的。”话音刚落,刘易斯的视野就被浓重的白烟充斥,等他捂着口鼻跑出来,早已不见了纳尔逊的踪影。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被想起的纳吉尼 伦敦。 连年的战火给这座宏伟的城市带来了难以抹去的阴霾,在德军不断的轰炸与袭扰之下,这座世界上最繁华的城市也成为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受损最严重的三座城市之一。 “感觉并没有什么区别。” 纳尔逊摇摇头,穿过国王十字车站前的小巷,往西边走去。 本以为打仗会让议会里的老爷们更加意识到生命的可贵,但纳尔逊还是在周围见到了许许多多面黄肌瘦的孩子,他们成群结队,围绕着几堆捡来的废品,聚集成几个分明的小团体。 当他经过时,那些脏兮兮的看不出年龄和性别的小子们盯着他口袋,眼里闪着贪婪的光。 “先生,行行好吧!” 看到纳尔逊接近,一个窝在孩子堆里的流浪汉踢了一脚身边孩子的小腿,那个面黄肌瘦、身高不足一米二的小孩猛地往前一扑,趴在纳尔逊脚边哭嚎着,一把鼻涕一把泪,还在不断地往前匍匐。 纳尔逊听着这句熟悉的话,神情有些恍惚,隐约间,又回到了三年前从国王十字车站离开的那个下午。 “抱歉,我没有零钱。” 他的回答和当年一模一样,不同的是,这次的他并没有掩着帽檐快步离开,反而靠近人群,站在那位身材壮硕的流浪汉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小子,你有什么事吗?”流浪汉见到他靠近,抬起了头,把手里拎着的酒瓶墩到地上,他坐在一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床板上,撑着墙壁想要站起来。 “我看你应该也不缺吃的,怎么不给他们吃东西呢?” 纳尔逊扫视着眼前的流浪汉,眼中流露出厌恶的神色。 “我?”流浪汉醉醺醺的,用力撑了撑墙面,却站不起来,只好瘫回床板上,伸出手指向自己,露出一口散发着恶臭的黄牙,冲纳尔逊狞笑着,“你可不要多管闲事,再说,我哪有什么钱给这些狗崽子们买东西吃?” “但我看你吃得可不差,”纳尔逊摇摇头,盯着流浪汉的肚子说道,“不然仅凭趴在一群流浪儿童身上吸血,可没法把你喂得这么脑满肠肥。” 随着流浪汉张开嘴,纳尔逊闻到一股带着腥味的酒气,他抬起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歪着头问道,“我三年前来过这里,这些小伙子里甚至还有些熟面孔,我记得那时候他们的头还是一个大孩子,你长得这么快吗?” “你是说那个又臭又硬的小子?”流浪汉笑了笑,“你认识他?但是你来迟了,他去年死了。” “死了?” “没错,染了一场急病。”流浪汉似乎很久没和别人聊过天了,他的谈性浓了起来,开始卖弄自己不知道从哪听来的生僻词,“不知道是霍乱还是疟疾,后来还是市政厅的人过来收的尸……你们这些公子哥是三年过来巡查一次吗?要知道,他们这么饿,还是因为你们来得少了。” “让我看看,”纳尔逊忽然蹲下身子,伸出手抓向流浪汉脏兮兮的头发,流浪汉想要躲闪,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僵劲,动弹不得,纳尔逊揪住他的头发,凝望着流浪汉的双眼,问道,“和我讲讲,伦敦这几年发生了什么?” 下一秒钟,他就松开了手,流浪汉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他,用两手支屁股往后蹭去,发现蹭到了墙壁,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一边颤抖着小声嘟囔,“你可不要打他们的主意。” “别害怕,我又没干什么。” 纳尔逊笑着摇了摇头,转身走向那个刚刚趴倒在自己脚下的孩子,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打面包,连带着包装纸一起放着地上,接着扭头走向了巷子尽头,身后传来一阵整齐的吞咽唾沫的声音,那些饿极了的流浪儿们并没有扑上去争抢,在纳尔逊的余光中,最先拿到面包的男孩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流浪汉的方向,见他没有什么反应,飞快地把面包掰成几块,分给周围的孩子,甚至还在流浪汉的身边留了一块。 纳尔逊挑了挑眉毛,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看样子战争并没有让资本家认识的生命的可贵,反而令他们产生了一种焦虑感,从而愈发高强度地压榨那些一穷二白的人们。 纳尔逊穿过一片片清理过的废墟和劫后余生的建筑,走了好一会儿,终于来到了西城。 那条法裔移民聚集的街道此时搬进了更多人,甚至周围的几条街也出现了不少法国面孔,纳尔逊凭着记忆,往姨妈姨父家的方向走去,越靠近那里,越觉得步履沉重,甚至难以呼吸。 周围的难民警惕地打量着这个街区中的生面孔,只有一些老街坊,望着纳尔逊的面庞,露出了惊异的表情,在他们想要冲过来打招呼时,又顾虑重重地停下了脚步。 纳尔逊很享受这种不被人打扰的感觉,走到那间院落前,望着庭院中爬满的荆棘和破败的枯枝,准备动手清理出一条路。 “真是伦敦好邻居,”清理出一条足以让自己通过的小路,看着眼前完好无损,甚至连窗户都没有破的小楼,纳尔逊满意地点了点头,“居然都没人来偷东西。” 他这才看到一块立在门口的木板,上面写着醒目的一行字,“鬼宅!慎入!” 纳尔逊看着木牌上熟悉的字迹,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这条忧郁的街道上一场刺耳,他拔掉木牌,掏出钥匙走进庭院,“汤姆,可真有你的。” 他把木牌翻过面,插了回去,背面写着的才是之前的门牌:“尼克劳斯家。” 推开门的瞬间,纳尔逊就收到了汤姆留给自己的惊喜,一个高约三米、披着破烂黑袍、被铁链缚住的瘦长人影正举着一把镰刀向自己挥砍而下,一句夹杂着蛇佬腔的沙哑声音传入耳边: “为何要扰人安宁?” “是我,”纳尔逊伸出手,按住镰刀尖,它劈开了他的手臂,一直向下挥砍,原来一切都是幻象,“汤姆,我回来了。” 也不知道这句话里的哪个单词触发了机关,瘦长身影瞬间崩碎,房间中的所有灯在一瞬间齐齐亮了起来,纳尔逊望向客厅,窗明几净、收拾整洁,还有几个盘子摆在餐桌上,正冒着热腾腾的雾气。 “干嘛搞这些有的没的,这得多费劲。”纳尔逊嫌弃地撇撇嘴,坐到餐桌边拿出刀叉,看到这一桌子西红柿,他已经笃定了“嫌疑人”。 …… “约纳斯,我去看了,”墓园中,纳尔逊扶着约纳斯白色的墓碑,轻声呢喃着,“我去看了你想让我看的真正的欧洲,真正的世界,真正的城市,真正的人……” 隐约间,他听到了约纳斯的声音。 “真正的欧洲在打仗,而世界上其他地方甚至还不如打仗……城市中到处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失去家园的难民,吃不起饭的流浪儿,所有人,除了真正被子弹摧毁的那些人,他们和之前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同,我甚至都在怀疑,我看了些什么。” 他扶着墓碑,缓缓坐在了约纳斯隔壁那位威廉姆斯先生头上,看着约纳斯墓碑上那些从未见过的刻痕,这些似乎都是他的朋友们刻上去的,每句话的笔迹都不同,都讲了一个令人捧腹的笑话,纳尔逊看着笑话,心情好受了很多,继续给姨父汇报着自己的所见所闻。 “您知道吗?德国人在波兰建立了一间集中营,在关押的犯人多了之后,他们甚至开始用那些人做实验,一些惨无人道的实验……一开始,看到波兰人受苦,我的心里甚至有一丝快慰,我觉得他们就是咎由自取,害死了这个世界上可能是唯一一个愿意帮助他们的人,被德国人拿去做实验也是应该的,不是吗?” 他抬起头,望向不远处教堂顶上的鸽堂,这个点儿没有鸽子出来乱逛,只有隐隐的咕咕声和鸟粪滴落的声音传来。 纳尔逊直视着不算耀眼的太阳,继续说道。 “但是过了一段时间,当我对那些实验都感到麻木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错了——哪个酒鬼的错误不应该由其他无辜的人埋单,我甚至可以从地狱里把他的灵魂捞出来折磨,但如果我只是冷眼旁观,并且为那些波兰人的死感到开心,我和他又有什么区别呢?这一定也不是您想看到的。”纳尔逊叹了口气,收回目光,揉了揉注视强光太久而发涩的眼睛。 “但那时候已经晚了,该死的不该死的都已经死光了,甚至还有其他国家的俘虏和政治犯被货轮源源不断地送来,我只能尽我所能,尝试去捞一些人出来,”纳尔逊苦笑着摇了摇头,“在很多巫师的眼中,我像麻瓜甚过巫师,但是救人出来,我却靠的是我巫师大人的身份……那段时间,我整日待在克拉科夫无所事事,便到处巡逻,找那些**士兵和军官的茬,如果被我找到了理由,我就会当着他们的面毁掉那些实验仪器,甚至把那些俘虏放出来。” 纳尔逊掰着手指头,似乎在计算人数,可能因为数字有些大,他最终还是放弃了。 “在外人眼里,我就是一个喜怒无常的神经病,但是由于我身份特殊,没有人敢惹我,哈哈哈。”他捂住胸口笑了起来,“据说一直在打仗,但我是真没有什么感觉,不知道是别人把我保护得太好还是我自己本能地在远离这些东西……我看到的只有安宁的美国城市,运来一车皮一车皮战俘的克拉科夫,还有报纸上的新闻,那些记者的职业素养比起您来真是差远了,他们真的什么什么都敢写,那些报道前茅后盾的,看得我还以为戴高乐正在柏林开庆功宴呢!” 他被自己的笑话逗笑了,用力地拍着墓碑,发出“啪啪”的脆响,“我应该把这个笑话刻到你的墓碑上……不行,搞不好我以后可以想到更好的。” 纳尔笑着笑着,忽然抽了几下鼻子,咳了咳,说道,“等以后我死了,亲自下来给你讲。” 说罢,他在周围的地上丢下几枚小银球,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墓园。 在靠近门口的地方,他感觉到有一条冰凉的粗大绳子缠上了自己的脚腕,低下头,发现是一条粗大的蛇正盘下脚下吐着信子。 “纳吉尼?”纳尔逊小心翼翼地问道。 巨蛇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张开血盆大口扑向纳尔逊面门,就在他闭上眼睛准备受死、已经可以感受到毒液的腥气时,纳吉尼停下了动作,她闭上嘴巴,突出信子在纳尔逊脸上轻柔地舔舐卷走了一滴眼泪,把他的伤心藏了起来。 纳尔逊搂住纳吉尼的脖子,问道,“你在这里守了三年吗?” 纳吉尼点了点头。 “倒也不用这么久,我刚刚在那儿留了一些保护,你不用一直盯着的。”纳尔逊抠了抠纳吉尼脑后的鳞片,发现自己的动作像是在揪人家头发,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问道,“我要去找汤姆,你要一起吗?” 纳吉尼用力地点了点头。 “但是他在霍格沃兹,你这么大只可不好进去……你可以变小点儿吗?”纳尔逊问道,“我就可以把你装在兜里带出去。” 纳吉尼颓丧地摇了摇头。 “这样吧……我可以把你变小,但是你的忍一忍,我之前对人试过,虽然效果很好,但被变形的那个人看起来似乎很痛苦。”纳尔逊从口袋中掏出一枚造型精致的小球,说道,“然后你就可以钻进去,你看可以吗?” 纳吉尼抬起头,轻轻地点了点头,纳尔逊甚至能在她的脸上看到紧张的情绪。 “又不是现在,你别紧张,我现在可以给你施加幻神咒,然后去坐火车……等到到了霍格莫德,我再把你变小。”纳尔逊抛掷着手里的小球,问道,“你一定很想见到汤姆吧,毕竟他可能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能和你讲话的人。”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守护神 “霍格莫德还有十五分钟就要到了,请带好行李,准备下车。” 广播声在空荡荡的车厢中响起,纳尔逊坐在餐车中,把面前吃得干干净净的餐盘扫到一边,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看到周围铁路两旁的房屋从规规矩矩变得奇奇怪怪起来,有时候世界就是这么奇怪,坐着一列火车,就从一个世界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天空也渐渐晴朗起来,空气中的可吸入颗粒物也慢慢变得稀少,来自文明社会与现代工业的污染离巫师的聚落很远,但从那些紧张的行人脸上还是可以看见与麻瓜社会相同的,战争的阴云,而这种氛围对情感与内心的冲击则更加强烈,纳尔逊甚至能感觉到,有一股阴冷的寒意从脚底板正慢慢往天灵盖蔓延。 “等等?阴冷的寒意?”火车剧烈地颤抖了几秒,随着一阵气阀放气的声音与随之而来的汽笛声,它的车速逐渐减弱下来,停在了离村庄还有些远的地方。 纳尔逊有些困惑地裹紧了大衣,四下打量了一番,拿出菜单翻找,用魔杖点了点上面的巧克力,随即站起身,端起手边盛着南瓜汁的杯子灌了一大口,接着放下它,走向餐车通向车头的门。 在餐车前端的取菜口,一盒高纯度的黑巧克力正静静躺在那里,纳尔逊一把抓起它,把对应价值的钢镚留在原地。 越往前走,那股阴冷的寒意便愈发强烈,令他不由得想起那些被自己安排到南极出差的圣徒和奥斯维辛的集中营中,从冷库抬往焚尸炉的一具具尸体。 约纳斯的墓碑、突如其来的半挂车和一个妄想统治世界的青皮光头……种种景象从眼前一闪而过,给他一种走马灯的感觉,纳尔逊举起魔杖,一把拉开了车厢连接处的铁门,一股腥臊味扑面而来,他屏住呼吸跨过车厢的连接处向前望去,几位之前躲在车头聊天的乘务员正蜷缩在一起,惊恐地望向前方打开的车门。 餐车位于这列火车的第三节,前面就是工作间与车头,而此刻车头连接工作间的大门紧闭,旁边敞开的车门外,一股浓郁又冰冷的灰色雾气从列车外涌入车里,一只苍白畸形、如同干尸的灰色大手正扒着车门,那枯瘦发青的胳膊上挂着一条破破烂烂的黑色袍子,尖锐扭曲的灰色指甲在车厢的铁皮墙壁上刮过,发出令人牙酸烦躁的尖锐响声。 “摄魂怪吗?”纳尔逊找到一个看起来还算镇定的乘务员,捂着鼻子问道。 “是……是的,”那位乘务员仿佛在冰窟里赤身裸体一般,抱着自己的胳膊,牙齿打颤,瞳孔不自然地剧烈抖动着,眼神不自觉地往前瞟,在看到摄魂怪的大手后又惊恐地缩了回来,“它……它们不应该在……在阿兹卡班吗?” “嗯,我看了新闻,魔法部在顶不住的时候派摄魂怪出外勤是传统艺能了,当然,年轻巫师在火车上碰到摄魂怪也是老掉牙的桥断了,”纳尔逊掰下一块巧克力,塞到乘务员手里,问道,“按理说你应该知道才对,毕竟是针对火车的搜查,工作人员怎么会没有接到通知呢?” “我……我是新来的,”那名乘务员望着纳尔逊这个像没事儿人一样的家伙,心生好奇,但好奇的心理很快就被恐惧盖过了,他眨眨眼睛,两行清泪从眼角滑下,应该是会想起了一生中最灰暗的时刻,他强忍着难过,说道,“我不……不知道,我就说……就说这份工作怎么突然……突然这么好找了。” 纳尔逊拍了拍他的头,弯下腰说道:“吃点儿巧克力吧,你会好受些的。” 说罢,他直起身子,往前走去,摄魂怪的大半个身子已经挤进了车厢,按理来说,以它那种漂浮般的行动方式,此刻应该已经巡查到了后面几节车厢才对,但它能够感受到这列火车中的乘车不多,而且大多都聚集在最前面这两节车厢里,所以故意放慢了脚步,品尝着这少量但质量奇高的恐惧。 “这列车上可没藏什么犯罪分子,怪物!”纳尔逊站着离门约三米的地方,大声说道,“除了乘务员只有四个乘客,其他三个是一个老太太带着两个年幼的孙女,你想吓死她们吗?” 摄魂怪听到纳尔逊声音,动作快了一些,他把头探进来,发出“嚯嚯”的喘粗气声,如同一台漏风的破风箱被装上了一台小一号的拉杆。 纳尔逊也终于看到了摄魂怪的全貌,这只足有两米多高的怪物就像传说中的死神一般,兜帽下是一片漆黑,看不见面貌。 摄魂怪智商不高,只能听懂简单的命令,并且本能大于理性,它只能感受到前面有一个站着自己面前却没有情绪崩溃的、年轻的、炽热的灵魂,这让它垂涎三尺,也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捕食的欲望。 刹那间,整节列车中的温度骤降,纳尔逊甚至能看到车窗上开出了一朵朵冰花,他望向身后,那位精神状态还算好的乘务员已经昏厥过去,其他人更是不堪,简直一地狼藉。 他转回身,正看到那只摄魂怪用一只手抓住自己兜帽的上沿,另一只手挥舞着,张牙舞爪地向自己扑来。 “哼!”纳尔逊冷哼一声,侧过身,摄魂怪的行动不快,扑击的动作更是迟缓,如果情绪能够不受影响,躲过它的攻击是很简单的,躲过这下扑击后,他一手插兜,另一只手举起魔杖,稳稳地指向摄魂怪,进行着最后通牒,“现在这种情况在《处理神奇动物危害应急管理条例》中有所说明,英国巫师在受到神奇动物侵害时,有权进行一切手段的自卫,如果是魔法部豢养或雇佣的神奇动物,受伤巫师也有权要求对应部门进行赔偿。” 摄魂怪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气急败坏地转过身,继续向纳尔逊扑来。 “我当然没有说给你听,我只是在对车上的监控与录像设备讲话,它已经威胁到了这列车上太多人的安全……我还是第一次施展,也不知道行不行,起码也有一缕银光吧。”纳尔逊自顾自地说道,然后,他抬起魔杖,嘴皮轻轻碰了碰,脑海中回想着一幕幕温情的画面——约纳斯坐在自己的墓碑上让纳尔逊给他讲笑话;半挂车的车轮下,一个孩子握着一根老魔杖纪念品哭着爬出来;那个精神恍惚的青皮光头此刻正有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正在霍格沃兹等自己……接着,他大声喊道:“呼神护卫!” 响亮的咒语声在车厢中回荡,让周围的空气都温暖了几分,一团银色的辉光从纳尔逊魔杖尖喷涌而出,迅速在空中凝聚出潦草的形体,逐渐变得凝实且清晰。 那是一只隼,一只形状奇怪,像是受了重伤的隼,据说巫师的守护神和自己的个人经历有极大的关联,但纳尔逊望着这只银色的大鸟,只是觉得熟悉,却还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它。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样的东西,明明自己弱得要死,但就是喜欢叫。”纳尔逊厌恶地盯着摄魂怪,说出了它一生中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你们这种东西只会向弱者挥拳,但强者,你们连看都不敢看一眼……真弱,真可怜啊。” 在那团银辉出现的瞬间,摄魂怪就感受到了本能的畏惧,它呜呜喳喳地叫着,好像在放狠话,一边飞速地后退,向车门靠去,比上车时快了不知道多少,但那已经来不及了——只见纳尔逊手腕轻轻一抖,那只银白色的隼张开翅膀,然后猛地在空中一蹬,它双翼的羽毛如同钢铁一般闪烁着金属的光泽,紧接着,双翅猛扑,纳尔逊甚至听到了空气爆裂的声音,只见它往前疾冲而去,霎那间便穿过了摄魂怪的身体,在即将撞上身后的墙壁时,它又极其轻盈地止住动作,悬停在空中,遥遥地望向纳尔逊。 “是你?”当看到银隼扑击动作的瞬间,纳尔逊就知道它是谁了。 伦敦西城有一座又小又破的教堂,克劳福德神父一个人在那里勉力支撑着,他曾经在那里主持了约纳斯的葬礼:教堂的彩绘玻璃上描绘着一幅鸽子自深渊飞向天堂的画作,但在那天,阳光将它在教堂的墙壁上折射出了这样一幅画面——一群伤痕累累的隼成群结队地从空中俯冲而下,冲击着一片肮脏泥泞的沼泽,打头的那只隼随着太阳西斜,曾经短暂地落在了约纳斯遗像的肩上,和他一起看了这个世界最后一面。 “我还以为你飞走了。”纳尔逊咧开嘴,没有关注那只倒在地上的摄魂怪,反而向前伸出手,那只隼轻盈地扇动翅膀,跳到纳尔逊小臂上站定,轻轻啄了啄他的手心,他伸出握着魔杖的手,轻轻抚摸着银隼的羽毛,但是这只鸟并没有实质的质感,纳尔逊只感觉到自己的手伸进了一团阳光之中,浑身暖洋洋的。 他收起魔杖,这只光织就的隼又飞走了,但这一次纳尔逊知道,当自己需要时,它仍会回来。 “都说摄魂怪的脸是世界上最神秘的东西之一,我倒是要看看,这是什么玩意儿。” 纳尔逊这才想起那只被一招打死的摄魂怪,车厢的气温渐渐回升,而这只怪物趴在那的样子比起它那压迫力十足的盛大登场相比真的是雷声大雨点小。 他缓缓走到摄魂怪身边,弯下腰,一股刺鼻的腐臭味扑面而来,纳尔逊摇摇头,掏出一枚小银球,那只小球在拿出口袋的瞬间就变成一只银色的手套附在左手上,他用那只手轻轻拉起了摄魂怪盖住脸颊的兜帽。 “就这?” 纳尔逊摇摇头,甩甩左手,把手套甩到摄魂怪身上,又拿出一枚银色的打火机,搓出一团蓝色的火苗,又用手一捏,火苗被他从打火机上捏了下来,然后他把火苗丢到摄魂怪身上,很快,摄魂怪的尸体全身都冒起了几厘米高的蓝色火焰,过了几秒,地上只剩下了一个包裹着灰烬的银色小球,纳尔逊一脚把它踢出车门,走到紧闭的驾驶室门前,轻轻敲了敲,问道,“司机先生,摄魂怪走了,是不是应该开车了,我可不想走去霍格莫德。” 说罢,他返回餐车,贴心地为乘务员们关上了门,坐回之前餐车的位置上,手边那杯南瓜汁已经被自动续杯了,纳尔逊举起杯子,冲前面的取菜口笑笑,一边小口喝着饮料,一边感受着火车缓缓启动,又继续流畅地行驶在铁轨上。 …… “什么?你在火车上遇到摄魂怪了?” 霍格莫德,猪头酒吧。 纳尔逊坐在吧台前,两只穿着龙皮马丁靴的大脚搭在吧台内侧,阿不福斯假装震惊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问完这句话,里面传来了悉悉索索翻找东西的声音。 “是的,不过我感觉摄魂怪的强度有些配不上它的特效。”纳尔逊从口袋里拿出一盒雪茄,放在吧台上,说道,“我在中美洲买的,我感觉像你着这样的狂野男孩应该喜欢这个。” “狂野男孩?哈哈哈哈哈!”阿不福斯发出杠铃般的小声,个纸盒从吧台里飞出,落到里纳尔逊怀里,他定睛一看,是一盒巧克力,吧台里的椅子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阿不福斯从里面探出头来,望向纳尔逊,说道,“吃点儿这个,会好受点儿……对了,你说它弱?你不会把摄魂怪一招秒了吧?” “可能我刚好有点儿克它?”纳尔逊耸耸肩,正看到阿不福斯伸出来的手,他抬起头,困惑地望向这位长相愈发狂野的“狂野男孩”,眨眨眼睛问道,“怎么了?” “借个火。” “你不是个巫师吗?”纳尔逊从口袋中掏出格林德沃的打火机递给阿不福斯,问道,“还是说你不会火焰咒?” “你懂什么?”擦燃火机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是一声剪刀的“咔擦”声,一股圈状的浓烟从吧台里飘出,过了一会儿,阿不福斯才缓缓开口,“这种好雪茄,非得用非魔法的火点燃不可。”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重逢 “呼,真不错。”阿不福斯叼着那支雪茄,享受地嘬了一大口,随即从吧台里探出头,面色严肃地说道,“未成年人可不能抽烟。” “放心吧阿不福斯先生,我不抽烟,打火机只是用来放火的,”纳尔逊摊开手,说道,“对了,这个打火机也是魔法造物,还是您送给我的,所以这火并不能算是非魔法的火焰。” “呃……”阿不福斯的脸马上垮了下来,似乎连雪茄也瞬间变得不够高级起来,他马上转移了话题,“纳尔逊,对了,你的学籍材料在我这里,我等会儿给你去取。” “麻烦你了。”纳尔逊点点头,坐在吧台前,望着阿不福斯往后门走去的背影,摆弄起吧台上精致的冰凿。 不一会儿,阿不福斯拿着一个牛皮纸信封从后门走出,他这次叼着一支包装粗糙很多的卷烟,随手把信封丢到桌上,努努嘴,示意纳尔逊把它拿起来。 “对了,小子,”阿不福斯吐着烟圈说道,“我不是旧事重提,也无意戳你的伤疤,不过这也是咱们这么久之后第一次见了。” “是的。”纳尔逊放下冰凿,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要像你表达敬意。”阿不福斯低下头,往门口偷偷瞄了一眼,轻松地吹了声口哨,欢快地说道,“你做了我一直不敢做的事情。” “投靠格林德沃?”纳尔逊挑挑眉毛,笑着反问。 “不,我相信你能看清他是个怎样的危险分子,”阿不福斯从吧台后找出一个擦得光亮如新的杯子,斟满了火焰威士忌,又把它用纳尔逊的打火机真正点着,一口饮下,含糊不清地说,“我一直想要给你敬一杯,纳尔逊,虽然我经常给你说阿不思的坏话,甚至打断了他的鼻子,但我还是难以真正反抗我的哥哥,在我心中,我一直觉得他应该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他毕竟是我的哥哥啊——但是你不一样,你是一个敢于反抗权威的人。” 纳尔逊静静地坐在一旁,小口抿着柠檬水,认真地听着阿不福斯讲述他年轻的时候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生活,贫困的家庭虽然窘迫,但也温馨,当阿不思带着自己的朋友来家里做客时,他和阿利安娜一起去山坡上放羊,这些羊也是家族中的重要一员,帮助他们度过了很多艰难的时光。 当纳尔逊续了两杯水后,阿不福斯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不一会儿,富有节奏感的呼噜声从吧台后传出。 纳尔逊拉开活板门,扶着醉醺醺的阿不福斯走出来,把打火机揣回口袋,扶着他往后门连通的房间走去。 推开门,是一间装饰风格像极了邓布利多办公室墙上挂画的小客厅,一个半人高的画框挂在墙壁正中,纳尔逊看到一位年轻的长发姑娘正从画里往外张望,担心地看着纳尔逊肩头醉得不省人事的哥哥。 纳尔逊冲她点了点头,把阿不福斯送进里面的睡房,随即关上猪头酒吧的大门,夹着装着自己学籍信息的牛皮纸信封,往霍格沃兹的方向走去。 爬上一座小山,城堡的尖顶缓缓地在山顶上露头,当纳尔逊站在山顶的时候,他已经能够看到远处身处迷雾之中霍格沃兹城堡的全貌,面前是一片漆黑的、一眼望不到头的湖,这片占地广袤的校园给人一种捉摸不透的神秘感,这种感觉纳尔逊第一次来时就感受到了,这次阔别许久后再次回来,这种感觉反而更加强烈了。 纳尔逊深吸一口气,平复着有些紧张的情绪,前后打量,发现四下无人,他自嘲地笑笑,甩着手往前走去。 霍格莫德作为霍格沃兹学生周末消遣的去处,离学校自然是不远的,纳尔逊只花了十几分钟就翻过了这个小山包,站在了通向校园的廊桥上。 “呼……我还是第一次从这个地方来学校。”纳尔逊探出头,望着廊桥下深不见底的深渊,一边深呼吸,一边向前,很快就到了学校门口。 当他正抬起手准备拉响门铃时,“吱”的一声,门开了。 一个矮壮的中年男人拎着雾灯,出现在纳尔逊面前,他轻松地把大门拉开一道足以让一辆马车通过的缝隙,歪着头,望着眼前风尘仆仆的纳尔逊。 “奥格先生。”纳尔逊摘下帽子,低头问好。 “纳尔逊·威廉姆斯。”奥格粗重的声音传来,他哼了一声,转过身,身上发出钥匙碰撞的清脆响声,他侧开身子,示意纳尔逊进去,说道,“邓布利多教授让我在这里等你,你倒是很准时。” “麻烦您了,”纳尔逊走进校门,说道,“其实我自己进来也可以的。” “回家的学生还是走大门好,”奥格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粗鲁模样,他在纳尔逊身后关上大门,又拴上一把巨大的锁,唠叨道,“当年是我亲自把你送出校门的,没想到,这一趟出去,三四年以后才回来。” “我也没想到。”纳尔逊笑笑。 奥格没有说话,直到他带着纳尔逊来到黑湖边,拿一柄长杆钩来一条小船,他哼哧哼哧地说道,“总之,回来就好。” 纳尔逊愣了愣,走上船,说道:“谢谢您。” “我又没做什么,”奥格摇摇头,撑着船靠近城堡,“黑湖越来越不平静了……” 随着小船的靠近,纳尔逊终于能清晰看到城堡的全貌,四座塔楼拱卫着中央的主楼,而正中间的大门前,正站着几个人。 纳尔逊眯起眼睛,望向那几人。 最左边站着两个女孩,一位身材高挑,披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戴着一顶贝雷帽,金红相间的徽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另一位有些矮,远远得看不大清楚,只有一副圆圆的眼睛异常醒目。 右手边站着一对儿兄妹,除了阿尔法德那颗闪闪发光的大光头让纳尔逊有些惊讶外,两人这三年没改变太多。 而在他们中间,簇拥着一位身披黑袍的黑发少年,看着纳尔逊的靠近,他微微抬起了胳膊,又突然想到自己应该矜持一些,于是把手背在了身后,冲着纳尔逊的方向轻轻点头。 “汤姆!” 纳尔逊笑了笑,大声喊出了他的名字。 空旷的校园内,这声叫喊异常嘹亮,在平静的黑湖水面上荡漾出了一阵波纹,纳尔逊向前一步,站在船头,奥格正在尝试把小船靠在码头上,但还差了一段距离。 纳尔逊把手向下一伸,缠在船头木桩上的麻绳飞到他的手里,他抓住绳结往前一甩,绳子仿佛有意识一样,爬上码头勾住了钉在那里的木桩,奥格见状,拉住绳子,用力一拽,小船飞快地向码头靠近。 “砰——”小船的船舷撞上码头。 纳尔逊跃上码头,整座木码头震了震,他转过头说道,“麻烦您了,奥格先生。” “去吧,我先走了。”奥格甩甩胳膊,松开绳结,撑着小船往回游。 纳尔逊点点头,转过身,向着城堡的方向走去。 黑湖离城堡的正门很近,但这段近到不能再近的距离,纳尔逊走了足足三年。 “嘿,汤姆,”他站在门口,站在了迎来的五人面前,目光划过这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挨个打着招呼,“沃尔布加,阿尔法德,克里斯蒂安……还有……梅特尔?” 汤姆望着眼前这个这么多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家伙,恨恨地握住了拳头,正张开嘴准备说些什么,忽然,一个肥硕的黑色身影从他身后猛地窜了出去,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狠狠地撞在了纳尔逊的肚皮上! 纳尔逊被撞了个趔趄,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上。 汤姆赶忙上前一步,扶住了他。 “什么东西?”纳尔逊睁开眼睛,看到眼前扶住自己的汤姆,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低下头,在克里斯蒂安脚下看到了趾高气扬的“罪魁祸首”——一只胖大的花猫,脸上画着一个滑稽的问号,他揉着肚子打了声招呼,“你好啊,问号。” “喵……”问号扭过头,不去看他,纳尔逊却笑嘻嘻地弯下腰,把它抱在怀里。 “你没事儿吧?”汤姆之前准备的千言万语一时间就用不到了,他看着纳尔逊的肚子,小声问道。 “没事儿。”纳尔逊搂住汤姆的肩膀,“大不了让乔伊小姐给我弄一个金色的胃。” “哈哈哈,”这个只有他们两人听得懂的笑话惹得汤姆哈哈大笑,周围的几人都莫名其妙地盯着他,他转过身,伸出手抓住纳尔逊肩膀,从头到脚地仔细打量着他,看到眼前的家伙身体完整,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阿尔法德刚刚还给我打赌,说你一定会迟到。” “为什么?”在众人的簇拥下,纳尔逊走进了城堡,他好奇地问道,“我觉得我应该一直都挺有时间观念的。” “不是说霍格沃兹特快最近有摄魂怪搜查吗?”汤姆耸耸肩,还是忍不住拍了拍纳尔逊的肩膀,小声问道,“你是怎么回事?怎么缩水了?” “?”一个问号从纳尔逊头顶缓缓生气,怀里的问号也抬起头,两个问号凑在一起,表达着纳尔逊的疑惑,他向上微微瞟了瞟,没好气地说道,“我这三年长高了二十公分,你的身高增长速度是不正常的,我怀疑你违法地使用了生骨灵。” “哼哼,原来你没缩水啊,”汤姆耸耸肩,把胳膊搭载纳尔逊肩膀上,引着他往斯莱特林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对了,我给你带了件礼物,”纳尔逊神秘兮兮地,附耳对汤姆说道,“你一定会感到惊喜的。” 不一会儿,几人有说有笑地走到了斯莱特林休息室的门口,一路上,所有人都好奇地追问着纳尔逊出门几年的奇闻轶事,却默契地没有提及三年前的事情,站在休息室门口,汤姆开始赶人了,“纳尔刚回来,他需要休息。” 他认真地点点头,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似的。 “好吧,”沃尔布加拽着弟弟走了,扭头说道,“我们晚饭见,我给你准备了点儿好吃的。” 克里斯蒂安还想说些什么,但也被梅特尔拉走了,纳尔逊注意到一路上她都没怎么和汤姆搭话,在目送四人离开后,便好奇地向汤姆发问,“你们怎么回事?吵架了?” “谁知道呢?可能是小姑娘到叛逆期了?”汤姆耸耸肩,跟着纳尔逊走向寝室,无所谓地说道,“不过这不重要,对了,你的行李呢?” “这怎么能不重要呢?兄妹关系还是很重要的。”纳尔逊打开寝室门,从口袋中取出几个小球,随手丢到床上,得意洋洋地介绍着,“无痕伸展咒和变形术的运用。” 几个行李箱出现在纳尔逊床上。 他捏着一枚涂了一半红色的小球,递给汤姆,说道,“这是我带给你的礼物,本来是要送给纽特学长的,但他有那个神奇的箱子,我想也不需要这个。” “这是什么?”汤姆接过小球,放在手心打量着。 “这东西可以装一些不方便带在身上的神奇动物……呃,或者血咒兽人。”纳尔逊拿起汤姆床头的水杯,变了个一样的,倒了一杯水饮下一口,一边说道,“你说你,把人家丢在墓地就忘了,她在那看了三年坟。” “纳吉尼?”汤姆看了看手里的小球,又目测了一番寝室的面积,收起了把它放在这里的想法,抬起头望向纳尔逊,认真地问道,“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你不知道吗?我们可是经常通讯的。”纳尔逊把手背往汤姆额头上靠,“你是不是发烧了。” “呸!”汤姆扭头躲开了纳尔逊伸来的黑手,抓住了它,继续问道,“我当然能看出来你很健康,我是说其他方面,你不会过不去OWLs吧?” “那倒是不至于,”纳尔逊摇摇头,“这对我而言应该算不上什么问题,不过有些故事,可能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我确实要好好给你讲一讲。”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密室中密谈 “怎么说呢?”纳尔逊坐在床尾,把杯子放到一边,说道,“本来我觉得,我们坐着火车从伦敦来到魔法学校,这件事本来就已经够离奇了,没想到……” “没想到之后的事情更加离奇,是吗?”汤姆靠在门上,两手插在裤兜,回味着纳尔逊所讲述的在克拉科夫的所见所闻,摇摇头,唏嘘道,“说真的,我真没想到麻瓜竟然有这样的想象力,能做出这种我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嘶,把人泡在毒水里,希望他们进化出鳃?这毒水里兑了鳃囊草吗?” “虽然原理不是这样,但大致情节没错,”纳尔逊点点头,说道,“对了,还记得我当时告诉过你——” “嘘……”汤姆突然抬起手指贴在嘴唇上,小声说道,“这件事,我们等会儿再说。” 他侧过脸,把耳朵贴着房门,瞳孔中有红光闪烁。 “对了,你还没给我说完第二塞勒姆是什么呢?”汤姆歪过头,向纳尔逊说道,然后继续转回头把脸贴在门框上。 厕所的水管中发出一阵细微的响动,纳尔逊听着这阵异响,感到有些诡异,只好坐在床上,继续讲述着纽特和蒂娜追查至今的第二塞勒姆。 “好了,”过了一会儿,汤姆把头从门上挪开,冲纳尔逊挑挑眉毛,说道,“我带你去个好地方,那里完全没有人打扰。” “是哪?难道是斯莱特林的——” “嘘……”汤姆再次抬起手指,示意纳尔逊噤声,然后拧开寝室门。 “你在怕什么?难道格林德沃会趴在我们寝室门口偷听吗?”纳尔逊无语地看向汤姆,早在进门的时候,他就早已如同童话故事里在森林中撒石头引路的小男孩一样,在学校各处丢了许多用处各异的小球,纳尔逊已经确定过,门口空无一人,也没有什么人在远程偷听,他笑笑,站起身起来,走到汤姆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原以为只有我这样常年在外的人才会神经紧张,没想到你天天待在学校里也这么害怕……放心吧,外面没人,我们走吧,你也能早点儿把纳吉尼放出来,她在那里面一顶闷坏了。” “我可不是小心……”汤姆翻了个白眼,引着纳尔逊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穿梭,向着楼下走去,一边小声解释道,“我已经掌握了这个学校里某些教授勾结外人的证据,这里的危险可一点儿不比你待的那什么麻瓜战场小。” “哦?是谁?”纳尔逊挑挑眉,好奇地问道。 “这不重要,我感觉她没戏。”汤姆撇撇嘴,小跑着感到一节正准备转走的楼梯前,拦住了它,催促纳尔逊赶快过去,随口问道,“对了,你确定周围有没有人的魔法是什么?等会儿教给我呗。” “可以。” 纳尔逊跟着汤姆跳下楼梯,只顾着说话,脚下却踩了个空,楼梯在他踏上前就先行撤离了,纳尔逊“砰”的一声落到了下一层,他坐在地上,揉着脚腕,无语地摇摇头,“我一年级都没中招,现在反而被楼梯偷袭了?” “哈哈哈,”汤姆笑了笑,不过他一点儿也不担心,霍格沃兹的楼梯虽然有时会搞些阴险的恶作剧,但还是很注意保护学生的,学生们从楼梯上摔下来基本不会受到伤害。 汤姆俯视着纳尔逊,冲他笑了笑,翻过扶手一跃而下,轻巧地落到他的身边,弯下腰,伸出手,把纳尔逊拉了起来。 “能走路吗?”汤姆问道,“我这里有些跌打损伤的药。” “不用了,我存了不少白鲜。”纳尔逊拿出一个小瓶子,倒了些白色粉末到脚腕上,使劲搓了搓,倒吸一口凉气,随即站起身来,用力跺了跺脚,把胳膊待在汤姆脖子上,老老实实从楼梯间固定的楼梯往下走。 这条线路靠近魔药课教室的方向,此刻正值有些年级的下课时间,纳尔逊看着几个毛头小子从走廊尽头跑来,看起来像是准备去食堂抢饭,他们在靠近时看到汤姆,马上停了下来,脸上的表情从违反校规时的肆无忌惮变得战战兢兢,几个人靠在走廊两边,大气不敢出。只有一个有些胆量的小家伙敢抬起眼睛偷偷打量汤姆,但又被他的眼神逮到,便马上锁了回去,却依然不老实地观察着这个和汤姆学长勾肩搭背的神秘人。 “可以啊,汤姆学长。”在;离开了那几个低年级学生后,纳尔逊笑嘻嘻地给汤姆行了个礼,说道,“面子很大嘛。” “哼哼,”汤姆哼哼唧唧地跳下楼梯,走到底层一条很少有人来的走廊,四下打量一番,才挥挥手让纳尔逊靠过来,“明年你就要叫我汤姆级长了。” “可以啊,汤姆级长。”注意到汤姆的耳根有些发红,纳尔逊抬高了声音,又小声地笑道,“汤姆级长这是带我闯荡女厕所吗?” “这件事应该怪斯莱特林,也不是我想去女厕所的。”汤姆嘟囔着,走近了那间几乎无人使用的女盥洗室。 “你说有没有可能是这样的?”打量着汤姆正在对付的水龙头,若有所思地说道,“斯莱特林本人留下密室的时候,霍格沃兹还没有完全建立,毕竟年头那么久了……然后后来翻新城堡的人并不知道这里有个密室的入口,所以才在这里建了一间盥洗室。” “嘶嘶~” 蛇佬腔的开关完全称得上少见,而密室打开的场景则更让人觉得震撼,缓缓地下沉,发出巨大的轰隆声,一个直径两米,边缘雕刻着华丽浮雕的漆黑洞口出现在地面。 等到纳尔逊抬起头时,汤姆已经消失了,只有他的声音从洞口中飘出。 “虽然我很想承认你说的是对的,既斯莱特林本人对迷失入口最终坐落在女盥洗室这件事毫不知情,但我做不到……因为密室的‘锁’就刻在一个水龙头上,这里一开始就是盥洗室。” 纳尔逊咧开嘴,刚想小,又想起这里可是斯莱特林的地盘,自己可不是什么继承人,于是闭上嘴,面容严肃地跳下洞口。 和他想象中黏糊糊、粘满青苔的洞壁不同,纳尔逊正在下坠的这条管道内壁光滑干燥,甚至散发着一股薄荷叶子的清香,他伸出手用指甲轻轻刮了一下,洞壁上什么都没有附着,又低下头,在汤姆荧光咒的照亮下,他看到不远处的地上铺着厚厚的草垫,上面还盖了一层绿色的绒布。 “噗——”纳尔逊很快砸进草垛里,又被汤姆拉了出来。 他握着汤姆的手,很快摆脱了绒布的束缚。 “我以前一直听说,如果你从高处落下,只要跳进草垛里,就会毫发无损,”纳尔逊眨眨眼睛,适应着地下黑暗的环境,咋舌道,“现在我算是确定了,这句话就是宇宙的真理。” “倒也不是,”汤姆挠挠头,“我一般都是快落地的时候对自己放个漂浮术,我也没想到有人会直接掉下来。” “你给我说过吗?”纳尔逊挠挠头。 “我没有吗?” “好吧……”纳尔逊深呼吸一下,地道中的空气只是有些潮湿,并没有什么异味,他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地面和周围的墙壁干干净净,连水道中的铁栅栏也光亮如镜,纳尔逊满意地点点头,夸赞道,“虽然不知道清洁咒是怎么在千年后依然生效的,但不得不说,斯莱特林院长真是一个爱干净的人。” “他是一个爱干净的人?”汤姆却对纳尔逊的言论嗤之以鼻,激动的声音回荡在地下的宽阔空间中,“你知道这些地方我收拾了多久吗?你知道吗?三年前,这地方估计只有老鼠和巨怪才能下脚!” “辛苦你了……” 纳尔逊实在没法想象老鼠和巨怪都嫌弃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他揉了揉在昏暗环境中有些发酸的眼睛,跟着汤姆向前走,穿过一道道看不清楚的门洞,最终到达一面镶了许多宝石的墙跟前。 这面墙上的宝石很明显的上稠下稀,墙上雕刻的几条蛇都仿佛被扒了半层皮一样。 “这地方怎么这么黑啊?” 纳尔逊终于忍受不住了,掏出魔杖放出了自己妙手偶得的改良照明咒,霎那间,整个密室明亮得如同点亮了一万盏水晶灯。 他靠近面前的墙壁,这原来是两扇巨大的石门,虽然汤姆眼疾手快地分开了石门,但纳尔逊还是看清了门上的浮雕——那些蛇原本都是有鳞片的,但有人摘掉了他们身上点缀的宝石,这导致巨蛇一直光着身子守护在这里。 “你知道的,做这种细致的清洁工作,成本是很高的,更不要说加上维护了。”汤姆耸耸肩,语气轻快地走进门后的宫殿,纳尔逊抬眼往里望去,宫殿内照明充足,他一睁眼,就看到两只顶天立地的大长腿。 顺着大长腿往上望去,纳尔逊看到了一张难以亲近的苍老面孔。 “这就是斯莱特林吗?” “没错,”汤姆走到一根柱子旁,伸手从里面拉出了一张摆满饮料和水果的桌子,又从里面掏出两把带扶手的大摇椅,丢到桌子旁,“把自己的雕像放到家里,还修这么大,自恋吧。” “确实。”纳尔逊点点头,但还是面对雕像,对着自己的第一代院长行了个巫师礼。 “真讲究。”汤姆打了个哈欠,撇撇嘴,但还是走到纳尔逊身边,和他一起对着眼前这个不知道见了多少次的老头打了个招呼。 “你可以把纳吉尼放出来了,”纳尔逊扬了扬下巴,示意汤姆把手里的小球丢到地上,“扔出去就行了。” 汤姆好奇地把玩着手里的小球,到桌边抓起一杯看不清内容的瓶装饮料,一边问道,“我看你有很多这种东西,它们是干嘛的?” “你知道的,我呢,只会一点儿浅薄的变形术,但是手头又不是总有顺手的材料,所以我准备了一些功能特殊的,用起来的顺手的,待在身上,”纳尔逊抖了抖大衣下摆,发出一阵哐啷声,想到这里,他感到有些头疼,轻轻敲了敲太阳穴,说道,“我得穿校服长袍了,还得给这些东西换个地方……” “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吗?”汤姆停下摩梭小球的动作,抬起头,两只深邃的黑色眸子盯着纳尔逊的眼睛。 “谁知道呢?”纳尔逊耸耸肩,笑着说道,“但是我至少要待到NEWTs考完吧,毕业以后,总要去外面找工作的。” “哦?”汤姆的眼睛亮了起来,把手里的小球丢到了地上。 小球受到撞击,裂成两半,紧接着,很不合理的,一条又粗又长的黑色大蛇从那半枚仅有几厘米宽的半球中钻了出来,她舒展身体,缓缓地吐出信子,靠近汤姆的方向,紧接着,纳吉尼张开黑色的庞大身躯,一圈一圈地盘在了汤姆周围,把他的双腿罩在盘起的蛇尾所行程的空间内,然后高高地昂起上半身,将嘴巴张大到其他动物难以想象的程度,毒液从尖锐的牙齿尖淌出,无声地冲着斯莱特林的雕像咆哮。 “很好,你来了。”汤姆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纳吉尼光滑的鳞片,他也抬起头,望向斯莱特林紧闭的、似乎藏着无数秘密的嘴巴,轻声说道,“终于可以会一会那家伙了……有你们两个在这里,我就敢面对任何敌人。” “什么?”纳尔逊走到汤姆身边,跟着他一起望向斯莱特林的雕像,“你是说这个雕像会活过来攻击我们吗?是因为你把他的灯卖了吗?” “不是,”汤姆摇摇头,解释道,“是一只蛇怪,斯莱特林当初把它关在密室中,用来防备一些可能的敌人,保护学校和城堡,但是在六十多年前的一场事故中,城堡受到了震荡,强烈的冲击让这头蛇怪失去了理智。” “事故?”纳尔逊有些好奇。 “那不重要,我还要做一些准备。”汤姆拍拍纳吉尼的颈部,黑色的大蛇随即松开了身体,他走向刚刚从柱子里拉出的桌边,坐在一张摇椅上说道,“坐这儿喝点儿东西吧,你刚刚讲到哪了来了?” “那天,我和纽特学长在纽约遇到了他的老相好……”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对我诉说吧!伟大的斯莱特林 “所以你是说,那个老阿姨对纽特·斯卡曼德心怀爱慕?” 汤姆背对着纳尔逊,站在一根靠里的柱子边不知道捣鼓着什么,听完纳尔逊的讲述,他头也不回地问道。 “我想是的,”纳尔逊点点头,端起桌上的西瓜汁喝了一口,咂巴着嘴,说道,“当时美国魔法国会方圆十公里大概只有两个人看不出来,一个人是个植物人,另一个是个瞎子……不,我想甚至连瞎子也能看得出来——而且那是姐姐,不是老阿姨。” “啧啧,不还有一个呢吗?”汤姆摇头晃脑地揶揄着,“他本人。” “倒也是,”纳尔逊赞同道,又端起西瓜汁喝了一口,“要我说,你早该放弃那个酸唧唧的西红柿了,西瓜多好,甜甜的,而且也是红色。” “我还是觉得西红柿好吃,而且健康,不是你说的吗?过量地摄入糖分不利于健康,”汤姆摇摇头,转过身来,把一个小小的黑色物件丢到桌上,把另一件一模一样的戴到脸上,向纳尔逊走来,顺手从桌边的柱子里抓出一盘小西红柿,捏起一颗,说道,“但是你怎么能看出来呢?难道你的感情经历很丰富吗?” “还好吧,没见过梅林,我还不能凭借他的胡子想象吗?”纳尔逊耸耸肩,抓起桌上汤姆刚刚丢过来的东西,借着宫殿里昏暗的灯光,他辨认出了那是一副眼镜,一副造型超前的、透着浓浓硬汉气质的厚墨镜,抓在手里沉甸甸的,可以判断出镜片用了真正的宝石,他把墨镜架到鼻梁上,望着眼前发黑的汤姆问道,“这是什么?一副墨镜。” “没错,蛇怪的目光能够石化与它直视的人,所以我找了两块净度极高的黑水晶,按照斯莱特林的秘籍打造出了这样两副眼镜。” 汤姆点点头,撸起袖子,抓住桌子的角,轻轻一推,连带着椅子一起塞进了一旁的柱子里,他得意地介绍道:“我知道你肯定在想,透过镜片看到的难道有什么区别吗?那我告诉你,你大错特错了!” “我其实没这么想……” “你瞧,”汤姆举起魔杖,敲了敲自己墨镜的镜架,鼻梁上的两片黑水晶突然像液体一样开始往上下延展,很快变成了一副漆黑的、覆盖整张脸的面具——或者用面甲形容才更加贴切,他扶了扶面甲,带着一丝金属质感的声音幽幽地传来,“这个形态,它可以完全遮盖住你的视野,然后采集外界的信息,在面具内部成像,甚至能够抵御一些威力不大的小恶咒,这是针对蛇怪的利器。” 汤姆站在柱子边,借着光滑反光的表面打量着自己,不断地把脸侧过来侧过去,末了又补充一句,“如果放在外面卖,起码能值几百加隆——当然,这个价格对比我用在其中的魔法,简直不值一提。” “你还是太保守了,”纳尔逊学着汤姆的样子摆弄着这副眼镜,感受着它那充满科幻感的变形,望着汤姆那炫酷的造型,由衷地说道,“你可以再加一个零。” 透过面甲的处理,他发现外界的环境大不一样了,它对于墙壁上的壁画、柱子顶端的浮雕这些细节几乎完全没有捕捉能力,但是在纳尔逊眼中,能够发热、能够移动的物体却异常清晰——比如对面的汤姆,还有雕像头部一只扭曲的、体型巨大的长条状生物。 甚至,他感觉到眼前朦胧的颜色也变得异常鲜明。 “神奇吧,”汤姆的声音倒是没有被阻碍,清晰地传进了纳尔逊的耳中,“针对你的那个东西,我还添加了处理色彩的魔法,我记得你不是色弱吗?” “哦……”纳尔逊低下头,笑着摇摇头,没有说话,只是摆弄了一番口袋,抓住一把小银球伸出手来,抬起头望向汤姆,“我们准备杀蛇了吗?” 盘在地上的纳吉尼忽然抖了一下,汤姆赶忙蹲下,安抚着她,回头瞅了纳尔逊一眼,说道,“你看你把人家吓得,那是蛇怪,差别很大的。” “抱歉。”纳尔逊也弯下腰,摸了摸纳吉尼的鳞片,等到他直起身子,汤姆已经站在了斯莱特林那座高大雕像的正前方,他深吸一口气,把手中的小球抛向地面,它们相互撞击着弹向宫殿的四面八方,很快,周围变充斥着金属球碰撞石砖地面的清脆响声。 “我倒要看看你这些奇怪玩意儿是什么,”汤姆侧过头,看着走上来与自己并肩的纳尔逊,把手抬到肩旁,轻松地说道,“久别重逢,就需要一场宏伟的战斗来纪念,我觉得在霍格沃兹的范围内,可能只有蛇怪和黑湖里的乌贼配得上你了。” “但我不会游泳,更何况那只乌贼也没惹我们,”纳尔逊笑笑,抬起胳膊,用力地握住汤姆的手,“放心吧,我可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从来没担心过,这只小爬虫只是开胃菜,”汤姆抬起头,面向斯莱特林严肃的苍老面庞,把另一只空着的手高高扬起,大声用蛇佬腔喊道,“开口吧,对我诉说吧!至尊的巫师,伟大的斯莱特林!” 在两个看起来就很变态的面具人的注视下,斯莱特林的嘴巴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缓缓张开,他的脖子动了动,两只眼睛发出骇人的刺眼光芒,把这座庞大的宫殿照耀得亮如白昼——这才是纳尔逊心中完美的闪光弹应该拥有的亮度,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咔啦”声,落在这座古老雕像上的灰尘与蛛网被纷纷震落,年久失修的雕像面部,一块块松动的漆面与石头落下,掉在两人面前,甚至还有一些向炮弹一样射向他们。 纳尔逊握着魔杖随手一挥,一面银色的环形盾牌环绕在两人周围,把飞来的石块纷纷摊开,没有一个漏网之鱼。 斯莱特林的面部表情没有什么动作,除了不断下移的下巴令他显得像是要脱臼一般,这种嘴巴开合的方式与蛇类几乎一模一样。 “哗哗哗……” 此起彼伏的细微响动在宫殿四面八方响起,是那些把这里当作下水道常年盘踞的蛇鼠之流,这些阴沟里的虫豸感受到密室曾经王者的苏醒,争先恐后地向远处逃离。 它们顾不上带着行李和家眷,只是本能地远离这片令它们难以呼吸的空间,很快,周围的一切平静下来,直到一声金属划过石块的尖锐响声在斯莱特林口中发出,让纳尔逊难受地皱起眉头,他抬起胳膊,面前环绕的环盾停止了旋转,悬停在他们面前,而另一阵比刚才更加刺耳的喧嚣声从宫殿的四周传来,并且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清晰,汤姆扭了扭脖子,四处打量一番,但什么都没有看到。 在那些仿佛行军声一般的响动靠近到极致时,它们忽然停了下来,周围万籁俱寂,连蛇怪也不蹭它那发痒的皮了,偌大的地方,只有纳尔逊和汤姆心脏跳动的声音。 “能和它沟通吗?”在汤姆看不到的面甲内部,一滴滴汗珠从纳尔逊额角滑下,对于一个日常背着不轻的负重到处乱爬的人来说,很少有事情能让他如此疲惫,他放下魔杖,开口问道,“我记得蛇怪虽然不是蛇,但应该还是能听懂蛇佬腔。” “你懂得不少嘛。”汤姆扬了扬下巴。 “不瞒你说,我见过一条死了的蛇怪,骨头有几十层楼那么高。” “这条还年轻,当然,可能是公鸡蛋比较小,或者常年吃不饱。”汤姆顿了顿,抬起头,冲着斯莱特林的雕像发出一阵令人烦躁的嘶嘶声,他在尝试用蛇佬腔命令蛇怪。 蛇佬腔的效果立竿见影,斯莱特林口中的蛇怪立马躁动起来,疯狂地撞击着通道的内壁,整座石像都随着它的撞击剧烈颤抖着。 “很遗憾,这东西没法沟通,”汤姆耸耸肩,面甲上写着无所谓,“可惜了……它一直在喊什么杀光敌人,可能是把我们当成它的敌人了。” “可能是六十年前的敌人?”纳尔逊好奇地问道。 “谁知道呢?” 话音刚落,一只巨大的蛇头从雕像口中钻了出来,如同闪电一般射向纳尔逊,在他的眼中,仅仅蛇怪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的毒牙就比两人还要高了。 “怪不得斯莱特林要把雕像修这么大。”汤姆咋舌,这场面比他和纳尔逊携手痛揍纳吉尼那次来得震撼多了,两条蛇的体积完全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上。 说着,他捏了捏纳尔逊的手背,刚抬起魔杖的纳尔逊只感到眼前一黑,下一秒就出现在了后退十几米远的地方。 “这地方还能幻影移形吗?我刚还准备给它来一下来着。” “这已经不算霍格沃兹范围内了。”汤姆松开了纳尔逊的手,兴奋地望着直冲向地面的蛇怪,嘴里念念有词,他握着魔杖的右手高高抬起,向下指着地面,左手向上虚握,而一团黑色发红的气团正在他的手中缓缓成型,并如同星团一般缓缓转动着。 蛇怪的头已经靠近地面了,但它仍有不知道多长的身子钻在斯莱特林雕像的口中,纳尔逊觉得它再多吃点儿可能就能长到海尔波那只那么大了。 “你那一下打中了。”汤姆忽然停下魔咒,手中积攒的气团也停止了转动,纳尔逊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虽然之前被汤姆随从显形带走,但之前那面环盾却留在原地。 在蛇怪的头撞到地面的瞬间,那枚环盾飞速地旋转起来,边缘处闪烁着危险的冷光,如同电锯一般高高扬起,又重重地砸在蛇怪着陆的地面上。 一阵令人牙酸的剧烈摩擦声传来,两人之前站立的地面此刻飞沙走石,碎成小碎片的石砖四处崩射,把周围的壁画、斯莱特林雕像的下摆还有宫殿两旁的柱子撞得惨不忍睹,甚至有一根柱子迸出了一条从基座横贯到顶部的狰狞裂口。 纳尔逊刚想说些什么,汤姆边说道,“没关系,可以修复,而且那根柱子里的东西我都拿出来了。” “那就好,”纳尔逊点点头,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烟尘中的锯刑结束,而汤姆站在他的身边,继续念着咒语,手中的红色小星团越转越快,纳吉尼面对着生死不知的庞然大物,眼中满是畏惧,但还是支起身躯,挡在两人身前。 “这里用不着你,”纳尔逊捋了捋纳吉尼的鳞片,支着她的身躯跃了过去,站到她的身前,柔声说道,“你保护了约纳斯那么久,就让我们保护你吧。” 汤姆抬了抬眼皮,点点头,嘴里依旧在念着他那长到离谱的咒语。 “我真的搞不懂这种咒语的意义是什么?”纳尔逊扭过头,他甚至还有心情聊天打屁,“哪怕是个拿着一根牙签的麻瓜,这么久,也足够他从布宜诺斯艾利斯游泳过来,然后用牙签戳死你。” 汤姆翻了翻白眼,没有说话。 烟尘中的锯声很快慢了下来,不一会儿就完全没了声音,纳尔逊抬了抬手指,一枚被打磨得光滑的环盾飞了出来,在他的身边盘旋。 纳尔逊打量着它那光滑到如同镜面的棱角,忍不住咋舌,对烟尘中的蛇怪夸奖道,“你可真硬。” 回应他的,是股扑面而来的腥风,一只硕大的蛇头从烟尘中冲出,猩红的眼中满是疯狂和憎恨,纳尔逊听到一阵“咔咔”声,抬起手敲了敲面甲,一层细密的石屑落了下来,他满意地点点头,回头对汤姆喊道,“你的面具真的很有用!” 蛇怪的大嘴已经冲到了纳尔逊身边,他甚至能够闻到它上顿吃的是什么,他微微扭头,消失在了原地,而蛇怪因为惯性狠狠撞在了纳尔逊身后的柱子上。 “你太慢了。”纳尔逊出现在蛇怪的大脑袋旁边,摇了摇头,气愤的蛇怪扬起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的大脑袋,向着纳尔逊的方向用力一甩。 “砰!” 又一根柱子崩裂了,纳尔逊又从另一个方向走出来。 “像你这样的大家伙,如果不能再快点儿,可能会把自己撞到死哦。”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枪林弹雨 蛇怪虽然精神状态有些不佳,但智力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即便是它这样鳞甲坚硬的强大生物,用头撞柱子的感觉也不好受,它很快意识到眼前的小矮子并不是自己可以轻易戏弄的弱者,而是一个灵活的家伙。 蛇怪侧过头,用那双挂满粘液的明黄色大眼睛死死地盯住纳尔逊,又微微张开嘴,伸出信子舔舐着地面,忽然侧过身子,抬起上半身向纳尔逊猛扑而来。 “我都说过了,如果你还这么慢……”纳尔逊摇摇头,抬起胳膊,出现在蛇怪脑袋下方,它的视野捕捉到这个出现在自己刚才位置的巫师,却因为惯性无奈地向侧面扑去,纳尔逊的下半句话这才说出,“你依旧是打不到我的。” 撞向石柱的蛇怪却在半空中再次发力,以更快的速度向石柱撞去,纳尔逊甚至以为它完全疯了,但很快就意识到了这头猛兽的狡猾。 只见蛇怪以一种足以挥动出破风声的巨力甩动着自己覆盖着坚固鳞甲的脑袋,以一种决绝的自杀姿态撞了上去,但纳尔逊心中想象的脑浆横飞的场景并没有发生,相反,那根本就布满裂纹的柱子更加摇摇欲坠起来。 蛇怪张开血盆大口,紧紧地咬住石柱的根部,用力地一扯,一阵金属撞击石头的哗啦声从斯莱特林雕像的头部响起,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纳尔逊发现,这头蛇怪竟然通过咬住柱子,生生地把自己巨大的身躯从雕像内部拉了出来! 与它上半身披鳞挂甲的威武模样不同,蛇怪之前一直藏在雕像中的下半身血迹斑斑,几道深可见骨的巨大伤口正滴落着浓水,散发着腐烂的臭味,而数十根粗壮的铁链用钩子牢牢地钩在蛇怪伤口处的皮肉中——因为蛇怪从雕像口中的逃逸,此刻这些锁链像斯莱特林的胡须一般从嘴部垂下,吊着蛇怪的尾巴,绷得笔直。 “嘶——”看到这触目惊心的疤痕,感受着脚下地面的轻微震动,纳尔逊倒吸一口凉气,闪身移形到了汤姆身边,远远地观察着这只被缚的猛兽想要做些什么。 而接下来的一幕也没让他失望,只见蛇怪缓缓沿着方才咬住的石柱爬行,把自己牢牢缠在了柱子上,整条身体看起来快要被铁链拽断了。 然后,它死死地盯着纳尔逊的方向,咬紧牙关用力一拽!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从斯莱特林口中传来,紧接着,眼前是一阵魔咒的耀眼炫光,耳边是此起彼伏的铁链绷断的声音,蛇怪硬生生地把那些挂在身上的铁钩拽了下来,粗壮的尾巴重重地拍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扬起了数米高的灰尘与碎石。 那些看起来坚不可摧的铁链就这样绷断了,穿着蛇怪皮肉的残骸从天上落下,如同下雨一般,腥臭的血液也泼洒得到处都是。 而蛇怪刚刚盘着的柱子也终于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而崩溃,轰然倒塌,纳尔逊和汤姆站在足够远的地方,并没有受到波及,但斯莱特林脚下的那一片地面,早已被尘土遮盖,看不清那一片狼藉。 “如果我没看错,刚刚蛇怪的尾巴亮了。”纳尔逊若有所思地扶着下巴,对汤姆说道,“但是如果我没记错,蛇怪应该只有眼睛会魔法。” 还在念魔咒的汤姆点点头,又摇摇头。 “也不知道斯莱特林对它做了什么,我感觉它已经不能算是蛇怪了。” 纳尔逊摇摇头,不去想这个问题,从锁链的束缚中恢复了自由的蛇怪并没有迫不及待地扑上来找纳尔逊缠斗,反而缩起尾巴,静默着滑进了那一片纷飞的尘土当中,甚至有种轻盈之感,以至于纳尔逊几乎完全丢失了它的视野。 “说真的,我觉得世界上就没有这么长的咒语,”纳尔逊歪了歪头,认真地看向汤姆,“你只是不想出手,才在一直假装念咒,其实你一直在用蛇佬腔唱霍格沃兹的校歌,对吗?” 汤姆白了他一眼,索性背过身,不去理他。 “好吧,那你看我的吧。” 说完这句话,纳尔逊背着手向前走了两步,又猛地转过身,正巧对上偷偷扭过头的汤姆的视线,汤姆的脸黑了黑,然后彻底地扭过头去。 “哈哈哈。”纳尔逊笑了笑,闪身出现在了沙尘边缘,蛇怪已经完全隐去了自己的声音,只有地面上流淌着的红黑色血液证明着这里刚刚经过了一只庞大的生物。 “在某种意义上讲,我们还是挺像的,”纳尔逊抬起右手,竖举到肩侧,那些几分钟前在宫殿四处躁动不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黑暗中,似乎有千军万马潜伏着,虎视眈眈地盯着血流不止的蛇怪,这种杀气有如实质,纳尔逊面甲下紧闭的双眼可以看到一根根狰狞的管状物被竖了起来,一根根弓弦正在上紧,一枚枚弹药正在装填,他维持着动作,小声说着,也不知道是说过给蛇怪,还是说给自己,“你知道我最擅长的魔法是什么吗?用一片雾把自己包起来,这样任何人都不可能找到我,也不能伤害我,所以我不可能输。” 烟尘中静悄悄的,蛇怪也等待一个契机,它耐心地等着,哪怕这股营造有利环境的尘土落下了也没有关系,毕竟蛇,从几千年前开始就是这样捕猎的。 “哐啷!” 清脆无比的撞击声在宫殿中响起,蛇怪压到了一枚纳尔逊之前洒落的小球,它在巨力下被弹了起来,又落在地面上,第二下撞击声却迟迟没有响起,但那已经完全足够了。 纳尔逊压下食指,一枚响箭从身后的黑暗中射出,带来尖锐的破风声,响箭的破风声太过响亮,以至于完全盖过了紧随其后数不清箭矢的声响。 描绘着魔纹的箭头闪烁着各色的光芒,有些形如海螺,越转越快,激起一阵刺目的蓝光;有些散发着绿莹莹的磷光,在扎进烟尘后猛地爆开,把那一片空气和地面染成枯萎的绿色;有些红色的箭矢看着就很暴躁,紧随其后的爆炸声则更加暴躁…… “噗——” 几滴液体淋上了纳尔逊的面甲,面甲上很快发出腐蚀的“滋滋”声,纳尔逊拿出一块新手帕擦了擦,是几滴混着毒液的血,即使面对着这样的轰炸,蛇怪也没有轻举妄动,依旧趴在原地,躲在烟尘中。 转过身的汤姆看到数不清的箭矢从自己面前的黑暗中射出,还以为纳尔逊触发了斯莱特林设置在这里的某个隐秘陷阱,当他焦急地扭过头时,正看到纳尔逊一手背在背后,一手举在耳边对着蛇怪狂轰滥炸的背影,念魔咒的声音弱了下来。 “旋风——” 纳尔逊放下右手,抽出魔杖冲着眼前的烟尘一指,他面前的遮蔽消散了,但更深处有一股力量在对抗着咒语,纳尔逊意识到,蛇怪还有反抗之力。 他放下魔杖,摇了摇头。 “抱歉,这个本来是留给——”纳尔逊止住话头,“如果连你都解决不了,留给谁都没有用。” 随即,他高抬起握着魔杖的右手,像乐队指挥谢幕一样冲着前方用力一甩,一声枪炮响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汤姆转了转头,他听到的明明是一声,但为什么存在于每个方向? “被枪决的死刑犯临死前只会听到一声枪响,因为一颗子弹足以解决掉他,”远处的纳尔逊对蛇怪的解说解答了他的疑问,“你也是,但只是因为它们射得太齐了。” “噗噗噗——” 这是高速物体击穿烟尘的声音,那面给蛇怪刮痧许久的环盾此刻排上了用场,它飘到纳尔逊身前,向四周张开,形成一道墙壁,把纳尔逊和他身后的汤姆牢牢保护起来,很快,跳弹撞击盾牌的响声密集地传来,而它们的动能太过强大,使得盾牌向内突起了一个个整齐的小点。 纳尔逊回头望向汤姆,他似乎念完了魔咒,手里抓着一团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冲着纳尔逊乐呵地傻笑。 纳尔逊走到汤姆身边,抬起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你不会真以为子弹可以打伤蛇怪吧?”汤姆回过神来,揶揄道,“我觉得你应该不会干出这种事情。” “当然不会,我可是巫师,汤姆。”纳尔逊侧过头,仔细聆听着,然后轻轻拍了拍手,下一刻,一声比之前的响声还有巨大百倍的轰鸣声在盾墙背后响起,盾墙的缝隙中,炫目的白光把整间密室照得透亮,而背光的纳尔逊完全只剩下一个漆黑的阴影,等到炫光散去,地面上甚至留下了盾墙的影子。 “你说从哪?呃……”汤姆抬起手向后指了指,好奇地问道,“我是说,你说从哪搞来这么多施法道具的,我是说,这些枪啊、弓箭啊什么的?” “这就是那些你好奇有什么用的小球,”纳尔逊挥挥手,一枚枚或大或小的银色小球从密室中的各个角落飞来,小球们散发着热气,还有些发红发烫,它们整齐地排在纳尔逊身边,随着他手的动作灵巧地舞动着,形成一条犹如星环的发光条带,“我一直把它们装在身上,但是我没太搞清楚无痕伸展咒的高级运用,不能完全消除它们的重量……不过除了重点儿,就没有什么其他的缺点了。” “我是说,你怎么会有这么多?”汤姆挑起眉毛,一脸狐疑地盯着纳尔逊,“你不会是去做什么——” “怎么会呢?”纳尔逊挥挥手,“我其实蛮有钱的,而且这几年还一直有人替我埋单,有便宜不占,你说我还是人吗?况且你觉得它们很贵,其实一点儿也不,只是为每颗小球里装着的那些东西施法太过于费时间了,不过这也可以看做是锻炼魔力的过程——只要你有一座银矿、一种高效率的炼金技巧,这些工作都是很简单的,毕竟造一门炮很难,但当你有了魔法,它甚至比织一件毛衣还要简单……不说这些了,你觉得效果怎么样?” “纳尔,其实一开始,我是想看你的魔咒的,”汤姆苦笑着,搓搓手,将手心里的黑光涂抹到另一只手上,他眯着眼睛看着纳尔逊,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憋了半天说出来一句,“场面是很震撼,非常震撼!但是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是吧,我觉得我的对手也一定难以想象,”纳尔逊眉飞色舞地说道,“当他被一枚子弹击中,却没想到弹头里居然是石化咒;当他踩到陷阱,却没想到陷阱中安排了幻影移形禁止咒;当他好不容易挡住了一枚炮弹,却没想到炮弹里竟然是我精心研发的强力照明咒……” “真的太震撼了,我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副场景,”汤姆感到有些冷,于是裹紧了衣服,只是重复地强调,“但是我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你想象中是什么样的?”纳尔逊有些好奇。 “说出来你可能会觉得我想象力匮乏,”汤姆耸耸肩,垮着脸说道,“我原以为像你这种变形巫师会变出一只强大的帮手来辅佐战斗,你知道的,小说里写的石巨人、巨龙什么的。” “我变出来的帮手不强大吗?”纳尔逊笑嘻嘻地问道,“别说石巨人和巨龙,如果能够提前安排战场,就是梅林站在这儿,我也敢把他给突突了,这就是科技的力量,汤姆,这几年我可碰到好几起巫师被麻瓜用枪械击杀甚至俘虏的事件。” “麻瓜们这么厉害吗?” “没有巫师想象中的那么弱,几百年前,他们可能对巫师的威胁甚至不如神奇动物,”纳尔逊严肃地点点头,“但今天,没有一个拥有智慧的巫师还会这样认为,这也是格林德沃最害怕的东西。” “所以这就是他不断破坏保密法的原因?想要真正统治麻瓜?”汤姆扶着下巴问道,“以防止未来某一天被一枪打死?”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纳尔逊点点头,又摇摇头,“但我现在也看不明白他想干什么了。”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双杀 “好吧。”汤姆看起来并不是很感兴趣,他耸耸肩,走向那面立在远处的盾墙,看到纳尔逊伸手将它召回,并小心翼翼地把它变回小球,收进腰侧的小口袋里。 盾墙的背后是一片狼藉,一片带着诡异色泽的绿色浓雾替代了本来蛇怪激起的烟尘,汤姆哪怕到现在都没有看清那只巨兽的全貌,而当遮挡消失后,之前淡淡的硝烟味马上变得浓烈起来,他吸了两下鼻子,感觉味道有些上头。 “你放在那里不会硌得慌吗?”汤姆收回目光,皱着眉头看了一眼纳尔逊大衣上几个位置诡异的口袋,张开嘴正想再说些什么,但那片浓雾忽然如同心脏一般收缩了少许,又猛地膨胀起来。 汤姆的耳朵动了动,马上扭过头望向身后,他眯起眼睛,抬起双手向浓雾的方向虚握,已经逐渐暗淡下去的黑光又重新闪烁起来。 “哦?这东西这么耐打吗?”纳尔逊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往前两步站到汤姆身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躁动的浓雾,他颇为意外地看了一眼汤姆手中的黑色光泽,说道,“原来是我错怪你了……你这还真是魔法。” 浓雾再次收缩,又膨胀回原来的大小,纳尔逊甚至隐隐听到了心脏跳动的声音,这股“砰砰”声由虚幻变得凝实,刺痛着二人的耳膜,并逐渐响亮起来,很快盖过了密室中的其他声音,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似乎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正在苏醒。 “我这当然是魔法,”当浓雾收缩到如同染料一般粘稠时,汤姆白了纳尔逊一眼,轻声说道,“给你见识一下真正的巫师是怎么施法的。” “站着念几分钟魔咒等着被别人走过来打死?”纳尔逊揶揄道。 “你就看好我怎么几秒钟把它打死吧!” “其实我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想问,你为什么要打它呢?”纳尔逊好奇地问道,“人家也没惹你,可能是有些精神疾病,但是你把它关在那里不就好了吗?” “蛇怪是看守斯莱特林留下来东西的最后一道守卫,”汤姆揉揉手腕,低下头半跪在地上,两只漆黑的手紧贴地面,“你难道不好奇吗?在霍格沃兹的传说中,格兰芬多有宝剑,赫奇帕奇有金杯,拉文克劳有冠冕,但是斯莱特林有什么?” “你什么时候对魔法史这么感兴趣了?”纳尔逊回忆了一番,甚至拿出一本书飞快地翻阅着,不一会儿就回答道,“确实是没有提到,你还真别说,我是第一次发现这个问题。哦!这里有……让我看看,‘关于霍格沃兹创始人的遗物,萨拉查·斯莱特林作为那个时代颇负盛名的强大巫师,为什么没有留下与其地位实力所匹配的遗物,学界一直众说纷纭,目前有两种论调较为流行——第一种观点认为,霍格沃兹的城堡就是斯莱特林的遗物;第二类魔法史学者则主张斯莱特林在与另外三位创始人冲突离校后带走了他的魔法道具,并最终流落在外……’,你倾向于哪一种呢?” “我不知道,”汤姆摇摇头,“这里有一些资料,但他也没写自己把遗物放在哪了,但是——” 汤姆突然闭上嘴巴,神色严肃地望向眼前的浓雾,雾气逐渐凝实,勾勒出一条扭曲的蛇的形状,他低声说道,“有麻烦了。” “麻烦?”纳尔逊向前方望去,再次抬起胳膊,说道,“还好我的东西比较多,一波收拾不完。” “还有?” “嗯,没错,”他手掌虚握,向前猛地一挥,“管他是什么,吃我一轮齐射。” “哒哒哒!” 密集而响亮的声音从密室的四面八方传来,黑暗的角落中此刻充斥着蓝色的火光,汤姆能够听到耳畔传来此起彼伏的“嗖嗖”声,灼热的气柱一道道划过脸旁,而他面前冲天的火光则在他光滑的黑色面甲表面映射出一幅疯狂的绘景。 那片徒有其表的浓雾被高速而又密集的大口径子弹扫射得七零八落,纳尔逊丢出一面崭新的环盾包裹住两人和默默爬来的纳吉尼,它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纳尔逊。 绿色的浓雾被高温快速蒸发,露出了里面焦黑碳化的庞大身躯,蛇怪像一团毛线球一样用庞大的身躯把自己牢牢包裹起来,裸露在外的身体不知道断成了几节,每一节都有不同的模样,有的整节完全碳化,散发着刺鼻的焦糊臭味,有的布满伤痕,正在流出黑色的毒血,有的像剥了鳞准备下锅的鱼一般,令人作呕。 而经过刚刚的一轮齐射,蛇怪的身躯更加千疮百孔,甚至还可以看到发红的弹头还在努力旋转着,想要钻进更深处。 而临近的几根柱子和地面,甚至包括斯莱特林雕像的下摆,也因为跳弹的乱射而变得破破烂烂。 纳吉尼的眼神更奇怪了,天知道这条蛇怪之前在没有人见到的浓雾中经历了什么,纳尔逊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反应过激了,但他深知现在并非怜悯的时间,再次抬起魔咒,指向那团看起来死得不能再死的蛇怪。 “噗噗噗——” 又是一阵齐射,这次没有浓雾的遮挡,两人一蛇可以清楚地看清里面的状况,只见暴雨般密集的各色弹药从密室的边边角角处飞来,似乎是因为之前的枪械尚未冷却,这轮齐射的响声杂乱而爆裂,那些尖利的弹头在魔法的辅助下高速旋转,轻易破开了蛇怪的鳞甲,而那些颜色各异的弹头则带着五花八门的魔法向着蛇怪残破的身躯狂轰滥炸,把它本就如同破布娃娃般破破烂烂的身躯炸的跳动起来——石化、风刃、火焰、毒液、压迫、扭曲……各种看起来威力不大的魔法叠加在一起,却产生了惊人的效果,“蛇怪球”那最外层的身体顷刻间化为齑粉,甚至内一层的身体也没有行程有效的抵抗,几秒钟便被撕成了碎片。 “我觉得你很适合对抗体型巨大的神奇动物,”汤姆幽幽地说道,他屏住呼吸,瓮声瓮气地说道,“它甚至没有血流过来,刚刚还有点儿血腥气,现在连血腥气都没有了。” “哈哈哈,啥时候你抓条龙我们试试。”纳尔逊搓了搓手,扭头问道,“里面的东西还在吗?” “在,”汤姆点点头,手按在地面上不知道在干什么,他答道,“它很虚弱,但是更加狂暴了。” “这种程度的伤害都杀不死它吗?” “可以,或者说,它已经死了,”汤姆答道,“但是蛇怪是很难真正杀死的,你可能没怎么接触过这种东西,所以不太了解,蛇怪不死的特性有些类似摄魂怪,除非完全断绝它们的生机,否则它们一定会在自己的灰烬上重生。” “凤凰吗?”纳尔逊挑挑眉毛。 “听起来像,但完全不一样……”汤姆眯起眼睛,沉声道,“他要来了!” “还在那里吗?就是前面那坨蛇怪那里?” “在里面。”汤姆也不知道是怎样感知的,他笃定地说道,“我能感受到它的躁动,你能拖住它几秒钟吗?我的魔法就要成型了。” “说真的,我觉得你走了歪路,”纳尔逊说道,“哪怕去练拳击都比这好使,施法太慢了。” “这是第一次,下次就快了。” 汤姆话音刚落,纳尔逊就再次抬起胳膊,撸起袖子,用力地打了一个响指。 “嗖!嗖!嗖!”几道破空声凌厉地传来,有些类似于一开始那些箭矢的声音,却单薄了很多,只有几声,尽管单薄,但气场可一点不小,汤姆听到有什么东西高高地飞向了空中,又重重地砸落下来。 “轰!” 一根旗杆般又粗又长的金色长矛从空中落下,以一种汤姆都看不清的急速重重砸落在蛇怪身上,它的身躯对这种巨力并没有形成什么有效的阻挡,只听“铛!”的一声,长矛深深地扎进地面,在地面上留下延伸至两人脚下的蛛网状龟裂。 “轰!轰轰!轰轰轰!” 第一根长矛似乎有着信标的作用,另外几根紧随其后,纷纷落入蛇怪的身体,当最后一根长矛落下时,它们齐齐发光,并由光芒勾连成为一个整体,这使得长矛看起来更粗更长了,蛇怪盘起的身体如同一个插了十几根结婚蜡烛的纸杯蛋糕,显得可怜又无助。 “这是什么?”汤姆的音调都有些变化,他轻咳两声,问道,“能关多久。” “很久,还好你这间密室够大,不然我可能真的难以施展,”纳尔逊说道,“这几根长矛是我用麻瓜研究出的特殊合金打造出的,那是我在克拉科夫的意外收获,他们对这些合金不够满意,强度和韧性高得离谱,但是太重了,难以应用,我把它要了过来,发现它真的很坚固,对魔法也有一种奇特的优秀传导能力,而重量对我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啧,麻瓜真厉害。” “不干人事儿而已。”纳尔逊摇摇头,拿起魔杖冲着被长矛固定在地面的蛇怪一指,那些发光的长矛逐渐变红,一阵烤肉般的“滋滋”响声在两人耳边响起,而长矛周围的空气也因为高温扭曲起来。 一动不动坚持了许久的蛇怪猛地弹了弹,接着剧烈地扭动起来,但扭动时难免碰到长矛造成二次伤害,这让它更痛苦,挣扎得更剧烈了。 “装死?有意思。”纳尔逊撇撇嘴,放下了魔杖,说道,“我已经把它定死在了原地,不瞒你说,除了很难打中人以外,我的‘监狱’是无人可以逃脱的,这些长矛顶端装载了不同的魔法,哪怕蛇怪会幻影移形,也不可能走脱。” “你也是厉害。”汤姆把手从地面上拿开,站起身来。 “所以你准备了半天的究竟是个什么魔法。”纳尔逊后退一步,为汤姆让出位置,“我真的好奇很久了。” 蛇怪依旧剧烈地挣扎着,终于,它的头从小山一般扭曲虬结的身躯中探了出来,但它似乎把自己缠起来了,动弹不得。 纳尔逊呼出一口浊气,他早就看那坨没有头的东西不爽了,一堆扭曲的肉身缠绕在一起,仿佛什么不可名状的玩意儿似的,现在有了头,果然顺眼多了。 蛇怪的脸上没有什么情绪,只是默默地看着纳尔逊,似乎要把这个人的面容刻进灵魂,几秒钟后,它的眼睛失去了光泽,紧接着,它抬起头,把下颚卡在一节身体上,脑袋用力往前一顶!竟然生生地把自己的下巴掰了下来! “噗!” 腥臭的蛇血向前喷来,在碰到长矛构成的发光屏障时,顷刻间变成了蒸汽。 纳尔逊和汤姆被这一幕吓得抖了抖,而蛇怪如同石像一样,维持着高昂着头颅的姿势,甚至可以直接看到它的喉咙,紧接着,两点幽幽的绿光在它漆黑的喉管中亮起,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另一条蛇怪从它的口中爬了出来。 “我说的很难杀死就是这个意思。”汤姆适时地解说道,“但你看,它的下半身好像被你戳中了,爬不出来。” 纳尔逊点点头,怪我给你控住了,现在就是个木桩,到了输出时机了,他再次后退一步,示意汤姆开始他的表演。 汤姆扭了扭脖子,竟然伸手摘下了面具,纳尔逊刚想制止他,却看到面具下的汤姆双眼闪烁着骇人的红光,他冲纳尔逊笑了笑,扭过头直视蛇怪。 蛇怪瞪大了眼睛,但眼前这个巫师对自己最厉害的石化完全没有反应,这让蛇怪小小的脑子里产生了大大的困惑,它以为自己的眼睛没有睁开,但蛇哪有睁不睁眼这一说呢? 只见汤姆把手轻轻上举,一缕缕黑烟从长袍中逸出又马上消散,他缓缓地飞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蛇怪,抬起漆黑的双手,冲着新生的蛇怪用力一握。 他的双手上黑雾涌动,如同纠缠着成百上千只躁动的蛇,这些蛇在他握住双手时马上平静,但蛇怪的身上却沸腾了起来!一团团看不清面容的黑影从汤姆双手中飞出,纠缠在蛇怪身上。 蛇没有发声器官,但纳尔逊却能听到它痛苦的嚎叫。 它的身上并没有什么异状,但两只散发着荧光的绿眸却慢慢得漆黑。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黑魔王”的回归 “它死了吗?” 纳尔逊弯下腰,捡起一块儿被爆炸崩到脚下的碎石,丢到了蛇怪的头上。 “砰——” 石头飞快地飞去,又以更快的速度弹开了。 “没死,但是它变乖了很多,”汤姆握紧了手,蛇怪的双眼变成了深邃而诡异的纯黑,令纳尔逊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他看了一眼石块画出的抛物线与遥远的落点,沉吟片刻,开口道,“你的臂力挺好啊。” “和我这个年龄的专业运动员差不多吧,”纳尔逊点点头,“我可是一直在刻苦训练的。” 蛇怪强烈的扭动渐弱,一道黑烟从它的额头飘起,缓缓消散。 “整挺好,”汤姆轻咳一声,说道,“你能把这些……长矛,撤了吗?我们现在不需要把它扎在那了。” “哦。” 纳尔逊拍拍手,插在地面上的长矛发出一阵金光,剧烈地颤抖起来,接着拔地而起,在空中化为几道流光,落回了纳尔逊的口袋中。 摆脱了束缚的蛇怪在汤姆的命令下从遗蜕中爬了出来,身上沾满了粘液,还有些柔软的新生鳞片划过地上遗落的弹片,留下了一道道白色的划痕。 汤姆举起魔杖,口中念念有词,眼中红光更盛,而蛇怪的眼中也冒出了一样的红光,两片乳白色的翳膜从眼睑处伸长,把那双能够石化一切的强大瞳孔覆盖了起来。 接着,它如同牵线木偶一般以一种僵硬的姿态滑行到了汤姆身前,把巨大的头颅紧贴地面。 这是臣服的标志。 “说真的,我都为它觉得憋屈,”纳尔逊看着趴在汤姆面前一动不动的蛇怪,啧啧称奇,“都说蛇怪的眼睛强大无比,但是它今天甚至没怎么用到那双眼睛。” “战斗不就是这样的吗?” 汤姆头也不回地说道,抬起手,放到了蛇怪的头上,一团黑色的雾气被他抽离出来,握在了手中,纳尔逊定睛一看,那团黑雾呈现出一条蛇的形状,汤姆双手一挥,掌中的黑光连带着蛇形黑雾消散了,但威胁消失的蛇怪仍旧伏在原地,展现着自己最卑微的姿态,汤姆撇撇嘴,走向纳尔逊,一边说道:“从来都没有什么势均力敌的对抗,既然我们知道它的眼睛很厉害,那我们自然不会让它有机会用出来。” “没错,”纳尔逊点点头,“战斗和决斗可不一样,不是行礼之后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在麻瓜的战场上,如果你看到了一队正在吃饭的敌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马上拿出机枪扫射。” “真是不讲武德。”汤姆阴阳怪气地咋舌。 “咱不也是吗?”纳尔逊笑笑。 “好了,是时候修复一下密室了。”汤姆维持了一会儿的高手形象马上垮了下来,他拍拍纳尔逊肩膀,走向了雕像的方向,说道,“帮帮忙……希望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被打碎。” “好吧。” 纳尔逊耸耸肩,走向了另一边,两个人挥舞着魔杖,地面上散落的碎片一块块地归位,嵌合进之前所处的位置,断裂的立柱回复如新,而遗留的毒物和弹药则被纳尔逊召唤出的一个个炼金小人分门别列地收拾到了一起。 “对了,纳尔。”汤姆的声音从纳尔逊对面响起,“你这次来了不会再走了吧?” “不会了。”纳尔逊大声回答道,“我不是说了吗,这次我要待到毕业,我不想做一个没文凭的巫师。” “噢!” 密室中安静了下来,两人又投入到了紧张的修复工作中。 “对了,汤姆,”这次打破沉默的是纳尔逊的声音,他说道,“我之前去了汉格顿,去拜访了里德尔家,里德尔先生的身体状态似乎不是很好。” “哦……”汤姆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我曾经偷偷检查了一次,他年轻的时候受到了太多魔药的伤害,几乎可以断定是迷情剂了。” “原来如此……” “逃出……那里以后,”汤姆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为了摆脱那件事的伤痛,尝试了很多麻瓜不成熟的治疗方法,对他的神经造成了不可逆的破坏,他已经时日无多了。” “能不能——” “不行,”汤姆的声音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他语气平淡、语速极慢地说道,“我问了斯拉格霍恩教授和乔伊小姐,他的生命本就是风中残烛,几乎濒临枯竭,单纯地治疗病症可能还会让他更快地步入死亡……他微弱的生命只能支持这样一副羸弱的身躯。” “唉……”纳尔逊叹了口气,继续问道,“之前我看到你和克——” “对了,纳尔,”汤姆突然打断了他的话,他并不是很想谈论纳尔逊提起的话头,汤姆转过头,大声问道,“那个鬼脸天蛾你拿到了吧?” “拿到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修行那什么阿尼马格斯呢?”汤姆似乎找到了什么被打坏的值钱玩意儿,忽然骂骂咧咧地踢了什么东西一脚。 “考完OWLs吧,”纳尔逊想了想,说道,“我想找一个假期开始时一直晴朗,一个多月以后就会开始暴雨天气的地方。” “可以,和我查的资料差不多。” “什么资料。” “我之前听说了以后,也专门去查了查,我发现了一个地方可能符合你的要求。” “在哪?”纳尔逊欣喜地问道。 “阿尔巴尼亚。”汤姆的语气轻快起来,“那地方这几年在考完试的六七月份天气都很晴朗,但到了夏秋之交就会频繁下暴雨。” “真的吗?” “刚好我要去阿尔巴尼亚的森林里找一件东西,”即便看不见汤姆的脸,纳尔逊也能从声音听出他此刻的眉飞色舞,“这样我陪你去的时候也能找点事情做,不至于太无聊。” 不管是麻瓜还是巫师,破坏永远比修复容易,这场战斗看似持续了很久,但实际上只花了不到半个钟头,而修复这些破坏的器物却让两人花费了一下午的时间。 纳尔逊一边修复着战损,一边打扫着战场,纳吉尼在汤姆身边百无聊赖地爬来爬去,只有那头蛇怪维持着跪服的姿态,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纳尔逊后退一步,正撞到汤姆的后背,他转过身,看到呲牙咧嘴的汤姆,笑道,“你好瘦,你的琵琶骨戳到我了。” “这才是健康的身体,”汤姆翻了翻白眼,稍稍踮起脚看着纳尔逊的头顶,说道,“以目前的主流审美来看,身高比较重要。” “哼哼。”纳尔逊耸耸肩,不置可否。 “你那边整理好了吗?”汤姆问道,挥挥魔杖,一个布满焦黑弹孔的书架飞到了两人身边,他抚摸着书架上的烧痕,眼中满是心疼,“我之前去对角巷里的古董店看过了,有个年代比我这架晚的、品相更差的,能卖五千多加隆。” “你懂什么,战损的古董才更有年代感。”纳尔逊撇撇嘴,张牙舞爪地说着,“你想象一下,当历史学家发现这个书架上布满弹孔时,他们会勾勒出怎样的一个故事?如果能和重要的历史事件联系起来,它一定会身价倍增!” “是这样吗?”汤姆狐疑地问道,“我怎么不信呢?” “这不重要,”纳尔逊揉揉肚子,说道,“我们去吃饭吧,我饿了,吃完饭我还得去办返校手续呢。” “好吧,”汤姆把书架丢回一边,问道,“阿不福思没给你办好吗?” “他最大的爱好就是和自己的哥哥抬杠,”纳尔逊耸耸肩,“据说当初邓布利多教授打算直接保留我的学籍的,按照我在霍格沃兹读了三年算,但是他非要抬这个杠。” “哈哈哈。”汤姆拍着手为阿不福思鼓掌,“真的绝了。” “是吧,”纳尔逊无所谓地走到这间宫殿的大门门口,张开双臂,一些抱着各式小球的炼金小人蹦蹦跳跳地从阴影中向他涌来,排着队跳进大衣各处的口袋里,他维持着动作,说道,“还好手续不麻烦,不然我可真得在他的猪头酒吧里喝黄油啤酒喝回本。” “嗯,但是你得和邓布利多打照面,他现在代理着校长的工作,”汤姆扁着嘴说道,看到纳尔逊周围的炼金小人全部消失,他走上前,搭着纳尔逊的肩膀,向密室的出口走去,“当然,还是吃饭比较重要。” “说起来,我有点儿想念霍格沃兹的南瓜汁了。” “不想念西红柿吗?” “不,谢谢。”纳尔逊摆摆手,“我戒了。” …… “纳尔逊,我一直想当面向你道谢,”餐桌上,阿尔法德用力地摇晃着纳尔逊的手,他挑了挑眉毛,说道,“那件东西真的很好使。” “没关系,”纳尔逊也会意地挑挑眉毛,说道,“我就知道你一定需要它。” “什么东西?” 沃尔布加揪住弟弟,这两个谜语人的对话让她抓心挠肝得难受,但余光感受到汤姆的注视,她轻咳一声,温柔地松开了弟弟,以一个淑女的仪态小口地吃着桌上的生菜。经过三年的成长,沃尔布加如愿以偿地成为了一个她所憧憬的漂亮姑娘,但这位颇有姿色的姑娘可一定不能和弟弟讲话,否则一瞬间就会原形毕露,变成一只暴躁的神奇动物。 而阿尔法德的变化则大出人们所料,所有人都觉得他会长成一个有着卷曲金发和小麦色皮肤的钻地道猛男,不说臂上能跑马,起码也得单手举雕像,但阿尔法德却成为了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戴着金丝眼镜,长相英俊甚至有些娘气的奶油小生,不得不说,布莱克家族的颜值从来没让人失望过,但只有熟悉的人知道,这个看起来是个乖宝宝的家伙,肚子里藏着怎样多的坏水。 周围的斯莱特林学生一边吃饭,一边向这里投来好奇的目光,低年级的学生没有见过这位高年级同学,而认识纳尔逊的人也对他这个消失三年的家伙突然出现感到惊奇,他们低声议论着,但随着汤姆目光的扫视,那些正在讲话的家伙纷纷闭上了嘴。 纳尔逊注意到这一幕,挑了挑眉毛。 “斯拉格霍恩教授在看你。”汤姆用胳膊戳了戳纳尔逊,低声说道。 “我看到了,”纳尔逊低下头,小声说道,“我打算吃完饭再去找他,这会儿太尴尬了。” “但是我感觉以他的性格,等会儿就要来找你了。” “他不应该来找你吗?”纳尔逊战术后仰,说道,“主要我魔药课学得有点烂,他好像一直不是很看得上我。” “自从你去年在《今日变形术》上连续在两篇文章上署名以后,他就已经开始构想一个如何发掘一个麻瓜出身的小巫师变形术天赋的故事了,直到你在两个月以后真正发表了一篇独立完成的文章,他就已经开始给别人讲了。” “没错。”阿尔法德插嘴道,“我们一年级的时候不是经常抄你的作业吗?他有一次甚至给别人说他是默许这种行为的,因为他认为让我们抄你的作业能让自己学到更有用的东西……比如灵光一闪的思路什么的。” “竟然还有这种操作?”纳尔逊哭笑不得。 “是这样的,而且自从你走了以后,大家写作业都很痛苦,”阿尔法德认真地点点头,给纳尔逊行了一个滑稽的礼,眨眨眼睛,说道,“黑魔王大人,大家都在恭迎您的回归呢。” “嘶——” 纳尔逊倒吸一口凉气,刚刚还能适应的周围的目光此刻忽然让他觉得芒刺在背,于是站起身来,飞快地抓起一块面包,说道,“我突然想到还有——” “哦!”一只大手忽然按住了他的肩膀把他抓了过去,纳尔逊抬起头,看到一个海象般胖乎乎的秃顶中年人眉飞色舞地大声说道,“这不是我的得意门生威廉姆斯先生吗?什么时候回来啦,也不知道提前给我说一声,让老师去接你啊。” “斯拉格霍恩教授,您好。”纳尔逊脸色苍白地笑笑。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三分之一 “哦,威廉姆斯!” 斯拉格霍恩教授像提溜一只小鸡仔一样拦住纳尔逊的肩膀把他提了起来,三年不见,他更富态了,长得也更像一只海象了,脸上洋溢着健康的红色,在一众愁容惨淡的教师当中显得鹤立鸡群。 看到他的出现,斯莱特林的长桌上马上安静下来,所有学生们都低下头,安安静静地吃饭。 斯拉格霍恩教授拍拍手,满面春风地搂着纳尔逊,大声地对长桌上的小蛇们说道,“孩子们,你们有些低年级的还不认识他吧?纳尔逊·威廉姆斯,在三年前,他可是和里德尔并列年级第一的优秀学生。” 小蛇们抬起头来,眼神不断地在纳尔逊和汤姆之间穿梭,然后低下头,和身边的同伴交头接耳起来,而几位原本与纳尔逊熟识的同学则小声地为周围的学弟学妹介绍着他的情况。 “之前威廉姆斯离开霍格沃兹,是因为他的学习进度远超常人,”斯拉格霍恩笑呵呵地重复道,“远超常人,所以他为了追求更加精深的法术,选择离校游学,如今学有所成,终于把他盼了回来……威廉姆斯,还是家里好,对吧?” 斯拉格霍恩教授的手微微使劲,低下头,冲着纳尔逊挑了挑眉毛。 “哦……是的,教授。” 纳尔逊听到这个连他自己都是第一次听说的离校理由,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他不明白斯拉格霍恩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阿布拉克萨斯!你在看什么呢?拉文克劳那边可看不到这么优秀的榜样!”斯拉格霍恩忽然抓起桌上的一枚樱桃,丢到了一位东张西望的光头男生头上,他指着惊恐地转过身的男生,说道,“威廉姆斯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可以把课桌变成鸽子了,我听邓布利多教授说,你的变形术作业已经连续三天放在寝室里忘带了?” “教……教授,”男孩磕磕巴巴地站起来,满脸通红地说道,“我……我真的写了,但是……但,但是——” 周围的长桌上发出一阵压抑的笑声。 “行了行了,坐下吧,马尔福,”斯拉格霍恩教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道,“回头把作业补交给邓布利多教授,然后” 纳尔逊这才注意到,这个有着熟悉名字的小伙子长着一头与肤色极为相近的淡金色头发,以至于自己把他认成了秃头,他长着一张花花公子的脸,所以哪怕此刻表情惊恐,也显得有些油头滑脑。 “我过来呢,一是为了欢迎威廉姆斯重新回到我们斯莱特林的大家庭,”斯拉格霍恩教授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腰板,肚子上的游泳圈随着他的动作抖了抖,他拍拍手,大声说道,“二是来给你宣布一项振奋的消息,就在今天早上,在霍格沃兹特快上,他独自一人使用守护神咒击退了一只不受控制的摄魂怪,这也是有记载的最年轻的守护神咒使用者!明天早上,就有威森加摩和魔法等级评测协会的巫师来找他。” “很快就不是最年轻的使用者了。”纳尔逊小声说道。 “很谦虚嘛,威廉姆斯,”斯拉格霍恩松开搂住纳尔逊肩膀的手,给了他喘息的机会,得意地看着周围的学生,仿佛纳尔逊的守护神咒是他教的一样,他用一种充满诱惑力的声音说道,“魔法等级评测协会可能会依据他的表现免除几门OWLs和NEWTs考试,所以你们一定要好好学习魔法,这样也能不考试就拿O,知道吗?” 长桌上一片哗然,周围的三个学院也有高年级学生向纳尔逊望来,甚至引得教授们纷纷侧目,纳尔逊感觉到自己心中的尴尬已经上冲天灵盖,下抵脚板心了,十根脚趾不自觉地搅动着,恨不得在脚底下再抠出一所镜像的霍格沃兹。 但大部分学生还是一脸茫然,他们甚至没有听说过守护神咒这门咒语。 “威廉姆斯,听说你的守护神已经是完全清晰的实体了?”斯拉格霍恩低声问道,“愿不愿意给大家展示一下呀。” “抱歉,教授,”纳尔逊扭了扭肩膀,说道,“这个魔法对于我来说还是太吃力了,我今天可能无法再次释放了。” “也是,”斯拉格霍恩教授点点头,说道,“这种高难度魔法确实很消耗释放者的魔力。” 纳尔逊站着原地,放空着自己心灵。 “那你就早点会去休息吧,”斯拉格霍恩沉吟片刻,表现亲切地拍了拍纳尔逊的背,扭头叫来和纳尔逊同寝的乔治·卡罗,吩咐道,“卡罗,你把他送回去吧,给他带点儿吃的……桌上的牛排什么的,多带点儿。” “我去吧,教授,”乔治·卡罗正准备应下,一直在旁边勾着头憋笑到抽搐的汤姆站起身来,冲着斯拉格霍恩教授说道,“我也感觉有点儿不舒服,刚好我和纳尔在一个寝室,就让我把他送回去吧。” “生病了吗?”斯拉格霍恩教授低下头问道,抬起胳膊揉了揉汤姆的脑袋,关切地说,“那你们两个快回去吧,我让卡罗给你们带些吃的。” 纳尔逊拉着汤姆,逃也似的离开了餐厅,在走到大门前之前,斯拉格霍恩教授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没错,没错,守护神咒是一种极其高深的魔咒……一般情况下,只有强大的成年巫师可以施展……不不不,帕金森,不是说只要你成年了就可以用了,它对魔力、控制力与情绪都有不低的要求,什么?你说我会不会?帕金森,虽然这么说可能会显得我在自吹自擂,但是我无疑是会这个魔咒的,你们想见识一下吗?” “他怎么了?”离开餐厅的纳尔逊小声地问道。 “哈哈哈哈哈!”汤姆先是四下打量了一番,发现周围没人,放声大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他笑累了,捂着肚子直起腰,问道,“你也受不了他,对吧?” “没错,”纳尔逊点点头,狐疑道,“我记得斯拉格霍恩教授之前不是这样啊,那时候他也仅仅是喜欢给学生开小灶而已。” “确实,他甚至现在也在给我开小灶。”汤姆得意地说道。 “你的禁闭不是只有两年吗?”纳尔逊挑挑眉毛,“他这是把你终生监禁了?” “不,之前的禁闭是结束前的最后一次,他问我想不想学习更多的知识,魔药之外的知识。” “他真的很看好你,”纳尔逊感叹道,“所以你说了想?” “是的,所以第二天吃饭的时候头顶的吊灯掉了下来,当斯拉格霍恩教授站出来的时候,我就马上自首了,”汤姆勾起一根眉毛,“我被罚了三年,所以七年级的时候我还得再犯个什么大事儿。” “原来如此。”纳尔逊恍然大悟,但他一开始的迷惑仍然没有得到解决,他追问道,“所以他是为什么变得这么……夸张呢?” “欸,这事儿说来话长,”汤姆摆出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说道,“斯拉格霍恩教授也带高年级的魔药课和一部分的炼金课,你知道的,这两门课的材料越往后越贵。” “我还真不知道。”纳尔逊挑挑眉毛,“很贵吗?” “是的,很贵,”汤姆点点头,嘬着牙花子说道,“我们低年级的时候上一节魔药课就可以熬制一副魔药,材料也不怎么值钱,一些干了的蟾蜍什么的,弄坏了也就坏了。” “高年级以后很贵吗?” “是的,六年级的学生就开始学习制作高级魔药了,一堂课甚至能上好几周甚至好几个月,魔药需要连续地熬制,其中用到的材料几乎都很珍贵。” “那可是一大笔钱。”纳尔逊咋舌。 “没错,去年,斯拉格霍恩教授有一位非常喜欢的麻瓜出身的学生没有选择魔药课,而他的梦想是当一名傲罗——傲罗必须要通过魔药学的NEWTs考试才行。”汤姆摇摇头,说道,“而他不选课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他负担不起高昂的材料费用,于是斯拉格霍恩教授想要向校董会申请一笔资金用以资助那些家境贫寒却在炼金与魔药方面有天赋的学生。” “这是大好事啊!”纳尔逊甚至都想添一笔了。 “好事是好事,”汤姆苦笑着摇摇头,说道,“但是校董们并不这么想。” “他们拒绝了斯拉格霍恩教授?”纳尔逊有些诧异. “比那严重多了,”汤姆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那些恶心的家伙狠狠地羞辱了他。” “这……” “所以斯拉格霍恩教授从那天开始,让我在禁闭的时候处理的材料都变成了用来炼制延寿、健体或者享受的魔药的材料,”汤姆说道,“他可是一位货真价实的魔药大师,通过他的技法,斯拉格霍恩教授已经结交了许许多多魔法界中的‘上流人士’。” “上流人士?”纳尔逊压低了声音,问道,“这些上流人士可一点儿都不上流。” “起码他们愿意给那些没钱学习魔药的学生一点儿赞助,”汤姆说道,“还是有一些可取之处的,我记得之前那些老爷们可只愿意搭理纯血巫师。” “你也不想想是为什么,”纳尔逊撇撇嘴,“之前他们都是纯血主义者,但是现在突然愿意资助那些麻瓜出身的巫师了。” “说明斯拉格霍恩的魔药真的很棒?” “……”纳尔逊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我这几年其实也没怎么关注这方面的事情,但是我知道格林德沃是巫师至上主义者,在他和他的追随者眼中,只要是巫师,不论出身,都是高贵的,而世界上大概有三分之一的巫师认同他的观念。” “你是说英国的魔法部被格林德沃侵蚀了?” “应该是早都被他侵蚀了。”纳尔逊咂巴咂巴嘴,说道,“欧洲很多国家的魔法部都处在了格林德沃麾下圣徒的控制中。” “厉害。”汤姆对格林德沃的观念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只是对他的能力感到惊叹,他抬起头,好奇地问道,“对了,你说有三分之一的巫师认同格林德沃的观点,那剩下的三分之二呢?” “有三分之一如同校董一般,是一群纯血至上主义者。”纳尔逊解释道。 “还有三分之一呢?” “他们没有什么观点,或者说,他们本就是一盘散沙,所以他们的观点根本发不出什么能够让别人听到的声音。”纳尔逊说道,“举个例子:几百年来,巫师世界中一直流传着一种说法,麻瓜出身的巫师所生的后代更有可能成为一个哑炮。” “难道不是吗?”汤姆讶异道,“我一直以为是这样。” “有人列出什么数据吗?”纳尔逊反问道,“你有听说过这种报道吗?英国今年出生的哑炮有多少名,麻瓜出身巫师的孩子占其中的百分之多少……你听说这一丁点儿这种数据吗?” 汤姆低下头,认真思索了片刻,回答道,“好像还真没有。” “我统计过。”汤姆从未见过纳尔逊露出过这种凌厉而笃定的眼神,他轻蔑地瞥了一眼围墙上挂的历代巫师,说道,“麻瓜出身巫师生下的哑炮并不多,相反,因为纯血家族常年通婚导致的沾亲带故,这种近亲通婚诞下的孩子更容易成为哑炮——甚至成为更加危险的存在。” “有的时候,最多人说的话并不是真理。”纳尔逊和汤姆此刻正走下了通向斯莱特林休息室的楼梯,他扭过头,冲那副巨大像框中闪烁而过的少女笑笑,继续说道,“我这几年通读了世界各地的魔法大事记和粗略的魔法史,我发现在巫师的历史中,充满了主观臆测,道听途说和胡编乱造,而真理被这些人藏在了书的背面。” “所以你说的真理掌握在剩下的三分之一人的手中吗?”汤姆不知道经历了怎样一番头脑风暴才把这样两个话题联系到了一起。 纳尔逊愣了愣,止住步子,轻声说道,“如果你愿意,那就是。”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柠檬圣代 “哼哼,”汤姆愣了愣,眼中的红光一闪而逝,笑着说道,“你是说我也是散沙吗?” “那可不一定,”纳尔逊摇摇头,“你知道钢筋混凝土吗?那是四十年前万国博览会上展出过的一种新型材料,起初,人们也认为沙子是没有办法建筑的。” “所以呢?那是什么?” “用水泥把砂、石、水混合,这些一盘散沙的集料就可以形成坚不可摧的结构,混凝土建成的建筑甚至比石头还要坚固、比砖砌快捷、比铁塔更高更大,”纳尔逊说道,“沙子这种松松垮垮扶不上墙的烂泥,现在正被广泛地用于建设中。” “所以你想让我成为水泥?”机智的汤姆很快抓住了重点,“水泥是什么?听起来是一种很神奇的材料,你有吗?” “呃……”纳尔逊的嘴角抽了抽,说道,“画风倒是没有必要那么猎奇,我只是想表达,如果能将散沙聚拢,它的坚硬将更甚石块,我想你可以成为这样的人。” “你总是这样,知道我想要什么。”汤姆咧起嘴角,轻笑一声,随即转过身,张开双臂,向纳尔逊问道,“那么你呢?你想要什么?” 他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走廊当中,在与墙壁的反复碰撞中变化着音色,由原本的高昂变得低沉且充满诱惑,而那似乎就是他本该有的音色。 “我想要知道我想要干什么,哈哈哈。” …… “威廉姆斯?抱歉,我对他不是很了解,只知道他是里德尔的朋友。” 餐厅中。 教授们吃完饭便离开了,但有很多学生还是留在餐厅里,望着自己的空盘子相互打听这位突然出现的高年级同学,而几位纳尔逊的同班同学甚至舍友在被问起时,却惊讶地发现,除了和汤姆关系很好以外,自己对这位威廉姆斯甚至没有什么其他深刻的印象了。 “他总是和固定的那么几个人凑在一起,就是刚刚坐在他旁边吃饭的那几个,平常也乐于助人,就是有些不爱搭理别人。” “他是一个孤僻的人吗?”一位新生见状,好奇地嚷嚷着,“听起来他好像只有里德尔一个人朋友。” “不,不不,他不是,”乔治·卡罗用力用掌根砸着自己的额头,低声说道,“我仔细回忆了一下,每堂课他都去上,每次活动也在参加,他会和我们一起去看魁地奇,甚至一起走密道去霍格莫德,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他仿佛不在那里一样,仔细想想,他和我们并没有什么交流,明明深处中心,却仿佛离群索居一般。”一旁的艾伦·艾博插嘴道,这个阴郁的小老弟和纳尔逊住一个寝室,平常没什么存在感,没想到讲话还挺讲究,他沉吟片刻,说道,“威廉姆斯还是很合群的,大伙儿都很想念他,说真的,我们这群人一年级的魔咒学作业几乎抄的都是同一份,最早的版本是从阿尔法德那家伙流出来的,据他所说,他所有的作业都是抄威廉姆斯的……当然,他休学以后,我们学院那届的作业质量瞬间低了几个档次,你们不如去问问阿尔法德吧?” “阿尔法德?你在吗?”很快就有人开始找他,但在斯拉格霍恩离开时,阿尔法德就被姐姐马上抓走了,那人笑着摇摇头,说道,“也是,如果阿尔法德在这儿,他一定不会错过这个出风头的机会。” 隔壁的拉文克劳餐桌上,和纳尔逊的另一个舍友同名的德怀特则站在椅子上,眉飞色舞地说道,“纳尔逊,我当然知道他,他应该来拉文克劳的,我就知道他很聪明!” 他端起桌边的汽水,大口吞下半瓶,抹抹嘴,开心地说道,“他可是个热心肠,当年有一次,就在拉文克劳的休息室门口……对了,你们低年级的可能不知道,拉文克劳以前是没有口令的,只有挂在门口的一个青铜门环控制着大门的开合,但是想要进门就要回答它提出的那些奇怪的问题。” “好神奇,”一名拉文克劳的新生感叹道,“怎么现在变成口令了呢?如果还像以前一样该多有意思……” “有意思?”德怀特挑了挑眉毛,高声说道,“当你上课忘带作业着急回来拿,当你着急回寝室上厕所,当你在晚上回宿舍时发现十几个人被堵在门口猜谜语并很快成为他们的一员,你就不会觉得它有意思了!后来它消失了,谢天谢地,过两天搬来了一位画像,可能是校方看到我们拉文克劳学生受的苦了吧,这才把它挪走了。” 听到这句话,正在小口吃着圣代的梅特尔“扑哧”一声笑出了声,自从邓布利多开始代行校长职责后,柠檬圣代在餐桌上就突然变得常见起来,德怀特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那天晚上,我刚好碰到纳尔逊来塔楼楼顶的猫头鹰房寄信,那天我刚打完魁地奇,肚子很不舒服,但是门环又提了一个很难的问题,我答不上来,只能尴尬地僵在那里。” “所以你就地解决了?”长桌角落传来一声调笑。 “怎么可能?!”德怀特瞪了那边一眼,说道,“刚好纳尔逊路过,随口就回答出了问题,帮我解了围,我觉得像他这种又热心又聪明的巫师,就应该来我们拉文克劳!” “但是分院帽把他分到了斯莱特林。” “可能仅仅因为他太纯了,”德怀特撇撇嘴,“再说那破帽子那么旧了,有时候脑子不清楚是很正常的,更何况它还没有脑子。” “它确实有些老旧了,不然也不会把你分到我们学院来。” 一道清冷的女生从他身后传来,德怀特如同被施了石化咒一般,全身僵硬地转过头,正对上赛克斯教授冷冷的双眼,在她的凝视下,德怀特脊背发凉地从凳子上爬了下来,像只被雨淋了的鹌鹑一样缩着脖子低头站在原地。 “我现在有些庆幸把东西落在餐厅了,”赛克斯教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扭头向教职工的长桌走去,一边走一边说,“不然也没法看到这么感人的一幕,虽然和同学们搞好关系是学生时代最重要的事情之一,但这并不代表你就可以把那双刚从魁地奇球场传出来的泥泞鞋子放到餐厅的椅子上,德怀特,看样子你的作业还是有些少了,不然也不至于有这么多上蹿下跳的精力。” “赛……赛克斯教授,我……我——”德怀特期期艾艾地狡辩着,“我没有想站在桌子上说,只是刚刚吃饭的时候我有个东西被甩飞了,我不站高点……可,可能找不到它。” “你在找什么?找借口吗?”赛克斯教授从教职工餐桌上拿起一副造型独特的刀叉,用餐巾包好放到了口袋里,走回德怀特的身边,冷冰冰地说道,请叫我赛克斯教授,不要叫我赛赛克斯教授,谢谢。对了,我觉得有必要给你找些事情宣泄一下你那无处安放的精力,明天你去陪奥格在黑湖上划船吧,他刚好需要一个人帮他观测黑湖最近的水文。” “教……教授——”德怀特的脸变得煞白,他平生最怕的就是那种长着带吸盘触须的东西了,但不等他话说完,赛克斯教授已经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离开了。 餐厅里留下的学生们面面相觑,互相张望着,安安静静地结队离开了。 不一会儿,连德怀特都从“石化”中恢复过来,拖着疲惫的身躯离开了,他准备周末就去霍格莫德买一些驱逐鱿鱼、章鱼和乌贼的魔药。 只有梅特尔坐在原位,一会儿板着脸一会儿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握着一柄小银匙,低着头搅动着那杯圣代。 …… 纳尔逊搅动着手中的柠檬圣代,抬起头,面带微笑地盯着邓布利多背后那张空空如也的挂画,在进入邓布利多的办公室打过招呼后,两人已经维持着这样一动不动的氛围半个小时了。 为了防止圣代融化打破尴尬,纳尔逊甚至偷偷摸摸给它施展了降温的魔法,再过半个小时,麦旋风可能就要被他发明出来了。 他用余光瞟了一眼双手交叉、目光深邃的邓布利多手边那杯毫无变化的圣代,心里笃定邓布利多干了和他一样的事情。 见到邓布利多这样,纳尔逊便继续梗着脖子,一圈圈地搅拌着圣代。 “纳尔逊,”邓布利多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了,他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在静坐这项竞技中,无疑是年轻人更占优势,他端起了桌上的圣代,挤了挤眼睛,问道,“你的气消了吗? “教授,我可没有生气,”纳尔逊没想到邓布利多会来一记如此单刀直入的直拳,他动作夸张地挑了挑眉毛,摆摆手说道,“这种圣代就是要多搅和搅和才好吃,这是我在美国学到的吃法,我还没动嘴,您要不要尝尝?” “好啊!”邓布利多露出一副期待的表情,张开手,自己手边的圣代摇摇晃晃地飘到了纳尔逊身旁,而纳尔逊也丢出自己的圣代,以一种一模一样但方向相反的轨迹向邓布利多飞去。 邓布利多接过圣代,用勺子剜挖了一口,放到嘴里细细品味着,过了一会儿,他欣喜地赞叹道,“没错,味道确实好多了,纳尔逊,你这次出远门果然是学到了不少东西的。” “是的,教授。” 邓布利多三下五除二地吃完了一杯圣代,满意地用勺子刮着杯壁,问道,“你觉得伊法魔尼怎么样?和我们比呢?” “很不错,伊法魔尼在高山上,空气和环境比我们好一些,但是城堡没有我们的好看。” 见纳尔逊只是在一味地描述外表,并没有对教学提出任何评价,邓布利多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把表格给我吧,我签完字以后寄给魔法部,就不用你跑来跑去了。” “好的,”纳尔逊把手中的表格摆到桌上,推向邓布利多面前,“谢谢您,教授。” “这是我应该做的。” 邓布利多拿起纳尔逊的学籍表,一边翻阅,一边点头,很快就把它看完了,然后将那摞羊皮纸放到抽屉里,抬起头,直视着纳尔逊的眼睛。 纳尔逊以为他要直入正题了,于是正襟危坐,提高了精神,没想到邓布利多张了张嘴,只是问了一句,“听说你在有摄魂怪的情况下施展了完整的守护神咒?” “是的,教授。”纳尔逊一挥魔杖,一团银色的雾气从杖尖涌出,绕着房间飞快转了一圈,如同狂风一般把一些轻盈的摆件吹得七零八落,紧接着,它回到了纳尔逊手中消失不见,只有一片细长的翎羽从空中飘荡着落下,正落在邓布利多面前。 邓布利多眯起眼睛,仔细地望着眼前这根除了颜色外与正常羽毛没什么区别的纤长翎羽,它的羽轴坚硬锐利,呈现出完美的弧度,而其上的羽片与羽枝却仿佛经历了大战一般呈现自然的缺损,剩下的完整部分比邓布利多见过的任何一根羽毛都要完整,他贴近脸,伸出魔杖想要戳戳这根发着银光的翎羽,但就在即将触碰到的瞬间,它崩碎成了一粒粒银色的光点,被微风一吹,就飘散了。 邓布利多抬起头,靠在椅子上,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您怎么了?教授。”纳尔逊抬起头,问道,“您好像有些不舒服。” “不,纳尔逊,”邓布利多挺直腰板,直勾勾地盯着纳尔逊的双眼,认真地说道,“我很庆幸,你在那样艰苦的条件下没有成为我所惧怕的人——到这种时候,我也不瞒着你了,我真的很害怕你走上一条成为黑巫师的歧路。” “您怎么知道?”纳尔逊反问道。 “依赖黑魔法的黑巫师会被黑魔法侵蚀,他们麻木疯狂的灵魂无法支持他们施放出守护神咒,尤其是这么完整的守护神。”邓布利多轻松下来,讲话也不藏着掖着了。 “教授,您这就是刻板的偏见了。”纳尔逊也跟着邓布利多笑了,但他摇了摇头,反驳道,“不瞒您说,我认识一位只会用魔法治疗别人的巫师,同时,他也是一个被超过二十个国家的魔法部通缉的黑巫师头子。” 正文 请个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往事 “你是说茨威格吗?那个犹太人巫师?”邓布利多听到纳尔逊的描述,思索片刻,说道,“我知道他,纽特还和他有过一段往事。” 纳尔逊眯起眼睛,在罗莉安曾经居住的城堡中,纽特和茨威格有过一次对峙,在那场战斗中,一打三的纽特两次击中茨威格的面门,两个人甚至没说什么话,完全不像见过的样子,他没有说话,静静地注视着邓布利多。 “我知道他,”邓布利多摇摇头,重复道,“他是一个被血统和命运伤害的可怜人。” “可怜人?”纳尔逊重复道。 “是的,”邓布利多点点头,“我听说他有一半的神奇动物血统,但不知道是什么动物……他投向……那边,是一个悲剧,但是听我说,纳尔逊,哪怕他从来没用过黑魔法,这也并不能代表他不会用。” “教授?你是认真的吗?”纳尔逊咧咧嘴,面容和煦地笑道,但邓布利多却从他的脸上感到了明显的冰冷,“我的守护神咒,就是茨威格一字一句,一个动作一个动作教给我的,教授,您刚刚亲口说了,能够施展出完整守护神的巫师不可能是个黑巫师,那么您是凭什么这么笃定他是个黑巫师的呢?” “纳尔逊……”邓布利多抬抬手,准备道歉,但纳尔逊早已不是之前那种儒雅随和的少年了,他已经变成了另一种儒雅随和,完全没有给邓布利多插话的机会。 “教授,冒昧地问您一句,您认识茨威格吗?您知道他会什么魔法吗?您知道他在成为圣徒以前是干什么的,我甚至不知道,您是如何从‘他和纽特有过一段儿往事’这种故事中听出他会什么黑魔法的呢?” 纳尔逊抱着手,靠在椅背上,目光平静地看着邓布利多,虽然他说得极快,但却语气平淡,这段话如同一道强大的咒语一般深深刺入了邓布利多的心里,他的身体突然前倾,如同邓布利多常做的那样用交叉的双手支住自己的下巴,埋低头,声音低沉地说道: “而且教授,您错了,从一开始您就错了,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被命运伤害的可怜人,更没有什么被血统迫害的人,世界上根本没有这种可怜虫……哪怕在最落魄、最脆弱、最孱弱的时候,人总是可以自己选择的,不是吗?” 沉默不语的邓布利多如同猛然惊醒一般,突然睁开眼睛,他这才意识到,纳尔逊早已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了,其实从1939年9月1日开始,纳尔逊就已经不是那个满嘴警句的孩子了。 “纳尔逊,你说的对,我得向你道歉,”邓布利多竟然真的低下头,冲着纳尔逊道歉,他凝视着纳尔逊的双眼,认真地说道,“我这种人在高处待久了,竟然忘记了自己从哪里来。” 邓布利多苦笑着摇摇头,眼神中带着一丝释然,他扶着桌边的烛台,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自以为见识不少,但没想到它竟然成了干扰我认知的凶手——我当年来到霍格沃兹成为一名变形术教师时,就发誓要如同赫奇帕奇一般用全部的热情教育每一位学生,但是没想到今天,我竟然在自己的学生面前如此草率地凭借刻板印象对一位素不相识的人下了定义。” “教授……”纳尔逊搅动着手里的那杯柠檬圣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邓布利多,这个看起来总是满脸平静、稳如泰山的男人,他似乎很久没有宣泄过自己的情绪了,一团红色的烈焰以邓布利多为中心向四周蔓延,纳尔逊向后闪躲了一下,发现邓布利多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一声在空气中来回回荡的鸟鸣。 “……”纳尔逊只好坐在原地吃完了那杯圣代,但是邓布利多仍然没有回来,百无聊赖的纳尔逊站起身来,在办公室中走来走去,自言自语道,“没想到他现在就可以在学校中幻影移形了。” 纳尔逊支着下巴,看着办公室中摆满的小摆件,戳戳那个,捣捣这个……直到纳尔逊发现,门后藏着一架细长的柜子,老旧但不落纤尘的柜门虚掩着,似乎在说着“快来开我”,他仿佛着了魔一样向柜子走去,没等他靠近,柜门从里面弹开了,柜子中空空如也,只有一个老旧朴素的灰色石盆安静地摆在里面。 “冥想盆……”纳尔逊摇摇头,忽然认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与怪异,脑海中的观点正在大战,直到某一方杀光另一方。 纳尔逊从怀里掏出一个装满流动银光的小玻璃瓶,那里面装着的,正是三年前纽特交给他的,目击那场巴黎大战的完整记忆。 纳尔逊用魔杖挑着银丝,小心翼翼地把它从瓶中挑出,牵出了长长的丝,他静静地低下头看着冥想盆中忽然浑浊起来的水,把记忆倒了进去,一个小小的漩涡从正中央产生,并越转越快,直至整个石盆中的水都变成与记忆相同的亮银色。 纳尔逊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把头埋进了盆中,他闭着眼睛,耳膜也因为瞬间的压强失衡而发出耳鸣声,他在那一霎那几乎失去了五感,一股令人头晕目眩的下坠感向纳尔逊袭来,他努力地睁着眼睛,只一瞬间,纳尔逊耳边的声音忽然清晰了起来。 哭喊,狂笑,尖叫,刺目的红色和灼热的空气占据了五感,一个个身穿巫师袍的巫师在巴黎上空飞来飞去,相互战斗,打作一团,甚至已经分不清敌我,遮天蔽日的黑纱飘荡在他们周围,拱卫着站在中心高楼顶端的领袖,他背着双手,似乎在发表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说。 纳尔逊抬起手,四处打量,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巴黎城郊的高塔顶端,他眨眨眼睛,眼前的三道瘦高人影重合了,纳尔逊张开嘴,正欲打招呼,却猛然发现自己正身处回忆之中。 那三道瘦高的人影重合了,他转过身来,神色紧张地握住手里的提箱,那是年轻时候的纽特,脸还没有现在这么长,长得很嫩,一件蓝风衣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嘴里不住地念叨着什么。 “和我没关系,和我没关系,和我没关系……”纳尔逊向前一步,正听到来回踱碎步的纽特不住的碎碎念,他满脸纠结,双眼紧闭,鼻子和脸皱到了一起,直到纳尔逊完全靠近,纽特双手握拳,重重地挥了一下,声音很轻但语气很重地说道,“我……唉!算了!” 他随即打开提箱,一只通体洁白、体型巨大的白色大猫从提箱中钻了出来,正是纳尔逊见过的邹吾,纽特拍了拍它的毛,翻越栏杆向前一扑,一人一兽如灵猴般穿梭在巴黎的高楼之间。 “可以,”纳尔逊为学长灵敏的身姿折服,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带着邹吾直接幻影移形到战场,反而在楼顶间跑来跑去,但帅确实很帅,而且自己也能跟得上,“飞着可能会好些。” 说着,纳尔逊抽出魔杖,冲着自己一指,一团烟雾在原地爆裂,一只有着复杂花纹,全身上下仿佛打满补丁甚至穿着一件大衣的麻雀出现在那里,叼着魔杖向纽特离开的方向飞去。 随着变成麻雀的纳尔逊不断前行,他身后的景物像被摔碎的镜子一般纷纷碎裂,而写实的景物在穿梭在楼宇中的纽特面前不断生成,这段回忆取自纽特的经历,所以只有他视野中收录的事物有存在的资格。 愈往前行,空气中的压抑气味愈发浓烈,那只巨大的伏地蝠正缓缓调整着自己将天空填得满满当当的身躯,成环状层层叠叠地将格林德沃包裹起来。 纽特拐进了一旁的巷子里,但纳尔逊并没有再次跟上他,反而扑扇着翅膀,向格林德沃的方向飞去。 他看到了那两个只存在于背景故事中的人物,一个满头金发、浑身伤痕却表情坚毅的男人,他右手握着魔杖,踩着一根破烂的扫帚凌空站在格林德沃对面,他紧紧地咬住自己的下唇,殷红的血液顺着下巴缓缓滴落,而他的另一只手则紧紧地握住了一位突然出现在身边的黑裙女士,她面色苍白,身形消瘦,一袭朴素的黑裙在空中显得摇摇欲坠。 不用任何人介绍,纳尔逊就知道了他们的名字,梅尔干·威尔特宁和伊丽莎白·威廉姆斯,他感觉翅膀有些沉重,用力挥舞了两下,悄悄地悬停在梅尔干和伊丽莎白二人中间。 梅尔干感觉到飞天扫帚突然沉重了几分,伸手一抓,握住了一只纤细、冰冷的手,那只手的手心满是汗水,而那只小些的手却翻过手腕,牢牢地握住了他,梅尔干扭过头,正对上伊丽莎白明亮的眼睛,他望着伊丽莎白,责备地摇了摇头,过了几秒,两人相互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紧接着,梅尔干扭过头,面容坚毅地望向了楼顶充满压迫力的黑魔王,伊丽莎白也举起了她的魔杖,虽然她的身体摇摇欲坠,但握住魔杖的手却异常稳定。 “幸会,”格林德沃行了一个动作极其标准的巫师礼,他将魔杖举在胸前,轻声说道,“威尔特宁先生,和威廉姆斯小姐,很高兴见到你们。” 说罢,他又弯下腰,望着梅尔干与伊丽莎白之间的位置,再次做了一番之前的动作,眨眨眼睛说道,“晚上好。” 纳尔逊悬停在他视线的焦点,心里五味杂陈,他真的没想到巫师中的先知连这种事情都能预言到,抬头看了看天上躲在云后的太阳,他心里明白,这句晚上好是给自己的。 梅尔干只当格林德沃给两个人分别打了招呼,僵硬地点了点头,举起了魔杖。 “格林德沃!”他咽了口唾沫,甩甩头发,正色道,“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离开巴黎?” “有趣,”格林德沃背起手,眼神从两人中间移开,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梅尔干的脸,说道,“不得不说,你是我目前为止见过的唯一一个,不想取我狗命的敌人。” “我不是你的对手,格林德沃,”梅尔干爽快地承认了自己技不如人,但他面色鉴定地说道,“虽然我无法打败你,但我有自信拖住你,我相信巴黎的人民会自己拯救自己,你在这里的算盘打不响。” “我简直不能更赞同,威尔特宁先生,”格林德沃耸耸肩,说道,“但是总得试试,不是么?虽然我们十五分钟以后就要撤出巴黎了,但我还是抑制不住和你这样的强大巫师切磋的机会,溪边的威尔特宁,这可是响彻世界的名号。” “我随时奉陪,但你不如先带着这些圣徒撤走。”梅尔干耍了个小心眼。 “威尔特宁先生,不如你先让身边的威廉姆斯小姐离开,”格林德沃看着伊丽莎白,诚恳地说道,“刚刚你送走的是你们的孩子吗?孩子那么小可不能没有母亲,而且看起来你有一些虚弱,这样我未免有些胜之不武了。” “没关系,”伊丽莎白的行事风格和她的黑色马尾一样干练,她将手向前一戳,一道蓝色的电光从杖尖冲出,狠狠地扑向格林德沃的面庞,在射中格林德沃时又猛地变粗,她维持着光柱,继续说道,“我们是二打一,没有关系。” 电光凝成了一道一人宽的粗大光柱,瞬间将格林德沃身前的栏杆汽化,并把他完全包裹起来再继续向后冲去。 几乎是一瞬间,这道光柱便到达了天边,瞬间击碎了周围的云层,向更远的天空射去,几乎全巴黎尚存意识的人都望向了天空,看到了这道比阳光还要耀眼的光芒。 “希望我遗传了这个……”纳尔逊扑扇着翅膀,望向天空中难以合拢的巨大空洞。 “女士优先,这完全符合公序良俗,”终于,伊丽莎白停下了魔力的供给,但魔咒过去,尽管房顶上的一切东西都被融化,但格林德沃还是完好地站在原地,他摸了摸滴落着铁水的栏杆,点了点头,对着空气说道,“让你见识一下强者的战斗。”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雷龙 “威尔特宁先生,该你了,”格林德沃做出一个“请便”的手势,说道,“威廉姆斯小姐的魔法我见识到了,即使是我也要暂避锋芒,那么你有什么绝活能够取悦我呢?” “格林德沃,我的妻子在旁边,请你不要说这种令人误解的话,”梅尔干摊开双手,又把手背在背后,面露无奈地说道,“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家里一直都是她说了算,因为我打不过她。” “我期待你的表现” “哼!” 伊丽莎白瞪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冷哼一声,趁着两人谈话的间隙,抬手一甩,一条几公分长的迷你雷龙猛地从袖中冲出,它长得有些像匈牙利树蜂,但是精巧许多,那些本应生长着狰狞倒刺的部位涌动着骇人的电光,它升上天空,体积迅速膨胀,接着张开双翼,一对布满犹如利刃般倒钩的巨大翅膀用力撑开,带起的狂风让两边的楼房摇摇欲坠,遮天蔽日,犹如天神下凡,伊丽莎白站在雷龙翼下,眼中雷光流转,马尾的绳结散落,一头青丝在静电和狂风的搅动下舞动起来,吓得格林德沃都后退半步,嘴里不住说着,“好家伙……好家伙……” “好家伙……”纳尔逊也飞高了一些。 她抬起右手,指向雷龙,面色不善地说道,“格林德沃,少在那里假惺惺的了,刚刚那道魔咒你可是躲都没躲!” “威廉姆斯小姐,”格林德沃很快恢复了镇定,脸上的表情被雷龙的电光映得青一阵白一阵的,他点点头,说道,“我刚刚其实幻影移形走了,只是你没有看见而已,如果我不躲,可能现在正在和你说话的就是我的幽灵了。” “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伊丽莎白撇撇嘴,不再言语,三人就这样陷入了一阵诡异的静默僵持当中,而脚下的巫师们仍然打得如火如荼,但格林德沃甚至不愿意看他们一眼。 甚至连梅尔干和伊丽莎白都仿佛对巴黎的安危失去了兴趣,毫不在意周围熊熊燃烧的厉火。 沉默愈久,气氛愈发压抑,沉闷的空气令人难以呼吸。 过了一会儿,之前被伊丽莎白击穿的云层缓缓闭合,随着低气压诱发的狂风涌动,巴黎上空逐渐变得阴云密布起来。 “轰隆——” 一道沉闷的雷声层层叠叠地从天际传来,格林德沃抬起头,感受着这令人焦躁的湿润空气,一滴雨滴从空中落下,落到他的头顶。 “这可不是个好天气。” 格林德沃喃喃道,无数豆大的雨滴齐刷刷地砸向地面,周围充满了令人轻松的“沙沙”声。 “这对巴黎可能是个好天气。”梅尔干突然说道。 格林德沃低下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这种自然的雨滴可无法熄灭厉火,甚至只能助长它的燃烧。” 说罢,他又抬起头,关注起电闪雷鸣的西方。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格林德沃第二次抬起头的瞬间,梅尔干动了,他背在背后的手一刻都没有停歇,在面对格林德沃的时间里,他从来没有停下过施法,此刻魔咒完成,巴黎上空的乌云以他为中间转变着颜色,如同在一滴清水中滴入了一滴湖蓝色的染料,那抹沁人心脾的蓝色如同水波般向外飞速扩散着,甚至这些后来的乌云,都是出自这位颇负盛名的年轻巫师的手笔! 格林德沃反应过来,马上举起魔杖,低下头想说句什么,却只见梅尔干抬起双手,猛地向下一挥,像乐队指挥带领乐团切入惊涛骇浪般的高潮一般,倾盆大雨构成水幕,狠狠地砸向格林德沃的头顶。 格林德沃只来得及挑了挑眉毛,就被那道从天而降的水柱淹没了。 梅尔干不断地向巴黎的天空发号施令,很快,随着他的动作,一道道流转着湖蓝色魔力的水柱从乌云中探出头,找准格林德沃的方向猛扑而来,构成了一座蛛网般的水流牢笼,普通的水对格林德沃这种程度的大巫师是无用的,可能最多洗掉他头上的发蜡,但梅尔干的“雨中”包含着包括幻影移形禁止咒在内的四十多道反咒,那些被大雨淋到的巫师,不论法国魔法部的傲罗还是前来破坏的圣徒,他们纷纷停下了施展魔法的动作,因为他们发现,淋了雨的魔杖似乎变成了一根普通的木棍,无法继续传导魔咒了。 连气势强盛、不断蔓延的厉火都在湖蓝色的雨幕下变得飘摇虚弱起来。 “好一个溪边的威尔特宁,”格林德沃畅快的笑声从关押他的水柱中传来,还时不时地吐一个泡泡,“咕噜咕噜……但是威力似乎不太够,不是……咕噜咕噜……吗?” 梅尔干没有说话,但他身边的伊丽莎白早已按耐不住,这个从怀孕开始心情就没有好过的女人用力地捏紧拳头,头顶的雷龙高高地昂起脖子,一声清越的龙吟甚至让落雨停滞了一瞬,紧接着,雷龙一头扎向天空,覆盖整个巴黎的湖蓝色雨云飞快地稀薄下去,而那些流转的魔力凝成闪电,汇入了雷龙身上。 它大了一圈,发出痛苦的嘶鸣,紧接着身形一震,巨大的身躯爆发出强烈的电光,正在目睹这一切的所有人眼前一亮,随即黑了下来。 这条比之前大了好几倍的雷龙又变回了原来的大小,身上的鳞片愈发凝实,电光映衬得伊丽莎白愈发苍白,她板着毫无血色的脸,挥舞魔杖,雷龙在空中优雅地舒展身体,与空气接触发出频发的强烈爆鸣声,紧接着,它振翅俯冲,一头扎进了束缚格林德沃的雨柱之中。 那一根根相互交错的雨柱纷纷亮了起来,雷龙献祭了自己,唤醒了藏身于大雨中的同伴,那些扭动的、形状粗糙的雨柱顶端亮起了一双双涌动着风雨雷电的眼睛,它们长出龙角,伸出獠牙,凝望着被自己裹挟纠缠的格林德沃,然后更加疯狂地扭动起来。 “这居然是变形术吗……” 纳尔逊麻雀的身躯颤声说道,作为专精变形术的巫师,他一眼就看出来,这一条条仿佛东方蛟龙的水柱竟然都是由变形术创造出的——梅尔干的魔力将整个巴黎的水汽凝成云层,又粗暴地跳过凭凝结核形成雨水的过程,直接将这铺天盖地、充满压迫力的乌云化为暴雨,倾泻到地上! 天空中的乌云消失了,这意味着所有的水汽都凝聚在眼前这几条暴烈的蛟龙体内,巴黎的天空异常清亮,如同被人洗涤一新,那些逸散在空中的微尘全都被变化成水汽,在梅尔干的魔杖下守护着自己的城市。 流水尽管坚韧,却缺少威力,伊丽莎白的魔法像天造地设一般,虽然纳尔逊看不明白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它暴虐的能量和强大的破坏力仍是显而易见的。 雷龙将自己分散,为那些蛟龙披鳞挂甲,给与了它们最迅猛的速度与最锋锐的獠牙,纳尔逊能够看到,之前还闲庭信步的格林德沃正竭力在蛟龙的体内支起一圈透明的屏障,它不仅在承受着流水无时不刻的冲刷,也在承受着那些游走于水中的雷霆的不断地轰击,它们的战果更为斐然,一道道裂纹说明,格林德沃的防御已经岌岌可危了! “这是武魂融合技吗?”纳尔逊咂巴着自己的鸟嘴,在蛟龙身体里穿来穿去,耳边只能听到雷霆不间歇“劈里啪啦”的爆响,看到这种阵势,他真的以为格林德沃真的要在这里被做掉了。 但未来的格林德沃终究活得好好的。 “咔——” 终于,在数十条绞肉机一般闪着电光的蛟龙的轮番攻击下,格林德沃身边的保护罩崩碎了。 他高举魔杖一团炽热的黑色火焰从背后升腾而起,凝成了一个雄健的人形,它伸出两只巨大的手,用力挥动着,灼烧着蛟龙的身体,那条蛟龙透明的身体中顷刻间充斥着灼热的黑炎。 梅尔干和伊丽莎白对视一眼,点点头,同时举起了魔杖,那些扭动的蛟龙同时停下了动作,拱卫着最中间那条关押着格林德沃的“监狱”,它们体内同时亮起了一粒微光,一声苍凉的龙吟从这些蛟龙体内传出,它们眼中的灵性也消散了,紧接着,它们的身躯出现了道道裂痕,犹如原子裂变一般不稳定的白光从缝隙中射出,除了关押格林德沃的蛟龙,剩下的全都动作整齐地冲天而起,很快消失在了天际。 梅尔干搂住伊丽莎白的肩膀,操纵着脚下的扫帚飞快后退,一眨眼就跑远了,而格林德沃也眯起眼睛,抬起头,不断为自己施加防护魔咒,如临大敌地摆好防御的姿态。 紧接着,一道闪电直直地劈到格林德沃头顶,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几十道裹挟着电光的水柱从天而降——它们太快了,以至于像是同时落地。 “轰——” “叮——”纳尔逊的耳边一片清净,只剩下单一的底噪,他的面前白茫茫的一片,哪怕是在记忆之中,他也受到了这场战斗余波的冲击。 当他从失明失聪的状态中缓过神来,耳边传来了格林德沃虚弱的声音。 “自大真的是巫师的天敌。” 纳尔逊抬起头,发现格林德沃正踩着伏地蝠的身躯悬停在空中,这只遮天蔽日的神奇动物此刻的状况有些凄惨,全身破破烂烂,本来就想一条黑纱的伏地蝠现在就像是一条被小孩丢尽轮毂里的围巾一般,身体剩下的可能都没有一半,断口处滴落着黑色的血液,巴黎短时间内又迎来了第二场雨。 格林德沃的状态比他的宠物好不到哪去,他的长风衣已经变成了一个马甲,全身上下布满了焦黑的破洞,裸露在外的皮肤消失不见,鲜红的血肉裸露在空气之中。 格林德沃的头顶一片焦黑,半张脸也已经完全黑了,一只眼眶正在往外渗血,左手软绵绵地挂在体侧,看样子已经失去了感觉,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呼吸短促,透着一股子虚弱,而他每次喘粗气的动作都会使得一口暗红色的淤血从嘴角涌出。 在格林德沃的身后,一朵蘑菇云正在盛开,之前踩着的那栋楼已经看不到了,连带着周围几个街区化为齑粉,只留下一个黑漆漆的大坑,坑里的碎石被高温灼烧的通红,格林德沃的黑炎与伊丽莎白的雷霆落了一地,覆盖在断壁残垣上继续着自己破坏的使命。 梅尔干和伊丽莎白从远处飞来,他们十指相扣,停在了格林德沃身前。 “自大真的是巫师的天敌。”像是怕梅尔干和伊丽莎白没有听到似的,格林德沃又重复了一遍,嘴里冒出一律黑烟,这句话牵动了他的呼吸,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一边吐血一边摇头。 “再同意不过了,”梅尔干没有继续动手,他苦笑着说道,“刚刚那一击没有打败你,我就再也没有战胜你的可能了。” “咳咳,”格林德沃抹了抹嘴角的鲜血,说道,“如果十分钟内我不去医院,我就真的要死了。” “哈哈哈,算了吧。”梅尔干笑笑,问道,“我有一个问题,你是怎么防御下来的,按理说,我们的攻击连梅林也没有抗住的可能,我还封锁了空间,你无论如何也不能闪避。” “做的真绝,”格林德沃捂着嘴巴,解释道,“最后一秒,我看穿了你的意图,你想要把我束缚在最中间的那道水柱中,让其他带电的怪物融进来杀死我,所以我摧毁了那道水柱,让之后落下的攻击依次落在我的身上——如果让它们完成融合,别说是我,可能整个巴黎也会被夷为平地。” “那也是值得的。”梅尔干面色复杂地说道,但伊丽莎白似乎并不同意,表情复杂地咬住了下唇。 “值得吗?呵呵,”格林德沃拍拍身上的灰尘,举起魔杖,哪怕嘴里正在吐血,他也要把自己的衣服和发型修复,“所以我最后——” 忽然,他的动作顿住了,确切地说,整个世界都凝固了。 邓布利多的声音在纳尔逊耳边响起。 “纳尔逊,很抱歉闯入了你的这段记忆,我还以为你在我办公室里失踪了。” “邓布利多教授?”纳尔逊扭过头,看见邓布利多正坐在一根摇摇欲坠的焦黑路灯上。 “威尔特宁夫妇,法国魔法界的明日之星,唉……不过你真觉得这是纽特的记忆吗?”邓布利多指向远处,说道,“他正在几英里外的勒梅家里,你觉得哪怕真的发生了这段对话,他真的能够听到吗?”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暂停 “什么?” 纳尔逊露出一副迷茫的神色,这是他第一次进入他人的记忆,并没有什么经验。 “冥想盆的机制并不像摄神取念,”邓布利多从路灯上跃下,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狼狈的格林德沃,收回目光,轻声说道,“当我们在别人的记忆中旅行时,只能紧跟亲历者的脚步,经历他经历的一切,看到他的记忆中看到的景物……你有没有发现,当纽特前进的时候,他身后的景物都崩碎了。” “他不是看到这场战斗了吗?”纳尔逊问道,“虽然他离得比较远,但是——” “如果你的这段记忆的是纽特·斯卡曼德送给你的,”邓布利多沉吟片刻,说道,“那么我是看过的,我还是和他一起看的……那时候我就站在那边那个窗户旁边。” 邓布利多指着远处一栋不起眼的小屋,但它此刻却异常显眼,因为它处在梅尔干魔法的冲击波中,是脚下这片圆形废墟中唯一安稳立着的建筑。 “您是说这段记忆被修改了?”纳尔逊挑了挑眉毛,“那么格林——” “不,”邓布利多摇摇头,用余光瞟了一眼僵在原地的格林德沃,说道,“他是不会做这种事的,对于你的这种情况,我更倾向于这是你的特殊之处。” “我的特殊之处?”纳尔逊思考片刻,摇摇头,“与记忆相关的魔法,我只会遗忘咒。” “你有没有发现,你父母的战斗方式和你很像,而我看到的那个版本仅仅是他们合力用一道雷柱击伤了他,而且他伤得……也没有这么重。以我的阅历来看,”邓布利多眯起眼睛,说道,“我想这是因为——” “不要白费脑筋了,阿不思。”另一道声音挤了进来,“你是想不明白的。” 纳尔逊回头一看,原本静止的格林德沃竟然动了起来,他冲着纳尔逊挤挤眼睛,身上的衣服清理一新。 格林德沃闪身出现在纳尔逊面前,挡在了他和邓布利多之间,面带笑意地望着路灯上的邓布利多,说道,“你想对我的学生做些什么?” “你的学生?”邓布利多声音有些颤抖,他哆嗦着嘴皮子,看起来有些虚弱,但下一秒就恢复了状态,针锋相对地望了回去,讥讽道,“盖勒特,你教不出这样的学生。” “是吗?”格林德沃耸耸肩,一脸无所谓地说道,“你就继续这样觉得吧。” “格林德沃先生,您是怎么到这儿来的?”纳尔逊困惑的声音响起,他始终不理解这事儿的原理是什么。 “我在迷离幻境发现了一些东西,”格林德沃转过身,又冲纳尔逊挤挤眼睛,说道,“你的战术很有效果,当年你的父母打我都没有这么惨。” “迷离幻境?”纳尔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片奇异的空间中充斥着迷失雾,而这些雾气的本质则是离世之人前进时留下的记忆,根据这些海量的记忆研究出什么新的魔法倒也说不上牵强,拥有迷离幻境的入口,哪怕格林德沃研究出什么梦中杀人的技术,纳尔逊都不觉得奇怪。 “没错,迷离幻境,”格林德沃看起来高兴极了,他说道,“我发现记忆这种东西可能不止是记忆,就在刚刚,我在纽蒙迦德的幻境中感受到了我自己,结果发现,这里竟然有一片独立的世界,但你能做到的竟然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多,哪怕是进入别人的记忆之中,你独有的迷失雾也可以将它侵蚀成自己想要的故事……当你阅读它时,它就不再是某个人的记忆了。” “侵蚀……”纳尔逊点点头,这几年他和一众法力高强的巫师学习了各种魔法,却对自己天生的东西没什么开发,虽然格林德沃钻进纽特的记忆中这种事儿听起来有些奇怪,但无疑为纳尔逊拓展了新的思路。 邓布利多站在路灯下,沉默不语,当看到格林德沃与纳尔逊谈话愈发深入时,他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出来,他向前一步,眯起眼睛凝望着格林德沃,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怎么还敢出现在他的身边,当着这个孩子父母的面出现在他的身边,盖勒特,你怎么敢?” “孩子?你把纳尔逊当作孩子?”格林德沃反问道,“哦,也对,你甚至阻止他为自己最敬爱的人做最后一点儿事情,你甚至连这种决定都要帮他做,所以才把这个‘孩子’推到了世界上最危险、最邪恶、最疯狂的黑巫师身边?” 邓布利多脸色一白,小心翼翼地瞟了纳尔逊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格林德沃的每一句话都如同带着倒刺的利刃扎进了他的心中,他反驳道,“你怎么敢?” “我怎么不敢?你在说什么?阿不思,你的思想似乎出现了点儿问题,”格林德沃反问道,“你指的是什么?我杀害了纳尔逊的父母吗?我从来没避讳过这种事情,我甚至鼓励纳尔逊向我复仇,为什么,因为我问心无愧,我愿意为我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但你敢吗?你敢让我说出来当年为什么只有他们两个人过来送死吗?你知道的,那道致命的魔咒确实是来自我,但我真的是真凶吗?” “你从来都不避讳这种事?那么纳尔逊为什么只敢在回来以后看看纽特的记忆。” “你可真有意思,阿不思,你中了夺魂咒吗?现在操控你身体的是你的上司迪佩特吗?”格林德沃嗤笑道,嘴上一点儿没饶人,“因为他从来没问过我,我要怎么办?难道在他某天早晨正吃着甜甜圈的时候突然出现,给他讲述父母战死的细节吗?至于他为什么要回校才观看纽特的记忆,你难道自己不清楚吗?” 格林德沃呼了口气,继续说道。 “阿不思,独占一件古董令你如此骄傲吗?试问谁不知道世界上只有一个冥想盆,就放在阿不思·邓布利多的办公室里,怎么,你准备让纳尔逊把记忆喝下去吗?” 格林德沃今天算是双喜临门,在迷离幻境里搞研究的时候有了些意外发现,而闯入这里时又碰到了邓布利多,此刻他神清气爽,神采飞扬,感觉晚饭都能多吃一碗。 “纳尔逊,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伤害你,我也欢迎你来找我复仇,但我觉得有些事情你需要清楚,”格林德沃转过身,两手抓住纳尔逊的肩膀,沉声说道,“你的父母战斗经验少,确实被我打败了,但你有想过吗?他们为什么只有两人与我周旋,为什么一场那么久的战斗迟迟没有增援,他们被出卖了!你可能想不到,出卖他们的人和你的关系一样亲密——” “住口!格林德沃!”邓布利多怒斥道,“够了!说这些有意思吗?你还要继续割开他的伤口吗?” 说罢,邓布利多消失在原地,记忆世界的边界很快出现了镜子碎裂般的裂痕,而格林德沃则笑着和纳尔逊打了个招呼,也离开了。 这里只剩下纳尔逊一个人了,裂痕从外围向内蔓延,逐渐爬到了他的身边,这里没有格林德沃,没有邓布利多,纳尔逊用最后的时间看了一眼扫帚上挽着手的两人,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伊丽莎白眼神的焦点仅仅跟随着梅尔干的侧脸,但纳尔逊却感觉到她在看着自己。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那股血脉相连的异常感受愈发强烈,让纳尔逊有些恍惚,他明明不认识眼前的两个人,这应该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但…… 梅尔干突然迎上了他的目光,眨了眨眼睛,那扮鬼脸的样子像极了约纳斯。 纳尔逊愣住了,他揉了揉眼睛,但扫帚上的二人却恢复了原样,刚刚的一切似乎只是幻觉,这时,世界边缘的裂纹蔓延到了脚下,纳尔逊眼前一黑,一股失重的下坠感向他涌来。 …… “教授,他说得是真的吗?” 纳尔逊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邓布利多办公室的沙发里,身上还盖着一块薄毯子,壁炉中的火焰正旺,把他的右半边身体烤得暖洋洋的。 邓布利多站在纳尔逊和壁炉中间,背对着纳尔逊,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魔杖,关节发白,从他的背影中看不出什么情绪,壁炉中的炉火映在他的脸上,让后背愈发黑了,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道: “不是。” “那您为什么不让他说下去呢?教授。”纳尔逊坐直身子,问道。 “因为他最擅长用这种话术蛊惑你这样的年轻巫师。”邓布利多太息一声,说道,“你还年轻,可能不明白,他说的有些话确实是真相,但任何事情,换一个排列组合,或者挑三拣四地说一说,都可能代表着完全不同的情况。” “所以您能告诉我吗?当时的情况是什么?”纳尔逊问道,“既然您觉得他会说谎,那么应该告诉我真相才是。” “好吧……抱歉,我之前一直把你当成一个孩子,”邓布利多背对着纳尔逊,说道,“这点我做的甚至没有格林德沃好。” “谢谢您,凶手,除了格林德沃,还有谁呢?” “你的母亲,伊丽莎白,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女巫,”邓布利多答非所问,开始说起了伊丽莎白的故事,纳尔逊没有打断他,坐在沙发里,静静地听着,“她是布斯巴顿最优秀的学生,我初到霍格沃兹任教时,她就跟着布斯巴顿的队伍来到了霍格沃兹参加三强争霸赛。” “但那时候她刚入学不久,没有被火焰杯选中,我还没有意识到当年的那个小姑娘最后会变得多么优秀。”邓布利多转过身来,望着纳尔逊的眼睛,说道,“后来我被邀请参加法国巫师等级考试的评审工作,我从来没有见过脾气那么差的姑娘……抱歉,我是说,她有些暴躁,但确实惊人,黑魔法防御课的考核中,她摧毁了那一片的所有设施——认识她的人都说,她的魔法和性格一样暴躁,但是卓越、绝伦。” 纳尔逊耐心地听着,等待着下文。 “你的父亲,梅尔干·威尔特宁来自一个古老的北欧家族,”邓布利多说道,“我了解的不多,你可以找家谱学精深的魔法史专家问问,他年轻的时候玩世不恭,一直没什么名气,直到毕业考试中考出了和你母亲一样的成绩,这样一对年轻且优秀的男女巫师本该是一对神仙眷侣,但他们的爱情却没有得到祝福。” “因为麻瓜出身吗?”纳尔逊淡淡地问道。 “其实……没错,是的。”邓布利多停顿片刻,终究还是承认了,他说道,“你父亲的家族一直生活在法国,但是人口凋敝,那时候只剩下他一个了,而他祖母的家族,也就是你曾祖母的家族在英国依旧昌盛,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由这个家族照顾的。” “什么家族?” “你听说过沙菲克吗?骑士公共汽车和霍格沃兹特快的建造者,他们……有些古板。这也是你的母亲为什么在婚后也依旧称自己为威廉姆斯。” “我知道了。”纳尔逊点点头,站起身来,“所以是那什么戈沙克家族出卖了他们吗?” “我觉得……那其实不能称之为出卖,”邓布利多转过身,说道,“战局瞬息万变,那时候英国也在遭受袭击,哪怕当时的老戈沙克不反对,也不见得会有巫师来得及支援巴黎。” “我明白了,谢谢您。”邓布利多说得含糊不清,但纳尔逊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他起身告辞,“感谢您帮我填学籍表。” “那是我应该做的,”邓布利多目送着纳尔逊走到门口,说道,“当年的那些人已经死了。” “我知道了。” “你会找他报仇吗?”就在纳尔逊拧开门把手时,邓布利多忽然说道,“其实你可以再等等,这些不应该是你们需要解决的事情。” “现在不会,教授,我还差的太远了。”纳尔逊摇摇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正文 今天这章晚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偏见 “汤姆,这儿空了一本,你那还有草药学茎块类这方面的书吗?一本就够了。” “没有了,你把这本《曼德拉草——长叶子的精灵》塞那儿吧。” “好吧,你一块儿放梯子旁边就行,我等会儿下来取……” 密室中,纳尔逊踩着梯子在斯莱特林雕像正对面的墙壁上爬来爬去,在他去找邓布利多的时候,汤姆把密室好好改造了一番,在这面墙上建了一座巨大的书架,旁边堆满了要码上去的书,虽然他口口声声地说这是“刚刚想到的必要的整理”,但细心的纳尔逊还是发现,这些书早已被分门别类地整理好。 汤姆表示:“从斯莱特林的藏书柱子里拿出来时,它们就是这么摆的。” “丽痕书店历史这么悠久了吗?”纳尔逊笑嘻嘻地从书堆里拿起一本夹着丽痕书店发票的《人体变形》,把它塞进了头顶的一格。 “可能这就是当年斯莱特林在丽痕书店买的吧。”汤姆站在纳尔逊身后喊道,“我发现这儿还有几本变形术的书,接着!” 纳尔逊转过身子,用腿钩住梯子腿,汤姆正抓着带子甩着一叠用牛皮纸包起来的新书,见到纳尔逊转过来,他拎着带子用力一丢。 “嗖。” 纳尔逊伸手勾到了那叠书,荡了两下缓解了冲劲,就把它拎到了怀里。 “我的本意其实是让你用漂浮咒接一下的。”汤姆的表情有些微妙,那摞书的分量可不轻,“我记得菲利乌斯说过,我们是巫师,不是挥舞魔杖的狒狒。” “懒得动弹,当一个无忧无虑的狒狒也挺好的。”纳尔逊耸耸肩,撕开包裹的牛皮纸往里一瞅,竟然是一套如何用变形术模拟爱尔兰小矮妖的魔法制作假加隆的禁书…… “这种书真的有人卖吗?”嘴角抽动着将这摞书塞进书架,纳尔逊腹诽道,“怪不得要用牛皮纸包起来。” “不太清楚,这些用牛皮纸包起来的书都是废纸价,”汤姆耸耸肩,说道,“我当时去翻倒巷里采购,那个老板说什么都要打包卖给我,反正我寻思也不值钱,如果书实在看不了,拿来当施法材料或者点火什么的都是极好的。” “你总能在这种奇怪的地方淘换到一些宝贝。”纳尔逊夹着一本书爬下梯子,在离地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一跃而下,然后轻盈地落地,拍拍手上的尘土,看着有些疲惫正在擦汗的汤姆,走过去说道,“其实我觉得巫师有必要多锻炼身体,我发现大多数的黑魔法和黑魔法防御术攻击范围都是很小的,甚至只有一道射线,如果能躲闪过去,那么再大威力的魔法也无济于事。” “哼哼,”汤姆哼哼唧唧地接过纳吉尼用蛇尾卷来的两杯饮料,递了一杯给纳尔逊,端起自己的一口气饮下半杯,说道,“我是个巫师,不是在地上滚来滚去的狒狒,我学魔法可不是为了被别人撵来撵去。” “倒也是,”纳尔逊乐了,他点点头,指着书架说道,“如果你能学会爱尔兰小矮妖的魔法,你甚至能变出一大堆金币去贿赂自己的对手,从而直接避免一场战斗。” “小矮妖?”汤姆又续了半杯,好奇地问道,“我不是很了解那种东西,是那种绿色的小人吗?它们也有魔法。” “你这是偏见,”纳尔逊耸耸肩,品尝了一口汤姆的饮料,“味道不错,是青草汁吗……小矮妖作为神奇动物,肯定是有魔法的,他们甚至也有自己的社会、语言与文字。” “确实是偏见,”汤姆稍加思索,便点头说道,“之前我在翻倒巷闲逛时,碰到一个巫师想抢一个老太太的钱,然后她们家的家养小精灵突然出现,把那个巫师揍了一顿,我之前一直以为家养小精灵只会做饭洗衣服什么的。” “家养小精灵的魔法可一点儿不弱,”纳尔逊点点头,“纽特和我说过,还有很多魔法生物,它们都拥有着不亚于巫师的智慧和魔力,但巫师们似乎没把它们当回事儿。” “去年有一节魔法史课,我失眠了,听宾斯教授说,妖精叛乱对巫师造成了极大威胁,一开始就是因为当年的那些巫师并没有把这些没有魔杖、在古灵阁打工的贪婪小矮子当回事儿,”汤姆侃侃而谈,迫不及待地卖弄着自己的魔法史知识,“后来他们意识到情况不对,那时候妖精已经打穿了对角巷,人手一根魔杖,正准备向魔法部进军呢。” “说到偏见,我想起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巫师不止对神奇动物有偏见,在他们内部也充斥着偏见,”纳尔逊靠上一根柱子,摇晃着手里的玻璃杯说道,“非常有意思,在有些人心中,一些愚蠢的偏见甚至比更重要的事情还要重要。” “偏见能说明立场,你那什么‘更重要的事’能吗?” “不,我说错了,我这句话有逻辑上的错误,显而易见,在那些充满偏见的人心中,这些偏见比所谓的‘更重要的事’重要多了。”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汤姆撇撇嘴,绕过纳尔逊,背身指挥着抹布和拖把清理着满当当的书架,“你指望每个人脑子都正常吗?那就真的能世界和平了。” “你这也不失为一种思路。”纳尔逊认真地点了点头,找了一张角度不错的躺椅,一屁股坐在上面,打开那本带下来的书,一边阅读,一边比划起来。 “让每个人脑子正常?你还不如挨个给他们施夺魂咒。” 汤姆打了个响指,纳尔逊头顶忽然有一道灯光亮了以来,刚好是他读书不费劲,光线却不会刺眼的程度。 他有样学样地带着书躺倒另一张躺椅上,直接把书扣在脸上。 “你是不知道,虽然我一直主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但我后来知道错了,有些人的智力作为短处未免也太短了,和蠢人说话都是一种折磨。” “你还主张过这个?”纳尔逊轻笑道,“说真的,我是第一次听说。” “你不知道,为了帮助这所学校中某些不太聪明的人,我可是费了不小的力气。” “那我真是代表他们谢谢你了。”纳尔逊歪过头,抬起魔杖,对着身边飞舞的一只小虫子轻轻施咒,它在魔法的“折磨”下不断变换着形状,甚至变换着种族,直到纳尔逊解除变形,放走了它。 一时间,密室中只剩下翻书和烛火“劈里啪啦”爆裂的声音。 …… “啪!” 过了一会儿,纳尔逊忽然合上了书,清脆的响声在密室中异常清晰,他把它捧到怀里,满地搜索着纳吉尼,说道,“之前我们不是说要给纳吉尼找到变回人的办法吗?我有一些想法了。” “什么?”纳吉尼还没来得及爬过来,“睡着了”的汤姆却突然出现在了纳尔逊的面前。 “你知道的,我之前抓住了卑鄙的海尔波,”纳尔逊面色凝重地说道,“说来也巧,血咒和蛇怪都是他创造的,我甚至怀疑,纳吉尼遗传的血咒可能就是他干的。” “啧,真变态。”汤姆咋舌,问道,“你从他那里拷问到了血咒的解咒吗?” “如果问到了,我肯定会第一时间就来解咒的,但是很遗憾,他自己都没法解开血咒。” 听到这话,正在缓缓爬行的纳吉尼停下了动作,而汤姆也僵在了原地。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更何况血咒这种诅咒容不得拖延,所以我只能现在说了。” 纳尔逊用右手食指指节轻轻敲击着怀里那本书的硬封面,没有说话,密室中只剩下清脆的“答答”声。 “我之前一直想构思一种成功率高、效果好的治疗方案,但是离完善还差了很多,没想到今天看到了这本书。”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开口,拿起怀里的旧书挥了挥,“现在正在市场上销售的《人体变形》是校阅、重编后的第十五版,删去了很多‘错误’的老概念,我手里的这本可能是斯莱特林当年看的,和当前版本差别很大。” “有多大呢?魔咒都不一样吗?” “确切地说,可能只有魔咒一样。”纳尔逊转过头,望向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边的纳吉尼,问道,“我问你个问题,希望你能告诉我,好吗?” 纳吉尼点了点头。 “你当初为什么要去吃汤姆的斑头鹧鸪?”纳尔逊严肃地问道。 (汤姆:是斑头鸺鹠……) 纳吉尼抬着头,没有动弹。 “算了,我来问你吧。”纳尔逊摇摇头,说道,“你是不是没有印象了,清醒过来时就在和我们战斗?” 纳吉尼点了点头,纳尔逊的表情更严肃了。 “血咒是一种针对灵魂的诅咒,更可怕的是,它还是遗传性的。”他沉声说道,“而血咒兽人的最终结局,就是完全变成一只野兽,失去所有作为人的记忆,只剩下野兽的本能……” 纳吉尼听到这句话,身体有些僵硬,身边的汤姆低下头,抚摸着她头顶的鳞片。 “纳吉尼,当年我就一直有个疑惑,你曾经是个巫师,况且伦敦有那么多东西可以吃,所以哪怕再饥寒交迫,也没必要来偷一个巫师的猫头鹰。”纳尔逊说道,“所以我判断,你那时候已经失去了理智,甚至马上就要完全变成蛇了——现在的你可能身体无法变回人类,但之后连灵魂也会改变。” “纳尔,你别吓唬她!”汤姆有些责备地说道。 “这不是吓唬,我测算了一下,离纳吉尼完全化蛇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我想,哪怕我们毫无办法,在临近那天时,也必须尝试了。” “所以有办法吗?解除血咒的办法?”汤姆有些焦急,“你是不是不会逼供?让我来吧。” “不能解除血咒,”纳尔逊摇了摇头,“血咒兽人看起来是变形,但是只是肉体看起来是这样,从灵魂的层面来说,更像是同化或者融合。” 他从口袋中取出那枚镶嵌着复活石的戒指,套在手上,一股白色的浓雾以他为中心快速向外涌动,很快把汤姆和纳吉尼包裹起来。 踩在白雾构成的地面上,汤姆看到了站在一旁若有所思的纳尔逊,还有躺在地上挣扎着,半透明的纳吉尼。 “我猜得没错,她只有灵魂能够进来,而且也无法算作一个完整的灵魂。”一只只白雾的小手从地面伸出,撕扯着纳吉尼的灵魂,纳尔逊向前一步,跺跺脚,他周围三四米的白雾完全消散了,只剩下稀疏的垫着纳吉尼的灵魂,但也十分安定。 汤姆打量着纳吉尼的灵体,并不是他想象中的人形,反而是一条和她的身躯一般的大蛇,只有蛇的眼睛有些像人,她身上人类的部分已经非常之少了。 “你瞧,这种异化可不是变形,而且是不可逆的,现在程度已经很深了,”纳尔逊拿着一个小本子,绕着纳吉尼转圈,“我猜,遗传在她们家血脉中的魔兽是一条蛇,它根植在每一个女性家庭成员的灵魂中,从出生之日起,便一刻不停地同化着她们的灵魂。” “能变回来吗?”汤姆只关注最根本的问题。 “我的想法是这样的,身体上,我发现血咒兽人仿佛天生的阿尼马格斯,我认为她既然有人类的理性和思维,那么学习阿尼马格斯也是可行的,我准备帮助她修行阿尼马格斯,反向从野兽变成人类。”纳尔逊说道,“如果失败了,人体变形也足以解决问题。” “那么灵魂呢?”汤姆抓住了重点。 “血咒兽人最难办的就是灵魂,我们要想办法把蛇和纳吉尼分开,今天在邓布利多办公室的时候,格林德沃给了我思路。”纳尔逊扶着下巴,说道,“在迷离幻境中,失去身体的保护,纳吉尼的灵魂可以直接呈现在我们面前,她的灵魂中躲着一条蚕食、同化她的蛇,以前的巫师最怕血咒拉着宿主同归于尽,但在迷离幻境,灵魂只能供我差遣……我们只要找到它、消灭它,这对我们应当不是问题——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一起打过的敌人,总体上是以蛇类居多。”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卑鄙的专业人士 “说起来也是走运,如果没有纳尔,我可能就得食言而肥了。” 汤姆轻松地笑笑,抚摸着纳吉尼痛苦扭动的身体,在他的安慰下,纳吉尼恢复了平静,那一双突兀的人眼中,独属于人类的复杂情感闪动着,她扭过脖子,伸出长长的尾巴钩住汤姆的腰,把他拉到了纳尔逊的身边。 汤姆和纳尔逊并肩站着,望向前方不断变换的雾气,在这一片充满着危险与死亡的陌生世界中,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心,正如同多年前第一次发现自己不是世界的异类,他跃跃欲试地扭过头,冲纳尔逊一笑,自信满满地说道,“我们开始吧。” “倒也没必要这么急……你看看你,一听到打蛇就兴奋,把纳吉尼吓得。”纳尔逊揉着下巴,说道,“我们还是先制定一个万全的计划,起码把她的阿尼马格斯搞明白。” “你不是准备修行阿尼马格斯了吗?”汤姆撇撇嘴,“你不太行啊。” “我不行?我对阿尼马格斯已经了如指掌了,”纳尔逊轻轻锤了锤汤姆的胸膛,说道,“巫师的阿尼马格斯我懂,血咒兽人的变形还是不太一样,毕竟从阿尼马格斯出现到现在,我就没听说过神奇动物会自行变形的。” “纳吉尼可不是神奇动物。” “这倒是,”纳尔逊点了点头,掏出魔杖轻轻一点,一个透明的气泡从魔杖尖飘出,把纳吉尼的灵魂包裹起来,带着她向着雾墙分出的一条小路走去,“走吧,我们去找专业人士取取经。” “专业人士?” 汤姆跟上了纳尔逊的脚步,甩了甩胳膊,发现自己的魔杖并没有掉出来,他皱了皱眉头,又甩甩胳膊,发现没有反应,干脆把手伸进袖子里,“上次来还没发现,纳尔,魔杖带不进来吗?” “你看这是什么?”纳尔逊举起自己的魔杖,挑了挑下巴,“我不是说过吗,这里可是我的世界,只有我能带魔杖进来。” 他炫耀似的抬起魔杖,路径两旁的雾墙涌动着,向两边分开,一根根雾做成的柱子直立而起,在汤姆的注视下,一座纯白的国王十字车站月台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甚至听到一阵“呜呜”的汽笛声从远处传来,不一会儿,一列纯白的霍格沃兹特快停在了两人身前的铁轨上。 “走吧,我们坐火车去。”纳尔逊走进车厢,这节车厢似乎是餐车,他挑了一个靠窗的座位,招呼汤姆坐下。 汤姆有些僵硬地挠了挠头,坐到纳尔逊对面,纳尔逊看到他这副模样,笑了笑,“你现在是不是后悔当初买魔杖的时候自己能飞了?” “我后悔?”汤姆嘴硬着,“我能飞!你知道吗?比那些骑着扫帚的家伙帅多了!” “可是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呢?”纳尔逊笑嘻嘻地反手揉了揉汤姆的头发,说道,“反正我又不会骑扫帚,大不了买个飞毯……对了,你应该改善一下自己的作息了,这个发量有些危险。” “还好吧,”汤姆揉了揉头发,说道,“我之前熬夜,也会掉头发,后来用了波特洗发水,症状缓解了很多。” “你怎么不接着用了呢?”纳尔逊好奇地问道。 车门关上,两边的白色景色开始缓缓后退。 “最近有些忙,没怎么去对角巷,明天就去买。”汤姆继续揉着头发,轻轻薅了一把,看到手心里的两根发丝,表情有些惊恐,似乎这是比格林德沃把霍格沃兹炸平了还要可怕的事,他握紧右手,重重地说道,“我明天一定去。” “哦,记得帮我带一棵曼德拉草,带几片叶子也行。”纳尔逊点点头,顺口说道。 “难道你不一起去吗?”汤姆挑了挑眉毛,音调有些尖锐。 “我明天——”纳尔逊思考着要怎么狡辩。 “……” “好吧,我明天一起去。”纳尔逊撇撇嘴,说道,“斯拉格霍恩教授不是说有人要来找我吗?我等事儿办完了就去,反正是周末……” “这还差不多,你可别想着支使我给你买东西,我可没钱。”汤姆哼哼唧唧地说道。 “你没钱?别以为我不知道密室为什么会那么暗……” “呜呜呜——” 汤姆刚想辩解些什么,汽笛声就响了起来。 “走吧,我们去找专业人士。” 纳尔逊摘下冈特家族的戒指,戴上那枚绿色衔尾蛇戒指,套在小拇指上用另一只手握着轻轻转动着,他站起身,带着纳吉尼走向车门。 “你连铁路系统都可以一起变出来吗?”汤姆跟在纳尔逊身后,相比“专业人士”,他对汽笛声更感兴趣。 “倒也没有,甚至火车轮子都不会转,”纳尔逊吐了吐舌头,拿起藏在袖子里的魔杖,“至于减速和汽笛声,只是为了符合气氛。” “……” 两人走下月台,身后的列车缓缓崩溃,白雾很快汇入了绵延不绝的雾墙之中,很快,两人身后的雾墙闭合起来,只剩下前方的巨大空间,一座黑色的倒悬高塔从头顶看不到头的地方延申向下,细长尖锐的塔尖直指着一个被铁链牢牢束缚的人。 卑鄙的海尔波不知道又做了什么孽,被人捆了起来。 汤姆望着那座倒悬的黑塔,心中满是对奇观的欣赏。 “我以后也要盖一个。” 他扭过头,望向身边的纳尔逊,却看到他正拿着一根绿色笔尖的画笔,在手腕上画着什么。 两人越走越近,汤姆已经能够隐约看清那道被铁链束缚的人影——那是一个面容枯槁,有如骷髅的男人,他的头上只有一撮干枯花白的头发,脸上的皱纹一层叠着一层,而铁链的间隙中,能看到白雾钻进钻出,一阵密集的摩擦声传来,似乎有几千上万只虫子在不间歇地啃噬着他的骨头和内脏。 “你在画什么?”汤姆好奇地问道。 纳尔逊没有回答他,但被锁链束缚的海尔波却回答了这个问题。 “伟大的主人,您的画技真是越来越精湛了……”他的声音虚弱,有气无力,但其中的谄媚却一点儿没少。 “不是吧,海尔波。”纳尔逊撇撇嘴,头也不抬地继续在手上涂涂画画,“我记得上一次画得更好吧,毕竟都能勾得已经中过一次招的你再次袭击我。” “仁慈的主人,您的画技实在是太精湛了……”海尔波像一个坏了的留声机一样重复着恭维,“上次您不是在学习防护咒吗?您卑微的仆人的本意其实是帮您检验一下学习的成果,您卑微的仆人深知,像他这样弱小如尘土的人,是绝对伤不到他那强大主人的一根毫毛的。” “你的病情又严重了吗?” 纳尔逊厌恶地看着海尔波,三年来,他经常来迷离幻境修习魔法或者藏一些东西,哪怕海尔波已经清楚地了解到自己可以控制迷失雾,而迷失雾对他这样的游魂有着食物链般的克制,但他还是削尖脑袋地在三年时间里对自己发动了多次不长记性的袭击,他伸出手像前方虚握,锁链缓缓地缩进,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他冷冰冰地说道,“你这又是什么新的症状?连第一人称都不会用了吗?” “我错了,智慧的主人,您瞧瞧您这愚笨的仆人,连话都不会说。”海尔波的语气尽管充满哀求,但落入别人耳中,总觉得透着浓浓的嘲讽。 “啧啧,”汤姆站在纳尔逊身边指指点点,作为一个对黑魔法有着浓厚兴趣的年轻巫师,他对卑鄙的海尔波非常了解,他揉着下巴,问道,“是你把他拴在这儿的吗?” “是的,”纳尔逊点点头,“不用担心,像他这种灵魂残缺的魂器主人,再怎么样也不会死的。” “我倒是不担心他会不会死,说真的,我还以为你会把这种灭绝人性的家伙碾成灰呢,”汤姆撇撇嘴,说道,“我只是惊讶,一个如此强大的黑巫师竟然会落得如此下场,我原以为有了魂器的巫师就是不死的。” “你说的没错,他没死啊,”纳尔逊向海尔波的方向努努嘴,说道,“你看,他还活得好好的,只是魂器容错率有些低,非得保证自己不会被人打败,也不会被人封印。” “高尚的主人,您说的是,我已经充分认识到了魂器的危害。”海尔波的声音再次传来,“如果有重来的机会,我一定不会再制作魂器了。” “可以啊,你把剩下魂器的位置告诉我,我帮你把那些破烂都毁了。” 海尔波不接话了。 “没劲。”纳尔逊松开手,束缚海尔波的铁链也随之松开,他“砰”的一声落到地上,用半截身子连滚带爬地挪到纳尔逊脚下,他有些嫌弃地甩了甩脚,“说真的,海尔波,我一直以为,你作为历史上有名的黑巫师,总该是有些气节的。” “那是什么?”海尔波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一开始我觉得,面对你这样的大巫师,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变张桌子,坐下一边喝茶一边谈事情,一些交易也不是不可能。”纳尔逊叹了口气,像是真的在为海尔波惋惜似的,摇摇头,说道,“没想到我们会是现在这种关系。” “在您的辉光下,我的那些破烂不值一提,唯一能献上的只有自己的忠诚。” 汤姆觉得有些恶心,扭过了头。 “行了……”纳尔逊扶额,“这次找你来,是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您说。”海尔波往前拱了两下,想要够纳尔逊的裤子。 “你看看我带来的这位血咒兽人。”纳尔逊小心翼翼地拖着纳吉尼的身体摆在身边,又向前一步站在海尔波和纳吉尼中间,“能不能换副不这么恶心的模样。” “遵命。” 海尔波睁开眼睛,脸上的褶皱抚平,下半身生长出来,很快变成一副年轻的模样,他跪伏在地上,抬起头,这才敢打量跟着纳尔逊前来的两人。 “哦?”他发现了一丝端倪,轻咦一声,眼神牢牢盯住汤姆,完全没有关注旁边的纳吉尼。 “佩弗利尔?”海尔波眯起眼睛,望着汤姆的方向蠢蠢欲动,他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猛地摇摇头,抬起头盯着汤姆的脸挤出另一个姓氏,“斯莱特林?!” “嘶……好恶心。”汤姆像是被变态盯上了一样,后退一步,在纳尔逊耳边小声说道。 “起码能证明你长得像两个有名的巫师。”纳尔逊耸耸肩。 “你这话说得,让我有些抗拒这件事。” 纳尔逊走上前,挡在汤姆身前,厉声呵斥道,“我让你去看她,你看他干什么!” “抱……抱歉,”海尔波收回目光,望向透明泡泡中的纳吉尼,他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没想到她们家居然还没绝种,您是从哪儿淘换来的这只血咒兽人。” 一边说着,他一边把手伸向了包裹着纳吉尼的透明泡泡。 纳尔逊反应极快,抬腿一脚踹向了海尔波伸出的黑手。 “抱……抱歉,”海尔波“砰砰砰”地叩首,说道,“您带来的这只血咒兽人是我当年施法诅咒的,不知道传了多少代……” “你能解除血咒吗?”纳尔逊并不抱太多希望。 “抱……抱歉,我做不到,”海尔波伏在地上,说道,“如果她刚出生,我可以,但现在,如果强行分开,她就会死,血咒是我从东方一种叫做‘虫草’的药材上找到的灵感,血咒的野兽灵魂就是寄居在巫师体内的寄生虫,它会不断吞噬宿主的生命力,直到完全替代……” “还是没什么用。”汤姆失望地摇了摇头。 “还是有用的,”纳尔逊转过身,抬起胳膊,一根铁链从海尔波身后飞来,缠住了他的脚腕,拖拽着他向后拽去,“起码我们知道血咒的原理了,我最怕的事情没有发生,血咒并不是融合,而是吞噬,这至少证明,纳吉尼的意识和蛇还是两个相对独立的个体。” 汤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忽然,被拖拽着向后飞去的海尔波张开嘴,冲着汤姆,用蛇佬腔大喊大叫起来。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你就拿这个考验干部? “哦?” 汤姆停下脚步,转过头,望向被锁链拖拽的海尔波。 纳尔逊见状,放下双手,束缚着海尔波的锁链松开,他从半空中掉到了地上,趴在地上,,用纳尔逊听不懂的蛇语大喊大叫着。 汤姆听着海尔波聒噪的喊声,转过头冲着纳尔逊扯了扯嘴角,向着海尔波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示意纳尔逊自行决断。 “我觉得他的精神是值得肯定的,”纳尔逊摊开手,示意汤姆开始他的表演,“至少这种求生意志是很多人不具备的,至少作为人类,我觉得这是一种可贵的品质。” “哼哼。”汤姆撇撇嘴,走上前,头也不回地说道,“我觉得他的脑子已经坏掉了,这种症状就是标准的搞不清状况。” 纳尔逊没有说话,带着纳吉尼走到一边,坐到一个突然出现的白色椅子上,甚至想端一瓶可乐出来看戏。 海尔波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像一位说唱歌手一般一刻不停地喊着。 汤姆弹弹肩膀上不存在的灰,理了理领子,扭动着脖子,向海尔波走去。 “海尔波先生,”汤姆边走边说,“作为一个巫师,我其实很敬佩你的魔法。” 海尔波似乎发现了逃脱的希望,撑着地面支起上半身,他的语速更快了。 “不瞒您说,我一直觉得纳尔对待你的方式有些过于不尊重了,你可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巫师,哦,黑巫师,不是么?”汤姆交叉着双手,缓缓地靠近海尔波,海尔波用力地点头,虽然纳尔逊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看得出海尔波心中的喜悦,汤姆轻笑一声,走到海尔波身边,弯下腰伸出手握住了海尔波抬起的枯槁手腕,关切地说道,“我本以为,我们可以和你这样的大巫师联手,能够把世界搅得天翻地覆。” 海尔波用力地点点头,抬起另一只手想要抓汤姆的袍子角。 “但是……” 汤姆话锋一转,语气瞬间变得冰冷,他抬起腿,踩住了海尔波伸向自己的手,龙皮靴坚硬的鞋底狠狠地撞在海尔波的手背上,即使他是魂体,也感觉到了钻心的疼痛。 海尔波的表情僵住了,他抬起头,目光越过那只正踩着自己手上缓缓碾动的鞋子,看到了汤姆冷如寒霜的面孔,他的瞳孔中发出猩红的光芒,海尔波的眼神不自觉地闪动了一下,又很快忘了回去,口中嚅嗫道,“嘶……斯莱特林!” “你是分院帽吗?一个结巴的分院帽?能不能把我分到格兰芬多啊?”汤姆轻笑着,脚下的动作一刻不停,“我有个不成器的妹妹在那里,如果能分到格兰芬多,我就可以好好管教她了。” “嘶……嘶嘶!”海尔波看穿了,眼前这个家伙根本没有被自己诱惑到,他只是在玩弄自己,和他的那个狡猾的朋友一样,他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汤姆,闭上了嘴,从喉咙里挤出声嘶力竭的声音。 “我不叫斯莱特林,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汤姆·马沃罗·里德尔。” 汤姆握住海尔波的手微微用力,一股黑烟从他的手腕向下蔓延,经过手掌爬到了海尔波的手上,像活的生物一样凝成条状,很快钻进海尔波手背的静脉中,并顺着血管向手臂蔓延。 看到这一幕,纳尔逊挑了挑眉毛,一方面是没想到汤姆在迷离幻境中没有魔杖也可以施展魔法,另一方面,他更没想到海尔波这种残缺的灵魂竟然还有功能如此完整的静脉,看样子自己对灵魂的认识要更新了。 “海尔波先生,恕我直言,你需要与时俱进。” 汤姆松开了脚,海尔波飞快地把手抽了回去,喘着粗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汤姆握着他的手腕,高高地举起来,把他的脸举到和自己一样的高度,海尔波的身体像一个软绵绵的破麻袋一样挂在空中,他盯着海尔波的眼睛,那红光灼得黑巫师有些痛苦。 “你的知识储备该更新一下了。”汤姆一副怜悯的表情,望着海尔波摇了摇头,说道,“你的那些无聊的把戏让我作呕,你引以为豪的魔法在千年后的现在和垃圾没有什么区别,你觉得拿这种破烂就能诱惑我吗?还有你那些搞笑的承诺——” 海尔波扭动起来,打断了汤姆的垃圾话,继续用蛇佬腔说着什么,表情变得自信而高傲。 “财富?你知道通货膨胀是什么吗?你当年在希腊的一栋庄园现在能在伦敦街头换一盘炸鱼吗?你欺负我不懂魔药学和草药学吗?你知道我们一般管古希腊时期的药材叫什么吗?叫化石。” 汤姆毫不在乎海尔波打断自己的无礼行为,只是不屑地摇摇头,自从财务自由以后,他一直想找一个这样炫富的机会。 海尔波张了张嘴,只说了两个音节就马上被汤姆打断了。 “还有王位?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登记称王?在二十世纪?”汤姆被海尔波逗笑了,忍不住转过头向纳尔逊问道,“他一直都这样说话吗?” 纳尔逊点点头,换了个舒服点儿的姿势,继续坐着观赏。 “连称帝都舍不得吗?一个王?你知道现在欧洲最落后的那些国家都是由国王统治的吗?搞一群一无是处的愚民来养着?你拉拢别人都是靠威胁的吗?”汤姆扶额,他对海尔波的智商产生了怀疑,“还有你说的魔法,你不会真觉得古代魔法比现代魔法强吧?你知道索命咒现在不叫‘阿瓦达啃大瓜’了吗?还有你的魔法道具,不会是青铜器制成的吧?” 海尔波被汤姆这一串追击搞得神志不清,神情恍惚地抬起头,嗯嗯啊啊地张开嘴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在他被流放迷离幻境的千年间,无数优秀的巫师探索到了这里并和他有过交流,那些巫师大多听说过他曾经威名,他都能和那些小心翼翼的巫师们各取所需,甚至成功蛊惑,哪怕格林德沃也不敢如此轻慢他……但面对这对兄弟,他只剩下了吃瘪,纳尔逊油盐不进,根本不听他说话,相处模式也是异常暴躁,一言不合就吊起来打;而这位第一次见面的斯莱特林后裔让他更恶心了,上来就是一段又一段的垃圾话劈头盖脸地涌来,他甚至感觉自己要被汤姆摧毁了。 “你不信吗?海尔波先生?”汤姆好奇地问道,见海尔波没有反应,他把左手盖在捏住海尔波手腕的右手上,一团躁动不安的红黑色魔法能量从掌心渗入海尔波的身体,汤姆有些得意地挑了挑眉毛,说道,“让你见识一下现在学院派教育平均分的巫师水平。” 纳尔逊依旧坐在椅子上,用手撑着下巴,望着海尔波在痛苦的表象下仍然从容闭上的眼睛,心里对这老家伙的警惕又多了一分。 很快,汤姆的魔咒劲过去了,海尔波被吊在空中,无力地喘着气。 “你明白了吗?海尔波先生。”汤姆松开手,海尔波像一滩烂泥一样,滑到了地上。 “你这样假惺惺地干什么?难道是为了他?”海尔波像一只大蝙蝠一样挥舞着自己的袖子,指向纳尔逊,面容激愤地吼道,“难不成是为了那只低贱的血咒兽人?你是萨拉查·斯莱特林的后裔,你的血管里天生流着充满黑色魔力的血,你的宿命就是实现野心,你就应该和我一起建立伟业。” “既然你说我是斯莱特林的血脉……”汤姆忽然问了一个和话题无关的问题,“那么你知道为什么斯莱特林的血脉可以传承到现在吗?” “为什么?”海尔波被他的发问问愣住了。 “因为没有听你的鬼话啊,海尔波先生,”汤姆面带微笑地低下头,像看一坨垃圾一样看着海尔波,耐心地解释道,“如果我的某一代长辈信了你,可能被关在迷离幻境中的人就是他了吧?” “我——” “我可不是个假惺惺的人,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坦率,而且你为什么会为我是个好人感到奇怪呢?”汤姆蹲在海尔波身边,拍了拍他的脸,又厌恶地把手在他的袍子上蹭了蹭,说道,“不行吗?我为了别人选择做一个好人?既然好人坏人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为什么不呢?” 海尔波躺在地上,索性把头扭向一边,开始装死。 “就凭你也想蛊惑我?”汤姆呵呵笑了一声,站起身来,走向纳尔逊。 纳尔逊从椅子上站起来,把纳吉尼交到他的手上,乐呵呵地跑到海尔波身边,认真地问道,“海尔波,你说蜷翼魔的毒液可以分割灵魂体吗?” 说完这句话,他揪住海尔波的头发把他的头抬起来,双眼凝视着他那浑浊无光的眼睛,不知过了多久,海尔波眼珠一转,刚准备开口回答,纳尔逊就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丢下海尔波的脑袋,抬起魔杖分开雾墙,和早已等得不耐烦的汤姆站到月台上等待列车。 海尔波终于缓过神来,意识到这次可算彻头彻尾地得罪了自己的主人,赶忙连滚带爬地向前扑来,纳尔逊把魔杖举到肩膀处,向后一指,那几条蓄势待发的锁链猛地向海尔波扑了上去,有几道甚至贯穿了他的身体。 纳尔逊侧过头,呵呵一笑,把手探向包裹着纳吉尼的泡泡,一条绿色的小蛇被他吸到了手中,轻轻地捏碎,他用指头缓缓撵着慢慢散落的绿色碎屑,玩味地看着海尔波。 海尔波猛地停下动作,赶忙趴在地上,表情尴尬地想要狡辩些什么。 等到他再抬起头时,眼前只剩下了一堵令他畏惧万分的雾墙。 …… “啧啧,我是真没想到,”汤姆不知道从哪儿搜出几根绳子,在密室的柱子上绑了一张吊床,此刻正躺在吊床上咂巴着嘴,感叹道,“卑鄙的海尔波,哈,教科书上的名字,没想到现在竟然是这样一副模样。” “你看着他很虚弱,”纳尔逊摇摇头,“但是你把他放出来,给他一根魔杖试试,我估计格林德沃加上邓布利多两个人都不一定能打过他。” “咱俩呢?” “?”纳尔逊好像被噎住了,整张脸都皱到了一起,满头问号,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差不多,胜算应该能比他俩大点儿。” “哼哼。” “我每次和他见面,都小心翼翼的。”纳尔逊也有样学样地在汤姆对面弄来一张吊床,躺在上面说道,“你看到了吧,哪怕那种情况下,他都不忘在纳吉尼身上搞一些恶心的伏笔。” “确实。”汤姆从吊床上翻身下来,取来一盘水果,捏起一枚葡萄丢到嘴里,走到纳尔逊身边,把水果递了过去,问道,“你这趟有什么发现吗?” “有的,”纳尔逊面容严肃地点点头,“我现在怀疑,血咒兽人血脉中流传的那只野兽的灵魂,可能是海尔波的一种后手,虽然不知道具体原理是什么,但是在刚刚的碰面中,纳吉尼在他那里的优先级始终是高于我们的……我需要找一些资料,以免被他钻了空子。” “哦?”汤姆挑了挑眉毛。 “不过也有好消息,”纳尔逊捏起一串葡萄,用魔杖轻轻一点,一粒粒颗粒饱满的果实从茎上脱落下来,果断地扒掉自己的衣服,吐出自己的核,用葡萄皮托着自己,排着队飘到他的嘴边,他每张一次嘴,就有一粒葡萄跳进嘴里,“我找到了一种特效药,巧的是,我手头刚好有一只可以源源不断生产的神奇动物。” “海尔波有这么可怕吗?”汤姆完全信任纳尔逊的专业水平,转而好奇起他的“仆人”来,“我感觉他看起来真的弱爆了。” “你可以说我想多了,也可以说我太过于敏感,”纳尔逊像一只沙滩上的鱼一样不断张嘴闭嘴,像个无底洞一样吞噬着葡萄,“在我心里,他的魂器数量已经有两位数了。” “这么离谱吗?”汤姆躺回吊床上,问道,“今晚看样子回去也睡不了几秒了,你要眯会儿吗?睡的话劳驾定个闹钟。”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法官大人,时代变了 “这位就是纳尔逊·威廉姆斯,霍格沃兹最优秀的学生之一。” 第二天天刚亮,纳尔逊就早早来到了斯拉格霍恩教授的办公室中等待着他。 一大早,他就被沃尔布加喊到了休息室,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摆弄来摆弄去,沃尔布加的阵势称得上是“盛装打扮”,仅仅那些点缀在身上的饰物就让他凭空重了十来斤,据说今天来的人是什么大人物,来霍格沃兹是与教授们有要事相商,过来观赏一下自己只是顺带的。 “人家哈利·波特第一次见魔法部长的时候还穿着牛仔裤呢……” 纳尔逊揉着眼睛,哈欠连天地小声嘟囔着,一句话被哈欠打断了三四次。 “你说什么?对了,汤姆呢?” 沃尔布喊来同样哈欠连天的弟弟,在纳尔逊腰间串上了一条点缀着绿宝石的黑色腰带,两个人合力拽着腰带两头,纳尔逊只感觉自己被大象踩了一脚,仿佛被腰斩一般。 “没什么,他还在睡觉呢……”纳尔逊摇摇头,拿起汤姆留给他的那件崭新的校服长袍披在身上,把胳膊伸进袖子里,感受着肚子一圈传来的一阵阵刺痛,纳尔逊用躲在袍子下的手轻轻松了松腰带,一边假装系扣子一边说道,“我只是觉得,你搞这么多东西,最后还是得被校服长袍遮住。” 被沃尔布加瞪了一眼以后,纳尔逊改变了措辞:“我是说,我又不是要去和魔法部长结婚,有些配不上您这些高级货。” 沃尔布加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刚刚是在说波特吗?”沃尔布加说道,“他们当然可以穿得很随意,去年下半年,波特家族给魔法部捐了一大笔加隆!不得不说给秃头英国人卖洗发水简直是暴利!不知道你见到的是哪个波特?别说穿着随意,如果他想坐在魔法部部长腿上抽烟,部长大人可能也得好好考虑一下。” “有钱真好。” 纳尔逊咂巴咂巴嘴,抬起下巴,任由沃尔布加给自己系上一条绿到自己发慌的领结。 “只是有钱可不管用,”沃尔布加小心地系紧领结,把纳尔逊勒得脖子生疼,她拍了拍纳尔逊的脸,开始摆弄头发,说道,“我们家也挺有钱的,但是部长看不上,说什么我们家的钱是‘死钱’,我就搞不懂了,难道真金白银是小矮妖变出来的假币吗?” “可能这就是部长吧。” “可能这就是部长吧。”沃尔布加重复道,她松开纳尔逊,抓住他的肩膀左右打量着,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松开纳尔逊,端起一面镜子摆在纳尔逊面前。 “还不错嘛,”纳尔逊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满意地扭了扭脖子,虽然脖子还是有种被哈士奇锁喉的感觉,但看起来还是很帅的,不过纳尔逊还是没搞懂那些袍子底下配饰的意义是什么,他欣赏着镜子里的帅小伙,赞赏道,“沃尔布加,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 “我的手还多着呢,”沃尔布加得意地挑了挑眉毛,不漏痕迹地把纳尔逊头顶一撮竖起来的头发按了下去,说道,“我的魔咒学是我这届最好的!我改良了一个粘贴咒,让它可以永久定型。” “是指把什么东西粘在墙上以后就永远拿不下来了吗?” “没错,梅林都拿不下来。” “真神奇,莫甘娜应该和你讨教讨教这个魔法,这样她就可以把自己粘在梅林的背后了。” “我准备以后画几张画像,等我死了,就用这个魔法贴在墙上,一张贴在我们家门口,一张贴在斯莱特林门口,”沃尔布加掰着手指畅想着自己成名以后的场景,把纳尔逊的那撮头发在指头上绞来绞去,嘿嘿地露出了变态的笑容,“想必以后的小家伙已经很想和我这样的优秀女巫交流魔法吧。” 纳尔逊缩了缩脖子,想到了这样一幅可怕的场景:一个性格乖张的白发老太太瞪着每个进自己家的人,并对着每个人破口大骂,而她的儿子每天都要花费一半的力气用窗帘把她盖起来。 “他们会的。”纳尔逊点点头,只要她别骂自己就行了。 “好了!”沃尔布加终于把纳尔逊头顶的那撮头发弄妥帖了,她满意地拍着手,欣赏着自己的成果,点点头说道,“真帅!我和你打赌,如果今天以内没人给你递情书,你下半辈子的饭我就包了。” “倒是没这个必要……” “都说和长得好看的人待在一起很容易受影响越来越帅,怎么阿尔法德长得还是这么令人憎恶?”她现在看弟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我觉得阿尔法德长得很好看呀……” “那你去和他过吧!快把他从布莱克家带走!”沃尔布加瞪了一眼女生寝室的方向,翻了个白眼,说道,“孩子跟你姓,哦不,他跟你姓都可以。” “这样是不是太快了,我还没和伯父伯母见过面呢,”一个斯莱特林女生叼着面包片从楼梯上下来,向沃尔布加打了个招呼,调笑道,“沃尔布加,恭喜你呀,祸害了所有斯莱特林,居然还有人愿意相信你。” “祸害?”沃尔布加冷哼一声,把没搞清楚状况的纳尔逊转了过去,“你看看——” “抱歉,我觉得斯拉格霍恩教授可能要等不及了。” 纳尔逊挣脱了束缚,推开门撒腿就跑,连早饭都来不及吃,这也是为什么他到办公室甚至比斯拉格霍恩教授本人还要早的原因。 “纳尔逊,来得真早。”斯拉格霍恩教授在见到纳尔逊时还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上前一步搂住他的肩膀,把他介绍给随行的两名巫师,“两位,看得出来,昨晚我告诉纳尔逊你们要来访的消息之后,他非常重视,像他这种优秀的年轻巫师一定不会不珍惜和成名已久的巫师学习、讨教的机会。” “哦?”两位巫师中的那位老人似乎对纳尔逊充满了兴趣,他上前一步,盯着纳尔逊,先扫视了一圈,点了点头,似乎对他得体的穿着十分满意,又轻声问到,“期待和我学习讨教的机会?威廉姆斯,你知道我是谁吗?” 纳尔逊抬起头,观察着这位跳出来的老巫师,他有短而坚韧的银发,消瘦的脸颊上五官有些刻薄,他穿着一身银光闪闪的巫师袍,身上除了一枚梅林一级勋章以外没有一点儿装饰,虽然和第一次见到时有些不一样,但纳尔逊还是认出了他是谁。 斯拉格霍恩教授扣了扣后腰,有些无语,他之前都不知道今天要来的是谁,纳尔逊怎么可能知道,正准备向前一步打个圆场,没想到身后的纳尔逊动了,他似乎认识这位老巫师。 斯拉格霍恩教授转过身,正看到低下头的纳尔逊行了一个标准的巫师礼,沉声说道,“见到您是我的荣幸,沙菲克法官。” “你居然认识我?”沙菲克法官表现得有些开心,他乐呵呵地和纳尔逊握了握手,说道,“我还以为现在的年轻人只认识邓布利多,或者一些魁地奇明星、歌手什么的。” “我在那场公审邓布利多教授的大会上见过您,您当时就是审判长。”纳尔逊实话实说。 “哦?公审阿不思那次吗?”沙菲克法官似乎被勾起了回忆,自言自语道,“那次可惜了……没有给阿不思定罪,不然效果会好很多。” 斯拉格霍恩教授剧烈地咳嗽起来,沙菲克法官这才缓过神来,意识到在霍格沃兹的地盘上讨论这种话题不是很好,他冲斯拉格霍恩笑笑,闭上了嘴。 “走吧,两位,还有纳尔逊,”斯拉格霍恩教授打开办公室门,招呼几人换个地方,“我们去禁林和黑湖旁边,我在它们交界处的草坪上收拾了一块场地,你们要做什么测试都可以承担。” “哈哈,霍拉斯,没必要,”年轻的那位巫师跟着斯拉格霍恩离开了办公室,跟上了他的脚步,“这是守护神咒,又不是什么危险的高危魔咒。” 纳尔逊和沙菲克法官留在办公室里,沙菲克深深望了纳尔逊一眼,而原本没有看他的纳尔逊像是感受到了视线似的,扭过头和沙菲克对视,片刻后,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沙菲克法官点点头,跟在那位年轻人的身后走了出去,纳尔逊带上了门,吊在后面向禁林靠近。 路过的学生都对这队奇怪的组合充满了好奇,但看着穿着新衣服面色严肃的斯拉格霍恩,没有人敢叫住纳尔逊问问怎么回事。 走出城堡,越靠近黑湖,能看到的学生越少,沙菲克法官对纳尔逊的兴趣却愈发浓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纳尔逊搭起话来。 “威廉姆斯,你真的释放出了一个完整的守护神吗?”他瞟了一眼在前面勾肩搭背的两个人,回头向纳尔逊招招手,让他靠近一些。 “您找我不就是为了这事儿吗?沙菲克法官,”纳尔逊答道,“如果是的话,威森加摩会有什么奖励吗?” “奖励?”沙菲克法官忽然板起脸,问道,“你难道不知道私自使用这种高危魔咒是严重违反保密法的行为吗?” “不知道,法官大人,”纳尔逊跟在沙菲克法官身后,小声问道,“威森加摩的传票会直接寄到霍格沃兹吗?审判日能否选在周末,不是很想影响学习。” “……” 沙菲克法官哑然失笑,原来这个纳尔逊只是个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让他白高兴了一场,沙菲克法官的思维甚至开始发散——纳尔逊施展守护神咒时,心中所想的是不是自己的满分卷子?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对于你的情况,我们之后会进行讨论,对待违反保密法的巫师,我们绝对不能姑息。” “辛苦您了,”纳尔逊深以为然,点点头附和道,“您说得没错,尤其是魔法部中管理摄魂怪的巫师,竟然将这种危险生物不加管束地派遣到霍格莫德,如果不是我刚好在那,真的难以想象那列特快会遭遇怎样的袭击……” 一边说着,纳尔逊还惋惜地摇了摇头,“那趟车上的乘客除了我就只有老弱妇孺了,甚至哪怕当时不在霍格莫德,我可能都会因为畏惧保密法而选择袖手旁观,真不敢想象那会是怎样的后果。” “你说的……呃,嗯?”沙菲克法官发现了盲点,身后这小子明明了解保密法,但是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这儿阴阳怪气。 “难道?……” 沙菲克法官心里一咯噔,又很快摇了摇头,平复了心情,又清了清喉咙,继续开腔道,“鉴于你独自一人击退摄魂怪的战绩和你的年龄,威森加摩会同意给你一些奖励以鼓励学生学习高级魔法。” “奖励就不必了,法官大人,把赔偿发给我就好。” 纳尔逊摇摇头,礼貌地婉拒道。 “赔偿?” “我在破釜酒吧领取了一册《处理神奇动物危害应急管理条例》白皮书,条例赋予了英国巫师在受到神奇动物侵害时进行无限制防卫的权利,并且在神奇动物灾害中,受到官方雇佣的神奇动物伤害时,受害者有权索赔……沙菲克法官,魔法部要赔不少钱呢。” 沙菲克法官又清了清喉咙,今天他的嗓子眼里似乎有一口浓痰怎么都清不干净,作为威森加摩的大法官,他甚至都忘了这个白皮书,魔法部对神奇动物有着强烈的歧视,整个魔法部目前没有一个人类之外的雇工,甚至清洁工作也是交给一些哑炮去做,连家养小精灵都不肯雇佣一个。 没想到这部年龄不大的条例今天在这里被拎出来了。 沙菲克法官再次清了清喉咙,口中的异物感愈发强烈,他感觉眼前这个阴阳怪气的小子有些地方总是怪怪的,但终究还是释然了,可能他的性格就是如此吧。 “走吧,威廉姆斯。”他等了纳尔逊几步,带着他一起向黑湖和禁林中间的一片平整的草地走去,斯拉格霍恩教授和那位与沙菲克法官同行的年轻人站在一起,两人身边放着一个用黑布罩住的立方体。 纳尔逊心中发毛,他知道自己的院长路子一直都比较野,但这块黑布下面应该不是一只活的摄魂怪吧?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你会不会忽然地出现,在湖畔的树桩边 “你好!我叫诺比·里奇,很高兴见到你!” 那位和斯拉格霍恩教授待在一起的年轻巫师见到纳尔逊和沙菲克法官走来,表情愉快地小跑着靠近,他长着一张平凡但洋溢着笑容和朝气的脸,一头乱糟糟的卷曲棕发看起来却很自然,他满面春风,很难不让人升起亲近之意。 里奇部长先是冲沙菲克法官点了点头,又向纳尔逊伸出了手。 纳尔逊看到他伸过来的手,惊讶地挑了挑眉毛,轻轻握了握。 “部长大人,您好。” “没必要叫什么部长大人,今天我来找斯拉格霍恩教授商量事情,听说霍格沃兹出了一个优秀学生,所以来顺道看看,没想到,果然一表人才!” 里奇部长自来熟地拉住纳尔逊的胳膊,把他往斯拉格霍恩教授的身边带,丝毫没有因为纳尔逊是个学生而轻慢他,边走边说:“不瞒你说,我不久以前才从霍格沃兹毕业,工作经验都没有几年。” “你可不要妄自菲薄,诺比,如果连你都不算有工作经验,那福利真的该去找棵树把自己吊死了,”见到两人靠近,斯拉格霍恩教授乐呵呵地摊开手,说道,“你临危受命,却把一团糟的魔法部管理得井井有条,这可是很多部长都做不到的成就呢,再说了,英国现在可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国家。” “教授,魔法部倒也没你说得那么糟……”里奇部长耸耸肩,歪过头对纳尔逊解释道,“魔法部的工作一直井井有条,各部门各司其职,只是上一任部长存在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私人问题,现在魔法部很缺人,我们很欢迎你这样的霍格沃兹优秀学生毕业以后来魔法部就职。” 里奇部长冲纳尔逊挑挑眉毛,补上一句,“当然,我是说如果那时候我还在任。” “我想您一定会连任的,没有人会拒绝这样一位优秀的部长。”纳尔逊恭维道,一面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黑湖这地方他很少来……直到他看到了一棵熟悉的木桩——那是麦格变成猫以后最喜欢蹲着的地方,他的目光停留在那里,嘴上却没有闲着,“毕竟连我这样不关心时政的学生都知道您的事迹,我想其他巫师没有理由睁着眼睛当瞎子。” 但是他最喜欢躺在下面睡觉的那棵树没有了,纳尔逊嘴上舔个不停,心里却不禁感叹起物是人非。 “你可真会说话,”里奇部长被拍得很舒服,点点头,钦定道,“我想你毕业以后可以考虑法律执行司,我以前就在那里工作——我刚刚听到了你和沙菲克大人的聊天,现在的巫师只知道决斗决斗,实在是太浮躁了,懂得用法律保护自己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这不正是法律的意义吗?”纳尔逊以反问作为回答。 “人少还是保护?”里奇部长愣了愣,又很快地摇了摇头,从一个学生嘴里讲出来的话哪里需要这样复杂的解读,他拍了拍纳尔逊的肩膀,说道,“说得好,孩子。” 纳尔逊乖巧地待在原地,等待着老迈的法官靠近。 “咳咳,”沙菲克法官走了一会儿才走完了这几步路的路程,刚站住就咳嗽起来,似乎刚刚喉咙里的异物还没有被清出来,里奇走上前,轻轻抚着法官的后背,他的症状缓解了很多,他看了眼纳尔逊,问道,“纳尔逊·威尔特宁·威廉姆斯,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什么?”纳尔逊虽然有些猜测,但是并没有人告诉他到底要干什么。 “很好……嗯?”沙菲克法官拉过里奇部长,小声询问了几句,又清清嗓子,严肃地说道,“根据威森加摩的规定,每一位掌握高难魔法的巫师都需要进行登记,以便于对英国境内的魔法灾害进行管理。” “守护神咒也要登记的吗?”纳尔逊露出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问道,“难道不是只有阿尼马格斯需要登记吗?” “嗯?你怎么知道我们正在讨论的议题,”沙菲克法官斜眼看了他一眼,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们也觉得这种规定有些拉低效率,事实上,我也觉得只需要登记那些具有高风险的魔法——毕竟守护神咒也没法儿伤害别人。” 纳尔逊点点头,表示认可。 “是这样的,”里奇部长解释道,“这项规定是几百年前定立的,同时需要登记的还有易容马格斯、阿尼马格斯、预言术等难以掌握或者天生的高级魔法,就拿守护神咒来说,这个魔咒的学习太过于困难,甚至魔法部的傲罗都不一定全都掌握,那时候正值摄魂怪之乱,为了更快处理摄魂怪灾害,方便巫师在遭遇摄魂怪时方便求援,魔法部立下了这项规定。” “摄魂怪……现在还乱吗?”纳尔逊问道。 “哈哈,那都是几百年前的老黄历了,”里奇部长笑了笑,“阿兹卡班的守卫就是摄魂怪,它们永远都不可能叛乱,所以现在这项规定的意义就是为那些掌握高级魔咒的巫师提供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毕竟哪怕对成名巫师来说,这也是一项很大的荣耀——” “部长——”纳尔逊想插句嘴,但终究没有插得了。 “——奖金有五百加隆,威森加摩还会为受奖者颁发一枚梅林骑士团三级勋章,除此之外,对于受奖巫师的工作、住房、生活等问题,我们还会给与一定的优待,”里奇部长像一位生怕自己说慢了就没有顾客搭理自己的推销员,一股脑地说完了这一长串话,最后深呼吸一口,又补上一句,“当然,来之前我和沙菲克大人商量过了,鉴于你是学生,学会这种程度的魔咒足以证明你的学习能力,我们会免除你的一项NEWTs考试。” (纳尔逊:“这种程度的魔咒?你怕是不知道几十年以后守护神界会卷成什么样子……”) “我现在就念咒吗?”里奇部长望向纳尔逊,发现他早已抽出了自己的魔咒,蓄势待发。 “当然,他们不会干巴巴地让你施咒,”斯拉格霍恩教授走上前,抬手一挥,那块罩着立方体的黑布消失不见,纳尔逊看到,一个披着破烂黑布的瘦高身影,正以立正站好的奇怪姿势缩在一个逼仄的细长玻璃盒子中,和自己大眼瞪小眼,斯拉格霍恩教授自豪地介绍道,“说起来也很幸运,英国已经很久没出现过野生的摄魂怪了,没想到昨天晚上就被我碰到一只,这只没有族群的摄魂怪有些虚弱,刚好被我抓住。” “野生的摄魂怪?”纳尔逊挑起一根眉毛,语气中满是怀疑。 “没错,纳尔逊,你不了解这种生物,几乎所有的摄魂怪都只披着简单的黑色破布,”斯拉格霍恩教授指着玻璃盒子中的摄魂怪,耐心地解释道,“你瞧,这只摄魂怪身上还有一个银色的金属饰物,这足以说明它和其他摄魂怪的区别。” 纳尔逊望着那枚“银色饰物”,把下巴扶回了它原来的地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个“银色的金属饰物”正是他常年揣在身上用作变形术材料的小球,那枚他还记得,正是自己专门打造出来用以安置可能产生的敌人尸体的小球,有时候还可以用来收纳垃圾或者封印难搞的敌人。 纳尔逊此刻的震惊难以用语言描述,一方面他惊讶于巫师过于草率的科研方式,一个金属球就开创了一个族群,另一方面,他对被厉火烤了那么久都没死的摄魂怪的生命力与求生意志感到倾佩。 “怎么了?纳尔逊。”看到学生有些奇怪,斯拉格霍恩教授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纳尔逊看看摄魂怪,又看看斯拉格霍恩,咽了口唾沫,说道,“第二次看到摄魂怪,还是有些震惊。” “这很正常,我第一次发现这只野生摄魂怪的时候,心里的震惊可不比你少。” 斯拉格霍恩教授向后一步,冲纳尔逊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里奇部长和沙菲克法官也走到一边,准备欣赏纳尔逊的表演。 而纳尔逊,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满脑子都在想着赶紧放完那个该死的魔咒,然后逃离这个令他尴尬的地方。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开发一款叫做“呼叫瘟神”的魔咒,而施法材料则是回忆这辈子最让人感到尴尬的时刻,纳尔逊相信,开发出这种魔咒,再配上如此经历的自己一定可以天下无敌。 斯拉格霍恩教授大声问道:“纳尔逊,你准备好了吗?” “我准备好了。”纳尔逊像只鹌鹑一样站在原地,用脚趾抠了抠鞋底。 斯拉格霍恩教授一挥魔杖,玻璃盒子的东西南北四个面打开了,摄魂怪的束缚解开了,而他则举起魔杖,时刻准备应对摄魂怪脱离控制的可能。 令斯拉格霍恩教授感到困惑的是,以往看到人就要往上冲的摄魂怪竟然一反常态地飘在原地,没有做出其他的动作,它只是用那双藏在兜帽下的眼睛盯着纳尔逊,斯拉格霍恩教授可以感受到它散发出的敌意与恶意,但是它的行为却让他感到困惑——但他随即兴奋起来,这只野生摄魂怪不同于其缺少理智的同类的异常行为,足够自己发表一篇论文,收获名望的同时又可以赚得盆满钵满。 “呼神……护卫!” 纳尔逊抬起魔杖,指向呆在原地的摄魂怪,他努力回想着回忆中的那些幸福快乐的片段,但却失败了,此刻自己的内心正被尴尬填满,魔杖尖涌出一团散发着白光的稀薄烟雾,又“砰”的一声很快消散了,仿佛魔杖放了个屁一样——这让纳尔逊觉得更尴尬了。 “没关系,纳尔逊!这种高难度魔咒即使是成名巫师也不能做到一次成功。”斯拉格霍恩教授认为纳尔逊在面对两位高官时有些紧张,站在一旁打气。 纳尔逊闭上眼睛,屏蔽这道让自己尴尬的声音,放空内心,回忆起返校时看到几人站在城堡门口迎接自己的景象,睁开眼,手腕轻轻一抖,一只银色的隼振翅从杖尖冲出,直挺挺地向飘在纳尔逊对面的摄魂怪冲去。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念咒语,于是趁着隼还没有离开魔杖,赶紧补上了一句“呼神护卫”。 里奇部长笑着点点头,站在原地仪态端庄地鼓掌。 注意到纳尔逊音画不同步的沙菲克法官则挑了挑眉毛,但也很快鼓起掌来。 斯拉格霍恩教授的关注点和所有人都不同,他发现那只摄魂怪在看到纳尔逊守护神的时候显露出了堪比人类的复杂情绪,这份情绪包括但不限于“无奈”、“无语”、“无所谓”,感觉整个摄魂怪都放空了,它仿佛被另一只摄魂怪抽空了快乐,变得沮丧,痛苦起来。 银隼发出一声尖利清越的长鸣,快若闪电地洞穿了摄魂怪的胸膛,又以在场的四位巫师看不清的速度来回穿梭,很快,罩在摄魂怪身上的黑色破布就变得满是破洞,而那只沮丧的摄魂怪也“噗”的一声扑倒在地上。 守护神飞回纳尔逊身边,把一枚小球吐到他的手中,钻进魔杖中消失不见了。 “威廉姆斯,冒昧地问一句,你的守护神是什么?”沙菲克法官问道,“我没看清,或者你能否把它再放出来让我们看看。” “抱歉,沙菲克法官,它是一只隼,”纳尔逊摇摇头,把小球塞进袖子,“它性格有些傲,我有时候也使唤不动它。” “嗯。”沙菲克法官点点头,表示理解。 “守护神还有性格吗?”里奇部长好奇地问道,又很快闭上了嘴巴,假装自己从来没问过这个问题。 “守护神比大部分魔咒召唤出的生命要智慧的多,它们有自己的性格和行为方式,它并不是专为驱逐摄魂怪开发出的魔咒,只是守护神的情感能力正好可以驱逐摄魂怪,”沙菲克法官解释道,“当然,里奇,不会守护神咒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它不妨碍你是一位优秀有为的部长。”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破釜酒吧的汤姆 “真是谢谢你了,沙菲克大人。” 里奇部长摇摇头,他苦着脸看了一眼旁边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的纳尔逊,冲沙菲克法官说道:“其实你根本没必要说得这么详细。” “这对你也是一种鞭策,里奇,”沙菲克法官解释道,“我其实关注你很久了,你知道之前你为什么升迁那么慢吗?” “为什么?” “你知道你为什么一直待在法律执行司的内务部门,从来没有接触外勤的机会吗……” 纳尔逊背着手站在黑湖边,似乎湖里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一样,斯拉格霍恩教授走到他的身边,一只手搭在纳尔逊的肩膀上,一起欣赏着黑湖的风景。 “纳尔逊,你没有让我失望。”斯拉格霍恩教授赞赏地说道,“但是由于这是校外的事物,所以我没法为斯莱特林加分,但是我个人可以满足一个能力之内的愿望,什么都可以。” “教授——” “不,听我说,这是你应得的,算是对你暴露守护神的补偿,”斯拉格霍恩教授看出纳尔逊的推辞之意,扶着他肩膀的手微微用力,解释道,“况且你今天可是我的福星,今天部长和法官来学校,我也实现了一些自己的愿望,所以我愿意把这份实现愿望的喜悦分享给你,你明白吗?” “哦……好的,教授,谢谢您,”纳尔逊点点头,想到了自己给纳吉尼制定的治疗方案,虽然蛇类的变形魔药没有先例,但多备一份阿尼马格斯魔药总归是没错的,他思索片刻,说道,“教授,可以给我一只鬼脸天蛾的蛹吗?” “鬼脸天蛾……的蛹?” 斯拉格霍恩教授愣了愣,纳尔逊见状,还以为斯拉格霍恩不太方便,于是改口道:“教授,如果没有的话——” “不,”斯拉格霍恩表示自己很方便,只是困惑地问道,“纳尔逊,你不是有一只鬼脸天蛾的蛹吗?” “啊?教授,您说什么?” “之前汤姆从我这儿要走的鬼脸天蛾的蛹,应该是给你用的吧!”斯拉格霍恩教授笑着拍了拍纳尔逊的肩膀,说道,“这味魔药的用途很单一,只能用来调配辅佐阿尼马格斯修行的魔药,之前汤姆从我这儿要走了一个,他的变形术虽然不错,但也只是自己年级的不错,还远远没达到这种程度,所以我知道,他一定是给你准备的。” “哦……是这样的。”纳尔逊嘴角翘了翘,差点儿没笑出声,又很快绷紧表情,果然霍格沃兹的老师没有一个省油的灯,汤姆本以为自己做的很不留痕迹,没想到早都被斯拉格霍恩教授看在眼里。 “他没有告诉你吗?”斯拉格霍恩发出一阵“嚯嚯嚯”的海象笑声,他搓了搓纳尔逊的头发,说道,“你不如会去问问他,朋友之间嘛,经常准备一些惊喜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和我说了,教授,”纳尔逊解释道,“因为阿尼马格斯的修行对天气有苛刻的要求,中间很容易出问题,所以我打算多备一份材料,如果用不上,也可以封存起来留给汤姆。” “是这样吗?”斯拉格霍恩教授挠挠头,说道,“我也不会阿尼马格斯,对这玩意儿也不太清楚,不过你这种风险意识还是很好的……就等下次魔药课下课,你和我去药材室取吧,不过恕我直言,汤姆可没有你这样的变形术天分,你这一封可能得好久。” “谢谢您,教授。”纳尔逊微微鞠躬。 “嘘,你可不要在他俩面前说这个,”斯拉格霍恩指了指交流完职场经验正向他们走来的两位高官,又冲纳尔逊比划了一个噤声的姿势,“登记守护神已经够讨人厌了,我想你也不愿意把自己的阿尼马格斯登记在册吧。” 纳尔逊点点头,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微笑着望向走向自己的部长和法官。 “咳咳,威廉姆斯,那么你明后天是否有时间呢?”里奇部长问道,“我们可以给你安排一个简单的授勋仪式。” “授勋仪式?”纳尔逊皱了皱眉头,“是不是没这个必要?” “有必要,”里奇部长解释道,“其实这个授勋,主要是为了对在摄魂怪之乱中用自己的守护神保护民众的巫师进行表彰。” “但是现在没有摄魂怪之乱,它们甚至有编制……” “这是一项传统,你明白吗?”里奇部长解释道,“从形式上讲,这是一种精神的传承,从现实来说,这种好消息对深陷泥潭中的民众们来说也是一种振奋。” “好吧,”纳尔逊点点头,说道,“那就明天吧,明天什么时候呢?” “明天早上。” “好的。”纳尔逊记下时间,下午还有机会去魔法部索赔。 “你拿着这个去破釜酒吧,会有人带你去魔法部入口的,”里奇部长从马甲口袋里掏出一枚卡片,递给纳尔逊,说道,“魔法部大楼之前因为一些原因,重新装修了一遍,有些不好找——你也可以看看最近的《预言家日报》,每一期的中缝都会写进入魔法部办理业务的方法。” “好的,谢谢。”纳尔逊接过卡片,握在手中,问道,“到魔法部以后我需要去哪个部门呢?” “我们简化了行政流程,在你进入大楼的时候就会直接安排你要去的部门,然后坐电梯就可以,你知道电梯吗?那是一种麻瓜的发明,它就像,就像……呃……”里奇部长好像没法对电梯这种东西进行描述,他摊开手,耸耸肩,希望纳尔逊可以听懂。 “我知道的,部长,我是麻瓜出身的。”纳尔逊把玩着那张卡片,问道,“请问还有什么事是需要我去做的吗?” “不用了,你回去吧。”斯拉格霍恩教授拍拍纳尔逊的后背,“我和两位还有些事情要谈,你自己回去没问题吧?还可以回寝室睡一会儿。” “好的。” 纳尔逊向三位巫师告辞离开,斯拉格霍恩教授很快又热火朝天地和里奇部长聊了起来。 “什么玩意儿?”纳尔逊挠了挠后背,从湖畔返回城堡的一路上总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毛衣起球了吗?” …… “就这?” 两把扫帚酒吧,汤姆叼着吸管喝着一杯色泽诡异冒着泡泡的绿色黄瓜汁,他皱着眉头,望着对面换了一件新毛衣的纳尔逊,问道,“他们登记这个东西有什么意义呢?记录一个人的守护神是什么动物?难道会有人控制自己的守护神飞到魔法部部长的办公室,把他的内裤偷走吗?” “哈哈哈……”纳尔逊忍俊不禁地笑了,思索片刻,解释道,“据说是为了在民众被摄魂怪袭击时及时求援。” “这不搞笑呢吗?”汤姆撇撇嘴,“我记得我几年前说过魔法部的官员比张伯伦强点儿,但我现在要收回这句话了,摄魂怪都贴到脸上了,谁有那本事去找会守护神咒的巫师求援?说真的,除了从院长那儿弄了个药材,你今天简直就是浪费了一早上的生命。” “确实,你看我,都有黑眼圈了。”纳尔逊拉下眼皮,展示给汤姆。 汤姆直起腰,凑近一瞅,又坐了回去,“你就像是被谁打了一拳,说真的,我觉得他们与其登记会守护神咒的人,不如来一次全国检测,把施展守护神咒时没反应的人都抓起来。” 在来霍格莫德的半路上,纳尔逊把守护神咒教给了汤姆,令他感到欣慰的是,汤姆第一次使用就产生了一团银雾,但后续怎么也召唤不出完整的守护神——不过这也值得高兴了,起码证明汤姆还不是一个黑巫师。 “万一被抓起来的巫师不是黑巫师,只是一个感受不到快乐的可怜人呢?”纳尔逊很快发现了盲点。 “这更得抓起来了,”汤姆摇摇头,“圣芒戈里看看病,免得觉得人间不值得了……说真的,如果我当上魔法部部长,我就要把全国的巫师都检查一遍,那效率比让傲罗查案子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确实。”纳尔逊敷衍地看了看表。 “别看了,我刚刚看过了,还有十分钟才轮到咱们呢,我建议你也点一杯黄瓜汁尝尝,它对你的黑眼圈有很好的抑制效果,”汤姆摆摆手,坐火车去伦敦再去对角巷实在是太远了,最近两把扫帚又开通了前往破釜酒吧的飞路网专线,选择这种出行方式无疑要轻松很多,他嘬着黄瓜汁,说道,“让他们授勋,你还不如让格林德沃给你颁一个‘格林德沃艺术奖’,起码这种荣誉还是实打实的——我还是觉得这个奖项有些怪怪的,正常人应该都不会设立这种奖项。” “不要说艺术了,我不想回忆起那段痛苦的经历……” 纳尔逊抬起一只手,捂住了两只眼睛。 “哼,说到这个我就来气,”汤姆恶狠狠地嘬着黄瓜汁,仿佛那是他的什么大仇人一样,“你知道吗?上学期开学的时候,我去国王十字车站坐火车,半路上突然被一个记者挡住了,他问我是不是那位消失很久的行为艺术家,问我是不是江郎才尽了,我……” 他用力踢了一脚桌子腿,但两把扫帚的家具用料很扎实,汤姆的脸在一瞬间变青,又由青转白,最后变得通红。 “你没事儿吧?”纳尔逊站起身来,拿起汤姆挂在椅子背上的包背在身后,拍了拍汤姆的后背,看着壁炉中逐渐变绿的炉火,说道,“我们该出发了,他们已经撒飞路粉了。” “你这样说有点像他们撒了孜然。” 汤姆动作僵硬地扶着纳尔逊的胳膊站了起来,迈着正步一般的步伐走近壁炉。 “破釜酒吧。”“破釜酒吧。” 两人先后迈了进去。 …… “汤姆,两间房,要好点儿的。” 汤姆的动作要快些,等到纳尔逊走出壁炉,拍着自己袍子上的灰时,他已经站在破釜酒吧的吧台前订房间了。 汤姆竖起食指和中指,想了想,又加上无名指:“要两间挨着的,窗户对着对角巷,我们定三天,刚好待一个周末。” “好的,里德尔先生。”吧台里的矮个子年轻人看样子刚毕业不久,他放下手中怎么也擦不完的玻璃杯,慢吞吞地转过身,打开背后酒柜上小门,从里面挑出两串钥匙,丢到柜台上,又低下头拿起另一个玻璃杯,“还是您常住的那间房,还有它左边的那间。” “照例记我账上,还有钱吗?”汤姆拿起钥匙,挑了其中的一副,把另一串递给靠近的纳尔逊。 “有的,里德尔先生,您的账上还有四十五加隆,这三天的房费加上餐费,总共是九加隆,让我算算……”这个叫做汤姆的年轻老板低下头,开始思索,他说话、算账的速度和他的动作一样慢腾腾的,看得人心里直着急,过了好半天,他才抬起头,说道,“这样下来您的账上还有……” “三十六加隆。”纳尔逊实在是受不了了,出言提示道。 “……三十六加隆。”老板斜着眼看了纳尔逊一眼,在帐册上记录了一笔。 汤姆点点头,接过纳尔逊帮他拿着的行李,两个人穿过酒吧中拥挤的桌子,向上楼的楼梯走去。 “说真的,我是真不想来这种地方,臭烘烘的酒气,让人心里烦躁。”汤姆带着路,一边穿梭在桌子间,一边说道。 “没办法,对角巷不是只有破釜酒吧可以住吗?” “是这样的,”汤姆点点头,“倒是有其他地方,但是环境很差。” “看起来不错,”走上楼后,纳尔逊看着眼前打开的房间,满意地点点头,“还挺干净的。” “当然得干净,我怀疑那个汤姆心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你是没见过他用什么魔咒杀老鼠……”汤姆把自己的行李丢进房间,用脚带上门,就往纳尔逊的房间走去,“说起来也好玩,我本来很讨厌别人和我重名,但是这个汤姆还挺有意思,你看他,慢慢悠悠的,像不像一只蜗牛?” “你对这儿很熟?”纳尔逊好奇地问道。 “当然,你知道的,我做点儿小生意,经常来这边,”汤姆神秘地挑挑眉毛,“我买了个好东西,等会儿带你去看。”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翻倒巷 “啊……伦敦的空气。” 早上,纳尔逊坐在破釜酒吧中的木桌上,面前摞着一叠煎蛋和面包片,还有一些牛奶、水果和调味料之类的东西,酒吧老板把早餐堆到这张桌子上后就去擦拭他那怎么都擦不完的杯子去了,任由食客自行取用。 汤姆插起一只煎蛋,用面包片夹起来,又把一片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西红柿塞进去,做了个简易的三明治,捏住咬了一大口,问道:“伦敦的味道?那是什么?工业废气的味道吗?” “你不觉得有股海的味道吗?”纳尔逊说道,“我在美国和欧洲大陆上很少闻到这种味道。” “哦,你说的可能是什么东西发霉了,破釜酒吧这地方背阴,所以一年到头都是一股霉味儿,”汤姆耸耸肩膀,又给自己做了个三明治,注意到纳尔逊盯着自己的怪异眼神,便把三明治放在盘子里,往纳尔逊的方向推了推,“你怎么了?是要吃吗?这个给你。” “不用了,谢谢。”纳尔逊喝下杯中的最后一口牛奶,婉拒道,“我只是好奇,你这个西红柿是从哪儿弄出来的?” “无痕伸展咒,”见纳尔逊并不想吃三明治,汤姆一把把它抓起来,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道,“不还是你教给我的吗?这魔法确实很好用。” “……” 纳尔逊不知道该说什么,从桌边站起身来,戴好放在一边的帽子,说道,“我去拿两个购物袋,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去吧去吧!” 汤姆头也不抬地去和早餐奋战了。 …… “我们先去哪?” 穿过破釜酒吧后门的砖墙,纳尔逊站在了对角巷的入口的遮阳棚下,对这位漂泊在外多年的巫师来说,对角巷中的所有景象都显得那么新奇和陌生,他看着远处最高的一座镶着时钟的尖顶,有些欣喜地抬起手,指着它说道:“那是古灵阁对吧!看样子我还没有全忘完。” “嗯……”汤姆随着他的手指望去,眯起眼睛打量了片刻,扭过头说道,“很抱歉告诉你,你看错了,那是《预言家日报》的总部,古灵阁在对面。” “大概方向是对的,不是吗?”纳尔逊耸耸肩。 “你要这么说也没错,毕竟你现在在对角巷的最东头,你往西边一指,什么东西的方向都是对的,”汤姆无情地戳穿了纳尔逊的解释,皱着眉头看了一眼他头顶的帽子,抿了抿嘴唇,才开口说道,“纳尔,我从刚刚就想说了,你这个软毡帽戴了太久了,前面就是脱凡成衣店,要不要我给你买顶新的当礼物?” “不用了,”纳尔逊摇摇头,“不年不节的送什么礼物,更何况我一直戴着它的原因是习惯,现在出门不戴这顶帽子都觉得难受。” “好吧。”汤姆点点头,深深地望了纳尔逊头顶的软毡帽一眼,捂住了胸口,似乎抓住了衬衣里的什么东西,接着松开手,没有说太多。 “我们先去陪你卖东西吧,然后带我去炼金商店和草药店逛逛,我去找找曼德拉草,顺带补充一些材料——我还寄了一些东西到古灵阁,”纳尔逊抬腿走出遮阳棚的范围,今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刺眼的阳光让他习惯阴天的眼睛感到有些刺痛,纳尔逊从口袋中摸出汤姆制作的墨镜,架在鼻梁上,整个人的造型看起来就像一位来自威尔士的地主老财,他扭过头,看着墨镜镜片后色彩分明的世界,拉着汤姆往前走去,“翻倒巷的入口是在对角巷尽头吧?往西一直走应该就可以?” “你倒是活学活用,”汤姆点点头,跟了上去,“其实本来在对角巷卖就可以了,但是这边尽管手续齐全,却都是些奸商,一个个把价格压得很低!我之前卖了一把斯莱特林的羽毛笔,里面的魔法我都检测过,是那个年代的,可能是帮他自动写会议记录的笔,有极高的收藏价值,你猜对角巷里的古董商给我说了什么?” “什么?” “他从柜台里拿出一个鼻烟壶,说是梅林用过的,拿那个鼻烟壶换我的笔,”汤姆愤愤地指了指炉边的一家看起来就很黑的古董店,说道,“就是这家店,一枚两英寸宽的绿宝石,他给我出十加隆。” “你没卖给他吧?” “我当然没有,我找沃尔布加专门问过价的,她告诉我,那些东西的市价很高,如果卖给一些家族,甚至能卖到更高的数字。” “你怎么不直接卖给他,”趁着汤姆骂骂咧咧的功夫,纳尔逊已经买来了两个圣代,递给汤姆一个,示意他细说,“吃点儿甜品吧,看把你说得口干舌燥的。” 当纳尔逊走到饮品店的橱窗前时,一段段回忆涌上他的脑海,这里是他和汤姆进入魔法世界的第一站,所以印象也尤为深刻,他们就是在这里遇到了布莱克姐弟,邓布利多也在这里把问号和汤姆的斑头鸺鹠送给了他们。 记得再往前走那家宠物店里有一只雪鸮,最后应该是卖给了阿尔法德……纳尔逊的眼神顺着思绪飘到了街角,却惊讶地发现,本该贩卖宠物的店面已经摘了牌匾,大门关得严严实实,看起来已经很久没开张了。 “我当然不能卖给她,你想想,那种纯血家族对谱系学的研究都很深入,他们一定能够轻易看出我卖的那些东西是属于谁的。”汤姆侃侃而谈,注意到纳尔逊的眼神,他补上一句,“哦对了,你还记得我们一年级入学前来对角巷买宠物,被一个宠物店店主骂泥巴种那事儿吗?你现在看的正是那家店,我把这个门面盘下来了——这就是我之前给你说要带你来看的东西。” “你真是个房地产奇才。”纳尔逊抽动鼻子,几年没开张,这间铺面仍然弥漫着一股宠物店独有的臭烘烘的味道。 汤姆拿出一串黄铜色的钥匙,用食指钩住甩来甩去,“我把一些不太方便的东西放在这里,虽然说用这种街角的旺铺当作仓库有些浪费,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谁让我有钱呢?”汤姆耸耸肩,“我对加隆的欲望并不迫切,我甚至希望自己没有发现斯莱特林的宝藏,没有找到那些珠宝古董,其实对我来说,哪怕在古灵阁开一个防护最森严的金库用来放我平常喝水的杯子也是可以的——只要这次消费让我感到愉悦。” “你把那个店主做掉了?”纳尔逊小声问道。 “你在说什么呢?”汤姆抬起胳膊,做了一个战术后仰的动作,“这店主去埃及走私了不止一次危险的神奇动物,被魔法部摸到线索抓起来是合情合理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倒是,”纳尔逊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别的不说,纽特之前就曾拜托过他去纽约的一家炼金商店解救了一只白色的毛球,虽然自己不太认识,但还是能看出来是偷渡来的稀有生物,看得出走私神奇动物这种违法行为在巫师世界中还是很猖獗的,他喃喃道,“听起来和安德烈还是同行……” “是吧,我可是守法巫师,等会儿我们去店里看看,我打算把这里打造成一个安全屋,以后方便我们干些不太方便的事情,我之前听说过一句东方的俚语,大概是说,伪装的最高境界的躲在闹市区里,”汤姆继续向前走着,说道,“我们还是来说古董吧,让他们发现我在卖斯莱特林的东西,终究不太方便,如果让沃尔布加帮忙,她可能比我还麻烦。” “你怕斯莱特林的三十八代孙突然跳出来让你归还他祖先的遗物吗?” “我不是斯莱特林的后人吗?”汤姆摆摆手,解释道,“你知道的,当某位著名巫师的遗物大量出现在市面上时,只有一种可能。” “他的后人破产了?在变卖家产?” “……” 汤姆瞪了纳尔逊一眼,他有种被面包噎到的感觉,“这通常代表着这位著名巫师的宝藏被人找到了,一般这种时候,就会有很多巫师对宝藏中所谓的‘秘籍’、‘神器’之类的东西产生浓厚的兴趣,我感觉这帮人纯粹是闲着没事干,每天只能看小说,所以想象力才会匮乏到这种程度。” “原来如此,所以现在大家都在寻找斯莱特林传承下来的古代魔法和魔法道具吗?”纳尔逊认真地点点头,提议道,“你可以埋点儿什么东西到英国各处,然后让他们去找,最后去争夺一本斯莱特林本人的日记,我可以帮这次活动取个名字,就叫圣杯战争。” 随着两人的话题越来越向着不着调的方向发展,他们也慢慢都到了对角巷的尽头,汤姆停下脚步,指着眼前一段脏兮兮的墙壁说道,“我们到了。” “敲第几块砖?”纳尔逊兴致勃勃地抽出魔杖。 “什么第几块砖?”汤姆抬腿向前走,径直穿越了墙壁,纳尔逊耸耸肩,跟了上去。 “小伙子,我看你今天最近可能被吸血鬼袭击,我这里有专门克制吸血鬼的护身符,只卖五加隆……”刚走过门,一个老态龙钟的巫婆就拉住了纳尔逊的袖子,开始推销起了自己的假冒伪劣产品。 纳尔逊总觉得她的声音有些熟悉,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只好加快速度,跟上前方的汤姆,从人群中穿过,甩脱了她。 走到一处相对空旷的路口,纳尔逊打量着翻倒巷的环境,相比童话般的对角巷,这里更像是巫师世界应该有的样子,翻倒巷的地形如同蜘蛛网,在几条还算四通八达的主干道之间,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一条条阴暗的小巷,而专属于这些小巷的特殊生意时时刻刻都在发生,一些行色匆匆,看起来就很可疑的巫师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藏在一个个见不得光的角落,在这种地方,最引人注意的反而是干净整洁、裸露面容的巫师。 尽管紧邻对角巷,但翻倒巷整体却弥漫着一股阴恻恻的氛围,让人不由自主地裹紧衣服,这里的建筑更加不讲究,肆意的积压着街道上空的空间,让整个街区都显得昏暗无比,纳尔逊从明亮的对角巷进来,又不适应这里的光线了,他正准备摘下墨镜,换上别的伪装,汤姆的手就打断了他的动作。 “把面具放下来,这种地方露脸不太方便。” 纳尔逊闻言,将墨镜在脸上展开,这副黑色的面具尽管造型怪异,但风格却意外地契合翻倒巷的气质。 “这地方怎么这么暗,他们是不是不知道,太阳底下也是可以做那些腌臜生意的。” “当心,这种地方死个个把人,傲罗都懒得查。”汤姆告诫道,“最近那些没什么用的古董快卖完了,但也有人注意到我,所以你一定要当心一点儿。” “没事儿,”纳尔逊拍拍汤姆的肩膀,宽慰道,“这些巫师只能算是臭虫,我见过的场面比这地方夸张多了。” 纳尔逊压低了声音,看得出,他还是对翻倒巷中的黑巫师给予了一定尊重的。 “而且这地方很容易迷路,路不好找,你可别走散了。” “没关系,你拿着这个。”纳尔逊把一枚小球塞进了汤姆的口袋,“走吧,我们去卖你的东西吧,这地方怪冷的,我们最好速战速决。” “我常卖东西的店就在前面,是博克家的人开的,还算有点儿信用,”汤姆引着路,把一只手揣进怀里,“今天卖的只有一些宝石和一个书架,用不了多少时间,但是我总感觉被他们盯上了。” “没关系,他们也有个博克在我们手里。”纳尔逊“嘿嘿”地笑了一声,问道,“你说的书架,是那台被我们打烂了的书架吗?” “是被你打烂的。” 转过街角,汤姆拐上了几节不显眼的台阶,台阶顶端是一个更不起眼的小门,汤姆推门进去,捏着嗓子粗声粗气地喊道,“博克,我把东西送来了。” “张伯伦先生!您来了!”一个满脸笑容的小个子男人从里面跑出来,大声打着招呼,在看到随后进门的纳尔逊时,他的笑容僵住了,“这位先生……” “我看看,不用管我,”纳尔逊转过身,碰掉了挂在门上的一个不起眼的破木牌,用手帕托着拿起货架上的一只红色眼球,仔细端详着,“我叫卡卡洛夫。”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博金·博克 “博克,他是陪我一起来的,”汤姆压低的声音从面具下传出,他把手伸进袍子里,不耐烦地说道,“你先看看货吧。” “您可能得稍微等一会会儿,”这个小个子的小老头抬起两只手,比划了一段“一点点”的距离,又把手抚到头上,理了理头发,不知道他的手心沾了什么东西,被摸过的头发马上变得整齐向后,但泛着一丝令人恶心的油光,“有些事情我们可能需要商讨一下。” “上次不是说好了吗?”汤姆粗鲁地在柜台上重重拍了一巴掌,转过身快速走向身后的店主,紧贴着他站住,居高临下地呵道,“你只要验货、给钱,就好了。” “张伯伦先生,”卡拉克塔库斯·博克,把手放下来,局促地搓了搓,声音和形象一样油腻,开腔说道,“您放心,货款我们一定到位,但是确实有一些不明白的东西需要向您请教。” “你不会不想给钱了吧?”汤姆给纳尔逊使了个眼色,绕过店主就要往外走,不客气地直呼其名道,“卡拉克塔库斯,我是看在你们良好商业信誉的份上才每次都来这里卖东西,看样子你们是不想做我这笔生意了。” 博金博克魔法商店是翻倒巷中最大也是最著名的店铺,店里摆满了被施展了黑魔法的危险物品,而卡拉克塔库斯·博克,这位看起来油腻到令人难以忍受的小老头,则是这家店的老板之一,店里摆着的这些东西足以让他在阿兹卡班待到下辈子,但他一直活得很滋润,甚至从来没耽误过做生意。 “怎么会呢?您放心,我们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口碑,”卡拉克塔库斯像一条泥鳅一样往侧面一滑,不着痕迹地拦住了汤姆的去路,说道,“我们店里的其他老板马上就到,您不妨等等,我们想和您谈笔更大的生意。” “我今天还有事,你留个信箱地址,我们写信详谈,”汤姆拨开卡拉克塔库斯,径直向门口走去,在那里,纳尔逊早已拉开了门,汤姆烦躁地摆摆手,说道,“今天这东西我也不卖了,白跑一趟,真是晦气!” “怎么能让张伯伦先生白跑一趟呢?” 在汤姆快要走到门口时,一只锃光瓦亮的皮鞋从门外踏了进来,纳尔逊抬起头,皮鞋上面是一条笔直的亮黄色条纹西裤,新进来的这人腿很长,审美也很骚,纳尔逊只感觉自己的眼睛隔着墨镜被闪了一下,他顺着裤腿往上望,黄西裤的上面套着一件绿色的龙皮背心,胸口的口袋里插着一朵鲜红的玫瑰——这位打扮奇异的巫师仿佛一个交通信号灯,对纳尔逊造成了强烈的精神冲击。 下一刻,他走进了店铺,露出一张年轻的,和卡拉克塔库斯一样油腻的脸,他倚靠在门框边,扶着门把手冲纳尔逊笑笑,又抬起手摸了摸头发,很快他的头上就和卡拉克塔库斯一样油光发亮了。 “博金,这位就是你一直想见的张伯伦先生。”卡拉克塔库斯拦下汤姆,指着新来的年轻巫师介绍道,“这是博金·博克,商店的另一位老板。” “博金·博克?”汤姆抬起头,玩味地笑笑,“所以他是这家店真正的老板吗?” “那可不是,张伯伦先生,”博金·博克摇摇头,解释道,“卡拉克塔库斯是我的叔叔,我们一起给商店取了名字,我取了博金,他取了博克。” “真有意思。” 汤姆往博金身后望去,发现数量不少的巫师堵在门口,这下可不好走了,于是他向店内让了让,在货架后找了一块视野开阔的地方站好,抱着手等着博金说明来意。 “咳咳,”博金清了清嗓子,开腔道,“张伯伦先生——” “哎呦!” 纳尔逊忽然发出一声怪叫,紧随其后的是数不清的小钢珠掉在地上的声音,店里的三人被声音吸引,都向着他的方向望去。 “抱歉抱歉,”纳尔逊甩甩胳膊,一个叼着他手指的苍白骷髅头掉到货架上,他捂着手指,埋怨道,“这是什么东西?它咬了我一口!” “这位先生……”博金对被打断有些不满,不耐烦地说道,“那是——” “博金,”卡拉克塔库斯制止了他,走上前解释道,“卡卡洛夫先生,那是一个被囚禁了灵魂的麻瓜,没什么杀伤力,它没伤到您吧?” “倒是没有,”纳尔逊甩甩手,不满地嘟囔着,“但是它把我的手串咬断了,你看,串珠掉了一地——那可是我姑婆送给我的成人礼物!都是名贵的金属!” “抱歉,卡卡洛夫先生,我们等会儿会差人过来帮您收好所有的珠子,到时候用一根金线帮您串起来,您看可以吗?” “咚咚咚——” 细密的弹跳声在店铺内回荡不绝,那些声音忽远忽近,似乎有些小珠子滚到了角落和远处的货架之下。 “可以。”纳尔逊点点头,看样子对这个处理结果还算满意。 “张伯伦先生,”解决了这出插曲,博金再次望向汤姆,露出一个自以为充满亲和力的油腻笑容,说道,“我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您盼来了。” “你找我干什么?” 汤姆生硬地问道,他和博金都非常清楚彼此要说什么,但都在兜兜转转,始终不切入正题。 我在等人来,这家伙在等什么?博金·博克有些纳闷,但还是顺着汤姆墨迹着说下去。 扯皮了半天,他终于按耐不住,盯着汤姆没有表情的面具,问道,“张伯伦先生,您应该是一位纯血吧?” 门口的巫师越聚越多,店铺后门也传来了嘈杂的响动,卡拉克塔库斯和纳尔逊一样,一直旁听着汤姆与博金那没有营养的对话,但他始终警惕地盯着大门旁已经无聊地开始玩打火机的纳尔逊,这个不在计划之中的巫师本能地让他觉得麻烦,但在看到纳尔逊又掏出一串手串开始把玩后,他意识到眼前这个家伙只是想借着“姑婆的贵重礼物”来讹人。 “怎么?你们不做纯血的生意吗?” “看样子您是纯血,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博金露出夸张的笑容,走近两步,看到汤姆抬起头警惕地动作,他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耐心地解释道,“您也知道,最近不太平。” “是的,确实不太平,卖个东西还会被强买强卖。” 博金似乎没听懂汤姆的挖苦,切入了正题,“如果我猜得没错,您应该是伟大的萨拉查·斯莱特林的后人吧?” 汤姆耸耸肩,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张伯伦先生,您最近是不是发现了斯莱特林大人的遗物呢?”博金表情狂热地靠近汤姆,“我们收集了很多最近几年市面上出现的古董,发现很多都有斯莱特林大人的烙印,您一定发现了他的遗物吧!” “我说没有,你肯定不相信,那么你想要干什么呢?”汤姆讥笑道,“把我关在这儿,把它们抢走?” “不不不!”博金连连摆手,矢口否认,“张伯伦先生,我们是生意人,生意人只会心平气和地谈生意,您知道的,最近不太平,咱们这些高贵的纯血家族就更容易受到不怀好意的觊觎。” “所以你们在觊觎那份想象出来的斯莱特林的遗产?” “张伯伦先生,我实话实说了,您这几年出售的古董,确实具有极高的收藏和艺术价值,但这些完全不够,”博金舔了舔嘴唇,说道,“斯莱特林大人的宝藏中应该不止有这点儿东西吧?我们想要魔法,想要那些古代已经断绝传承的强大魔法,我们想要在这乱世当中有一些能够武装起自己、保护自己的武器。” “你们家传的黑魔法不够吗?”汤姆嗤笑道,“你们想要的真的是自保吗?” “不够……远远不够,”博金背过身,面对着门外已经密密麻麻、遮掩住面孔的巫师们,张开双臂,“张伯伦先生,我知道您一定很强大,所以我们诚挚地邀请您加入我们,我会支付给您一个让您满意的价格,而且我承诺——” “你们在火中取栗,更是在痴人说梦,”汤姆打断了博金的自我陶醉,“我对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没兴趣。” “呃……”被打断的博金有些难受,他平复呼吸,握紧拳头,换了一副不客气的语气,“那么我想你的魔法也需要加入我们。” “我的魔法说它不愿意。” “但是你愿意。” 博金拍拍手,后门从外面“砰”地打开,门外人头攒动,几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家伙涌了进来,保持着一定距离,把纳尔逊、汤姆和两位博克围在中间,原本就有些狭小的店内马上变得逼仄起来,博金歪歪头,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对汤姆说道,“张伯伦先生,我们会给你一个合理的价格。” “你们要强取吗?但是我没带。” 汤姆歪了歪头,在博金眼中就是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你可以让你的这位朋友去取,”博金指了指合上了打火机盖子的纳尔逊,又指了指身后的巫师们,“或者你告诉我在哪儿,我们会派人帮你取过来,不要想着逃跑,整个店铺已经被反幻影移形咒笼罩了。” “真专业,”汤姆咋舌,摇摇头说道,“看样子杀人越货的事情你们一定干了不少。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为一个想象中的东西如此兴师动众,你难道就这么笃定我有斯莱特林的魔法?就算有,你觉得自己一定就可以学会?你不怕我拿到的厨房魔法吗?” “我很确定,我也有证据。”博金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他已经不屑于伪装自己了,抽出魔杖,面色不善地指向汤姆,“我给过你机会,等会儿受折磨的时候我希望你的嘴巴还能像现在这么硬。” “你就像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的愚蠢似的。” 博金转过头,正看到纳尔逊撑着门框直起身子,他刚想张嘴呵斥,就看到纳尔逊用脚尖碾碎了一枚地上的小球。 隐隐感到不妙,博金后退一步,抬起魔杖大喊:“铁甲——” “除你武器!”卡拉克塔库斯的动作比他更快,一道红光向纳尔逊射去,但一面盾牌忽然从他身后飞出,挡住了这道魔咒,折射的光束打中了门口的一位高大巫师,他仿佛被车撞了一般,向后倒飞出去,一根粗短的魔杖向卡拉克塔库斯飞去,他接住魔杖,啐了一口,“这是谁家的,真是个废物!” “希望等会儿躺在地上的时候,你们还能像现在这样自信。” 纳尔逊耸耸肩,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护身!” 博金的铁壁出现在身体周围,但他并没有受到想象中魔咒的袭击,但他面前的景物变了,令人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突兀地出现在店铺中,店铺内一阵嘈杂,几乎所有巫师都被这突然出现的雾气吓到,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这就是斯莱特林的魔法吗?”见到这样的情景,博金更加兴奋了,他冲着印象中汤姆站立的方向一发障碍咒打去,但只传来了货架倒塌的声音。 “博金!店里人太多了!不要乱放魔法!”卡拉克塔库斯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喊道,“当心打到自己人,外面的人看好!不要被他们溜出去了!” 听到外面传来确定的答复,老头又举起魔杖,大喊一声:“一扫而空!” 一阵狂风从门外吹进店铺,在源源不断地冲刷下,没有被刻意维持的迷失雾逐渐变得稀薄、千疮百孔起来。 博金对面,汤姆正蹲在货架后警惕地为自己施加保护魔咒,忽然,肩膀被搭上一只手,他扭了扭肩膀,拍了拍那只手,小声说道,“你有和巫师战斗过吗?对付大家伙,可能是你比较在行,但是对付巫师,你还是得和我学学。” 汤姆举起魔杖,用力一挥,一道锐利的红光亮起,把店内的雾都映成了一片赤红。 红雾将他表情冷酷的面庞照亮,两只黑色的眸中闪过一抹压抑的血色。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贪婪 “博克,贪婪毁灭了你。” 汤姆的声音从红雾中幽幽地飘出,分辨不出方向,伴随着一段犹如古老歌谣的神秘魔咒,博金·博克只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声“噗通”、“噗通”的重物落地声,他的五感被纳尔逊的魔法遮蔽,以至于这些声音无比细微,仿佛来源于千里之外的战场,他感觉到自己陷入了一种孤立无援的境地,以至于哪怕明知自己的友军在不断倒下,他也无能为力。 “这就是斯莱特林的魔法吗?神奇,真是太神奇了!”博金的呼吸粗重起来,语气中充满了赤裸裸的渴望,明知被汤姆和纳尔逊两人包围的是自己,明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这位黑魔法商店的年轻店主反而更加兴奋了,他“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大声说道,“太伟大了!太迷人了!张伯伦先生,我反而更加想邀请你们加入我们了!” “我们?”纳尔逊忽远忽近的声音在博金耳边回荡,“还要带上我吗?” “呵呵,”博金并没有回答,反而开口问道,“张伯伦先生,您手中持有的斯莱特林遗物,是从汉格顿的冈特家族手中得到的吧?” 汤姆猛地握紧了手中的魔杖,他不明白自己是在哪个环节暴露的,既然博金直截了当地讲了出来,他也不打算留手了,隐匿在雾中就向博金的方向摸去。 “前年十月,我们搜寻古代魔法的探员找到了一个古老家族——斯莱特林的直系后人,冈特家族,很可惜的是,他们现在像个真正的破落户,比泥巴种还要破落,”博金没有意识到身后的危险,用自以为充满亲和力的语气侃侃而谈,“他们家族也只剩下了一个人,莫芬·冈特,这可能是世界上仅存的斯莱特林直系后代了,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我们想要拉他入伙,但更可惜的是,当年叱诧风云的斯莱特林大人,他的末裔竟然是一个比哑炮好不了多少的,好吃懒做的酒鬼,他的神经已经完全被酒精麻痹了,这让他那本就少的可怜的智力下降到了几乎智障的程度。” 博金厌恶地说道,仿佛汤姆的舅舅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臭虫,他完全没有意识到,汤姆的魔杖已经顶在了自己颈后的铁甲上,但汤姆并没有马上动手,从博金话中的“末裔”,他感觉自己的身份似乎并没有暴露。 “我很失望,简直太失望了!”博金咬字用力地说道,“我抱着一丁点儿希望,对他进行了搜魂,你们猜我发现了什么?” “什么?” 纳尔逊看着在卡拉克塔库斯的狂风下逐渐稀薄的迷雾,还有迷雾后逐渐清晰的人影,举起魔杖,开口问道。 “我发现了你,卡卡洛夫先生!呵呵,没想到吧?”博金笑了笑,似乎觉得自己开了个有趣的玩笑,他扭过头,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纳尔逊,而原本紧贴后背的汤姆却不知道去了哪里,他转过身,向着纳尔逊的方向走了几步,摊开手,笑着说道,“卡卡洛夫先生,在莫芬·冈特那简单到可怜的大脑中,我发现了一段被修改的有些草率的记忆,这让我感到非常好奇。” “你在好奇一个破落户为什么会被修改记忆,难道他身上有什么直接隐藏的好东西?”纳尔逊替他说出了问题,他挥挥手,两人周围的迷雾被一道无形的墙挤到了两边,这使得两人可以毫无遮挡的直面对方,纳尔逊把魔杖举到胸前,玩味地说道,“我希望你没有发现不该发现的东西。” “当然,卡卡洛夫先生,”博金见纳尔逊驱散了迷雾,出于礼貌,行了一个油腻的巫师礼,站在安全距离外,伴随着不间断的重物倒下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了您,一个酷爱古董收藏的巫师……” “所以呢?”纳尔逊耸耸肩膀,模仿着博金油腔滑调的讲话方式,反问道,“难道你容不得一个同行吗?” “怎么会呢?有您这样眼光独特的同行,我欢迎还来不及呢!” “这就是你的欢迎之道吗?”纳尔逊左右打量一番,虽然隔着迷雾什么都看不清楚,但重物到底的声音还是不绝如缕,他反问道,“用你手下的倒地谱写一曲交响乐吗?真是一场别开生面的欢迎。” “您喜欢就好,而且,他们也不是我的手下,都是我们的同伴,”博克耸耸肩,无所谓地说道,“我对您的眼光非常好奇,明明那间破棚子里摆满了价值连城的古董,甚至还有几件不弱的魔法道具,您都没有要,我想,像您这样的收藏家不可能看不出它们的价值,更没理由丢下那些好东西去要一枚做工粗糙、宝石也不名贵的戒指。” (纳尔逊:我是真看不出来……) “所以我得到了一个结论,它对您的价值比那一屋子股东加起来还要高,甚至因为您甚至没看那些古董一眼,所以它的价值比它们高得多得多,我说的对吗?”博金神情激动地说道,语速越来越快,“原本您只出现了一次,这甚至变成了一起无头公案,但今天您却和张伯伦先生来到了鄙人的小店,我终于搞明白了!” “你搞明白了什么?”纳尔逊用余光看到半枚小银球打着旋从博金身后滑了出来,那是他和汤姆约定的暗号,代表着需要他继续拖延一段时间——难道汤姆觉得这个叫博金·博克的店主有些棘手吗?周围重物倒地的声音间隔越来越久,纳尔逊摇摇头,继续说道,“你还站着的同伴们可是越来越少了。” “没关系,对付像您和张伯伦先生这样拥有斯莱特林大人魔法的对手,本来也没指望几个人站着。” “你倒是很自信,”纳尔逊冷哼一声,“所以你搞明白了什么?” “张伯伦先生经常来翻倒巷卖东西,其实背后的所有者是您吧?”博金搓着手,满脸堆笑,说道,“你拿走的那枚戒指其实是打开斯莱特林大人宝藏的关键钥匙!而你们这些闻所未闻的强大魔法则让我更加笃定,您的手中一定有一座魔法的宝库!” “闻所未闻的强大魔法?你看到什么了?你能看到什么?”纳尔逊望了望周围的迷雾,尽管它愈发稀薄了,但遮蔽视野的效果还是没有弱化太多,“你为什么不觉得是那些虾兵蟹将太弱了呢?” “卡卡洛夫先生,您说笑了,”博金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指了指自己的右眼,随即闭上眼睛说道,“作为一个魔法商店的店主,我身上总是需要配备一些魔法道具的。” 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诡异的一幕发生了,他憋着气,左眼不动,右眼则独立地向右转去,如同一只拥有自己意识的生物一般,瞳孔很快转到了眼眶,但还在用力向右转动着,博金的眼眶迸出一道道青筋,下一秒,纳尔逊仿佛听到了“噗”的一声,博金的右眼转到了眼眶后!这一幕实在是让人头皮发麻,纳尔逊都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随着瞳孔的消失,这只眼球背后的另一只瞳孔从后面跑了出来,散发着幽幽的蓝光,在眼眶中飞速地转动着。 “呼!”博金呼出一口浊气,露出轻松的笑容,脸上的青筋还未消退,这让他的面孔看起来又恶心又恐怖,他平复呼吸,说道,“虽然不太清楚,但是我看到,张伯伦先生红光一闪,我的同伴就倒下了,我可从来没见过这么高效的魔咒。” “所以你要让我们给他们赔医药费吗?” 纳尔逊讥笑道,原本这种站在别人面前说垃圾话的事情都是汤姆在做,纳尔逊有些缺乏经验,以至于效果并不好,看得博金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有右眼框中的诡异眼珠在疯狂转动着,他耸耸肩,闭上了嘴。 “我的承诺依然有效,卡卡洛夫先生,如果您和张伯伦先生愿意加入我们,他们就算被打死也会觉得光荣的。”博金的右眼忽然转到头顶,不再动弹,他举起魔杖,向上一指,“昏昏倒地!” “但是如果你们还是顽固不化,那么我就只能用一点儿合理的加隆打发你们了。” 他后退一步,等待着击中的汤姆掉落在自己的面前。 “……” “……” “?” 纳尔逊陪着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博金抬起头,望向头顶,却只看到一只不大不小的花纹蜘蛛正吐着丝从房梁上落下。 “张伯伦先生可能是挂在房梁上了,稍等,我叫人——” “不用叫人了。” 汤姆的声音突然从他的身后传来,博金只感觉到自己的脖子忽然被人用手腕用力扼住,一根尖锐的魔杖从胸口直挺挺地抵住仰起的下巴下方,博金不敢轻举妄动,他举起双手,保持着抬头的姿势,再把目光挪下来时,却发现眼前的纳尔逊也消失不见了。 “张伯伦先生,好身手!”一滴细汗从博金额角滑落,他用魔眼扫视了一圈,发现店里已经没有一个站着的人,除了某个躺在房梁上的倒霉蛋,见状,他马上化作了一个识时务的俊杰,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卡……卡拉克塔库斯他,他年纪大了,可经不起这种折腾。” “没关系,他走得很安详。” 听到这话,博金眼前一黑,好悬没晕过去,但他却不知道,汤姆之所以到现在还勒着他,完全是因为在迷雾涌起后,除了一声“一扫而空”,卡拉克塔库斯就像消失了一样,完全不见了踪影。 “你似乎很在意他?”汤姆挑挑眉毛,在博金耳边问道。 “是……是的,他是我的叔叔嘛,”博金解释道,“谁不在乎自己的叔叔呢?” “我就不在乎,”汤姆笑笑,把魔杖向上顶了顶,让博金的头完全仰起来,又说道,“既然你这么在乎他,我就不骗你了,我刚刚是开玩笑的。” “……”博金愣了一下,随即满脸堆笑地说道,“呵呵,您可——” “真正的情况是,他走得一点儿也不安详。” 汤姆打断了他的话,冷冷地说道,手中的魔杖微微用力,一句句晦涩的蛇佬腔从口中发出,刹那间,杖尖涌出一道道细小的黑色丝线,犹如蛇类一般,毫不费力地爬上并刺破了博金的脖子,一股脑地钻进了他脖子上的血管里,一眨眼就消失不见。 博金明白了汤姆的话是在羞辱自己,整张脸涨得通红,紧接着,他太阳穴的血管变得乌黑,并如心脏一般猛地跳动起来,下一刻,他全身的血管都出现了和太阳穴一样的状况,如同全身布满了条状的黑色纹身,它们扭动起来,让整个人看起来无比狰狞。 “说个数吧!” 博金并没有感觉到身体的异状,他垂下手,任命地说道。 “你为什么不早点儿说呢?”汤姆摇摇头,惋惜地说道,“你如果一开始就这样,我们早就愉快地完成了交易,我赚我的钱,你倒手赚更多钱,不是么?” “五千加隆,零头我不太清楚,博金博克魔法商店全部的现金了,都在柜台里。” “你有点儿搞不清楚状况。”汤姆呵呵一笑,“你觉得你的命就值一点儿加隆?” “我的命就只能值这么点儿加隆了。”博金苦笑道,“您可能觉得我在说笑,但事实就是如此。” “等等?”一条黑色的细丝从博金额头的血管中跳出,落到汤姆手上,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松开了扼住博金喉咙的手,并把它覆到博金的额角。 “贪婪毁灭了我……”博金仍在碎碎念。 “你的灵魂……为什么只有一只眼睛那么大?”汤姆疑惑地问道,“其他部分都是什么?你是什么东西?” “呵呵。”博金转过头,冲汤姆苦笑一声,身上亮起无数道细密的裂纹,并瞬间变得灼热起来。 “坚壁封锁!”已经掌握无声咒地汤姆大声喊出了咒语,足以看出他的紧张。 门外,正在让刚刚醒来的俘虏们把自己捆牢的纳尔逊听到汤姆的喊声,转过头,正看到博金博克魔法商店的房顶冲天而起,四面墙壁裂成碎块向四周崩飞出去,紧接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灼热的焰浪一起袭来。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魂器? “卡卡洛夫先生,贪婪毁灭了您的朋友。” 一个小老头暗搓搓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正是开打后马上没了影的卡拉克塔库斯,他挺胸抬头地穿过满地像螃蟹一样被捆在一起的巫师,昂首挺胸地站在纳尔逊面前,平视着他,露出一副狰狞的笑容,说道,“对于张伯伦先生的离世,我比您还要伤心,您一开始就应该老老实实和我们合作的。” “什么?”纳尔逊像是刚从巨大的震惊中缓过神来,摇摇头,茫然地望向卡拉克塔库斯,然后又望着倒塌的商店,问道,“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是说……”卡拉克塔库斯恶狠狠地抽出魔杖,直指纳尔逊的面门,咬牙切齿地说道,“张伯伦死了,现在你最好老老实实把我想要的东西交出来!” “什么东西?”纳尔逊继续问着,目光完全没有从眼前的废墟挪开,那漫天的烟尘被爆炸扬得到处都是,在商店上空翻腾着,那些离散的尘土渐渐落下,如同细密的雪花一般为周围的巫师身上涂了一层白色,而那些抱紧同类的粉尘则缓缓聚拢,在空中开出一朵硕大的蘑菇云。 纳尔逊望着头顶的蘑菇云,喃喃道,“威力真大啊……” “威力当然大!那个恶心的,钻到钱眼里的,卑贱的家伙!已经被炸得灰都不剩了!”卡拉克塔库斯半是炫耀,半是跳脚地在纳尔逊面前大声吼道,“你这家伙,装疯卖傻是没有用的!” “什么灰都不剩了?”卡拉克塔库斯的怒吼终于成功地将纳尔逊唤醒,他的瞳孔恢复了焦距,笑出了声,“你是不是没搞清楚状况?” “你——” 卡拉克塔库斯刚想说些什么,但这句话马上被噎了回去,他的表情和脖子变得僵硬,这股僵硬继而扩散到全身,他像个机器人一样迅速举起了那只没有握有魔杖的手,而那只握着魔杖的手也开始颤抖起来——卡拉克塔库斯的后脑勺清晰地告诉他,一根魔杖正抵在那里。 “你是什么东西?”汤姆有些虚弱的声音从卡拉克塔库斯身后传来,紧接着,一个闪闪发光,披鳞挂甲的人形跌跌撞撞地从他的身后显现身形。 “不可能!”卡拉克塔库斯微微侧过脸,瞥到一张和对面一模一样的黑色面具,他疯狂地摇着头,重复道,“不可能!不可能!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汤姆轻啐一声,杖尖射出一道细小的电光,卡拉克塔库斯抽搐了一瞬,马上老实了下来。 “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斯莱特林留下来的魔法宝藏。” 纳尔逊歪了歪头,绕过卡拉克塔库斯看到了他身后的汤姆,他的身上覆盖了一层又一层的银色甲胄,但只有最外面一层被炸出了几个孔洞,蹭到了一些焦黑色,似乎在爆炸的冲击碰到甲胄前,就有什么更加坚固的东西挡下了爆炸。 此刻,那一层层银色甲胄正逐渐收缩,蜷缩成一枚枚小球掉到地上。 “咚咚咚——”在音爆的冲击席卷过后,金属碰撞石板路的清脆响声是此刻街道上仅剩的声音了。 很快,汤姆身上的甲胄尽数脱落,当最后一块碍事的金属板收起后,他的长袍终于解放出来,在爆炸余韵的微风下轻轻摆动,不沾染一丁点儿灰尘。 摆脱了这些重物后,汤姆终于没这么虚弱了,他侧过身,隔着面具对上纳尔逊的眼神,打趣道,“你有考虑过漂浮咒或者减重咒吗?这些东西太重了!” “身上的防护越沉重,心里的防护效果就越好,厚实的铠甲会给人一种踏实感。” 纳尔逊耸耸肩,径直向前走去,没走几步,他的胸膛直挺挺地顶住了卡拉克塔库斯的魔杖,他甚至能够感觉到面前老头手腕的剧烈颤抖,纳尔逊伸出手,从边上握住了卡拉克塔库斯的魔杖。 他微微用力,老头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但却没有成功把魔杖抽走。 “你想反抗吗?在后脑勺被魔杖顶着的情况下?” 卡拉克塔库斯没有说话,握住魔杖的手更紧了,然而抖得也更加剧烈了,皱成苦瓜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痛苦,牙齿紧紧咬住下嘴唇,一丝殷红的鲜血从嘴角流出,他从来没有想过这种结局——这种场面发生过很多次了,但在博金·博克的爆炸下,能够苟延残喘的巫师都寥寥无几,怎么还有人像没事儿人一样,走出来还会想着反击呢? “松开。”纳尔逊不客气地吐出两个字。 卡拉克塔库斯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终于还是转为了颓丧的灰白,他松开手,任由魔杖落入纳尔逊的手中,然后缓缓地把那只手举起来,两只手做出了一个非常标准的投降姿势。 “这才对嘛,我可不想用缴械咒打你。”纳尔逊手下魔杖,在手里转来转去,然后冲着汤姆点点头,走到一边继续捆那些螃蟹去了,这次的捆扎工作更加费劲了,原本还有几只清醒的螃蟹可以从旁帮助,但由于爆炸把他们全部震晕了,所以纳尔逊只好自己动手。 卡拉克塔库斯高举双手,任由汤姆绕着他一圈一圈转着打量。 “张伯伦先生,您看上我身上什么东西了吗?”他挤出笑脸,谄媚地问道,这笑脸熟悉到让汤姆不禁怀疑博克家是不是海尔波的后裔。 过了一会儿,汤姆才停下脚步,站到卡拉克塔库斯前方,他收起魔杖,但老头还是不敢轻举妄动,他维持着投降的姿势,咽了口唾沫,颤抖地问道,“您……您想要什么?” “我对你比较有兴趣。”汤姆挥挥魔杖,一个木椅子从身后的烟尘中飞来,落到卡拉克塔库斯面前,他坐上去,先是看了一眼勤勤恳恳捆着螃蟹的纳尔逊,又转回头,叉着腰盯着老头,看得人浑身发毛。 终于,卡拉克塔库斯受不了他,他开口问道,“张伯伦先生,请原谅我对您的的不尊敬,请您一定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 “这个等会儿再说,”汤姆用魔杖在面具上蹭来蹭去,问道,“我想知道,你是什么东西。” “什么?”卡拉克塔库斯眼珠一转,马上回答道,“您说笑了,我当然是卡拉克塔库斯·博克,您忠诚的生意伙伴。”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汤姆摇摇头,身体前倾,“或者说,博金·博克到底是什么东西?” 汤姆伸出左手,虚握成拳,又松开拳头,两枚小球出现在他的手中,定睛一看,那竟然是两个眼球! 一枚眼球在相对的位置有两个瞳孔,其中一个发着幽幽的蓝光,正在汤姆手中飞快地转来转去,另一枚眼球不具有实体,只是一团被黑色丝线牵引的灰色雾气,正是最常见的灵体的形状,汤姆在卡拉克塔库斯的注视下,把那枚转来转去的眼球丢到一边,用两根手指捏起那颗灵魂状的眼球,两指微微用力。 卡拉克塔库斯瞪大眼睛,眼前的一切令他难以相信,正常情况下,巫师是没有办法直接触碰到灵魂的,那枚眼球只可能穿过汤姆的手掌直接落到地上,而此刻在汤姆的挤压下,眼球竟然扁了下去! “呵呵。”汤姆学着博金·博克的腔调笑笑,但此刻却充满的嘲讽,他的手指猛地用力,同时,对面的卡拉克塔库斯竟然捂着脸,哀嚎一声,弯下腰伏在了地上。 “有意思。”汤姆把眼球捧在手中,抛掷着玩弄着,再次问道,“说说看,你是什么东西。” “您……您猜的没错,”卡拉克塔库斯喘着粗气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地向汤姆爬来,他趴在汤姆脚下,虚弱地说道,“您猜的没错,博金·博克就是我。” “是你?” 汤姆翘着腿靠在椅子上,背后是久久难以散去的蘑菇云,吃痛的卡拉克塔库斯抬起头,竟看出一种毁灭的美感,他点头如捣蒜地说道,“是我!是我!” “什么原理呢?”汤姆把眼球抓在手中,好奇地问道。 “这就是魂器,所有黑巫师梦寐以求的终极魔法,我愿意把它献给您。” 卡拉克塔库斯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向汤姆。 …… 卡拉克塔库斯·博克,这位从小痴迷黑魔法的巫师,在十八世纪的某天,从家中的书房暗格中翻出了一本据说是祖先传下来的魔法书,这位祖先看起来不像什么好人,书里满满当当记载了数不胜数的邪恶魔法,其中最吸引他的,就是魂器。 这门他在学生时代便从某本书的前言中看到的魔法终于完完整整地呈现在了自己面前,卡拉克塔库斯把制作魂器的代价和副作用完全抛到了脑后。 “很快,我就是和尼可·勒梅一样永生的人了!”——卡拉克塔库斯如是想到。 他偷走了父亲的珍藏——一个水晶头骨眼眶中镶嵌的两枚魔眼之一,并在一个天朗气清的夜晚袭击了一位在海滩边哭泣的麻瓜女孩,他没有在乎这个女孩是否有家人,为什么半夜在海边哭,不在乎她是否有在乎的人,也不在乎是否有人挂念着她,在欲望的驱使下,他用一种自己能够想到最残忍的方式虐杀了她,而以虐杀作为祭礼的魔法给予了他最大的回应,他成功把自己的一半灵魂塞进了那枚眼球之中,从此以后,他就是不死之人了。 背负罪恶的卡拉克塔库斯逃离的家族,过上了离群索居、一边研究黑魔法一边悠闲度日的生活。 但魂器和他想象的并不完全相同,失去了一半灵魂的卡拉克塔库斯魔力变得衰弱,连身体也变得虚弱起来。他也确实不会死,但他会老去——他逐渐变得老迈不堪,甚至比他所见过最老的人还要老,他的皮肤变皱,骨头发脆,难以行动,但他是不死的,这种生活品质让卡拉克塔库斯打起了其他延寿健体方法的主意,但分裂出魂器的罪恶灵魂已经无法接受正常的魔法了,只有最黑暗、最邪恶的邪术才可以在他的身上生效。 逐渐的,收集了不少黑魔法道具的卡拉克塔库斯在亲人全部离世后回到了巫师世界,化名博金·博克,在翻倒巷中开了一家魔法商店。 这时他才惊讶地发现,也不知道是因为眼球的特殊还是他学习的魂器版本有问题,那部分被关在眼球中的灵魂,竟然每时每刻都在通过那只神奇的眼睛注视着他,它逐渐变清醒过来,并开始尝试和另一半自己沟通。 最终,在眼球中灵魂的教唆下,他杀死了一位半夜来店里偷窃的扒手,并把那枚眼球按在了尸体的眼眶当中。 重新站起的尸体给自己取名“博金·博克”,并以卡拉克塔库斯侄子的身份出现在了店里,而卡拉克塔库斯也终于可以做回自己了,在两人的商议下,博金学习了数不清的同归于尽的杀招,帮助卡拉克塔库斯解决了很多难缠的家伙,他们的生意也越来越红火,同归于尽对博金而言不算什么,只要眼球还在,只需要一具尸体,他就可以再次复活。 最近几年,卡拉克塔库斯又感觉到了一阵阵向自己袭来的虚弱,他想要找到更古老、更伟大巫师的遗产,彻底解决自己身上的问题,恰好,纠集了一众党羽和投机者的他从格林德沃带来的混乱中看到了机会,在卡拉克塔库斯的认知中,像自己那样高贵的巫师应该坐在更高的地方。 …… “只要您愿意帮忙,愿意把斯莱特林大人的魔法借我研读一番,我一定可以改良出毫无副作用的魂器。”卡拉克塔库斯完全不在乎“魂器”这个词是否违禁了,为求保命,他绘声绘色地讲起了故事。 “故事很生动,”汤姆点点头,咂巴着嘴评价道,“你可以考虑把它写成小说,但是我有一个问题——你既然活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不自己想着改良一下魔法呢?难道是因为你蠢吗?” 汤姆嗤笑一声,举起魔杖随手一挥,一个从废墟中匍匐而出的男人瞬间倒飞出来,砸到了卡拉克塔库斯的面前,他的一只眼睛闪烁着幽幽的蓝光。 汤姆抬起脚踩在男人头上,轻笑道,“你的故事讲得不是很还原。” 话音刚落,废墟的地面仿佛沸腾一般动了起来,一具具奇形怪状的身体扒着断壁残垣从缝隙中爬出,它们的眼中都闪烁着同样的蓝光。 汤姆被异状吸引,等到他再次低下头时,原本趴在那里的卡拉克塔库斯已经消失不见了。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阴尸大军 “今天是你的死期。” 那不知道多少具扭曲的人形同时开口,它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远有近,这句话从不同的“人”口中说出来,相互堆叠又彼此错落,令听者不由得心生郁结,理智崩溃。 “真恶心,这是什么东西……”汤姆倒吸一口凉气,而纳尔逊也放下了手上的工作走上前,站在汤姆身边,满脸严肃地盯着一具具从烟尘中缓缓爬出的身体。 “我是博金·博克……” 最先爬到两人面前的是一个皮肤苍白、罩着一块破布、仿佛溺死鬼的男人,这个男人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毛发,一只眼框中空荡荡的,另一只眼睛却发出摄人心魄的蓝光,他的关节诡异得向与常人相反的方向弯折,用胳膊肘和膝盖抵住地面,像蜘蛛一样快速向前爬行,一眨眼的功夫就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他身体低伏,紧接着用力一蹬,竟向着汤姆腾空跃来! 汤姆露出厌恶的表情,抬起魔杖向前一指,一道泛着红光的黑色虚影闪过,快到纳尔逊看不清楚,男人消失在了原地,不知道去了哪里。地上只剩下一堆黑色的灰烬,很快被风吹散了,当灰烬散去后,只剩下一枚蓝色的眼珠留在原地,在脱离的身体的情况下仍在不停转来转去。 “纳尔,后面的鬼东西有点儿多。” 汤姆一脚把那枚眼珠踩爆,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商店的废墟,蘑菇云和聚拢的烟尘已经散去了大半,而烟尘散去后,数也数不清的扭曲身体正高昂着头,嘴里流淌着令人恶心的口水或是黏液,目不转睛地盯着汤姆。 “我是博金·博克。” 这次跳出来的是一个小孩,他赤裸着上半身,心脏的位置留着一个骇人的空洞,一条长满刚毛的蝎尾从其中伸出。他起跳的位置比之前那个光头远多了,一段手脚并用的助跑后,就狂笑着飞来,张开四肢抱向汤姆的面门,下一秒,他直挺挺地撞上了一面透明的墙壁,像摔到地上的玩偶一样被撞得七零八落,从四肢的断面,一道道细小的黑影飞也似的逃窜了,只留下一枚蓝色眼珠蹦蹦跳跳地弹到两人面前。 “你之前的那些小球还在吗?”汤姆踩爆小球,靠近纳尔逊,小声问道,“我感觉他们人有点儿多,用你那种魔法正好。” 纳尔逊知道汤姆在说自己摆一堆武器打的阵地战,但他摇了摇头,说道,“不瞒你说,我之前确实在博金博克魔法商店里丢了不少小球,但它们都被爆炸炸飞了,我也不知道它们在哪。” “那完了,这可真是个坏消息。”汤姆耸耸肩,“我们得费不少力气了。” “某种意义上说,这也算是个好消息。”纳尔逊也跟着耸耸肩,两个人的动作异常同步。 “什么?” “小球被炸飞了,这说明整个翻倒巷里,现在到处都是我的武器,这么大的巫师集市,现在全是我的阵地。” “呼!”汤姆吹了口气,“真酷。” 似乎是觉得汤姆和纳尔逊聊天太久,那群匍匐在废墟中的躯体们觉得自己受了冒犯,它们昂起头,大声喊道: “我们是博金·博克!” “行了,知道你们是博金博克了。”汤姆不耐烦地举起魔杖,一枚细小的红光缓缓地向“人群”中央飞去,他又接连释放了几道一样的魔咒,一粒粒小光粒列阵向对面飞去,“一句话翻来倒去翻来倒去翻来倒去地来回说,你们不觉得恶心吗?还是说,你们只会这一句?” “我们是博金·博克……”博金·博克们回应了,没错,他们确实只会这一句。 “轰——” 汤姆射出的第一枚光粒率先达阵,它发出一阵惊人的爆炸,让周围的温度都上升了不少,地面都跟着颤抖起来,紧接着以那枚光粒为中心,爆炸的热量猛地收缩,聚回那一点消失不见了。 放眼望去,在以光粒为圆心的一个标准球体内,坑洞内壁被清理得光亮如新,没有一点儿杂物,汤姆挑挑眉毛,说道,“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那个魔咒。” “那个哪怕是蹩脚巫师也可以炸掉一条街的魔咒?”纳尔逊吃惊地望着魔咒如同洗地一般的效果,眼睁睁看着那排好队的光粒紧随其后地向强铺去—— “轰——轰——轰!” 接连的爆炸在眼前发生,原本的废墟已经完全消失了,地上只留下了几个排列整齐的正圆形光滑坑洞,惊得纳尔逊合不拢嘴。 “没代价吗?可以这么频繁地丢吗?” “当然不是,”汤姆摇摇头,“不过可以攒起来,一次性把它们丢出去,就像现在这样。” “这些博金·博克应该已经没了吧?”说着,他踮起脚,眺望着眼前的规则坑洞,又发现了问题,扭过头,担忧地向纳尔逊问道,“咱们这算是杀了他们吗?我们不会要去阿兹卡班坐牢吧?” “不会,”纳尔逊摇摇头,举起魔杖,随手击飞了一个鬼鬼祟祟想要摸过来的巫师,正色道,“这些东西,是阴尸。” “阴尸?”汤姆一听这话,马上反驳道,“阴尸不会说话。” “确实,阴尸确实不会说话,”纳尔逊望着眼前的几排坑洞,忽然感觉到一股微弱的震感从脚下传来,他用魔杖轻轻一指,一个落到一旁的小东西飞来,悬停在两人中间,那是一节苍白的小指,小指的断面处没有一丝血色,纳尔逊解释道,“阴尸确实只会听从简单的命令,而且行动也没有这么灵活,但是你看这个手指,我见过阴尸,它和阴尸的状态一模一样——我想它们之所以这么灵活,还会讲话,和那枚眼球有很大的关系。” 说罢,纳尔逊把那节小指丢到一旁,一簇黑色的火苗从指尖落到地上,爬到其上,将它燃烧殆尽,在烧尽后,火苗又沿着地面不断爬行,去寻找自己的燃料。 “噫,真恶心。”汤姆挠挠小臂,“不用去坐牢就行。” “我们得送卡拉克塔库斯先生去坐牢了,这么多阴尸,也不知道他杀了多少人……” 纳尔逊感受到脚下的震动越来越强,而汤姆也有所感应,两人扭过头望向那几排坑洞,只见一只只苍白的手臂猛地从坑壁上伸出,又扒着坑壁把自己拽出来。 “麻烦大了……”汤姆举起魔杖,这些新出现的阴尸不像之前的那些家伙一样不灵活,它们四肢完整,身体健康,连身高身材看起来都差不多,而且表情也更为灵活。 话音刚落,那些挂在坑壁上的阴尸们齐齐转过头,盯着汤姆,露出了一抹诡异的微笑。 “我们是博金·博克!” 最靠近的一个博金博克双臂紧绷,用力一荡,当即就像猿猴一般灵动地跃来,十几道身影紧随其后,向着汤姆当头袭来,跃起后,它们像最开始的那位博金·博克一样,身上出现细密的裂痕,一股狂暴的能量想要冲出身体——这简直是丢过来了十几个炸弹。 这些后来的阴尸太灵活了,想要用魔咒瞄准它们的难度比之前高了不止一点半点,汤姆抿了抿嘴唇,斜着眼看了纳尔逊一眼,随即心一横,抬起胳膊,就要使用那些压箱底的黑魔法了。 但纳尔逊忽然上前,按住了汤姆的手,他扬起袖子,握着魔杖的手向前方,向天空用力一挥! 一道黑色火焰构成的高墙瞬间出现在两人面前,它仿佛燃烧的冰块一般,吸光吸热,整个翻倒巷都为此暗了下来——这堵墙完完全全由格林德沃改良后的厉火构成,更易控制,更加浓缩,并且,威力更大。 火焰本就是阴尸的克星,更不要说厉火了,在空中滑行的几具阴尸看到眼前忽然出现的火墙,眼中甚至出现了富有人性化的恐惧表情,它们瞪大眼睛,直挺挺地撞上了火墙。 “你不是擅长对付人吗?”纳尔逊握住汤姆的胳膊,语速极快地说道,“去,找到卡拉克塔库斯,这些阴尸源源不绝,不找到它们的主人,很难收场,这里有我。” 汤姆点了点头,张开手,掌心中跳动着两枚奇特的眼球——博金·博克的义眼,还有博金·博克的灵魂,他望着纳尔逊唤出的厉火之墙,吞了口唾沫,说道,“我可能要用一些……不方便使用的魔法。” “我明白了。” 纳尔逊点点头,从口袋中掏出那枚银色的打火机,搓着了火,一缕透明中隐隐泛着红色的微弱火焰从打火机的棉线上燃气,只见纳尔逊把魔杖杖尖对准火苗,很快,那缕火苗变沿着魔杖缓缓向上攀爬,它凭借着魔力燃烧,却没有损耗魔杖分毫,渐渐地,整根魔杖都燃烧起来,连带着纳尔逊的手上也燃起了火焰。 纳尔逊脸色有些苍白,他紧咬牙关,一滴滴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流下。 看到纳尔逊被火焰灼烧的痛苦,汤姆握紧魔杖,眯起眼睛,眼睛完全变成了血色,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把卡拉克塔库斯揪出来了。 在纳尔逊咒语的控制下,魔杖上的火焰逐渐变深,转为了和火墙一样的黑色,纳尔逊半跪在地上,高举魔杖,生生地插进了地面。 以魔杖为中心,四条粗壮的黑色火柱像四条狰狞雄壮的巨龙一般冲向东南西北四面,在达到大概两个街区的距离后,火柱分为两簇,向两边蔓延而去,并且很快与相邻的火焰连接起来。 火焰画了一个圆,将周围的两个街区囊括进来,纳尔逊松了口气,松开魔杖,把它留在土里,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汤姆见状,抓住自己一开始拎过来的椅子,让纳尔逊坐在上面好好休息。 “稍等一会儿。”纳尔逊观察着地上如同火炬的魔杖,四周的火焰越升越高,最终在两人头顶合拢,形成了一个黑色的封闭半球,将天空遮蔽的严严实实。 翻倒巷中的主营业务就是黑魔法物品,所以从来不乏黑店和黑顾客,各种魔法的争斗在翻倒巷中屡见不鲜,翻倒巷中的店主和顾客早已习惯了这种场面,他们大都早早撤离到了安全的观战范围,就等着打完之后让输的那个人赔偿他们的损失,而有些自以为可以浑水摸鱼的家伙,在看到阴尸登场后就早早昏了过去,好不容易有人幽幽转醒,睁开眼却看到头顶燃烧着遮天蔽日的黑色火焰,便头一歪,再次晕死了过去。 “厉害……”汤姆重重地点了点头,消失在了原地。 而纳尔逊则坐在椅子上取出杯子喝水,对空气解释道,“看着挺大,其实也就是大,其实就是薄薄的一层,如果能顶住一秒或者在外面套层防护,还是可以冲出去的。” 纳尔逊吹了吹热水,小口饮下,看到周围早已爬满了黑色的蟒蛇,它们吐着信子在地面上搜索着信息,渐渐地向不远处的某个方向靠拢。 黑色的火焰燃遍天空与大地、一群似人似鬼的怪物前仆后继地向一面火焰构筑的高墙冲去进行自杀式的自杀,地上爬满了扭动的黑色蟒蛇,从外界看来,这里只是一个大得有些过分的黑球,但里面竟是这样一副炼狱景象。 而端坐正中的纳尔逊,也说不上是炼狱中的恶鬼,还是炼狱中的神明。 很快,他的呼吸平复下来,一瓶水也喝得差不多了。 地上的黑蟒除了少数几条游离在四周,大多数都聚拢在了不远处的某个点上,这些蟒蛇相互缠绕着,逐渐组成一个人形,汤姆裹了裹袍子,从蛇群中走出,脸上露出残忍的微笑,举起魔杖,向地面射出一道红光。 同时,地面动了,一个佝偻的身影从地下冲了出来,直挺挺地向坐在不远处的纳尔逊重来,他高举魔杖,发出得逞的笑声,“哈哈!竟然有巫师在战斗中丢掉自己的魔杖!” 汤姆举起魔杖,丝毫不担心纳尔逊的安危,一道扭曲的红光射向卡拉克塔库斯的后背。 “竟然有人觉得巫师只能有一根魔杖。” 纳尔逊摇摇头,扬了扬藏在手中的另一支魔杖,一边盖上水杯的盖子,一边转过身,看着撞在透明壁垒上,整个人拍在上面的小老头。 汤姆的魔咒毫无阻碍地击穿了他的层层防护,击晕并把他牢牢束缚了起来。 “猥琐的家伙,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汤姆从后方走来,揪住卡拉克塔库斯的头发把他提了起来,那些前仆后继冲着火墙自杀的阴尸瞬间失去了行动,一个个瘫软在了地上。 “这些阴尸怎么办?”汤姆把卡拉克塔库斯丢到纳尔逊脚下,望着周围躺了一地的阴尸,有些头疼地开口问道。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往生 “搞出这么大的场面,我估计等一会儿魔法部的人就会来洗地了。” “确实,他们的出警效率总是这么高。”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纳尔逊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卡拉克塔库斯的身边,蹲下身,用魔杖戳了戳他的后脑勺,一直处在昏厥状态的老头幽幽转醒,露出无辜的眼神,眨巴着眼睛在纳尔逊和汤姆之间来回扫视。 “都……都献给您了!”卡拉克塔库斯赶忙说道,接着换上一副谄媚地表情,恭维道,“两位大人,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像你们这么强大的巫师!” “呃,”纳尔逊望了望汤姆,两人露出一样牙疼的表情,他摇摇头,坐回椅子上,俯下身对卡拉克塔库斯说道,“你知道吗?你这个模样,让我想起了一个熟人。” “能和您的熟人相似,是我的荣幸。”卡拉克塔库斯堆笑。 “你这样的态度让我很难相信你有什么求生的欲望。” 汤姆走近纳尔逊,再次俯下身揪住卡拉克塔库斯,生生地把他从地上提起来,老头的头发本来就不怎么茂密,他的双腿拖在地上,两条胳膊无力地耷拉着,除了头发毫无借力的地方,卡拉克塔库斯露出痛苦的神情,他的眼中露出强烈的祈求,望向纳尔逊,在他看来,这位卡卡洛夫大人相对而言要善良很多,已经喘不上气的老头发出破风箱一般的沙哑喊声,“我愿意把一切都献给您,只要您能留我一条贱命!” “真是越来越像了。”纳尔逊摇摇头,再次从椅子上站起来,他环顾一圈,观察着周围僵在原地、摆出各种奇怪姿势的阴尸,良久,冲着汤姆说道,“如果魔法部里的纯血巫师都是这副德行,我觉得这些阴尸就不用留下来了……说起来,如果不在英国,我倒是可以叫一些熟人过来把它们处理掉,但是——” 纳尔逊耸耸肩,露出“你懂的”的表情。 “所以我们要不要留着它们?” “不了吧,让这些家伙安眠吧,毕竟……阴尸的材料可是人。” “嗯。”汤姆点点头,空着的那只手就要举起魔杖,准备来一记狠的。 “我来吧,”纳尔逊拦住了他,走到插在地上正在熊熊燃烧的魔杖旁,“你和他好好聊一会儿吧,对付巫师我可不在行。” “可以吗?”汤姆有些担忧地望向纳尔逊颤抖的右手。尽管厉火是由纳尔逊唤出的,但他也无法完全压制那股狂暴的能量,那簇攀附到手上的火焰将他的右手灼烧得通红,此刻热量已经散去,但几道狰狞的伤口还是留在了手背上,汤姆轻声问道,“你的手……” “没关系,”纳尔逊笑笑,拿起手中的魔杖敲了敲手背,一股蒸汽霎时从手上升腾而起,仿佛在散发热量一般,将他的手整个包裹起来,他收起魔杖,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小水晶瓶,说道,“我有个朋友在疗伤方面非常在行,烧伤也不例外。” “哦。”汤姆点点头,随即拖着卡拉克塔库斯走向一边。 纳尔逊半跪在插在地上的魔杖旁,看着上面熊熊燃烧的厉火,咬紧牙关倒吸了一口凉气,接着心一横,用烧伤的右手握了上去,一瞬间,穹顶的黑炎更加狂暴了,一道道爆裂的火舌随着一声声炸裂声向四周冲去,明明火焰更盛,但周围却更暗了,那一道道火舌相互纠缠、融合、分裂,在空中构成了鬼影幢幢的恐怖景象,它们张牙舞爪着像地面扑来,火焰扭曲空气发出鬼泣一般的呼啸声。 卡拉克塔库斯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他此刻无比后悔和两人作对的决定,在他悠长的生命中,这应该是第一次为自己的贪欲付出代价。 “贪婪真的毁掉了我。”卡拉克塔库斯认命地闭上了双眼。 “很高兴你在最后认清了这个道理。”汤姆拽着他的头发在地上拖行,老头的下半身在落满灰烬和尘土的地面上画出一道漂亮的线条,汤姆喘着气,说道,“你知道吗?我一开始真的只想安安心心地卖东西。” “我知道,张伯伦先生。”卡拉克塔库斯苦笑道,“我现在真的明白了,我愿意给出您绝对满意的价格,但是您还愿意原谅我吗?” “这得看你的诚意能不能打动我的朋友了。” 汤姆拖着卡拉克塔库斯走向一处残存的墙壁,老头的的下半身挂到了一块石头,把汤姆绊了个趔趄,卡拉克塔库斯嘬着牙花子,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您其实可以用漂浮咒,也不用这么费劲。” “我就是想费劲,”汤姆加大手上的力道,一缕缕头发从指缝间滑落,他把卡拉克塔库斯提到和自己目光齐平的高度,恶狠狠地说道,“而且,哪怕你的诚意能够打动我的朋友,你也得为给他造成的伤害付出代价!” “伤害?”卡拉克塔库斯矢口否认,“您想要多少,我都给您,但是我怎么可能伤害到卡卡洛夫先生,从一开始就是他在追着我打,您看到那边绑着的那群巫师了吗?就凭我们怎么可能伤害到他?” 汤姆没有说话,只是往纳尔逊手的方向望了望,卡拉克塔库斯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大声怪叫一声,又压低声音,说道,“那是他自己烧的!” “嗯?” 卡拉克塔库斯没有看到汤姆使用魔杖,但一股钻心的疼痛却突然冲进他的脑海,这股痛苦并不是肉体带来的痛觉,反而是从灵魂深处由内而外地迸发而出,他张开嘴,却发现自己叫不出声。 汤姆就这样拖着他一步一步走到那堵断墙边,他挥动魔杖,一个布满利刺的深坑出现在墙脚下,汤姆又用魔杖冲墙壁一指,一个仿佛海胆的金属块凭空出现在墙上, 他丢下卡拉克塔库斯,老头此刻正从痉挛中恢复过来,浑身上下沾满了汗水,完全打湿了他的长袍,他颤抖着抬起头,正对上汤姆猩红的眼睛。 他的眼中满是恐惧,刚刚极短的一小段路,他就经历了人生中最可怕的痛苦,这种痛觉不单来源于感触,也不知道汤姆用了什么可怕的魔法,在短短的几秒钟内,卡拉克塔库斯经历了无数遍心中最不愿触及的痛苦回忆。 “我招!我招!”卡拉克塔库斯心中“咯噔”一声,接连喊道。 “招什么?”汤姆露出的笑容在卡拉克塔库斯看来比天空中飘荡的那些黑炎恶鬼恐怖千万倍,他靠近卡拉克塔库斯的耳畔,柔声说道,“去,抓住那块石头,千万要抓紧了,不然掉下去我可没有闲心把你一点点缝起来。” 卡拉克塔库斯低下头,颤抖得愈发剧烈,他哀求道,“您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你让他的一只手受伤了,我也只伤你的一只手,至于我想知道什么……我暂时还没有什么想法。” 卡拉克塔库斯完全生不起反抗的心思,他用尽全身力气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向石墙走去。 汤姆满意地点点头,转过身,望着火焰中心纳尔逊的身影,那幢幢鬼影在他的周围环绕着,一张张超越了人类想象力的面孔不断生成又不断破灭,在纳尔逊的魔咒控制下,穹顶的黑炎愈发稀薄,甚至如同一座流沙构成的宫殿一般不断向下滴落,黏到地面便开始更加猛烈地燃烧。 黑炎滴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就覆盖到了那一具具阴尸凝固的躯体上,在火焰的灼烧下,这些早已丧失了意识的行尸走肉发出来无意识的哀嚎,它们残存的本能驱使着自己剧烈挣扎起来,但厉火如附骨之疽一般难以甩脱,反而愈燃愈烈,并且逐渐扩散,围绕着纳尔逊的鬼影发出畅快的嚎叫,扑向那些在高温下缓缓融化的可怜躯壳。 在黑色的火焰构成的世界中,暴虐的毁灭是那么的单纯,而化为灰飞对于被做成阴尸的人来说,可能是最好的归宿了。 一场特殊的“雨”出现在翻倒巷中,穹顶碎裂,外面的阳光透了进来,从形状各异的缝隙中投射到地面,在仍有烟尘弥漫的空中打出一道道美轮美奂的光柱,这些阴尸本质的脆弱让它们难以在厉火下坚持太久,很快就化成了灰烬,而黑色火焰甚至仍攀附在灰烬上燃烧着,试图榨干它们所有的能量。 纳尔逊皱了皱眉头,一个全身冒火的阴尸脸上出现的解脱笑容打破了他对这种恶毒黑魔法的认识,作为听令于巫师的工具,它们的灵魂应当早已磨灭了才对。 纳尔逊心意一动,迷失雾出现在了他的身边,在他停止控制后,这团浓郁的白雾竟缓缓上升,贴合在了穹顶上因厉火坠下而露出的缝隙之上,在纳尔逊不可置信的眼神注视下,这些脱离了掌控的雾气竟然生生在空中撕开了一道连接现世与迷离幻境的入口! 一道道青烟从那些化为灰烬的阴尸身上升起,它们微弱却坚韧,纳尔逊甚至从这些不成形体的雾气中看出了独属人类的复杂情感,它们缓缓飘向空中,在纳尔逊头顶盘旋了几圈,像是在道谢,又像是在告别,随即毫不留恋地冲进了空中的缝隙之中。 纳尔逊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头顶散发着微光的裂缝,刚刚发生的一切再次刷新了他对迷失雾的认知,那些烧尽了阴尸的厉火找不到其他可以肆虐的东西,纷纷向着纳尔逊周围被他捆得严严实实的巫师爬去,纳尔逊被一声惨叫惊醒,他四下打量了一翻,所有阴尸连带着束缚它们的眼球都化为了烧无可烧的灰烬,几个幽幽转醒的黑巫师甚至抬起眼皮偷偷看了一眼——这种纯粹的骨灰是上好的黑魔法原料。 但他们的注意很快被周围涌来的厉火吸引住了,察觉到自己身处的险境,这些手脚都被捆住的巫师用力在地上拱着,他们逃无可逃,只想躲到同伴的后头,让自己晚点儿被烧。 纳尔逊摇摇头,一把将插在地上的魔杖拔了出来,随着魔力源泉的断绝,原本还有些形状的厉火彻底爆发,眼看就要产生一场灾难,但纳尔逊拿出了格林德沃的打火机,推开盖子,轻轻一搓滚轮,这些厉火仿佛拥有意识一般安分下来,顺着一开始的四道火柱向来路缓缓收缩,中途还不忘捡起散落在周围的同类,很快,它们浓缩成了一团小小的火苗,钻进了打火机中,任由纳尔逊盖上盖子。 云开日现,笼罩翻倒巷的巨大厉火罩子就这样消散了,天上只剩下一片发着光的云, “纳尔,你知道吗?这家伙用活人做阴尸!”汤姆抛下挂在墙上的卡拉克塔库斯,焦急地跑过来,说道,“我本以为他从哪个公墓里偷了些尸体……但我搜了他的魂,他每个月都至少掳回一个麻瓜,然后活生生地把他们做成阴尸,这样制成的阴尸会把灵魂灵魂封锁在躯壳里,更加痛苦,也更能激发黑魔法的能量,这家伙简直丧心病狂!” “我发现了。”纳尔逊示意汤姆看看天,那道迷失雾撕开的裂缝飘在空中,除了低点儿、发点儿光,和普通的云没什么两样,两人静静地看着最后一缕青烟汇入了云中,一阵清风拂过,把堆积一地的灰烬连带着卡拉克塔库斯的罪恶一起带走了。 “他会付出代价的。”汤姆看着仿佛圣经故事里的场景,轻声说道。 眼前只剩下一座被烧得焦黑的废墟,一根被烧得干脆的房梁从中间缓缓断开,发生一阵清脆的“咔嚓”声,下一秒,它落到了地上,扬起了数米高的烟尘。 风越刮越大,很快,天边的几多云飘到了翻倒巷上空,它们相互摩擦,在一声闷雷之后,细密的雨滴轰然落下。 那朵迷失雾构成的云朵就像一朵真正的雨云一样,汇入其中,消失不见了。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洗地专业户 火焰和其他灾厄有很大的区别,当席卷一切的厉火熄灭后,地面上就只剩下灰烬了,如果此刻恰好有一阵清风拂过,连灰烬也会飞散了,甚至再来一场及时的雨,光洁一新的石板路干干净净,和几百年前它刚建好时一样。 起码魔法部的官员是这么认为的,当多利安·韦斯莱带着手下来到翻倒巷,看到眼前云淡风轻的景象,甚至还以为自己闯入了一个刚下过雨的恬静下午,周围的店铺都是些孩子们最喜欢的玩具店,而那些被捆在一起排排坐的落魄巫师们则是老师带来踏青的孩子,他们坐在一起,玩着类似于“丢手绢”的某种游戏。 “是不是有人报假警啊?” 多利安自言自语道,希望自己的手下可以给出一点儿肯定的回应,魔法部里几乎每个人都知道博克家有两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远房亲戚在翻倒巷开了个商店,专干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店里的每件商品都可以在魔法部《禁止制作、持有、传播、销售违禁魔法物品条目》中找到对应的分类,但是他这么多年始终逍遥法外。 多利安隶属于魔法灾害司的外勤部门,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但是他也听说过有些充满热血的年轻人想要向博金博克魔法商店开刀从而整治翻倒巷的事迹,但这些“英雄故事”往往只写了个开头就无疾而终了,长此以往,部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卡拉克塔库斯·博克是一个不好招惹的硬骨头,也只好任由他的魔法商店就这样开业下去。 但今天,多利安在空中就被地下的景象震惊到了,原本不小的店铺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几排排列整齐、大小规整、坑壁光滑的大坑,这里就像是被陨石轰了一遍,完全被夷为了平地,而还算完好的街道上,一群在魔法部监视名单中的黑巫师像市场里屠夫卖的肉一样被牢牢捆住,串在一起,让多利安不由想到自己年轻不懂事的时候最喜欢干的事情——用草把花园里的蚂蚱串起来,做成“风铃”,挂在那个整日喋喋不休的妹妹门口。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露出一抹微笑,但表情又很快严肃起来,卡拉克塔库斯·博克这块硬骨头已经够难啃了,他实在难以想象能够取得胜果的巫师是怎样的人。 “确定不是报假警吗?”多利安抬高了声音,又问了一遍。 但他的手下们还是没有一点儿回应,也罢,如果能有眼力见地说出这确实是报假警,他们也不用在自己手底下蹉跎了。 多利安摇摇头,用双腿夹紧扫帚,带领着队伍向纳尔逊捆着的那群黑巫师不远处降落。 看到魔法部的官员骑着扫帚从天而降,纳尔逊取出一枚小球,轻轻一捏,一只泛着银光的手套就覆在了他烧伤的右手上,接着,他抬起魔杖轻轻敲了敲手套,它马上变成了寻常的皮质,手指也能够灵活地运动了。 一位穿着西装的秃顶男人艰难地从扫帚上迈下来,打了个寒战,他没有马上查看现场,而是眯起眼睛,转过头盯着那些姗姗来迟的手下,似乎在考虑要不要从哪个穿得厚实点儿的家伙身上扒间外套下来。 纳尔逊迎了上去,几年不见,这位有过一面之缘的韦斯莱先生更胖了,而且已经完全丧失了韦斯莱家族最显著的特征——那一头醒目的红发已经不剩一根了,他光秃秃的脑袋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先生,您可算来了!”纳尔逊欣喜地走上前,冲着地上的巫师比划着,为今天的事情定下了基调,“这些非法制作大量阴尸的黑巫师真是太可恶了!” “阴尸?”多利安的声音高了两度,来之前可没人给他说过这里有阴尸,他紧张地把手摸向屁股口袋,抽出魔杖警惕地望向四周,对于大多数巫师哪怕是黑巫师来说,阴尸这个词也只存在于书本里,他们更多是听说过这个邪恶魔法的赫赫威名,但鲜有亲眼见过的,“阴尸在哪儿?” “您放心,已经被我们处理了,所有阴尸都已经烧了,现在就剩下这些黑巫师,就等着你们送他们去阿兹卡班了。” “你是?”多利安打起十二分精神,后退一步问道,他用余光打量了一番向鹌鹑一样蹲了一地的巫师们,好家伙,都是熟面孔,有几个甚至还是部里的同事。 “得救了……”一个蹲在地上的年轻褐发巫师戳了戳身边男巫的胳膊,指指多利安,小声说道,“是韦斯莱先生,我们总算能不待在这两个家伙手里了。” “哼,莱斯特兰奇,你想多了……”旁边的男巫望了多利安一眼,翻了翻白眼,说道,“我觉得被卡卡洛夫捆在这里和被多利安关到阿兹卡班去没什么区别。” “他在魔法灾害司工作,又不在威森加摩,怎么把我们关进去?”莱斯特兰奇撇撇嘴,说道,“再说他为什么和我们过不去,我们可都是纯血巫师。” “你有病吧?刚出学校的人脑子都这么不好使吗?”因为被绑而心情极差的男巫没好气地说道,“我们都是纯血他就要帮我们,这是什么逻辑?那个卡卡洛夫和张伯伦看起来也是纯血,他们帮我们了吗?” “这毕竟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韦斯莱这家伙成分更杂,他们全家都是纯血的败类,一家子住在麻瓜村子里和麻瓜交朋友的家伙……还好他不是摄魂怪,不然可能等会儿就要当场吻你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恶心的事情,男巫打了个寒战,扭过头背对莱斯特兰奇,不再说话了。 “我叫卡卡洛夫,先生,一个路过的巫师,”纳尔逊抬起右手敲了敲面具,发出“砰砰”的响声,说道,“很抱歉因为一些私人原因,我没法摘掉面具和您坦诚相待,今天我和我的朋友张伯伦来伦敦购物,结果碰到这么一家黑店,强买强卖不成,就要袭击我们,甚至用了阴尸……还好我们技高一筹,否则您可能都不会接到报案。” “啊……是这样吗?”多利安满脸狐疑地盯着纳尔逊,一只胖手在背后打着手势,他的手下们虽然没有什么眼色,但作为巫师水平不低,智力也在正常人类的水准之上,看到手势,纷纷向多利安靠拢过来,分散着展开,以一个巨大的半弧形将纳尔逊缓缓包围,多利安沉吟片刻,问道,“那么……卡拉克塔库斯呢?阴尸呢?” “也对,应该让他亲自来和您说。” 纳尔逊点点头,转身向汤姆走去,看到把自己钉在墙上的卡拉克塔库斯,纳尔逊大吃一惊,小声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可是个聪明人,知道把自己钉在墙上是最舒服最轻松的事情,”汤姆咧开嘴,笑笑,“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把他放下来吧。” 纳尔逊轻踩地面,卡拉克塔库斯脚下布满尖刺的大坑马上被凭空出现的泥土填平,汤姆挥挥手,那枚长在墙上的“海胆”缩了回去,卡拉克塔库斯软绵绵地落了下去,发出“噗”的一声闷响,激起一团烟尘。 “无聊,”汤姆瞅了眼远处摆出备战阵型的多利安一行人,向他们努努嘴,问道,“洗地的人来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等会儿要不要先去我买的安全屋看看?” 纳尔逊点点头,汤姆见状,踢了踢在地上装死的卡拉克塔库斯一脚,没好气地说道,“自己走过去交代罪行,一定要交代得清清楚楚,明白吗?” “明……明白!”卡拉克塔库斯睁开眼,偷偷看了汤姆一眼又收回目光,用力地点头,接着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向多利安跑去,一点儿也不像一个受了伤的人。 汤姆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摊开一只手,另一只手在上面摆成一个小人儿的形状,在卡拉克塔库斯即将跑到多利安面前时,他抬了抬食指。 紧接着,卡拉克塔库斯的左腿诡异地高抬起来,他身体重心前倾,难以控制,最终以劈叉的姿势滑铲着冲到多利安面前,他偷偷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汤姆在盯着自己笑,便马上把头缩了回去。 “你这又是怎么做到的?”纳尔逊挑挑眉毛,问道。 “我说了,对付巫师我比你擅长,”汤姆看了卡拉克塔库斯一眼,看到他正在多利安面前站得笔直,不知道在说什么,看起来像是在汇报自己的情况,转过头冲着纳尔逊得意地说道,“这是我自己开发出的一种烙印魔法,邓布利多之前教给我了一种五十距离传递消息的魔法,我在它的基础上,结合了斯莱特林灵魂魔法的原理,强化了单向联系的强度,甚至可以做到一定程度的控制。” “都没看到你施法,需要的准备时间应该很短?” “你想学吗?我教你啊?” “不了,我可没有那么多精力,”纳尔逊悄悄太阳穴,摇摇头,疲惫地说道,“我最近都有些精神衰弱了。” “没事儿给自己放放假,”汤姆劝道,“你不是那种需要靠下苦功才能学会魔咒的巫师。” “总是要多学一些,邓布利多五年级的时候就已经名声在外了,你能保证自己能战胜这个年纪的邓布利多吗?” “其实没必要把他当作假想敌,他应该不会……”汤姆想了想邓布利多三年间教导自己的表现,沉吟片刻,又摇摇头,说道,“不过也得主动一点儿,总比被动好,不是吗?” “嗯。” “话说以前你可是很抗拒我用这种魔法的,现在可算想开点儿了。”汤姆挑挑眉毛,挤眉弄眼地说道。 “难道我就没用过钻心咒吗?”纳尔逊反驳,轻笑一声,说道,“我以前的想法太过于片面了,现在想来,对付有生来就该待在地狱里的家伙,我们就得比他们更像魔鬼——刚刚焚烧阴尸的时候,我能够感觉到它们灵魂的解脱,我难以想象那些无辜的麻瓜遭受了这些巫师怎样的折磨,这让我坚定,我做到都是对的事情,在这种前提下,你用魔杖把卡拉克塔库斯捅个对穿我都觉得没什么。” “被捅个对穿的痛苦可不算什么……”汤姆眼中的红光隐约闪过,声音低沉地说过,“我想他现在应该已经后悔了,当初为什么不好好做生意呢?” “我想也是。” “对了,你的手还好吗?”汤姆随口问道,瞥了一眼纳尔逊戴着手套的手,目光随即飘向正在多利安面前痛哭流涕忏悔的卡拉克塔库斯。 “还好,抹点儿烧伤药,很快就好了。”纳尔逊握了握拳,表示自己并不怎么疼,解释道,“说起来也很好笑,我每次玩火,都会被自己的火烫到。” “为什么?”汤姆扭过头,盯着纳尔逊的手问道,“厉火很难掌控吗?” “倒也不是,可能是我的问题,我其他魔法都没问题,但下至火焰咒,上至厉火咒,都控制得不怎么样,其他人都没有出现这种情况,可能是我的魔力不适合放火吧……但是你看,我的魔法中目前威力最大的招式就是这招。” “你有问过别人吗?我是说,邓布利多,或者……格林德沃。” “我问过纽特,他说我这种情况找一只可爱的神奇动物多待在一起就好了,他还向我推荐了侏儒蒲,但是我在纽约并没有找到这种神奇动物,”纳尔逊想了想,说道,“我之后又问了格林德沃,他的说法还能靠谱一点儿。” “他怎么说?” “他觉得是因为我的脑海中有儿时巴黎大火的那段回忆,这使得我的魔力在本能地抗拒火焰,所以——” “你说什么?!你为什么不早点说?”纳尔逊话音未落,远处的多利安似乎从卡拉克塔库斯口中听到了什么劲爆消息,他大喊一声,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纳尔逊和汤姆对望一眼,向多利安走去,见到两人并排走来,多利安收拾好表情,但第二眼望来时,看到两个莫名熟悉的身影,他的脸上又写满了困惑,“我怎么感觉在哪里见过你们?” “也许吧。”纳尔逊问道,“抓捕方面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我们很乐意帮助魔法部维护法律的尊严。” “啊……不用,我已经向部里呼叫增援了。” “那我们就先行告退了。”纳尔逊点点头,和汤姆对视一眼,在多利安出声阻拦两人之前,他们消失在了原地,而卡拉克塔库斯看到汤姆的消失,露出躁动的、跃跃欲试的表情,但他马上咽了口唾沫,恐惧覆盖了之前的情绪,老老实实地伸出手,让多利安把自己绑住。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挂坠盒的线索 “喂喂!你们几个,过来点儿!” 多利安转过头,像只暴躁的老母鸡一样挥舞着胳膊,叫来几名在周围取证的手下,在安排好工作后,他扭头望向卡拉克塔库斯,挥动魔杖,小声念道:“闭耳塞听。” 多利安的耳边忽然安静下来,接着,他弯下腰,把脸贴近卡拉克塔库斯,小声说说道:“你说详细一点儿,那两个人是前所未见的强大黑巫师?英国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人物?” “你自己不会看吗?”卡拉克塔库斯苦笑着摇摇头,向那满地黑巫师抬抬下巴,说道,“还是说你只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呢?你仔细想想,两个人,打败了我们这么多人,你还看不出他们是什么水平吗?” 卡拉克塔库斯低下头,冷笑一声,在他看来,那两个家伙之所以能把自己撂倒,完全是依靠偷袭和那个卡卡洛夫唤出的迷雾,如果摆开架势真刀真枪地干起来,他的盟友们可没有一个弱手,那些垂头丧气的家伙中不乏有名声在外的强大巫师,他们甚至没来得及施展出自己的拿手魔法,就在张伯伦的偷袭下饮恨了。 “一群废物!”卡拉克塔库斯咬牙切齿地暗骂一声。 “博克,你说什么?”多利安问道。 “没什么。”卡拉克塔库斯当然不会告诉多利安自己的想法,他恨不得全魔法部都觉得那两个人和格林德沃一样危险,这样起码能给他们找不小的麻烦,他闭上眼睛,思考着战斗的细节,很快,他觉得自己吸取了教训,那些斯莱特林的魔法是学不来的,但是卡卡洛夫的那手陷阱一般的道具很值得学习——作为一个主营黑魔法道具的魔法商店店主,他最不缺的就是这些东西。 卡拉克塔库斯暗下决心,之后重建店铺时一定要安排充足的机关,免得自己的地盘成了别人的阵地,不一会儿,他抬起头,冲多利安认真说道,“我强烈建议你们展开对那两个人的通缉,他们实在是太危险了,如果让他们在英国自由活动,像我这样的守法巫师都会寝食难安的。” “你?守法巫师?”多利安嗤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 “韦斯莱先生,我敬重您,您的血管里流着高贵的血,但是这并不代表你可以随意污蔑我。”卡拉克塔库斯似乎想通了什么,腰板挺得笔直,说道,“威森加摩的大人们指定想得和您不一样。” “哪怕没有这回事儿,你店里的那些违禁品也够你……嗯?”多利安转过头,突然意识到被夷为平地的不只是博金博克魔法商店,那些藏在其中的黑魔法物品也随着爆炸化为齑粉,他惊讶地发现,哪怕现在他无比确定在场的所有被捆住的人都是黑巫师,但是却没有任何证据能够为他们定罪,他梗了梗脖子,说道,“你刚刚给我承认了自己的罪状,这些都可以成为证据。” “韦斯莱先生,我建议您现在就帮我松绑,顺便送我去圣芒戈,我刚刚似乎听到您是向麦克米兰先生呼叫的人手?我和他很熟,不瞒您说,他的侄子现在就在那边,”卡拉克塔库斯抬起头,笑笑,“喏,他正在被你的手下粗暴对待,我想麦克米兰先生一定不想看到这一幕……至于您说的罪证,当时那两个暴徒在现场,我只是被逼迫的而已,做不得数的。” “博克,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什么货色!”多利安本来不想管这档子破事儿的,但一开始报案的人声明这是一场魔法灾害,到达现场后他才明白了这是怎样的一场“魔法灾害”,原本多利安也准备像部里的同事一样轻拿轻放,草草收场,但卡拉克塔库斯的态度成功激怒了他,他咬着牙,揪住老头的领子厉声说道,“我会把你送进阿兹卡班的,我保证。” “这可不是您保证就可以的。”卡拉克塔库斯用被捆住的双手支着地面,吃力地站起身,趾高气扬地站在原地,不去看多利安。 增援的巫师突兀地出现在了街道上,多利安暗道一声晦气,他从未像今天这样抗拒同事的到来,周围被缚的巫师们除了一些小虾米,大多都来自于那些最古老最富有掌握着最多权力的纯血家族,被他们有恃无恐地望着这些魔法部的雇员们收缴自己的魔杖,要不了几天,甚至都不用送到阿兹卡班,在威森加摩的临时监狱中,他们可能就要跟着家人回家了。 “你们还是太年轻了。” 望着匆匆向同事迎去的多利安,卡拉克塔库斯露出阴沉的笑脸。 …… “他说我们年轻。” 已经来到对角巷的汤姆和纳尔逊正坐在谢尔顿冷饮店靠窗的座位上,各捧着一碗刨冰吃着,在这种有些闷热的天气,吃刨冰是最愉快的事情了。汤姆忽然放下小勺,抬起食指,扶着太阳穴,做聆听状,不一会儿,他抬起头,满脸讥笑地对纳尔逊说道,“我就说,应该直接让他受够教训。” “你可以听到他在想什么吗?”纳尔逊愣了愣,才明白汤姆在说什么,他问道,“他为什么觉得我们年轻?有什么地方暴露了吗?” “你说呢?纳尔?”汤姆撇撇嘴,放下手说道,“他都活了几百岁了,有谁能比他不年轻吗?” “尼可·勒梅?” “我们看起来像是一个关节脆化几乎走不动路的老头吗?”汤姆翻了翻白眼,继续吃着刨冰,“而且尼可勒梅只有一个人,我们有两个。” “他给不少人分享了长生不老药,我之前在法国还参观了他的故居。” “故居?他不是还活着吗?” “我是说,我去他们家楼底下转了一圈。” “他给不少人分享了长生不老药?你说我们可以买到吗?” “你为什么会觉得可以从一个拥有点石成金的人手中买到什么东西呢?你的钱和报纸一样大吗?我去他们家楼下转的时候,勒梅并不在,但是有条狗差点咬了我一口,据我所知,那条狗也是吃过长生不老药的。” “算了,我不吃狗吃过的东西。”汤姆撇撇嘴,又把手扶到耳朵上方,“你说这个卡拉克塔库斯是不是脑子不好使,他现在正在策划怎么把我们两个……把卡卡洛夫和张伯伦名声搞臭,卡卡洛夫没什么名气就不说了,张伯伦现在应该是英国名声最臭的人了吧。” “你瞧瞧,这不是挺有意思的吗?” “有意思?他们要被无罪释放了!” “无罪释放不是威森加摩的传统艺能吗?” 纳尔逊已经吃完了碗里的刨冰,他转动着玻璃小碗,一朵晶莹的冰花缓缓在碗底浮现,把冰花用勺子捣碎,倒了些水果碎在上面,用勺子搅动着,说道:“我们可以等等,看看那小老头能干些什么。” “嗯,他已经在考虑到时候怎么拷问你了……嗯?等等?”汤姆忽然停下了动作,整个人像是僵在了原地,眼睛失去了焦距。 “喂喂,你怎么了?”纳尔逊伸出手,在汤姆面前挥动着,过了好一会儿,他的眼神才恢复了神采,他关切地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了……”汤姆无意识地端起刨冰吞下一勺,之前香甜清凉的冰点在此刻却味同嚼蜡,他的嘴巴敷衍地动了动,便把口中的刨冰咽了下去,接着,他放下小碗,嚅嗫着嘴唇,似乎看到的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卡拉克塔库斯觉得你从冈特家族的古董里发现了斯莱特林宝藏的钥匙,”汤姆咽了口唾沫,小声说道,“他觉得自己手里有一件好东西,一件和他想象中‘宝藏钥匙’定位相符的古董。” “是什么?” “斯莱特林的挂坠盒……” 说完这句,汤姆的眼神再次失去了焦距,似乎完全沉浸到了卡拉克塔库斯的思想当中。 …… “先生,行行好吧……给多少都行!” 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卡拉克塔库斯点着灯,窝在店里读小说。 “哗啦啦——”门忽然开了,室外的雨声霎那间涌入店里,连温度都降低了几度,被叨扰的卡拉克塔库斯不耐烦地抬起头,望向门口,不知道是什么不长的家伙。 不过他很快打起了精神,一般在这种恶劣天气中能够来到他店里的家伙,一定有什么急事来卖东西的,手里八成有什么好货,他调整好表情,露出一张自以为有亲和力的笑脸,把自己从躺椅中拔出来,搓着手向门口迎去,“这位客人,欢迎您莅临小店呀。” 来访者有些瘦削,脏兮兮的黑袍子披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犹如一根旗帜,他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很难让人心生好感的面孔。 卡拉克塔库斯再三打量,才发现这位客人竟然是个女人,她身上唯一显得没那么瘦削的地方是她的肚子,这竟是一位怀了孕的女巫! “先生,我……我来卖东西。”女巫小心翼翼地把手伸进怀里,缓缓摸索着,接着揪出一条银色的链子,链子的尽头拴着一个造型古朴的八边形挂坠盒,挂坠盒的每条边上都刻着古代魔文,卡拉克塔库斯一眼就看出来她手里的东西是个好货,但他没有轻举妄动,反而眯起眼睛,露出有些嫌弃的眼神。 “女士,您冒着雨过来就是为了给我看这个?” “不……不是,你仔细看看,这个……这个东西是我们家……家传的。”女巫似乎有些口齿不清,看到卡拉克塔库斯的态度,她一下子乱了阵脚,两只望向不同方向的眼睛睁大,口齿笨拙地推销着,“这是……这是冈特家族家传,家传的古董……您再看看吧!” 她的语气从争辩立马转为了哀求,而听到“冈特家族”几个字,卡拉克塔库斯也仔细地打量起眼前的女巫,过了一会儿,他问道,“你是马沃罗的女儿?” “是……是的。”女巫的声音带上了哭腔,这位前来变卖古董的正是汤姆的母亲,梅洛普·冈特。 “他前段时间不是刚卖了一本魔法书吗?怎么?钱这么快就花完了?” 梅洛普摇摇头,没有说话,他平常不怎么出门,并没有听说梅洛普失踪的消息。 “小姑娘,你看起来挺窘的哈!还怀着孩子。”卡拉克塔库斯尽力让自己显得有亲和力一些,他假惺惺地挤出两滴眼泪,说道,“我是很想帮助你,但是你拿来一个地摊货让我很难办啊……” “不……不是的。” “这是马沃罗给你的吗?”卡拉克塔库斯问道。 “是……是我偷的。” 梅洛普怯生生地点点头,这位为了爱情可以抓来老汤姆下药的女巫在面对巫师时却显得那么无助。 “唉,孩子,听我说,”卡拉克塔库斯叹了口气,从柜台里数出几枚银币,码在桌上,示意梅洛普拿走,“拿去买点儿吃的吧,看把你饿的……还有,你不会真觉得你的父亲,马沃罗·冈特真的会把什么值钱的真货放在家里,不装在他的裤裆里吗?” “那怎么办?”焦急的梅洛普也不结巴了,她问道,“您能买下它吗?上面起码有几块宝石,还有金子,我想也是值些钱的!” “我是开门做生意的,不是……唉!”卡拉克塔库斯假惺惺地用袖子抹了抹脸,又弯下腰,从柜台里数出五枚加隆,“拿去吧,拿去买两件厚衣服。” 梅洛普向前一步,扑到柜台上护住那些金币和银币,卡拉克塔库斯看她这样,笑着摇摇头,像一个心软的老人一样又数出五枚加隆推到梅洛普身前,说道,“给你凑够十加隆,拿着钱吃点儿好的,去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服。” 梅洛普像是生怕卡拉克塔库斯反悔似的,把挂坠盒往他怀里一丢,抓起钱,转过身冲进了雨幕之中,留下卡拉克塔库斯站在柜台后露出阴谋得逞的笑容。 他缓缓走到门前,向外面用力吐了口痰,接着锁好门,把挂坠盒摆在桌上,仔细地研究起来。 …… “喂喂,汤姆。” 纳尔逊的声音把汤姆从这段似真似幻的画面中拉出,汤姆清醒过来,二话不说,拉着纳尔逊的袖子离开冷饮店。 “去我买的铺面吧,这个卡拉克塔库斯,和我缘分真的不浅呢。”恢复过来的汤姆表情又丰富了起来,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发现了一些事情。” 炉边的小巷中,一个邋里邋遢的男人表情呆滞地站在阴影中,窥视着过往的行人。 “我是博金·博克。” 他没头没尾地忽然说道,就像是突然打了个嗝,把旁边的流浪汉吓了一跳。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安全屋 “这就是你说安全屋?咳咳!” 已经关闭的宠物店时隔多年终于打开了门,但除了泛滥成灾的老鼠,这里早已没有一只动物,纳尔逊走近店内,一股潮湿腐烂的灰尘气味扑面而来,他捂住口鼻,找了个看起来还算干净的铁笼子,轻轻在顶上拂了拂,当一团更加浓重的烟尘扬起时,纳尔逊终于放弃了找个地方坐着的想法。 “我感觉还是挺安全的,特别是在某种我预想中的极端条件下,我相信没有人会想到我们藏在这儿。”汤姆耸耸肩,顺带在纳尔逊和自己周围立起了一层透明的屏障,紧接着,他从门口搬出一个破柜子,打开柜门,举起魔杖冲着店里一指,“旋风扫净!” 一阵堪比飓风的大风席卷着店内的边角,所有灰尘都被扬起来了,店内的空气瞬间变得浑浊不堪,用“空气中有脏东西”完全形容不了店内的肮脏程度,换种说法——脏东西里有风。还好汤姆提前支起了屏障,否则他和纳尔逊可能得在消毒水里泡几天了。 “我是说,它本身看起来不是很安全,”纳尔逊看到几只脏兮兮的老鼠也被卷进了风里,正被一张异常强韧的蛛网缠在一起,发出绝望的吱吱声,他收回目光,说道,“我是说,这些老鼠什么的,可能会传染一些疾病,你知道的,黑死病、霍乱、痢疾什么的。” “现在不会了。”汤姆冲着柜子的方向用力一挥魔杖,被风清扫出的脏东西、店内的垃圾连带着旧家具被一齐卷进了柜子里,接着他向空中用力一推,柜门“砰”的一声关了起来,汤姆擦擦汗,说道,“很好用,我之前在博金博克魔法商店买的消失柜。” “消失柜?”纳尔逊咂巴咂巴嘴巴,说道,“你知道柜子的另一边连接的是哪儿吗?” “我不知道的,不过如果知道的话,就没法把它当垃圾箱用了。”汤姆从柜子的把手上抓起两根泛着绿光的铁链,把柜门牢牢栓了起来,摆回门口,拍拍手,说道,“反正每次丢完垃圾我就把它锁起来,对面也找不到我在哪儿。” “好办法,这么丢垃圾确实方便很多……”纳尔逊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希望另一个消失柜不要放在某个倒霉蛋的厨房里。 “好啦,我们可以装修安全屋了。” 说是“装修”,其实汤姆早已准备好了各种灯具和家具,只一个轻飘飘的命令,它们就各自去完成自己的使命了,吊灯带着螺丝把自己往天花板上钉,蜡烛蹦蹦跳跳地钻进吊灯和壁灯的凹槽里,衣柜里的长杆像个领导似的,冲着其他家具比比划划、指指点点,似乎在校准它们的方向和位置,汤姆撤去了阻挡灰尘的屏障,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两个小板凳,又掏出两瓶黄油啤酒,递给纳尔逊一瓶。 纳尔逊吸了吸鼻子,空气比一开始好多了,他拉开玻璃瓶上的拉环,吞下一口充斥着气泡的饮料,问道,“所以说,你从卡拉克塔库斯的记忆中见到了你母亲?” “嗯……”汤姆点点头,说道,“如果我没猜错,她是的。” “你看到什么了?”纳尔逊好奇地问道。 “我看到一个怀孕的瘦弱女人在一个下大雨的晚上到了博金博克的黑店,她想用身上最珍贵的东西换点儿足以果腹的钱财。”汤姆的声音猛地拔高,又忽然变得低沉,半晌才说道,“我看到卡拉克塔库斯用十加隆买走了斯莱特林的挂坠盒……我本已经做好了准备,准备好看到她像那个男人说得一样,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只关注自己喜好的女人,没想到看到她的第一眼竟是这样一副病弱的样子,甚至……看起来没有几天好活了,靠着着十加隆,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生的。” “汤姆……”纳尔逊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憋出一句,“十加隆当年的购买力这么强吗?” “哈哈,你这家伙。”汤姆被纳尔逊的话逗乐了,笑着摇了摇头。 “我第一次看到父母的时候,他们也很落魄,”纳尔逊耸耸肩,说道,“他们两个人那时候正在和格林德沃决斗,反正在我看来,他们获胜的概率很……很渺茫。但是我想不管你的母亲是个怎样的人,她既然能够拖着病体坚持到你出生,那么她一定是希望你能够健康长大的,当然,这种废话我说了不知道多少遍了,而你也确实健康长大了。” “是啊,”汤姆点头说道,“你不用担心,我可没有那么多脆弱的情绪,我没道理对一个已经死了那么多年的人产生什么情感,那些东西早都不知道被丢到哪个消失柜去了!” “习惯就好,”作为“过来人”,纳尔逊规劝道,“命运总是喜欢和我们开玩笑。” 汤姆其实早都做好了准备,他愿意接受自己那素未谋面的的母亲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平庸巫师或是一个恶贯满盈的黑巫师的“真相”,在和自己那冷酷父亲的交流中,他甚至已经在心里勾勒出了一个端着魔药瓶、身上缠着黑色的毒蛇、“桀桀桀”地狂笑着挥舞魔杖释放黑魔法的女巫形象,但老天爷却给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这个女人和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她过于平庸、过于可怜、也过于令人难以直视了,可能只有卡拉克塔库斯这样一肚子坏水、铁石心肠的家伙才能在面对临终前的梅洛普时还有心思钻营吧。 汤姆无论碰到什么大人物或者坏家伙都可以游刃有余,唯独在面对这样的可怜虫时会手足无措,更让他感到痛心的是,梅洛普进入博金博克魔法商店时已经面如死灰,看起来完全丧失了对生活的期盼,但她却想着置换一些维持生计的钱财——她一直扶着自己的肚子,哪怕汤姆再迟钝也会明白,她仅仅是为了让自己能够降生到这个世界上。 汤姆低下头,一时语塞,他甚至有些庆幸梅洛普过早的离世,这样他就不用面对这个在生命的尽头又卑微又凄惨的女人了,他又意识到自己并不能这么想,哪有孩子庆幸自己的母亲早死呢? 他埋下头,用力挠着自己的头皮,纳尔逊伸出手想要安慰他,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缩回手,默默地走向一边,掏出一些大一号的小球塞进店铺内的边边角角。 “也不知道卡拉克塔库斯这个老家伙赚了多少!”汤姆忽然抬起头,咬牙切齿地说道,他对自己刚才流露出的软弱情绪感到恐惧,适时地寻找到了一个移情的目标,并把全身的愤恨发泄到目标身上,“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纳尔逊操纵着一只用蜡烛头变成的小鸟,飞上天花板把嘴里衔着的小球丢尽吊灯中,头也不回地问道,“说真的,我感觉这老头蔫坏蔫坏的。” “他当然蔫坏,骗一个孕妇的钱,骗一个快死了的孕妇的钱?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不过也是,能做出魂器的人,早都是鬼了。” 汤姆愤愤道,他此刻无比懊悔,为什么之前不在翻倒巷直接赏给卡拉克塔库斯一发索命咒,这样一来,再次找他麻烦的难度无疑提高了许多。 但是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此刻,他完全没有考虑梅洛普的所作所为,完全没有考虑她落得这幅下场是否是咎由自取,他只是毫无理由地站到了梅洛普的一方——可能是作为一个心怀怜悯的旁观者,也可能是作为一个母亲素未谋面的儿子。 纳尔逊站在吊灯下,看着那只白蜡做成的小鸟撒着欢飞来飞去,露出了一抹难以掩饰的笑容。 “纳尔,你笑什么?想到什么好主意了吗?” “我只是觉得有些开心,”纳尔逊笑笑,转过头,那只小鸟被吊灯上的火烛炙烤得变软融化,最终化为一滩蜡水,滴落在地上,又很快凝固起来,“说到好主意,我真想到了一个,你有没有觉得卡拉克塔库斯和海尔波很像?我甚至觉得海尔波就是他的祖先。” “你是说让海尔波对付他?” “呃……”纳尔逊挠挠头,“我倒没这么想,我只是觉得把他俩关在一起一定很有意思。不过让海尔波去对付他也可以,我也很期待,两个没脸没皮的老不死可以摩擦出怎样激情的火花。” “但是你能保证控制住海尔波吗?”汤姆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他可比卡拉克塔库斯难缠多了。” “我们可以换种方法,卡拉克塔库斯的博金·博克给我提供了新的思路。”纳尔逊把手伸进口袋中,摸索片刻,便握成拳伸到汤姆面前,汤姆好奇地望去,只见纳尔逊伸出手,一枚蓝色的眼球出现在他的手中,和那些阴尸的眼球不同,这枚蓝色眼球只有一个瞳孔,质地也更像岩石,如同一枚水晶制成的工艺品,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纳尔逊把眼球丢到汤姆手里,说道,“我粗略地研究了一下,这个东西有传递思维的能力,对海尔波那种魂体而言很实用。” “哦?这个和那些不太一样。” “是的,火烧不烂,我就给带回来了。” “你有把握吗?” “世界上根本没有完全有把握的事情,”纳尔逊说道,“但是我可以保证,哪怕是一个完整的海尔波出现在我面前,只要他确实是曾经那个臭名昭著的黑巫师,他就不可能战胜我——不知道为什么,格林德沃这几年教给我的魔法很多都与灵魂有关,我想他可能是预见了什么?” “你没预见到什么吗?”汤姆挑挑眉毛,“你不也是先知吗?” “你以后会变成一个光头,”纳尔逊随口说道,看到汤姆下意识地把手伸向了头顶,他笑着摆摆手,说道,“我骗你的,你洗发水的效果会很不错。” “哼。”汤姆冷哼一声,别过头,问道,“现在就去把海尔波放出来吗?” 纳尔逊摇摇头,从汤姆的口袋里摸出一瓶黄油啤酒,又跑回灯下,自顾自地喝了起来,“还得等等,我还没搞明白这个东西还有没有其他的什么隐藏功能或者魔法,我得找个地方查查资料,所以得让他们先自由发挥一会儿……话说你不是可以看到卡拉克塔库斯在想什么吗?” “只有他情绪非常强烈时才可以。”汤姆补充。 “那样足够了,我想,我们不如顺着他的想法,看看他机关算尽又一事无成的样子,一定很有趣。”纳尔逊挠着下巴,说道。 “那样会不会太慢了?”汤姆有些疑虑,“时间太久可能会横生什么变故。” “不用担心,哪怕出现异常,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可不认识什么张伯伦和卡卡洛夫。”纳尔逊笑道,“而且他的那群盟友在整个英国的巫师界可是有不小的能量。” “是啊,他们可能会给我们带来麻烦。” “怕什么呢?汤姆。”纳尔逊忽然靠近,盯着汤姆认真说道,“你难道不觉得,相比一个老而不死的小卖部老板,斯莱特林的后人更适合站在那群人的中心吗?” “可是我看到那些自命不凡的纯血巫师就觉得恶心。”汤姆耸耸肩,“那些脑满肠肥的东西,我从没觉得他们能成什么事。” “可是他们很有钱,富有力量,”纳尔逊说道,“他们缺少脑子,所以需要有人来当他们的脑子。” …… “说起来,纳尔。”时间很快过去,暮色降临,两个年轻小伙子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而店铺内也焕然一新,装潢和摆设井井有条,而纳尔逊也在各种角落藏满了小球,在各类咒语和机关的加持下,这间小店面真正成为了一间“安全屋”,汤姆把最后一把椅子扶正,抬头叫道,“我记得科尔夫人说过,她生下我不久就死了。” “嗯,我记得她是说过。”纳尔逊点点头。 “那么科尔夫人应该知道她被埋在哪里吧?”汤姆抬起头,望着纳尔逊,眨巴着眼睛,说道: “什么时候陪我去看看她吧!” “什么时候?” “等……等我准备好吧。”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授勋 “纳尔逊·威尔特宁·威廉姆斯。” 魔法部新建大楼的最底层,有一间斗兽场一般的圆形黑色大厅——一座肃穆的黑色高台坐落在大厅正中,周围是层层向上、被排列成环形的黑色石质高背椅,透露出一股冰冷庄重甚至不近人情的气息,大厅的穹顶极高,却令人感到压抑,一道造型繁杂的天枰状符文坐落在穹顶上,透出一股象征着威权的金色光芒,承担着整间大厅的照明任务。 沙菲克法官身着一身披挂着日月星辰的银色长袍,在阴暗的环境中闪闪发光,他拄着一根比他本人还要高的木制权杖,望着站在对面的纳尔逊,缓缓念出了他的名字。 “是本人吗?” “是的。” 纳尔逊身着一身纯黑色的礼服长袍,微微颔首,身上没有任何哪怕是一条花边的装饰,整张脸隐没在光源下方的黑暗中。 “荣誉断不可被抛弃或者遗忘,哪怕我们的战争已经结束。” 沙菲克法官挥动那根看起来仿佛随手从路边薅来的小树苗一般的权杖,振声说道: “在很久之前,远在你我还未出生的时候,某位邪恶的黑巫师捕获并培育了一支由以人类灵魂为食的怪物组成的军队,这种从未在世上出现过的怪物被后来的人们称为摄魂怪,抵抗它们的手段寥寥无几,生活在恐惧中的巫师们除了躲避,就是死亡。” 说着,他拎起权杖,在地面上用力一戳,整间大厅中回荡起了一声直击灵魂的巨响,紧接着,四周光芒大盛,一枚枚发出刺目银光的八角星形徽章缓缓浮现,在光芒的照射下,那些在观众席上看不清面孔的威森加摩巫师们终于显露出他们的身影,沙菲克法官松开手,权杖竟自行漂浮在他的身边,他审视的眼光越过鹰钩鼻,直勾勾地盯着纳尔逊,继续说道: “第一代嘉德骑士团便是背负着民众们救赎的期许诞生的,他们中有些人钻研针对魔法,有些人组织巫师反抗与撤离,有些人踏上寻找帮助的无尽之旅,更有人选择自我了断,化身幽灵,去探索灵魂的秘密……最终在他们的努力下,一道魔咒被研发出来,一道以纯粹的正向情绪为能量催生出的代表希望的魔咒,守护神咒,起初,它就是为了对抗摄魂怪而诞生的,纳尔逊·威尔特宁·威廉姆斯,你了解到这段历史了吗?” “我了解到了。”纳尔逊回答道。 “在那个时代,每一位掌握守护神咒的巫师都充当起了他们镇守区域的守护神,在活着的每一天,在太阳和月亮、星星和乌云下守护着那些保守绝望袭扰的人们,你愿意继承他们的意志,成为嘉德骑士团的一员吗?” “我愿意。”纳尔逊点点头。 “很好。”沙菲克法官满意地说道,“即使现在摄魂怪已经完全被巫师驯化,即使威森加摩停止对守护神咒使用者授勋的提案已经提上日程,即使这枚徽章可能是威森加摩发出的最后一枚嘉德骑士团徽章,但我仍然认为,将这段可歌可泣的历史传承下去,才是我们应当做的事情。” “我为骑士团巫师的事迹感到倾佩,在听到他们的故事时,我热血上涌,心跳加速。”纳尔逊掷地有声地念着安排好的台词。 “你是否愿意继承他们的事业?作为守护神咒的使用者,你有着天然的与绝望对抗的使命!” “我愿意。” “你是否愿意在危难关头保护巫师?” “我愿意保护值得保护的每一个人。” 纳尔逊轻声说道,沙菲克法官皱了皱眉头,但很快平复了表情,纳尔逊说的话和彩排时不太一样,但是不怎么影响句子的内容。 “你是否愿意帮助任何一位在遇到摄魂怪袭扰时向你求助的人?” “我将阻止这类侵害的发生。” “你是否愿意成为巫师的守护者,即便与摄魂怪的战争早已结束?” “我愿意保护人类。” “很好!”沙菲克法官抿了抿嘴唇,从问答开始,纳尔逊的每句话说得都和彩排时不一样,他只当是这年轻人太紧张忘了词,再加上句意并没有什么疏漏,便不再理会,说道,“那么,跟我说。” “生命赐予我生存的勇气。” 沙菲克法官闭上眼睛,用一种奇怪的方言念起当年的誓词。 “生命赐予我生存的勇气。” 纳尔逊也闭上眼睛,并没有学习沙菲克法官那奇怪的口音,只是一板一眼地跟着念。 “用热爱洗涤羔羊们恐惧的内心。” 周围发光的徽章们排列整齐,绕着大厅飞速旋转起来。 “用热爱洗涤羔羊们恐惧的内心。” 刺目的银光内敛了下来,化为了一团令人身心愉悦的银辉。 “我将用我的魔力化成银色的神明。” 沙菲克法官睁开眼睛,抓住权杖,向着头顶一指。 “我将用我的魔力化成银色的神明。” 一只只银色的动物浮现在周围,小的有老鼠、獾猫,大的有老虎、狮子,不论大小,它们都做出一副向某个看不清的敌人扑击的动作。 “来将世间的绝望清扫殆尽。” “来将世间的绝望清扫殆尽!” 说完最后一句,纳尔逊睁开眼睛,只见沙菲克法官缓步上前,一手执杖,一手作托举状,一枚蓝边白底、中间画着一枚鲜红十字的徽章漂浮在他的手中,徽章外侧由似利剑似羽毛的形状组成八角星形的花边,法官松开权杖,任由它悬浮在一边,撩开一侧衣领,一枚一模一样的勋章出现在纳尔逊视线中。 “呼神护卫。” 他抽出魔杖,轻声念出了魔咒,一只长着伞状领圈的银色蜥蜴从杖尖窜出,顺着胳膊爬到了他的肩头,施展过魔法,沙菲克法官冲纳尔逊轻轻点了点头,说道:“现在,我要代表威森加摩授予你嘉德守护者勋章。” “呼神护卫。” 纳尔逊抬起头,抽出魔杖,冲着天空用力一指,一道快到看不清的银辉冲上穹顶,又疾速俯冲而下,一只翼展近两米的银隼悬停在他的面前,轻声叫了两声,仿佛在表达叫它出来又没有敌人的不满,接着它抬起头,冲上天,发出戾天的清越叫声,随即消失不见。 “嗯。”沙菲克法官望着消失的银隼,点点头,他总算得以见到纳尔逊守护神的庐山真面目,说道,“伸出你的魔杖。” 纳尔逊将汤姆送给他的那支魔杖举到身前,只见沙菲克法官托起徽章,向他轻轻一推,徽章周围的剑状装饰猛地向两边延长,向魔杖飘来,魔杖抖了抖,很快恢复了平静,任由徽章像一个铁环一样箍在自己身上,纳尔逊收回魔杖,握柄的地方多了一条银箍,正中间则是那枚白底的红色十字徽章,沙菲克法官解释道:“这件徽章当年做了很多,有增强情感魔力的功效,骑士团的先辈们以为这场战争会持续很久,但他们低估了自己的能力。” “感谢您。”纳尔逊低下头,任由沙菲克法官举起魔杖在自己肩膀上点了点。 一小时前,在彩排时,纳尔逊曾问过沙菲克法官在授勋时自己需不需要单膝跪地向女王表忠心或者做出类似的动作,沙菲克法官否决了他的想法。 “你可能把巫师的授勋和麻瓜的授勋想差了,更何况女王只是麻瓜的女王,唯一和麻瓜相似的就是梅林勋章,梅林骑士团勋章需要下跪,但嘉德骑士团则刚好相反——如果我没有守护者勋章,在授勋的时候是需要向你下跪的,毕竟在那个年代,嘉德骑士团中的巫师是真正的英雄,他们值得任何礼节。” “您需要下跪吗?” “不,我也会守护神咒。” 回到授勋仪式现场,沙菲克法官收起魔杖,那只银光闪闪的伞蜥也随之消失了,他望着纳尔逊的眼睛,轻声说道,“记住勋章上的铭文,威廉姆斯,心怀邪念者蒙羞。” “我明白,心怀邪念者蒙羞。”纳尔逊点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 “一个人生长的环境并不能决定他成为一个怎样的人,哪怕跟在恶贯满盈的黑巫师身边,真正的英雄人物也会坚守本心,甚至普渡世人。” 沙菲克法官也说出了一句彩排中并不存在的话。 纳尔逊瞳孔一缩,他在纽蒙迦德的关系网下生活学习多年的事情根本算不上什么秘密,尤其对于威森加摩这种影响力超越魔法部的庞然大物来说,这点儿事情应该连底裤都不会剩下。 他一直在等待有人为这件事来找自己,一开始,纳尔逊还以为在汉格顿遇到的那位奇怪巫师就是魔法部派来警告自己的人,现在才明白,原来做这事儿的人竟然是沙菲克法官本人。 “我深以为然,大人,一个人成为什么样的人取决于他想要成为什么人。” 论将大道理,纳尔逊自以为不输给任何人,他毫不畏惧地抬起头,和沙菲克法官对视。 这位掌管法律多年的老巫师望着纳尔逊,别开了眼睛,似乎看到了什么难以直视的东西,纳尔逊心底确认,这位对自己的态度总显得异常暧昧的巫师,一定和自己有着什么更深的联系,虽然邓布利多声称,亲历过出卖梅尔干和伊丽莎白这件事的人都已经死完了,但以沙菲克法官的年龄来说,他完全可能是上一辈人故事的亲历者,他知道的事情绝对很多。 “希望你能够记住这句话。” 沙菲克法官举起权杖,随着“轰”的一声,头顶的几个巨大火盆忽然亮了起来,整间大厅瞬间亮了起来,那些威森加摩成员的身影与面孔也变得清晰,放眼望去,正对上邓布利多心事重重的脸,他的发色和年轻的面容在周围的老巫师和老巫婆中异常显眼,注意到纳尔逊的目光,邓布利多冲他笑笑,点了点头。 “你可以走了,威廉姆斯。”沙菲克法官说道,“嘉德骑士团的成员有旁听威森加摩任何审判和会议的权利,你可以随时来参会,之后也会有一场关于魔毯的会议,不过我想,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话题,你可能不会很感兴趣。” “法官大人,有空我会来参加的。”纳尔逊点点头,从高台旁的楼梯走向离开大厅的过道,汤姆正在那里等着他。 “呼,真酷,有机会我也要给自己整一个!” 进入过道,拎着一个水杯的汤姆马上迎了上来。 纳尔逊抽出魔杖轻轻点了点袖子,身上这件纯黑的礼服长跑向上翻卷,很快就变成了一件方便行动、缝着很多口袋的风衣,当他要把魔杖收回口袋时,拇指摸到了握柄处冰凉的金属徽章。 一阵刺痛忽然袭向太阳穴,纳尔逊眼前一黑,顿了片刻,恢复过来,他皱起眉头,这种感觉,是有什么东西触发了自己大脑封闭术的被动防御。 他举起魔杖,把徽章放到眼前仔细打量。 “怎么了?”汤姆问道。 “没什么。”纳尔逊说着,从口袋中抽出了另一支魔杖,冲着手中的魔杖一指,轻声念道,“原型立现。” 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个老东西给你的徽章有问题?”汤姆挑了挑眉毛,音调变得尖刻。 “应该不会,这种充满正向情感能量的魔法物品上没法施加不怀好意的魔法。”纳尔逊皱着眉头,尝试把银箍从魔杖上扒拉下来,手动无用,魔法也无用,他只得作罢。 “那是什么情况?”汤姆建议道,“要不你先把这支魔杖收着,用你自己的那支,我想用第一支魔杖施展魔法应该也会更加顺手。” “事实上,我用那支魔杖一点儿也不顺手,和其他魔杖没什么区别,我一度怀疑奥利凡德给我卖错了。”纳尔逊举起箍着徽章的魔杖,放到耳边,轻声说道,“让我看看……你想要说些什么?” “小心海尔波……远离海尔波……杀了他!杀了海尔波!” 一股微弱的声音传入了纳尔逊耳畔,它从一开始的无力变得激动起来,语气也愈发强烈,似乎意识到纳尔逊正在聆听自己讲话,徽章发出一声尖利地叫喊: “消灭他,消灭他们,结束了,消灭他们,一切就结束了!” 说完这句话,它发出了一声尖叫,徽章顿时暗淡了很多,像一件真正的普通的魔法道具一样。 “怎么了?”见到纳尔逊露出玩味的表情,汤姆好奇地问道。 “你没听到吗?”纳尔逊反问道,见到汤姆点了点头,他揉着下巴,说道,“我那位‘忠实的仆人’,好像还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瞒着我。”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投名状 从威森加摩回到学校已经过去两周了,纳尔逊的校园生活也步入了正轨,投向他的好奇目光少了许多,每天按时按点儿起床、上课、学习,平淡又充实的校园生活终于回到了他的身边。尽管之前借读于伊法魔尼,但他始终往返于美国与克拉科夫之间,霍格沃兹的这种平静生活对纳尔逊而言异常珍贵,甚至有些不习惯。 那道藏在嘉德守护者勋章中的凄厉喊叫声也没了踪影,它仿佛一位丧生在海尔波手下的亡魂,说出那句话就耗费了它全部的力气,任凭纳尔逊尝试了各种刺激也无法得到回应,它似乎已经灰飞烟灭了。而勋章也成为了一道普普通通的银箍,除了一些淡淡的银光,它似乎和普通的饰物并没有任何差别,属于它的战争早已结束了,现在的摄魂怪只是巫师的仆役,它早已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奇怪的是,一些来自纯血家族的学生在遇到纳尔逊时总会对他行礼,这似乎是针对守护者的一种古老风俗,这倒是让他感到受宠若惊。 周三早上,纳尔逊一如既往地从床上爬起来,早早洗漱,坐在斯莱特林休息室里等待有些赖床的汤姆,他找了一张垫着绿色天鹅绒软垫的躺椅,舒服地躺上去,望着壁炉发呆。 熊熊燃烧的炉火将纳尔逊的半边脸映得通红,他的思绪有些恍惚,休息室中的陈设相比他走前几乎毫无变化,只有长凳上的坐垫换了颜色,沙发和茶几换了位置,靠墙的一根立柱凹进去一块,落下几块碎屑,据说那是阿尔法德在三年级时妄图在斯莱特林休息室内开辟一条通向霍格莫德的全新密道时留下的证据,尽管他刚凿了两下墙角就被被吵得神经衰弱的斯拉格霍恩教授逮了个现行,笑纳了为期一年的清扫工作,但邓布利多还是在不破坏结构的前提下保留了一小块痕迹——据他所说,这是为了纪念学生向往自由的决心。 纳尔逊不由得无声轻笑起来,眼睛微微眯起,靠在软垫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而那跳动的火苗看起来和多年前甚至是同一簇。 上一次窝在这里,还是在那边给约纳斯写信吧?纳尔逊不由得望向壁炉边的一处空地,现在的天气还不太冷,学生们把放在壁炉旁的桌子和板凳搬到了相对凉快的地方,他又眯着眼睛找着当年最喜欢坐的那把椅子,但并没有找到,它似乎被别人拿走了,这让纳尔逊觉得有些遗憾。 “啊……”他捂住嘴巴,揉揉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谁这么早就……嗯?纳尔逊?”一团黑影疯了似地朝外面跑去,在看到纳尔逊以后,她回过头,停下了脚步。 “早啊,沃尔布加。”纳尔逊直起身子,抬起手,和捧着小碗叼着一根叉子的沃尔布加打了个招呼。 “早,你起这么早吗?大清早有课?”沃尔布加走近,站在纳尔逊面前俯视着他。 “是的,等会儿有魔法史。”纳尔逊点点头。 “魔法史啊,那怪不得。”沃尔布加点点头,“那这样起早点儿也没关系,反正课上可以补觉……对了,汤姆呢?” “估计在刷牙吧。”纳尔逊耸耸肩,“他昨晚睡得有些晚,今天早上直犯困,我在这儿等他一会儿,你有事儿吗?快去吧。” 他眯起眼睛,又要往软垫上躺去。 “噢!”沃尔布加应了一句,但脚步声迟迟没有传来,他睁开眼睛,发现沃尔布加已经把手里的小碗放到一边,里面盛着半块黄色的布丁,叉子正颤颤巍巍地插在上面,而沃尔布加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绞着手,紧紧咬着下唇,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要说。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纳尔逊从躺椅上翻身下来,走到沃尔布加身边,找了把椅子坐在一旁。 “确实有点事,但我觉得有些太无礼了,也太强人所难了,我甚至讲不出来……” 这位年轻女巫有些沮丧地说道。 “没事儿,你说吧,说出来就不难以启齿了。”纳尔逊说道。 “……” 沃尔布加的嘴巴张张合合,做了极大的挣扎,说道:“是这样的,如果你觉得为难,可以直接拒绝我,我也不希望你答应他们。” “他们?答应什么?”纳尔逊挑挑眉毛,“有人胁迫你吗?” “胁迫?”沃尔布加摇摇头,“倒也没有,只是我家里的人,你知道的,布莱克家族盛产血统疯子和罪犯,当然,除我以外。” 纳尔逊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哦哦,也除阿尔法德以外,”她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弟弟,补上了一句,接着说道,“布莱克家族衰败了许多年了,空有一屋子加隆却从来没掌握什么实际的权力,这让我的叔父和爷爷觉得自己辱没了家族的血统,他们这两年一直想找个机会东山再起。” “他们想投靠我?”纳尔逊没反应过来,指着自己说道,“我不想当魔法部长。” “不不不,你误会了,”沃尔布加解释道,“他们想找你引荐……引荐……” 她忽然卡壳了,眼神有些畏惧。 “引荐格林德沃?”纳尔逊问道,说出这个名字后,壁炉中的火焰都抖了抖,三年来,格林德沃不只是在一门心思教导纳尔逊,他自己的事情也没有落下,在纳尔逊回到霍格沃兹的两周前,格林德沃刚与普鲁士区域各国魔法部部长在斯洛文尼亚举行了一场公开的会晤,在会议中,普鲁士区域中各国的魔法部部长联合宣布了一条重磅消息——他们将统一撤销所有对拥有纽蒙迦德身份巫师的通缉与指控,并向纽蒙迦德雇佣武备,即邀请纽蒙迦德向自己的国家派兵。 约一百万平方公里的欧洲领土已经打上了格林德沃的烙印,这引起了包括英国在内世界各国的严重警惕,但仍有不少国家的魔法部对此事的态度暧昧不清,有些持观望态度,有些已经倒向了格林德沃。 同时,格林德沃宣布召回纽蒙迦德派出的所有巫师,再另行调遣,这代表着一场持续数年之久的巫师战争已经阶段性落下了帷幕,而新一轮扩张的势头将更加难以阻挡,这次由阿芒多·迪佩特这位仍然下落不明的霍格沃兹校长挑起的全面战争中,双方巫师除了阿芒多·迪佩特本人外都保持了极大的克制,伤亡也并非难以接受,这也是在格林德沃召回手下后,许多国家愿意同他展开合作的原因之一。 格林德沃控制的国家、反对格林德沃主张的国家和隔岸观火的国家就这样陷入了一场诡异的三足鼎立的动态平衡之中。 像布莱克这样历史悠久而人数众多的家族几乎不会做出雪中送炭的事情,在仔细研究过格林德沃的主张和势力后,他们毅然决然地决定!找机会问问黑魔王愿不愿意带自己玩,毕竟,除了邓布利多,又有哪位纯血巫师能够拒绝一个由巫师统治的世界呢? “他们催了我好久,我之前告诉他们我问过了,结果很快被识破了,这次他们专门带了这个来……” 沃尔布加涨红了脸,从身后拿出了一个沉甸甸的黑色包裹,一看到包裹,纳尔逊就挑了挑眉毛,光看包裹的材质,里面的东西绝对不会便宜,沃尔布加小心翼翼地把包裹放在桌上,解开绳结,一个两面镶嵌着黑色玻璃的黑色方盒出现在他的面前,在纳尔逊困惑的眼神下,沃尔布加带着哭腔解释道:“这个是留影仪……可以刻录画面和声音,我爷爷说如果我不来问你,他就把我的名字从家谱里抹掉,他们还让我找个地方偷拍,但我觉得这样不太好……你只要对着它说一句拒绝就可以了……” “你爷爷难道就没考虑过他这么逼迫你可能会激怒我,甚至激怒格林德沃……” 纳尔逊说着说着,忽然反应过来,问道,“他怎么知道我和格林德沃挺熟的?” “我不知道……”沃尔布加看起来真的快哭了,她端起留影仪,露出摆在下面的另一个小包裹,“这是他给你的谢礼,里面还有送给纽蒙迦德的投名状。” “你说我要是不收会不会不太好,”纳尔逊忽然笑着指了指包裹,说道,“行吧,你录吧。” “好……好的。”沃尔布加吸了口鼻涕,淑女风度已经荡然无存了,她举起黑色方盒,调试了片刻,冲着纳尔逊问道,“纳尔逊,能麻烦你引荐我的家族给黑魔王大人吗?” “不行,这句不行,”纳尔逊摆摆手,说道,“格林德沃不喜欢别人叫他黑魔王,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好人。” “那说什么?” “格林德沃就行。” “纳尔逊,能麻烦你引荐我的家族给格林德沃大人吗?” 说罢,沃尔布加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她就等着纳尔逊说出那句拒绝,然后马上把这该死的留影仪寄回去! 但纳尔逊却迟迟没有说话,只是板着脸,面对着面前的黑色玻璃。 就在沃尔布加以为纳尔逊已经睡着时,他忽然冲着镜头笑笑,反问道: “为什么不呢?” “呼——”沃尔布加听到纳尔逊回答,马上关掉了留影仪,长舒一口气,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她的名字终于不用被一个由烟蒂戳出的小洞代替了。 “等等?”她猛地从喜悦中惊醒,瞪大眼睛望着纳尔逊,大声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为什么不呢?”纳尔逊摊开手,冲沃尔布加挤挤眼睛。 “我……”她的声音又梗住了。 “难道你不愿意布莱克家族接触格林德沃吗?”纳尔逊挠挠头,“看样子是我搞错了,我们重拍吧。” 沃尔布加还没有从巨大的震惊中清醒过来,但她本能地抱住留影仪不撒手,摇着头说道:“不!” “哦?”纳尔逊挑挑眉毛,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家伙也向往海峡对面的生活,他在沃尔布加面前摆摆手,“醒醒!” “我……我当然愿意,没有哪个家族不愿意和他接触,”沃尔布加兴奋地异常,“我只……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我会同意?”纳尔逊摇摇头,“如果布莱克认同格林德沃,不论多么困难都能找到他,但如果布莱克不认同,那么即便我摆了宴席请你们一起吃饭,餐桌上也聊不到一起去,我何必让你们白费劲呢?不过这个没有哪个家族不愿意和他接触……是什么意思?” “塞尔温和布尔斯特罗德家族和我们家关系很近,所以他们经常一起商讨事情,投效格林德沃是他们达成的共识。” “这是哪门子的‘没有哪个家族’……” “不,纳尔逊,你可能不明白,在英国的纯血巫师中,声音最大的就是这三个家族了,然后才轮到马尔福家那种新嫩,至于其他家族,只有在后面摇旗呐喊的份,当然,这里不包括邓布利多那些家族。” “原来如此。”纳尔逊点点头,原来都是这种成分,怪不得能隔着海峡被格林德沃勾走。 “真是太谢谢你了!纳尔!” 沃尔布加消化着喜悦,但也终于暴露了自己的成分,此刻她激动到念起了纳尔逊的昵称,抓起大包裹中包着的小包裹,塞进了纳尔逊怀里,脸上还挂着之前因害怕被家族除名而留下的泪痕。 “早啊纳尔。”汤姆穿戴整齐,打着哈欠走下楼梯,来到了休息室中,由于打哈欠时闭着眼睛,所以他没有第一时间看到楼下这幕场景,等到他睁开眼睛,引入眼帘的就是面带泪痕的沃尔布加正用力把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用力塞进纳尔逊的怀里,他后退了两步,向纳尔逊问道,“你拒绝了她的表白?” 沃尔布加正欲开口解释,汤姆却举起双手后退两步,大声说道,“沃尔布加,我什么也没看到,你继续,你继续。” “我——” “加油!”汤姆的声音从楼上飘来。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宾斯·卡斯伯特 “所以说她们一家子想投奔格林德沃?” 魔法史课上,汤姆凑近纳尔逊,小声问道。 “是啊,所以我给了她一份联系方式,可以在伦敦找到纽蒙迦德的联系人。”纳尔逊耸耸肩,一边记着笔记,一边说道,“据她所说,有这种想法的可不只是她们家,还有好多家族都抱着同样的想法。” “哦吼?”汤姆挑挑眉毛,有些兴奋地扭过头,靠近道,“你知道吗?这三年以来,邓布利多一直给我说像格林德沃那样的人和他的思想不足为虑,因为只有爱才是人类永恒的话题。” “他说的也没错。”纳尔逊点点头,“毕竟爱可以说是人类少有的几个可以和动物区分的特征了。” “难道恨不是吗?一只猫会恨一个偷了它藏起来死老鼠的另一只猫?难道贪婪不是吗?一只野狗在吃不饱饭的时候只会想着吃饱,但是当它成为家犬,可以吃饱了,它只会趴在地上整天晒太阳,当然,对于某些懒汉而言,这方面他们和狗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汤姆玩味地说道,“任何情绪都足以区分人类和那些蒙昧的动物,而一味抬高爱的邓布利多,在我看来和伪君子没有什么区别——虽然我魔法史都睡过去了,但是我还是懂一些历史的,冲突与裂变才是人类永恒的话题。” 纳尔逊的注意力从笔记上挪开了,他望向汤姆,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接着露出玩味的笑容,把汤姆看得心里发毛。 “反正这样够邓布利多喝一壶了,”汤姆笑笑,“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他得知英国跑了那么多纯血家族消息时的表情了。哦,也对,他又不是魔法部长,这和他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确实,”纳尔逊抬头看了一眼黑板,又底下头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起来,在周围鼾声的映衬下,这两个清醒的人显得无比突兀,“他又不是魔法部长,凭什么管这些呢?” “没错,他确实有些自以为是了,反正在我看来,如果格林德沃赢了,对我们而言反而更好,”汤姆愤愤地说道,“三年有一次我去斯拉格霍恩教授的办公室紧闭,正看好到他正在为了新一届学生的魔药补贴低三下四地求一个脑满肠肥的校董,在我看来,那家伙和哑炮没什么差别,甚至还不如麻瓜,如果格林德沃可以得势,以他的主张来看,这种情况会得到很大的改善。” 汤姆愤愤地拍了拍桌子,惊醒了前桌正在补觉的两位格兰芬多,这堂课是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合上的,没有拉文克劳的的魔法史课一般没有什么人是清醒的。 “不过邓布利多可能是事情太多了,可能有有太多人需要他去拯救了。”汤姆又小声补充一句,又像是在嘲讽,又像是在为教导了自己三年的老师开拖。 “我没想到妖精的名字这么长,”纳尔逊在笔记本上记下一个用一种自己从来没见过的文字写成的长约十五公分的名字,“读一个妖精的名字竟然可以知道他家的祖先和往上数四代的亲属……我还以为妖精们应该会取一点儿可爱的名字,比如瓶盖、拉环什么的。” “你还真敢给啊?”汤姆对妖精叫什么名字并不感兴趣,追问道,“你不怕出什么事吗?作为一个英国人,你这种行为属于资敌。” “你会举报我吗?”纳尔逊撇撇嘴,问道,“布莱克家族更不会了,我拜托沃尔布加转告她的家人了,我只会给他们一家联系方式,至于他们怎么散播就和我没关系了——他们应该会明白我想要表达的是什么。” “有意思。”汤姆哼哼唧唧地说。 “对了,等会儿下课以后我找宾斯教授有些事情,”纳尔逊把笔记翻到了新的一页,作为一个幽灵,宾斯教授并不会产生口干舌燥的感觉,所以每节课的笔记总是异常的多,不过笔记多寡和大部分学生都没有什么关系就是了,他一边奋笔疾书,一边说道,“你有事吗?没事儿的话可以等我一会儿,有事儿的话你就去吧。” “好吧。”汤姆点点头,阖上了眼皮,进入了梦乡,咂巴咂巴嘴说道,“我能有什么事?” …… 下课铃响后,宾斯教授一如既往地停下了课程,这节课和去年同时间的一节并没有什么区别,连最后一个字都卡在一模一样的位置,他对自己的严谨感到满意,转过身飘向门口。尽管变成幽灵已经多年,但宾斯教授仍保持着他还是巫师时的一些习惯,比如尽管他转过身面对黑板,就可以直接飘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去,但他还是选择走门,这会让他觉得自己遵守着一些俗成的规则,从而显得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宾斯教授停下脚步,扭头望着讲台下昏昏沉沉睡倒一片的学生,轻轻叹了口气,尽管“叹气”这个动作已经不会再让他吐出二氧化碳了,但这仍旧是一种表达情绪的好办法,连下课铃声都没法叫醒他们,自己那无趣的课程又怎么能吸引得了他们呢? 他的目光越过教室的前排,落到了收起笔记正在低头收拾书包的纳尔逊身上,欣慰地点了点头,他能看出这位学生对魔法史有种发自内心的热情,和学校里另外几个同样认真的学生不同,他对魔法史的热情似乎来自真正的兴趣。 纳尔逊系好背包,抬起头,正对上宾斯教授惊讶的眼神,他走到讲台边上,向宾斯教授说道,“教授,您好,我有一些问题想要问您,请问您有时间吗?” “啊?问问题?”宾斯教授张了张嘴,表情愈发惊讶了,“问问题”这种事情已经几百年没在自己课堂上发生过了,他抬起胳膊挠挠头,虽然不知道不会头痒的幽灵挠头有什么用,但这个动作却让他平静了下来,“哦,来吧,和我来办公室。” 说着,他就飘向了教室门,径直穿了过去,纳尔逊跟着后面笑着摇摇头,拧开门跟了出去,他一直存在一个困惑——为什么宾斯教授可以翻书,但不能开门? 宾斯教授的办公室就在魔法史教室的隔壁,纳尔逊走到走廊上,看到宾斯教授正指着办公室的木门,说道,“门没锁,自己开门进来吧。” 纳尔逊走拧开房门,走近办公室,厚重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几根蜡烛在墙边的壁灯中发出幽幽的光,壁炉当中有一对烧透了的炭,似乎是几百年前熄灭的。 这间办公室充满了年代感,家具们都上了年纪,一面墙被高大的书架包裹,对面的墙是一座同样高大的陈列柜挡地严严实实,柜子里摆满了上了年头的老酒,还有一些充满年代该的摆件——一些中世纪的玩具,几幅画幅不大的女子肖像,还有一只蝙蝠的标本——这些东西应当是宾斯教授生前的收藏。 “汤姆一定很喜欢这间办公室。”纳尔逊没来由地想到。 “随便坐,”宾斯教授的办公室里似乎很久没进过人,他有些局促地说道,“不用担心,城堡里的家养小精灵每天都会来打扫。” “谢谢您,教授。”纳尔逊把书包放到门旁的板凳上,在里面翻找起来。 “呃……你喝酒吗?如果要喝的话可以自己从我柜子里拿,没有杯子,你对着瓶子喝就行,我是说,这些酒是我临死以前剩下的最后收藏了,如果你喜欢,也可以带一瓶回去。”宾斯教授对纳尔逊有一种天然的好感,这副笑容可掬的形象和上课时差别很大,“随便坐,随便坐。” “教授,”纳尔逊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细小的银箍,上面镶嵌着一枚白底红十字的勋章,见到勋章的瞬间,宾斯教授的表情变了,他半透明的身体产生了一瞬间剧烈的波动,愈发透明起来,纳尔逊有些害怕宾斯教授就此消失了,于是马上握紧了拳头,攥住了那枚戒指一般的银箍,有些紧张地说道,“我是斯莱特林的学生,纳尔逊——” “我知道你,纳尔逊。”宾斯教授停止了波动,收起了被学生拜访的局促,认真地说道。 “您知道吗?那可真是荣幸。”纳尔逊咧开嘴笑了笑,能被一个“活了”不知道多久的人记住,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件光荣的事。 “人死了以后还是会有新的记忆的,虽然我也不明白没有脑子的我会把它们储存在哪里。”宾斯教授转过头,用幽灵独属的乳白色的眼睛盯着纳尔逊,“霍格沃兹的学生们总觉得我是一个老糊涂的幽灵,没错,我确实对很多东西都漠不关心,那是因为我实在是活了太久太久了,我送走了无数批学生,如果一个人记太多东西的话,他的记忆就太过于冗长和乏味了,所以我选择对那些不那么重要的事情不理睬、不记忆——比如我教过什么学生。但是你,威尔特宁先生,你是少有的几个值得让我记住的学生,我是指不用在魔法史里提到的那种关系亲近的人,不过我相信你会在魔法史里留下自己的名字的。” 威尔特宁先生?宾斯教授居然知道我姓什么?纳尔逊感到更加受宠若惊了。 “所以现在,威尔特宁先生,我会解答你的疑惑,”宾斯教授猛地飘到纳尔逊面前,直勾勾地盯着他,说道,“但在那之前,张开手,给我看看……那个东西。” “教授……” 纳尔逊望着看起来异常迫切的宾斯教授,张开了手,教授望着那枚守护者勋章,凝固了许久。 纳尔逊从没想到竟然可以从一个幽灵眼中看到这么多情绪,震惊、怀念、回忆、遗憾、喜悦、痛苦、仇恨……种种种种迥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令宾斯教授身上产生了一种独特的气场,使得纳尔逊不由得共情起来。 良久,宾斯教授抬起头,看着面前表情复杂的纳尔逊,问道:“你从哪找到的这枚勋章?” “是威森加摩发给我的。”纳尔逊答道。 “威森加摩……威森加摩发给你的?他们现在还在发这枚勋章吗?”宾斯教授念叨道。 “是的,不过据说他们正在讨论停止颁发嘉德守护者勋章的议题,因为……您知道的。”纳尔逊耸了耸肩。 “没错……我们的战争结束了。” 宾斯教授转过身,坐在了摆在办公桌后的沙发上!在纳尔逊惊讶的表情中,他挥挥手,那张门旁的椅子轻飘飘地飘到了他的对面,他点头示意纳尔逊坐下,如同一位活着的巫师一样,问道,“能给我看看,你的守护神吗?” 纳尔逊点点头,抽出魔杖,这是他使用守护神咒最顺畅的一次,握住魔杖,心念一动,甚至不用回忆什么快乐的记忆,那只桀骜不驯的隼就从魔杖中冲了出来,没有卖弄它的速度,只是缓缓扇着翅膀悬停在宾斯教授面前,露出富有人性化的表情,望着眼前这个从来没见过却让自己感到亲近的奇怪家伙。 “很棒的守护神,威尔特宁先生。”宾斯教授点点头,纳尔逊挥挥魔杖,银隼崩碎成光点消失了,教授用食指敲打着沙发扶手,望着纳尔逊手里的勋章问道,“你带着它来找我,应当是知道我是谁了?” “我想您应当不是像传言中那样……是在某个清晨去上课时忘带了自己的身体。”纳尔逊耸耸肩,说道。 “没错,哈哈。”宾斯教授毫不避讳自己的死因,甚至笑了笑,但这笑容放在一个幽灵脸上怎么看怎么惊悚,他摊开手,说道,“传言总比真实的历史有趣的多,否则它也不会传播起来,我个人觉得这个故事还是挺有趣的。” “授勋的时候,威森加摩的首席巫师告诉了我守护者勋章和嘉德骑士团的历史。”纳尔逊说道,“在嘉德骑士团中,有这样一位巫师,他选择自我了断,化身幽灵,去探索灵魂的秘密,直觉告诉我,您就是那位巫师。” “威尔特宁先生,这可不对,”宾斯教授摇摇头,说道,“研究历史,要从史料中找到证据,直觉可一点儿不值得信任,和神话、传说、谣言一样不可靠。” “我明白,但是那个年代的史料太少,也过于模棱两可了,”纳尔逊表示受教,接着问道,“所以是您吗?” “是的。”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摄魂怪之乱 “嘉德骑士团,多么久远的名字……” 宾斯教授从沙发上站起身,对于这位幽灵教授来说,用“站起来”形容他此刻的动作有些不大贴切,他径直飘了起来,穿过办公桌,穿过纳尔逊的身体,飘到了那台占据了半面墙的古朴立柜前,拉开柜门,取出一支瓶身漆黑的细长酒瓶,带着它飘回了座位上,“这瓶酒还是当年萨拉查送给我的。” “威尔特宁先生,介意帮我倒杯酒吗?”他坐回沙发,请求道,“杯子在你右手边的置物架上。” 纳尔逊点点头,取下一只干净的高脚杯。 “锡杯,大号的,拿两个。”宾斯教授指挥道,“你也来一杯吧,我不会告诉你的院长的,这种上了年头的好酒,打开以后会很快变质的。” “好的,教授。”纳尔逊找到了两个用粗糙的笔触刻画着太阳的大号锡杯,看起来像是为身高三米的小巨人准备的杯子,他抽出魔杖,点了点瓶颈,木塞“砰”的一声弹了出来,随之而来的是细密的泡沫相互碰撞引发的令人愉悦的爆裂声,纳尔逊顺着杯壁将暗红色的酒液倒入杯中,顿时,一股清冽的酒精混杂着果木味道的香气在整间办公室中蔓延开来,仅仅嗅着味道,纳尔逊就有种微醺的感觉。 他坐回座位上,伸手握了握锡杯的握把,触感冰凉,而那枚刻画在上面有些抽象的小小太阳则亮了起来,发出一阵温暖的红色。 “可爱吗?这是我女儿在八岁生日时亲手帮我做的一套锡杯,可惜了,这么多年磕磕碰碰,现在只剩两个了。”宾斯教授见纳尔逊带着一种好奇的眼神望着自己,笑了笑,说道,“好奇幽灵怎么喝酒吗?” 说罢,他端起酒杯,往嘴里倾倒着酒液,但这陈酿的佳肴径直穿过了他的身体,泼到了身后的沙发上,他悲哀地摇了摇头,说道,“我已经有将近一千年没有品尝过任何味道了,就和我一千年没有听过嘉德骑士团的名字一样。” “教授……”纳尔逊想要安慰这位孤独生存了成百上千年的老幽灵,但却发觉,以自己这年轻到可怜的岁数,怎么配安慰他呢,不由得有些语塞。 “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伤感?”宾斯教授笑笑,伸出手指向纳尔逊面前的锡杯,说道,“替我尝尝吧。” 纳尔逊端起酒杯,小口抿着,这瓶年龄和霍格沃兹一样大的老酒给了他无比新奇的感受,纳尔逊并不喜欢喝酒,他并非不喜欢酒精的感觉,只是不喜欢酒精的味道,而这瓶酒是那么的与众不同,一口下去,口腔内的每个细胞都在雀跃着,都在贪婪地汲取、压榨着每一丝味道,而当它顺着喉管滑进胃里,纳尔逊的魔力竟也跟着涌动起来,一股淡淡的迷雾浮现在了办公室中,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结果却打了一个酒嗝。 纳尔逊尴尬地捂住嘴,宾斯教授把手伸进雾里搅动了一番,眼神突然亮了起来,笑着摆摆手,说道,“多喝一点儿,但是也别喝太多,我那时候的一些草药早都绝迹了,这种工艺也早都失传了。” 说罢,他不再看着纳尔逊,自顾自地开始讲述起自己的故事。 “我可能是嘉德骑士团里唯一一个不会守护神咒的巫师。”他面对着纳尔逊,但眼神却并没有聚焦在对面的学生身上,已然飘向了远方,“说起来,这段历史确实很少有人记录,因为那时候的每个人都不想让后人知道,他们,一群在自己的时代精彩绝艳的人,被一个公元前的黑巫师搞得焦头烂额,尽管最后取得了胜利,但每个人都知道,差点打垮他们的,仅仅是那位黑巫师的仆人甚至玩具罢了,他们只好叫它‘摄魂怪之乱’,甚至不愿意提起那个名字。” “公元前的黑巫师?”纳尔逊放下酒杯,正色道。 “是的,我知道你很喜欢魔法史,学习也很认真,应该知道一个古代魔法史中的黑洞——卑鄙的海尔波。”宾斯教授收回了目光,说道,“至于他为什么叫做黑洞,想必你也清楚,在很多人看来,研究黑魔法历史的史学家们水平很差,遇到一个不知道创造者是谁的魔法就会在后面注释‘这是卑鄙的海尔波的发明’,但实际上并非如此——这些魔法的传承再明确不过,清晰到令人窒息。” “所以说——”纳尔逊咋舌,他本以为迷离幻境中那半个卑微至极的残缺灵魂只是一个“背锅侠”,虽然强悍,但应该不至于这么离谱,此刻他对于自己那“忠诚仆人”的警惕又高了一个台阶。 “没错,虽然我研究的方向不是黑魔法史,但我不得不承认,那反而是最靠谱的解释,”宾斯教授继续说道,“海尔波其人发明了无数歹毒的诅咒,也创造了数种可怖的魔法生物,其中最出名的要数蛇怪了,但最危险的却并非蛇怪,而是摄魂怪。” “摄魂怪是海尔波创造的?” “没错,一千年前的某一天,这种生物突然出现在了不列颠的土地上,起初它们只在威尔士和周围的一些小岛上出没,有巫师和麻瓜目击到了一些披着黑袍的瘦长身影飘荡在荒野里的乱葬岗中,起初我们觉得这可能某种阴尸或者受到黑魔法侵害的人,直到有人目击到它们通过亲吻吸出了一个人的灵魂……” 宾斯教授说着说着战栗了一下,这段久远的回忆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威森加摩很快发布了应急号令,呼吁英国巫师们尽量击退、捕捉生活区周边的死魂灵——哦,那时候它们还叫死魂灵,威森加摩的委员们普遍认为那是某种由死去巫师制成的灵魂傀儡,这是他们根据被捕获的摄魂怪那腐尸般的面孔判断出来的。”宾斯教授的声音变得尖细而颤抖,说道,“但是他们忽略了一件事,威森加摩的委员各个都是出名的强大巫师,但这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是对抗不了一只摄魂怪的。” “所以这道号令造成了很多伤亡吗?” “没错,”宾斯教授瞪大乳白色的眼睛,无奈地说道,“仅仅过了三天,就有上千名巫师失踪,失踪的麻瓜不计其数,而摄魂怪仿佛是从他们的尸体中爬出来的一样,一时间布满了英国,并且在海峡对面也发现了它们的族群,我们到现在也不知道它们是怎样繁殖的,但是那段时间,摄魂怪确实越来越多了,它们的族群愈发庞大,行事也变得肆无忌惮,开始成群结队地冲击人类的城镇和聚落,在它们肆虐过的土地上,只剩下了一具具失去了灵魂、走向腐朽与死亡的躯壳。” “嘶——”纳尔逊没想到这些老实巴交的狱卒以前还干过这种大事,他赶忙喝了一口酒压压惊,问道,“那么你们是怎么判断出它们是被海尔波制造出的生物呢?” “因为它不属于这个世界,”宾斯教授望向纳尔逊,解释道,“一个生物最原始的欲望就是活着,每个生灵都有它自己的存活的方式,它以某种生物为食,又是另一种生物的食物,生命便是这样生生不息、循环往复。但摄魂怪不同,它们是世界上最黑暗最邪恶情绪的集合体,隔着数百米就能感受到它们身上的恶意,它们以人类的美好情绪为食,让人们只剩下最绝望、最悲观、最不愿意想起的回忆,它们只针对人类,而这种生物以我们的认知来看,是不应该存在的。” 纳尔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而决定性的证据,则是来源于我的一位朋友,在摄魂怪在英国境内开始肆虐时,他就踏上了寻找这种生物来源的旅程。”宾斯教授收回目光,望向柜中一套漆面剥落的套娃,说道,“他有着敏锐的直觉,在所有人觉得摄魂怪是一种自然现象甚至是‘神’的惩罚时,他一眼就看出来这种生物的突兀与不协调,于是他离开英国,开始在世界各地寻找类似的传说或者魔法。” “他最终找到了吗?” “当然,”宾斯教授露出骄傲的笑容,他为好友的事迹感到与有荣焉,“他最终在拜占庭帝国的巴尔干半岛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臭名昭著的海尔波在被女祭司皮提亚击败前留下了一句又像诅咒又像威胁的话:‘我创造了最忠诚的仆人,它们会帮助我像世界播撒痛苦,磨灭你们所有的希望!你们的灵魂也将被它们撕得粉碎,啃噬殆尽!这就是与我为敌的下场!’。” 宾斯教授声情并茂地朗诵着这句话,看得出他记得很详细。 “距离卑鄙的海尔波被击败已经过去了上千年,连古希腊都消亡了,而海尔波的诅咒始终没有应验,对于当地的巫师来说,他的诅咒也仅仅是丧家犬的狺狺狂吠罢了,但对于英国的巫师来说,这句诅咒却无比真实,它真正应验了,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来到了英国,又推迟了一千多年。” “原来如此。” 纳尔逊恍然大悟,那段只留存有只言片语的历史终于被补齐了,原来这里曾经发生这样的灾难,想想哪怕今天周围会使用守护神咒的人也寥寥无几,就已经能够想象到千年前的巫师们对抗源源不绝的摄魂怪时那股无力的感觉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抬起头,打量着眼前这位老朽的幽灵老师,在面对前路一无所知时,他甚至敢于赴死、化身幽灵去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这种事情又有几个人能做得到呢? “现在,你了解了当年的事情,你可以问你的问题了。” “是这样的,”纳尔逊想了想,把那枚守护者勋章摆在办公桌上,说道,“授勋结束离开时,我听到这枚勋章对我说了一句话。” “什么?”宾斯教授抬起头,脸上写满了惊愕,身体前倾,透过桌子靠近了勋章,几乎要把勋章塞进自己的身体里,他盯着纳尔逊,追问道,“它说了什么?” “它说,小心海尔波,远离海尔波,杀了海尔波。”纳尔逊咽了口唾沫,说道,“它还说,消灭他,消灭他们,一切就结束了。请问您知道它想让我消灭谁吗?” “海尔波还活着?”宾斯教授似乎知道的并不比纳尔逊多,相反,他的惊讶更甚,他仔细地打量着桌上的银箍形勋章,甚至伸出手透过了它,过了片刻,摇摇头,说道,“我虽然只是个幽灵,没法实在地触碰,但是我敢保证,它就是一个普通的守护者勋章——一开始我还以为它是个魂器或者什么类似的东西,但是没有任何痕迹。” 宾斯教授摊开手,坐回了沙发上。 “这样吗……谢谢您,教授。”纳尔逊抓起勋章,站起身,准备告辞,“那我就不打扰您了,我的朋友还在等我。” “你可以把它留给我吗?让我研究一段时间。”宾斯教授问道,“或许我能帮你找到是什么东西躲在里面。” “好的,麻烦您了。”纳尔逊把勋章放回桌上,后退两步,转身向门口走去。 “对了,拿上那半瓶酒吧,去给朋友分一分,不要让院长看见了。” 纳尔逊转过身,看到宾斯教授冲他挤了挤眼睛,他想了想,还是没有抵御住美味的诱惑,转身走了回去。来来回回,他终于离开了房门。 “威尔特宁先生,有什么问题可以常来交流,我对北欧的魔法史也有一些研究,我想你应该会感兴趣的。” 宾斯教授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好的,谢谢您。”纳尔逊关上房门,正看到拉文克劳的院长赛克斯教授急匆匆地从走廊对面的楼梯间路过,两个人的眼神交错片刻,又很快分开,这位连着两周上课只讲课不交流甚至连作业也不留的教授板着脸冲纳尔逊点了点头,拐过墙角,消失不见了。 纳尔逊望了她的背影一眼,摸了摸自己背着的包,走近了魔法史课教室中。 汤姆还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纳尔逊一靠近,他马上警惕地抬起了头。 “走吧,去吃饭,饿死我了。”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魁地奇 “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一位……”餐桌上,汤姆听完宾斯教授的故事,咋舌道,他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一个形容词来形容幽灵教授生前那疯狂的想法,举着一枚小西红柿琢磨了半天,才说道:“不一般的人物。” “是啊,从霍格沃兹建校之日起,宾斯教授就在这里任教了,”纳尔逊点点头,说道,“想想看,在那个年代,能被四巨头看中的巫师,又怎么可能是平凡的人物呢?” “我想他变成幽灵以前一定很厉害。”汤姆叼着叉子,笃定地点点头,说道,“不过也不一定,毕竟不是魔咒课或者黑魔法防御术的教师,不过那也很厉害了!我觉得他起码有斯拉格霍恩教授的水平。” “院长都成计量单位了吗?”纳尔逊笑笑,“不过他可不是普通的幽灵,他每天都能抱着讲义翻来翻去,你就不觉得奇怪吗?幽灵可碰不到实体的东西。” “什么?”汤姆有些诧异地抬起头,说道,“我还真不知道,不瞒你说,我认识的幽灵寥寥无几,除了宾斯教授以外只有拉文克劳的格雷女士,她是可以碰到东西的,虽然我也没搞明白为什么有时候她可以碰到东西有时候她又会直接穿过去。” “是这样的吗?”纳尔逊挑挑眉毛,说道,“那可能是巫师对幽灵的认知有问题,不过宾斯教授确实很厉害就是了。” “说起来,纳尔,以后我是不是得叫你骑士大人了。”阿尔法德终于吃完了面前堆积如山的好几块牛排,打趣道,这个小伙子似乎一刻也没有停下他长身体的步伐,每天都要摄入不少能量,但充足的锻炼并没有让他变得肥胖,反而使他的体态愈发成熟、健美,仿佛古希腊神庙中的雕塑一样。 纳尔逊羡慕地看了眼阿尔法德线条分明的大臂,抬起头说道,“我想你可以叫我爵爷,以后见到我,礼节一定要做足。” “好的,爵爷。”阿尔法德伸出手,从桌上一盘撒了绿粉的甜甜圈中抓了一只,举到头顶假装脱帽,惹得周围的人哄堂大笑,他把摘下的“帽子”两口吃干净,说道,“嗯,绿茶味,很奇特……我姐姐托我问你们要去看今天下午的魁地奇比赛吗?经典格兰芬多大战斯莱特林,我们今年换了新扫帚,对抗他们应当会更加轻松。” “你应该给米勒娃写封信,告诉她这件事,”纳尔逊掏出手帕擦了擦嘴,又用清洁咒把它弄干净,叠好塞回口袋,问道,“你是追球手还是找球手?” “我觉得他这个块头应该是击球手,一棒子下去应该可以直接把对手的扫帚打断,”汤姆指指点点地嘲弄道,“阿尔法德,你不会是守门员吧?” “守门员怎么了?守门员也是一支魁地奇队的重要成员,和找球手一样重要。”阿尔法德争辩道,“汤姆,纳尔逊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可以理解,你竟然都不知道,看样你你从来不去看比赛,我真是太伤心了!” “我这不是没时间吗?”汤姆摆摆手,“现在纳尔回来了,他最喜欢看魁地奇了,你以后可以邀请他去观看你的比赛……再说我不是猜出你是守门员了吗?” “我是解说。”阿尔法德的脸色有些发绿,看起来像是甜甜圈中毒了,“你忘了吗?这可是纳尔逊预言!” “哦!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汤姆点头说道,又转头望向纳尔逊,“你想去吗?” “去吧,我下午没什么事儿。自从有一次发现格林德沃经常骑着扫帚在天上飞来飞去,我就再也没看过魁地奇比赛了。”纳尔逊扶着下巴,望向阿尔法德,问道,“对了,你姐姐呢?” “她请假回家了,今天下午才回来,所以她才来让我问你们。” …… “游走球球到了格兰芬多的布朗手中,他瞄准了正在球门前梦游的马龙!”解说席上,阿尔法德富有激情的声音传来,可以想象,在这种语气下,哪怕“一个格兰芬多一年级新生在宾斯教授的课上睡着了”这种小事也会被他解说得令听众血脉贲张,他大喊道,“好击球!这力臂,这角度!我打赌马龙这个恶汉要在校医院躺起码一个星期……说真的,我有些羡慕他了,起码一个星期不用交作业。” “阿尔法德!”解说台前的斯拉格霍恩教授警告道,今天他也来到了球场,观看自己学院的比赛。 “抱歉,教授!同学们,我们一定要好好学习,哪怕被游走球打裂了面骨也要……哦!天哪!”阿尔法德忽然惊声高呼,“球飞得很快,到了马龙的后脑勺!不能瞄准这种地方打——” 阿尔法德的声音僵住了,随着“砰砰”的连续两声巨响,裁判的哨声吹响在赛场上。 “马龙那个家伙怎么可能在球场上梦游呢?原来他早早地在等待着布朗!”阿尔法德高呼,“他以一记熟练地转身抽射把游走球打了回去,怎么了?布朗还是没有爬起来?看样子他的肋骨起码断了两根,干得漂亮马龙!” 格兰芬多的观众席上发出了震天的嘘声,斯拉格霍恩教授再次转过身,怒视着阿尔法德。 “好吧,格兰芬多的兄弟们,其实……哦,还有姐妹们,其实我刚刚是开玩笑的,对于这种严重违反体育道德的行为,我们一定要抵制、唾弃到底,”阿尔法德马上换了种说法,“经受了打击的格兰芬多如同一只刚从睡梦中醒来的狮子,要开始捕猎了!加油,格兰芬多!把斯莱特林都打到校医院去!” 这下轮到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一起嘘他了,斯拉格霍恩教授无奈地扶住额头,不再去看他。 “他做的不赖,不是么?”纳尔逊津津有味地看着场中的比赛,说道。 “毕竟是你的预言,”汤姆挑挑眉毛,继续翻起手中的书,头也不抬地说道,“你可能没见过他骑扫帚时的样子,像是喝了三吨威士忌才上的扫帚,还好你没说他会成为魁地奇队的成员,否则他就该去球场上发挥自己的天赋了。” “那学校还得谢谢我,保护了球场的看台,”纳尔逊耸耸肩,伸手把汤姆怀里的书拨到封面,问道,“《神话与族谱学》?你看这个干什么?” “起码比魁地奇有趣点儿。”汤姆打了个哈欠,索性脱下外套垫在背后,靠在看台上,用那本《神话与祖谱学》把脸盖起来,“我是真看不懂魁地奇,我甚至不知道既然有金色飞贼,那还找两队人相互在这儿投篮有什么意义?这项运动一点儿也不团队。” “那你还不如去找本《花卉扦插与果树嫁接》,还能有趣些,起码实用。” 纳尔逊冲周围点了点头,汤姆的话引得周围的球迷们怒目而视,但当看到讲话的是汤姆,他们从心地闭上了还没张开的嘴巴。 “嗯。”汤姆点点头,换了个舒服点儿的姿势,这句话已然是梦呓。 “他怎么了?这么困?”纳尔逊身后的沃尔布加凑近,小声问道,她赶上了这场比赛,但没有挤到汤姆和纳尔逊身边的座位。 “今天早上的魔法史课上他没睡好。”纳尔逊解释道。 沃尔布加了然地点点头,表示理解。 “球又进了!斯莱特林的攻防简直无懈可击!甚至不用守门员出手,马龙就已经用游走球磕飞了袭向球门的鬼飞球!格兰芬多的追球手们,发挥点儿作用吧!不要只想着靠找球手拯救世界了!”比赛又激烈了起来,比分已经来到了六十比十,格兰芬多正处于大比分落后的状态下,但狮院的学生们可不在乎这点儿分,落后一百分靠一个金色飞贼翻盘的事情在格兰芬多的队史上屡见不鲜,一声哨声过后,阿尔法德继续激情四射地解说道:“很好!被抬回来的布朗带伤作战,他在干什么?当着马龙的面举棒吗?他怎么敢……哇哦!梅林的牙刷和牙膏,对不起,梅林不用牙刷和牙膏,但是!总之!这是一记漂亮的、强硬的回应球!” 格兰芬多的观众席变成了一片欢腾的金红色海浪,布朗看似瞄准的是刚刚打伤他的马龙,但却把游走球击向了马龙背后已经放松警惕的鲍文,这一棒子下去,斯莱特林就只剩下一个击球手了。 “布朗,你这球是打偏了吗?如果不是,我想我已经爱上你了。”阿尔法德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大喊道,“你是单身吗?如果你喜欢女人,我可以把我姐姐介绍给你,如果你喜欢男人……” “阿尔法德!” 纳尔逊身后传来一声响彻云霄的尖叫,连刚刚睡着的汤姆也被吓得一激灵。沃尔布加撸起袖子怒气冲冲地走向解说席,她抽出魔杖,看起来已经做好了清理门户的准备。 “她犯什么病了?”汤姆拿开盖在脸上的书,脸上写满了被吵醒的不高兴。 “她在反抗包办婚姻。”纳尔逊意味深长地说道,“将当代女性追求独立自由诉求通过——” “好了,我睡了,打完叫我。”汤姆又把书盖回脸上,没过几秒,他又把书拿起来,嘱咐道,“如果斯莱特林快赢了,你就把我叫起来。” “如果没赢呢?” “那就让我睡到散场。”汤姆盖上书,再次进入了梦乡。 “对不起,姐姐,你配不上布朗……不不不,我是说,他其实喜欢男人——” 不一会儿,解说席传来了阿尔法德惊恐的叫声,甚至比赛也为此中断了几分钟。 等到沃尔布加提着袍子小跑着回到座位,摆出一副淑女的姿态坐下,周围的人也畏惧地离远了几分。 “纳尔逊,你知道的,其实我平常……”沃尔布加身体前倾,凑近纳尔逊耳边解释道,“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我知道我知道。”纳尔逊连连点头,说道,“你想对阿尔法德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毕竟他是你弟弟。” “唉……” 沃尔布加叹了口气,她也想淑女,也不想暴躁,但这个弟弟总是让她操碎了心。 比赛继续进行,少了一个击球手的斯莱特林并没有被格兰芬多追上分数,反而越战越勇,血性也被慢慢激发出来,两队的分差反而在缓缓拉开,金色飞贼还不见踪影,比分就已经来到了一百二比二十,在马龙的严防死守下,格兰芬多只进了两个球,实际上,他们的追球手在干扰下并没有太多寻找鬼飞球的精力。 “纳尔逊。”沃尔布加忽然凑近,咬着嘴唇,支支吾吾地在纳尔逊耳边说道,“他们想见你。” “谁们?” “我的家里人。” “为什么?他们准备帮我介绍包办婚姻吗?”纳尔逊打趣道,“我有什么好看的?” “他们害怕事情出现疏漏,所以想找你商讨一下细节。” “什么细节?”纳尔逊摇摇头,小声说道,“这事儿和我没太大关系,你叫他们到地方找人就行了,如果不相信,他们可以直接去德国任何一个有巫师聚落的地方,会有人带他们去纽蒙迦德的,只不过会慢一点儿。” “他们还想当面感谢你……” “感谢我干什么?如果他们吃到一颗味道不错的鸡蛋,是不是还得去谢谢那只下蛋的鸡呢?”纳尔逊随口偷了句名言,回绝道,“如果有什么事情,他们可以让你来转告我——要我说,沃尔布加,你得为自己考虑考虑,千万不能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抱歉。”沃尔布加嚅嗫道,这位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在即将毕业时反而愈发迷茫了,她越来越怀疑自己离开家族能做什么,这让她开始认为自己这自由的七年并没有什么意义,“我也不知道为自己考虑什么。” 忽然爆发出的欢呼盖过了两人的谈话,纳尔逊注意到,比分已经来到了一百四十比二十分,一百二十分的分差几乎已经宣布了胜局。 “稍等一下。”他向沃尔布加说道,推醒了汤姆。 “赢了吗?” 汤姆揉着惺忪的睡眼,发问道,那本遮太阳的书滑落到了胸膛。 “一百二十分的分差,这如果能输,我——” “什么?!”阿尔法德跳上解说台,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德克突然抬起头开始往上飞了,他发现了什么?哦!那是什么?金色飞贼!格兰芬多的找球手发现了金色飞贼!”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决斗 “我是真没想到,这种球都能丢,”离开球场后汤姆还在手舞足蹈地愤愤不平,“三年级那个找球手,叫……叫什么来着?” “阿布拉克萨斯。”阿尔法德满脸颓丧地缀在一行人身后,脸上写满了衰败,“他叫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 “对,那个什么马尔福,他会不会打球啊?”汤姆转过身,向阿尔法德问道,“他不会是花钱进的队伍吧?连我都知道在找不到飞贼的时候应该跟着对方的找球手,起码也不能让他随便拿到球,而他呢?他在干什么?他是裁判吗?骑着把扫帚在天上睡觉?” “没想到你还挺关心魁地奇的。”纳尔逊挑挑眉毛,说道,“胜败毕竟是兵家常事,更何况斯莱特林大比分被找球手翻盘又不是一次两次了,这可是球队传统。” “我是不在乎魁地奇,但我不能不在乎学院杯。”汤姆撇撇嘴,说道,“如果魁地奇比赛格兰芬多夺冠而斯莱特林有幸成为殿军,那么分差就会马上拉开,他们现在分数已经和我们相差不多了。” 他又扭头看了一眼阿尔法德,说道,“毕竟阿尔法德今年已经为我们丢掉起码一百五十分了,你要是想赎罪,建议直接上场抓一只金色飞贼回来。” “这不是好事儿吗?起码你心爱的布朗赢得了比赛。”沃尔布加阴阳怪气地附和道,“这场胜利可真不错,你等会儿可以直接去给他求婚,反正快要放暑假了,你可以直接去和布朗度蜜月,我个人可以赞助给你一栋爱琴海旁边的房子。” “放心吧,”阿尔法德赶忙为自己找借口,说道,“离假期越近,格兰芬多那群小子就越是躁动,他们一定会争先恐后地违反校规,到时候他们丢得就不止这么多分了。” “难道你不会躁动吗?”汤姆摇摇头,无奈地说道。 “放心吧,汤姆,我已经没有什么校规可以违反了,做重复的事情可不符合我的风格。”阿尔法德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我们一定可以带回学院杯的!不过说起来,汤姆,你真的越来越像一个级长了。” “我下学期就是了,”汤姆装作不经意地说道,看得出来,他等待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斯拉格霍恩教授之前给我说过,我没放在心上,就没给你们说。” “真的吗?太厉害了!”沃尔布加大声恭贺着,纳尔逊在一旁看着脸上写满了“我其实根本不在乎级长”的汤姆,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一行人打打闹闹,回到了城堡前。 “对了,纳尔。”汤姆凑近纳尔逊身边,小声说道,“我今晚有一场聚会,你要来吗?” “什么聚会?鼻涕虫俱乐部吗?” “不,是一次……你知道的,我一年级时举办了一个小小的互助会,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人也是越来越多了,”汤姆解释道,“我们最近在交流一些……魔法,今晚可能有决斗模拟,你知道的,很多人在魔法方面天赋不高,所以更需要帮助,如果你有空的话,我可以请你来当我的决斗对象吗?” “我还以为你要找我当助手。”纳尔逊笑笑,“我先去趟图书馆,晚上什么时候?我到时候过去。” “你觉得有谁在决斗的时候可以击垮我让我的助手上场吗?”汤姆不屑地说道,“和他们对练,你甚至感受不到压力,仿佛在打一个只有巨怪智商的麻瓜。” “你不是不亦乐乎吗?”纳尔逊笑笑,走向图书馆的方向,他的口袋里揣着一张崭新的批条,是斯拉格霍恩教授那天一时开心批给他的,可以让他自由出入图书馆的禁书区,但是不能借阅,只能在图书馆里浏览。 “这不一样,这只是必要的社交。”汤姆耸耸肩,转身离开,去进行“必要的社交”了。 …… “很高兴为大家介绍我最好的搭档,我的兄弟,纳尔逊·威尔特宁·威廉姆斯,《今日变形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独立作者,我很开心我的兄弟在游学多年后能够回归霍格沃兹,这对我而言无疑是今年最好的消息!” 汤姆穿着一身昂贵的黑袍,领口和袖口上点缀着祖母绿的花纹,他本就白皙的皮肤在黑暗的环境和黑袍的映衬下无比苍白,在这间位于斯莱特林塔楼地下的学生活动室中显得异常醒目,一枚比周围更黑的宝石项链点缀在他的胸前,深邃而引人注目。 纳尔逊站在汤姆身边,面带微笑,冲着周围的学生点头致意,他环顾四周,经过几年的发展,汤姆的“小社团”竟有了近百人的规模,他不由得在心里咋舌,相比遇到什么事都非暴力不合作的自己,汤姆可真是一个长袖善舞的行动派。 纳尔逊注意到,这些围绕在汤姆身边的学生以银绿色的斯莱特林居多,有年龄和他们相仿的老生,也有兴致勃勃的新生,纳尔逊甚至看到了那位在魁地奇球场上作风异常彪悍的马龙,经过几年的提纯,这里只剩下了最忠心耿耿的那一批人。纳尔逊默默估算着人数,一时竟想不起来汤姆的主张是什么,他究竟是用怎样的口号将这些人联系在一起,不光人头攒动,秩序更是井然。 所有人围绕在汤姆和纳尔逊两人周围,一言不发,一个个站得笔直,打量了纳尔逊片刻,眼睛便转回去,直勾勾地盯着汤姆,等待他的下一句发言。 如果聚拢这么多人是因为汤姆有过人的魅力和令人向往的主张,那么他们这森然如军队的秩序则表明,汤姆在这群人当中有着纳尔逊难以想象的权威——尽管时常通过双面镜通讯,但纳尔逊确实不是很清楚汤姆每天都在做些什么,看样子除了在斯莱特林的密室中学习魔法,汤姆的生活还有一些更加精彩的内容。 “我知道,很多人对我们这个互助会的意义产生了怀疑,这也导致两年前一批人的离开,我衷心祝愿他们能够找到更好的出路,但是今天我不得不说,他们丧失了一次顶好的机会——一次变得真正强大的机会!” 汤姆面庞因兴奋而变得微红,他伸出手,指向纳尔逊,说道:“很多人都觉得,一般的巫师和强大的巫师之间的差距仅仅是拿得出手的战绩,甚至觉得我对巫师世界残酷性的言论有些夸大其词,但是我想,今天还能留在这里,陪伴我们每周练习魔法的人,一定有着超越寻常人的眼光,但是我们也不能喊着口号过日子,所以我决定从今天起每两个月举办一次实战活动,而今天,我们有幸请到了年轻的变形术大师,纳尔逊,为我们展示强者的决斗——而他的对手,是我。” 人群中有了一瞬间的嘈杂,但很快安静下来,周围的学生们目光灼灼地望向纳尔逊,这令纳尔逊感到诧异——这些生长在象牙塔中的年轻巫师对战斗的狂热甚至超过了自己这个常年混在恐怖分子窝里的人,反倒显得他们更像真正的恐怖分子。 “我知道,我们的朋友中有很多人成绩并不好,魔法也并不怎么犀利,”汤姆放低了声音,柔声说道,“但是你们是否想过,在这里和我们度过无数个周末后,自己的水平有没有变化呢?去试试吧,去看看你们自己的进步,那将打破每个人对自己的认知——请两两寻找自己的决斗对象,如果一方有助手,另一方也需要有一位,至于找不到对手的人,请站在原地,我来帮你们分配。” 在汤姆宣布开始后,在场的众人没有一个人胆敢上前打扰纳尔逊,只是安静地开始两两配对,而找不到对手的学生则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汤姆下一步的指示。 最终,在几位高年级学生的帮助下,汤姆根据自己的印象将他们按组分好,他似乎对每个学生的进度都了如指掌,轻易就能说出他们掌握魔咒的进度,甚至很快为他们找到和自己水平相当的对手。 汤姆又挑了几个值得信任的老生在四周巡视,好在这间活动室足够大,足够给每对决斗者划出一片不小的活动区域。 做完这一切,他拍拍手,活动室壁灯中的火苗猛地燃烧起来,把整间房间照得透亮,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汤姆走向了早已在中央搭建好的高台,纳尔逊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来吧,纳尔。”汤姆站在台边,抬头望着居高临下的纳尔逊,咬了咬牙齿,露出志得意满地笑容,接着,他双手抬起,掌心向下,一股黑烟取代了他袍子下半身,只见他轻飘飘地飞上了高台,甚至没有使用魔杖。 众人记住了自己的位置,纷纷围拢在了高台边,他们的目光同样兴奋,同样激动——高年级的学生清楚汤姆的强大,而低年级的学生甚至没有见过他出手。 汤姆飞上高台,轻盈落地,看得纳尔逊直皱眉头。 “早知道我等会儿再上来了。”纳尔逊如是想到。 两人对视一眼,走到高台中央面对面站定,汤姆面对着纳尔逊,咧开嘴露出一个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对他而言,能够和挚友切磋是再开心不过的事了。 “我想和你决斗已经很多年了,今天终于得偿所愿了。”汤姆握住胸口的宝石,捧到嘴边轻吻一口,又把它塞进领口,一甩胳膊,魔杖应声从袖子里滑入了他的手中。 纳尔逊定睛一看,汤姆此刻使用的并非自己的紫衫木魔杖,而是那支龙神经的兄弟魔杖。 “今天让你过足瘾。” 纳尔逊笑笑,把手伸进长袍中,从内侧的口袋中抽出了和汤姆配对的另一支魔杖,握在手中,感受着它面对势均力敌的强敌时、面对自己的兄弟时那兴奋的悦动,那头多年前早已被扒皮抽筋的巨龙似乎活了过来,正在他的手中发出“砰砰”的有力跳动。 “我得定一个规则。”汤姆眨眨眼睛,说道,“毕竟是在学校里,我们也要避免制造误伤——我将不使用那些威力过大、范围过大的魔法,而你……” “我将不使用我口袋中的道具。”纳尔逊点点头,竟直接解开了长袍的扣子,把它脱了下来,用魔杖点了点,它自动叠好,纳尔逊双手一拖,长袍缓缓地飞向了最近的壁灯,挂在了上面,铁质的灯柄甚至被重量压弯了。 长袍下,纳尔逊穿了一件白色的丝绸衬衫,上面套了一件棕色的马甲。他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就绪,紧接着,在旁边临时充当裁判的老生呼喊下,两人步调一致地抬起右臂,将魔杖托举至面前,轻轻颔首。 接着,纳尔逊和汤姆同时转身,走向高台的两个对角,在裁判一声令下后,两人同时转过身,下一刻,两道红色的魔咒便直挺挺地向对方射去。 “好快!” 台下的一位斯莱特林女生惊呼道。 “确实好快,他们都不用念咒语的吗?”旁边的一位拉文克劳男生喃喃自语,“跑一步就是三四道魔咒,无声施法对他们而言已经如此娴熟了吗?我表哥毕业三年也不会无声施法……” “我说得不是施法,我甚至看不出来他们用的是什么魔法!”那位斯莱特林女生解释道,“我是说威廉姆斯,你没发现吗?他跑得实在是太快了!” 在她的提醒下,众人猛地发现,纳尔逊在台上的身法有些过于敏捷了,对于只用挥挥魔杖就能做到一切事情的巫师大人来说,他们哪里见过跑得这么快的人? 纳尔逊和汤姆还处于用简单魔咒试探攻击的阶段,一道道诸如缴械咒、障碍咒、石化咒之类的小咒语不要钱似的向对面丢去,汤姆维持着魔法屏障,阻挡着纳尔逊从各个角度射来的攻击,虽然屏障在狂风骤雨般的魔咒下如同漂泊的浮萍一般,但他的形象完全符合一个强大巫师在攻击下不动如山的形象。 而纳尔逊的表现则更加颠覆他们的认知,只见他轻松地在汤姆的魔咒中辗转腾挪,使得汤姆的魔咒只能打到他脚后跟后两三英尺的地方,他甚至没有支开屏障,但完全是一副闲庭信步的模样。 观众们至少明白了一个道理——魔法想要造成杀伤首先得能打中人。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蛇与隼 “除你武器!” 望着跑来跑去根本摸不到衣角的纳尔逊,汤姆有些恼火地喊道,但从魔杖中射出的并不是缴械咒的红色光束,而是一道蓝绿色的火花,蓄谋已久的障碍咒径直射向了纳尔逊跑动的方向,眼看着就要撞上去。 “不错嘛,汤姆。” 纳尔逊迅速地拨动魔杖,一道透明的屏障出现在障碍咒行进方向的前方,将它折射到了场地一边,与此同时,他抬起魔杖,对着汤姆回敬了一发缴械咒,边跑边说:“但这些都是我玩剩下的……汤姆,这才是真正的除你武器。” “哼哼。”汤姆垂下手,不再尝试耗费魔力去进行无用的压制,转而加固着自己的防御,一边思考起对策来,对于纳尔逊这种身法灵活的对手,点对点的杀伤魔咒起不到什么太大的作用,只有大范围的魔法能够覆盖到他,但那种魔法要么威力太小,可以被纳尔逊轻易抵挡,而大范围大威力的强大恶咒早在决斗开始时就被禁止了,汤姆心头顿时涌上自缚双手的后悔,他摇摇头,目光忽然瞥到了那道被纳尔逊铁甲咒折射而击中地面的障碍咒留下的痕迹——被当作两人决斗场地的高台是下午临时搭建的,并非坚不可摧,那里留下了一个足以让人迟缓步伐的深坑。 汤姆抿了抿嘴唇,心中有了决断。 他耗费魔力支持着自己的魔法屏障,无视纳尔逊的攻击向前压进,而纳尔逊的铁甲由于他的施法习惯,只能抵挡一次魔咒伤害,这使得纳尔逊不得不耗费更多时间来进行闪避或施法,尽管汤姆看似消耗更大,但在他不计消耗的狂轰滥炸下,纳尔逊的活动空间正被压缩至只有半场。 “接招吧!”汤姆说道,“你已经落入下风了。” “哦?汤姆,你刚刚可没有打中我。” “是啊,我打不中你,但你也没地方可以跑了。”汤姆举起魔杖,得意地说道,“这才是除你武器,你的速度已经失去了意义。” 纳尔逊挑挑眉毛,却看到了汤姆诡计得逞的笑脸,他低下头,发现高台的地面已经被破坏得坑坑洼洼、碎石遍地,只有自己站立的几方地面是完好了,频繁的闪避麻痹了他的认知,他没想到汤姆甚至提高了缴械咒这种针对巫师的魔咒的威力,好让它能够简单地破坏环境。 “不错的战术。”说罢,他停下脚步,放弃灵活的游击,站在了原地。 “希望可以取悦到你。”汤姆见状,身体前倾,举起魔杖,摆出了一副防御又蓄势待发的姿态,他兴奋地舔了舔嘴唇,眼中开始闪烁微不可察的红色光芒,“你要认真了吗?希望你也可以取悦到我。” “会让你满意的。”纳尔逊点点头,面色严肃地昂首挺胸站直,将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将魔杖举到面前。 “他们两个没认真吗?”台下的观众发出惊呼,刚才魔咒如雨、移形换位的攻防已经让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应接不暇了,这些霍格沃兹的学生们难以想象“认真的决斗”会是什么模样。 “说真的,刚刚的魔咒我只认出来了缴械咒和障碍咒,哦,还有铁甲咒。”那位一直在旁边观察的拉文克劳男生说道,“说实在的,我感觉这些都没有什么,但如此高频率地释放魔咒……实在是——” 话音未落,周围的人发出了一阵惊呼,他赶忙抬起头望向高台,之间在纳尔逊魔力的牵引下,那些被汤姆魔咒击碎散落一地的碎石尽数浮起,飘到了纳尔逊胸膛的高度,如同星环一样绕着他缓缓转动起来。 “怎么可能让你如愿?”汤姆抬手就是一道黑色激光,它冲入了石环中,激起了一阵连环的爆炸。 混杂着细碎石粉的烟尘以纳尔逊为中心向周围爆开,周围的学生纷纷抬起袖子捂住口鼻,几位站在前排的高年级学生适时支起了屏障,保护住他们身后的同学,但还是有飞溅的石子射向四周,甚至有些嵌入了坚固的石墙。 所有人的眼神中满是惊讶,他们不理解为什么汤姆会突然对自己的朋友痛下杀手。 而汤姆的面色却更加凝重了,他很清楚这种程度的攻击根本伤害不到纳尔逊,而那碎石组成的星环联系得更加紧密了,它加速旋转起来,带起一阵狂风,将包裹纳尔逊的烟尘顷刻间吹散。 汤姆后退了几步,放弃了之前向前压迫得到的场地优势,在靠近高台边缘的地方停下,一面退,一面向烟尘内射出魔咒,硝烟散去,纳尔逊终于显现出他的真容。 两面银色的小盾环绕着他飞速旋转,将射向他的魔咒尽数拦下,他抬起头,看到了汤姆的位置,捏着魔杖向前一指,身边的几枚较大的石块从高速的旋转中被甩脱出去,靠着惯性和魔力维持着加速射向汤姆的动作,而它们在飞行的过程中缓缓变形,坚硬的石块流畅得犹如液体,它们在空中相互勾连、融合,像岩浆又没有那么炽热,整个过程看起来轻描淡写,但当它们飞到汤姆面前时,一个握剑冲锋的金甲骑士形象已然成形,汤姆一挥魔杖,一道黑光击中了他的剑刃,并沿着剑柄向上攀爬,所过之处,这位骑士的宝剑和铠甲被迅速腐蚀,那柄利剑猛地撞上了一条从地面扑出的黑蛇,在它金属般坚硬的鳞甲上带出一串火花。 骑士的动作被阻,闪闪发光的宝剑已经化成了一抔死灰色的灰烬,散落一地,那道腐蚀性极强的黑光也攀附着手铠向上攀爬。 见那条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蛇又要动口,纳尔逊手势一变,骑士瞬间解体,变成了一个个细小的部件,握住魔杖的手向上一挑,那只只剩下一半的手铠向远处飞去,落到了地上。 铠甲的零部件随着惯性继续向前扑去,撞到了汤姆的屏障,在他的身后散落一地。 就在汤姆的黑蛇正要有所动作时,三只小一号的鬣狗从他身后的铠甲零件中爬出,猛地扑向他的后背,它们两前一后,前两只撞上汤姆的屏障,用力地用牙齿撕咬出裂口,就在他转过身准备迎敌时,后面的那只鬣狗已经张开血盆大口扑向了他的面门。 汤姆并没有什么动作,只见一道银光在他身边闪过——那是黑蛇鳞片反射的灯光,它如同闪电一般在空中转向,在肉眼难以捕捉到的时间之内洞穿了三头鬣狗的喉咙。 它们顿时停下了动作,像三个石像一样掉到了地上,碎了一地。 汤姆转过身,正看到纳尔逊手握一把闪烁着电光的标枪,摆了一个投掷的动作。 他来不及反击,高举魔杖,一道道颜色各异形状不同的屏障在长枪抛物线的路径上迅速成形,同时,纳尔逊手中的长枪也脱手而出。 细长的枪尖上雕刻着深深的螺纹槽,一道环形的金色符文在出手时在枪尾迸发,在螺旋纹和魔力的双重加速下,长枪直冲上空,在接近静止时,调转枪头,指向汤姆,紧接着,更加强烈的电光迸发而出,它在一瞬间来到了汤姆面前,此刻,那些空中的屏障才开始缓缓崩碎。它正一头扎在汤姆支在面前的最后一道屏障前,螺旋的尖锐枪头正用力钻着,这最后一道屏障上布满了裂纹。 汤姆见过这东西,在斯莱特林的密室中把蛇怪像果盘中用来固定的牙签一样直接戳到了地上,尽管纳尔逊并没有用准备好的银球变形,但他还是不敢小觑。 最终,在汤姆的苦苦支撑下,这柄长枪终于耗尽了势能,和碎裂的屏障一起落到了地上。但是纳尔逊的下一轮攻击已经接踵而至。 这次的攻击温柔一点儿,几枚箭头牵着一张巨大的铁网向汤姆飞去,但汤姆可不想被它网住,他情愿被长枪插死,那样太糗了! 想到这里,他也不想藏招了,张开双手,化成一股黑烟,径直穿过了纳尔逊丢来的大网,悬停在空中,显露出身形。 同学们看着汤姆的操作,简直看花了眼,相比开场时跳上高台,此刻的飞行无疑最为震撼——哪怕是巫师,也没有办法不借助任何工具自由飞行,但此刻的汤姆明显做到了,他不借助扫帚、不借助魔法,安稳地悬浮在纳尔逊的头顶。 “够了,纳尔。” 汤姆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纳尔逊,纤薄的嘴唇带上一股血色,擂台上的那条黑蛇抬起头,望着汤姆的方向,盘在地上,又放松身体,犹如弹簧一般冲入空中,落入了汤姆手中,黑蛇摆出一个劲弓的弧度,又变得僵硬,最终蛇鳞崩散,整条蛇化为了一道纯黑的、仅由魔力构成的强劲弓臂——它足有一人高,通体闪烁着惊人的杀气。 “那些孱弱的造物并不能帮助你获得胜利。” 他弯弓射箭,一道细长的黑色魔力束被搭载了弓上,这跟没有弓弦的弓被生生拉弯,箭簇的位置缓缓长出一只狰狞的蛇头,它长大嘴巴,闪烁着森然寒光的毒牙正在缓缓滴落着毒液。 “它们并不孱弱。”望着汤姆劲弓上呲牙咧嘴的毒蛇,纳尔逊笑着答道,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似的,他催动魔力,周围的石块纷纷开始变形,它们化为了一面面六边形的犹如蜂巢的透明盾牌,将纳尔逊牢牢包裹起来,形成了一个硕大的“茧”,在大茧中,纳尔逊半跪在地上,将魔杖插进地面。 汤姆不知道纳尔逊要做什么,但是他明白绝对不能任由他随意做下去,他已经见识过纳尔逊上一个需要把魔杖插在地里的魔法了,并不想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下一秒,趁着纳尔逊的魔法还未发动,他举起劲弓,瞄准地面,松开了捏住魔箭的手。 “嗖——” 这根黑漆漆的蛇头魔箭只花了不到半秒的时间就扎在了包裹纳尔逊的茧上,但没有人知道他射出的究竟是哪一支——只有汤姆清楚,这根箭每隔十六分之一秒就会分裂成两支,半秒时间,足够它滋生出两百多支。 撞上屏障后,随着一阵细密的爆炸,它们化作了一条条扭动着的蛇,疯狂地扑向纳尔逊,撕咬着作为保护的大茧,蛇毒顷刻间就可以将纳尔逊变形术的造物腐蚀,纳尔逊看起来如同暴风雨中的小树苗一般摇摇欲坠。 台下的同学们几乎都涌上了生理与心理的双重不适,没有人能受得了这样的场景,他们不由得后退几步,生怕台上的毒蛇落到自己身上。 汤姆没有想到,纳尔逊用石头搭的堡垒惊人如此坚韧,六边形的单元发挥了它们的作用,每有一块单元被蛇毒侵蚀,就会有另一块补上去,备用的盾牌越来越少,大茧也越缩越小,在毒蛇的撕扯下似乎一触即溃。 很快,纳尔逊的周围就只剩下一层薄薄的光膜和那两面还在转个不停的小盾,但他根本不为所动,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的环境。 汤姆愈发焦急,指挥着蛇群不断地攻击,当那层光膜终于被撕碎时,纳尔逊也站起身来,握着魔杖抬头看着汤姆。 他身边的两面盾牌旁伸出刀刃,飞速地旋转起来,带起一团残影,生生杀入蛇群之中,如同绞肉机一般带来了一副血肉横飞的场面,好在汤姆的毒蛇是由魔力化成的,在它们死亡后,只会化为一团黑雾,融入身边的另一只同类,两面盾牌的收割下,蛇群很快就被屠戮殆尽,只剩下一只躲在远处——那似乎正是最开始的那条,汤姆隔空把它摄入手中,警惕地望向下方的地面。 “你做了什么?”汤姆伸出魔杖向脚下一指,高台瞬间垮塌了一半,而中间露出一个球形空洞,似乎被什么东西掏空了。 “什么也没做。” 汤姆不断挥舞着魔杖破坏着地面,一边催促着高年级学生保护好后面的小不点儿们,很快,高台就只剩下纳尔逊脚下的一小块了。 “你到底干了什么?” 汤姆有些纳闷,高台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擂台,纳尔逊似乎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忽然,一道巨大的身影出现在汤姆上方,它张开双翅,利爪狠狠地向下抓去。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谁赢了? 汤姆并没有发现它的踪迹,但他手中的黑蛇反映了过来,抬起上半身拼了一记,却被一爪子挠成了黑烟,消散不见了。 汤姆抬起头,发现头顶竟然飞着一只布满钢铁羽毛的银色银隼,它尖锐的利爪在撕碎黑蛇坚硬的鳞甲后甚至没有留下什么划痕。 “太棒了,太棒了!”汤姆眼中流露出痴迷的眼神,望着头顶向自己扑来的巨鸟,口中喃喃道,“纳尔,你就应当放弃那些软弱的玩具,这才是魔法,这才是变形术。” 隼张开双翼,尽管是在室内,但所有看到它的人都生出了一种遮天蔽日的感觉,它的翼展足足有十几米之长,相比庞大的翅膀,它的身体显得有些过于纤细了,但对于这般体型巨大的生物来说,只有这样巨大的动力才能支持它灵巧的身形,汤姆张开手,向着猛扑而下的利爪迎了上去,眼中满是狂热与兴奋。 看到这一幕,纳尔逊瞳孔猛地收缩,但在他反应过来以前,钢铁利爪已经狠狠撕碎了汤姆的身体。 “汤姆?”纳尔逊失声叫道,却发现想象中鲜血飞溅的场景并没有出现,汤姆被撕碎的身体四散飞出,在空中化为一条条扭动的黑蛇,它们落到地上,飞速地钻进地面的碎石缝隙中,在纳尔逊的注视下,这些黑蛇攀到他对面一块还算完好的平台上,相互缠绕,聚拢成人形,很快,四肢和手指变得分明,黑蛇们从顶部开始滑落,汤姆的面庞逐渐显露出来。 他睁开眼睛,扭了扭脖子,弹了弹完好无损的袍子上不存在的灰,说道:“纳尔,这才是我想看到的。” “那可真的如你所愿了。” 纳尔逊叹了口气,白担心了一场,他举起魔杖,轻轻挥舞着,周围的碎石块向脚下飞来,很快,在周围观众惊诧目光的注视下,被咒语轰击地千疮百孔的高台重新耸立,像全新的一样。 他抬起头,银隼扑扇着翅膀,闪烁到他的身后,张开双翼,浑身散发着银白的微光,如同图腾一般昂首鸣叫。 “太美了……” 汤姆说着,抬手就是一发红光射向了银隼,但它完全没有闪避或者防御,甚至看都没有看一眼,任由魔咒击中自己,但迅捷的魔咒在击中银隼的瞬间就被它的钢铁羽毛吞没了,甚至没有留下一丁点儿痕迹。 “你是用什么变出这只鸟的?”汤姆凝望着刚刚击中的羽毛,问道,“我检查过了,擂台没什么问题,一块石头都没少。” “用你头顶的吊灯。”纳尔逊伸手指了指上方,说道,“放弃吧,寻常的魔咒连它的皮都蹭不烂。” “竟然可以对那么远的东西进行变形吗?”汤姆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毛,在所有人的印象中,变形术只能对着手边的物品施展,甚至需要一定程度的接触,他追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把魔杖插在地上?” “为了让你觉得我对擂台做了手脚。” 纳尔逊耸耸肩,在汤姆张开嘴准备再次发问时,他猛地抬起手,向下一挥。 两只石质的大手猛地从汤姆左右两侧的地面上冲出,猛地把他捏在了手心,在纳尔逊的操纵下,两只手相互融合,形成了一件厚重又坚固的岩石枷锁,将汤姆牢牢包裹住,只露出一颗头在外面,他站在原地,继续说道,“实际上,我确实对擂台做了手脚。” 说罢,他接连挥舞魔杖,一道道魔咒打在了抱拳状的枷锁上,它的材质很快变成了银光流转的金属色,而环绕的魔力也将汤姆牢牢地封锁起来。 “哈哈哈,”汤姆畅快地笑了起来,但由于枷锁的拘束,他的笑声并不大,笑过后,他说道,“你果然会偷袭我。你知道吗?开打以前我就觉得你会偷袭我,没想到是在这种时候。” “其实我也是这样觉得的。”纳尔逊点点头,“看样子我比你快了一步。” “其实也没有快太多。”汤姆丝毫没有受制于人的自觉,反而眉飞色舞地说道,“你为什么要做成两只手呢?简单的牢笼不是更省魔力吗?” “没有观赏性的魔法还叫魔法吗?”纳尔逊耸耸肩,说道,“需要我叫裁判吗?我不信你刚刚变成蛇的逃脱还可以在短时间内进行第二次。” “我也不信,但是不要着急。”汤姆眨了眨眼睛,望向了纳尔逊身后。 “汤姆,你骗不到我的。”纳尔逊不为所动。 “好吧。”汤姆撇撇嘴,抿着嘴唇,看样子想要靠使劲来挣脱纳尔逊的束缚。 “你在干什么?”纳尔逊问道,“你知道你外面这层是什么吗?是合金,麻瓜用来造坦克的合金,你是挣不脱的,你的手也动不了吧?” “好吧……”汤姆看起来像是放弃了抵抗,整个人眼神放空,呆呆地望着前方,眼神失去了焦距。 “靠装傻可没有办法让我放你出去,”纳尔逊吹了声口哨,“我要找裁判了。” 说罢,他转过头向场外望去。 就在汤姆从余光中消失时,一根魔杖抵住了纳尔逊的脖子。 “纳尔,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从蛇群里面爬出来呢?”汤姆带着笑意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耳边,“你又为什么会觉得,用两只笨拙的手就能抓住我呢?难道你可以只用两只手就抓住自己的猫吗?” 纳尔逊转过头,正对上汤姆猩红的眼睛,他得意地翘起嘴角,抬起头看了一眼纳尔逊身后一动不动的银隼,说道,“真遗憾,没有体验到它的强大。” “那不是你吗?”纳尔逊转回头望向被困在对面的“汤姆”,那里已经空空如也,只剩下两只拳头捂着一个人形的空洞。纳尔逊叹了口气,说道,“虽然我也觉得你能被两只手抓住是件很荒谬的事情,但是那应该是你才对。” “为什么呢?你判断的依据是什么呢?是那道红色的魔咒吗?”汤姆说道,见纳尔逊变了脸色,他挑了挑眉毛,望着银隼说道,“你为什么不问问它呢?刚刚击中它的红色光束是什么?” “厉害,没想到你还会一手这种替身魔法。”纳尔逊赞叹道。 “我会的还多着呢。”汤姆挑挑眉毛。 “我会得也不少呢。”纳尔逊转过头,汤姆这才发现,纳尔逊被自己魔杖抵住的半边脖颈早已变成了巨人一般的石肤,看起来魔法抗性高的离谱,他侧过头,又用力地向汤姆撞来,汤姆生怕自己的魔杖被纳尔逊撞折了,只好让开,这就使得纳尔逊突破了束缚。 “我感觉邓布利多在骗我。”汤姆后退几步,拉开了和纳尔逊的距离,恨恨地说道,“他和我说人是没有办法变成神奇动物的。” “这可不是神奇动物。” 纳尔逊用魔杖轻轻敲了敲脖子,看起来已经老得快要长青苔的石肤迅速崩碎,化作石粉脱落下来,他介绍道:“这是石肤术,美洲巫师在没有魔杖以前擅长草药与萨满术,而各种神奇的原始魔药就是两者结合的结果,石肤术曾被广泛用于捕猎神奇动物的战斗中,这可是地精学院的珍藏。” “地精学院?地精还有学上吗?”汤姆随口问道。 “那是伊法魔尼的一个学院,擅长培养高水平的医者。”纳尔逊说道,“只是叫这个名字罢了。” “好吧,”汤姆点点头,望着台下聚精会神的观众们,说道,“我们这么打下去,会花太多时间。他们一定等不及想要和同伴真刀真枪地决斗了,我们不如快点儿。” “一招定胜负?”纳尔逊的身后掀起一阵狂风,银隼开始振翅,仿佛已经按捺不住自己战斗的欲望。 “一招定胜负。”汤姆点点头,望着纳尔逊身后的银隼说道,“但是我的魔咒不是什么什么动物……有了!” 他张开双手,飞上空中,口中发出一阵嘶嘶哈哈的响声,台下的学生们有些懂行的顿时露出了敬畏的表情,并很快开始给周围的人讲解什么叫蛇佬腔。 汤姆满意地点点头,缓缓抬起魔杖,一团黑烟在他的手中缓缓成形,它很快蔓延开来,笼罩着每个人的头顶,隐隐中,有密集的嘶吼在其中响起。 纳尔逊点点头,身后的银隼猛地一扇翅膀,瞬间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中。 下一秒,已经冲入黑暗之中,挥动着翅膀和利爪将烟气撕扯的七零八落。 汤姆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我承认你的这只大鸟很酷,很硬,也很厉害,但是它终究是你玩具般的造物。” “玩具?” “是的,它归根到底也只是一盏吊灯,一块铁,或者几根蜡烛。”汤姆露出诡计得逞的笑容,说道,“它没有灵魂,即便能防御得了魔咒的轰击,也抵御不了意志的侵蚀,那个烟雾有阻断魔力的作用,没有你的魔力支持,很快,它就会连自己要做什么都不知道。” “是吗?”纳尔逊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惊慌,他反问道,“你为什么会确认它没有灵魂呢?” “难道你已经可以随意变形出拥有意识的生物?” “我不可以。”纳尔逊摇摇头,继续说道,“但这并不妨碍我为它提供一个暂时的灵魂——或者说,我为我的守护神打造了一副暂时的躯壳。” “你说什么?那是你的守护神?” “没错。” 纳尔逊望向天空,仿佛滚滚乌云般的黑烟中,一银一白两只猛禽正在和什么东西搏斗,它们穿梭其中,看起来所向披靡。 …… “他们谁赢了?” “不知道,我没看到。你看到了吗?” “我也没看到。” 台下的窃窃私语比汤姆和纳尔逊决斗时还要频繁,汤姆经过,他们便停下了交流,开始装模做样地比划起来。 “你这也太笨拙了,你们还没学到铁甲咒吗?” 结束了决斗的汤姆捂着脸站在一个圆头圆脑的小个子男生面前,他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刚刚男生正在和自己的同伴联系铁甲咒,但他铁甲咒的防御能力却不尽如人意,他一次次地摔倒、飞出去,这些脸上的伤疤正是这样来的,而身上只会更多。 汤姆低头望着男生,问道,“你几年级?” “三年级,里德尔先生。”男生的话语中带上了敬语,但听得出来,他并不像其他人那样畏惧汤姆的力量,只是单纯的尊敬强者,他抬起头,望着汤姆的眼睛,说道,“我叫穆迪,阿拉斯托·穆迪。” “哦?穆迪?”汤姆定睛一看,问道,“第一次来吗?” “是的。”穆迪点点头,“我同届的克里斯蒂安·朱维尔介绍我来这里,我想要成为强大的巫师!” 说道那句“强大的巫师”时,穆迪猛地站直,抬高了声音,像是喊口号一样大声说道,这引得周围的学生哄然大笑,汤姆瞪了他们一眼,低下头,望着脸色通红但毫不气馁的穆迪,问道:“你是格兰芬多吗?” “是的,您认识我吗?”穆迪有些不敢相信。 “不,我不认识你,但是纳尔逊认识。”汤姆指了指不远处正和迟到的阿尔法德聊得正欢的纳尔逊,说道,“你们进校分院的时候,他说你会去格兰芬多,最后你果然去了格兰芬多。” “他……”穆迪顺着汤姆的手指找到了角落的纳尔逊,挠挠头,说道,“威廉姆斯先生觉得我适合格兰芬多吗?邓布利多教授也这样说,但是我不知道我哪里配得上它……” “可能威廉姆斯觉得他呆头呆脑、毛手毛脚的样子很适合格兰芬多吧!”旁边突然插入一道尖利的声音,一个瘦高长脸的脏辫男生正抱着手和同伴冷眼旁观着鼻青脸肿的穆迪,嘲弄道,“毕竟这可是格兰芬多必要的品质。” “没素质是斯莱特林必要的品质吗?”汤姆呵斥道,“杰弗里,我没有问你,不要随便插进别人的谈话里——还是说你觉得你的铁甲咒水平很高?不如我们试试,你的铁甲咒能不能挡住握得魔咒?” “抱……抱歉。”杰弗里马上换了副嘴脸,搓着手告饶道,“我去练习决斗了。” 说罢,他拉着自己的对手小跑着向靠边的场地逃去。 “下次活动你来给大家示范。”望着杰弗里的背影,汤姆喊道,这下,周围的人笑得更开心了。 “抱歉,杰弗里这人有时候是有些不喜欢说人话,但是你和他认识久了就会发现,他还是很热心的。”汤姆说道,“对了,我们刚刚说到哪了?” “没,没关系。”穆迪摆摆手,说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被分到格兰芬多,我感觉自己一点儿也不像个格兰芬多。” “这就需要你自己发掘了,”汤姆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纳尔逊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分到斯莱特林,他总觉得自己可以去拉文克劳,对于这个问题,我没法帮到你。但是你刚刚释放铁甲咒的时候,手势有一些问题,我倒是可以帮你纠正,你看我,施展铁甲咒的时候手腕要向里收一下,类似于抖动,但是不要用力地向内折……”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地震 “你很看好他?” 学生活动室中的决斗活动如火如荼地展开着,汤姆背着手在场地边缘晃来晃去,满意地“视察”着自己的成果,一不留神就晃到了纳尔逊的身边。 发现纳尔逊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一次次被打倒又一次次爬起来的穆迪,汤姆迈着没有脚步声的步伐走到他的背后,把头探到他的耳边,幽幽地说道。 “谁?我怎么了?”纳尔逊被吓了一跳,因发呆而发散的瞳孔猛地收缩,他转头望向汤姆,没好气地道,“你怎么像个鬼一样。” “我是说,你看好那个格兰芬多吗?” “哪个格兰芬多?” “就是你面前那个,”汤姆冲着刚刚爬起来的穆迪努努嘴,说道,“阿拉斯托·穆迪,格兰芬多三年级的学生,你还记得吗?克……二年级那年的分院仪式上,你还专门预言了他会去格兰芬多。” “他是穆迪?不是你们问我的吗?怎么变成我专门预言的了?”纳尔逊转过头,仔细打量着穆迪,认真说道,“我记得他一年级的时候还没这么胖,怎么现在……” “人是会变的。”汤姆也跟着纳尔逊装模作样地唏嘘一番,说道,“这么说你没看他?那你在看什么?” 说罢,他顺着纳尔逊刚刚目光的方向望去,那里分列着一对对正在进行决斗的年轻巫师,几位高年级的学生正面色严肃地穿梭在场地中,一边监督,一边指指点点。 “我没看什么,我只是在想……”纳尔逊摇摇头,说道,“按道理来说,两个魔法不应该相互消弭的,我变形出的那只隼里面装着的是我的守护神,你的那条蛇总不至于是一只摄魂怪吧?而且就算是摄魂怪,怎么和它相撞以后就消失了呢?” “你叫它出来看看?”汤姆介绍着自己的魔咒道,“我想你应该直接观察一下自己的守护神,我的那个魔法叫做‘言灵术’,是以强烈意志作为驱使具象化出的生命形态,记录在斯莱特林一本封面上写着‘灵魂’的笔记中,据他所说,这种魔法可以无视物质和魔力的阻挡,直接与敌人的灵魂产生交互。” “现在就是叫不出来,我不知道它发生了什么,我的守护神不响应我的召唤。”纳尔逊耸耸肩,脸上满是纠结,“难道你的这个魔法和守护神咒有什么关系吗?” “我回头可以拿给你看看,”汤姆生怕一场决斗把纳尔逊变成了哑炮,他担忧地问道,“你人没事儿吧?” “没事,”纳尔逊摊开手,一枚小银球像水银一般在手中肆意流动,一刻不停地变化着自己的材质与形态,他将最终化成一只蛹的小球往天上一丢,一只蜻蜓破蛹而出,歪歪扭扭地飞向活动室的尽头,“你看,我的魔力没有问题,现在就是召唤不出自己的守护神了。” “你用不了守护神咒了吗?”汤姆更加惊恐了,他说道,“我那个咒语真没这种效果。” “我知道,可能只是某种奇妙的反应,毕竟这是魔法……而且倒也不能说完全没用了,只是和我想象当中差别很大,我其实并不想成为一个给自己拳头套上魔力用拳击决斗的巫师。”纳尔逊握住拳头,一层银光缓缓爬上拳锋,“我能感受到它在发生什么变化,就从和那条蛇相撞的一瞬间——我不敢肯定这是好的还是坏的,毕竟如果我以后一施展守护神咒,一只摄魂怪就从我的魔杖里跑出来,那应该是一件挺尴尬的事情。” “嘶……我也不想。你不如去问问邓布利多?我想,像他这种巫师,应该对守护神咒这种魔法有不浅的研究。”汤姆挠挠下巴,提议道,“或者你可以问问宾斯教授?他不是和你属于同一个骑士团吗?” “我不太想和邓布利多教授讨论这方面的内容,”纳尔逊摇摇头,“至于宾斯教授,这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尴尬的是,他也不会守护神咒。” “哈哈,也对。”汤姆似乎想到了什么,被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他继续提议道,“格林德沃呢?你不是他的学生吗?” “哈哈,汤姆,”纳尔逊挑了挑眉毛,说道,“这种事情我就更不想和他讨论了……算了,不去管它了,反正世界上也没有那么多摄魂怪让我去对付,如果真的很不幸碰到了,我就只能和它练练搏击了。” 纳尔逊松开拳头,银光缓缓消散了。 “所以最后算谁赢了?”汤姆终于问出了一个压抑很久的问题,和观众们一样,他本人对这个问题的答案甚至更加好奇。 “裁判不是都说了吗?”纳尔逊撇撇嘴,说道,“我的鸟从天上掉下来,把擂台砸塌了,我落到界外了,可不是你赢吗?” “我总觉得你还有什么东西没拿出来。”汤姆怀疑地盯着纳尔逊。 “不然呢?你愿意等我几分钟摆好阵地再吃我一轮齐射吗?”纳尔逊耸耸肩,“再说了,我觉得应该也没有人能完好无损地挨你那个爆炸一下,或者说,你想认输吗?我觉得在这种地方,还是你赢好一些。” “哼哼,”汤姆不置可否,“算我欠你一次。” “那种魔咒我也不想被欠着。”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某一条蜕了两层皮正在密室中舔舐伤口的蛇怪。 汤姆在纳尔逊身边站定,开始认真地观看起逐渐进入状态的决斗活动,年轻巫师们的咒语愈发娴熟,甚至连铁甲咒都搞不明白的穆迪也开始和自己的对手打得有来有回,汤姆不由得咋舌道,“我觉得我毕业以后可以来霍格沃兹当老师,你看看,那个穆迪一开始连施法手势都是错的,我的教学成果非常显著。” “确实。”纳尔逊点点头,“说到当老师,我回英国的前几天,米勒娃给我写了封信,她告诉我自己有可能过段时间要回来当老师,我想你以后可能有机会和她成为同事。” “她不是前脚刚走吗?后脚就要回来,这么喜欢校园生活吗。”汤姆好奇地问道,“我记得之前听别人说,她在学校的时候就被魔法部招走了,一直在等毕业以后直接去上班,是部里待遇不好吗?……也对,听说魔法部的新楼房偷工减料,有严重的质量问题,而且花费了太多预算,导致有些雇员的工资都发不出去。” “那是诽谤。”纳尔逊说道,“不瞒你说,我和施工团队挺熟的,他们真的很专业,活好又便宜。” “好吧,那可能是霍格沃兹的福利实在是太好了。”汤姆点点头,追问道,“她有说过自己要来当哪一门课的老师吗?说真的,我真的挺希望她来当黑魔法防御术的任课教师,梅勒斯教授太离谱了,我在学校四年感觉没有学到任何东西,但是……” “但是你又不想让她黑魔法防御术的老师,因为这是你心仪的岗位?” 纳尔逊斜眼看了一眼汤姆,他可太好懂了。 “没错,是这样的,我觉得我比较适合。”汤姆毫不羞涩地点了点头,说道,“我确实想教黑魔法防御术,我觉得像她那样的性格,教魔咒课甚至魔法史都是很适合的。” “因为认真吗?”纳尔逊问道,见汤姆点了点头,他继续说道,“米勒娃告诉我,邓布利多教授邀请她加入自己的教学组,她正在考虑要不要辞掉魔法部的工作,如果未来真的有机会来霍格沃兹读书,她有可能会成为一位变形术教授。” “教学组?还有这种东西吗?不瞒你说,我在这儿念了四年书,一直以为每门课只有一个老师。” “可能这就是第一个。” “其实在我的设想中,她应该去当魔咒课教师,我去教黑魔法防御术,你去教变形术。” “你让赛克斯教授情何以堪?”纳尔逊笑笑,“你要把拉文克劳的院长辞退吗?” “哼,纳尔,”汤姆忽然凑近,神秘兮兮地小声说道,“你还记得我告诉过你,我掌握了一位老师勾结校外的证据吗?你猜那是谁?” “赛克斯教授?真是巧了,”纳尔逊挑挑眉毛,反问道,“你记不记得有段时间我一直饱受蜷翼魔毒液的困扰,你知道那是谁干的吗?” “那不是乔昆达·赛克斯落在你那里的吗?”汤姆思索着,对于这种早已解决的问题,他向来不怎么去记忆,“我记得我在巴黎逮到了她,这是她交代的。” “乔昆达被阿不福思劝退的时候我在场,据说是因为她骑扫帚飞跃大西洋后刚好降落在了一处圣徒聚会的地方,所以我之后专门去调查了一番,”纳尔逊说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纽蒙迦德的名册里就没有这一号人,更没有关于她骑扫帚降落在人群之中事迹的记载,相反,我从一位从事多年神奇动物走私业务的巫师那里了解到,以赛克斯这个奇怪姓氏冠名的巫师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以养殖危险的XXXXX级为生,历史可以追溯到古希腊时期——而到现代,他们忽然和自己豢养的那些神奇动物一起消失了。” “你是说赛克斯教授也有可能……” 汤姆的面色凝重了起来,他愈发感觉到自己生活的地方简直是危机四伏。 “在我看来,赛克斯教授确实是一位知识渊博、教学认真的好老师,对于学生,她也很负责任,”纳尔逊会想起一年级时去拉文克劳塔楼寄信时被赛克斯教授叫进办公室的经历,一时间有些恍惚,他竟难以窥见这位严肃教授的全貌,“但是既然你有证据,我想我们可以好好观察一下。” “我甚至觉得邓布利多都不可信了!”汤姆感到一阵后怕,“还好我没去直接找她,不然这会儿可能正在被蜷翼魔吸脑子。” 想象着一只绿色的大蛾子疯狂攻击汤姆脑袋并把他的头发一绺绺拽下来的画面,纳尔逊笑着打趣道:“我建议你也去找乔伊小姐调制一份生骨灵,她可以让你的头硬到连蜷翼魔捣不穿。” “那倒是不必了,”汤姆继续哼哼唧唧地说道,“为以后自己的工作环境着想,我有必要还霍格沃兹一个清净。” “好的,里德尔教授。”纳尔逊笑着揉了揉汤姆的头发。 “更何况,一位教授,一位强大的、可能豢养着XXXXX级神奇动物的巫师,”汤姆被纳尔逊“里德尔教授”的称呼弄得有些开心,又因为即将面对的强敌而异常兴奋,他的喘息变得有些粗重,但很快平复了心情,低下头,瞳孔中一抹红光缓缓消散,“这可和什么开收破烂垃圾站的孱弱二手商完全不同。” “当然,她可是出名的强者,”纳尔逊认真地说道,“我们也不能冤枉好人,如果她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背叛霍格沃兹。” “不,”汤姆抬起头,舔了舔嘴唇,反驳道,“任何人,都需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我想,该到她为那只蜷翼魔负责的时候了——不管怎么说,那畜生都和她脱不了干系,哪怕只是失察让它逃脱,这也应该算作她的罪责。” “她毕竟是教授,”纳尔逊说道,“等到真相大白以前,我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你说了算,”汤姆耸耸肩,“纳尔,这是你的事情,我不管你怎么做,我只做好我该做的就好了。” “砰!” 学生活动室的大门忽然被猛地推开了,一个又高又胖的秃顶身影出现在了门口,纳尔逊定睛一看,竟然是穿着睡袍的斯拉格霍恩教授,他瞪大一双布满血丝、怒气冲冲的眼睛,刚推开门就冲着里面咆哮着:“谁?!这又是谁干的!” 斯拉格霍恩教授急了眼地来回扫视,很快盯上了站在门边上正和同学摆出一副战斗姿态的阿尔法德,怒吼道:“是你吗?布莱克!又是你!” “教……教授?”阿尔法德松开手,魔杖掉到地上,他的心中满是恐惧,生怕自己哪件事又东窗事发了,于是结结巴巴地问道,“我干什么了?” “装傻?”斯拉格霍恩教授汲着拖鞋,走上前,拽住阿尔法德的领子,大声说道,“在塔楼地下的学生活动室里搞爆破?我不让你在休息室打洞,你就打算弄塌整座城堡吗?!”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无奈的海象教授 “布莱克!你为什么……”斯拉格霍恩低下头,揪住阿尔法德的领口,几乎用他的额头抵住了阿尔法德瑟瑟发抖的额头,他呲着牙,目光越过眼前让他不省心的学生,看到了他身后密密麻麻的人群,有些茫然地问道,“等等……你们在做什么?” “决斗俱乐部,教授。”站在门后的纳尔逊冷不丁地开口,解释道,“今天练习的魔咒是铁甲咒。” “哦……决斗俱乐部?威廉姆斯,你也在啊?”斯拉格霍恩教授忽然意识到面对这么多学生,自己应当注重一些形象,所以他用魔杖在肩膀上点了点,印着蜂蜜罐和棕熊的睡衣“呼”的一声变成了一件长袍,他转过头,说道,“等会儿我再来和你说,现在,布莱克,告诉我,你们到底在搞什么?” “教授,”汤姆挤开人群,面对满脸怒气的斯拉格霍恩教授,低下头,言辞诚恳地说道,“抱歉,是我把同学们聚到一起的,他们只是练习简单的铁甲咒,这些动静,是我干的。” 纳尔逊正想说些什么,却看到汤姆正疯狂地冲自己打眼色,他闭上嘴巴,默默旁听。 “汤姆?”斯拉格霍恩教授松开揪着阿尔法德的手,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他现在不光觉得夏夜的晚风有些凉飕飕的,还觉得有点儿牙疼,嘬着牙花子问道,“你干的?又在夜游,你们在干什么?” “我觉得虽然在课堂中,我们已经学到了足够多的理论知识,但是实践的机会很少,尤其是黑魔法防御术,我觉得在这种局势下我们学生更应该掌握一些保护自己的方法,”汤姆解释道,“所以我召集了一些同学,找了这样一处很久不用的学生活动室,在这里练习。” “练习……铁甲咒吗?” 斯拉格霍恩教授摇了摇还是有些不清醒的脑袋,今晚他如同往常一样在洗漱后小酌了一杯蜂蜜酒,舒舒服服地钻进了暖和的被窝,却在睡意初至时被一阵剧烈的震动惊醒,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喝多了,但桌面上滑落的摆件和之后各教授的警报却告诉他,之前的震颤并非幻觉。 他怀疑地盯着汤姆身后狼藉的地面,那里看起来像是刚刚经历了一条火龙的肆虐,他望着汤姆的眼睛,问道:“你们练习的是这样的铁甲咒吗?如果真的是这样,我想你的禁闭可能要持续到毕业了。” “抱歉,教授,我只是——” “教授,是我们。”一位面色苍白的斯莱特林奋力地挤开人群,打断了汤姆说的话,在汤姆和斯拉格霍恩两人惊讶眼神的注视下,他气喘吁吁地说道,“是我们想要一个练习的机会,一个决斗的机会,才请里德尔来帮助我们的。” “是吗?”斯拉格霍恩教授反问道,“为什么不问老师呢?为什么要半夜跑到这里来。” “教授……”这位第一个站出来为汤姆开脱的年轻人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行了,埃弗里,我知道你是什么德行。”斯拉格霍恩上下打量着他,冷哼道,“我就算给你一把锤子,让你来破坏地板,你可能也搞不明白。” “你,出来,”斯拉格霍恩教授眼神绕着人群转了一圈,瞅到了站在一旁的穆迪,他伸出手,指向穆迪,挑挑手指,说道,“我记得你是格兰芬多的阿拉斯托·穆迪吧?你如实告诉我,这里之前发生了什么。” “教授……” “我先告诉你,你们违反校规夜游只是小事,你知道吗?霍格沃兹的城堡刚刚向斯莱特林塔楼的方向倾斜了几度,你们搞出来的动静可能会导致建筑主体大修。”斯阿拉格霍恩教授柔声道,“不要怕,说出来……” 穆迪底下圆圆的脸,周围的学生们大气都不敢出,这样集体夜游的事情他们也曾经做过,但那一次汤姆一个人抗下了全部责任,更何况,像今天这样被逮个现行也是第一次,如果穆迪说出真相,那么汤姆和纳尔逊两个人将会面临极大的处罚——纳尔逊他们可能并不熟悉,但是汤姆却是确确实实帮助过他们的人。 “教授,是我们请里德尔为我们提供一次决斗实战的机会,”穆迪咽了口唾沫,抬起头,哪怕觉得斯拉格霍恩教授可能已经猜到了真相,但他还是倔强地说道,“里德尔真的帮了我很多,我之前连铁甲咒都放不好……” “行了行了……” 斯拉格霍恩教授摆摆手,不想再听下去了,他确实已经猜出了事情的真相,作为一位认真负责的老师,他对每个学生的学习进度了如指掌。 望着活动室中央几乎被犁了一遍的地面,他清楚地知道,在场众人的魔法水平能达到这种程度的只有两个人,再加上他们“决斗俱乐部”的性质,答案已经跃然于纸上——两个天赋非凡的年轻巫师出于某种原因,可能是虚荣,可能是炫技,又可能是打出了真火,总之,他们施展了某种甚至某些威力强劲的魔咒,破坏了活动室的设施,甚至连带着破坏了霍格沃兹年久失修的地基。 但当他没能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时,从床上被惊醒的怒气缓缓消退了,教授反而觉得有些欣慰。 “是我们请求里德尔给我们这个机会的。”年纪大些的杰弗里站了出来,紧接着是一位位学生,他们来自赫奇帕奇、格兰芬多、拉文克劳,但更多来自斯莱特林。 “教授,是我们大家的事情。” “里德尔真的只是来帮助我们的。” “我们真的很感谢他给我们这次机会!” “……” “所以说这个地面是因为学生活动室的建筑质量太差了,导致你们练习的铁甲咒反弹魔咒造成的?”斯拉格霍恩教授双手下压,在学生们安静下来后,他哭笑不得地问道,“这是一次意外事故,是吗?” 围在周围的学生没有说话,只是不约而同地用力点着头。 “但是你们夜游的行为已经违反了校规,我想你们应该在明天天亮以后去找各自的院长领取自己的惩罚,我会向他们说明情况,你们预计会领到两到三课时的禁闭或者劳动。”他清了清嗓子,瞪了一眼汤姆,继续说道,“至于汤姆,我想你的禁闭还得再延长一年,而且你的这个‘决斗俱乐部’——” 望着那些渴往变得强大的眼神,斯拉格霍恩教授心软了,他话锋一转,说道,“以后只能在白天办,为了不影响学习,你们最好挪到周末……不要再被我抓到你夜游了,汤姆!不想你在毕业以后还得定期回学校来关禁闭。” “谢谢您,教授。”汤姆抬起头,冲斯拉格霍恩教授傻笑。 斯拉格霍恩也被他的笑容感染了,乐呵呵地笑了起来,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表情的不合时宜,于是板起脸,指着周围的学生说道: “好吧,明天我会找老师们聊聊,看看能不能专门为你们加固或者建设一个能够承受……决斗演练的的场地。” 斯拉格霍恩教授无奈地摆了摆手,脸上的表情稍稍柔和了一些,他望着这些脸上写满害怕,又梗着脖子和自己对视的学生,又好气又好笑,不管他们对汤姆的维护是否真诚,不管是出于感激还是被更大的民意裹挟,他也为自己学院中的学生能够如此团结而感到欣慰——更不要说这里还有不少其他学院的学生,这不正是每一位老师最想看到的场景吗? “好了,好了,小子们,”教授拍了拍手,大声说道,“既然我来了,你们又有这个诉求,我就不能坐视不管,没有一个老师会拒绝学生变得更好的愿望。” 学生们望着他,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们给我展示一下你们的铁甲咒,让我来看看,有什么能教给你们的。”说罢,他走上前,把手搭在了汤姆的肩膀上,附耳说道,“汤姆,你可真够大胆的,就不怕教出什么问题吗?” “教授,我相信他们,也相信我自己。” “好小子,”斯拉格霍恩教授瞪大眼睛,扶住汤姆的肩背,把他推向人群,“去吧,去和你的朋友们待在一起吧。” 然后,他高举魔杖,活动室的地面在一阵颤动中恢复了原状,而一盏盏多出的壁灯则让这个房间愈发明亮,他向中央原本属于高台的位置走去,大声说道,“让老师来给你们讲讲铁甲咒到底是什么,我还会教给你们几个很不错的防身咒语,过来看仔细了。” 人群望向汤姆,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他点了点头,各院学生们纷纷向着斯拉格霍恩教授涌去。 注意到这一幕的只有靠在门口墙壁上的纳尔逊、远处的斯拉格霍恩教授和人群中的穆迪,汤姆从一年级时就开始培养的朋友们,已经渐渐形成了众星捧月的火热态势。 纳尔逊挑了挑眉毛,吹了声口哨,这些年轻巫师可能没有一个强者,但又有谁知道他们未来会变成什么模样呢? “我为我之前的失言道歉,”杰弗里绕过穆迪,向斯拉格霍恩教授划出的场地走去,在经过时重重地用肩膀撞了撞他,语气不善地说道,“穆迪,我承认你是个真正的格兰芬多,下次对练,你可以找我。” “是吗……谢谢。”穆迪心中一阵后怕,有些机械地回应道,“我会的。” 杰弗里并没有回应他,他早已跑到活动室中央,围观教授的教学去了。 …… 斯拉格霍恩教授敢说,这绝对是他从业多年以来第三快乐的一个晚上,除了学生们的集体夜游有些煞风景。 但倘若把时间挪到太阳还没落山的时候,这就是完美的一天了,在这间不大不小的学生活动室中,他又一次重拾了学生时代学到一门新魔咒的欣喜、毕业后获得霍格沃兹教师工作的自豪还有从业多年终于成为斯莱特林院长的满足。 他一遍遍演示着那些已经十多年没用过的魔咒,一遍遍地纠正着周围学生的错误,他的手边更有一位再好用不过的助手——汤姆的学习进度的魔法水平远超斯拉格霍恩教授的预期,汤姆能够熟练地帮助他演示所有他想要展示给学生们的,在巫师对敌时可能出现的一切情况,那些高年级学生乃至毕业生都玩不转的防御术和恶咒在汤姆的手中显得那么的得心应手。 有这样一位优秀的助手,斯拉格霍恩教授甚至觉得,以往看起来异常蠢笨的学生们那傻乎乎的样子,此刻也变得憨态可掬起来。 “汤姆,我想你可以考虑考虑毕业以后当一位教师。”在为一位拉文克劳女生演示过障碍咒后,他望着悉心拆解施法动作和咒语的汤姆,随口提议道,“我觉得你很适合成为一个教育工作者。” “谢谢您,教师——” “不,不行,”斯拉格霍恩教师否决了自己说的上一句话,摇摇头,说道,“你的未来不应该局限在一座小学校里,霍格沃兹应当以你为荣,而不是成为束缚你的锁链,你有更广阔的未来。” “实际上,”汤姆为那位女生讲解过障碍咒,转过头,认真地说道,“教授,成为母校的老师一直是我的目标,我想要成为像您这样的人,教书育人,这是一份很伟大的工作。” “真的吗?”斯拉格霍恩教授挑了挑眉毛,乐呵呵地笑了起来,他的气彻底消了,“汤姆,但是我不可能免除你的禁闭。” “我恨不得和您多学学,”汤姆恭维道,“教授,您的教学就比我们学生按图索骥效率高多了。” “霍拉斯,你在这儿吗?”活动室的门又被“砰”的一声打开了,它今天受了和地面一样多的伤。 但第二位不速之客声音有些纤细,她的出现并没有让活动室中央那些围绕的学生哪怕一位回过头来。 “赛克斯教授,晚上好。” 来访者侧过头,将鬓角的碎发绾到耳后,注视着倚在门后墙壁上,陷入阴影的纳尔逊。 “威廉姆斯?你怎么在这儿?”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祖孙 “这儿有这么多人,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呢?教授。”斯莱特林塔楼地下的活动室中,纳尔逊从门后的阴影中走出,向赛克斯教授点头致意,“教授,晚上好。” “我并不好,”赛克斯教授的语气毫无波澜,“你们干了什么?城堡差点塌了。” “我们只是在练习铁甲咒,只是这间活动室有些年久失修。” “铁甲咒?”赛克斯教授向热火朝天的人群投去关注的眼神,不再看着纳尔逊。 过了一会儿,就在纳尔逊准备回到靠着最舒服的那面墙墙根边时,赛克斯教授突然开口说道,“说真的,我觉得让一个在纽蒙迦德待过那么久的学生回来上学有些不合适。” “我同意,教授,”纳尔逊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我觉得对乔昆达学姐的惩罚有些严重了。” “哼,”赛克斯教授转头看了他一眼,凝望着纳尔逊的头颅,似乎想看清楚他脑子里在想什么,随口问道,“伊法魔尼的教学水平怎么样。” “很不错,比我们差一些,但是氛围很好。”纳尔逊答道。 “它在哪?” “在美国。”纳尔逊转过头,望着赛克斯教授,发现她并没有继续盯着自己,仿佛随口的闲聊,于是也随口答道,“我也不清楚在哪个州,您喜欢麻省吗?如果您喜欢,它就在波士顿了。” “波士顿?我不喜欢波士顿,”塞克斯教授冷哼一声,玩味地说道,“麻瓜们很喜欢波士顿。” …… 波士顿,这座新英格兰最大的城市哪怕在战争的阴霾中也维持着一如既往的繁华,工厂的浓烟滚滚升起,将本就阴雨连天的天空染成浓重的灰败色,甚至连五大湖原本澄澈的湖水上空也被酸性的工业云笼罩,但工厂主们却在机器的轰鸣声中异常满足——作为资本家,他们会告诉你,这是独属于财富的美妙颜色。 距离波士顿城区不远处的海面上,波涛正荡漾着和天幕一样的颜色,码头工人们抽着劣质的卷烟排队装卸来往于波士顿湾这座繁华海港中的货物,这座城市中的人和周围的陆地、天空、海洋一样,为了资本家们的财富奔波着,它们机械地重复着机械的动作,这些机械一般面黄肌瘦的家伙们早已不应用“他们”这样表征人类的代词来修饰。 波士顿湾,茶叶的摇篮。一艘艘汽笛鸣叫的货轮鳞次栉比,缩在码头旁翘首以盼,它们当中的许多已经服役多年,甚至不堪重负,但船东对财富的渴望还是击败了对安全的考量,或者说,在这个时代,安全是最没有意义的事情。 但对于那艘排在最末端、刷着红色油漆邮轮的船东来说,安全绝对是重中之重,据他所知,这艘邮轮底层的货舱内,每一位“货物”,可都是雇主最最疼爱的宝物。 而就在他望着远处的码头,祈祷前面排队的货轮能快些装卸时,一位不速之客却突然出现在了船底安保森严、却只摆着四个罩着黑布铁笼的货舱之中。 “你甚至不愿意叫我一声爷爷。” 阿芒多·迪佩特,这位许久没有在公开场合露头的霍格沃兹现任校长,竟然出现在了千里之外的美国。 “祖父大人,您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船舱的中央,两只枯槁的手握住了铁笼的围栏,一张苍白、浮肿又憔悴的脸出现在阿芒多的视线当中,他张开嘴,虚弱地冲笼外的老人笑了笑,一阵铁链碰撞的哗啦声从笼中传来,他努力地把脸贴近栏杆,这张全部毛发被剔得干干净净的面庞此刻透露出一种绝望的滑稽,抑或是滑稽的绝望。 “巴里,”阿芒多眨了眨眼睛,浑浊的老眼有些湿润,他此刻的形象比起巴里好不到哪去,原本光洁的银丝脱落了大半,而他的脊背相比几年前也更加佝偻了,眼中的强权早已不复存在,现在的阿芒多·迪佩特看起来甚至不如他为自己准备好的那张画像,原本合身的长袍像电线杆上的被褥一般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甚至拖到了地上,他颤颤巍巍地举起魔杖,用尽全身力气点到关押着巴里的铁笼上,说道,“我是来接你回家的。” 一阵炫目的白光闪过,阿芒多闭上眼睛,不忍心看到叛逆的孙子从笼子中爬出来的惨状,但他想象中铁笼垮塌的声音并没有传入耳朵,过了许久,他睁开眼睛,正对上巴里有些无奈又有些嘲弄的眼睛。 “没用的,祖父大人,”巴里摇摇头,脑袋向后缩,躲入了铁笼的阴影中,他甚至用力探了探手,将被阿芒多掀开的遮盖铁笼的厚重黑布盖了回去,瓮声瓮气地说道,“您回去吧,我这个废物也要去迎接自己的命运了。” “不!巴里!你不是——”阿芒多紧咬着下唇,瞪大眼睛,再次举起魔杖,想要继续破坏铁笼。 “省省吧,老头。”一声嘲弄的笑声从旁边的笼子里传出,看样子他是被阿芒多的魔咒光芒惊醒的,一只闪烁着精光的黑色瞳孔正从笼子的缝隙中探出目光,在他看清阿芒多后,猛地咳嗽起来,接着发出尖锐的笑声,“太棒了!太棒了!没想到临死前能看到这一幕!精彩,太精彩了!” 阿芒多皱着眉头转过身,握紧了魔杖。 笼中的男人用力撞击着笼壁,发出剧烈的响动,他大声喊道,生怕这间货舱中的其他人听不清楚:“快醒醒,畜生们!我们的小骡马,巴里·贝克曼其实不姓贝克曼,他姓迪佩特,高贵的迪佩特!他的爷爷是阿芒多·迪佩特!” “什么?!” 旁边的笼子中,一个男人发出惊喜的惊呼,紧接着,一张狰狞的大脸出现在铁栏的间隙间,阿芒多盯着他的面容,瞳孔紧紧收缩——他记得这个男人,还是在很多年前,当他还不是校长的时候,年轻的他曾严厉地处罚了一位偷窃同学财物的学生,尽管这位学生并没有被开除,但有过犯罪记录的他却难以在巫师世界中找到一份足以养活自己的工作,毕业两年后,这位学生因非法兜售黑魔法物品被关进阿兹卡班,听说他一直觉得自己一生的不幸完全拜阿芒多所赐,但没想到,他最终竟然会像只牲口一样被关在笼子里,摆到货舱中。 男人强忍着疼痛,拨开遮住面容的碎发,瞪大布满黄褐色眼翳的眼睛,张大嘴巴,露出一口发臭发黑的黄牙,呲牙咧嘴地笑道,“老东西,你的孙子是个圣徒,不光如此,他还是个默然者!他就要死了,你这个老东西总能活到最后,这次你要比你孙子先死!嘎嘎嘎……” 他发出癫狂的刺耳笑声,疯狂地辱骂着阿芒多,似乎要将自己悲惨又龌龊的一生用嘴宣泄出来。 阿芒多皱皱眉头,只是瞪了他一眼,男人就仿佛被掐住了脖子一般闭上了嘴,大脸慢慢涨得通红。 “行了,放弃吧,”最后一个笼子里,一个男人淡淡地说道,“迪佩特校长,你这样是救不走巴里的。” “为什么?”阿芒多走近那个关着最后一个人的笼子,看起来这里只有他是能够交流的,他站在笼边,轻声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是什么人抓住了你们?抓你们干什么?” “迪佩特校长,帮我拉开黑布吧,太久没见到东西,我怕我的眼睛退化了,”笼里的男人声音虚弱,听起来不像个活人,“而且,看到我,您就知道为什么你救不出自己的孙子了。” 阿芒多上前一步,用魔杖在黑布上轻轻一点,一团火光闪过,黑布化为了灰烬。 “迪佩特校长,其实没必要这样的,火光有些刺眼。”笼中的男人轻声笑了笑,说道,“您可能不认识我,但我认识您,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达盖尔,经营着几家魔法商店,另外,我还曾经是第二塞勒姆的领导人之一。” 第四个笼中关着的正是当初卖相机给纳尔逊的那家炼金商店的店主,但哪怕叫纳尔逊来看,他也认不出他了。 阿芒多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他,反而震惊地望着褪去黑布遮掩后笼中的场景。 达盖尔穿着一身已经破成布条的肮脏西服,双膝着地,脚下布满密密麻麻带着倒刺的锐利刀刃,他的两条小腿和膝盖被数十根刀刃洞穿,早已血肉模糊,在笼子的顶端,六根铁链垂下,连接着锈迹斑斑的铁钩,它们分别戳穿了达盖尔的胳膊肘、肩膀和琵琶骨,将一个大活人硬生生地吊了起来,他能够活动的只有自己的两只手和脖子上连着的头,但每一次行动都将伴随着巨大的痛苦,他的血液滴落,流进脚下藏在刀刃间的凹槽中,构成了一道阿芒多有些面熟的符文,在巫师充满魔力的血液滋养下,这道符文正发挥着它尚不清楚的作用。 阿芒多心里发慌,跌跌撞撞地后退几步,靠在关着巴里的铁笼上,两腿止不住地向地面滑落,但他始终不敢转过头,拉开巴里的帘子,阿芒多活了很久了,见过太多恐怖或是震撼的场景,但唯独不敢想象这样的情景发生在自己孙子身上——那个有些傻乎乎的,胆小怯懦甚至被一度当成哑炮的叛逆孙子,怎么可能承受得了这样的痛苦。 “谢谢您,迪佩特大人。”达盖尔微微颔首,维持着最后一丝风度,“很抱歉我不能给您鞠躬致谢,重见光明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怎么回事?”阿芒多嚅嗫着嘴唇,板着僵硬的脸,机械地低下头,望着笼中的达盖尔。 “如您所见,我们被关在这里,您知道第二塞勒姆吗?”达盖尔耸了耸肩,却牵动了钩住自己的六根铁钩,痛得呲牙咧嘴,说道,“大人,为了袭击美国魔法国会,我们准备抓一些默然者和魔力不稳定的巫师,催动他们在国会楼下爆炸,从而达到我们的一些诉求。” “我……们?”阿芒多抓住了句中的关键点。 “没错,”达盖尔点点头,说道,“说实话,我真的挺好奇,按说在您这样的家庭中,不应该把以为巫师培养成默然者,事实上,我们每年都不一定能找到一个默然者,更不要说是一位纯血巫师了,更不要说他还加入了圣徒,更不要说——” “告诉我你们干了什么?要怎么才能把他放走,”阿芒多感觉自己的耐心正处于爆炸的边缘,他冷冷地盯着达盖尔的眼睛,冷声说道,“我不介意你消遣我,但我希望你能考虑自己的处境。” “抱歉,抱歉。大人,”达盖尔挑了挑眉毛,看起来毫无悔过之心,但他还是改变了话题,“看到我脚下的血槽了吗?这是第二塞勒姆的标志,是我们独有的一种魔法……它能够汲取巫师的魔力,一旦魔力供应稍有切断,它就会……BOOM.” 达盖尔瞪大了眼睛,似乎想要用表情模拟爆炸的场景,但他很快就失败了,反而搞得自己好像面部神经出了什么问题。 “好吧,铁笼本身也是魔法的一部分,”他放弃了表情动作,抽动着左脸,说道,“如果没有第二塞勒姆成员的帮助,您是没有办法在不损害魔力结构的情况下把人捞出来的,而这常爆炸,有大概……呃,半只成年默然者自爆的当量,巴里可承受不住这样的冲击。” “他为什么会被抓?他不是默然者。”阿芒多的眼神更冷了,他盯着达盖尔的脸,强忍着杀死他的冲动,摇摇头,说道,“他被教育得很好,如果不是格林德沃,他还会是一个乖孩子。” “大人,您的孙子是不是默然者,我想您应该比我清楚。”达盖尔说道,“不瞒您说,巴里就是被我抓住的,虽然我现在也被关在一起。” 达盖尔轻佻的语气仍在不断刺激着阿芒多的神经,他卸下了看似恭敬的伪装,轻笑道,“阿芒多·迪佩特,你不会觉得,你的孙子是在接触到格林德沃以后才变成默然者的吧?不瞒你说,如果不是格林德沃中途出现,你的那种教育方法只会让他当场爆炸。” 正文 请个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二百章 默然者 “你还敢在我面前提格林德沃?你这种垃圾有什么资格来评判我的教育方式?”似乎对于阿芒多来说,质疑他的教育方式比他孙子被关在笼子里这件事更能伤害到他,他有些歇斯底里地扑向达盖尔的牢笼,用力晃动着,激起一道道血液,“第二塞勒姆?一群脑子有问题的麻瓜罢了,格林德沃毁了我的巴里,这个恶棍!屠夫!混蛋!” “你已经疯了,迪佩特,”阿芒多大力的晃动牵动了锁住达盖尔的钩锁,他的口中涌出一口鲜血,“冷静点儿,当务之急是把你的孙子救出来。” “捞出来?”阿芒多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趁我还愿意和你这个垃圾讲话,快点告诉我,需要做什么?” “您要先把我救出来,大人,”达盖尔的自由此刻正拿捏在阿芒多手中,他对阿芒多的称呼也毫无痕迹地转变成了敬语,“用幻影移形就可以。” “你是不是以为我老糊涂了,”阿芒多不屑地嘲弄道,“既然这样可以把你弄出来,我为什么不直接用幻影移形把巴里带走?再说如果你之前说的是真的,我带你走,你的笼子难道不会爆炸吗?” “你大可以试试,”达盖尔有些无语,他的语气变得不耐烦,向着巴里的方向努努嘴,说道,“你可以把盖在他笼子上面的那块布掀起来,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如果你有丰富的对付默然者的经验,那就当我没说。” “你说什么?” 阿芒多的嘴唇哆嗦着,伸出手抓向巴里头顶的黑布,那块布将笼子里的一切隔绝起来,像一个黑洞一样将他心中最后一点点侥幸扯碎、偷走,作为亲爷爷,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孙子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呢?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他的手愈靠近黑布,颤抖得就愈发强烈,等到他摸到上面时,笼子中也没有一点儿声音,巴里仿佛死了一样,阿芒多的手已经颤抖得宛如患了严重的帕金森,他用力一扯,但轻薄的黑布却仿佛重若千钧一般,一动不动。 “你自己心里清楚,”达盖尔没好气地说道,“我就说一遍,信不信由你:我告诉你抑制脚下魔力机关的方法,你可以在我这儿试试,如果成功,再去救你孙子也不迟,在此之前,你需要找到一名成年巫师,作为他脱离后的替代,否则魔力机关将很快爆炸。” “爆炸怎么了?”阿芒多抬起下巴,轻声地说道,“这里只有三个渣滓,炸死了又怎么样?” “你是真的搞不清楚状况,我可以幻影移形,是因为我已经虚弱到没有魔力了,但你孙子的魔力……”达盖尔冷笑道,“你可以感受一下,我觉得一招炸死你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你能带着这样一个炸弹幻影移形吗?” “能不能不要动不动用‘某某的孙子’指代我,”安静了许久的巴里忽然虚弱地说道,“达盖尔,我叫巴里·贝克曼。” “住嘴!”阿芒多转过身,目光灼灼地望向关押着巴里的笼子,心一横,一把拉开了黑布! “梅林的***……我到底——”看到巴里的第一眼,阿芒多的脸色马上变青了,他的眼睛瞪大,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笼中的巴里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只有脸部的皮肤相对比较完整,数根泛着黑光的铁棍穿透了他的身体,把他牢牢地钉在了笼子里,维持着一个跪伏在地上、两手高举的动作,新鲜的伤口、已经愈合的伤口和腐烂的伤口一层叠着一层布满巴里的全身,但真正令阿芒多心脏绞痛的并非这些简单的伤痕。 在巴里的背上,一个身高身材和他一模一样的“人”正紧贴他的四肢,像一只蜥蜴一样趴着,他全身漆黑,无关只有两只纯白的大眼睛和一张以诡异弧度咧起的嘴,无数黑色的丝线从他的身上垂下,扎入巴里的体内,如动脉一般鼓动着汲取巴里体内的养分,阿芒多可以感受到他身上无穷的恶念与悲伤,尽管在自己的印象中,默然者都是一团不稳定的黑色魔力,但是他无比确定,这个和自己孙子几乎一模一样的“人”,正是巴里的默然者。 当黑布拉开,外界的光芒照到巴里身上,这只由巴里魔力滋生的默然者也抬起了头。 他瞪大纯白的眼睛,尽管没有瞳孔,但是阿芒多很清楚,他在看着自己!阿芒多的嘴唇颤抖着,默然者来源于巫师的魔力与情绪,这个黑色的人影身上那犹如实质的悲哀,完完全全是自己的孙子曾经经受过的。 “阿芒多·迪佩特?” 超出在场所有人认知的事情发生了,这道黑影竟然张开了嘴,如同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儿一般,叫出了面前老人的名字。 阿芒多愣住了,他正准备回应,黑影却用比刚刚顺畅许多的速度开口说道: “我很久以前就想见你了,”黑影的大嘴咧开的弧度更大了,他语气愉悦地大声说道,“我叫巴里·迪佩特,很高兴认识你!” 黑影在巴里的手背上用力一撑,把自己从他的身上剥离下来,他在巴里的身上匍匐着,爬到笼边,抓住栏杆望向迪佩特,“我亲爱的爷爷,我来拜谒您啦!” 他的发音和吐字并不标准,如同一个牙牙学语的孩童一般,但凡是听到声音的人都感受到了声音中强烈的、人一般的情绪。 “爷爷,爷爷!你为什么不理我?”黑影用力摇晃着栏杆,带着哭腔大喊,“我已经变成了您想要的样子,你为什么还不回家?” 阿芒多全身颤抖,没有说话。 “爷爷!爸爸妈妈都死了,他们抓住我想要威胁你,但是你让他们直接杀了我~”黑影欢快地说道,一边说,一边拍手,“他们用钻心咒折磨我,但是我记着你的教诲,没有哭,我棒吗?你怎么不夸我呀!” “爷爷,爷爷,今天我从贝克曼那个烦人精心里跑出来,你为什么要打我?”黑影很快从笑声转为哭腔,疑惑地问道,“你不喜欢我吗?你不是想要我变成那样吗?” “爷爷,爷爷,我打败了这个懦夫,你一直让我做一个男子汉……” “爷爷,爷爷,他们天天欺负我,把我丢到小便池里,但是我是男子汉,我不能违反保密法……” “爷爷,爷爷,我好想你呀,你能回来看看我吗?他们说我没有爸爸妈妈,是个野孩子……” “爷爷,爷爷……” “爷爷……” 船舱中的其他人鸦雀无声,只有巴里背后的黑影在对着阿芒多不断诉说,阿芒多僵在原地,已经很久没有动弹了,他的强权只对自己的孙子有效,而作为默然者的巴里,他心中的投影却完全是迪佩特希望他成为的样子——那些东西似乎在他孩提时期就早已变成了梦魇,黑影身下的巴里气若游丝的趴在地上,他已经没有力气支撑起自己了,任由那些安装在底部的刀刃穿透了他的身体,殷红的血液从笼壁的缝隙中溢出,流了一地。 黑影依旧在喋喋不休,不,他不叫黑影,这家伙有自己的名字——巴里·迪佩特,他和巴里公用一个名字,但却真正活成了阿芒多想要他成为的样子。 浓稠的鲜血流得很慢,当它逼近阿芒多脚下时,这个浑身颤抖的老人不知道又从哪里榨出了一丝力气,抬起魔杖,指向巴里,一道金色的光束击中黑影的头部,动作异常熟练,它颤抖着,很快缩回巴里的身体里。阿芒多用魔法为他止住了血,闭上眼睛,表情凝重地将黑布重新盖上。 “不想面对哈,”达盖尔的声音在背后幽幽响起,“迪佩特大人,不得不说,我还是很佩服你的。” “佩服我什么?”阿芒多转过身,似乎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表情平静到可怕。 “我见过很多默然者,他们魔力爆发时诞生的怪物往往只是一团没有形体的狂躁魔力,”达盖尔用阿谀奉承的语气说着最为嘲讽的话,“您却把自己的孙子硬生生打造成了这种会说话的默然者,实在是佩服。” “是你们把巴里弄成这样的?”阿芒多似乎没听到或者没听懂达盖尔说了什么,只是自顾自地问道,他摇摇头,继续说道,“不,你们不行,麻瓜和几个没念过书的巫师怎么有这种本事,这一定是格林德沃干的!这个天杀的杂碎,为了逼我妥协,迫害了我的家人!” “你……”达盖尔注意到阿芒多的精神状态有些问题,他赶忙止住话头,不再言语。 “我要杀了那群自以为是的麻瓜!我要杀了格林德沃!我要杀了他!”阿芒多已经丧失了理智,他没有想到,苦苦寻找孙子多年,竟然找到了这样的场面!他紧紧握着魔杖,强大的魔力不受控制地从身体四周迸发出来,显现出一道道骇人的电光,逸散的魔力导致货舱内的摆件被推向周围,甚至产生不小的爆炸,整艘船都在他的愤怒下战栗起来。 他转过头,冲着巴里的笼子大声吼道:“我放任你出门,放任你待在格林德沃那里,我以为他会是一个强大的巫师,没想到……没想到!我要让他付出代价,付出代价!” 阿芒多喊了几句,没了力气,无力地靠在巴里的笼子上,却没有从里面感受到任何动静,他始终不敢撩开帘子看看里面的样子,甚至不敢转头,阿芒多滑落下去,背靠着孙子坐在地上,无力地捂住脸,“这难道就是我的代价吗?” “祖父大人,咳咳,”紊乱魔力得到略微压制的巴里恢复了一些,他用虚弱的声音说道,“您还是和以前一样,中气十足,哈哈……” 就在一堆爷孙进行着一场感人的久别重逢戏码时,一队巫师从波士顿湾一众停泊的船中找到了这条因阿芒多的魔力不住晃动的邮轮。 “巴里,我们来捞你了!不得不说,你用爆炸求救真是一个好办法!”甲板上很快发生了一阵剧烈的爆炸连环,通向上层的木门向内崩开,一个满脸伤疤、面目狰狞的老头伴着硝烟从门中走出,他气喘吁吁地踢开一块落在楼梯上的木板,嚷嚷道,“你是怎么回事?我刚把你赎出来,你怎么又被抓了,你知道这次又是谁吗?连赎人的机会都不给我。” 安德烈嘴上不留情面,脚下动作可不慢,他迈着和年龄不相符的步子快步走下楼梯,突然看见了站在达盖尔笼子旁边的迪佩特,猛地举起魔杖,绷着脸打招呼,“真热闹呢,迪佩特校长。” 阿芒多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默默地盯着来人。 就在安德烈快要绷不住的时候,阿芒多忽然转过头,向达盖尔问道,“一个成年巫师够吗?你需不需要一个成年巫师顶替你?” “不……不用,”达盖尔的目光在安德烈和阿芒多只见来回切换,咽了口唾沫,说道,“我还剩一些魔力,可以在外面破开魔力机关。” 他又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道,“其实不着急的,巴里·贝克曼先生可以顶很久。” “不用,”阿芒多摆开架势,不理会安德烈想要攀谈的诉求,抬手就是一道当头射去的红光,他侧对着达盖尔说,“等我救出巴里,再决定要不要留你的命。” “谁给你的勇气说这种话?迪佩特,你这个老不死的教书匠,”安德烈被阿芒多的魔咒追击地有些灰头土脸,堪堪抵御住冲击,抬起魔杖支起屏障,嘲讽道,“上次没让你吃够苦头吗?” 阿芒多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一道道凌厉的魔咒向安德烈射去,但都被他一一化解。 “而且,能不能离巴里远一点,你这个虐待狂。” “他是我孙子。”阿芒多的瞳孔动了动,反驳道。 “他是格林德沃大人养女的未婚夫。”安德烈针锋相对,“你这人是不是有病?把你孙子折磨成这样,格林德沃大人还得每天想办法给他看病。” 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 救援 “我怎么教育自己的孙子,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阿芒多的眼神阴沉下来,他低下头,吊着眼睛望向安德烈,抬手一道绿光射去,嘴上功夫也不落下风,“安德烈,像你这样的老师,有什么资格评价我呢?” “你疯了?”见到绿光,安德烈侧身一躲,瞪大眼睛骂道,“索命咒?你是霍格沃兹的校长!你不要脸了?” “我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你不会真觉得,上次能让我吃苦头是因为自己水平高吧?”阿芒多不屑地说道,“我当时只是不屑用这些魔法罢了,况且,我早已为霍格沃兹找到了一位比我优秀百倍的继任者!” 阿芒多·迪佩特,作为霍格沃兹的校长,他本就是一位德高望重、实力高超的大巫师,当这样的人物底线松动,开始使用黑魔法对敌时,究竟能够做到什么程度呢?安德烈有幸成为了第一位吃螃蟹的人,碰到这样一位“堕入魔道”的巫师,在阿芒多密集的魔咒攻势下,他已经独木难支了 “你疯了,迪佩特!” 安德烈只能不断闪转腾挪释放防护咒来抵御阿芒多的攻击,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即便如此,他的身上也开始出现大大小小的裂口,一只脚甚至已经完全石化,硬邦邦地拖在地上,他躲闪的步伐愈发迟缓,防护咒的释放也越来越力不从心。 但是安德烈不敢逃跑,他生怕巴里落入他那疯狂的爷爷手中,那时候,只怕格林德沃亲至也无力回天了。 终于,在阿芒多释放一道产生屏障恶咒的间隙,他以一个十八岁年轻巫师的姿态滚进了楼梯下的空间内,趁着阿芒多打不中自己的功夫,向头顶被魔咒轰出的破洞释放了求救信号。 在见到求救信号的瞬间,安德烈留在甲板上的随从立马冲了下来,就在他的眼中刚刚升起希望时,随从们很快用行动告诉了他“杂兵在令人失望方面从来不会让人失望”的道理。 还没过去十秒,这几个仿佛刚从波士顿湾被渔船打捞上来的虾兵蟹将就已经倒在了阿芒多的魔咒下。 “没有必要喋喋不休,安德烈,我承认我疯了,但是那又怎样呢?我难道不是被你们逼疯的吗?”阿芒多闲庭信步地逼近安德烈,悲泣的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能从我手底下跑脱那么多次,是你的荣幸,但是我发誓,这一次我不会让你轻松逃走的,臭虫。” “我说过无数次了!我当时只是去你们家隔壁买一只幼年的斯芬克斯!”安德烈撒丫子在船舱内狂奔,大声喊道,“你自己问问巴里,那时候的人是我吗?” “我的孙子……他太年轻,他什么都不知道,”阿芒多摇摇头,又是几道恶咒射出,其中一道击中了头顶的龙骨,在一阵令人不安的咔咔声中,船体向着一边缓缓倾斜,阿芒多的挥舞着魔杖,语气急促地说道:“我只能看到我的眼睛看到的东西,我不会相信你们这些小人的只言片语,今天,我将要用你们最引以为傲的黑魔法将你们撕碎!” “祖父大人,您当初为什么不用这些魔咒呢?”许久没听到动静的巴里忽然问道,“既然您愿意用这种魔咒,当初用摄神取念,就能找到真正的凶手。” “我当时并不愿意——” 阿芒多的声音软化了一些,转身面向自己的孙子,随手向身后一甩魔杖,将楼梯轰塌,把安德烈死死压在下面。 “您现在为什么愿意了呢?” “孩子,当然是因为你——” “我知道为什么,祖父大人,”巴里语气平淡,丝毫不像一个孙子和自己的爷爷讲话,也丝毫不像一位将死之人,“因为你后来发现了,我并不能像你想象中一样成为我父亲母亲那样的人,我才能低劣、天赋平庸、性格懦弱,根本没有按照您的想法成长,不仅如此,我还投入了格林德沃大人的麾下,给您这位伟大的巫师蒙羞了。” “不,巴里,你是我最爱的孙子。” “是啊,但我始终不是您最自豪的孙子,我就像一个牛皮癣一样,沾着您的名声过活,”巴里低下头,把目光深深埋入脚下的刀刃之间,“很抱歉,我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在给您添麻烦。” “生命的最后时刻?不!我不会让你死的,放心吧巴里,我会救你出来的。”阿芒多不复与安德烈战斗时的从容,他慌乱地摆着手,靠近巴里的铁笼,说道,“等爷爷拿下仇人,就放你出来。” “我连自己的生死都不能决定吗?”巴里平淡的声音出现了一丝波动,他的肩膀耸动着,似哭似笑地说道,“我这该死的生活,就像你领口那块该死的方巾一样,我被折叠、被熨烫、被按压出锋利的折线,但是你有注意到我只是一块毛巾,或者一张羊皮纸吗?” “巴里,爷爷以后一定会让你自己决定自己的生活——” “羊皮纸和毛巾可没有办法塞进你的口袋里,它们有属于自己的位置。”巴里悲哀地摇摇头,反驳道,“但是当你在它们身上折出方巾的折痕时,它们就再也不能做自己了。” “不,你可以做自己。” 几人脚下的木板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崩裂声中裂开一道大缝,阿芒多击断龙骨的后遗症此刻终于显现出来,透过脚下的裂缝甚至可以看到波士顿港平静海面下暗流汹涌的浪涛,甲板上始终没有呼救声传来,也不知道那些普通的船员们发生了什么。 看了很久戏的达盖尔在心里喊着信仰的神明,翻了翻白眼,暗暗发誓:“如果有下辈子,一定不能去霍格沃兹。” 见到邮轮的解体,阿芒多有些紧张地抓向巴里和达盖尔的笼子,就在他快要上手的时候,一道飘忽不定的男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巴里,我说,你可以做你自己。” 一道道披着黑袍的身影出现在狭窄的货舱中,将这艘小型邮轮本就狭小的底层挤得满当当的,当他们登场时,船体断裂的态势也止住了,盖勒特·格林德沃,穿着他习惯的装束——一件平平无奇的长风衣,围着一条灰色的长围巾,他握着魔杖,从人群中走出,重复了一遍刚刚说过的话。 “谢天谢地……”待在楼梯残骸下装死的安德烈探出头,在看到格林德沃的第一眼,就安心地躺了下去,脑袋下面的木块有些硌头,他探出手捞回一块长得像枕头的木头,垫到了脖子下面,“巴里有救了……我也是。” 格林德沃穿过人群,走近如临大敌的阿芒多。 他微微欠身,低下头,抬眼望向阿芒多,做足了礼数,说道,“迪佩特校长,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是,很高兴能和您见面。” “格、林、德、沃……”阿芒多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了黑魔王的名字,没有多说一个字。 “请让让,谢谢。”格林德沃点点头,绕过阿芒多,径直走向关押巴里的笼子,看清里面血肉模糊的景象时,他异色的瞳孔剧烈收缩,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格林德沃大人,您这样强行破开笼子只会激发里面的魔力机关。”达盖尔不甘寂寞地插嘴,相比阿芒多,他在与黑魔王讲话时充满了敬意,丝毫不敢触怒他的虎须。 “你是什么东西?”格林德沃很不满他的打扰,侧头过,轻蔑地望向隔壁的笼子,在看清笼中人的面貌后,他挑挑眉毛,说道,“哦?我记得你,你是美国那群麻瓜和野巫师的人?” “能被您记住是我的荣幸。”达盖尔硬着头皮搭话。 “哼。”格林德沃懒得和这种角色多费口舌,他对达盖尔想说的话完全不感兴趣,只是缓缓地弯下腰,伸出手,覆在笼壁的栏杆上,与巴里沾满血迹的手指轻轻触碰,望着巴里满含泪水、布满血丝的眼睛,他点点头,收回手,不在乎上面肮脏的血迹和污秽,只是握紧了拳头,“巴里,你是为了帮我找东西才变成这样的。” “格林德沃大人——” 格林德沃摇摇头,竖起食指抵住嘴唇,打断了巴里接下来的话,他将手搭在笼壁上,轻声呢喃,“没事了,没事了,我们来接你回家。” 强大而精密的魔力在没有魔咒趋势的情况下通过老魔杖涌上铁笼,在格林德沃手术般的操纵下,巴里身下凹槽中灌满的血液升腾而起,血色的蒸汽顺着七窍涌回了巴里体内。 巴里的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随着他抖动的幅度越来愈大,一道黑影从他的背后猛地挺直身子,瞪大纯白的眼睛,望向眼前的男人。 “滚回去。” 格林德沃握着魔杖,继续破解笼子的机关,甚至没有看一眼那位自称“巴里·迪佩特”的黑影,随着他的动作,铁笼连带着里面的刀刃与钩锁仿佛被丢入硫酸池一般扭曲溶解,消失不见,失去支撑的巴里全身流血,向前扑去,背后的黑影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格林德沃半跪在地上,将向前倾倒的巴里揽进怀里,动作小心地用蕴含魔力的手轻抚着他的后背,安慰道,“没事了,我们回家。” …… “威尔特宁先生,对于摄魂怪这种生物的本质,魔法界一直众说纷纭。” 又一周的魔法史课后,宾斯教授把纳尔逊叫到了办公室中,之前空空如也的办公桌上摆着一摞摞书页泛黄的大部头书籍,他让纳尔逊坐下,一个人钻进书堆,抽出一本绿色封皮、被铁链锁住的魔咒书,丢到纳尔逊面前。 “但是我们作为历史的研究者,一定不能放任这种模棱两可的说法成为主流。”纳尔逊能够从他那双乳白色的大眼睛中看出求知的光辉,他把手伏在封面上,飘在纳尔逊面前,说道,“从历史的缝隙中,我们总可以找到蛛丝马迹。” “您有什么新发现吗?” “有。” 宾斯教授点点头,又摇摇头,他抓起门后的铃铛,轻轻摇了摇,几只围着围巾的家养小精灵板着一块黑板突然出现在办公室内,它们背对着纳尔逊,将身体尽量隐藏在黑板后,很快将它安装在一块支架上,紧接着消失了。 “威尔特宁先生,接下来我要说的内容,你可以看作是一场课外补习,放心,它不会成为你期末考试的内容,”宾斯教授拍拍手,一行行泛着银光的花体文字浮现在黑板上,幽灵教授的表情有些激动,又有些害羞,“说实话,我已经有一千年没怎么变过教学大纲了,这种禁忌的话题还是第一次讲。” 纳尔逊坐直身体,聚精会神地望向宾斯教授。 “一直以来,我们都默认了一件事实,那就是古希腊的女巫皮提亚击败了当时作恶多端的海尔波,”宾斯教授,“麻瓜们将那些历史改编成了神话,然而实际上,在巫师看来,这些故事中飞天遁地、移山填海的神明,只是一位位违反了保密原则的巫师罢了。” “在希腊神话中,皮提亚只是一个普通的服务于阿波罗的女祭司,拥有一点儿预言能力,其实在真实的历史中,她的地位也大约如此——她从未因高深的魔法而被人熟知,但肆虐希腊上百年海尔波确实是在她的一手策划下崩溃的。”宾斯教授怀着崇敬的语气介绍道,“人们对她知之甚少,但是就目前而言,她最大的魔法领域的成就,就是研发了一道在千年后都能够帮助巫师们抵御摄魂怪的魔咒——守护神咒。” “她是针对摄魂怪研发的魔咒吗?” “我不能确定,但是仅效果而言,守护神咒在对抗摄魂怪时确实有超出想象的奇效,相信你也知道这点。” 纳尔逊点点头,表示赞同。 “我要说的重点可不是这个,你知道在守护神和摄魂怪出现以前,巫师界存在一种特殊的存在,他们不需要魔咒就能够激发情绪与魔力结合的能量,但是无法控制。”宾斯教授敲敲黑板,一个崭新的词浮现在上面,“他们甚至可能是摄魂怪与守护神的原型。” 正文 牙髓炎复发,再请个假QAQ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 北地诗人 …… 众神之王为寻找世界的中心 令两只飞隼相对而行 直到它们再次相遇 德尔菲便被称为世界的中庭 年轻的太阳在此建立神庙 司掌日落、歌颂天明 世界的缝隙透露出,神秘、醇香的蒸汽 从大地的裂缝中,升腾而起 年轻的女祭司咀嚼月桂,神色迷离 缝隙联通的,是属于灵魂的另一个世界 在那里,亡魂的记忆告诉她,隐晦的秘密 绿色的伪神毫无怜悯 大军压境,食尸鬼、蛇怪与恶灵 他只晓得着毁灭与统治 却不知道,自己的行事早已被写进了命运 孩子如何伤害自己的母亲? 伪神也只是世界诞生的生灵 年轻的女祭司在恍惚中听到了神谕 她找到了几位强大的半神——足以与伪神为敌 她的眸有足以窥探命运的犀利 有一位被伪神撕裂了灵魂的孩童 将自己的生命为胜利献祭 这是一把伟大的武器 这是一把伟大的武器 …… 如梦似幻的吟诗声回荡在办公室中,宾斯教授那幽灵独有的空灵嗓音为他的吟唱平添了一种穿越古今的奇异感,令纳尔逊沉浸其中,虽然诗中对往事的描述只有只言片语,但纳尔逊只了第一句,便在脑海中勾勒出了那巫师与普通人携手对抗由邪恶魔兽、黑巫师与炼金怪物组成大军的宏伟壮阔场景—— 这首仿佛孩提粗糙之作的诗歌仿佛蕴含着神奇的魔力,将纳尔逊拉入了战火纷飞的历史中。他的情绪随着宾斯教授古怪的发音和婉转的语调起伏,身体中的魔力也激荡起来。 在宾斯教授诧异目光的注视下,纳尔逊的身边出现了一缕缕似有似无的白雾,宾斯教授四下打量着办公室,他幽灵的身体感受不到湿度,他一度以为是什么地方漏水了,直到白雾越来越浓,勾勒出凝实的场景——各种神话中的怪物和猛兽怒吼着,在巫师的驱使下彼此对敌,很快,这些怪物纷纷死去,只剩下一道道人影,他们的魔法彼此攻击,直到魔杖损毁,他们也如同野兽一般露出了自己的拳头和獠牙——这正是纳尔逊对几千年前那场打败了海尔波的旷世大战的想象,而他对此却毫无意识。 宾斯教授饶有兴趣地盯着这一幕,这首游歌据说是由一位游荡在南欧的北地诗人所作,北地诗人哪怕对巫师来说,也是一个神秘的群体,他们用神秘的卢恩文字记录和传颂神话传说,这些文字具有神秘的力量,通过传唱,他们可以使自己口中的故事产生其他巫师难以理解的变化,但很遗憾的是,北地诗人的魔力似乎只传承于那群北欧巫师的血脉当中,这些生活在冰天雪地中的巫师鲜与外界联系,最近一次官方交流还是威森加摩租借挪威的场地用来审判邓布利多。 “可能北地诗人记录的历史早都失传了。”宾斯教授心想,惋惜地摇摇头。 突然,他抬起头,盯着纳尔逊,笑着自嘲道,“变成幽灵以后,我的脑子也不好使了……威尔特宁先生……” 他轻声叫唤了一声。 “威尔特宁先生?” “威尔特宁先生!” 纳尔逊对宾斯教授的呼唤充耳不闻,古老的游歌已经停下,但纳尔逊似乎仍然沉浸其中,他的闭着眼睛,身边由白雾凝成的战场仿佛时空静止般凝滞了下来。 宾斯教授盯着环绕在周围的白雾,这些犹如兵人玩具一般的小家伙们比例正常,栩栩如生,他盯着其中一位正在巨怪脚下挣扎的巫师,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那个小小的巫师抬起头,望向宾斯教授的方向。 这个小人儿仿佛真的拥有自己的意识、自己的故事、自己的人生!宾斯教授察觉到自己想法的荒诞,笑着摇了摇头,望向纳尔逊。 “威尔特宁先生,”他伸出手指,点了点纳尔逊的额头,一股直击灵魂的冰凉触感从他的头顶瞬间蔓延全身,纳尔逊打了个激灵,抬起头,正对上宾斯教授凝望自己的眼睛,“你似乎很喜欢这个故事?” “教授,”纳尔逊从片刻的恍惚中挣脱出来,定睛望向宾斯教授,问道,“怎么了?” “怎么了?”宾斯教授看纳尔逊还是有些不清醒,于是重复道,“你似乎很喜欢这个故事?” “故事?教授,这是史诗吗?” “史诗?”宾斯教授愣了愣,摇摇头,笑着说道,“孩子,这可不是史诗,巫师可写不出什么史诗,史诗只是神话故事,而且有自己的格式,《伊利亚特》那样的,才叫史诗!” “好吧,教授,那这是什么?” “这是北地诗人传唱的游歌,”宾斯教授说道,“他们在酒馆中分享听来的情报,在一代代的传唱中,这个故事最终成型,对于缺乏记录历史这种习惯的巫师来说,在第一本巫师的史书出现前,这种游歌和麻瓜的神话故事就是我们了解历史真相的途径。” “巫师的历史断代这么严重吗?”纳尔逊有些吃惊。 “你是个巫师,威尔特宁先生,仔细想想, 能活几百年的巫师可不算少呢,”宾斯教授摆摆手,说道,“巫师可没有必要把历史记录在书本上,就比如我……” 他伸出食指敲敲太阳穴,“我也算是一本活的历史书呢。” “我明白了,”纳尔逊点点头,问道,“所以年轻的女祭司就是皮提亚吗?这首游歌讲了皮提亚战胜海尔波的故事?” “没错,威尔特宁先生,”宾斯教授点点头,反问道,“你能从这首游歌中听出什么内容吗?” “有一件……伟大的武器?”纳尔逊挠挠头,“那是什么?我不会又要去找什么东西吧?” “当然不用,伟大的武器指向的是一道魔咒——守护神咒。”宾斯教授有些得意地说道,“我还活着的时候就是一位魔法史研究者了,很多史料都能证明,这首游歌中的‘伟大武器’指的正是守护神咒——这是皮提亚亲自开发的唯一一道魔咒,但是奇怪的是,这道魔咒在对抗海尔波的战争中从来没有被使用过。” “为什么?” “为什么?”宾斯教授重复道,“好问题!为什么?因为作为先知,皮提亚非常清楚未来会发生什么,这道魔咒,是她留给后代的礼物!是击溃摄魂怪的利剑,也是她为海尔波埋下的枷锁,尤其是在我了解到海尔波似乎尚存一息的情况下。” “她为一千年后准备了魔咒?”纳尔逊咂巴咂巴嘴,“那么她有为两千年后准备什么吗?既然海尔波还活着,她会不会还有另一道枷锁?” “……”宾斯教授抬起胳膊,耸耸肩,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 “好吧,”纳尔逊干巴巴地问道,“那‘将自己的生命为胜利献祭’是什么意思?如果守护神咒是这样诞生的,它应当是黑魔法才对。” “这就是我之前要告诉你的,守护神咒和摄魂怪可能的共同原型,”宾斯教授目露精光,这可是他的独家发现,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似乎只有纳尔逊一位巫师感过兴趣,“摄魂怪和守护神咒分别代表着情感能量完全相反的两个方面,在它们之前,从来没有魔法能够真正调动灵魂的力量,但世界上存在一种人,他们天生就可以发挥强烈情感的力量,但是根本无法控制。” “默然者?”纳尔逊皱了皱眉头。 “没错!”宾斯教授拍拍手,说道,“我所说的‘先天’还是有些不严谨,绝大多数的默然者,都是源于年幼时对魔力的压抑与超乎常人想象的痛苦经历,但不得不承认,他们无序爆发的魔力中,有很大一部分灵魂的力量。” “所以守护神咒是基于默然者的现象研发出的?” “我想是的,其实有很多巫师都曾研究过默然者现象,包括学院的创始人之一,我曾经的同事,萨拉查·斯莱特林,我不知道他有什么成果,但我想你有机会可以去找找……‘被伪神撕碎了灵魂的孩童’,”宾斯教授重复着游歌中的内容,说道,“默然者不正是被撕碎了灵魂的孩童吗?为什么说是伪神呢?可能是因为他的痛苦是海尔波带来的吧!我认为,默然者、摄魂怪和守护神咒是有一定关系的,但我只是一个毫无力量的幽灵,威廉姆斯先生,如果有机会,你能帮我找到他们之间的联系吗?” “尽我所能,教授。”纳尔逊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对了,威尔特宁先生,”宾斯教授补充道,“虽然德尔菲在希腊,但是故事中宙斯用两只隼做环球旅行找到的世界中心其实并不是德尔菲。” “那为什么写德尔菲?”纳尔逊没有第一时间关注真正的位置,这让宾斯教授觉得有些好笑。 “难道现在没有这种情况了吗?反正在我还活着的时候,这种情况很常见,”他笑道,“因为那时候的希腊可是强盛无比,不写到希腊难道写道苏黎家达马威斯吗?你知道苏黎家达马威斯在哪吗?” “我不知道。”纳尔逊摇摇头。 “你确实不应该知道,因为这是我胡说的。”宾斯教授耸耸肩,说道,“最终的地点,位于欧洲的地理中心,皮提亚就是在那里击败了海尔波,如果他还活着,那么求生不得的他应当还在那里徘徊。那里应该有一座城市,我不清楚它现在叫什么,但是你在地图上找找,应当就能找到。” 宾斯教授有些兴奋,整个幽灵都有点儿发红,他在办公室中踱来踱去(飘来飘去)。 “如果你找到那里,一定要谨记‘属于灵魂的另一个世界’,”宾斯教授语重心长地说道,“我是幽灵,没有办法给你说太多,但是你一定要注意。” “克拉科夫……”纳尔逊眉头紧锁,说出了这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地名,他的心中念头狂涌,海尔波的苟活是因为魂器,如果他在克拉科夫被打败,那么奥斯维辛附近迷离幻境中的残魂应当是本体才对,如果是本体……纳尔逊摇了摇头,之前的许多计划与猜测都得推翻重写了…… “是叫这个名吗?还不错。对了,这是什么?威尔特宁先生,”宾斯教授指了指纳尔逊身边那些从他开始吟唱时就不断翻涌的白雾,这些雾气给他一种不敢接近又异常亲近的矛盾感,他打趣道,“神秘、醇香的蒸汽吗?” “我想是的。”纳尔逊对这个玩笑的回答令宾斯教授感到惊诧,他还没来得及再问,就听到纳尔逊说道,“我知道您说的‘属于灵魂的另一个世界’是什么。” 他抬起手,周围的白雾仿佛被鲸吞一般涌入了他的手中,纳尔逊望着宾斯教授,认真地说道,“我去过迷离幻境,这些神秘、醇香的蒸汽,正是迷失雾。” …… “巴里,你其实不用这样的,”病床边,安德烈斜着眼瞪着被绑成木乃伊的巴里,苦恼地说道,“其实以你的聪明才智,能够做很多有意义的事情,有的是帮助格林德沃大人的办法。” 巴里抬起眼皮,看到一只手臂被掉在脖子上的安德烈,摇摇头,这老头刚能下床就开始说风凉话了,但巴里却拿他没办法,谁让人家救了自己呢?他轻咳两声,说道,“我只是想找到帮助大人的办法,既然他已经拥有了老魔杖,那么隐形衣和复活石自然是存在的。你不要忘了,我们的标志是什么?” “是的,我知道,是死亡圣器。”安德烈挥舞着拐杖,说道,“但是你要知道,格林德沃大人也是花了十几年才找到了老魔杖,这是急不来的。” “不,”巴里反驳道,“我已经找到了隐形衣的线索。” “你是披着隐形衣溜进笼子里被麻瓜锁住的吗?”安德烈幽幽地问道。 “安德烈说的对。”病房的大门被推开,格林德沃风风火火地走近了,扫视了两人一圈,见到恢复得不错,满意地点点头,“三件死神制作的魔法道具怎么可能让一个人成为死神的主人呢?巴里,我需要你去帮我做点儿正常的工作,你的默然者已经快要暴走了,我想你也不会愿意怀特年纪轻轻守寡。”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小报童帽 “纳尔,等等……” 当纳尔逊踏出宾斯教授办公室的大门时,一个声音怯生生地叫住了他,他环顾四周发现并没有什么人。 多年面对偷袭养成的警惕心理让他立马把手伸进了口袋,身体也紧绷起来。 “我在这儿!”这个声音的主人似乎对纳尔逊没有发现她而感到生气,这次纳尔逊听清了,他低下头向左边瞟,在宾斯教授门口的一座骑士雕塑的背后发现了一顶小报童帽。 “哦?克里斯蒂安?”纳尔逊挑了挑眉毛,回霍格沃兹已经蛮久了,但他却一直没有空闲和克里斯蒂安说上话,他挠了挠头,冲着从雕塑后走出的说道,“嗨,还没来得及当面恭喜你,找到了自己的家人。” “你恭喜过了,”克里斯蒂安走到纳尔逊面前,左右环顾一番,似乎在担心被别人发现,“你给我写过信,说过这件事了。” 望着克里斯蒂安看起来并不开心的脸,纳尔逊有些诧异,在他的想象中,听到这件事,克里斯蒂安怎么说也该高兴才对,但现在看来,她反而有些抗拒自己这位优秀的哥哥。纳尔逊露出玩味的表情,点点头,说道,“还是得当面恭喜你才对。” “嗯……”克里斯蒂安有些不耐烦地应和道,她踮起脚尖,脸上写满焦躁,凑近一些,小声说道,“你……你有空吗?我有些事情想要和你说。” “好啊,”纳尔逊点点头,转身向餐厅方向走去,“刚好要去吃饭,一起去吧,汤姆也在那里等我,我们可以找张桌子,一起吃。” “不,不。”克里斯蒂安拉住纳尔逊的袖口,用力地摇摇头,说道,“这件事就关于……汤姆,我不想当着他的面说。” “哦?”纳尔逊止住脚步,问道,“你想说什么?很要紧吗?” 克里斯蒂安不说话,但是她用力点头的动作和抓得越来越紧的手告诉纳尔逊,这件事,她非说不可了。 “好吧。”纳尔逊耸耸肩,从口袋中拿出一本信笺本,撕下一页,草草写了几个字,折成千纸鹤的形状丢到了空中,它扑扇着翅膀向餐厅的方向飞去,见到这一幕,克里斯蒂安的眼神有些惊讶,但心中的焦虑很快盖过了见到神奇魔法的激动。 纳尔逊点点头,把信笺本收回口袋,说道,“我让汤姆不要等我了,对了,既然你看起来很紧迫,那么我们去哪里说?” “我知道一个地方,学校里几乎没有人知道。”说罢,克里斯蒂安拉着纳尔逊,不由分说地向着城堡的方向走去。 她选了一条几乎没碰到人的路,看得出来,做这种事情已经轻车熟路了。 “真不愧是格兰芬多。”纳尔逊心想着,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城堡的八楼,克里斯蒂安站到一张挂毯面前,开始来回踱步。 纳尔逊定睛一看,挂毯上描绘着巨怪棒打傻巴拿巴的场景,他挑挑眉毛,竟然能找到有求必应屋,他不由得高看了克里斯蒂安几分。 尴尬的事情发生了,在克里斯蒂安经历了长达三分钟的来回踱步后,挂毯对面并没有出现纳尔逊预想中那扇光滑的门,而克里斯蒂安脸上的表情也从尴尬变成焦躁、甚至说话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我……我之前来,它还……它还好好的。” “我来吧。”纳尔逊叹了口气,走到克里斯蒂安面前,在心中不断地想着“我想要一个可以不被人打扰的交谈场所”,背着手来回走了三圈。 做完这一切后,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望向挂毯对面的墙壁,一扇光滑的门扉出现在那里,纳尔逊有些激动,尽管经历了很多事情,但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来到传说中的有求必应屋,这里在霍格沃兹的历史中不知道发生了多少重要的大事! 他上前一步,推开有求必应屋的门,扭头对瞠目结舌的克里斯蒂安说道,“这个房间叫做‘有求必应屋’,它可以满足使用者的要求,前提是使用者需要在心中想清楚自己需要一个怎样的场所,否则它也会听不懂你的诉求。” 纳尔逊踏进屋子,里面干干净净,几乎空无一物,只在最中间摆了两张简单的椅子和一张光滑的桌子,他招呼克里斯蒂安进来,补充道,“我想的是一个不被人打扰的交流场所,克里斯蒂安,放心吧,这间房间确实不为人所熟知,我只是恰好听说过而已。” 克里斯蒂安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走近房间,坐到纳尔逊对面,两人之间出现了一场长达数分钟的沉默,直到她抬起头,一双黑眸子盯着纳尔逊的眼睛,轻声问道,“我可以相信你吗?” “?”纳尔逊被克里斯蒂安的问题问愣住了,克里斯蒂安今天的所有举动都给人一种反常感,甚至她的气质也和自己心中那个咬着牙的女孩儿大相径庭,他甚至怀疑眼前看起来异常憔悴的女孩中了什么恶咒导致被伤到了脑子,但是看在彼此熟识的份上,他斟酌着语气,耐心地说道,“当然可以,发生什么了?有什么能够帮到你的吗?” 克里斯蒂安低下头,嚅嗫着嘴唇,两人之间又进入到了那种让人窒息的沉默当中,直到纳尔逊准备抽出魔杖给克里斯蒂安试试解咒时,她突然抬起头,咽了口唾沫,说道,“纳尔,我真的不知道该不该说这件事……我挣扎了很久,如果你不回来,我可能要告诉邓布利多教授了……” (纳尔逊:你倒是说啊……) 纳尔逊被克里斯蒂安不知道有意识还是无意识的卖关子搞得烦躁异常,他努力地想要在屁股底下这把简单的椅子上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但是他终极还是失败了,就在他想要重新来过时,克里斯蒂安突然说道:“汤姆在练习黑魔法。” “嗯。”纳尔逊点点头,摊开手,示意克里斯蒂安继续,“然后呢?” “然后……”克里斯蒂安张着嘴巴继续说,但是忽然顿住了,她激动地说道,“汤姆在练习黑魔法!没有然后了!” “呃……”纳尔逊觉得有些无语,你神神秘秘地把我叫到这儿来就是为了这事儿?他终于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反问道,“汤姆没和你说吗?也对,你年级不高,给你说你可能也听不懂。” “不不,纳尔,你搞错我的意思了,”克里斯蒂安焦急地辩解,“我在乎的不是他不告诉我,而是他在练习黑魔法这件事,纳尔,我想你一定知道,黑巫师都是精通黑魔法的。” 纳尔逊总算听明白克里斯蒂安想说什么了,他摆摆手,说道,“但是精通黑魔法的人,并不一定是黑巫师。” “不,纳尔,从你走了以后,汤姆就开始偷偷练习黑魔法了,”克里斯蒂安紧咬着下唇,说道,“有一次我半夜出去找吃的,在楼下一间没人去的女盥洗室门口见到了他,那天他捏着一只小老鼠,对着它用……对着它用……” “索命咒?”纳尔逊挑挑眉毛,汤姆这业务好像不怎么熟练,这都能被人撞到。 “不,”克里斯蒂安摇摇头,表情惊恐地说道,“是……夺魂咒,他操纵着那只小老鼠做出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之前上黑魔法防御课的时候,教授说过,使用黑魔法的巫师会被魔力侵蚀,最终成为无恶不作的黑巫师,纳尔,你一定要帮帮我,我不想要汤姆……汤姆变成,变成一个黑巫师。” 克里斯蒂安的情绪极不稳定,她把头顶的报童帽摘下来,紧紧捧在怀里,啜泣着、断断续续地说道。 “这并不是绝对的,克里斯蒂安,”纳尔逊耐心地解释道,“只有过度依赖黑魔法,才会被魔力侵蚀,魔法对于强者而言只是工具,汤姆不会变成你想的那样的。” “但是他使用了黑魔法!”克里斯蒂安反驳道,“使用黑魔法是违法的,他会受到惩罚的!” “你毕业以后可以考虑去法律执行司或者傲罗办公室工作,”纳尔逊摇摇头,说道,“我觉得你对魔法的认识还是有些浅显了,你见过汤姆用黑魔法伤害别人吗?” “我拜托了同届的同学去了你们的聚会!”克里斯蒂安抬起头,盯着纳尔逊,说道,“他看到了你和汤姆的决斗,汤姆使用了强力的黑魔法,这难道不够吗?” “哦?”纳尔逊笑道,“他伤害到我了吗?没有的,克里斯蒂安,我觉得有必要纠正一下你的观念。” “什么?” “你觉得使用黑魔法的巫师邪恶,还是干坏事的巫师邪恶?” “他们难道不一样吗?” “不一样,邓布利多也会黑魔法,只不过他不使用它们而已,相反的,我知道一些家伙,他们的魔法水平稀松平常,不要说黑魔法,就是简单的恶咒都用不明白,但是他们却可以凭借自己匮乏的魔法伤害别人,你觉得他们那种是邪恶的呢?”纳尔逊语气严肃地说道,“克莉斯,我记得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用魔法偷……拿走了我的钱包。” “我是偷的,”克里斯蒂安咬着牙承认了自己的过错,她说道,“我承认我做过贼,但是——” “你当时可能不知道魔法是什么,”纳尔逊打断了她的话,继续说道,“你那时候无意识地调动了魔力,用出了类似于漂浮咒的魔法,这完全称不上黑魔法,但是你觉得,你做的事情是好的吗?” 克里斯蒂安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表情有些迷茫。 “我也会黑魔法,”纳尔逊抽出魔杖,随手一挥,一条黑色的小蛇从他的手中缓缓爬出,他挥挥手,小蛇化作一团黑烟消散了,“抱歉,用得不是很熟,这种魔法只要看一眼基本就能学会,难道我突然变成黑巫师了吗?” “……” “所谓黑巫师和白巫师的界限,不应该由他们会什么魔法决定——我看一眼会了,难道我就突然变成黑巫师了吗?这显然不合理,”纳尔逊摇摇头,他从克里斯蒂安倔强的表情中看出自己并没有说服她,但他还是继续说道,“用普通的魔咒杀人和用黑魔法保护别人,那种行为更加可恶呢?当然,我并非鼓励别人学习黑魔法,只是,这种速成的强力魔咒在有些时候确实能够帮上大忙。” “我无意揭你的伤疤,不如这样,我来揭自己的伤疤,”纳尔逊叹了口气,说道,“我和汤姆第一次使用黑魔法,是在约纳斯死后去寻找凶手,那个通过血气寻人的黑魔法给了我们很大的帮助,如果没有它,凶手可能过几天真的会悄无声息地死于过度饮酒……世界上的魔法很多很多,巫师也很多很多,重要的不是你学过什么魔法,而是你做了什么事,结果是最重要的。” 克里斯蒂安眉头紧锁,继续维持着紧咬嘴唇的表情,纳尔逊又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他明白自己并不擅长说服,而本就性格倔强的克里斯蒂安更不会听进去自己惊世骇俗的发言,他不再言语,只是放空眼神,坐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克里斯蒂安突然从座位上站起,身体前倾,望向纳尔逊,说道:“我用魔法做过错事,所以我不愿意让我在乎的人再因为魔法流泪了。” “嗯。” “我不会告诉教授,但是我会凭借我自己阻止你们使用黑魔法的,”她目光灼灼地望向纳尔逊,说道,“既然黑魔法能够做到的事情白魔法也能做到,那么为什么不严格要求自己呢?纳尔,你说得对,我要去傲罗办公室或者法律执行司工作,我会让你看到我的决心的。” (纳尔逊:我并不想看到……) 纳尔逊无语极了,他难以理解自己的那番话是通过怎样的一番逻辑让克里斯蒂安在心中得到了这样一个奇怪的结果。 “我很开心你能有自己的想法,但是放心吧,你不会有机会干涉我们的,”他摇摇头,站起身,从口袋中掏出一顶崭新的、缀着雷鸟的报童帽,放在桌上,“这是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但是之前不在,你可以换着戴,雷鸟在很多地方都被视为法律的象征。” 放下帽子走向门口,克里斯蒂安坐在原处,拿起报童帽,仔细地摩挲着雷鸟展翅的徽章。 纳尔逊走出有求必应屋,自嘲地笑笑,克里斯蒂安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她没有经历过自己和汤姆经历过的那些事情,对于许许多多和她一样的人而言,黑魔法已然是禁忌的话题,更不要说其他更加离经叛道的事情,可以想象,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自己和汤姆的阻力就不会只来自于敌人了,他的脚步沉重了一些,但很快变成了轻快的小跑——午餐尚未结束。 …… 跑到餐厅,刚好赶上一口热菜,纳尔逊在汤姆身边坐下,刚想说说克里斯蒂安的事情,汤姆就递过来一张合起来的纸条。 “赛克斯教授找你有事情,”汤姆嘴里含着饭菜,含糊不清地说道,“她找拉文克劳的德怀特递了张条子,时间地点都写在里面。”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 红与黑 “没事儿吧?纳尔,”汤姆咽下最后一口饭菜,推过来一个塞满土豆泥和一些肉食的盘子,摆到纳尔逊身前,这是他原本准备打包带回宿舍留给纳尔逊的,他抽出餐巾,擦了擦嘴,问道,“需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不用。”纳尔逊接过盘子,插起一块鸡肉,婉拒道,“哪有见老师还带个人的道理,不用担心。” 汤姆点点头,望了望拉文克劳长桌和教职工的方向,塞克斯教授并没有来餐厅吃饭,他凑近脸,小声说道,“你自己当心一点儿,我老觉得她不怀好意。” “没关系,”纳尔逊一边往嘴里扒拉着土豆泥,一边说道,“可能有些误会,再说了,只要不是在学校里被校长揍,我打不过还是可以跑的。” “那就行。”汤姆矜持地点点头,说道,“我相信你的逃跑路线,只要最后别让我去收尸就行。” “那必不可能,”纳尔逊抬起头,摇摇手指,把纸条展示给汤姆,说道,“她可能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地点选在了邓布利多的办公室。” “哼哼,”汤姆低下头,从桌子上拿起两杯新鲜的果汁,放到身前,“她可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老师。” “确实,”纳尔逊耸耸肩,“还会给学生送小宠物。” 两人相视一眼,端起桌上的果汁,笑着碰了碰杯。 “……” “哦……牛油果,可真难喝。” “算了,别喝这个了,”汤姆撇撇嘴,见纳尔逊已经吃得差不多了,递来餐巾问道,“你下午有事吗?我们等会儿可以去霍格莫德买点儿喝的?” “可以,”纳尔逊点点头,“我们走哪条密道?” “你忘了吗?我们去那里,然后直接幻影移形出去。” …… “说真的,汤姆,如果霍格沃兹地下的密室都不算霍格沃兹的话,那这安保确实是有点儿问题。” 吃罢饭,两人简单去寝室收拾了一番,便踏上了前往霍格莫德的旅程。 乡村小路上,汤姆拎着一袋黄油啤酒走在纳尔逊的身边,往新开的服装店走去,两人的个子噌噌噌地长,是时候给自己办一身新行头了。 “可能霍格沃兹是在斯莱特林离开之后才设置的反幻影移形咒。”汤姆耸耸肩,望着头顶高高的日头,低头看了看脚下短短的影子,说道,“当然,也有可能他们也没有想到,有人能从地下离开。” “也是,”纳尔逊点点头,抬起手遮住太阳,随口说道,“对了,今天你妹妹找我了。” 汤姆没有理会他,只是把装着黄油啤酒的袋子倒到了另一只手上,抽出魔杖,向上轻轻一点,一朵小小的云出现在两人头顶,跟着他们遮蔽阳光。 “克里斯蒂安今天来找我了。”纳尔逊重复道,“就在我从宾斯教授办公室出来以后。” “哦。”汤姆淡淡应了一声。 “你就不好奇她说了什么事吗?”纳尔逊有些狐疑,汤姆和克里斯蒂安最近一直怪怪的,他揉着下巴,思绪开始疯狂地发散。 “是我告诉她你在宾斯教授办公室的,”汤姆把魔杖收回袖子里,把袋子拎了回去,“年轻人,见识少。” “我觉得你们还是应该沟通沟通,”纳尔逊建议道,“毕竟是亲兄妹,老这么僵着也不是个事儿。” “没必要,等她长大点儿自然就懂了,”汤姆撇撇嘴,说道,“而且你觉得她是那种会被说服的人吗?” “你不是挺擅长说服人的?” “我也不能骗她。”汤姆突然停下脚步,把袋子放到地上,望着纳尔逊,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这也是件好事,起码证明她不是一个人云亦云的傻瓜,再说了,说服了她又有什么用呢?” “这总会有一些隔阂,毕竟在她看来,自己的哥哥是个黑巫师。” “黑巫师就黑巫师吧,反正她也没得选,”汤姆无所谓地摇摇头,说道,“有些隔阂也是好事,她可跟不上我们。” “但你又不是黑巫师……” “对她而言,是的,”汤姆的表情变得严肃,说道,“她就是这样一个认死理的人,对她而言,只有自己眼睛看到的才是真实的。” “是吗?” “嗯,”汤姆点点头,露出回忆的神色,说道,“你之前走得匆忙,没怎么和她聊过天,事实上,在你走后,基本上就是我在照顾她了,你还记得她姓什么吗?” “里德尔?不……她叫朱维尔,克里斯蒂安·朱维尔,似乎现在也没有把名字改回里德尔。” “是的,”汤姆又点点头,“你知道朱维尔这个姓氏对她而言代表着什么吗?” “她的养父?说起来,她好像从未对我提及过这个人。” “不,她说过,但你忘了,”汤姆用背诵课文一般的语气说道,“我知道偷东西是不好的,但我是骗子的女儿,生来就该会偷东西,不是吗?” 纳尔逊眯起眼睛,思绪回到第二次遇到克里斯蒂安的那个晚上,那个顶着一头脏兮兮卷发、脸上留着一道长伤疤的倔强女孩——纳尔逊已经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再看不到那道伤疤了,这个女孩儿似乎把自己的过去和伤疤一起隐去了。 “我想起来了,在圣诞节的晚宴上,”纳尔逊皱着眉头说道,“那时候我还以为她会是个默然者,说真的,我以为‘骗子的女儿’这种话只是一种……呃,文学上的修辞,用来表达自己强烈的情绪。” “并不是,”汤姆摇摇头,说道,“理查德·朱维尔,我之后专门去查了查,这个人就是克里斯蒂安曾经的养父,在市政厅的档案中,他确实因为诈骗入狱过。” “嗯……” “在你走后,大概是三年级的暑假,我在伦敦闲着没事干,就去调查了一番那个拐卖了克里斯蒂安的人贩子团伙。” “我记得那个时候我正在克拉科夫和格林德沃混日子……”得知汤姆干了这么多事情,纳尔逊有些惭愧。 “那件事情再次刷新了我对人类恶心程度认识的下限,”汤姆自顾自地说着,“你有没有发现我现在很少说恶心了,这词儿以前还是我的口头禅来着,那是因为,那个夏天的调查结果令我对恶心的耐受能力提高了一个档次,说真的,如果你见过那些人,你会觉得自己为恶的想象力真的太过于贫乏了,再恶毒的黑巫师与他们相比,受教育程度都相当于不认识字母。” “我至今都难以想象真的会有人做出这种事情,他们会把幼童的腿打断,让他们在街上一边流血一边乞讨,这些致残的手段花样多得离谱,弄瞎眼、打断腿真的是最低级的手段了,他们还会把偷来的小孩改造成怪胎,卖给马戏团。”汤姆语气平淡,身体也没有什么起伏,只是猩红的眸子表示着此刻内心的不平静,“你还记得纳吉尼当初待过的那个马戏团吗?起码他们找来的都是真正的怪胎,但是麻瓜的马戏团不一样,这些所谓的‘怪胎’,十有八九都是人为制造的商品,比如把人装进罐子,只有头露出来,这样子长大一些,就是个瓶中小人。” “嘶……”纳尔逊倒吸了一口凉气。 “至于日常的打骂、施暴,那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汤姆啐了一口,继续说道,“真是恶心……可能因为他们实在是太过于变态,普通的小女孩儿已经难以入他们的法眼了,他们每天都会去选一个小男孩……临幸,据我所知,在那个恶心的团伙里,大多数孩子都曾受过这样的折磨,自杀孩子的尸骨几乎可以垒起一道高墙。” “这么……” “完全是真的,我起初也不敢相信,但是我又没法不相信摄神取念,这都是那些家伙确实干过的事情,”汤姆摇摇头,似乎也觉得很离谱,“克里斯蒂安曾经也差点成为受害者,但是因为她生而具有魔力,所以逃过了此劫,但事实上,对于她而言,这种逃脱和真正被伤害相比也不逞多让。” “逃离了魔窟还要受苦吗?” “没错,原本因为她能偷很多东西,大多数被抓的孩子都对她很不满,你知道的,在大家都受苦的时候你不受苦,更容易遭到嫉恨,他们一直称克里斯蒂安是怪物,是魔鬼,哪怕在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同伴施予援手之后。”汤姆又叹了口气,今天的他异常多愁善感,“这也是为什么她看起来像个默然者,事实上,如果不是她的养父,她可能早都成为了一位真正的默然者。” “理查德·朱维尔吗?” “没错,他生活在城市另一边的黑帮街道上,那里住着的都是一群下水道里的老鼠,他当然也不例外,这个诈骗犯坑害了数不清的受害者,唯独在在自家门口捡到饥寒交迫的克里斯蒂安时良心发现了一回,”汤姆望向纳尔逊,说道,“在你走后,我看了之前给你买的漫画,他发现了克里斯蒂安的异常,但却没有拿她换钱,而是像那本漫画里那个外星人的长辈一样,教会了她如何融入环境——虽然这种压抑可能会使成为默然者的概率增大,但总归能够让她开心一些。” “没想到。” “我也没想到,在他的身边,克里斯蒂安至少过了一段正常的,街头孩子的生活,直到他曾经诈骗过的受害者发动关系,让晚归的克里斯蒂安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养父被黑帮乱棍打死在家门口,”汤姆咬着牙,说道,“他临死前看到了克里斯蒂安,还在喊什么保护自己。” “这是……怎么看到的?” “黑帮的成员中有人贩子团伙的人,我提取了他的记忆,”汤姆闭上眼睛,说道,“他们盯上克里斯蒂安这个逃跑者不是一天两天了,趁着朱维尔被打死,他们又把她抓了回去,这回,万念俱灰又记得朱维尔教导的克里斯蒂安再也显现不出那些怪物的本领,她又回到了他们的控制中,日复一日地偷东西,眼睁睁地看着同伴受折磨,曾经因为雾霾天出门的人少没有偷到钱包,差点被要求去做雏妓。” “你明白那种重见光明的时候支柱突然被摧毁的感受吗?我想她比我们都要明白更多,这也是为什么人贩子们被抓以后,她在孤儿院反而过得更加小心。”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纳尔逊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轻轻推了推汤姆的肩膀,两人一起向前走去。 “是啊,但是有的人的就特别难念,真奇怪,”两人向着成衣店的方向前进,“我后来去找了克里斯蒂安询问当年的事情,她始终认为,朱维尔的死正是因为他诈骗犯的身份,这个在她看来那么好的人,如果不干这一行,一定会长寿的——而深知犯罪是条深渊的朱维尔也总是告诉她,一定要做一个干干净净的好人,这可能就就是她那么抗拒黑魔法的原因,现在想想,格兰芬多真的很适合她。” 两人走到一条小巷前,走过这里就能到那家新开的成衣店,这条小巷和当初第一次看到克里斯蒂安的那条小巷如此相像,以至于当年的场景在他们的眼前分别再次上演。 汤姆揉了揉眼睛,一声不吭地走了进去。 …… “汤姆。” 穿过小巷,在阳光再次落到地上时,纳尔逊突然叫了汤姆一声。 “怎么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你越来越像邓布利多了。”纳尔逊的脸上露出笑脸,“哈哈,我觉得你可以考虑留胡子。” “不,我可没有个和我互相伤害的弟弟,我的变形术也不怎么样,我不可能去和一个男人搞些有的没的,更不会让自己的妹妹死在自己面前,”汤姆歪着头,似乎在想象自己如果有个弟弟会是一副怎样的场景,他很快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他笑着摇摇头,冲着成衣店的方向说道,“说到阿不福思,我们等下要不要去看看他?”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 好久不见 “走吧,就在前面,”汤姆望向成衣店的店门,顶上的招牌用烫金写着几个大字——绅士成衣店,他走近说道,“除了一些大号的新衣服,我想我们还需要购置一套礼服长袍,斯拉格霍恩教授告诉了我一些内幕消息,我们可能会用得上它。” “什么?学校要组织相亲活动吗?”纳尔逊耸耸肩,调笑道,“还是说你觉得自己的校服长袍配不上自己的级长徽章?” 在听到“礼服长袍”几个字的瞬间,纳尔逊就想到了一场具有悠久历史的著名校际赛事——三强争霸赛,但他很快就否决了这种可能,这项赛事因为格林德沃的活跃已经停滞了许多年,在他的势力最为猖獗的现在,它再次举办的概率比之前还要小。 “难道伊法魔尼要来参加?”纳尔逊不由得想到。 “如果你真的对相亲这种活动有迫切需求的话,”汤姆拉开成衣店的大门,做出“请”的手势,说道,“我建议你去参加斯拉格霍恩教授的鼻涕虫俱乐部,上个月他在对角巷办了一场聚会,我去吃饭的时候,有个结婚十二次丧偶十二次继承遗产十二次的女巫一直在为自己物色新的结婚对象。” 看到纳尔逊奇怪的表情,他补充道,“她母亲似乎也是这样,这让她的家族十分富足,如果其中没有阴谋的话,那么可能是一个强力的诅咒。”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词,否极泰来,”纳尔逊挑挑眉毛,说道,“和她结婚可能是一件危险到足以丧命的事情,但是当你是第十三位的时候,两种霉运可能会相互冲突……” “最后让第十三个人死状之惨相当于前十二位的总和?” “我是说,有可能安然无恙,收获幸福。” “可以啊,你去试试,别怪我没提醒你,她的孩子已经在魔法部工作了。”汤姆有些不寒而栗地抖了抖,踏入了店门。 “两位先生,欢迎光临绅士成衣店,”纳尔逊跟着走近店内,一股散发着淡淡幽香的燃料味弥漫在店内,一个穿着燕尾服,拄着拐杖的笑脸男人从一座木制衣架后走了出来,“二位想要点儿什么?” 在看到店主的瞬间,纳尔逊的眼睛就眯了起来,他不露声色地挡住了正在走向展示橱窗的汤姆,冲着店主轻声问道,“达盖尔先生,欧洲的魔法界只有您一个人做生意吗?” 汤姆停下脚步,他之前甚至没有看这位店主一眼,他转过身,赫然发现,这间绅士成衣店的店主竟然是在隐藏地见过的那位炼金商店店主,哪怕是对于巫师而言,这种事情也太过巧合了。 “哦!先生,我记得您!好久不见!那台相机好用吗?您一定觉得它物超所值,”达盖尔语气夸张地说道,得亏纳尔逊不知道波士顿湾的邮轮上发生了什么,否则现在小银球已经塞满整间店铺了,看到纳尔逊的表情稍稍缓和,达盖尔解释道,“说来也巧,您真的是我的老顾客,不管我在哪儿开店都能碰到您……不过您多虑了,我在全世界各种地方都开着店铺,所以您哪怕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碰到我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为什么卖了相机以后你在霍格莫德之前的那家店就消失了呢?”纳尔逊拎起衣橱内的一套套装,搓了搓最里面雪纺衬衫的面料,抬起头问道。 “我也不想的,那个位置我考察了很久,很适合做生意,”达盖尔拍拍手,一套量体裁衣的工具从店铺深处飞出,落到了他的手上,“后来有一位贵族想来这边开一家糖果店,您知道的,英国的这些老牌贵族都不怎么差钱,我原以为自己在这边的生意可以顺势起飞,但是,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行吧,”汤姆撇撇嘴,除了那次在隐藏地忽悠自己买了一大包东西的口才,他不在乎达盖尔的任何东西,对于自信心爆棚的汤姆来说,阴谋是否存在是无可紧要,那只是弱者谋求成功的救命稻草罢了,他摆摆手,指向后方挂着的一排长袍,说道,“别废话了,拿几件礼服长袍过来看看。” “好嘞。”达盖尔冲着纳尔逊挤挤眼睛,微微欠身,转身跑向了店铺深处。 “真是太巧了,简直不可思议。”纳尔逊咋舌道,“他不会想拐卖霍格沃兹的学生吧?” “你有些敏感了,纳尔,我们又不是克里斯蒂安,世界上也没有那么多拐卖儿童的罪犯,”汤姆挑起嘴角,笑道,“他最好有什么阴谋,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间店一定是他的伪装,那么他贩卖的商品一定会非常地……物美价廉。” “倒也是。”纳尔逊点点头,“说起来他这家店的衣服真不戳。” “多买点儿吧,免得之后还得来量尺码,受折磨。” …… “嘿,好兄弟,好久不见。” 纳尔逊刚走近邓布利多办公室门口,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就叫住了他。 “阿不思不在,拉文克劳的那个院长在里面。” 纳尔逊望向门旁,一副威风凛凛的铠甲正抬起胳膊,冲着自己打招呼。 “你好啊,好久不见,”纳尔逊走上前,帮铠甲把面甲扶正,扫掉它头顶的蜘蛛网,说道,“我就是来找赛克斯教授的。” “好吧,我还以为你是来找我的,”铠甲发出了一阵如同汽车人放气一般的颓丧声音,甚至身上多了几道锈迹,“我听阿不思说,你回来蛮久了,都不知道来看看我……不过,我只是一副铠甲,一副只能站在墙根——” “好了好了,”纳尔逊赶忙打断了铠甲的话,他拍了拍它的头盔,说道,“我上次来邓布利多的办公室,路过门口,叫了你一声你没理我。” “哦?哈哈尴哈尬哈……”铠甲挠挠头,说道,“我可能是睡着了。” “铠甲还需要睡觉的吗?”纳尔逊有些惊奇地挑了挑眉毛。 “果然……我只是一副铠甲,一副任何人睡觉我不能打盹的老旧铠甲,这个世界上——” “你是准备结婚了吗?怎么感觉你怪怪的,”纳尔逊有些狐疑地敲了敲铠甲的脑壳,四下打量着,“我属实不知道魔法铠甲还需要睡觉。” “好吧,我其实一直都在睡觉,格兰芬多当年还告诉我,”铠甲清了清嗓子,发出一段录音,“作为一副孤独的铠甲,你只能靠不断的睡眠消磨时间,当你醒来的时候,就说明你命运中的骑士需要你的保护。” “怎么感觉怪恶心的……”纳尔逊小声自言自语,他挠挠下巴,问道,“你找到自己的骑士了吗?” “没有,最近几年,我越来越频繁地醒来,我一度以为是自己的骑士来了,但是后来,我发现了一件重要的真相。” “什么?” “似乎只是因为我的睡眠质量越来越差了。” “好吧,”纳尔逊耸耸肩,“你要打个盹吗?看你怪困的。” “你这么一说……啊,确实有点儿,”面甲开合,好兄弟打了个哈欠,说道,“你进去吧,我眯会儿。” 说罢,他合上面甲,再也没有了声音,邓布利多办公室的门也随之打开。 “请进。”赛克斯教授的声音传了出来,相隔了点儿距离,有些听不真切。 纳尔逊只好推开门,走进去。 “纳尔逊,好久不见。”赛克斯教授坐在邓布利多的座位上,冲着推门进来的纳尔逊抬了抬下巴,“请坐吧,要喝点儿什么吗?” “不用了,教授,”纳尔逊把凳子搬到办公桌前,婉拒道,“我刚喝了点东西。” “嗯,”赛克斯教授点点头,注视着纳尔逊坐下,拿起一摞纸,开口道,“看样子伊法魔尼的魔咒课教学也不差,你的学习进度依旧超前。” “感谢您的夸奖,”纳尔逊低下头,说道,“这两所学校各由各的优势,但我的学习其实借助了辅导书的帮助。” “有什么辅导书可以辅导出一个全年级最优秀的学生?”赛克斯教授把胳膊搭在桌上,支起下巴,饶有兴趣地问道。 “您谬赞了,”赛克斯教授这种刻意的亲近让纳尔逊有些不适应,他答道,“是霍格沃兹的毕业生,米兰达·戈沙克自己编篡的魔咒书,对基础学习有很大的帮助。” “米兰达·戈沙克……”赛克斯教授眯起眼睛,说道,“我记得她,很有天赋的女巫,毕业以后却消失不见了,原来是去写书了么?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工作……你手里有她的书吗?可以给我看看吗?” “抱歉,教授,学姐说不能随意传阅,”纳尔逊摊开手,说道,“我没有办法在不经过她同意——” “我明白,”赛克斯教授点点头,“能告诉我她的书叫什么名字吗?如果出版了,我就去买一本。” “《标准咒语》。” “标准……咒语?”赛克斯教授玩味地摇了摇头,“真厉害呢……对了,纳尔逊,为了奖励你的学习成果,我准备送给你一件奖品。” “什么?” 赛克斯教授从口袋中拿出一枚细长的水晶瓶,里面装着淡紫色的不明液体,单是看那晶莹剔透的水晶瓶,就可以看出这瓶液体价值不菲。 “一种能够让你耳聪目明的魔药,对于用脑过度的小巫师有很大的帮助。”赛克斯教授板着僵硬的微笑,却让她的法令纹更加深刻,表情更加严肃了,她说道,“纳尔逊,这只是我对你的一点点帮助,放心吧,我和邓布利多教授确认过,对你没有危害的。” “谢谢您,教授,”纳尔逊伸出双手,结果水晶瓶,断在手中观察着瓶中淡紫色的液体,开口问道,“不过教授,蜷翼魔毒液的解药喝两次真的不会产生什么副作用吗?” “不客气,这是你——”正在说着不客气的赛克斯教授表情忽然僵住,她盯着纳尔逊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在说什么?” “教授,实不相瞒,我喝过蜷翼魔毒液的解药,虽然颜色不太一样,但是液体的质感和气泡的形状非常类似。”纳尔逊挠挠头,问道,“毕竟解药的原料更多来源于蜷翼魔本身,我在想,喝两次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你……”赛克斯教授盯着纳尔逊看了很久,闭上眼睛,摇摇头,伸出手,将纳尔逊手中的水晶瓶摄回手中,长叹一口气,说道,“看样子你都知道了。” “没错,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多少。”赛克斯教授此刻像极了一个表情严肃的谜语人。 “从那天在拉文克劳塔楼被您叫去办公室起。” 赛克斯教授再次长叹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捏着水晶瓶,里面的气泡快速迸裂,一股白烟从掌中升起,被她抓进了口袋,很快,水晶瓶中只剩下了绛紫色带着漩涡的液体,“好吧,我为我妹妹的事情感到抱歉,由于我的疏忽,导致她将XXXXX级神奇动物藏在了你的身上,对你造成了不好的影响。” 赛克斯教授低下头,言辞恳切地说道,她将水晶瓶推到纳尔逊面前,“我把蜷翼魔毒液的成分去掉了,剩下的魔药对你的才思与眼睛确实有帮助,收下吧,我会补偿你的。” …… 纳尔逊揣着一部分诚意满满的赔偿走出办公室,一枚小铁片忽然砸到他头上,他弯下腰,捡起地上的铁片,原来是铠甲身上的鳞甲,纳尔逊转过头望向铠甲,但它似乎睡得很沉。 正准备走回去把鳞甲放回原处,纳尔逊的指肚却猛然摸到了一些划痕。 他不露声色地把鳞甲收进口袋,加快脚步,离开了邓布利多办公室的门口。 在走过两段走廊,拐过几处弯后,纳尔逊从口袋中掏出鳞甲,小心翼翼地放在手中,观察上面歪歪斜斜刻出的文字。 “好兄弟,长点儿心。那个鹰头马身有翼兽小子让守护神告诉过阿不思蜷翼魔的事情,阿不思也给她说过这件事情。” 纳尔逊摸着下巴,原来赛克斯教授早知道自己喝过解药的事情,但她似乎想要装作自己第一次听说,他转过头,隔着层层墙壁,向着邓布利多办公室的方向望去,掌心却摸到了另外的划痕。 纳尔逊帮它翻了个身,上面用加粗的笔迹写着:“拔一片下来很痛,劳驾帮我换一片金的。” 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 老倒霉蛋儿 “真有意思,我早就说过这个老女人不怀好意。” 密室中,汤姆像个酒保一样擦拭着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杯子,纳吉尼在光滑的石质地板上游来游去,从听到纳尔逊说过赛克斯教授的欺骗后,他对她的称呼就变成了“这个老女人”和那个“老女人”,他放下杯子,说道,“之前你走得急,阿不福思告诉了一点儿小秘密,你想听吗?” “什么秘密?” “真八卦,”汤姆咂巴咂巴嘴,嫌弃地说道,但很快换上一副兴奋的表情,搓搓手说道,“你还记得之前那次,你在邓布利多办公室碰到那个老女人的事情吗?那时候的邓布利多还是阿不福思。” “我记得,那天的尴尬我深深地刻在了心里。”纳尔逊躺在旁边的吊床上,感觉浑身不是滋味,他在吊床上扭来扭去,最终坐了下来,两脚着地后,他用脚趾头抠了抠地,这才感觉好些,“那天阿不福思强行把我留在那里,让我倒茶。” “这些不重要。”汤姆摆了摆手,把玻璃杯摆回原位。 “这还不重要?” “你仔细想想,那天他们之间说了什么?”汤姆挑挑眉毛,凑到了纳尔逊身边。 “关于乔昆达为什么会骑着飞天扫帚横穿大西洋最终降落在了格林德沃的聚会现场?” “不不不,这些根本不重要。” “这都不重要,那到底什么重要?”纳尔逊头顶摆满了问号。 “算了算了,”汤姆摆摆手,靠着系着吊床绳子的柱子坐到了地上,抬起头,望着纳尔逊说道,“我估计你已经忘了那天发生了什么,难道你不觉得那天的氛围很尴尬吗?” “我……”纳尔逊翻了个白眼,又坐回了吊床上,打量着游来游去的纳吉尼。 “你还记得第二天阿尔法德传纸条说他怀疑她和邓布利多有段旧情吗?”汤姆耸耸肩,说道,“我当时觉得这纯粹是扯淡,在了解到邓布利多和格林德沃的事情以后,我更加觉得这种说法就是无稽之谈。” “所以呢?” “事实上,阿尔法德说对了,但没完全说对,”汤姆挠挠头,说道,“刚刚你和阿不福思打了个照面就赶着去见那个老女人……” “你还是叫她赛克斯教授吧,我总得思考一下老女人指代的是谁。” “好吧,”汤姆耸耸肩,“之后阿不福思问你去干什么了,我就和他说起了那个……赛克斯教授的事情,据他所说,赛克斯教授曾经给他写过信。” “哦?你是说,赛克斯教授和阿不福思发生过什么?”纳尔逊来了兴致,一个翻身改躺为坐。 “不,”汤姆玩味地揉着指节,眯起眼睛说道,“事实上,她写信给阿不福思是想要了解一些他哥哥的事情。” “我记得阿不福思说他不知道,甚至他也很好奇。” “哼哼,”汤姆扶了扶额头,“你这记得倒是蛮清楚,不过和你不同,阿不福思是个说道做到的行动派,邓布利多回来以后,他空闲时光的重心就放到了这件事上,你别说,还真让他挖出一点儿有意思的内容。” “哦吼?” “阿不福思说,赛克斯教授学生时代就是拉文克劳的学生,那时候她就对邓布利多充满兴趣,不过很可惜,伟大的邓布利多看不上她,但她没有放弃,”汤姆把玩着自己的手指,露出讥讽的笑容,“据说,她来霍格沃兹找工作的原因之一就是为了邓布利多,可惜了,这本就是一段不可能有结果的感情。” “确实,邓布利多怎么也不可能看上她,”纳尔逊点点头,说道,“原因之一?还有其他的原因吗?” “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重要情报了。”纳吉尼缓缓地爬来,把头摆到了汤姆的胳膊上,伸出信子发出嘶嘶的响声,汤姆拍了拍她的头,说道,“并不是每段感情都会无疾而终,邓布利多的情况有些特殊,等假期我们的计划如果成功,你就可以自己去寻找真爱了。” 说罢,他抬起头,望向纳尔逊,说道,“之前有一天,我去拉文克劳塔楼楼顶的猫头鹰房找猫头鹰寄信,你知道的,那时候卡拉克塔库斯的脑子还算正常,我在写信和他讨论关于订单的事情,在往信筒里塞信的时候,我听到头顶有人大声讲话,甚至爆发了什么冲突,一直在大声争吵。” “是赛克斯教授吗?” “我用了幻身咒和匿声咒,顺着楼梯爬到了天台,当然,我也没想到我只用过几次的幻身咒竟然可以不被那么多巫师发现。”汤姆甩了甩头,却发现纳尔逊和纳吉尼都没有看自己,只好无奈地说道,“好吧,是赛克斯教授和几个披着黑袍的巫师。” “黑袍巫师?”纳尔逊瞳孔一紧,原来这就是格林德沃对霍格沃兹的侵蚀吗? “不不,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他们的黑袍和我见过的那些纽蒙迦德的巫师不同,”汤姆说道,“艺术风格差别很大,绝对属于另一个团体。” “他们在争吵什么?”得知不是纽蒙迦德,纳尔逊长舒了一口气,“吓我一跳,我还以为自己好不容易的平淡生活要消失了。” “可能比那还要糟糕。”汤姆耸耸肩,说道,“事实上,你的平淡生活可能已经消失了。” “什么?” “说起来,这件事和你还有一定的关系。” “和我能有什么关系?” “这群巫师从赛克斯教授这里订购了一只蜷翼魔,但是他们第一次来取货的时候小看了霍格沃兹的防御魔法,在拉文克劳塔楼楼顶被电得外焦里嫩,但是他们还想强闯,那时候尚未成长的蜷翼魔被赛克斯教授的妹妹乔昆达·赛克斯饲养——就是那个在巴黎被我逮到的女人,她脑子不太好使,但是身手属实不错,凭借学校的防御魔法和那些受伤的巫师周旋了很久,撑到了老师赶到。” “她为什么和那群人打?蜷翼魔不是要卖给他们的吗?难道他们不打算给钱?” “不,相反,他们带来了满满的诚意,甚至之后还会有人在拉文克劳塔楼的天台上捡到几枚金加隆。”汤姆耸耸肩,“谁知道她犯了什么病,为了在之后不被教授们查到,她把蜷翼魔放到了某个路过的学生包里,但是中途她被蜷翼魔咬了一口,所以她忘记了她把蜷翼魔放到了哪里。” “呵呵……”纳尔逊咧着嘴,干笑了两声。 “很拙劣的谎言,不是吗?”汤姆撇了撇嘴,说道,“我觉得正常人都不会相信。” “那些和赛克斯教授交易的巫师相信了吗?” “他们就算傻,也不可能每个人都傻,所以当然不相信,”汤姆讥笑道,“他们下了最后通牒,责令她把预定好的蜷翼魔交出来,否则,他们就会曝光她放他们进学校的事情——这次他们没被电成焦炭,多亏赛克斯教授里应外合……该说不说,他们确实挺傻的,他们甚至还带了钱。” “她还有另一只蜷翼魔吗?” “似乎并没有,”汤姆说道,“我还专门查了一下,一百年来,不算你身上的那只,有记载的蜷翼魔只出现了一次,就是出自纽特·斯卡曼德手中,他曾经用蜷翼魔的毒液消除了一整个城市人的记忆,那次严重违反保密法的行为也让他成为了受监视者。” “她在打那只蜷翼魔的主意吗?纽特告诉我它已经不在了。” “很遗憾,她估计在打你手里那只的主意。”汤姆扭过头,问道,“你的那只还在吗?” “呃……”纳尔逊挠挠头,说道,“可以在,也可以不在,毕竟不在我手边。” “哦吼?”汤姆挑挑眉毛,露出“我懂得”的表情。 “当然,这取决于她给多少。”纳尔逊义正言辞地说道,“说真的,我觉得随便放校外的人进来这种行为对学生很不负责任,更何况我真的保受那只畜生的荼毒。” “老倒霉蛋儿了,不过我可真得谢谢它,”汤姆打趣道,“还好有它给你下毒,不然我可能真的打不过你了。” “谢谢你,哪怕有它帮忙,你也打不过我。” “真的吗?” “你要试试吗?”纳尔逊摸出一把小球,攥在手里。 “砰砰砰!”剧烈而频繁的响声很快回荡在密室中。 …… “你在干什么?!阿尔法德!” 第二天的魔药课上,斯拉格霍恩教授揪住了阿尔法德的耳朵,把他提了起来,阿尔法德脸色通红,面前的坩埚被烧得通红,锅盖和锅壁剧烈碰撞,发出一阵令人不安的“砰砰”声,眼尖的纳尔逊早已闪身跑到了几米开外,疏散着周围的同学。 “你在坩埚里发电吗?砰砰砰砰地在干什么?”斯拉格霍恩教授面色凝重地怒斥着阿尔法德,他用魔杖指着坩埚,提溜着阿尔法德的耳朵把他丢到了一边,招来了一个大号的银色坩埚,把阿尔法德那个看起来快要爆炸的“炸弹”丢了进去,他挥舞着双臂,大吼道,“都出去,都给我出去!” 看样子即将到来的爆炸的波及范围比自己预想中要大,纳尔逊点点头,继续帮忙疏散着远处的同学。 “你要是实在不会做,就学学纳尔逊!”斯拉格霍恩处理着危险品,也不忘教训阿尔法德,“哪怕让魔药烂在锅里,也比你搞一锅炸药来得好,如果这是考试,我甚至愿意给他一百分!” 见到学生全部撤出,斯拉格霍恩抬起魔杖,往身后一甩,魔药课教室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了,走廊里挤满了学生,纳尔逊和阿尔法德两人垮起的臭脸异常显眼。 “砰!”比关门声大上数倍的一声巨响从教室中传出,整座斯莱特林塔楼都随着爆炸声抖了抖。 “教授?您还好吗?”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后续爆炸,汤姆推开门想要一探究竟。 “别进来!”斯拉格霍恩的回复比想象中的快很多,刚打开的门又重重地关上了。 听到教授中气十足的喊声,门外的学生们放下了吊在嗓子眼里的心脏,小声议论起来,阿尔法德站在众人的目光中,感到无地自容。 “阿尔法德,我以为把坩埚弄炸这种事情只有一年级学生能干出来,”汤姆用胳膊肘戳了戳阿尔法德的肋骨,小声说道,“你是怎么做到的,别把斯拉格霍恩教授炸死了。” “唉,我可能要被我祖母吊在房梁上宰了,”阿尔法德哭丧着脸,说道,“我之前想要制作一种烟花,把其中一种配好的材料装在了兜里,刚刚放魔药的时候,我把它从口袋里带了出来,等到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坩埚已经变红了。” “哈哈哈……”周围的同学们发出了杠铃般的笑声,纷纷发表了对阿尔法德下辈子的祝愿。 “阿尔法德。”纳尔逊挤到了阿尔法德身边,小声叫唤道。 “怎么了,纳尔逊。”阿尔法德有气无力地说道,“你要祝福我什么吗?哦对了……你好好想想,毕竟你是个预言家。” “不,阿尔法德,”纳尔逊一边憋笑,一边认真地说道,“他们在嘲笑你,但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你是个天才。” “是吗?”阿尔法德精神头好了一些。 “是的,”纳尔逊用力点头,问道,“不瞒你说,我对你那个魔药很有兴趣,你可以重现吗?” “当然可以……算了,我还是把配方告诉你吧。”阿尔法德的眼神中写满了忐忑,“希望在我死前能帮到你,如果你愿意给我下辈子安排一个好命运就再好不过了。” “我是巫师,不是阎王……”纳尔逊翻了个白眼,认真记录下阿尔法德爆炸魔药的配方,注意到这一切的汤姆头皮一紧,已经开始想象纳尔逊的新式爆炸箭头了。 “吱——” 教室门打开了,换了一身新衣服的斯拉格霍恩教授黑着脸走了出来,他挡住身后的教室和学生们兴趣满满的眼神,无力地摆摆手,说道,“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回去写一篇关于魔药显形的小论文,十英寸长。” 说罢,他退后两步,走回教室。 “对了!”斯拉格霍恩教授又从教室中探出头,扫视着人群,终于,他发现了自己的目标,狠狠地瞪了阿尔法德一眼,“阿尔法德,你写三十英寸!自己写!明天晚上七点到我办公室关禁闭!”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 用逗猫棒亲近斯芬克斯可以让人没有痛苦地死去 “三十英寸,”阿尔法德了无生趣地趴在休息室的桌子上,用下巴抵住桌檐,头顶似乎有缕缕黑气环绕,“他干脆直接杀了我算了……我这辈子写的作业加起来可能都没有这么多。” “上周的魔药课、魔咒课、魔法史和变形课加到一起大概有四十五英寸,”汤姆窝在一旁的沙发里烤着脑袋,扭过头说道,“当然,如果你之前没写过作业,那确实你这辈子的作业加起来都没那么多。” “我听不见你在说什么……”阿尔法德干脆把头埋进怀里,假装自己是一只与世无争的鸵鸟,自言自语,“其实不写也没关系吧……反正我估计很快就会被家里人杀掉了,我希望死后可以埋在波罗的海旁边,听说那里的姑娘很漂亮……” “纳尔。”汤姆不再理会自怨自艾的阿尔法德,扭头望向角落里的纳尔逊,小声叫唤。 “哦!对了,纳尔逊!”阿尔法德精神一振,忽然活了过来。 但纳尔逊依旧低着头,完全没有听见周围的声音。 “纳尔,纳尔!”汤姆站起身,冲着缩在一旁不知道捣鼓什么的纳尔逊走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叫道,“你在干什么?” “啊?”纳尔逊抬起头,举起一块闪闪发光的金色亮片,说道,“我在做手工。” “做手工?”见到金光闪闪的东西,汤姆马上来了兴致,他凑近纳尔逊,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中世纪铠甲的鳞甲,”纳尔逊把金片放回桌上,把平刀变成锉刀,轻轻打磨了一番,又举到面前,拿出一枚银色的放到一起,闭上一只眼睛仔细观察,“感觉差别不大。” “呃,我不是问你这是什么东西,我是说,这是什么材质,”汤姆越看越觉得鳞甲好看,于是追问道,“是金子吗?” “没错,纯金。”纳尔逊把两片鳞甲放到一起,举起魔杖,冲着它们念念有词。 “你准备做一副纯金的铠甲吗?”汤姆挑了挑眉毛,心中寻思着,“我也要整一个。” “当然……”纳尔逊拖着长音,抬起头,“没有,你想什么呢?那太土了,还记得邓不利多办公室门口的那副铠甲吗?我用了它一块鳞片,得还一块金的。” “原来如此,”汤姆扶着下巴,若有所思,“真是一副拥有非凡商业头脑的铠甲……” “纳尔逊……” 听到叫声,纳尔逊和汤姆同时转过身,见到阿尔法德正搓着手,站在两人身后讪笑着。 “威廉姆斯先生……” “在校期间就在《今日变形术》上独立发表过论文的变形术天才……” “仁慈的黑魔王大人……” 阿尔法德的语气愈发谄媚,让纳尔逊不由得虎躯一震。 “阿尔法德,我不是不想帮你,”纳尔逊摆摆手,婉拒道,“你是知道的,我的魔药水平可能和一个麻瓜差不多,自己写都很费劲,真的,如果是变形术,我二话不说,马上帮你写。” “黑魔王大人,”阿尔法德把胸脯拍得“砰砰”响,“宁放心,我肯定不会让宁白干,我可以告诉宁我姐姐喜欢吃什么,妹妹也可以,我们家还有个远房小妹妹明年入学。” “你是真的变态……” “谢谢夸奖,今天宁不是还问了我爆炸魔药的配方吗?不瞒宁说,我们家有不少这种配方或者魔法,我可以偷出来,保准威力大,你懂的。” “我怎么感觉你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呢?”纳尔逊挠挠头。 “没有没有,”阿尔法德摆摆手,说道,“我知道这肯定不够,我家的书房还有好几本家族的历史书,我想你一定感兴趣。” “呃……”纳尔逊挠着头,想了想,摊开手说道,“好吧,题目是什么?不过你的姐姐妹妹就算了……” “伟大的黑魔王大人,我可以亲吻您的戒指吗?如果您有戒指的话。”阿尔法德后退一步,弯下腰,对纳尔逊行了个滑稽的巫师礼,逗得周围的人哈哈大笑,“题目我没想好呢,你随便想一个就行。” “好吧。”纳尔逊耸耸肩,从包里取出一卷羊皮纸,扯了三十英寸的下来。 “对了,我想问一下,”在阿尔法德的注视下,纳尔逊感觉浑身难受,不由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找我帮你写呢?” “因为你魔药课很差啊,”阿尔法德维持着弯腰行礼的动作,抬起头,眨巴眨巴眼睛,说道,“我觉得如果让汤姆帮我写,斯拉格霍恩教授肯定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是别人帮我写的,只有你,又特别会写作业,水平又和我差不多。” “……” 一阵尴尬的沉默。 “扑哧——” 汤姆捂着嘴,终于憋不住,笑出了声。 “阿尔法德,”纳尔逊揉揉太阳穴,把手里的羊皮纸攒成了一团,咬着牙说道,“我觉得你还是被家里人杀掉比较好,我可以把你送去波罗的海,还可以请两个当地的漂亮姑娘帮你挖坑。” …… “简直太气人了!你听听他说得是人话吗?”图书馆中,纳尔逊抱着一摞书,愤愤地把它们丢到桌上,望着对面的汤姆说道,“明年入学的远房妹妹,太变态了,真的离谱。” “你气的是这句话吗?”对面的汤姆捧着一本刚从书架上找到的巫师冒险小说,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轻声调笑道,“特别会写作业,但是水平又和我差不多……哈哈哈哈哈,我要给他发奖牌,发纯金的。” “图书馆内不允许大声说话!”管理员的声音从远处飘来,“威廉姆斯!好好放你的书,你要像爱护你的恋人一样爱护它们。” “哈哈哈,我真的越来越喜欢图书馆了。”汤姆把胳膊搭在椅背上,说道,“我建议我们以后多来。” “还有你!里德尔!不要把脚搭在椅子上,”管理员走近了一些,怒气冲冲的声音更大了,“还有!学校的图书馆不是让你看巫师冒险小说的,希望你能好好学习!” “抱歉!我这就把它放回去!”汤姆转过身,梗着脖子说道,然后转过身,压低声音,对纳尔逊说道,“说真的,我觉得图书馆的环境有些恶劣,我们还是去密室看书吧。” “等我一会儿。” 汤姆凑近一看,纳尔逊早已拧开墨水瓶,握着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奋笔疾书起来,他眯起眼睛打量,纳尔逊竟然已经写完了十英寸还要多一些。 “嘶——”汤姆倒吸一口凉气,这使得整间图书馆都暖和了很多,他把那本巫师冒险小说重新打开,摆到桌上,感叹道,“你是真的快,怪不得阿尔法德说你特别会写作业。” “我还特别会建议老师多布置一些作业。”纳尔逊翻了翻白眼,把之前写好的内容吹干卷起来,“我下节课就去建议,反正我写得快,我们同归于尽吧。” “那倒是不至于,”汤姆把面前的书随便翻到一页,开始皱着眉头阅读起来,“你应该为其他无辜的同学着想。” “汤姆,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的无辜的。” “你这句话不错,我要记下来。”汤姆点点头,“不愧是黑魔王大人,很适合滥杀无辜的辩解。” “真正的黑魔王从来不屑于辩解这种事。” “还是你专业,纳尔,”汤姆竖起大拇指,把面前的小说翻到下一页,赞叹道,“仁慈的黑魔王大人。” “你看这个不如找几本麻瓜的书看,”纳尔逊抬起眼睛,瞟了瞟汤姆手中书的内容,说道,“巫师的文学作品,水平大概和阿尔法德在聚会的时候吹牛差不多。” “还行吧,起码是不错的消遣,”汤姆撇撇嘴,说道,“起码这本书里,这个巫师用大号的逗猫棒去亲近斯芬克斯,我觉得是一种不错的尝试,可能会让我们在对抗斯芬克斯时不会那么手足无措。” “先不谈你为什么要对抗斯芬克斯,我觉得你可以试试,”纳尔逊沾了沾墨水,说道,“我认为这样会让斯芬克斯觉得你在侮辱他,然后就可以没有痛苦地死去。” …… 伦敦港不远处,一艘安静得如同没有发动的巨大邮轮正飞快地靠近海岸线,在临近海港的时候,它突然一个猛子扎入了水里。 纽特·斯卡曼德,这个头顶着气泡的神奇动物专家正守在船头的一个大木箱旁,脚边放着那个从不离身的提箱,挥舞着魔杖,用一个更巨大的泡泡把木箱连同自己与旁边的女巫一起罩了进去。 “我觉得纳尔逊应该会喜欢这个,”纽特用手扶着木箱,感受着里面的生物传来轻微却明显的颤动,兴奋地说道,“斯芬克斯!英国的巫师大概有两百三十年没见过它了,很适合他这种脑力型巫师。” “我真不知道和一只大猫猜脑筋急转弯有什么好玩的,”纽特身旁的女巫撇撇嘴,不屑地说道,她有一头充满光泽的金棕色齐肩长发,穿着一身黑袍,腰间有一枚银光闪闪的简单配饰,正是美国魔法国会的蒂娜·戈德斯坦恩,她站在纽特身边,把玩着一块刻着银色猫头鹰的牌子,没好气地说道,“一说到你学弟你就开心,我建议你去和他过。” “你不懂,蒂娜,”纽特甩甩头,他和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相反,越老越帅,几年不见,他的脸上写满了故事,半长的头发随着魔杖挥动齐刷刷地落了下来,恢复了原本的发型,纽特伸出胳膊,蒂娜自然地挽了上去,却听到他说,“纳尔逊和我一样,是个喜欢神奇动物的家伙,他一定会喜欢斯芬克斯的。” “你以前不是说不喜欢把神奇动物带离它们的家园吗?”蒂娜反驳道,“现在却带着斯芬克斯飘洋过海从埃及来到英国,这就是喜欢神奇动物的人吗?” “你不懂,蒂娜,斯芬克斯是可以交流的,它也想来英国看看,”似乎是为了证实他的话,大木箱震了震,纽特拍拍蒂娜的手,兴致勃勃地说道,“我又可以看到鹰头马身有翼兽了!不知道他们让不让我进去,如果不行……” “你!” 蒂娜冷哼一声,用力地甩开纽特的手,扭头走出气泡,时不时回头偷偷看一眼,却发现纽特正趴在大木箱上的一个破洞前往里瞅,她跺跺脚,咬着牙离开了,这套动作异常熟练,看得出类似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不少次了。 “真是个榆木疙瘩!”蒂娜走到船舷边,靠着栏杆看着海里的鱼,尽管这艘邮轮行驶在海中,但甲板和甲板上的乘客却几乎丝毫不受影响,除了需要顶着泡头咒以外,他们的衣服都没有湿一点儿。 “唉!”她抽出魔杖,戳了戳飘到面前的乌贼,却因为太大力戳出了一股墨汁,蒂娜跳到一边,叹道,“如果他懂得情调,那就不是纽特了。” 和几年前纳尔逊第一次遇见时相比,蒂娜的变化并不太大,但也说不上小,她把头发留长了一些,蓬松地披散在脑后,原本严肃的面庞柔和了很多,眼睛也变得神采飞扬起来,三年的时间里,她带领着自己的傲罗小队在美国各处寻找名为第二塞勒姆的反巫师组织据点,纽特则跟在她的身边,寻找一位故人。 他们刚刚在波士顿湾找到一艘装有第二塞勒姆特制囚笼的邮轮,但线索却从货舱内的战斗痕迹断掉了,这次跟着纽特来到英国,说是假期,其实就是查不下去了。 想到这里,蒂娜揉了揉脑壳,把头发揉得乱糟糟的。 “算了,不想了!”蒂娜借着干净的铁栏杆理顺了头发,转身走向纽特,“你要和你的斯芬克斯分开了,船已经进了河道,我想,英国魔法部的人应该马上就要来了。” “好吧……再见。”纽特有些遗憾地拍了拍木箱,走到船头,不远处的河道里飘着几个顶着大气泡的巫师,他理了理领口,等待着邮轮靠近他们。 “为什么要在水里见面呀?太不方便了!”蒂娜不解地摇摇头,她走回船舱,作为蹭船的游客,到了该回避的时候了。 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 斯卡曼德兄弟 “纽特·斯卡曼德?” 泰晤士河入海口海面下十几米的地方,一群穿着制式巫师袍、身上挂着英国魔法部标识的傲罗拦下了一艘潜在水中的游轮。 为首的傲罗轻轻摆动小腿,划了划水,轻盈地跃上了甲班,纽特松了口气,接应的人终于到了,毕竟运送斯芬克斯这种珍稀的神奇动物,怎么说都是一件不轻松的活计。 他上前一步,向前来交接的傲罗伸出了右手,来人的身高比他稍矮一些,但臂膀厚实很多,面容隐在长袍的兜帽中,一言不发地靠近纽特。 “你们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们会在英吉利海峡接我们,”纽特有些抱怨地说道,“不过还好,一路上没什么风浪。” “辛苦你了!”粗砺的男声从来人的兜帽下穿出,他抬起右手,用力地握了握纽特的手,这只布满老茧的手似乎给纽特带来了熟悉的触感,他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位似曾相识的傲罗。 “忒修斯?”他试探地问道。 “呵呵,好久不见了,纽特,”忒修斯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和纽特眉眼间异常相似,却坚毅很多的脸,他抽回手,向后捋了捋头发,抬起眼睛望了望纽特的头顶,咧开嘴笑笑,“怎么回事?成年巫师还会长个的吗?我记得我以前应该比你高来着。” 在忒修斯摘掉兜帽的瞬间,纽特脸上的表情马上从忐忑变为了惊喜,这对兄弟的笑容有着同样的灿烂。 “可能是因为我穿了靴子,刚从埃及那边回来,你知道的,沙子有点多,鞋底自然会厚。” 纽特挑了挑眉毛,上前一步,两位久别重逢的亲兄弟紧紧抱在了一起。 忒修斯用右手环住了纽特的脖子,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胛,左手无力地垂在一边,纽特注意到了忒修斯的左手,皱了皱眉头,松开哥哥抓住他的左手。 忒修斯用右手捏住纽特的手腕,阻止了他的动作,轻轻摇了摇头。纽特抿着嘴唇,没有说话,刚刚他分明感受到,忒修斯左手的龙皮手套下,是金属的质感。 “声音洪亮。”忒修斯抬起右手,魔杖出现在他的手中,他用魔杖指了指喉咙,转过身,大声说到,“放他们过去,没问题!” 几个大泡泡从他的口中飘出,飞到那队傲罗前方爆裂开来。 他们冲忒修斯招招手,在得到允许后,几位傲罗一齐伸出魔杖,数根金色的锁链从杖尖伸出,将游轮船头的挂钩牢牢捆住,紧接着,一层金色的光膜镀上了船身,牵动着锁链的傲罗向水面浮去,带着沉入水中的游轮犹如长鲸出水般破开水面冲出,泰晤士河中的游船来来往往,但他们似乎完全没有看到这艘刚从水中冲出的同类,在阳光的照耀下,游轮正发着淡淡的金光,在几位不知道什么时候骑上飞天扫帚的傲罗的牵引下飞快地穿梭在游船中,向着伦敦驶去。 “纽特,这次过来带了什么东西?”忒修斯和纽特靠在船头的围栏上,望着周围飞速倒退的河岸风景,他抬起腿轻轻踢了踢纽特身边的大箱子,说道,“听说有一只斯芬克斯?” 箱子里的斯芬克斯似乎对忒修斯踢自己的行为很不满,大木箱摇了摇,发出两声沉闷的撞击声。 “不能说它们是‘东西’,”纽特摇了摇头,说道“它们都是独特的神奇动物,除了斯芬克斯以外,我还带了一批美洲特产的神奇动物,听说魔法部还找了一批火龙和巨怪,但是并不是我经手运输的。” “哦……”忒修斯靠在栏杆上,爱答不理地应了一声。 “话说你不是来交接的吗?怎么不知道我送的是什么?”纽特挠了挠头,从怀里取出一个做工精致的皮套,从里面取出一个水瓶,拧开盖子,喝了一口。 “我对神奇动物什么的不感兴趣,只是听说来的是你,才要求带队过来。”忒修斯打了个哈欠,对于他来说,这种工作完全称得上是忙里偷闲。 “好吧,”纽特耸耸肩,说道,“你还是老样子,神奇动物其实真的很有意思。英国对它们的保护太缺乏了。” “是啊,你可是母亲的好宝贝,”忒修斯干脆闭上眼睛,把头枕在栏杆上,瓮声瓮气地说道,“说实话,整个魔法部可能都没有几个懂行的,所以我建议请个专家回来。” “请个专家回来……”纽特喃喃道。 “你没收到邀请吗?”忒修斯抬起头,冲纽特眨了眨眼睛。 “我收到了,原来是你吗?”纽特惊喜到拔高了声调,“你知道吗,这是母亲一直想要做的事情!” “可别这么说,”已经步入中年的忒修斯盯着纽特手中的水杯套出了神,板着脸说道,“只是魔法部觉得与神奇动物的联络与交流是必须的,我觉得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应该怎么弄。” “我还没……” “我觉得你一定不会放弃这种机会,”忒修斯打断了纽特的踌躇,摆摆手,说道,“处理完和蒂娜·戈德斯坦恩的事情就回伦敦吧,这件事情确实只有你能做了……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不和你的哥哥多聊聊呢?你敢相信吗?我弟弟和人领了结婚证的时候竟然是他妻子的上司在出差的时候告诉我的。” 忒修斯摆出一副滑稽的表情,打趣道,“还是说你觉得你的哥哥这么脆弱,自己没有家了就见不得弟弟结婚?” 见到忒修斯毫不避讳地说出了那段他一直难以启齿的往事,纽特反而有些惊愕,他有些恍然,又点了点头,是啊,那些事情过去了都不知道多少年,忒修斯已经五十多岁了,甚至当年出生的孩子也已经长大了,没有什么事情是时间消化不了的。 “嗯,你可真坚强。”纽特走上前,拍了拍忒修斯的肩膀,两人相视一笑。 忒修斯转过头,盯着纽特的眼睛认真说道,“什么时候带她回来,虽然我认识她,但是你知道的,这种事情还是……呃。” 忒修斯早已习惯了用繁忙的工作挤压自己所有空闲的可以胡思乱想的时间,这位功勋卓绝的傲罗对这方面家长里短的话题并不熟悉,一时之间竟结结巴巴地瓢了嘴。 “呃,什么时候有空带她回家,”他闭上眼睛,用手敲着栏杆,组织了一会儿语言,过了一会儿才睁开眼说,“起码要办个婚礼吧,不能让别人觉得斯卡曼德家好像没钱一样。” “她就在船上。”纽特点点头,说道。 “然后我们可以一起吃个饭,母亲有一些留给儿媳妇的遗物,然后——”忒修斯顿了顿,问道,“你说什么?” “她就在船上。”纽特认真地重复道。 “?” 忒修斯不大的眼睛里藏着不小的困惑,他像个机器人一样不停捋着自己的头发,有些紧张地环顾着四周,像是生怕蒂娜从哪个木桶后面突然蹦出来一样,作为纽特的兄长,虽然弟弟已经老大不小了,他仍抑制不住地紧张起来。 “我去叫她?”纽特笑着挑了挑眉毛。 “倒也没必要这么急,”忒修斯讪笑着转移话题,“你又和这只斯芬克斯交流过吗?希望到时候出现在赛场上的不是那种老掉牙的谜语。” “你放心,我给它定了一年的《预言家日报》,第二版每天都有不错的谜语和笑话。”纽特摇头晃脑地说道,“对了,你们要斯芬克斯干什么?办谜语大赛选拔出最伟大的谜语人吗?” “你不知道?”忒修斯用奇怪的眼神盯着纽特,反问道,“你不知道要干什么,为什么要接这个活?” “我要回趟英国,刚好有人找我。”纽特更加困惑了,“我一看是英国魔法部的人,再加上斯芬克斯属实没有什么捕杀的价值,就来了。” “好吧,”忒修斯叹了口气,凑近纽特的耳朵,小声说道,“是三强争霸赛。” “那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你怎么不知道——”忒修斯瞪大了眼睛,过了一会儿,他想通了,了然道,“哦,你中途退学了,那没事儿了。” 似乎是为了弥补当年没有被选成勇士的遗憾,忒修斯兴致勃勃地为纽特介绍了三强争霸赛的历史与赛制。 “布斯巴顿和霍格沃兹我理解,但是……” “这我就不清楚了,”忒修斯耸耸肩,“据说他们会参加,但是我也不是国际事务司的人,不太清楚具体是什么情况。” “对了,”纽特点点头,若有所思地揉着下巴,问道,“这是机密吗?我可以告诉别人吗?” “告诉谁?格林德沃吗?”忒修斯攥了攥拳头,“如果你能把他引过来,我就可以——” “不,我的一个朋友,在霍格沃兹读书,”纽特继续揉着下巴,“斯芬克斯,火龙……” “当然,”忒修斯会心一笑,说到,“你懂的,作弊历来是三强争霸赛的传统项目。” “作弊吗?”纽特笑了笑,说道,“我可不想作弊,只是聊天而已。” “倒也是,你哪怕透露了消息,能不能选上还不一定呢,”忒修斯耸耸肩,说道,“学校内的竞争也很激烈,我记得我当年的那一届是格兰芬多的一位级长被火焰杯选中了。” “他夺冠了吗?” “夺冠?”忒修斯砸吧砸吧嘴,说道,“倒是没有,他在攀爬石壁的时候被高山秃鹫袭击,掉了下来,伤到了脑子,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把他在圣芒戈的病房号告诉你。” “嘶……”纽特摇了摇头,看样子自己还是低估了这项活动的危险程度。 泰晤士河上的景色飞快后退,一群水鸟围着游轮扑扇着翅膀,发出清脆的鸟鸣,纽特和忒修斯靠在栏杆上,望着这群河上唯一能看到这艘船的生灵入了神,纽特向栏杆外伸出手,一块精致的小面包出现在手中,这是他在雅各布的面包店里买的,一只羽毛漂亮的纯白色水鸟落在他的手中,叼走了面包,亲昵地伸出脖子在他的手臂上蹭了蹭。 “这是什么鸟?”忒修斯有样学样地伸出手,但是并没有水鸟理他,他叹了口气,说道,“真漂亮啊,我现在也慢慢明白你和母亲为什么那么喜欢神奇动物了。” “我不知道,”纽特摇了摇头,又取出一块面包伸出手,“它们不是神奇动物,我也不知道这些鸟叫什么。” “可是它们一样漂亮,不是么?” 纽特愣了愣,扭头看着忒修斯,嘴角微微翘起。 “没错呢。” “说起来,”忒修斯望着河床两岸飞快倒退的景色,感叹道,“你看这艘船开得多快,让我想起当年在伦敦的假期,我们坐着骑士公共汽车偷偷出去玩的日子。” “他们还开得那么快吗?”纽特抖了抖,似乎回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哈哈哈,你这家伙,”忒修斯张开双臂,感受着水面上潮湿的暖风,“我还记得你第一次乘车,吐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母亲甚至一度认为我喂你吃了泻药。” “吃泻药为什么要吐呢?”纽特耸耸肩。 “她可能就是单纯地想找个借口打我一顿,”忒修斯耸了耸肩,说道,“还记得骑士公共汽车的那个售票员吗?” “记得,他当时想要用十加隆的价格卖给我一块巧克力,”纽特回忆道,“怎么了?他当上驾驶员了吗?” “当上了,但是前几年,他被圣徒针对古灵阁的的袭击波及到了。” “啊?他怎么了?”纽特问道,“格林德沃不是一般不对普通巫师出手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而且即便是真的,你也不能保证格林德沃手底下的每个人都是格林德沃,”忒修斯再一次握紧了拳头,“他只是受到伤害的人里很普通的一位,但是对于他来说,这就代表着可悲的的死亡,现在的骑士公共汽车驾驶员是他的售票员,传承有度,不是么?” “是的,真是传承有度呢。” 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 摇头YES点头NO “纳尔逊?这瓶药是你从哪儿弄来的?” 斯莱特林院长室中,斯拉格霍恩教授拉上窗帘,让办公室处于一种黑暗但是可见的状态,他小心翼翼地将水晶瓶放到一台结构精巧的黄铜仪器上,用魔咒仔细固定,仪器随着他的动作迅速转动起来,将固定在最外侧的魔药瓶甩出一圈残影。 “离心机吗?”纳尔逊抿着嘴,小声嘟囔道。 “什么?”做完这一切的斯拉格霍恩教授从仪器上抬起头,放松地走到纳尔逊身边的沙发上坐下,“我是说,这瓶魔药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哦,教授,是赛克斯教授送给我的。”纳尔逊挑挑眉毛,问道,“这个魔药有问题吗?” “梅丽莎?她干嘛送你这个?呃……目前看来,应该是没问题,”斯阿拉格霍恩教授摆摆手,示意纳尔逊放宽心,“我惊讶的点不在于它是否有问题,只是它有些过于珍贵了,甚至我一直以为这是某位魔药学大师为了炫耀自己的药理学知识杜撰出的一种魔药。” “过于珍贵?”纳尔逊咀嚼着这个词,“杜撰出的?” “没错,我看过它的药方,我魔药原理上讲,我挑不出任何错误,但是我从来没听说过有人真正炼制这种魔药,”斯拉格霍恩教授望着正在飞速旋转的黄铜仪器,说道,“这其实是一款失败的魔药。” “失败的魔药?” “一款好的魔药不光要看好不好,还要看值不值,”看到纳尔逊脸上困惑的表情,他解释道,“倒不是说它的药效很差,恰恰相反,它的药效出乎意料的好,只是它的药效实在难以与成本匹配,这么说吧,在你知道的魔药中炼制过程最久的是什么?” “让我想想……”纳尔逊挠挠头,说道,“福灵剂?” “没错,你们一年级的时候,我曾经把福灵剂作为奖品奖励给了当时课堂上最活跃的学生,”斯拉格霍恩露出回忆的神色,转过身,笑着说道,“没错,就是汤姆,据我所知,他应该是把福灵剂寄给你了吧。” 他挑挑眉毛,不等纳尔逊回话,继续说道,“当然,我得提醒你,过度依赖运气是不好的,不过以你当年的处境,福灵剂这种关键时刻足以逆转局势的魔药反而是最适合的。” 他瞅了瞅纳尔逊的神情,笑道,“你不会觉得我对自己学院的学生毫不关心吧,我后来又给汤姆补了一瓶。” “谢谢您,教授。”纳尔逊有些感动,“我就说后来怎么又寄过来一瓶福灵剂。” “?”斯拉格霍恩眨眨眼睛,说道,“好吧,其实我的本意是让汤姆自己留着那一瓶。” “还是谢谢您。” “不用谢,等我退休了,你来用变形术帮我修房子吧。”斯拉格霍恩教授挤挤眼睛,继续说道,“福灵剂的制作周期确实很长,达到半年之久,但是实际上,你需要守在坩埚旁边的时间也不过三天零十八小时而已——开始的九小时、收尾的半小时、以及每五天照料的四小时,甚至除了开始与收尾的环节,照料的工作完全可以找个学徒来,学习你那套机械的魔药制作方法帮助制作。” “我还以为要一直守在坩埚旁边……” “嚯,我不吃饭不睡觉吗?”斯拉格霍恩瞪大眼睛,做了个鬼脸,“伦敦的那些麻瓜资本家听了都要流眼泪,而你的这瓶魔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消耗魔药大师的时间比福灵剂要多得多。” “那得多久?”纳尔逊实在没有办法想象拿个调羹守在坩埚旁边的生活,哪怕一直蹲在锅子旁边吃饭都会让人感到痛苦,更不要说是熬药了。 “两年,”斯拉格霍恩举起两根胖手指,摇了摇,说道,“虽然也不用魔药大师一直守在旁边,但是它需要每天都搅动一遍,每次搅动的动作还不一样,你能想象吗?一个巫师,在度假的时候,每天都要幻影移形回家里搅和同一锅魔药,持续两年,哪怕只需要轻轻搅几下,也足以把人逼疯了。” “这么难做吗?” “当然,而且只有我这样的魔药大师才能完美地制作,因为任何的失误都可能使两年的努力和那些珍惜的药材功亏一篑。” 看着斯拉格霍恩脸上得意的表情,纳尔逊还以为这魔药是他制成的。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魔药呢?”纳尔逊请教道。 “清新灵,这名字是不是还挺清新的?” 旋转的黄铜仪器缓缓停下,斯拉格霍恩撑着沙发扶手站起身来,走到仪器旁站定,伸出手抓向因摩擦而变得通红的铜管,他完全不在意铜管的温度,将外面的卡槽连带着被固定在其中的水晶瓶一起抓起来,丢进旁边早就准备好的水箱中,一时间,浓烈的水蒸气塞满了整间办公室。 “这是一种绝妙的解毒溶剂,只要将造成记忆衰退的魔药混合进去,就能够治好伤者的记忆问题,但是只能用来解决这一类问题,”他用魔杖驱散着蒸汽,说道,“事实上,这种魔药只能用来治疗摄神取念或者其他魔法因素造成的记忆衰退症状,据说还可以治疗灵魂方面的创伤,但是我目前没有见过灵魂受过伤还能活着等到治疗阶段的患者,另外,它也可以提升一点儿巫师的记忆力和其他方面的……呃,我不知道怎么说,大概是脑力吧,不过这只存在于传说当中。” “传说当中?”纳尔逊有些困惑,斯拉格霍恩都说得这么详细了,怎么还是传说中呢? “没错,它有两种有趣的原料,一种是戈迪根,只有清新灵的药方需要用到戈迪根,”斯拉格霍恩着迷地盯着手中的水晶瓶,说道,“还有一种是蜷翼魔的毒液,但是我已经很久没听说过蜷翼魔的踪迹了。” “据我所知,圣芒戈不是有很多治疗记忆损伤的方法吗?” “这也是我感到最奇怪的点,”斯拉格霍恩用两指捏住水晶瓶,小心地提起来,举到眼前观察着其中在没有动力的情况下依旧旋转着的魔药,并用魔杖发出一束明亮的辉光,在光线中,瓶里的淡紫色药剂犹如一块宝石一般,明明在旋转,却显得无比稳定,他把药瓶摆在桌上的天鹅绒软垫上,抬起头说道,“为什么会有人制作这种魔药呢?事实上,大多数难以治疗的记忆损伤都是伤到了大脑,魔药是治不好的,只有单纯的记忆损伤可以被它修复,不光得药效好,还得病情配合它。” “你为什么这么了解它?”纳尔逊好奇地问道,“听起来好像您制作过一样。” “呃……我上学的时候看到的,那时候我觉得这种魔药完全就是扯淡,应该是某个人杜撰出的玩笑,”斯拉格霍恩教授耸耸肩,说道,“于是我专门记了下来,想要找到它药理学的漏洞,可惜的是,通过研究它的魔药原理,我的理论知识飞速进步,可以说,它在某种程度上造就了今天的我——不过我是不可能去做它的,我不会为了一锅药让我两年都活得很痛苦。” “原来如此,”纳尔逊点点头,说道,“谢谢您。” “收好它吧。”斯拉格霍恩教授恋恋不舍地望了眼天鹅绒垫子上的水晶瓶,抓起它塞进纳尔逊的口袋里,“虽然我不知道梅丽莎给你这玩意儿要干什么,你看着也不像那种智力障碍严重到需要用清醒灵治疗的人,好好收藏吧,用好蜡封起来可以当传家宝。” “我想您可能更需要它。”纳尔逊左思右想,感觉这东西对已经解毒了的自己没什么用。 “我才不需要,做不出来的清新灵才是好的清新灵”斯拉格霍恩教授摇摇头,揽着纳尔逊的肩膀向门口走去,“不行,我要去找梅丽莎,我要搞清楚她是是从哪儿弄到这东西的。” 纳尔逊攥着口袋,跟着斯拉格霍恩教授向外走去。 “对了,汤姆有没有给你说过,要订一套礼服长袍,你们下学期会用到。”一边走,斯拉格霍恩教授一边问道,“你准备了吗?如果没有的话最好快点儿,放假以后可能会排很久的队。” “我和汤姆去霍格莫德的成衣店订了一套,”纳尔逊答道,“教授,是有什么活动吗?” “成衣店……”斯拉格霍恩思索片刻,说道,“你们去对角巷买定制的吧,高级一点儿,你们两个概率很大,或者你们假期去阿尔巴尼亚的半路上如果经过意大利可以在那里订一套。对了,你们缺钱吗?缺钱的话我可以出一些,不用客气。” “不用,教授,”纳尔逊摇摇头,“我们有些积蓄,请问这套礼服长袍的用途是什么呢?” 纳尔逊感觉到自己离答案越来越近了,他之前甚至刚刚否决过这个答案! “不够了可以写信找我,”斯拉格霍恩教授停下了快步向前的脚步,停在走廊中四下打量了一番,弯下腰小声说道,“三强争霸赛,如果你不知道是什么,可以去图书馆找找相关的资料,我觉得你们两个都有可能,但是,千万不要声张。” “嚯……”纳尔逊挠挠头,果然如此。 “好了,纳尔逊,我先走了,你去和汤姆说一说,”斯拉格霍恩望了望拉文克劳塔楼的放向,留下一句轻飘飘的“以后不要帮阿尔法德写作业”。 “我不是我没有——” “行了,下不为例,”斯拉格霍恩拐进楼梯间,消失了,声音却留在了原地,“那对魔药制作的僵硬描述,一看就是出自你的手笔。” …… “斯拉格霍恩教授这是不信任我们的身材,”汤姆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他似乎在这间房子里从来没有站起来过,一边往嘴里丢着小西红柿,一遍把胸膛拍得“砰砰”响,“像我这种天生的衣服架子,成衣的标码就是我的尺码。” “我要是有你这么自信就好了,”纳尔逊摇摇头,坐到汤姆身边,从一旁装满西瓜的小盆中拿起一片,一口咬了一半,小声说道,“我觉得我比较适合成衣,毕竟只有三位领舞的勇士才会被人关注衣服合不合身,再说了,成衣确实蛮合身的。” “哼,你怎么能确认你不被选中呢?”汤姆又把一枚小西红柿丢进嘴里,嘟囔道,“你果然觉得自己没有我强。” “确实,你比较强,这是公认的,”纳尔逊敷衍道,“希望你做大做强,再创辉煌,放心吧,我不会和你争这个名额的。” “什么意思?”汤姆坐起身来。 “我不会报名的,你放心吧。”纳尔逊放下西瓜皮,拿起另一块。 “你在说什么?什么叫不会报名?”汤姆像看傻子一样白了纳尔逊一眼,又躺了回去,“你不是最喜欢看历史书吗?难道不知道三所学校会把所有学生的名字丢入火焰杯,最终选出三位勇士吗?” “不想参加都不行吗?”纳尔逊仔细回想,好像确实没有看到过报名的相关内容。 “可以想。” “……” 纳尔逊捧着西瓜,发出“卡嚓嚓嚓嚓”的声音。 “不过你放心,”汤姆在沙发上扭来扭去,最后索性把脚搭在了扶手上,“有我在,你想参加也参加不了。” “我就欣赏你的这种自信。”纳尔逊深以为然,“希望如此吧,两千加隆,真是扣扣嗖嗖的。” “钱不钱的无所谓,主要是想要为学校争光,”汤姆哼哼唧唧地望着天花板,看到了从楼梯上下来的阿尔法德,喊道,“阿尔法德,邓布利多说如果你再不补交变形术作业,他不会让你参加期末考试的。” 听到这话,原本蹦蹦跳跳的阿尔法德马上换了一副哭丧的脸,像见了鬼一样跑开了。 “下周就考完就可以去阿尔巴尼亚了,”汤姆躺在沙发上放空自己,“你要记好了,阿尔巴尼亚人点头代表否,摇头代表是。” “我知道了。”纳尔逊摇摇头。 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 故地重游 “盖勒特,你到底想干什么?” 碎裂的海岸犹如与大陆相撞的冰川一般参差不齐、绵延不绝,如同被撕成两半的面包一样,在海岸线周围排布着一座座遥遥相望的岛屿,在冰冷的海水夹杂着浮冰的浪花冲刷下,这些离大陆架并不遥远的群岛却犹如一座座孤岛,看似相连,实则难以靠近。 邓布利多穿着一身庄重的黑西装站在礁石上,望着不远处贝壳般洁白的灯塔,他捧着一条上了年头的银色十字架项链,紧紧攥在手心,望着不远处沙滩的巨石上抱着一条膝盖坐下的格林德沃,两人的距离并不远,和海边的两座小岛之间的距离类似。 “你什么时候信教了,阿不思?” 盖勒特·格林德沃穿着一件黑色的长风衣,下摆搭在座下的巨石上,海风将他灰色的围巾吹起,轻轻地飘荡在身后,遥遥指向身后背景中那座高大的斗兽场式的宏伟建筑。 他并没有回答邓布利多的问题,只是扭过头,望向身后的斗兽场,在并不久远的时候,那里曾经举行过一场针对邓布利多的审判,全世界来了不知有多少巫师,他们齐聚一堂,欣赏着世界上最著名的白巫师被审判的场面,仿佛自己也成了伟大法律的代言人一般。 等到审判结束,依旧兴奋的人们却被格林德沃来袭的信息吓得四散而逃,事实上,他们中的大多数只是听说了格林德沃来袭的消息,甚至不敢往传言中格林德沃消失的方向看一眼,便像无头苍蝇一般,被人潮裹挟着疲于奔命,在回到安乐窝后,也很快忘记了这次举世瞩目的审判。 就像热点总会被遗忘一样,会场那高大的罗马柱上已经爬满了亚寒带特有的苔藓,在挪威这个潮湿寒冷的临海国家,苔藓和藤曼这种脆弱的生物也总会找到机会谋求生存。 “并没有,我想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邓布利多摇摇头,握紧了本就攥得很紧的手掌,十字架坚硬的锐角刺入掌心,却没有戳破他的皮肤,他跳下礁石,踩碎了一只寄居蟹的壳,说道,“我不相信这些,但是总归是抱着一点儿期望的。” “我当然知道,”格林德沃耸耸肩,从礁石上站起身来,拍拍屁股后面的沾上的沙砾和土,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出现在邓布利多的身边,他向前一步,凑近邓布利多的耳朵,吐出和冰冷的挪威完全不符的炽热气息,可从他嘴里说出的话却完全没有那么炽热,“阿不思,你只是为了让自己安心。” “你——”邓布利多举起攥紧的拳头,停顿了数秒,却轻轻地放了下去,语气平淡地说道,“是啊,那又怎么样,你想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呵呵,你这家伙,”格林德沃笑着摇摇头,走到邓布利多身边站定,两人望着海边飞来飞去的海鸥,久久没有言语,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开口,“我一直在寻找能够将死者从彼岸带回的办法,但是很遗憾,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复活石的效果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奇。” “你找到它了?”邓布利多扭过头,盯着格林德沃的侧脸,却看到他轻轻摇了摇头。 “不用找它了。” 格林德沃把手伸进大衣内侧的口袋中,取出一大块面包,掰了一半递给邓布利多,掰开的断面和挪威的海岸线像极了,他没有理会一脸懵逼接过面包的邓布利多,只是自顾自地撕下一小块,向着大海用力一丢。 一只海鸥从海面上冲起,精准地叼住了面包块,一口把它吞了下去。 “这是我在美国一位麻瓜的店里发现的好东西,”格林德沃自顾自地说道,“味道不错,但是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 邓布利多身体紧绷,却假装释然地笑笑,掰下一块丢尽嘴里,很快,他的眉头舒展了,看样子味道是真的不错。 “希望你没有怪罪我用你的食物喂鸟,”格林德沃依旧在重复着他喂海鸥的动作,“如果你喜欢,可以去找你的得意门生,让他带你去买。” “汤姆?”邓布利多撕面包块的手停下了。 “他听到你这句话一定会伤心的,”格林德沃摇摇头,“我是说,纽特·斯卡曼德,对了,你知道他结婚了吗?” “他结婚了?”邓布利多的动作完全停下了。 “是啊,”格林德沃动作飞快地喂完鸟,拍了拍手上的面包屑,望着海面上的两颗太阳,说道,“他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偷偷去迈阿密领结婚证的时候,那个登记员就是我假扮的。” 说罢,他转过头,狡黠地冲邓布利多挑了挑眉毛。 “你看看你,根本不关心自己的学生,结婚这种人生大事,总得有个德高望重的前辈作为见证,既然你不在,我只好勉为其难了,我和你就不一样,我很关心你的学生,”海上的风变小了一些,两枚太阳合成了一个,“当然,我更关心的还是自己的学生。” “你不要对付汤姆,”邓布利多用手指轻轻戳了戳面包,又把它用力丢向大海,在飞行的过程中,面包裂成了许许多多大小均匀的小块,这阵诱人的面包雨引来了一众海鸥,它们翱翔在海面上空,叼着美味高声放歌,“这样做很没品,你已经年龄不小了。” “你在想什么呢?”格林德沃白了邓布利多一眼,“我对他没什么兴趣,唯一好奇的一点就是,如果他被我杀死了,你会在他的葬礼上哭泣吗?” “他不会被你杀死的。” “不,你不会哭泣的。” 两句话几乎是同时落下,两人相视一眼,沿着海岸向北走去。 “阿不思,我们有多久没这么并排走过路了,那次你拉着我跳楼不算。” 天气和气氛都好得有些绝妙,格林德沃兴致勃勃地开腔。 “你到底想干什么?盖勒特。”邓布利多却丝毫不理会他的亲近,重复着一开始看到格林德沃时便问出的问题,“在今天这种日子,你把我约到这里来,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似乎为了强化语气,他又重复了一遍。 “哦!阿不思!”格林德沃用夸张的语气哀嚎道,“你可真没有情调,这种地方应该谈论音乐,谈论文学,谈论一切没有意义的事情。” “盖勒特,你究竟想要干什么?”邓布利多停下脚步,抓住格林德沃的手腕,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好吧,”格林德沃耸耸肩,马上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他用另一只手捏住邓布利多的手腕,认真地说道,“我只是在尝试,为了某种新的可能性,” 他用皮靴的鞋尖在沙滩上轻轻地碾着,一只贝壳被踩碎了,里面一只小小的章鱼挣扎着爬了出来,往沙子深处钻着洞想要躲避起来。 他饶有兴趣地弯下腰,盯着打洞速度飞快的章鱼,在它就要成功挖出洞的时候,他捏住了章鱼挣扎的触须,把它提了出来。 小章鱼疯狂地扭动着,喷吐着墨汁,但完全没有溅到他的身上,格林德沃拎起小章鱼,用力一甩,把它丢到海里。 “你瞧,如果我不帮它,它永远都会生活在一个狭**仄的贝壳里,就这样过一辈子,”格林德沃眉飞色舞,颇为自豪地说道,“也许它长大一些就会去换一个大点儿的贝壳,但它并不应该生活在沙滩上,吃一些小虫子——它应当生活在水里,或许刚刚已经被某条经过的鱼吃了,但它应该拥有成为掠食者的机会。” “你难道没有想过……”邓布利多欲言又止,“这其实是章鱼的习性吗?或许它在这个季节就是会到岸上生存,在其他季节才会下到海里。” “哦?是这样吗?”格林德沃满不在乎地拎起另一只章鱼,把它一样丢入海里,轻声说道,“我不在乎,我只是想给它这个机会。” “即使这个机会是他所不需要的?” “我想给,和它需不需要有什么关系,”格林德沃摇摇头,“再说了,阿不思,是它,不是他,麻烦你不要做阅读理解了,你有没有发现,和说话像打哑谜的人打交道真的非常容易累,不知道你自己累吗?反正我是挺累的。” “……” “你为什么不说话?”格林德沃转过头,用奇怪的表情盯着邓布利多。 “所以你想要重启三强争霸赛的原因是什么?”邓布利多摊开手,示意自己没有在打哑谜。 “如果你以前就会这样说话,我想世界上应该会少很多误会,”格林德沃学着邓布利多的样子摊开手,说道,“我说了,我只想给他们一个机会,说句你不喜欢听的话,阿不思,这一代年轻人比我们当初优秀太多了,他们很需要这样一个舞台和机会,你不要忘了,当年——” “好了,你不要说了。”邓布利多摆摆手,追问道,“你想从其中得到什么呢?我觉得,像你这样的人,应该不屑于从一群未成年身上找补些什么东西才是,难道你以为他们可以作为我们的前奏吗?” “我说过无数次了,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格林德沃摇摇头,“你不要觉得每个人都是你的棋子或者牵线木偶。” “这难道不是你吗?”邓布利多冷哼一声,问道,“你是通过什么手段说服魔法部的?” “实不相瞒,不管你信不信,当时我身边的一位巫师在为你们英国的魔法部盖完大楼去收尾款的时候顺口问了一句,他本人是布斯巴顿的学生,很期待有生之年能再次看到这样的盛会,谁曾想,魔法部的官员早都知道他纽蒙迦德的身份,”格林德沃像是在圆谎一样,编造着一个拙劣的故事,“他们似乎早都想和我们弥合关系,于是牵头联系了这次活动,你可以去问问你们威森加摩的首席,这事儿他比较清楚,毕竟德姆斯特朗其实也不归我管。” “如果你不想说,可以不用说,”听完格林德沃磕磕巴巴的讲述,邓布利多有些气愤,我挥舞着拳头,大声说道,“没有必要把我叫来浪费时间。” “我发誓,我说的是真的。” “你的誓言让我更加怀疑这个故事的真实性。” “好吧,你爱信不信,”格林德沃耸耸肩,说道,“这次叫你出来,主要是因为阿芒多·迪佩特的事情。” “阿芒多?你找到他了?”邓布利多惊异地望向格林德沃。 “他和你没有联系吗?据我所知,他应当是把你当作继承人来培养,”格林德沃眯起眼睛,思索了片刻,继续说道,“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手底下有个小巫师,叫做巴里,是个默然者。” “阿芒多的孙子?” “没错,当初还是你建议他来找我的,”格林德沃点点头,说道,“他被第二塞勒姆的疯子给捉了。” “啊?”邓布利多的脸上露出关切的表情,“他还好吗?” “不容乐观,默然者快要爆发了,”格林德沃抿着嘴唇,表情严肃地摇摇头,说道,“迪佩特和我打了个照面,这个人已经疯了,他已经完全指望不上,我想知道的是,霍格沃兹有没有校长疯了以后的应急预案,毕竟如果三强争霸赛没有校长带队,总显得不够正式。” “他在哪?”邓布利多抓住格林德沃的手腕,厉声问道,“你把他怎么样了?” “我要是把他怎么样了,今天就直接给你提过来了,”格林德沃拍拍邓布利多的手,把它从胳膊上拿下来,说道,“我也觉得很奇怪,以前也不是没和他打过,但是那时候他绝对没有现在这么强,不光会几手炉火纯青的黑魔法,魔力也不像一个快要退休的老头,强盛、生机勃勃、而且充满侵略性,我甚至都留不下他。” “真的是这样吗?”在格林德沃正在困惑的时候,邓布利多猛然抽出魔杖,抵在了格林德沃的太阳穴上。 “当然是真的……不过你搞偷袭?”格林德沃反而笑了,“你不是搞偷袭的人,你看,你的手腕还在发抖呢!” “哼!”邓布利多用力一甩袖子,胳膊落了下来。 “我的意思是,有很多需要校长沟通的事宜,如果阿芒多·迪佩特本人不在,可能会出现很多疏漏。” “这你完全不用担心,”邓布利多反问道,“德姆斯特朗的校长呢?你把他关起来了?” “这你也完全不用担心,他很信任我,恨不得让我做副校长。”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 期末考试 “纳尔逊·威廉姆斯。” 克里曼思夫人盘着膝盖坐在大厅中央的软垫上,在她的对面,纳尔逊正席地而坐,用手支着下巴望着眼前的水晶球冥思苦想。 “就差你一个人了,”尽管纳尔逊在这门考试中浪费了太多时间,以至于考场中的其他学生几乎已经走完了,但克里曼思夫人还是不紧不慢地坐在原地,似乎出现这种情况早已在她的意料之中,“威廉姆斯先生,不要紧张,对于今年考试的延误,我早有预感,放心大胆地说吧,你从水晶球中的迷雾中看到了什么?” “教授,我——” 纳尔逊抬起头,在刚才的冥思苦想中,他已经在心中打好了腹稿。 “叫我克里曼思夫人,教授这种阶层分明的词会影响我的天人感应。”克里曼思夫人看似望着纳尔逊,但她的瞳孔却是发散的,她用唱歌一般的音调说道,“如果你是为了课业问题,不用担心,我清楚很多人缺少先知的天赋,所以在我任教的十余年间,每一位同学我都给出了通过的成绩,只要你认真作答,我是不会让你不通过的。” “好吧,”纳尔逊点点头,咽了口唾沫,小声说道,“我在水晶球中看到了一团迷雾。” “什么迷雾呢?”克里曼思夫人的瞳孔聚焦在了纳尔逊身上,鼓励地说道,“说说看。” “呃……我看到了……这应该是一只猫。” 纳尔逊挠挠头,小声说道,“它似乎从一道藩篱后跳了出来,扑倒了一只耗子。” “藩篱?原来是这样,”克里曼思夫人盯着水晶球,拿过了放在一旁的记分册,继续问道,“你看清楚了吗?它真的扑倒了一只耗子吗?它扑倒的真的是耗子吗?” “应该是一只——”纳尔逊看着克里曼思夫人欲言又止的表情,打断了笃定的话语,说道,“我看错了,夫人,应当是另外一种生物。” “是什么生物呢?”克里曼思夫人点点头,说道,“想想题目中的要求,什么动物能被你看错成老鼠呢?” “呃……我想,它应当是一只地精?妖精?家养小精灵?小矮妖?” 纳尔逊观察着克里曼思夫人的表情,连续说了好几种生物,但克里曼思夫人都是一副眉头紧锁的模样,终于,在他说到小奶猫的时候,克里曼思夫人的眉头舒展了。 “好吧,克里曼思夫人,一只猫从藩篱后跳出来,扑倒了一只小奶猫。” “非常不错,”克里曼思夫人挑了挑眉毛,说道,“这说明了什么呢?想想题目,一只猫为什么要扑倒一只小奶猫呢?” “尝试为你最尊敬的一位教师预言他下半年的运势……” “不要昧着良心说我是你最尊敬的老师,”克里曼思夫人说道,“在你之前,阿尔法德·布莱克已经这么尝试过了。” “……” “我觉得应该代表着他要生孩子了。”纳尔逊握住拳头,笃定地说道。 “……”这些轮到克里曼思夫人无语了,她扶住额头,建议道,“你不妨多想一点儿,生孩子这种事情一般会比较直观,比如你可以直接看他配偶的医院检查报告,会比预言详细一些。” “呃,生孩子……多想一点儿,”纳尔逊挠挠头,试探道,“莫非是指这位教授会有新的成果,优秀的研究成果对于巫师而言就和自己的孩子一样。” “嗯。”克里曼思夫人满意地点点头,拿起羽毛笔沾了沾墨水,在记分册上书写起来,赞叹道,“你果然很有天赋。” 纳尔逊顿时语塞,甚至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明显是客套的话,他在考试中的表现完全称不上有什么天赋,一切都是克里曼思夫人引导他作答的,对于纳尔逊而言,这种将这些奇怪的水晶球、茶叶、星星和某个抽象的图形联系在一起最终推导出未来事件的过程简直是难以理解。 “接下来是下一个问题。” 就在纳尔逊要走的时候,克里曼思夫人放下记分册,开口说道。 “下一个问题?”纳尔逊有些慌张,他没听说过还有下一个问题,靠着死记硬背,他的魔药课成绩甚至也拿了E这种仅次于O的好成绩,至于因色弱导致学习过程无比痛苦的草药课也在汤姆那副矫正眼镜的帮助下步入正轨,难道占卜课这里要爆冷了吗?纳尔逊摇摇头,有些忐忑地听克里曼思夫人说出“下一个问题”。 “你觉得,”克里曼思夫人盯着纳尔逊的眼睛,以往那种迷离的神态消失了,换成了一副无比认真的表情,她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一个真正天赋的先知,他应当是如何获取未来的启示的。” “一个什么?” “一个真正的、天赋的先知,”克里曼思夫人重复道,看她那认真的表情,仿佛比正在参加考试的纳尔逊还期待这个问题的答案,“随意作答,这是一道开放题,没有标准答案。” 纳尔逊眯起眼睛,望向克里曼思夫人,想要从她的脸上读到些什么,良久,他开口说道,“我觉得每个人都是意识发散甚至谵妄的时候,甚至在梦中,一些和正常生活毫不相干的片段可能就是无意识做出的预言,但是它完全没有水晶球之类有目的的预言精准、具有指向性、易于解读,甚至在更多时候,它也仅仅是谵妄罢了。” “无意识吗?”克里曼思夫人点点头,品味着这个词,撑着地面站起身来,在记分册上又添了一笔,坐到了为老师准备的椅子上,纳尔逊意识到,自己该走了。 “克里曼思夫人,假期快乐。”他点点头,离开了大厅,留下占卜学教授一个人坐在原地,她眉头紧锁,似乎真的陷入了谵妄,而纳尔逊却猛然发觉,这位平常神神叨叨的占卜课教师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样一心扑在占卜上面,从占卜之外的世界中,她同样接收并消化了许多信息。 …… “纳尔逊,我麻了,”刚走出大厅,阿尔法德就搓着手焦急地迎上来,说道,“我感觉我的占卜课今年要吃一个T了。” “不至于吧?”纳尔逊挑挑眉毛,“克里曼思夫人说她任教十余年,为每个人给了通过,我想她应当不会为你破例。” “不不,”阿尔法德摇摇头,“你还记得吗?一个月以前的课上,她说自己预感到会为一个人破例,打破自己多年来的习惯。” “你听得这么认真吗?”纳尔逊惊讶地说道,眉毛快要飞到头顶了。 “这不重要,”阿尔法德哭丧着脸,“事实上,我觉得——” “好了孩子们,”斯拉格霍恩教授忽然从旁边冒了出来,然后他伸出手,像是从空气中捞出来一样把汤姆揽到了身边,笑着拍拍手,说道,“考试结束以后就可以把那些烦人的书本抛到脑后了,快去吃晚餐吧,你们看,汤姆都等得这么急了。” “真墨迹。”像是为了配合他一样,汤姆瞥了纳尔逊一眼,满脸嫌弃地说道。 “快去吧。” 斯拉格霍恩教授把留在原地的三人拍成一排,揽着他们的肩膀往城堡的方向推去。 在靠近考试楼大门的时候,斯拉格霍恩教授忽然捏了捏纳尔逊的肩膀,低下头,笑着问道,“纳尔逊,考得怎么样?” “还好,教授。”纳尔逊老实地回答,“应该” “偏科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斯拉格霍恩教授骄傲地说道,“我当年魔法史只得了P,但我还不是成为了魔药专家。” “是魔药大师,教授。” “你这小家伙,哈哈哈,”斯拉格霍恩教授用力拍着纳尔逊的肩膀,说道,“你的成绩有些偏科了,但是单科成绩很好,你知道吗?大概有五百年没来开过小会的宾斯教授在考完试后都来了校长室,他说你得了满分,梅林的裤子啊!你是怎么记住那些年月日的?” 斯拉格霍恩自豪地望着纳尔逊,又拍了拍汤姆的肩膀,说道,“我觉得你们两个甚至可以直接毕业了。” “教授,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向您学习。”汤姆干巴巴地开口说道。 “哈哈哈。”斯拉格霍恩硬生生把自己笑成了一只海象的形状,他揉着肚子,拍了拍三人的后背,“去吧,我有点儿事情要去处理。” 教授走后,阿尔法德又恢复了那副自怨自艾的样子,汤姆依旧满脸嫌弃地揉着下巴,说道,“阿尔法德,你真不像一个格兰芬多,他们才没有你这样颓丧。” “我本来就不是格兰芬多!” “反正你扣的分和格兰芬多一样多。”汤姆耸耸肩,望向纳尔逊,问道,“你怎么在里面待了那么久?” “我在看水晶球,”纳尔逊揉揉发酸的双眼,说道,“克里曼思夫人又问了我另外的问题。” “另外的问题?”汤姆挑了挑眉毛,“怪不得她要把你留在最后,她问了什么?” “一个真正的、天赋的先知如何获取未来的启示。” “她不是吗?我感觉她平常的预言还是挺准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看茶叶水晶球什么的做预言是真的不准。” “我倒是挺准的,”阿尔法德插嘴道,“昨天晚上我给自己做了预言,今天会有一门考试不通过,我想那就是占卜课了。” 一路上,纳尔逊不断安慰着这个考试考到快要毕业却仿佛第一次上考场的小伙子,汤姆则跟在一旁,思索着什么。 “等等。” 就在三人走到餐厅门口时,汤姆突然站定,望着阿尔法德,皱着眉头说道,“阿尔法德,你这是个悖论。” “什么?” “你刚刚说自己预言挺准的,并且预言到了今天考试不通过,”汤姆语气急促地说道,“但是这句话是相互矛盾的。” “确实。”纳尔逊附和道。 “如果你预言准,今天考察预言水平的占卜课考试就不会不通过,”汤姆继续说道,“但是你同时又预言了自己会不通过,这就相互矛盾了。” “但是你没有考虑另一种可能,”纳尔逊补充道,“阿尔法德的预言确实挺准的,他今天的占卜课考试通过了,但是那门没通过的考试其实是早上的变形术,毕竟他预言的只是‘今天会有一门考试不通过’。” “哦,我忘了,变形术是今天上午考的。”汤姆恍然大悟。 “你们不要再说了!”阿尔法德有些绝望地捂住了头。 “哦?阿尔法德,你在这儿?”沃尔布加突然从一旁跳了出来,看起来也是刚考完的样子,为阿尔法德补上了最后一击,“上午斯拉格霍恩院长找到我,让我确认你的成绩单收信地址,我想问问你,我们家有雷阿伦这号人吗?不过放心吧,我让教授把收信人换成母亲了。” 阿尔法德脚下一软,但被纳尔逊一把抓住了,他安慰道,“成绩还没出,你怎么就这么紧张呢?” “你不用管他,让他瘫在哪儿吧!” 沃尔布加踹了阿尔法德的小腿一脚,凑到纳尔逊耳边,小声耳语道,“他们联系上了。” “是吗?”纳尔逊点点头,“恭喜了。” “麻烦你了,”沃尔布加咬着下唇,纠结地说道,“那家店的负责人让我转告你,他已经把你的所作所为报告给格林德沃大人了,希望你下次离开的时候可以给随行的人说一声。” “啊?他还在英国吗?”纳尔逊惊呼,“我还以为他们早都走了。” “他让我们家的人带过话就离开了,”沃尔布加点点头,说道,“他们还是想当面表达感谢。” “我假期如果去伦敦,有时间会去绕一圈的。” “麻烦你了。”沃尔布加拎着告饶的弟弟离开了,留下汤姆和纳尔逊向餐厅走去。 “对了,”汤姆推开餐厅的门,说道,“今天上午考试的时候,你有没有觉得哪儿不对。” “确实有点儿,”纳尔逊点点头,“邓布利多教授讲话没那么尴尬了,我一度以为是阿不福思在监考。” “我等会儿去试探一下,你说如果监考的是阿不福思,那么邓布利多在干什么呢?”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 假期 第二天,早早醒来的纳尔逊收拾了一早上的行李,又陪着汤姆去参加了他那决斗俱乐部,这一次汤姆把地点定在了黑湖旁,找了一些危险性并没有那么大的神奇动物用来陪练,甚至请了斯拉格霍恩教授在一旁指导。 分别之时,大家都恋恋不舍,哪怕明知假期后还会回到学校,但是对包括纯血家族的学生在内的大多数人来说,他们很难再有这样实打实提升自己的机会了。 不知不觉中,这场活动就从早上持续到了傍晚,当暮色微澜时,纳尔逊一行人结伴向礼堂走去。 当中途回了一趟寝室的纳尔逊赶到礼堂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除了属于阿芒多·迪佩特的桌子空着,所有的教职工都齐聚一堂,满意地望着下方的学生们,今年的教学成果出乎意料的好,家长们都非常满意。 连几乎不会出门的乔伊小姐都来了,她戴着遮住半张脸的白色口罩,看到纳尔逊进来,两人眼神交汇,乔伊小姐的眼睛完成了纤细的月亮,冲纳尔逊点头致意,似乎在问:“我的生骨灵好用吗?” 纳尔逊只觉得一阵刺痛像电流一般从脚后跟直窜头顶,又很快消失,他捂住胸口,向乔伊小姐微微弯腰。 “你怎么才来?都快上菜了。” 汤姆拉住纳尔逊的手腕,把他拽到身边,屁股往边上挪了挪,让出了一张凳子。 “刚刚在寝室里逮问号,差点被它给解决了。”纳尔逊摇摇头,拉开袖子露出被抓出一道道细长疤痕的手腕,苦笑道,“它好像不是很满意我给它设计的猫包。” “如果让别人把你背到包里,把一片布换成塑料的向外展示,你愿意吗?”汤姆回忆着纳尔逊几天前展示给自己的“跨时代的重磅发明”,撇撇嘴,评价道,“如果我是你,我会把问号托付给梅特尔,感觉她很喜欢那只蠢猫。” “你不懂,这才是养猫的快乐。” “你养了个寂寞,”汤姆反驳道,“与其说它是你养的猫,你不如说是奥格养的,起码之前几年他还一直给问号送小鱼干吃。” “好吧,”纳尔逊耸耸肩,“作为主人,总得找机会弥补它一下。” “那你还不如多在寝室里待一会儿,”汤姆望向上方的教职工长桌,今天它换上了一张具有金属质感的银白色亚麻桌布,上面绣着斯莱特林将自己家族的城堡捐出的事迹,看起来价值不菲,汤姆盯着桌布,舔了舔嘴唇,头也不回地说道,“你可能要刚好赶上校长讲话了。” “但是我们校长不在。”纳尔逊顺着汤姆向教职工餐桌望去,目光落在中间空着的高背椅上,“所以是由谁来讲话呢?” “不如你上去试试?你可以现在开始打腹稿了。”汤姆白了纳尔逊一眼,转回头,望着阿尔法德说道,“我有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要讲。”阿尔法德本来在开心地和一个低年级学生吹牛,说得眉飞色舞,听到汤姆喊他,他马上戴上了一张痛苦面具,用一只手捂着额头扭过头,说道,“如果是关于考试成绩,你知道的,我最近学会了一种魔法,能够将一些我不想听到的词从听觉中屏蔽出去。” “真厉害,”汤姆耸耸肩,说道,“但是很抱歉,我对你考几分没兴趣。” “那没事儿了,”阿尔法德兴致勃勃地凑了过来,问道,“什么事?” “是这样的,”纳尔逊接过话,说道,“之前我们不是一直没有机会去你们家拜访吗?这个假期可能有时间,但是我发现了一个我们一直都忽视的问题。” “什么?”阿尔法德来了兴致,“你们终于要来了吗?我的那些好东西终于能给你们看了。” “哦,我们不知道你们家在哪儿。”纳尔逊耸耸肩,说道,“我以为汤姆知道,汤姆以为我知道,但是我们确实都不知道。” “啊?是这样吗?”阿尔法德挠了挠头,“我还以为姐姐告诉你们了。” “啊?我还以为你告诉他们了。”不远处的沃尔布加伸长脖子,冲阿尔法德小声说道。 “咳咳,”阿尔法德清清嗓子,说道,“好吧,假期我会把地址寄给你们,放假以后你们要先去哪?” “伦敦,”纳尔逊眨眨眼,“为什么要寄给我们?” 沃尔布加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走到阿尔法德身边,安静地盯着他周围的几位斯莱特林学生,直到周围的人都被沃尔布加的眼神盯得发毛,终于,有一个男生忍受不住,站了起来。 “谢谢。” 沃尔布加微微欠身,轻轻提起巫师袍的两侧行了个礼,随即一屁股坐到了阿尔法德身边。 她望着纳尔逊,解释道,“因为我们家也在伦敦,而且是在麻瓜比较密集的城市中,所以为了防止被麻瓜发现,家族中的巫师为房子设置了很多保护,口头的说明地址可能没有办法让你们领会到它究竟在哪儿,除非——” “除非什么?”汤姆把玩着调羹,饶有兴趣地问道,他对这种特殊的魔法很感兴趣。 “你们可以下火车以后直接到我们家来,有布莱克家族的人带着,你们不用再费劲找了,”沃尔布加盯着汤姆,脸颊微红,低下头,继续小声说道,“我们家就在伦敦,离国王十字车站不远,绝对不会耽误你们的时间,如果你们去,我晚上就给家里写信,让他们好好准备一番。” “到也没必要铺张浪费,”汤姆婉拒了沃尔布加“准备一番”的安排,望了望纳尔逊,见他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我们和你们俩一块儿过去。” 沃尔布加握紧了桌子下的拳头,很快平复了表情,仪态端庄地望向纳尔逊的手腕,“小心得狂犬病,最好用魔法消消毒。” “?”纳尔逊头顶冒出一个问号,“你搞清楚,我是被猫挠了,不是被狗咬了。” “被猫抓也有可能得狂犬病的。”沃尔布加笃定地说道,“我今年刚学了神奇动物保护的进阶课。” “是这样吗?”纳尔逊挠挠头,抽出魔杖,指向手腕。 就在他用一团蓝光将手腕包裹时,一阵洪亮的声音从教职工长桌处传来。 “孩子们,恭喜你们,在霍格沃兹又度过了一年,今天,你们终于能告别作业,告别上课,告别繁琐的规章制度,进入到一段不短的假期……还有七年级的孩子们,祝你们在离开校园后,能够找到自己满意的归宿,我们来干一杯吧!”顺着声音向主宾席望去,之间斯拉格霍恩教授举着一杯红酒,正和七年级的毕业生遥遥对饮,饮尽杯中酒后,斯拉格霍恩教授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们尊敬的阿芒多·迪佩特校长因为一些个人原因无法参加今年的期末宴,所以由我来总结一下我们过去的一年,请原谅一个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的年轻人说太多话,毕竟可能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发表结语了。” 斯拉格霍恩教授扮了个鬼脸,在他的玩笑攻势下,四张长桌上传来了欢快的笑声。 “至于为什么今年由我来主持呢?” 斯拉格霍恩教授卖了个关子,他举起双手,一手张开,一手握着魔杖,犹如乐队指挥一般挥舞着自己的双臂,穹顶的星空飞速旋转,给人一种斗转星移的感觉,随着星图的变化,那些原本普通的装饰缓缓改变了颜色和材质,两面墙壁上的彩绘变成了一位位威严强大、富有权势的巫师,在主宾席的背后,一面巨大的、描绘着斯莱特林蛇的横幅缓缓落下,幽幽的绿光给纳尔逊一种“此物有强辐射”的感觉。 只花了几秒钟,礼堂就里用斯莱特林的绿色与银色装饰一新,每一根柱子上都点缀着镶嵌着绿宝石的银质蛇形装饰,处处彰显着斯莱特林的风格,纳尔逊环顾一圈,另外三座学院的学生已经为这称得上壮观的变装秀鼓掌了,反而是斯莱特林的学生们,一个个正襟危坐,表情矜持,好像根本不知道这种场面代表了什么似的。见到同学们的姿态,纳尔逊的后背也不自觉地挺直了一些。 “哦!看样子我们斯莱特林的同学们并不是很喜欢这份小礼物,”斯拉格霍恩教授露出了有些夸张的悲伤表情,他扶着额头,拿起桌上的一张纸,张开双手,冲斯莱特林长桌露出了自豪的笑容,大声说道,“今年学院杯的获得者是——” 纳尔逊注意到身边的同学们此刻如同蓄势待发的弹簧,它的下面可能还吊着一个小钢球、底下被一张光滑的木板接住,如果斯拉格霍恩教授再卖关子,他们可能就要把自己憋坏了。 “是斯莱特林!”斯拉格霍恩教授率先鼓起掌来,说道,“各个学院的成绩都差不多,我就不具体念了,所以,斯莱特林们,可以尽情庆祝了!” “芜湖!” 斯莱特林的长桌上爆发出一阵几乎要掀开礼堂房顶的巨大欢呼声,不愧是斯莱特林,连欢呼声都如此整齐,汤姆也兴奋地站起身来,在众人的簇拥下放声大笑着,纳尔逊先是看了眼比分差距不小的沙漏,随即被周围的气氛感染,由衷地鼓起掌来。 这个年代,四大学院的关系还没有像几十年后那样僵化,鹰狮獾蛇,它们可能存在竞争,但绝对够坦诚相待,面对蛇院的胜利,另外三所学院的学生们也献上了衷心的祝福。 “从今天开始到一周后,每晚七点都有前往国王十字车站的火车,你们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时间回家,当然,也可以在学校里和朋友多待几天……” 斯拉格霍恩教授的喊声被绵延不绝的欢呼淹没了,他不得不使用了“声音洪亮”来保证学生们可以听到自己的要求:“另外,你们的成绩单会在大约半个月后寄到之前登记的地址……未成年巫师在校外禁止使用魔杖……还有……如果在你们住所周围发现可疑的黑巫师,请第一时间报告给魔法部,并且尽可能迅速地联系自己的院长……” 望着台下乱作一团的学生,斯拉格霍恩教授欣慰地点了点头,这是他带领斯莱特林取得的三连冠了,他应当是此刻礼堂中最骄傲的人了。 “真是年轻呢。”斯拉格霍恩教授感叹道,“看样子之后得另外写封信详细说明一下注意事项了。” “我都说了,当你说完放假以后,这群混小子们就不会再听你之后说的话了。”斯拉格霍恩教授身旁,“坐在长桌后面带微笑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邓布利多一遍鼓掌,一边打趣道,“你应该先说注意事项,然后再宣布学院杯归属和放假。” “阿不……阿不思,难道你能眼睁睁地看着下面这群小家伙憋在原地,就像……就像——”斯拉格霍恩教授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一时间卡住了。 “像尿急了一样。”邓布利多一边拍手,一边补充。 “小子,你得注意阿不思的形象。”斯拉格霍恩教授俯下身,凑到“邓布利多”耳边,小声说道,“不过仅我个人而言,我觉得你的形容非常贴切。” “那不就得了。”阿不福思用兄长的脸做出自己表情,竟然没有一点儿违和感,他揉揉有些歪的鼻子,说道,“你管他形象不形象的呢?贴切不就得了。” “你这家伙,哈哈。”斯拉格霍恩教授笑着摇了摇头,他从桌上拎起一枚银勺,敲了敲盘子,瞬间,四学院的长桌上出现了满当当的食物。 当天晚上七点,一行四人就登上了前往国王十字车站的火车,感受着空荡荡的安静车厢,大伙不由得赞叹起纳尔逊“提前收拾行李”的先见之明,当然,阿尔法德和沃尔布加压根就没收拾行李,这种时候,他们那位低年级的小妹妹在这种时候终于派上了用场。 正文 征集意见 第三卷时看到一些反馈,认为这本书节奏有些赶,所以我多写了一些日常情节,但是目前又看到一些反馈,认为节奏太慢,实在是众口难调,所以想征求一下各位的意见。 。 觉得应当减少一些日常情节加快节奏的请在这段后留言。 。 觉得需要一些日常情节的请在这段后留言。 。 本书大纲不是细纲,所以不用担心删减日常后可能会出现的变节奏情况,之前因为一些原因减少了一部分二战情节,影响了各位的阅读体验,实在抱歉。至于纽蒙迦德和伊法魔尼期间的三年,其实也不是跳过,主角经历会在后续剧情的回忆谈话等内容中展开,这期间内容是为了和第二塞勒姆的剧情照应,主要是这段如果拉长写,升级打怪的内容可能会比较无趣。 预告一下,目前卷的后续内容主要是去阿尔巴尼亚寻找冠冕和宾斯教授的经历。 下一卷是三强争霸赛。 另外说明一一下勘误,由于之前章节已经被锁定,所以改不了了。。。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三章 格里莫广场十二号 从国王十字车站下车,一行人穿越九又四分之一站台,拖着行李箱走出大门,他们早早在火车上脱下了自己的巫师长袍,穿上了麻瓜的衣服,穿着光鲜亮丽的四人和周围面黄肌瘦一身破烂的流浪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袭洋装的沃尔布加抬起腿跨过一个躺在路边的垃圾堆旁不省人事的小孩,满脸厌恶地说道,“这些麻瓜,如果打不过就不要打了,每次回家都要影响心情。” “他们其实是被侵略的一方。”纳尔逊在一旁开口道,这次回伦敦他带了些零钱,从口袋中取出几枚散碎的硬币,握在手中弹向路边,在油桶和路灯的反弹下,硬币竟神奇地落入了那名流浪儿的口袋中,他重新把手插回口袋,说道,“如果让德国人赢了,恐怕你回家路上的心情会更差。” “其实现在还好,战时会有市政部门每天巡街收容孤儿,起码饿死人的情况很少了,”作为张伯伦的忠实粉丝,汤姆对英国的政务更加熟悉,他摇摇头,绕过垃圾堆,说道,“如果仗打完了,不论输赢,那时候就没有有空理会他们了,等到政府的重建工作开始,才到他们的苦日子呢。” “反正和我们没什么关系。”阿尔法德扶住头顶猪肉派的帽檐,目视前方,急匆匆地往前走,但他往日嘻嘻哈哈的笑脸早已不复存在,看得出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十五岁真的是一个恰到好处的年龄,小巫师们已经不能再被称为小巫师了,相比孩提,他们已经开始真正接触社会,并把自己放入其中,为自己安上包括但不限于阶级、身份、血统等等一系列的标签,褪去单纯、心智愈发成熟的他们在面对以前司空见惯的各种景象时,往往能够产生和一年以前完全不同的思考。 这条路阿尔法德走过四年了,年幼时出门晃荡的经历还要更多,但他还是第一次真正低下头,去将这称得上饿殍遍地的景象收入眼中,但是他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仅仅出站后的一段路,这个心思单纯的阳光少年便已经变得不忍直视起来。 “纳尔逊,”走了大概十分钟,沃尔布加在前头带路,和并肩的汤姆一起讨论家里的古董,阿尔法德拉住兴致勃勃左瞧右瞧的纳尔逊的袖子,小声问道,“冒昧地问一句,你知道他们以后会去哪里吗?” “哦?你对他们感兴趣?”纳尔逊挑挑眉毛,放慢脚步,走到阿尔法德身边,前方的沃尔布加和汤姆听到响动,转过身来,纳尔逊挥挥手,示意他们不用等自己,然后,他揉揉头发,思索片刻,回答道,“一般来说,他们会被市政部门发现,然后分配到周围公立的孤儿院里,我和汤姆就是在西城孤儿院长大的。” “你们以前也这样吗?”阿尔法德指了指身后的流浪儿,小声问道,“我不是……我是说,你们也是在街头被发现的吗?” “倒也不是,”纳尔逊摇摇头,说道,“我在伦敦有亲人,是我的姨妈一家,至于汤姆,他就是在孤儿院出生的,我们从小就在那里,倒也没经历过街头的这些风风雨雨。” “噢!”阿尔法德点点头,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么他们为什么没有被送进孤儿院呢?” “应该是孤儿院的份额不够了,”纳尔逊叹了口气,说道,“孤儿院的收入一般来源于社会捐赠、政府拨款和教会扶持,现在看来,前两项的收入应当已经很少了,至于教会,战争时期倒是能多些收入,但是很少有钱能够进孤儿院这种机构的腰包。” “为什么要钱呢?吃饱饭难道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吗?”阿尔法德无比困惑,“据我所知,巫师——” “你都说了是巫师了,”纳尔逊拍拍阿尔法德的肩膀,打断了他的话,免得他再发表什么“何不食肉糜”之类的高论,他解释道,“对于没有魔法的麻瓜来说,想要吃东西,哪怕是一块简单的黑面包,也得前一年就耕好地、种上种子,再照料半年收获麦子,把它们磨成粉,加上其他的佐料烤制,这才能吃上东西,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这其中的工序都得他们自己用双手完成。” “嘶……用手磨面粉,难以想象。”阿尔法德摇摇头,陷入了沉思。 “如果你感兴趣,这个假期有太多时间让你在伦敦街头走走看看呢。”纳尔逊拉起箱子,向着汤姆和沃尔布加背影消失的方向追去。 “嗯。”阿尔法德点点头,跟了上去。 …… “这就是格里莫广场吗?” 纳尔逊和阿尔法德很快追上了另外两人,又走了大概十分钟,他们来到了一处广场,说是广场,其实只是一处用居民楼围起来的平地罢了,这种地方在英国司空见惯,广场的地面由上了年头的青石铺成,看着锃光瓦亮的青石,纳尔逊可以想象这里刚建成时有多么平整多么气派,但被岁月磨圆了的青石此刻踩在上面却有些坑坑洼洼的。 进入广场后,沃尔布加径直向着旁边的一排房子走去,它们造型统一,同样方方正正的门楣和同样又细又高的窗户,给人一种经济适用型哥特风的观感,只见她在十一号和十三号之间站定,在身后三人的注视下左右观察了一番,随即抽出魔杖,在两座房子之间的分界线处戳了戳。 很快,十一号和十三号两栋房子向两边分开,一扇涂着黑漆的大门率先从漆黑的缝隙中挤了出来,随之而来的是一栋漂亮的大房子,它比两边的房屋高多了、大多了、也独特多了,它有着尖尖的顶和被彩绘包裹的阁楼,大门旁边甚至还插了两束花,正对着他们的两扇大窗户擦得干干净净,可以看到里面忙碌的人,和纳尔逊想象中不同,这是一栋窗明几净、生机盎然的漂亮屋子。 “看样子他们还专门打扫了外面。”沃尔布加挑挑眉毛,先他们一步跨上台阶,伸长胳膊,按响了门上的门铃,门铃下方是一个银质的蛇形门把手,但上面没有锁眼,似乎只是一个摆设或者开门时借力的地方。 “哪位?”门内很快有了回应,听起来是一位严肃的中年男人。 “是我,父亲,”沃尔布加回应道,“我们回来了。” “带着你的同学们呢吗?”男主人的语气有些着急。 “是的。” 很快,随着一阵悉悉索索锁链碰撞的声音,门从里面大开了,转轴发出“吱——”的摩擦声,一张表情严肃的脸从里面探了出来。 他长着一张和阿尔法德相差不大的脸,只是苍老一些、消瘦一些、严肃一些,短而密的黑发一丝不苟地梳到脑后,手里握着一柄色泽红润的木制烟斗,里面正冒出袅袅的青烟,他穿着一件十分正式的黑色长袍,一件称得上华丽的正常人绝对不会在家里穿的长袍。男人的脖子上挂着一根银色的项链,挂着一枚吊坠,被雕刻成布莱克家族家徽的形状——两只灰狗簇拥着一块描绘着山峰的黑色盾牌,上面点缀着两颗星星和一柄利剑。 “你们好,欢迎来家里玩,”他伸出手,轻轻和纳尔逊与汤姆依次握了握,让开身子,“我是沃尔布加和阿尔法德的爸爸,我叫博洛克斯·布莱克,请进吧。” 众人回礼,在他的招呼下走近了房子,纳尔逊注意到,在博洛克斯笔挺的衣领下藏着一枚金光闪闪的勋章,他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块梅林一级勋章。 走近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巨大的挂毯,上面用金线绣着树状图案,每丛树冠间都有一个名字,顶上是金光闪闪的几个大字:高贵的最古老的布莱克家族,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上面被烫出来了不少小洞,仿佛一个老烟枪经常在旁边抽烟一样,纳尔逊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发散到了博洛克斯的烟斗上。 纳尔逊凑近挂毯瞧了瞧,博洛克斯的声音就从他的身后传来:“这是布莱克家族的族谱,上面的每一位族人都曾经在自己的行业中充满影响力,布莱克家族是英国历史最久远、血统最纯粹的家族。” “谢谢您。”听到这仿佛推销的解说,纳尔逊感到一阵牙酸。 “不客气,先让两个孩子带你们在家里逛逛吧,”博洛克斯点点头,说道,“我先去吩咐人准备晚宴了。” 说罢,不等纳尔逊回复,他已经消失了。 “走吧。”沃尔布加耸耸肩,父亲消失后她马上轻松了下来,向着挂毯努努嘴,说道,“上面的每一个人都在自己的行业中充满影响力,当然,没有影响力的就是那些小洞。” “我以后可能也会变成一个小洞。”阿尔法德补充道,“我们家现在算上亲戚大概有十来口人,其实如果不把他们烫掉,布莱克家族应该还是很兴盛的。” “这就是纯血家族的限制,”汤姆评价道,“有些家族只剩下一个人了。” “确实。”纳尔逊望着汤姆,挑了挑眉毛。 “走吧,带你们去看看我们家的藏品,书房就在旁边,你们应该会感兴趣的。”沃尔布加说着,就要往楼上走去。 纳尔逊对格里莫广场十二号的第一印象就是黑,没想到上了二楼,还是一样的黑,倒不是说采光不好,似乎这家人非常乐意把黑色用于装修之中,不愧他们“BLACK”的姓氏。 “阿尔法德,你的房间在哪?”汤姆突然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你这么着急吗?虽然它们确实很好康,但是其实也不急。” “不,我是说,刚刚看你父亲的穿着,我感觉今晚的晚餐应该会比较正式。”汤姆揪了揪自己的衣领,说道,“我穿毛衣纳尔穿风衣感觉不是很正式。” “倒也是。”纳尔逊点点头。 “其实也没必要这种在意,毕竟我们还是未成年。”沃尔布加安慰道。 “那可不行,”汤姆白了她一眼,“你们家里人有求于纳尔吧,既然他们很有诚意,我们也不能不尊重他们。” “刚好我们之前买了一套礼服长袍。”纳尔逊补充道。 “好吧,是我欠考虑了。”沃尔布加欠身,吩咐弟弟,“你带他们去客房换衣服,我们等会儿在书房见。” …… “就这?你说的好康的东西……就这?” 书房门口,汤姆正竭力吐槽着阿尔法德专门从卧室拿来的珍藏——一台专门用于地下施工的小型钻头,据他所说,这台钻头可以在半小时内挖出一条五百米长、可以供人通过的隧道,据说这是来源于一位布莱克家族祖先的灵光一闪。 “这可是我们家族的珍藏,”阿尔法德骄傲地说道,“在我们当年被称为黑色巫师的时候,这种装置帮助当时的巫师传递了许多难以传输的情报。” “这得是多么极端的条件?”汤姆无奈地扶住额头,“什么情况需要一群巫师去钻地送信,再说,挖出来的土堆在哪?” “阿尔法德,你说什么?黑色巫师?”纳尔逊抓住了重点,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这个词。 “是的,不过那双很久以前了。”阿尔法德挠挠头,“我答应给你的家谱里就有这段故事,还挺有意思的。” 纳尔逊点点头,把这件事记在心里,紧接着,一阵“噔噔噔”的响声越来越大,踩着水晶鞋的沃尔布加走近了,她一边急匆匆地向这边赶,一边把一件件用过的化妆品丢到一旁的家养小精灵怀里。 “小姐,您的胸针忘了。” “我知道,”沃尔布加一把夺过胸针,往胸前一别,“闭嘴吧,我不想让他看到我连衣服都不会穿。” “克利切知道小姐想要什么。”这个看起来还挺年轻的家养小精灵絮絮叨叨地托着沃尔布加的裙子,向众人靠近,“小姐有了朋友以后就不需要克利切了,哦……有朋友以前也不需要。” 沃尔布加捋起长发,向后一甩,一袭红色的高领长裙看起来光彩照人,连带着身上的配饰都发起光来,她走近书房,微微欠身,冲着汤姆说道,“久等了。” “没关系。”汤姆深深望了沃尔布加一眼,这一身衣服的审美他很欣赏,汤姆点点头,夸奖道,“很漂亮,沃尔布加。” “真的吗?!”沃尔布加脚步轻快了许多,她提起裙摆,原地转了一圈。 汤姆再次点头,对于真正美丽的事物,他向来是不吝赞美的。 “抱歉,换衣服有些久,我们晚餐后或者明天再看吧,现在得快点去餐厅了。” 她春风得意,至于阿尔法德的“你在装什么呢”、纳尔逊的“我能不能去书房快速学习一下英国的餐桌礼仪”和克利切的“小姐你的耳环没扣紧”这种不足轻重的话则被她完全过滤了。 她像一只骄傲的天鹅一样昂着头在前方带路,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裹在礼服长袍里汤姆的面庞,纳尔逊则跟在阿尔法德旁边,交流着法国餐桌礼仪和英国的不同,但是他很快发现,和阿尔法德交流这种东西,真不如和家养小精灵交流。 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 布莱克家族 “这是什么?” 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时,纳尔逊注意到了墙上一处被灰布遮盖住的地方,灰布下有排列均匀的一块块突起,像货架一样。 “你不会想知道的。”沃尔布加回头望了一眼,满脸厌恶地说道。 “什么?很恶心吗?”汤姆来了兴致,说道,“如果是什么画的比较恶心的古画——” “不,是我们家一个老家伙开创的优良传统,”沃尔布加重复道,“真的,你真的不会想知道的。” “克利切知道,”跟着沃尔布加身边,几乎要被她的裙尾淹没的克利切探出头,兴奋地说道,“当每一位家养小精灵老到端不动盘子的时候,最古老而高贵的布莱克就会把它们的头砍下来粘到这面墙上,等克利切老了,也要被粘上去!” “噫,真恶心。”沃尔布加头也不回地说道,“我是不会这么做的,那样太恶心了,如果你执意想把自己粘上去,那就自己砍头吧,希望你自己把头砍掉以后还能捧着它粘到墙上。” “噫,真恶心。”汤姆应和道,但他其实并没有什么感觉。 “我都说了,你们不想知道的。”沃尔布加耸耸肩,转过身,“不要想这个了,等下还要吃……纳尔逊,你这样看我干什么?” 纳尔逊只是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他不知道未来沃尔布加发生了什么,才会成为这种传统的忠实拥趸,或许她早已改变了,毕竟有了自己的时空早已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 “没什么。”纳尔逊摇摇头,笑着说道,“克利切说得没错,你的耳环确实没扣紧,你自己摸摸,右边的那个快掉了。” 当纳尔逊一行人到达餐厅的时候,这里早已被收拾得妥妥当当,一张木制长桌的中央整整齐齐地铺着一张长桌布,四角用烛台压住,留出桌子两侧供人吃饭的空间,上首和下首的两张椅子背后镶嵌着布莱克家族的徽记,而两侧的其他椅子制式统一,同样的贵气逼人。 几套中国产的珐琅彩瓷质餐具按照同样的角度摆在每张椅子前,底下垫着一大张丝绸,两侧码着锡制的刀叉等餐具,每一张椅子后面都站着一位面庞隐藏在黑暗中的侍者——对于习惯将杂物交给魔法或者家养小精灵的巫师家族而言,用专人服侍客人可以称得上是最高级的礼节了。 纳尔逊环顾一圈,这间餐厅说大不大,比起霍格沃兹的餐厅小多了,但是说小也不小,周围几人加上等量的侍者站在餐厅中也显得这里空荡荡的。餐厅中陈设也非常讲究,从拿破仑时代的刀叉到品相上好的餐具,从踩在上面就觉得很贵的地板到房间内弥漫的淡淡幽香,从金质的烛台到水晶的吊灯和上面刻着皇家标识的蜡烛,这里的一切都在无声地呐喊着着四个大字——我很有钱! 纳尔逊表示自己确实听到了餐厅的呐喊,并且被吵得有些失聪。 博洛克斯在一位老人的搀扶下从不远处的走廊中走出,刚刚还健步如飞的他此刻正手握着一根造型精致的绅士棍,面无表情地向餐厅走来,胸口的的梅林一级勋章在烛光的照耀下一闪一闪的,他的目光先是看到了阿尔法德,在他的身上上下扫视了一番,很快挪开了视线,又把目光投向沃尔布加,看到穿着得体的女儿,他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脸,最终他的目光在纳尔逊和汤姆之间来回扫视,终于落到了纳尔逊脸上,博洛克斯点点头,走到几人身边,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请进吧,两位绅士。” 纳尔逊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此刻无比后悔自己没有把手杖拿出来,虽然它就在自己的口袋里,但这样拿出来也未免太过刻意了,他的眼珠子转向汤姆,却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看样子两人心中所想是同一件事。 纳尔:可恶,被他装到了。 汤姆:失算了。 两人理了理衣领,先行一步走进了餐厅,在侍者的引导下,坐在了主座下首的两个位置。 很快,在一双儿女的簇拥下,博洛克斯握着手杖,挺胸抬头地走了进来,他先是安排阿尔法德坐到纳尔逊身边,沃尔布加坐到汤姆身边,然后施施然走到首座,安静地坐下,轻轻按了按手边的小铃铛。 几人只占了长桌不到一半的座位,汤姆的眼神不自觉地往后方飘去。 “我还有个小儿子,他年龄有些小,怕影响到今天的晚餐,所以就叫他母亲带着他出去吃了。”看到汤姆的目光飘向了后面的几张椅子,博洛克斯解释道,“当然,如果你们喜欢小孩子,之后也可以叫他过来陪你们玩。” “不用了,”汤姆点点头,“打扰您了。” “怎么能说打扰呢?”博洛克斯彬彬有礼地回应,丝毫没有因为汤姆的年龄或者身份而轻视他,“你们两位是我的两个孩子在学校里的好友,还是顶优秀的同学,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请你们出来聚聚,表达一下我这个不称职父亲对你们的感谢,今天总算有了机会,应当是我荣幸才对。” “布莱克先生,”汤姆哪见过这种阵仗,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回应道,“您言过了,沃尔布加和阿尔法德也帮助了我们很多。” “没错。” 纳尔逊接过话头,从刚刚开始,他就在沉默中观察,发现布莱克家族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样排外、那样自负、那样不知所谓,反而表现出了超越大多数人的教养和眼光,他一直在纳闷,这样一个家族是怎么做到在不到四十年的时间里像坐火箭一样迅速衰落的,他点点头,说道,“他们俩也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此刻的阿尔法德安静地就像一只淋了雨的小鸡仔一样,平常爽朗的沃尔布加也摆出了一副诡异的姿势,看上去就像她用左手缠住了自己的右手,又用右脚缠住了自己的左脚。 “哦呵呵。” 博洛克斯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很快化解了餐厅中的尴尬氛围,他可能自己也没想到,纳尔逊和汤姆并没有怎么紧张,反而是最指望的沃尔布加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他瞥了一眼这个满脸通红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女儿,轻咳一声,引导着话题往她所熟悉的校园生活去,在他对校园生活的无限关切下,五个人终于能够畅通无阻地交谈了。 在聊天的过程中,一道道菜也快速的上了上来,但谁也没有动刀叉,直到管家捧着一瓶餐前的甜酒走了上来,“砰”地一声打开塞子。 巫师的餐桌礼仪和英国的普通人们有很大的区别,作为几百年前就已经将餐厅魔法开发到极致的族裔,他们完全不用担心上菜时间的问题,一道菜花不了太多时间,也不用担心菜凉的问题,因为每张盘子上都附加了维持食材状态的魔法,所以这种上完所有菜后由男主人斟酒的流程已经算得上是“繁文缛节”了。 “威尔特宁先生,”博洛克斯首先为离他最近的纳尔逊斟满了一杯,笑着说道,“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您的家族应当是来自北欧吧?” “哦?”纳尔逊抬起头,望了博洛克斯一眼,“说实话,我从小在伦敦长大,并没有见过我的双亲,所以对这方面的事情不是很了解。” “抱歉,”博洛克斯微微欠身,“我曾经也听说过威尔特宁的大名。” “没关系,布莱克先生,”纳尔逊耸耸肩,说道,“能和我说说他们吗?我一直没找到相关的资料,关于自己的出身。” “在霍格沃兹当然找不到这方面的资料,学校的图书馆里只记载了一些英国的家族,我的纹章学学得不错,”博洛克斯冲自己的一双儿女使了使眼色,示意他们不要冷落了汤姆,一边走到汤姆面前为他斟酒,一边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威尔特宁家族的家徽应当是这样的。” 他很快斟好了五杯酒,先是声明了一下“未成年人只有这一杯”,然后兴致勃勃地扯过一张餐巾,沾着果酒在上面画起来。 很快,一枚纳尔逊曾经在纽特记忆中的梅尔干身上见过的徽记被博洛克斯缓缓画在了纸巾上,这似乎真的是他所擅长的事情,博洛克斯一边画,一边开心地说道: “盾徽,蓝色,被溪流截断,顶一目,金质——我记得应该是这样,金属色是金色和原色是蓝色。”画完徽章主体,他在底下留了一幅空白的卷轴,有些苦恼地挠挠头,说道,“卷轴上的箴言我忘了是什么了,两边有没有守护兽、还有没有什么其他配饰我也记不清了,实在是抱歉。” 博洛克斯画完,轻轻地把面前的餐巾推到纳尔逊面前。 “威尔特宁家族之所以被称为溪边的威尔特宁,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姓氏在挪威语中的词根和家徽上的溪流,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威尔特宁家族特有的变形术和与生俱来的变形术天赋,”博洛克斯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纳尔逊,说道,“阿尔法德曾经给我说过你在变形术上的成就,作为一个年轻人,你做到了许多老巫师都办不到的事情,这还是在没有传说中威尔特宁变形魔法的前提下,如果有机会去布斯巴顿,可以打听打听这方面的消息。” “原来如此,”纳尔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其实在看过纽特那被魔改的记忆后,他也找过没人的地方偷偷变过龙玩,但是效果并没有梅尔干那么好,反倒像是一位初学者在玩双截棍,“非常感谢。” “很抱歉没有画完威尔特宁的家徽。”博洛克斯继续诚恳地道歉。 “您不必这样,”纳尔逊盯着餐巾上简单的家徽,所谓溪流也只是一道横杠,看起来简陋极了,但是他确信,这就是威尔特宁家族家徽的主体,“您这已经算帮我大忙了。” “好吧,”博洛克斯摇摇头,说道,“剩下的部分我可以派人帮你去北欧的纹章院找找,或者……我觉得格林德沃大人那里应该有这方面的资料,听说纽蒙迦德有一座黑石高塔,里面收藏着全世界魔法图书馆中藏品的复制品。” 纳尔逊歪歪头,注意到聊得热火朝天的另外三人也有两人竖起了耳朵,只有沃尔布加一个人沉浸其中。 “我什么时候回去找找看。”纳尔逊点点头,玩味地问道,“大人?您见到格林德沃本人了吗?” “哦……格林德沃大人,”博洛克斯的眼神中马上带上了崇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距离纳尔逊提供联系方式也没有几天,这个看起来至少有自我判断力的男人仿佛中了格林德沃的夺魂咒一般,已经有些痴狂了,“我没有见到他本人,但是他给我们安排了任务。” “任务?”纳尔逊有些好奇,还有他不知道的任务?英国的任务难道不应该在自己这里报备吗?原来自己已经被“架空”了,想到这里,他问道,“方便透露一下吗?” “当然,”博洛克斯奇怪地看了纳尔逊一眼,似乎对于纳尔逊的不知情,他还要更加惊讶,“联系我们的那位巫师希望我们能够团结所有能够团结的力量。” “推翻魔法部?”纳尔逊挑挑眉毛。 “不,重启三强争霸赛。”博洛克斯又瞅了纳尔逊一眼,他感觉越来越跟不上这个年轻人的想法了。 “哦,原来是三强争霸赛啊。”纳尔逊点点头,“用赛事来推进邦交正常化确实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的确如此。”博洛克斯应和道。 “我其实一直很好奇,布莱克先生,”纳尔逊突然前倾身体,压低声音,认真问道,“你们家族不论谁当权,都是英国一等一的大贵族,为什么要冒着风险联系格林德沃呢?要知道,他在英国可没有什么势力,甚至一直有人说邓布利多能够轻松战胜他。”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五章 巫师与麻瓜 “威尔特宁先生,您真的觉得我们家是英国一等一的大家族吗?” 博洛克斯突然凑近纳尔逊,反问道。 “难道不是吗?”纳尔逊盯着博洛克斯的眼睛,两人相距如此之近,以至于他甚至可以从这双漆黑的、和阿尔法德与沃尔布加一模一样的眸子中看到无比强烈的名为“野心”的情感,这双眼睛以后会属于很多人,属于雷古勒斯,属于小天狼星,属于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但似乎只有这种野心才最适合这双眼睛。 博洛克斯深深望了眼自己的儿子和女儿,缓缓开口,“您似乎觉得我们家族有很多钱,在魔法部有很硬的关系——” “这难道不够风光吗?”纳尔逊打断了他的话,摇晃着酒杯,任由酒液爬上杯壁再缓缓滑落,说道,“我研究过英国的纯血家族,从古至今,神圣二十八家都掌管着几乎所有的权力,不论政权更迭,不论时代变迁,不论坐在魔法部部长位置上的是什么人,你们都能安稳地坐在干岸上、坐在王座上,当遇到危险,会有麻瓜出身的巫师去拼杀,当遇到难以解决的事情,会有金银财宝为自己开路,这难道不是权势吗?” “您似乎并不清楚英国的国情,魔法部部长有时候并没有看起来那么风光。”博洛克斯苦笑道,“就拿现在的魔法部长,那个赫奇帕奇的麻瓜小子来说,我承认,他是有一些本事,也很有眼光,但是他和威森加摩的傀儡并没有什么区别。” “威森加摩的首席,沙菲克法官,也是你们纯血二十八家的一员。”纳尔逊摇摇头,反驳道。 “是啊,操纵着魔法部长的人,简直权势滔天,但是您并没有看到我们千百年来的遭遇。” “请讲。”纳尔逊做足了洗耳恭听的姿态。 “巫师,哪怕是再强大再伟大的巫师,也和墙角的老鼠并没有什么区别。”博洛克斯摇摇头,“您觉得我们家这栋房子价值几何?” “应该挺贵的?”纳尔逊四下打量了一番,望了望窗外有零散行人散步的格里莫广场,说道,“我不是很懂房地产的行情。” “曾经,它是一栋无价之宝,那时候有一条公路直通对角巷,周围零零散散地分布着几处巫师家族的庄园,甚至这栋房子也有一座比格里莫广场大很多倍的庄园,那时候没有人不羡慕布莱克家族,有这样一栋漂亮、昂贵的大房子。” “嗯,确实很漂亮。”纳尔逊看着房间里除了黑以外没什么毛病的陈设,很难把它和凤凰社时期那栋脏乱差的屋子联系起来。 “可是这一切很快就变了。”博洛克斯握紧拳头,在头顶挥舞了两下,说道,“麻瓜的城市发展得飞快,伦敦在不断地向外扩张,很快地,我们的庄园就被包裹在了新城区之中,您觉得对于麻瓜来说,会魔法的巫师应当是什么?” “是巫师啊?还能是什么?魔法师?变种人?还是——” “是神明。”汤姆突然插入两人的话题,见到纳尔逊和博洛克斯都望向自己,他摆了摆手,说道,“抱歉,我只是不小心……” “说得没错,冈特先生,”博洛克斯赞许地望了汤姆一眼,“我认识您家族中的长辈,恕我直言,他们并不能算是什么出众的人,没想到冈特家族竟然有了你这样的后代。” 不等汤姆回应,他就转过头,望向纳尔逊,说道,“不论从智慧、历史还是力量上来看,麻瓜眼中的巫师就是凡人眼中的神明,但是您是否见过东躲西藏、被凡人撵着跑的神明呢?这样的神明还称得上是神明吗?” “这难道不是巫师保密法的要求吗?” “保密法……啊,没错,保密法,”博洛克斯咧着嘴,为自己斟了满满一杯酒,一口吞下,脸上泛起一片不健康的潮红,摇头晃脑地说道,“我小的时候第一次听说保密法,还觉得它是一部伟大的法律。” “小时候”纳尔逊重复着博洛克斯的话,问道,“那么现在呢?” “现在?” 博洛克斯想了想,说道,“现在我仍认为它是一部伟大的法律,这是巫师对这个世界最深的怜悯,如果只有巫师,世界绝对会很快陷入寂静,它一开始就是为了将麻瓜从黑巫师那些灭绝人性的屠杀与折磨中解救出来,给他们一个安全的容身之所,和现在纽特·斯卡曼德每天在倡议的那个《神奇动物保护法》并没有什么区别,我们需要麻瓜,正如我们需要神奇动物!但是我们为什么要害怕我们保护的种族?究竟发生了什么?让我们对麻瓜的怜悯逐渐变成了畏惧,变成了忍让,以至于几百年后才终于有格林德沃大人站出来唤醒矫枉过正的魔法界?在这些蠢材无底线无休止的‘保护’下,麻瓜甚至真正有了和巫师叫板的能力,我们需要他们那些武器吗?上周甚至还有一枚填装着爆炸物的铁柱撞到了我们家的保护罩。” 纳尔逊陷入了沉默,他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博洛克斯。 在博洛克斯的眼中,推崇保密法的巫师们无疑是一些矫枉过正的极端者,像极了纳尔逊在很久之前曾经见过的那些极端的环境保护者们,他们宁愿饿殍遍地,宁愿关停所有工厂,宁愿回归茹毛饮血的时代,宁愿将人类几千年创造的文明称为地球的癌症,宁愿视那些同样能够保护环境的发展方式而不见,始终坚持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观点,从而陷入无意义的抗争。 “我理解,”见纳尔逊陷入了沉默,博洛克斯用自以为亲近的声音宽慰道,“您是被麻瓜抚养长大的,所以思维方式一时间没转换过来是正常的,等过几年就会明白差距的。” “等等,”纳尔逊出声打断他的话,盲生终于发现了华点,“但是麻瓜和巫师都是人类啊。” “怎么会呢?”博洛克斯笑着耸耸肩,“同一物种内怎么可能有差距如此大的个体呢?难道小鸡仔也可以叫凤凰了吗?” “那么麻瓜出身的巫师算什么呢?”纳尔逊反问道。 这下轮到博洛克斯沉默了,他沉吟片刻,开口道,“这些……就交给学者吧,并不重要,其实我想说的是……” 他似乎也不知道自己想说的是什么,一时之间卡在了这里。 “是什么?”纳尔逊顺着他的话问下去。 “真正打动我的,就是格林德沃大人的主张,我很久以前就听说过他的主张,但一直苦于没有沐浴他真理的机会——麻瓜就应当被更有才能更具力量的巫师统治、管理、驯养,而更有能力的人理应登上更高的位置,获取更多的资源,希望这可以解答您的困惑。” “原来如此,”纳尔逊点点头,“他的这番话确实很容易让巫师产生共鸣。” “作为格林德沃大人的得意弟子,”博洛克斯“我们家族对您也是极为重视的,这也是我总是让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孩子邀请你们两位来家里做客的原因。” 说罢,他面露微笑,冲着汤姆点了点头,“我在霍格沃兹读书的时候,虽然有非常优秀的学生,但他们其实称不上完美,甩不开他们身后的人太多,而你们二位不同,据我所知,像你们这样能够把别人远远甩开的人,最近的,就是阿不思·邓布利多了。” “邓布利多有这么厉害吗?”汤姆有点儿不服气。 “当然,他比起冈特先生还是要差一点儿的,”博洛克斯眨眨眼睛,说道,“抛开我的孩子们不讲,作为斯莱特林的前辈,我本人也很想看看,几百年来最优秀的斯莱特林长什么样子。” “我姓里德尔,”汤姆耳朵变得红润,低下头,僵硬地说道,“汤姆·里德尔。” “好吧,里德尔先生。”博洛克斯挑挑眉毛,为汤姆的空杯子倒满了饮料。 “您言过了,”纳尔逊摇摇头,“我们比起邓布利多教授,还是要差很多。” “毕竟他已经这么老了。”博洛克斯耸耸肩,丝毫不顾及邓布利多正值壮年,甚至以后自己可能会比他死得更早这件事,看得出他似乎很不待见邓布利多,“活了这么多年,总会有些绝活。” 纳尔逊笑着摇了摇头,博洛克斯见状,再次按了按手边的小铃铛,几位仆役上前一步,揭开了扣在食物上的盖子。 映入眼帘的是一桌丰盛非常的晚餐,各种纳尔逊叫不上名字的菜品和肉类把桌子占得满满当当,纳尔逊注意到自己身前的饭菜采用了偏法式的做法,而汤姆的面前甚至还摆了一盘红艳艳的小西红柿,这让纳尔逊不由得高看了博洛克斯一眼,愈发好奇由这种人领导的家族是怎么没落得那么快的。 当食物的香味充斥着整间餐厅时,桌上的几人已经换上了轻松一些的话题,大家谈论着斯莱特林,谈论着霍格沃兹,谈论着明年可能就要在霍格沃兹举办的三强争霸赛,推杯换盏中,一阵阵笑声回荡在餐厅里。 餐桌上,纹章学造诣深厚的博洛克斯为纳尔逊和汤姆详细介绍了英国的纯血二十八家,并且着重介绍了汉格顿的冈特一家。 “当年冈特家族就住在格里莫广场附近,这里的巫师家族搬离到只剩我们两家,可惜马沃罗·冈特把房子卖了,”博洛克斯叹息着摇头,望了汤姆一眼,“我小时候还和您的一位长辈打过架。” “莫芬?” “莫芬·冈特?”博洛克斯皱着眉头,“好像是叫这个名字,他是您的……” “舅舅,他是我母亲的弟弟。” “那就是他没错了,”博洛克斯叹息道,“说真的,我挺羡慕冈特家族的,这样一个家族能够培养出您这样的后代,简直是老祖宗显灵了,哦,也对,冈特家族的祖先是斯莱特林大人,他显灵确实可以创造这种奇迹。” “他们没培养过我,我和冈特家族不熟。”汤姆抿着嘴巴,回答道。 “啊,是这样吗?抱歉,”博洛克斯咂巴咂巴嘴,“那他们简直太幸运了。” “说到培养,”酒足饭饱的纳尔逊突然开口说道,“对格林德沃而言,只要是巫师,就是一视同仁的,如果他真的成功了,那时候可能就不会再有家族培养和资源这种事了。” “是这样吗?那我需要好好考虑一下。”博洛克斯皱了皱眉头,很快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再次深深望了自己的子女一眼,盯着玻璃杯一言不发,半晌后,他望向纳尔逊,认真地问道,“威尔特宁先生,您的想法和格林德沃大人一样吗?” “没有两个人会有完全一样的想法,”纳尔逊摊开手,说了一句说了等于白说的回答,“哪怕是最坚定的圣徒都不一定会赞同格林德沃的每一句话,我又不是格林德沃,怎么可能和他的想法一样呢?” “我是说……对于我们这些家族,”博洛克斯斟酌着用词,再次把目光投向了两个孩子,“比如说布莱克家族,您的想法是什么呢?据我所知,和我们接触的那些人的想法和您应该也有些不太一样,这也是我想要找您的原因之一,希望能够更加直接地接触到格林德沃大人,省过那些……惹人烦的中间步骤。” 博洛克斯似乎看出了什么,不断试探着。 “我?阿尔法德和沃尔布加都是我的好朋友,”纳尔逊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着摇摇头,“我倒是很好奇,是谁告诉你们我是格林德沃的得意门生的?说实话,我觉得格林德沃和我应该都没说过这句话。” “我明白,总有一些人喜欢乱嚼舌根,但是我发誓,我们当中没有人主动打听这些,”博洛克斯面容严肃地说道,“我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案的。” “不着急,”纳尔逊拿起一张餐巾,轻轻擦了擦嘴,说道,“我和汤姆过段时间可能要去趟阿尔巴尼亚,中间会从克拉科夫中转,或许可以顺路带您去纽蒙迦德,有兴趣吗?” “什么时候?”博洛克斯表情丰富极了,他似乎没想过纳尔逊会发起这种邀请,有些兴奋地搓了搓手,说道,“我想我应当去准备准备。” “我们准备……”纳尔逊说着,止住了话题,他望了望汤姆,问道,“你不是说要在伦敦办点事吗?” “回来也一样,什么时候都可以。”汤姆抬起头,对博洛克斯说道,“我们明天就走。”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六章 靠近黑塔的黑色巫师 “我们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吗?” 博洛克斯拿出一瓶香水喷雾,闭上眼睛,往脸上呲了几滴,看起来比年轻男孩见心上人还要上心,他收回香水,拿出一块手帕捂住口鼻,厌恶地看了看天空和周围朦胧的暮色,接着问道,“格林德沃大人还有什么喜好吗?我怕这些礼物不称他的心意。” 几位穿着盗版圣徒黑袍的巫师一动不动地站在他的身后,如同雕塑一般,让人误认为是他为钟爱雕塑艺术的格林德沃准备的礼物。 “您都问了一晚上了,”纳尔逊笑着摇摇头,“他并不是很在乎这些东西,您知道的,再珍贵的宝物,也不会有他的珍藏珍贵,除非——” 纳尔逊止住话头,笑嘻嘻地摆了摆手,博洛克斯见状,把手伸进口袋,追问道,“除非什么?” “哈哈,我说了你也抓不到。”说罢,纳尔逊冲身边还没睡醒的汤姆挤了挤眼睛,走向了格里莫广场正中央,整整齐齐摆着一排箱子的地方。 你见过凌晨四点的伦敦吗?这是一天中空气质量最恶劣的时候,而这个时代恰巧是伦敦有史以来空气质量最恶劣的时代,感受着空气中宛若沙子一般的污染物,纳尔逊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戴上口罩。 他在地上踩了踩,走来走去,找了一块相对平整的地面,从口袋中抽出一根长长的黑色手杖,将它点在地上。 “这些可恶的麻瓜,我从小就没见过什么晴天。” 天空像是被一块抹布糊住了,博洛克斯站在汤姆身边,故作镇定地踱着步子,一边望向天边,等待着想象中前来接应的圣徒。 “布莱克先生,”汤姆打着哈欠,说道,“这和麻瓜可没什么关系,哪怕这里没人居住,您也很难见到太阳。” “倒也是。”天边翻起了鱼肚白,在雾霾的折射下显现出死鱼的色泽,博洛克斯拿出怀表,挣扎了片刻,终于开口问道,“威尔特宁先生,我不是想要催促您,只是想知道,接应我们的人什么时候来。” “接应我们的人?”纳尔逊摇摇头,“我只是在测量。” “测量什么?” “测量我应该画一个多大的圈。” 话音刚落,纳尔逊紧握手杖,高高地举起,然后用力地插向地面,手杖仿佛插进豆腐一般毫不费力地没入格里莫广场的青石地砖中,紧接着,在博洛克斯惊骇目光的注视下,一个以纳尔逊为中心,半径约十米的白色光圈径直从地面升起,恰到好处地将在场的巫师和那些箱子囊括其中,他总算明白了纳尔逊为何要他早早地安排人施展麻瓜驱逐咒,又为何让他把要带的人和物品集中在一块空旷的场地。 纳尔逊扫视一圈,见没有什么东西被遗漏,于是把另一只手放在手上顶端的宝石上,用古希腊语高声喊道:“皮提亚!中枢——” 一阵刺目的白光闪过,下一秒,一行人连带着行李消失在格里莫广场中央,至于早上起床的麻瓜看到广场中央仿佛刀削一般圆形的平整地面会延伸出什么都市传说,这就不在纳尔逊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在所有人都没有发现的地方,纳尔逊的口袋中,因为听到古希腊语皮提亚名讳的缘故,那枚嘉德骑士团勋章却因为纳尔逊的高喊迸发出了一阵同样炫目的银光,但装着不知道多少杂物的口袋里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人看到这道完全不逊于外界的强光,而它的光辉并未伴随着声响或是发热,甚至连它的主人也没有感受到这奇异的变故,不多时,光芒渐渐消退了。 “呼呼呼——” 寂静的传送过后,博洛克斯大喘气的声音传入众人的脑海,除了早就闭上眼睛的纳尔逊和压根就没睁开眼睛的汤姆,一行人终于缓缓从强光造成的短暂失明中恢复过来,博洛克斯抬起头,正好对上了纳尔逊好奇的眼神,“布莱克先生,您晕车吗?” “啊?”博洛克斯眨眨眼睛,惊疑不定地问道,“已经到了吗?” “是啊,您以为呢?”纳尔逊伸出手,指指四周,只见一行人正身处一座巨大的白色圆顶建筑内,脚下雕刻着造型繁复、穿金戴银的圆形魔纹,宽阔的场地中还要数不清的这样的魔纹,数不清的货物和巫师正在当中忙碌着,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 “目的地,纽蒙迦德……来访地,伦敦,嗯?现在伦敦到克拉科夫的传送已经开放了吗?”一位戴着啤酒瓶底一般厚重眼镜的年轻黑袍巫师从不远处的登记处跑来,挥舞着一本小册子,满脸嫌弃地盯着魔纹上散落的碎石,“说了多少次,传送的时候不要带垃圾过来,我们清扫会耽误下一波的传送。” “好的好的。”纳尔逊摆摆手,“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下次可不能这样了,之前有个家伙带了半只虎鲸过来,给我们恶心得几天没吃下饭,”登记巫师扶了扶眼睛,继续盯着小册子,“来访事由,拜谒?这是什么?我还以为你们是给什么地方送军资呢!申请人,纳尔逊·威尔特宁……威尔特宁……” 他念叨着名字,猛然意识到了来访者是谁,他身体紧绷,原地站直,右脚的靴子重重磕到左脚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他把小册子丢到地上,行了个标准的巫师礼,大喊道:“威尔特宁大人!” 周围忙碌的巫师听到登记巫师的喊声,顿时停下了手头的工作,纷纷向纳尔逊的方向望来,他感到尴尬极了,恨不得找个箱子打开躲进去,只好在周围人的注目礼下施施然走向登记巫师,站到他的面前,轻咳一声,说道,“你带他们去纽蒙迦德吧,这些是英国的巫师,想要加入的,你可一定要好好招待。” “您呢?威尔特宁大人,”登记巫师的脸蛋通红,如果不是因为害羞,那就是被风吹得,他不依不饶地问道,“您不亲自带着他们去吗?” “我?”纳尔逊挠挠头,“我还有点儿事儿,所以给他们留了一封介绍信,你如果找不到人拿主意,就去找茨威格吧,茨威格你认识吧?我走了以后这地方应该就托管给他了。” “我知道,”登记巫师目光炯炯地望向纳尔逊,可是在啤酒瓶底的折射下,变成了囧囧的目光,他有些害怕却又异常坚定地说道,“茨威格大人吩咐了,如果您回来这里,一定要把您留下来然后通知他。” “你知不知道这种事情不适合这么明目张胆地告诉目标,很容易让他逃跑。” “我——” “嗯?我想起来了”望着啤酒瓶底眼镜下通红的脸,纳尔逊拖长了嗓音说道,“你从北极回来了?” “大人,是南极。”登记巫师纠正道。 “我觉得我已经想起来为什么送你去南极了,”纳尔逊扶额,凑近一些,低声恐吓道,“我觉得像你这样年轻有为的巫师应该再去北极考察一番,北极熊也是一种充满魔力的生物。” “我……” “其实我也很想去见茨威格,我真的很想他,”纳尔逊苦着脸,换上一副难过的语气,“见不到他的我其实比他还要伤心,但是你知道的,有些事情就是时间不等人,你想想,你现在盘问我十分钟,如果以后就差这十分钟可怎么办?” “我……”啤酒瓶底有些动摇。 “你想想,其实根本没有人看到过我来这里,”见到啤酒瓶底又想反驳,纳尔逊顾不得换气,继续说道,“毕竟没有人想去北极考察,我和茨威格的事情是我们的私交,但是有一些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去做,如果有幸能活着回来,我请你去北极吃虾,你到时候记得联系我。” “活着回来?”啤酒瓶底的脸上带上了惊恐,“大人,您?” “唉,”纳尔逊趁热打铁,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问道,“告诉我,我们的宗旨是什么?” 啤酒瓶底又一次站得笔直,格林德沃的名言脱口而出,“为了——” “没错,”纳尔逊跟着他一块说道,“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于是乎,啤酒瓶底脸色严肃地转过身,迈着小碎步小跑向登记台。 “等等。”纳尔逊叫回他,附耳吩咐了几句,然后才把他放走。 做完这一切,纳尔逊耸耸肩,走回了汤姆身边,伫立良久的博洛克斯望着周围称得上繁华的来往巫师,望着一处处亮起的魔纹上突然出现的重要物资,望着清理掉物资后马上亮起用于下一波接收或者转运的魔纹,震撼于在这样一片不如对角巷一条街大的空间里,货物的吞吐量在短短十几分钟内就超过了布莱克家族生意数月吞吐量的总和,作为一家之主,他能够看到更多东西。 巫师常见的交通方式几百年都没有什么变化,无外乎飞天扫帚、魔毯这种交通工具,幻影移形这种高级魔法,亦或者飞路网、门钥匙这些传送道具,但他们或多或少都存在着缺陷,比较直观的一点就是,它们至少需要一个人使用,并且不能携带太多东西。 而博洛克斯却看到,就在他身边的一处魔纹内,一箱箱看不出是什么的货物凭空冒出,被等候在这里的炼金人偶搬走后,又一批货物出现在同样的位置,他很难想象,如果真的起了冲突,英国的巫师在家门口送战略物资的速度可能都没有纽蒙迦德一道魔纹来得快。 作为曾经专精于传递与运输的“黑色巫师”,布莱克家族最自豪的发明便是双面镜和相连的消失柜,但这些代价高昂的道具和克拉科夫的传送魔纹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之前还对自己家族的技术颇有信心的博洛克斯此刻意识到,或许一起带来的那些金银财宝反而是自己目前手头最珍贵的东西。 他握了握拳头,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醒醒,汤姆。”纳尔逊走到一堆箱子旁,望着正坐在上面,用胳膊支着头,摆出一副高冷模样打盹的汤姆,轻声叫道,“我们该走了。” “啊?”汤姆睡得有些死,这声呼喊叫醒了一旁的博洛克斯。 纳尔逊扭过头,望着博洛克斯,笑着说道,“很震撼,不是吗?这就是我为什么很建议您来纽蒙迦德取经的原因。” “确实……很震撼,”博洛克斯点点头,说道,“我还以为圣徒之前的停战是真停战了,现在想来,” “您看到这些,再想抽身可就难咯。”纳尔逊打趣道。 谁知博洛克斯转过身,认真地向纳尔逊说道:“我们家族是不会逃跑的,追随强者,是每一位向往强大的巫师的本能,我认为格林德沃大人无疑就是这样一位强者。” “呃,”纳尔逊挠挠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摊开手,介绍道,“这里是克拉科夫,欧洲地理中心,也是纽蒙迦德‘巫师高速公路’的中枢,其实哪怕不打那些烂仗,在和平年代,这里用于物流的价值也会是相当高的。” “确实……”博洛克斯揉着下巴,重重地点了点头。 “昨天阿尔法德给我借阅了一些布莱克家族的书籍,”纳尔逊接着说道,“我注意到布莱克家族发家的魔法其实和这里有诸多相似之处。” “我们比起格林德沃大人创造的奇迹,简直是差远了。” “不,您可不要妄自菲薄,”纳尔逊摇摇头,“这里虽然不是我主持修建的,但是一开始是我在管理,虽然没有什么实质工作,但是我能够感觉到中枢的巫师都是在摸着石头过河,您可能只是没有想到这些想法,但是魔法上的事,想必布莱克家族会更有经验,这也是我极力向格林德沃推荐你们的原因。” “实在是太谢谢您了。”博洛克斯摘下帽子,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接下来的路会有人带你们走的,”纳尔逊挠挠头,伸长胳膊,在汤姆耳边打了个响指,汤姆顿时被惊醒,纳尔逊抓住他的胳膊,向博洛克斯告别,“我们赶着去阿尔巴尼亚,先告辞了!” 说罢,他拉着汤姆,闪身瞬移到了不远处一处刚刚亮起的魔纹处,临走之前,纳尔逊深深望了眼自己之前尴尬时想要钻进去的那个大木箱,紧接着白光乍放,两人消失不见,不到一眨眼的功夫,紧临的魔纹亮起,一颗大光头闪着光冲了出来。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阿尔巴尼亚 跨越传送魔纹的感受和从一个水坑跳到另一个水坑并没有什么区别,经过了两次传送并且刚刚稍微补了会儿觉的汤姆终于清醒过来,他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满眼的蓝色,天空和海面,除了白色的水鸟和浪花以外,几乎一切都是蓝色的。 不知道从哪儿吹来的潮湿海风直挺挺地打在汤姆脸上,他低下头,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块高耸的石土“柱子”上,四面环海,不远处是绵长的白色海岸线,这根“柱子”高出海岸线四五米,顶部仅能容纳几人站立,最中间摆放着一个小型的、刻着传送魔纹的石盘,汤姆走到边缘,弯下腰向下望去,石土柱的下半截比上半截还要不堪,布满空洞和流水侵蚀后的痕迹,看起来摇摇欲坠。 汤姆摇摇头,缩回脑袋,站在依旧发光的石盘旁等待,他感到有些奇怪,明明是纳尔逊先进来的,为什么却是自己先出来。 不多时,湿热的海风变得轻缓,但这反而让周围的空气变得更加湿热,汤姆看到额角滴落下的一滴汗水落在石土柱被晒得发烫的表面上瞬间气化,只好从袖子中甩出魔杖,原地施展了一个将石阵囊括进去的清凉咒。 “这个地方很神奇。” 正在看海鸥捕鱼的汤姆回过头,看到捧着一本书的纳尔逊从泛着光的魔纹中缓缓走出,那似乎是一本介绍阿尔巴尼亚国情的书籍,随着他脚步的踏出,光芒熄灭,可又在熄灭的瞬间亮了起来,纳尔逊挑挑眉毛,用单手合上书捧在怀里,抽出魔杖向身后一挥,以岩石作为基座的传送魔纹登时裂成几块,丧失了光泽,而那刚刚发起的传送也显而易见地中断了。 “啧啧,”纳尔逊摇摇头,说道,“果然还是追来了么?” “谁?”汤姆眨眨眼睛,开口问道。 “当然是想要抓我回去的人,我和你说过的,茨威格。”纳尔逊笑笑,摆了摆手,“倒是无所谓了,在我们离开之前,他都追不过来,除非他骑着扫帚飞过来,然后在阿尔巴尼亚全境巡航……” 想象到了一个勤勤恳恳骑着扫帚巡逻的光头形象,纳尔逊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汤姆却没有把握住他的笑点,反而忧心忡忡地指了指纳尔逊身后碎了一地的石盘,问道,“你把它打碎了,真的没有关系吗?” “没关系,”纳尔逊摇摇头,“我可以随时再建一个,我那柄可以联通网络的手杖,就是中枢的一个重要部件。” 说罢,他从口袋中抽出手杖,握在手中转了一圈,然后一抬手将它丢上空中,在手杖快要下落时,举起魔杖,轻轻一指,“为我避开旁人。” “哦,这儿也没什么旁人,”纳尔逊终于注意到自己周围的环境,挑了挑眉毛,自言自语道,“我记得当初找地方的时候,海面还没这么高。” “可能是汛期吧。”他摇摇头,弯下腰,握着魔杖抹了抹地面石土柱的边缘,很快,一道阶梯仿佛从石土柱上生长出一样向那片白色的沙滩延申过去,手杖飘在头顶,不断旋转巡视着,而纳尔逊则带着汤姆,踩着刚刚联通的阶梯走了下来,当他们到达沙滩、脚踏实地时,身后的阶梯却如同沙子堆的城堡,被风一吹就散开了。 “我们这是在哪?”汤姆问道。 “不是你说吗?”纳尔逊奇怪地望向汤姆,“你心心念念的阿尔巴尼亚。” “我还以为我们会降落在一片森林、或者其他的什么类似的地方,没想到会是海边。”汤姆点点头,继续说道,“和我想象中有点儿区别。” “你不能因为阿尔巴尼亚有森林,就把它当作内陆国家,”纳尔逊笑着摇摇头,拍了拍汤姆的肩膀,向前方走去,这片海滩虽然很长,但是并不宽,距离生长着树木的土地并不遥远,翻过一块巨石,两人就踏上了湿润的泥土,虽然身边此刻只有一些低矮的小灌木,但森林已然不远了,纳尔逊站在原地,等待着有些喘气的汤姆,说道,“现在你可以把纳吉尼放出来了,这种环境应当比较适合她。” 汤姆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枚被纳尔逊涂了一半红色的小银球,轻轻地按了按上面的机关,把它小心放到地上,不一会,一条鳞片都比小银球大的黑色巨蟒轻松地从里面爬了出来,纳吉尼先是抬起头,观察了一番周围环境,又爬向汤姆,把自己盘在了他的周围。 “纳吉尼,我要走路,”汤姆无奈地拍了拍纳吉尼脖子处的鳞片,用指节在鳞片的缝隙处刮了刮,然后望着把自己解开的纳吉尼,问道,“我们要直接走过去吗?” “走过去?”纳尔逊摇摇头,“我只是先来岸边,海面上太晒了,我可不知道你要找的东西在哪儿,我已经把你逮到阿尔巴尼亚的森林了,接下来该你带路了。” “这是森林?”汤姆皱着眉头,望着周围因为被海水盐碱侵蚀而营养不良的小树苗们,问道,“你把那个传送阵弄坏了,不会影响纽蒙迦德在这边的事情吧?” “不会,确切地说,纽蒙迦德在这里并没有什么事情,”纳尔逊摇摇头,“我说了,这个地方很奇怪,不,很神奇。” “是因为点头表示否定吗?”汤姆心领神会。 “不,是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没有什么价值,资源没有价值,巫师没有价值,什么东西都没有价值,”纳尔逊摇摇头,“德国之前从意大利手中占领了这里,发现占领了也没什么别的意义,但是又不能撤军,搞得打了胜仗反而亏了。” “嘶……”汤姆摇摇头,表示难以想象。 “这里根本不像一个地中海沿岸的欧洲国家,你说它是南极企鹅建立的我都信,”纳尔逊冲着汤姆扬了扬手里的书,说道,“我这次来带了点儿课外读物,这本书可以借给你……所以说你知道自己要找的地方在哪儿吗?我已经迫不及待要找地方建房子了,毕竟阿尼马格斯需要不短的时间。” 听到阿尼马格斯,在不远处树丛中游曳的纳吉尼也探出头,瞪着一双绿色的眼睛,幽幽地盯着汤姆。 “好吧好吧,”汤姆耸耸肩,把手伸进怀里摸索着,很快取出了一个造型精致的女式钱包,有些尴尬地说道,“这是沃尔布加借给我的,你知道的,她的东西一般都不太对。” “理解,”纳尔逊点点头,问道,“所以你要找到地方在哪儿呢?” “别急。”汤姆解开钱包上的银扣子,把手伸进去小心摸索,不一会儿,他捏着一个颇具年代感的青铜色圆环抬起了手,纳尔逊看到这个熟悉的圆环,顿时眯起了眼睛。 “说真的,我为霍格沃兹少了一大特色感到由衷的遗憾。”纳尔逊伸长脖子,凑近观察这个曾经在拉文克劳休息室门口待了有一千年的门环。 汤姆用一串繁复的咒文点亮了鹰首门环,门环水平地漂浮在汤姆手心,刻着鹰头的尖角笔直地指向东北方,汤姆观察了一番上面的刻度,抬起头,说道,“方向确定了,就是距离有点儿远,我觉得走过去可能会费点儿劲。” “多远?” “三百。” “三百什么?”纳尔逊头顶再次冒出问号,“三百米?三百步?三百英里?还是三百光年?” “光年是什么?”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三百什么?” “我不知道,”汤姆摇摇头,说道,“这个单位年代太久远了,我不认识,但是我想应当花不了太多时间,我带了飞天扫帚,据格雷女士所说,她在森林里跑了两天就被血人巴罗逮到了,我想一位女士两天应该跑不了太远。” “……” “怎么了?”汤姆看着欲言又止的纳尔逊,问道。 “我不会骑飞天扫帚。” “那咋办?” “还不快用你万能的沃尔布加钱包想想办法,”纳尔逊撇撇嘴,“我刚刚看到飞毯的一个角翘了出来,反正我不会骑飞天扫帚,你看着办吧。” “好吧。” 汤姆又低下头翻找起来,不一会儿抱着一个一米粗的大卷儿往外拔,这张飞毯应当是家庭款,适合大家族或者三代人出行,好在飞毯的花纹并不奇怪,两人合力把客厅一般大小的飞毯展开拔出、展开铺平在地上,汤姆擦了擦汗,问道,“纳尔,现在有个很关键的问题。” “什么?”纳尔逊问道,“你不会不会用飞毯吧?” “不愧是你!”汤姆赞许地竖起大拇指。 “什么意思?”纳尔逊挑挑眉毛,“你真的不会用飞毯吗?” “没错,我从来没用过这种交通工具。” 两人终于还是坐上了飞毯,在汤姆的妙手下,飞毯卷着两个人和一条蛇飞成了金色飞贼的形状,纳尔逊从来没想到过自己竟然用这种方式参与了魁地奇这项运动。 在飞毯的上空,一根手杖套着一个门环安稳地带路,下方的两人则隔着一颗明显晕机的蛇头大眼瞪小眼。 “汤姆,我觉得飞毯这种交通工具应该是展开飞的,你想想,像咱们刚刚在地上那样展开,然后我们坐在上面,非常平稳,甚至可以煮一杯茶喝。”纳尔逊的头发在狂风中被吹成了狂放不羁的样子,耳边除了风声就是嗡嗡的杂音,而他对面的汤姆则被大风掀起了刘海,露出了发际线令人堪忧的脑门,“你这样用飞毯把我们卷起来,让我有一种自己是行李的感觉。” “我们一开始不是那样飞的吗?”汤姆反问道,“但是风太大,把角都吹得卷起来了。” 他的声音忽高忽低,在越来越大的风声中消失不见。 …… 随着魔毯的快速飞行,周围的树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高大、森林变得愈发浓密、而植物的种类也变得越来越丰富,头顶的手杖也从时不时地转一下变成无聊地在天上翻跟头,纳尔逊意识到,自己已经到达了一片鲜有人踏足的原始森林。 越来越多纳尔逊叫不上名字的树木出现在视野中,在浓密树冠的遮挡下,他已经看不到地面了,一些森林中的住客从树冠上探出头,观察着这个怪异的、在头顶低空飞行而过的不速之客。 过了不知道多久,就在纳尔逊感觉到自己的脸皮已经变得麻木时,飞毯的速度终于放缓了,它缓缓地下落,在离地越一米的地方把自己开打,将被卷起来的两人一蛇像暴力分拣行李一般丢了下去,纳尔逊揉着屁股,感受着逐渐回复知觉的脸皮和静默下去的嗡嗡声,望向了一旁摔得够呛但满脸喜色的汤姆。 “怎么了?把你摔舒服了?”纳尔逊走到汤姆身边,伸出手,想要把他拉起来,但汤姆却和他伸过来的手击了掌,然后继续乐呵地躺在地上,纳尔逊问道,“到地方了吗?” 汤姆点点头,抬起手指向远处一座长相奇特的山峰,顺着他的指向,纳尔逊透过树叶的间隙望到了那座山峰——仿佛一柄插在地里的斧头,他们降落的地方正处在这座山的山阴,缺少阳光的直射让这里的植被相对稀疏,有大片裸露的地面,如果不怕虫子,那么这里绝对是个适合居住的好地方。 “就是那座山!”躺在地上的汤姆兴奋地说道,和疲惫的身体不同,他的声音雀跃极了,“周围有个空心的树桩,快找找,拉文克劳的冠冕就在里面。” “这里的树太多了,”纳尔逊从口袋中掏出一把小球,向森林深处撒去,一边走到一块坐落在一条小溪边的大石头旁,抽出魔杖开始给它变形,在魔法的影响下,这块可能已经几千年没变过样子的大石头正在飞快地改变着自己的模样,向着纳尔逊喜欢的那种带烟囱的房子靠拢,他一边维持着变形,一边说道,“我们先安顿一下,等会儿一起出去找。”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八章 寂静的森林 “要我说,我们住帐篷就行了,沃尔布加上次借给我的帐篷还在这儿呢,里面甚至还有茶具。” 汤姆握着魔杖,像一只胡乱挥舞棍子的狒狒一样将头顶遮盖的树枝一片片地砍下,带着新鲜树叶的树枝下雨一般劈里啪啦地落下,好在上面没有什么毛毛虫之类的东西,也没有影响到纳尔逊正常的施工。 “我们要在这里待很久,”纳尔逊正仔细地将汤姆砍下的木头变成木门安装在石头屋的门洞上,一只只不足三十公分的炼金小人从他的口袋中跳出来,不一会儿就填满了整片空地,在一个长得像感叹号的炼金小人的带领下,开始平整周围的土地,并且捡拾着汤姆丢下的树枝,捆扎成篱笆,扎在小屋周围,头也不回地说道,“你可以把帐篷里的家具拿出来摆在房子里,当然,如果你愿意,你也可在直接在房间里支帐篷。” “你觉得我会有这种怪癖吗?”汤姆翻了翻白眼,看了看头顶被自己修剪成一个标准正方形的天空,满意地点点头,侧过身从纳尔逊身边走进还没有安装门窗的小屋,说道,“我要那个向阳的房间。” “可以,”纳尔逊点点头,“记得自己装窗户。” “你就不能顺手帮帮忙吗?”汤姆耸耸肩,从空荡荡的窗框中探出身子,抓了一把地上的树枝,缩了回去。 魔法的效率是毋庸置疑的,在茨威格专业施工团队的熏陶下,纳尔逊的业务也变得非常熟练,花了不到半天,甚至太阳的位置都没怎么挪动过,这栋漂亮的石头小屋就已经初具规模——周围平整的地面上栽满了用于防御的金属植物,布满尖刺和魔纹的篱笆虎视眈眈地望向周围,在“花园”的地下,一些更为凶悍的机括正整装待发,世界上可能没有任何一个堡垒有如此规模的防御工事,而它们守护的对象却是一个涂着红顶的、仿佛从童话故事里搬出来的蘑菇形小屋。 汤姆从帐篷里搬出来的火炉刚好能卡进小屋的烟道中,一个精致的银质水壶正坐在上面,“咕噜咕噜”地冒着蒸汽,汤姆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揉着发酸的肩膀,望着正在给做完工作的炼金小人发号施令的纳尔逊和正午时分的太阳。 “有必要吗?”汤姆用魔杖轻轻一挑,一道滚烫的水柱从身前的水壶中射出,精确地注入了一旁的茶壶里,不一会儿,整间房子里茶香四溢,他满意地点点头,弯下腰从桌子底下的冰桶里取出一瓶黄油啤酒,“你这个阵势是想征服阿尔巴尼亚吗?” “小心驶得万年船,”纳尔逊对最后一个炼金小人下达了带队巡逻的任务,转过身,走向汤姆,“据说阿尔巴尼亚有吸血鬼的族群,这种生物可不敢小觑。” “吸血鬼?”汤姆咧着嘴,嘲弄地说道,“就是那个在贫民窟开酒吧的家伙的种族?” “这里可是大本营,保不齐它们会有什么高手。” “有高手也没用,”汤姆摆摆手,说道,“你忘了吗?你到这里来是要练习阿尼马格斯的,我专门找人问过,之后的一个月,这一块地方都是大晴天。” “我其实一直很好奇,”纳尔逊奇怪地看了眼汤姆泡好的茶水,同样从冰桶里抽出一瓶黄油啤酒,坐到他对面的沙发里,起开瓶盖“吨吨吨”地喝了起来,半瓶下肚,他闭上嘴巴,咽下了涌上来的嗝,好奇地问道,“你是问了什么人?现在有人专门做天气预报吗?” “我问了克里曼思夫人,”汤姆耸耸肩,“请她帮我做了预言,而且她还保证不会出现除了晴天以外的其他天气。” “保证?”纳尔逊挑挑眉毛,“这么准吗?” “不,”汤姆低下头,抿了一口手中的黄油啤酒,说道,“她告诉我,预言的魔力不应该用于这种小事上,她教给了我一个驱散云雾的魔咒,能够强行维持至少一个月的晴天。” “……” “你怎么了?”汤姆抬起头,“你那是什么表情?” “没什么?”纳尔逊干巴巴地说道,“这确实是一次精准无误的预言。” “我就说嘛。”汤姆得意地扬了扬手中的玻璃瓶,喝纳尔逊虚空碰杯,问道,“对了,这里有巫师吗?” “有的,”纳尔逊换了个舒服点儿的姿势,拿起那本一直在看的书说道,“虽然由于吸血鬼的影响导致阿尔巴尼亚的绝大多数巫师家族搬离了这里,但是仍有少部分不愿意背井离乡的巫师和本地麻瓜出身的巫师,他们大多数都选择在德姆斯特朗完成学业,这也是当地巫师能够在人数稀少的情况下和吸血鬼达成平衡的原因。” “我明白了,这就是个黑巫师窝。”汤姆点点头。 “其实倒也不是,他们的态度主要受本国宗教和民俗的影响,”纳尔逊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之前我们来这里建立传送阵的时候也和他们打过交道,但是怎么说呢?他们甚至比吸血鬼还难以沟通。” “好吧,真想见识见识。” “……” 朦胧中,汤姆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搞笑的梦,梦中的自己站在很高的地方,所有人都跪服在他的脚下,而纳尔逊静静地站在对面,告诉他: “这里,面对凡人,你不应该这样装。” “那我应该怎么装呢?” “汤姆……” “我应该怎么装呢?”汤姆焦急地问道,充满求知欲。 “汤姆!汤姆!” 从梦中惊醒的汤姆睁开眼睛,正好看到扬起胳膊准备扇自己一巴掌的纳尔逊,揉了揉眼睛,问道,“怎么了?” “纳吉尼不见了。”纳尔逊焦急地说道,“我刚刚让炼金小人去找她,但是它们只回来了一半。” “难道有什么东西?” “我想是的。”纳尔逊艰难地点点头,一把将汤姆拉了起来,看了看表,说道,“现在是两点半,没过多久,我想还来得及。” 汤姆握着拳头,重重地在沙发扶手上砸了一个坑,皮质的扶手缓缓回弹,汤姆一甩袖子,魔杖出现在了自己的手中。 “要带点儿蒜吗?” “我觉得吸血鬼应该不会这个点儿出来办事。” “好吧,我们去哪里找。” “跟着它,”纳尔逊指了指手边的炼金小人,说道,“它说看到了大批小人消失的方向,纳吉尼大概也是在那里消失的。” “真不让人省心!”汤姆骂骂咧咧地向屋外走去,一把抓过炼金小人丢到身前,让它速度带路,用魔法系好鞋带,迈着大步说道,“我开路,你断后。” 汤姆和纳尔逊举着魔杖,小心翼翼地在树林中穿行,随着他们不断深入,头顶的树冠也愈发浓密,甚至将天空完全遮蔽起来,原本聒噪的蝉鸣也渐渐消失,除了头顶树叶摩擦发出的“沙沙”声,两人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甚至包括他们的脚步,纳尔逊的皮鞋重重地踩在地面从未见过的苔藓上,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这树叶的声音可真烦。”汤姆用施加了保护咒的双手拨开两侧的荆棘,跟着前方蹦蹦跳跳的炼金人偶像森林深处推进,纳尔逊跟着后面,隔一段时间就把一枚小球塞进两侧树木的枝杈种。 “能听到声音也算是好事,”纳尔逊说了个不合时宜的冷笑话,“这起码证明你没有聋。” “哈哈。”汤姆面无表情地干笑道,继续向前进发。 很快,周围的光线愈发昏暗,只有两人魔杖尖的照明咒可以作为光源,让人分不清白天与晚上,重复的环境也令人丧失了对时间的感知,他们不由得开始怀疑,是不是走了太久,两人从白天走到了晚上。 “纳尔,我们走了多久?”汤姆皱着眉头,掏出怀表对照时间,怀疑地说道,“我这里是下午三点,离我们出发只过了半个小时。” “嘘——”纳尔逊示意汤姆噤声,两个人站在原地,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紧接着,纳尔逊转过头,表情凝重地问道,“从刚刚开始,你有听到树叶的声音吗?” “没有。”汤姆做侧耳倾听状,紧接着摇摇头,说道,“我什么都听不见,甚至连风声也听不见。” 在森林这种地方探险,有时候安静比吵闹甚至更加危险,当你听不见任何声音、看不到任何动物的时候,证明这里要么有核辐射,要么盘踞着一名顶级的捕食者,更不要说此刻连风声都听不见的场面。 “这下能听见声音真的算是好事了,”纳尔逊干巴巴地说道,把手塞进口袋里,说道,“你靠我近点儿,随时准备随从显形。” “嗯。”汤姆点点头,举起魔杖,眼睛里亮起红光,目视前方,身体紧绷,已然是进入了战斗状态,“我接着往前走?” “走吧,我在你身后。” 纳尔逊点点头,一架架闪烁着魔光的奇异装置漂浮在他的身后,它们相互射出激光,以此链接,构成了一堵没有实体的屏障。 这些银色的装置纤细而美丽,细长的圆柱形主体被两片快速扇动的巨大透明鞘翅托起,主体的中央,一颗红色的光点如同眼睛一般冷漠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几台装置飞到前方,排布在汤姆的左右两边,将他保护起来。 “这是什么?”汤姆抬眼看了看头顶的银色身影,紧接着低下头望向前方,丝毫不敢放松。 “这是我制造的新炮台,可以飞行,叫做蜉蝣。”纳尔逊介绍道,“喜欢吗?” “名字不是很吉祥,”汤姆评价道,“感觉有些短寿。” “还行吧,基本上没什么成本,”纳尔逊耸耸肩,“它们就像蜉蝣那样廉价,但是有用。” “只要够多,”汤姆停下了披荆斩棘的动作,站在原地,“蚂蚁都能吃掉大象。” 前方,两颗靠在一起的树拦住了去路,为汤姆带路的炼金小人跳到了两树的交界,似乎在观察前方的路况。 汤姆用力眨了眨因为长期紧绷而变得干涩的眼睛,但是当他睁开眼时,视野中的炼金小人突然消失了。 “什么人!” 他抬起手臂,一束红光径直向前射去,发出“轰”的一声,拦路的两棵树向两旁分开了一些,除此以外并没有受到什么其他伤害,似乎它们普通的树皮是什么厉害的魔免材料一般。 听到汤姆动手,纳尔逊没有问发生了什么,只是抬起右手,跟随的蜉蝣们身上的红点同时亮起,紧接着,一道道魔咒光束从红点中射出,将前方密集地覆盖起来。 “发生什么了?”纳尔逊紧张地问道,伸出左手,抓住了汤姆的肩膀,准备随时带他跑路。 “我不知道,”汤姆摇摇头,咬着牙盯着前方黑洞洞的树丛,“你的那个小家伙突然消失了,我竟然没有察觉,果然,树林里有不一般的东西。” “不一般的东西?”纳尔逊眯起眼睛,右手握拳,周围的树丛中,每个隐蔽的角落,一道道红光亮起,在不知道敌人是什么东西的情况下,猛烈的攻击一触即发! 森林似乎察觉到了纳尔逊的攻击欲望,也猜到了可能的威力,在没有任何外力影响的情况下,挡住汤姆去路的两棵树径直向两侧倒去,轰轰烈烈地横在了地上。 越过汤姆的肩膀,纳尔逊可以看见,前方的道路豁然开朗,一条自然形成的大道笔直地通向前方,两侧,一棵棵向中央倒伏的高大树木树冠相连,形成了拱门一般的结构,它们身上绘着年轮的结疤仿佛一只只眼睛,静默无声地盯着两位森林的不速之客。 一阵风吹过,纳尔逊终于听到了久违的“沙沙”声,这些粗大的树木在微风的吹拂下向前方弯了弯,仿佛在欢迎两位访客。 纳尔逊瞳孔紧缩,通过蜉蝣共享的视野,他看到在这些树木后的隐秘角落中,一些炼金人偶的碎片和沾血的藤蔓被藏了起来。 一道尖利的女声在两人面前响起,回荡在树丛中: “你们也是来偷窃智慧的吗?” 正文 第二百一十九章 敌人是森林 “你是什么人?” 汤姆紧咬牙关,双眼放出骇人的红光,抬起手蓄力,紧接着,一道充满破坏力的粗大黑色电光向前方射去,它在飞行的过程中越来越粗,顷刻中就在林间留下了一块举行的空地,裸露在外的土壤干裂发黑,被电光蹭到树叶的高大树木竟丧失了全部生命力,变成了一块蜷缩的焦炭,一些散落在地的石块由于含有金属的成分,隐隐有黑色的电光在其上跳跃闪烁,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黑色雷霆将头顶的树叶削去,明朗的天光从头顶洒下,照亮了这片不知道多久没有见过太阳的土地,然而许久未见阳光的土壤却没有显现出任何贪婪,也对,在时间的尺度上,几棵树的寿命对大地而言,可能根本算不得什么。 “觊觎智慧的黑巫师……” 那道女声轻吟道,再没有了声息。 展示过力量,汤姆抬起头,恶狠狠地说道,“不管你是什么人,把纳吉尼给我交出来。” “沙沙……” 微风拂过,不远处还长着叶子的树木发出整齐的动静,一道裹挟着大量树叶的风从汤姆魔咒造成的空袭中冲出,将两人的视野遮蔽了起来,纳尔逊健步上前,支起屏障。 “这个风——” 话音未落,那道几乎由一半树叶组成的风骤然加速,狠狠地撞在了纳尔逊的屏障上,刀剑劈砍铠甲般剧烈的响声接踵而至,竟然隔着铁甲咒将纳尔逊击退了数步。 几秒过去,纳尔逊感到力道稍小,他刚抬起头,然而第二波攻击接踵而至,被屏障阻挡的树叶攒成一股,高高飞起,又重重落下,在他无法反映的瞬间,将屏障彻底击碎! 纳尔逊瞪大眼睛,这是自己的铁甲咒第一次被这种看起来毫无杀伤力的攻击击碎,哪怕屏障破碎,他也没有在树叶上找到一丁点儿魔法的痕迹,似乎攻击者仅凭速度和数量带来的巨力就将如此强大的攻击射出,他抬起胳膊,下意识的遮挡住自己的脸。 虽然这位未知的敌人强大,但纳尔逊也不是弱手,他没有发号施令,但是一直在一旁警戒的蜉蝣们在屏障破碎的一瞬间就发动起来,纳尔逊身边的蜉蝣簇拥在两人身边,中央的红点亮起,一道道红色的高温光束毫无顾忌地向周围乱射,蜉蝣的异动惊醒了躲藏在森林中的更多蜉蝣和其他的装置,数不清的破空声从树林的角落中、从他们头顶的天空中、从脚下的地面中传来,各色的魔咒和各式的弹丸、弩箭、绳网扑出,在一瞬间将两人周围的森林搅得一片狼藉,剧烈的爆炸接二连三地爆发,巨大的爆炸声传到了周围数公里,好在方圆几里没有人类居住,只有感受到危险、竞相向外奔逃的动物在疯狂躁动。 “真麻烦。” 纳尔逊的手此刻才刚刚搭在脸上,他放下手,盯着前方的硝烟,手中魔法不停,不断在周围堆砌着壁垒,在他的指挥下,一架架蜉蝣穿过屏障,向硝烟中钻去。 “怎么了?”汤姆反应过来,开始在自己身边加持魔法,这种不由分说的攻击激起了他心中的暴虐心理,对于难以沟通的家伙,果然魔杖是最有效的交流工具。 “让我看看……” 纳尔逊皱皱眉头,闭上眼睛,通过魔法共享蜉蝣探查到的视野,然而每当他链接一架,那架蜉蝣便会瞬间断去链接,一眨眼的功夫,它们就被什么未知的东西消灭了。 “什么东西?”纳尔逊的表情愈发凝重,汤姆注意到他的神情,默默地多套了两个魔法,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还是对敌人的身份一无所知,尽管有隐约的猜测,但是这种猜测往往能够把战局推往更加不利的境地。 “你看到什么了吗?”汤姆望着眼前渐渐稀薄下来的硝烟,总感觉到地面有些轻微的震动,他侧过身,挡在纳尔逊前方,举起魔杖,做好了短兵相接的准备。 纳尔逊的目光不断在派出的蜉蝣间的视角间切换,每看到一架便会马上熄灭,他索性一挥手,派出一队蜉蝣紧密地蜷缩在一起,缓缓地向正前方飞去。 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最中央的那架蜉蝣上,在蜉蝣离开屏障的瞬间,迅速而无声的攻击便向它们袭来,纳尔逊精神紧绷,不愿意漏掉任何信息,终于,当视野全黑时,纳尔逊睁开眼睛,剧烈地喘着粗气。 他双目圆睁,眼中布满血丝,这副模样吓了汤姆一跳。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了?”汤姆只敢侧一点儿头,焦急地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我没事,只是刚刚有点儿紧张,不用担心。” 纳尔逊轻轻摇摇头,揉了揉太阳穴,嘴角翘起,望向前方重新变得茂密的树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汤姆那一击魔咒留下的痕迹被抹去了——眼前的森林重新变得茂密,一颗颗高大的树木填补了毁灭带来的空缺,昂首挺胸地抵御着纳尔逊小银球们无休止的攻击,它们一动不动,仿佛周围只是一些不足为虑的小小风沙。 “你看到什么了?”汤姆后退两步,小声问道。 “我想,”纳尔逊点点头,“我们的敌人应当是一只树精。” “什么?树精是什么?”汤姆挑挑眉毛,“打人柳还是什么类似的魔法植物吗?” “应该要更强,不过最起码知道它是什么了。”纳尔逊闭上眼睛,揉着太阳穴,说道,“我看到了,刚刚攻击它们的,是整片森林……我检查过,这应当不是变形术活着某种活化控制的魔法,它们拥有一个统一的意识。” “会死吗?”汤姆似乎并没有听懂。 “没有什么东西是不死的。”纳尔逊上前一步,把手搭在汤姆的肩膀上。 “那就行。”汤姆咧开嘴,露出兴奋地笑容,小声说道,“纳吉尼还活着,在离这儿比较远的地方,我们需要速战速决。” “我明白。” 纳尔逊举起魔杖,胳膊一挥,面前的硝烟瞬间散去,他抬起头,望了望天空,等待着对方下一步的反应。 “接下来我们的战斗可能会造成不可逆的伤害,”纳尔逊大声说道,“我们没有什么矛盾,没有必要挑起无意义的仇恨。” “把纳吉尼放了,我可以既往不咎。”汤姆道。 “不要伤害森林了,黑巫师,”那道冷冽的女声并没有回答汤姆的问题,“你们的暴力对森林毫无意义,倒下一棵树木这种伤痛森林而言算不了什么。” 她卸下了伪装,一根根藤曼从林中的阴影里爬出,像一根根触须般挥舞起来, “原来你会说话,”汤姆眯起眼睛,重复道,“我说了,放了她,我既往不咎。” “愚蠢的人有一个共同的习惯,那就是自大,”冷冽的女声不带任何感情的说道,虽然她的言语极不客气,但纳尔逊却感觉到她主观上并没有在骂人,相反,她似乎真的这样觉得,“你们刚刚被我的孩子们教训地丢盔卸甲,怎么能说出既往不咎这种话呢?” “你的孩子们?”纳尔逊品读着这句话,低声对汤姆说道,“她好像确实是一个树精。” “可恶的家伙!我可以听到你的窃窃私语,整个森林都是我的耳朵!”女声终于带上了一点儿感情,她气急败坏地喊道,“你们会为你们的不敬付出代价,愚蠢的黑巫师!” “我们可不是黑巫师,”纳尔逊摇摇头,搭在汤姆肩膀上的手稍稍用力,“树精,纳吉尼在哪儿?” “愚蠢!” 她动了真怒,周围的藤曼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连带着那些大树都像黑夜中蠕动的鬼影一般,骇人极了,但纳尔逊并不在乎这些看起来庞大的杂兵,仅凭这些森林中最常见的树木,是无法击破他的防御的。 远处的地面开始龟裂,向两人延伸出一道粗大的地缝,紧接着,大地从最开始龟裂的地方拱起,如同一只巨兽在地底前行,纳尔逊感觉到地面一阵晃动,紧接着,自己布置在地下的防御装置被摧枯拉朽的力量冲击得七零八落。 “就是现在。”纳尔逊赶忙说道。 汤姆点点头,一抬手,积蓄已久的魔咒狠狠地冲向了前方,只见一道扭动的、细长的、虬结的妖异的黑影从两人面前的地面冲出,一颗直径约有一米的绿色复眼坐落在黑影的正中央,正好迎上了汤姆射出的黑光,巨大的冲击将刚刚冒头还看不清是啥的黑影撞了个趔趄。 暴虐的魔咒在锐利尖端的带领下用巨力将黑影的复眼击穿,绿色的粘液如同喷泉般喷涌而出,落到纳尔逊的屏障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音,屏障很快地被一层层侵蚀。 黑光通过复眼的伤痕钻进了黑影的身体,下一刻,黑影痛苦地扭动起来,它挥舞着自己恐怖的庞大身躯,将周围的树木扫得七零八落,纳尔逊这才看清它的全貌。 一根藤曼,一根约有四五人合抱粗的翠绿藤曼,一根每隔两三米长着一颗苍蝇一般复眼的藤曼,一根正在“流血”散发着强烈腥臭味的藤曼。 它似乎没有发声器官,但是一道直击灵魂的尖叫宣告着它的痛苦,射入体内的黑光在内部肆无忌惮地破坏着,很快每一只复眼都张开了列痕,而散发着死寂味道的黑光残忍地透体而出,宣告着它的破碎。 纳尔逊从它复眼上的每一个六边形小眼中都看到了宛如实质的浓重恨意,它就像一个刚刚出生却被打了一顿的孩子,不明白什么叫做强大和弱小,不明白死亡,只想狠狠地给眼前这两个可恶的家伙来一下。 “真恶心……”汤姆用最质朴的语言为这根露出地面的部分就有十几米的藤曼做出了最贴切的评价。 他摇摇头,抬起握着魔杖的手,一道黑色的雷霆闪过,藤曼被用力地按回了地里! “轰隆隆——” 当它完全躺下时,雷霆的声音才从天边传来。 “说实话,我感觉这可能只是其中——” 汤姆话还没说完,便感觉到一直搭在肩上的那只手微微用力,下一刻,黑暗与压迫感向他袭来,等到他再次睁开眼,已经是几百米高的高空了,他低下头,望着地面,说出了没完了后半句话,“之一。” “施法前摇变短了。” 短暂的滞空中,纳尔逊还不忘抽空夸奖一下汤姆的魔法。 “你说什么?” “我说,你用这个魔法越来越得心应手了,不像第一次,感觉憋了一个世纪。” “我说了,我那是第一次用。” 纳尔逊居高临下地看到,就在自己带着汤姆幻影移形到高空的瞬间,数根与刚刚那根藤曼一模一样的巨物在周围破土而出,甚至有一根出土的地方正是自己方才站立的地方。 它们以狂乱的姿态破坏着周围的一切,在将周围扫成一片废墟后,它们盯上了一开始被汤姆几种倒下的同伴,争先恐后地伸出尖刺刺入那根藤曼的复眼中,汲取着它的养分,倒地的藤曼很快变得枯萎,紧接着迅速风化,化作细沙,没有了存在的痕迹。 汤姆摇摇头,收回目光,望向纳尔逊说道,“你不会要让我们一直这么飘着吧?” 纳尔逊摇摇头,伸出手,往脚下一按,一只钢铁银隼顿时出现在他的脚下,这是他为守护神制造的躯壳,虽然现在用不了守护神,但是躯壳还是值得一用的,起码比飞毯要好很多,在纳尔逊的控制下,这只模型般的大鸟眼中亮起蓝光,翅膀的孔隙中伸出一根根刀锋般的羽毛,很快,这只生来就该在天空中翱翔的巨隼活了过来。 纳尔逊翻身坐到巨隼的头顶,望着地面,抬起右手,打了个响指。 紧接着,他留在地面的蜉蝣向彼此射出赤红而细密的高温射线,相互连接起来,凭借着灵巧的身法在藤蔓中穿梭,用高温射线将这些智力不高的藤曼切得七零八落。 “本体在那边吗?”做完这一切,纳尔逊极目远眺,看到远处有一棵高耸的树木,在周围相对低矮的树木的映衬下显得异常突兀。 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 树精?拉文克劳? “那是什么树?”汤姆皱着眉头,盯着那棵鹤立鸡群的高耸树木。 “它好像是一颗……云杉?”纳尔逊瞅了瞅,问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儿会有一棵云杉,但是它看上去很特殊,你觉得袭击我们的那家伙会在那儿吗?” “虽然它看上去就是什么重要的地方,但是我想我们要找的东西应该不在那儿,”汤姆摇摇头,指向了和那棵高大树木相反的方向,“纳吉尼在那边。” 顺着汤姆的指向,纳尔逊看到了一望无际的平凡树木,和森林中的任何方向没有什么不同,甚至那个方向由于靠近一旁的石头高山,导致树木有些稀疏。 他点点头,没有多问什么,操纵着座下的铁隼,直挺挺地向汤姆手指的方向飞去。 “你说的对,越是显眼的地方越有可能是陷阱,”强气流将纳尔逊半长的头发卷成了一只漂亮的狮子,他在铁隼背上支起屏障,大声说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自从我们往这边飞以后,来自地面的攻击就没有间断过。” “是这样的吗?” 汤姆侧过头,把脸贴在屏障上,向下方瞅,一片树叶“嗖”的一声从底下贴着头皮飞上来,把他吓了一激灵,赶忙把头缩回来,心有余悸地说道,“你说的对。” “还有多远?”纳尔逊控制着铁隼展翅翱翔,享受着在空中飞行的自由,扭头向汤姆问道,“有没有具体的数字。” 汤姆点点头,伸出右手,撩开左边的袖子,把食指和中指贴在手腕上,纳尔逊注意到,一个黑色的、仿佛纹身的蛇形符文正闪着红光缓缓浮现,汤姆闭上眼睛,皱起眉头,口中说道,“你飞行的方向需要向左手边偏一个小时的角度,大概就在前方两英里的地方,但是比较深,可能是被埋起来了。” “状况呢?” “比较健康,起码可以回应呼唤。”汤姆注意到纳尔逊把手插进了铁隼的后背,挑了挑眉毛,问道,“你想干什么?” “你很快就要知道了。” 下一刻,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从铁隼的体内响起,它竭力张开双翅,在羽毛与羽毛的夹层,一根根更加锋利的匕首伸了出来,纳尔逊并没有伪装它们的外貌,闪烁的寒光说明,这些匕首状的羽毛都是用来杀戮的。 紧接着,这些森冷的羽毛齐刷刷地脱落,在空中倒转一圈,拖着细长灼热的尾焰整齐地向前方射去,几乎一眨眼就冲到了地面。 汤姆来不及眨眼睛,就看到脚下的森林向前延申的方向已经被射成了一片废墟,和之前焦黑冒烟的场景不同,羽毛落地后由于高温熔化,液态的金属很快覆盖在了土地上,虽然并没有将地面完全覆盖,但是这种相互连接的金属地面如同森林的疮疤一般,令植物短时间内难以在这块地方再生。 一轮简单的齐射就为两人争取到了一条宽阔的,没有树木遮挡的平整道路,不短不长,正好两英里。 在高温的影响下,一些本就干枯的树木纷纷自燃起来,眼看着,一场森林大火就要席卷周围,然而森林的应对也非常及时,那些着火的树木拔出自己的根系,一边流淌着树汁,一边拖着根像人类走路一般以一种扭曲的姿态向纳尔逊制造的空地上挪动,其余没有着火的树木摇晃着树冠,目送着去隔火带上送死的同类。 “嘶……真恶心。”汤姆第一次看到会动的树,不由地咋舌。 “还行,起码证明它们是怕烧的。”纳尔逊眨眨眼睛,向后探出手,抓住了汤姆的手腕。 “行了,我会幻影移形!”汤姆嚷嚷。 “好吧,等下快到了,我们直接下去,让鸟往前撞,替我们开路。” “好的,打这种奇怪的东西还是你在行。”汤姆点点头,问道,“这个鸟贵吗?你把它撞了会不会花的太多了……” “不会,对我而言,只要可以变形,一只鸟和一坨铁没有什么区别,如果打赢了,我只要之后把材料收回来就行了,”纳尔逊耸耸肩,“当然,如果打输了,我也就不需要收集材料的……就是现在!” 说罢,两人突然消失在铁隼上,只见巨鸟将翅膀张到最大,眼睛、嘴巴和身体拼接处的各处缝隙都开始迸发出强烈的白光,仿佛什么东西要透体而出。 紧接着,它瞅准前方树木最密集的地方,止住前冲之势,发出一声清越的鸟鸣,这声鸟鸣中包含的魔力足以让脆弱的生命晕厥,下一刻,白光冲破了它身体上的连接处,一声爆鸣响彻森林上空。 刺目的白光下,来不及捂住眼睛的汤姆短暂地失明。 夹杂着强悍冲击波的爆响袭来,汤姆终于来得及塞上耳朵,他艰难地睁开眼,正好看到周围的树木以一种与顶礼膜拜相反的方式在冲击下倒伏的场景,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树木从中间折断的断茬,他抬起头,发现原本悬浮在空中的铁隼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夹杂着无数金属球的火雨,它们劈里啪啦,燃着火焰,钻进森林的各个角落。 “离谱。”汤姆摇摇头,扫视一圈,没有发现纳尔逊的身影,便闭上眼睛,感受起纳吉尼的方位来。 “黑巫师,我敞开怀抱任由你们进犯,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 那道清冷的女声突然出现。 “你终于说话了,我还以为之前在那边把你打成哑巴了。”汤姆不屑地说道,“躲躲藏藏像,老鼠一样,还有脸问问题吗?” “可怜的愚蠢之人,”女声中带着强烈的怜悯,这是汤姆最讨厌的情绪,她说道,“对于你们而言,我的未知就是最强大的武器,看看你们在未知下狂轰滥炸啊的样子,就像落叶永远想象不到高处的景色,多么可怜,我从来不为愚蠢之人展露真容。” “你不是一颗树精吗?”纳尔逊的声音忽然插入,汤姆睁开眼睛,正看到半透明的纳尔逊正缓缓地从空气中显露身形,他转过头,冲汤姆挤了挤眼睛,说道,“我已经看穿了你。” “你说什——” 女声还未来得及把话说完,一阵茂密的寒芒突然在纳尔逊面前的森林中闪烁起来,他通过铁隼爆炸投下的大量金属球终于布置完毕,它们伸出坚韧而纤细的细丝在相互连接,飞速地飞舞起来,这些细丝的切割效率高过世界上任何一种斧头或者锯条,在女声的惊呼中,一棵棵古树轰然倒地,很快,前方的大片区域内看不到任何一棵还站着的树。 “我在破坏环境,真是罪过。”纳尔逊盯着眼前的一切,假惺惺地说道,“这都怪你,树精。” “我——” 女声又惊又怒地喊道,“我不是树精!自大的黑巫师,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和什么人说话!” “什么人?”汤姆故作好奇地问道。 “我是罗伊纳·拉文克劳!” 就在女声喊出自己名字的瞬间,纳尔逊紧握魔杖,双掌向前一推,一股猛烈的狂风向前方席卷而去,将散落的木屑和被切割完毕的树木进阶吹往了远方,光秃秃的地面上镶着一个个粗大而紧密的年轮,像一颗颗大地的眼睛一般望向天空,纳尔逊将前方的地面清理得太过平整了,使得他们面对的东西一览无余地映入了眼帘,纳尔逊挠挠头,用胳膊肘戳了戳汤姆。 “就这?” 汤姆可没有他这么含蓄,他盯着眼前的东西,嘲弄道,“现在什么东西都能说自己是罗伊纳·拉文克劳了吗?” 在他们的面前,是一棵孤零零蹲在地上的木桩,这根木桩有些年龄,看起来比周围的任何一颗树都要粗大,但是它的树干不知道去了哪里,内部也被什么东西侵蚀一空,一个巨大的破洞正对着两人,将树桩的空洞展示得一览无余。 树桩是一棵死亡很久的树,它腐朽疏松,散发着死寂的气息,在空洞的内部,一根细嫩的枝条从树桩上唯一一块还沾了些树皮的躯体上伸出,虽然同样死气沉沉,但是起码散发着一些生机,毕竟从这样一棵毫无生命力的树桩上抽出新条本身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汤姆的呼吸变得急促,枝条的根部挂着一个由宝石拼成的冠冕,虽然上面沾了一些泥土,但这并不妨碍它散发出让人头晕目眩的光芒——这种光芒仅针对能够看出它价值的巫师,对于凡夫俗子而言,它只是一顶有些艳俗的饰品罢了。 看了看自己到冠冕的距离,汤姆摇了摇头,心思沉静下来,等待着纳尔逊的下一步与更好的时机。 “你能看出那是一棵什么树吗?”纳尔逊突然问道。 “和我的魔杖一样。”他握着魔杖,低头打量,用手摩梭着魔杖上天然的纹理,轻声说道,“这是一棵紫杉树的树桩,在被人砍倒以前,应当已经生长了上百年。” “怪不得可以从木桩上抽条。”纳尔逊恍然大悟,在巫师的认知中,紫杉往往能与生死联系起来。 问完这个问题,他没有再说话,整个人万分紧张,仿佛对面前这个柔弱的木桩没了办法一样,惹得汤姆一阵狐疑,“难道有什么我没发现的陷阱?”他不由地想到。 “所以说,”过了一会儿,纳尔逊突然说道,“纳吉尼不会被我的轰炸给杀了吧?我找了一圈,什么都没看到。” “……”汤姆闭上眼睛,答道,“她还在原地,我说了,她在地底,可能是被根系卷走了。” 纳尔逊点点头,用力踩了踩脚下的金属地面,身后的金属仿佛活过来一般,融化后蠕动着向前方爬去,为他们做好了前进时对脚下的防护。 那道女声却诡异地不再焦急,恢复了一开始的清冷,继续问道: “黑巫师,我敞开怀抱任由你们进犯,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 “因为你做不到防御,”汤姆望着专心铺路的纳尔逊说道,“它只是在虚张声势罢了,我们直接杀过去,她反抗不了的。” “既然它会把纳吉尼关在地下,证明地下还是有东西的,”纳尔逊像一只勤劳的老蜜蜂一样,勤勤恳恳地操纵着金属将地面包裹,“你有没有注意到它的声音从一开始就是在我们的脑子里直接响起的,不论我们离得远或者近,我觉得它有可能对我们的精神发动攻击,所以必要的距离是必须的。” “真是自大的家伙。” 纳尔逊的话音刚落,女声再次响起,他扭过头,望向藏着冠冕的树桩,冠冕正中央的宝石闪烁着令人迷醉的光辉。 紧接着,纳尔逊只感到自己的身体动弹不得,他用最后的力气冲汤姆耸了耸肩,金属的地面向中央翻卷,团成球状,将两人包裹在中心,一架架造型奇特的装置从森林中飞出,两人的脚下也探出一根根看起来就不好惹的炮管,大军拱卫在两人周围。 在两人的视野里,周围的景象飞速流转,时光倒流,太阳西升东落,雨滴从泥土中飞回天空,高耸的树木变得低矮,灌木长成种子,直到面前的树桩上方突兀地长出一棵参天大树,和一开始纳尔逊见到的那棵鹤立鸡群的树几乎一模一样。 一位身着宝蓝色连衣裙的女性站在树下,轻轻地抚摸着紫杉粗大的树干,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地垂下,头顶正戴着那顶属于拉文克劳的冠冕。 她转过头,望向纳尔逊和汤姆,皱起了眉头,猫头鹰般明黄色的眼睛发出精光,她松开手,从连衣裙的袖口中抽出魔杖,走了过来。 “黑巫师,你们对知识的觊觎可真是狂热,”女人面对比她高的两个人,高昂着下巴,从鼻孔里都透出浓烈的骄傲,她走到汤姆身前,面露不屑地说道,“可惜你的魔法已经误入歧途,否则看在你狂热欲望的份上,我倒是可以赏赐一部分知识给你。” 汤姆全身动弹不得,他竭力挣脱着,没想到第一个解开束缚的竟然是嘴巴,他轻啐一声,说道:“你知道冒充霍格沃兹创始人是什么罪吗?”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一章 罗伊纳·拉文克劳的残响 “冒充霍格沃兹创始人?” 女人轻轻地摇摇头,动作中带着浓浓的高傲,她用下巴冲着纳尔逊和汤姆,不屑地说道,“我从来没有把创立霍格沃兹这件事当作值得称道的成就,事实上,在拉文克劳当老师的那段日子里,我并没有找到哪怕一位足以接受我知识的的智慧之人。” “嘿,”汤姆乐了,他用已经能够活动的胳膊肘捅了捅纳尔逊,转过头笑着说道,“她还挺入戏。” 纳尔逊望向满头黑发如同藤曼一般扭曲着攀附上高耸树干的女人,说道,“女士,不管您是罗伊纳·拉文克劳女士还是一棵紫杉的树桩,我都奉劝您不要带着那顶冠冕了,很明显,拉文克劳的知识和记忆太过庞大,甚至已经扰乱了您对自我的认知。” “黑巫师,”这位自称拉文克劳的女士面无表情地说道,“所以到头来,你们还是在觊觎知识吗?” “我可不是黑巫师,而且对你的那些知识毫无兴趣,”纳尔逊摇摇头,收起了笑脸,警告道,“但是对于一个伤害并囚禁我们的朋友的家伙,我们不介意用黑巫师的方式和你交流。” “和她废什么话?”汤姆完全挣脱了束缚,上前一步,站在纳尔逊身前,抬手就是一发红色的扭曲激光向女人射去,“这种脑子只有一根筋的植物,你还指望和他交流?” 汤姆的魔咒眼看着就要击中她,但她不闪不避,甚至连防御的姿态都没有展开,只是维持着冷漠而又高傲的姿态,仰着下巴睥睨着面前的两人。 电光石火之间,汤姆的魔咒击中女人的胸膛,但她却如同幻影一般不具备实体,魔咒毫无衰减地穿透她向后射去,击中了她身后的紫杉树。 一声巨大的震响过后,冲天的火焰猛地扬起,灼热的焰浪让纳尔逊和汤姆后退一步,在摇曳的熊熊烈火中,女人的身影早已看不真切,就在汤姆举起魔杖想要搜索敌人时,他却惊恐地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身体再次失去了控制。 汤姆就这样呆呆地站在原地,威力强大的魔法击穿了参天的古树,抬头望不到顶的粗大树干缓缓地向两人侵袭而来,此刻太阳正巧位于他的对面,在汤姆的视野中,本就是庞然大物的树干以一种极具压迫感的迟缓速度向自己袭来,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自己的一道魔咒。 他竭力挣扎着,回忆着记忆中所有不需要念咒和施法动作就能释放的防护咒和解咒咒,但是,随着树干的黑影愈发庞大,汤姆绝望地发现,自己连一根小拇指都抬不起来。 他不由想起了卡拉克塔库斯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贪婪毁灭了你——他此刻转不了脖子,看不到身后的纳尔逊,甚至连叫一声纳尔逊的名字都做不到,更不要说和他配合进行一段反击了,想来纳尔逊也应该和自己一样,陷入了束缚之中。 “砰砰砰——” 爆裂声从大树的根部传来,汤姆心中一喜,难道是纳尔逊摆脱了控制正在战斗,“这样我们还有救——” 正想着,魔咒造成的飞沙已经完全散去,汤姆绝望地发现,那一声声巨大的爆响,仅仅是大树的断裂处粗大纤维崩断的撕裂声,此刻树干已经离他非常近了,但它的下坠反而愈发缓慢,这给人一种加窒息的压迫感,汤姆全身肌肉绷紧,仍在竭力思索着脱困的方式。 “我了解你们这样的黑巫师,”那个女人的声音却在此刻响起,这次的话语比之前加在一起还要令人讨厌,“自以为学习了几个威力强劲的魔法,就以为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就无可匹敌,实际上你们却和炫耀武力的愚昧麻瓜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还不如他们刀耕火种、茹毛饮血的祖先。” 汤姆坚持着,太阳穴上的血管剧烈跳动着,他不知道背后的纳尔逊是一种怎样的境地,只知道如果两个人都死在这里,那只能归咎于自己的贪婪。 “黑巫师在面对比自己弱小的敌人时往往能够所向披靡,这让你们总是认不清自己,甚至胆敢质疑我?”女人的声音带着嘲弄,“但你们绝非强者,也毫无和强者对抗的资本,但凡一个意志坚强的巫师,就能轻易破开黑巫师的鬼蜮伎俩,我问问你,你后悔来这里吗?” “我不后悔!”汤姆咬着牙从口中挤出这几个字。 “那你就去死吧。”女人冰冷的话语为汤姆做出了最后的宣判,刚刚还在缓缓下坠的树干重新受到地心引力的牵引,猛地向汤姆头上砸去。 但汤姆咬牙切齿的那句话却成为了他冲破控制的契机——很难有人能够仅凭自己的身体抑或是意志冲破魔法的束缚,但汤姆却在树干砸到头顶的瞬间猛地抬起手掌,按在树干上,紧接着,死寂的灰线从他的掌中涌出,钻入粗壮的树干,这棵长满树叶的大树诡异地收缩了一下,如同心脏一般猛地颤动起来。 树干被汤姆轻松地抬了起来,将他生生砸入地面几厘米,他抬起头,浑身覆盖着正冒出丝丝黑气的护罩,他的皮肤苍白,像是被抽空了力气,双目赤红,眼中的光芒比之前任何时候的都要强盛!他细长的眼角后方,黑色的血管透过苍白到几乎透明的皮肤显现出来,口中吐露着属于蛇的语言。 汤姆微微弯肘,托住树干的右手变得漆黑,紧接着大臂猛然发力,全身缠绕着漆黑魔力的汤姆竟抬着树干飞了起来,他低下头,面无表情地望着脚下仍然站在原地的女人,抬起左手,轻轻指了指她。 灰败的颜色从他的掌心涌入树干,顺着底部的年轮蔓延到树皮上,湿润的树皮迅速干枯、龟裂并且片片剥落下来,下一秒,已经变得干枯疏松的木心猛地膨胀起来,将仅剩的树皮甩落下来。 一条和树木一般大小的青色巨蟒犹如蜕皮般从树干开裂的缝隙中挤了出来,它的身上沾满绿色的、犹如树脂的粘液,高高地抬起尾巴,用力抽在已经破破烂烂的树干上。 “砰!” 一声巨响,树干四分五裂,青蛇长着血盆大口向女人窜去,汤姆转过头,看到纳尔逊仍旧一动不动地站在他的身后,他终于将憋在胸口的一口郁气吐了出来,脸上浮现出不健康的红晕,看起来像是受了严重的伤,但他用力咽下一口唾沫,像没事人一样向不远处的女人走去,脸上露出狰狞而又快意的笑容。 “让我掰断你的藤,恶心的树精。”他的笑容炽热又富有侵略性,手下的动作却丝毫不慢,他甩了甩左手,一根魔杖从袖口中落下,双持魔杖的汤姆挥舞着双手,一道道的魔咒向前方看似镇定的女人甩去,最离谱的是,他完全没有失去自己的准头。 “没有用的,”女人摇摇头,一道道魔咒射穿她的身体,将她的影像打得支离破碎,仿佛连接不稳定一样,断断续续地说道,“这种程度的黑魔法根本打不中我。” “是这样吗?”汤姆无所谓地笑笑,“我乐意。” 在他的刻意瞄准下,女人用头发和树桩相连的地方已经布满一道道满含毁灭气息的黑色痕迹,在吞天巨蟒的拱卫下,汤姆一步步向女人靠近。 “无所谓的挣扎,糟糕的进攻选择,这只会让你显得更加愚蠢。” 女人的声音阴魂不散地飘来。 “呵呵。”汤姆继续毕竟,还以颜色。 “用蛇的巫师?愚蠢可真是一脉相承,这种冷血又简单的低等生物如何能够伤到人?”女人的声音中情绪变得复杂起来,“你不断地攻击树桩,是因为觉得那里是我的弱点吗?你大可以试试。” 汤姆没有说话,只是招了招手,从巨大的紫衫木中催生出的巨蟒犹如射日的神箭般遮天蔽日,天空中,一轮太阳明晃晃地闪烁,照在青蟒苍翠的鳞片上,一道道古代魔纹附着其上,在和纳尔逊的每日接触中,汤姆也在不断进步,他召唤蛇并非是因为只能召唤蛇,而是因为他觉得只有蛇这种动物符合他的审美,配得上他强大的魔力,青蟒丝毫不掩饰自己毁灭的欲望与能量,望向女人的眼中满是对食物的欲望。。 终于,在汤姆操纵着青蟒将树冠和女人团团围住时,她也注意到了青蟒身上的符文,轻飘飘地说道,“好吧,看在萨拉查的份上,我可以把你的宠物还给你。” “……”汤姆皱了皱眉头,没有回话,继续听下去。 “我不想和你们进行无谓的战争,虽然你们难以对我造成实质性的伤害,甚至也无法对森林造成打击,但我实在不忍心看到我的树木们被你们肆无忌惮地欺辱。” “……” “你此刻正处于我营造的幻境中,但是凭借自己的力量打破束缚的你随时都能醒来。”女人诚恳地说道,“至于你的这位朋友,你需要杀了他在幻境中的虚影,他在现实中的灵魂才会苏醒过来。” …… “你此刻正处于我营造的幻境中,但是凭借自己的力量打破束缚的你随时都能醒来,”罗伊纳·拉文克劳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拉文克劳塔楼中,“至于你的这位朋友,你需要杀了他在幻境中的虚影,他在现实中的灵魂才会苏醒过来。” 与此同时,纳尔逊正身处霍格沃兹城堡中,确切地说,是多年前的霍格沃兹城堡,他所处的位置正是未来被改建成猫头鹰房的拉文克劳塔楼楼顶,此刻这里还摆着一张桌子和一支做工精致的黄铜望远镜,顶楼的垛口处竖着一杆描绘着雄鹰的旗帜,一只鹰头马身有翼兽被拴住旗子上,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你很特殊,”女人挑了挑眉毛,脸上第一次流露出骄傲之外的情绪,她望着站在自己面前像没事儿人一样的纳尔逊,说道,“我的幻觉对你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效果,你是拉文克劳的学生吗?如果是,我会很高兴。” “我不是,我是一位斯莱特林,”纳尔逊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此刻霍格沃兹的石砖还没有发黑,远处禁林中的树也稀稀拉拉,黑湖比二十世纪大了两三圈,墙壁上也没有那么多以串门为乐的画,他摇摇头,说道,“我也没有免疫你的魔法,我这不是被拉进霍格沃兹了吗?” “这只是我想让你看到的景象,”女人的模样和学校里挂着的画中属于罗伊纳·拉文克劳的那副一模一样,似乎是因为听到了纳尔逊斯莱特林的身份,她的语气疏远了一些,干巴巴地说道,“只要是属于霍格沃兹,就是让我骄傲的好孩子。” “那我可真是谢谢您的夸奖了。”纳尔逊踱着步子,神态悠闲,就差吹着口哨了。 “我说,你此刻——” “我在你的幻境里,我需要杀了我的同伴在幻境中的虚影才能将他解放出来,”纳尔逊转过身,拿起桌上的黄铜望远镜,对着眼睛把玩了一番,突然扭过头,举着望远镜望向这个和拉文克劳完全一样的女人,“在自信方面,你已经超过了罗伊纳·拉文克劳本人。” “你——” “当然,我不怪你。”纳尔逊摇摇头,打断了女人的话,说道,“毕竟你只是一棵……哦不,半棵树,你智商的上限也很有限,再加上你一直在根一群树打交道,或许把它们骗得团团转让你对自己的智力产生了某种美妙的误会,以至于你在遇到两个心智健全的人类时,还以为自己那些搞笑的谎话可以骗过他们。” “我——”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罗伊纳·拉文克劳本人,你只是一棵被她那庞大记忆蚕食的可怜树桩罢了,”纳尔逊再次出言打断,说道,“让我来带你认清自己吧,我刚好比较擅长干这个,当然,这有些残酷。” 他眨眨眼睛,把手塞进口袋,摸出一个银质的打火机,点燃后放在桌上,蓝色的火苗看起来温和而无害。 “如果你在五分钟内没有醒来,失去我控制的厉火将会吞噬整片森林,所以希望你能尽快,我不想浪费我的阿尼马格斯进度。” “你怎么敢——” 纳尔逊也没让她说完这句话,他一打响指,一团白色的浓雾很快从四面八方向女人袭来,在她的一声短促惊呼中,浓雾将她彻底包裹、吞噬。 顿时,拴在一旁的鹰头马身有翼兽停下了动作,城堡中的一切,包括风,全部停止下来,纳尔逊叹了口气,迈步走入了雾中。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章 冠冕中的人 迷失雾涌动着,伸出无数只大大小小的手将女人拖入其中,纳尔逊跟在一旁冷眼旁观着这一切,迷失雾本就有侵蚀记忆的功效,在它们大军压境的侵蚀下,女人身上的一袭长裙如同溶解般消失殆尽,露出下面凹凸有致却遍布着树木纹理的绿色身躯。 她虚伪的表象被一点点撕扯下来,面庞、眼睛、皮肤、手脚……作为人的部分被以记忆为食的迷雾疯狂啃噬,甚至连发出第二声哀嚎的机会也没有,顷刻间化为了一段腐朽干枯的木头。 “果然是个树精。” 纳尔逊摇摇头,走上前,正打算伸出手触碰,却看到眼前的树桩猛地生长变高,很快就变得遮天蔽日,左右两边看不到尽头,如同一面向两边无限延申的墙壁,将纳尔逊包围起来。 他惊疑不定地转过头,却发现在身后极远的地方,一道厚重绵长的木制长城正静默无言地望着他。 “有意思……”纳尔逊点点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的场景,这是他见过的第三个能够在迷离幻境中改变环境的人,“或许我还没有脱离树精的幻觉。” 话音刚落,像是为了回应他似的,一面浅色的木门突兀地出现在他的面前,木门上挂着一枚圆形的、雕刻着鹰首的门环,除此之外,像门把手之类的东西一概没有,就这样光秃秃地出现在那里。 纳尔逊上前一步,抓住门环,正欲叩下—— 门开了。 “什么都快我一步吗?”纳尔逊摇摇头,脸上露出了微笑,踏入了门内。 “世界上有两种人……” 仿佛梦呓般的声音回荡在纳尔逊耳边。 和迷离幻境中纯白的一切不同,门内的空间和外面的世界没什么区别,虽然不知道一面木墙后的房间为什么砌着霍格沃兹的黑色石砖,但纳尔逊已经为这副奇异的景色感到惊讶了。 被黑砖包裹着的是一间不算大的房间,头顶的吊灯上燃烧着一根粗大的白色蜡烛,火焰通过众多水晶的折射点亮了整个房间,纳尔逊四下打量一番,这里的架构有些像他曾经去过的塞克斯教授的办公室。 在他的对面,几分钟前刚被迷失雾啃得稀烂的女人坐在桌前,握着一杆银色的羽毛笔,认真地伏案写作,一根笔直细长镶嵌着银箍的魔杖随意地放在手边,纳尔逊静静地站在她身后,一时间,房间中只能听到笔尖滑过羊皮纸的“沙沙”声。 写了一段,她把羽毛笔插进面前的墨水瓶中,甩了甩手,又拿起刚刚沾满墨水的笔,继续在羊皮纸上写起来。 “他们都掌握了有限的知识,第一种人以为自己全知全能,最终反而变成真正的无知者,另一种人清楚自己所知有限,反而更加积极地去求索……” 她一边说,一边写,进门时那句话应该就是她之前写在纸上的。 “纳尔逊·威尔特宁·威廉姆斯。”她拿起一旁的丝巾,盖在笔尖上吸去了墨水,然后仔细地把笔插进面前的笔筒中,坐直身体,头也不回地问道,“你觉得你是哪一种人呢?” 纳尔逊皱着眉头,他并没有对树精说过自己的名字,仅凭汤姆叫的几声“纳尔”,他不觉得有人能猜出自己的全名。 “随便坐吧,我这里应该有不少椅子。”女人语气随意地吩咐道,“如果没有,你就自己变一个吧,我记得你的变形术应当是挺不错的。” 纳尔逊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没有说话,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伏案的女人依旧在忙碌地收拾桌面,似乎毫不在意他的回答。 “那么没有掌握知识的人呢?” 纳尔逊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也没有如她所说地坐下,只是站在原地,默默地望着她,过了一会儿,开口反问道。 “没有掌握知识的人?”女人转过身,平静地望向纳尔逊,在她的额间,一顶镶嵌着宝石的精致头冠正闪烁着夺目的光彩,令纳尔逊的目光不自觉地向它移动。 很快,他集中精神,望向女人的面庞,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心中明确,这个看起来明明没有半点变化的女人和刚才大不一样了,而那顶属于拉文克劳的冠冕,此刻正散发着令人沉醉的诱人魔力。 “很好,看样子你没有被它诱惑太久,这起码证明你是一个有些远见的人,”女人静静地维持着坐在椅子上扭回头的动作,等待着纳尔逊平复精神,等到两人的目光再次相接,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回答了纳尔逊的问题,“那并不能算得上是人,没有知识的人,和野兽有什么区别呢?” “和野兽有什么区别?”纳尔逊摇摇头,心中有了隐隐的猜测,反驳道,“有些人天生就没有受教育的机会,难道——” “你大错特错了,”女人摆摆手,总算做了个不同的动作,她凝视着纳尔逊的眼睛,一双黑色的眸子里闪烁着淡淡的银光,“很多人都将有教育经历和拥有知识混为一谈,但这种想法很明显大错特错了。” 她摇摇头,纳尔逊只感觉到周围的景物飞快地旋转起来,紧接着,他发现自己坐进了一把看起来像是由刚从树上砍下来的木板拼成的椅子上,隐约中还能嗅到树汁的芳香,而那个头戴冠冕的黑发女人正坐在他对面,两人相隔一张办公桌,她正用交叉的双手支住下巴,邓布利多似的注视着纳尔逊。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一个贫苦的农夫,他的孩子可能连字母都认不全,凡夫俗子总觉得他没有掌握什么值得称道的知识,”她眨了眨眼睛,说道,“但是可能在这个孩子牙牙学语时,他的父亲就在教导他如何更省力地翻松土壤、如何更精准地辨别优劣的种子、如何凭借云彩判断天气、如何依照日历指定种植计划——他可能终其一生都是个农夫,但你敢说自己对种植知识的了解就比他要深刻吗?除了天生的无知者以外,一棵树都有它能够掌握的知识。” 纳尔逊很想说“我敢说”,他看了不少关于农业的书,但意识到在这种时候抬杠似乎并不是一个好选择,他还是默默地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你竟然想说‘我敢说’?呵呵,”她像是知道纳尔逊心中所思所想一样,笑出了声,见此情形,纳尔逊赶忙施展大脑防御术,暗骂自己丧失了警惕,却听到女人的下一句话,“大脑封闭术可没什么用,你的想法都写着脸上呢!不过恕我直言,哪怕你看过再多的书,你对农业的理解也不会超过一个农夫,你有一双从来没有刨过泥土的手。” 纳尔逊板着脸,像坐禅一般坐着,他闭上眼睛,弄不清楚面前的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好在这里的迷离幻境,他和梅林都敢碰一碰的主场。 (“如果梅林活着就当我没说。”纳尔逊偷偷补充道。) “好吧,我们言归正传。”女人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睁开眼睛吧,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了。” 纳尔逊愈发坚定了自己的猜测,虽然魔法方面的水平她并未有所展示,但智商很明显已经碾压了之前需要浇水才能长高的状态,他睁开眼睛,目光变得郑重,他明白,面前坐着的,很可能就是霍格沃兹的创始人之一、拉文克劳的初代院长——罗伊纳·拉文克劳。 “当然,你可能觉得我在装腔作势,毕竟这也是你所擅长的事情,”女人把手探到桌下,再次抬起手时,已经握着一枚小巧的银色打火机,她望着上面蓝色的火苗,感叹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这种温度的火焰都敢拿出来随便玩了吗?” “我只是为了救出我的朋友。”纳尔逊接过女人递来的打火机,把它收进了口袋里,对于女人的身份,他已经相信了大半,毕竟以一棵树的强度,很难离开迷离幻境再带一件东西回来。 “那个血咒兽人吗?”罗伊纳·拉文克劳摇摇头,说道,“虽然我并不是很想说这件事是我指使的,但是我得承认,那棵树苗之所以抓来你的朋友,确实是受了我的影响。” 纳尔逊皱了皱眉头。 “同时我也得向你道歉,”罗伊纳·拉文克劳面露愧色,“把你们两个人分开,再骗你们杀了彼此……不论是身体还是灵魂,只要有一方相信了,你们就只剩下一个人了,我十四岁时做过类似的事情,没想到,它好的不学,学这个。” “我想您抓走纳吉尼应当有自己的原因,但是我们也有必须保护同伴的决心。”纳尔逊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尊敬,反手回了一根软钉子。 “和我说话没有必要如此庄重,”她摇摇头,叹息道,“我也并非真正的罗伊纳·拉文克劳,过去一千年了,以我的性格,应当是不屑于用那些令我苟延残喘的方式续命的,想来我应该早都死了吧。” “您是?”纳尔逊听汤姆说过斯莱特林对“忆器”的猜测,而她接下来的话语更加佐证了这一猜测的真实性。 “我将我最喜爱的一件首饰制成我记忆的载体,而我很明确自己就是其中的记忆,我的记忆……”罗伊纳的眼中泛起白色的雾霭,如浪潮般绵绵不绝地翻涌着,很难想想这份记忆中究竟承载着多少东西,“我就是我的记忆,但我并非是我。” 迷离幻境中的一切都是如此直观,在纳尔逊的感受中,对面的女人就是一只他闻所未闻的庞然大物,几乎和幻境中的某些建筑一样巨大,要知道,很多人一生终其一生的记忆都不够迷失雾啃噬几秒、塞牙缝的。 “这真的是人类能够记下的吗?”纳尔逊心中震撼。 “我一直浑浑噩噩,但是那棵树苗却活成了我,”罗伊纳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悯,“在它的心中,自己就是伟大的拉文克劳,至于为什么长在地里,它从来不去想,也不敢想——这也使得它永远成不了拉文克劳,对于无穷知识的无限探索欲,才是每一位拉文克劳需要具备的品质,从这种意义上讲,你或许更应该进入拉文克劳。” (纳尔逊:我也这样觉得。) “好了,说得太多啦……”罗伊纳放缓了话语,柔声说道,“有件事可能需要你接受。” “什么?” “我是不会放了那个血咒兽人的。”罗伊纳斩钉截铁,语气中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为什么?”纳尔逊皱着眉头,缓缓地把手伸进口袋。 “你不必那样看着我,年轻的斯莱特林,我不会伤害她,事实上,我对你们两个的了解都来自她那里。”罗伊纳毫不在乎纳尔逊的战意,她继续说道,“我不明白你们作为她仅有的同伴,为什么直到今天都没有发现。” “发现什么?”纳尔逊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的体内藏着一片充满恶意的灵魂,它正在蛰伏,”罗莉娜郑重其事地说过,“等到她彻底兽化,那么她的身体将会称为这片灵魂的主人行走在世上的躯壳。” “海尔波。”纳尔逊眯起眼睛,忍不住口吐芬芳,“我**” “什么?” “没什么?” “哦,我并不在乎你后半句失礼的话,”罗伊纳摆摆手,说道,“怪不得我探查不到那段被灵魂寄生的记忆,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卑鄙的海尔波。” “你认识他?”纳尔逊的内心染上了愤怒的颜色,他握紧魔杖,已经忘了在说话时带上敬语。 “我当然认识,”罗伊纳点点头,“在我那个年代,他一点儿微不足道的创造物就令我们几乎所有人乱了阵脚。” “摄魂怪之乱吗?”纳尔逊下意识地问道。 “哦?你还知道这个,不愧是喜欢历史的人……当时学校里有个老师叫宾斯,如果你生在那个年代,一定会喜欢他的,”罗伊纳的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没想到一千年以后,我竟然有了和他交手的机会。” “您?” “当然,你不会想要两个人去对付一个这么危险的家伙吧,”罗伊纳笑眯眯地说道,“恕我直言,你们还不够,更何况这本就是前人的灾祸,凭什么交给后人受苦呢?”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章 吃饭睡觉打海尔波 “我原以为在接触魔法以后,又有了进入迷离幻境的能力,我的生活应当是轻松且惬意的,但是为什么呢?” 纳尔逊的目光变得迷离起来,喃喃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第一次学会了魔法,第一次进入了迷离幻境,两件快乐的事情重合在一起……” “你在说什么?”罗伊纳的声音将纳尔逊拉回了现实,他抬起头,对了上她闪烁着求知欲的黑眼睛,“听起来像是个万用的句式,但总感觉你没有说什么好话。” “没什么,粗鄙之语罢了,”纳尔逊摇摇头,摆弄着手指,恶狠狠地说道,“我和卑鄙的海尔波算是老熟人了,他虽然出不来,也伤不到我,但仿佛一只苍蝇一样,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出场恶心我一下。” “老熟人?”罗伊纳露出玩味地笑容,她用手指玩弄着垂到胸前的长发,问道,“所以说,他真的靠那种分裂灵魂的邪恶黑魔法实现了永生?” “是的,他永生了,但并没有完全永生,”纳尔逊点点头,说道,“他的灵魂碎片虚弱地游荡在迷离幻境中,难以重回人世,也无法继续向前,这是一种只属于懦夫的活法。” “我算是明白你为什么会被萨拉查选中了,”罗伊纳捂着嘴笑道,“他曾经和你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懦夫的活法么?我还以为这会是格兰芬多说的,”纳尔逊的脸上写满了压抑的愤怒,伸出手把头发挽到脑后,拎起魔杖敲了敲,头顶那一撮不服帖的头发自行分成两股,编成一条细长的小辫,伸向脑后把蓬松的半长头发扎出一个小结,他扭扭脖子,望向罗伊纳,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动手,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恶心的人,仔细回想,自从进入迷离幻境以后,我的生活就变成了吃饭、睡觉、打海尔波。” “你竟然可以和他打吗?”罗伊纳维持着捂嘴笑的动作,目光像一位慈祥的教师看自己说大话的学生一样,“等会儿可就靠你啦。”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迷离幻境,确实是我的主场。” 纳尔逊把手从头发上放下,解开了风衣的排扣,把手探到内侧检查了一番,理了理身上的褶皱,在罗伊纳惊讶的目光中,周围的景象迅速崩塌,最先崩溃的办公室的房顶,整个吊灯直挺挺地向上空飞去,紧随其后的周围墙壁上的砖块,它们在空中褪去色彩、化为白雾迅速消散。 纳尔逊从椅子上站起,身后的板凳也化为白雾崩碎了,此时周围回归了那片纯白色的场景,仍然拥有色彩的除了两个人,就只剩下罗伊纳坐着的那把扶手椅了。 “我低估你了,”罗伊纳深深地望了纳尔逊一眼,站起身来,说道,“现在想想,你还是应该来我的学院读书。” “我原本也抱着这种想法,但是那顶帽子似乎并没有尊重我的选择。” 纳尔逊转过身,向前踏步,一脚迈出,周围的迷失雾飞速后退,它们涌动着、哀嚎着,充满着对罗伊纳·拉文克劳庞大记忆的贪婪;后脚跟上,后退的迷失雾缓缓消退,他又回到了和戴上冠冕的紫杉木对峙的场景——许多年前的拉文克劳塔楼,风继续流动,鹰头马身有翼兽再次振翅,黄铜的望远镜反射着太阳的光。 那个长得和罗伊纳·拉文克劳一模一样的女人维持着被迷失雾吞噬前的动作,木制的躯体上皮肤不断延申,纳尔逊闭上了眼睛。 等到他再次睁眼,穿戴整齐的罗伊纳已经静静地站到了他的面前,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这一切太过于连续,连纳尔逊都不禁怀疑刚刚发生的一切是否是恍然中的幻梦。 直到罗伊纳在他的面前挥了挥手,清脆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 “让你的朋友停手吧,再打下去,森林可能真的要被夷平了,”罗伊纳冲着塔楼外的星空挥挥手,外面的景色瞬间变为了汤姆和树精战斗的场景,她随口说道,“萨拉查真是好运呀。” 纳尔逊向外望去,只见一棵高耸入云的巨树正在汤姆对面挥动着根须和藤曼,一只只巨大的眼睛在树上睁开,齐齐望向汤姆,绿色的光束从那一枚枚巨眼中射出,射向他身后只剩下一半的银色大球,纳尔逊看到自己正僵硬地站在里面,外面的汤姆不断用魔法修补着银球的破洞,自己一面抵御攻击,一面射出一道道相较于巨树渺小无比的魔咒。 然而就是这些看似微弱的魔咒,只要擦碰到巨树的根须,它便会发出一声惨痛的哀嚎,并且自行把根须断开,而它庞大的身躯也让它难以闪避,纳尔逊注意到,这棵看似强盛无比的大树上布满了一道道已经碳化、完全死亡的贯穿伤,这些伤势还在不断向周围完好的树皮扩散,死寂的气息从巨树身体上向四周传播,周围被波及的树木都已经变成了焦黑干枯的爪状,凄惨地倒伏在地上。 已经去了半条命的紫衫木则是更加疯狂地进攻汤姆,它已经放弃用藤蔓抵御魔咒,放弃了防御,拔出了自己几乎全部的根须,从地下向汤姆射去。 打出真火的汤姆也来了脾气,挥动着魔杖,各色的魔咒向前方迎去。 纳尔逊挑了挑眉毛,在罗伊纳的指引下伸手探向前方的景象。 下一秒,被保护在汤姆身后银球中的纳尔逊睁开眼睛,一面银色的盾牌突兀地在汤姆面前展开,与此同时,树精蓄谋已久的穿刺从地下向汤姆袭来,银光一闪,坚硬的根须断成两半。 汤姆当即转过头,看到了突然换了发型的纳尔逊正在活动筋骨。 “我还以为你被那个树精毒死了,”汤姆跃进银球中,用目光检查了纳尔逊一番,撇撇嘴,不再去关注身后轰轰烈烈的爆炸声,“你搞定了吗?” “搞定了,”纳尔逊点点头,“我找到了真正的罗伊纳·拉文克劳。” “那我们现在去——”汤姆到嘴边的话被猛地咽了回去,他目色一凛,追问道,“等等,拉文克劳也做了魂器?” “小伙子,话可不能乱讲,”罗伊纳突然出现在汤姆身后,伸出两只手抓住了两人的肩膀,“很多方法都可以让人留下声音,比如肖像画。” 话音刚落,三人便已经置身于一处不小的地下空间,这里似乎位于树桩的根部,密密麻麻的大小根系在头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拱顶,一根笔直又粗大的树干耸立在中央,纳吉尼正整整齐齐地盘在上面,无数细小的藤曼从四周绕上树干,将纳吉尼捆得结结实实。 “这是——”汤姆仍维持着警惕的表情,话音未落,就被罗伊纳打断了。 “事态紧急,我们边走边说,最起码这个血咒兽人如果不解决可能很快就要完全兽化,她身上的海尔波灵魂碎片也会越来越不稳定,我从她的记忆中看到你们曾经在萨拉查的密室里捕获了一条蛇怪,不知道你有没有把它的毒牙带过来?” 罗伊纳一口气说完这段话,作为记忆的她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听完这段话,汤姆就已经大概复原了事件的全貌,汤姆一边震惊于她可观的肺活量,一边思索纳尔逊在昏迷的那段时间里究竟干了什么。 “没有……有什么用吗?”他望向罗伊纳,已经换了一副表情。 “哦,我忘记告诉你了,”纳尔逊拍拍额头,“蛇怪的毒牙可以对灵魂造成有效的杀伤,尤其是针对魂器。” “我明白了,”汤姆点点头,抽出魔杖,“蛇怪的牙是吧?几颗?” “从这里到霍格沃兹——” 罗伊纳话还没说完,汤姆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她满脸无奈地摇摇头,继续说道,“——幻影移形消耗的魔力不是你能承受的。” “相信他吧。”纳尔逊说道,“我需要做什么?” “我听说了你那个大胆的计划,”罗伊纳望向纳尔逊,目光中满是欣赏,“你可真是胆大妄为。” “它可行吗?”纳尔逊紧张地问道,他不清楚曾经的罗伊纳变形术水平怎么样,但是作为拉文克劳的创始人,她应当是一位精通魔法的大巫师。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见过如此疯狂的变形术实验,”罗伊纳摇摇头,“毕竟,一个拥有人类思维甚至人类灵魂的动物本身就很稀有,但是我见过类似的,它们都失败了。” “失败了……”纳尔逊在脑海中迅速回忆着自己见过的那些与变形术有关的魔法史,但很快,仿佛一盆冷水浇到了头顶,他颓然地闭上了眼睛。 “他们当中确实有人接近了成功,那是一次关于米诺陶斯的魔法试验,被很多人误传为变形失败的产物,其实当时他已经无限地接近了成功,”罗伊纳把手搭在了纳尔逊的肩膀上,说道,“当时的被试验者是被一位疯狂的巫师捉来的,你们不同,虽然你们的计划很粗糙,魔法很粗糙,连找的魔药都很粗糙,但是……” “但是?”纳尔逊睁开眼睛。 “但是她完全相信你们,”罗伊纳用力拍了拍纳尔逊的肩膀,望向被藤蔓困住的纳吉尼,轻声说道,“她毫不保留地相信你的那位朋友,那位萨拉查的后辈,这可不是靠蛇佬腔就能做到的,同样的,她也愿意相信你的朋友信任的你。” “可以改进吗?”纳尔逊握紧拳头,“我有办法很快地搞到所以能够在市面上找到的魔药,能够——” “抱歉,已经来不及了,最后的异化已经开始了,而我也不知道如何遏制血咒兽人的异化,更何况,哪怕她可以等,她体内的另外两个灵魂也不会等,”罗伊纳摇了摇头,“但是我觉得你离成功已经很近了——看起来还挺有道理的计划,精通变形术的巫师,还有我,罗伊纳·拉文克劳的指导……哦?他回来了?” “汤姆?” 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在半空,树干上伸出一根细长的藤蔓,卷向半空,缠住满头大汗的汤姆,把他轻轻地放了下来。 “我……回来了!”汤姆喘着气,长袍的一角被卷起来,被汗水打湿的黑发杂乱地垂在额头上,一双黑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罗伊纳,气喘吁吁地问道,“我带了毒牙过来,还需要什么?” 汤姆迅速解开卷起的袍角,随着一阵“叮呤哐啷”的碰撞声,他的脚边落满了闪烁着不详黑光的锋利毒牙。 作为记忆,罗伊纳本不该有什么复杂的情绪的,事实上,帮助纳尔逊和汤姆已经不像是她会做出的选择了,但是当此刻汤姆的黑眼睛出现在面前,她内心深处的记忆被触动了,那是霍格沃兹刚建校的时候,高傲但坚定的萨拉查斯莱特林默默跟在三人身后,在格兰芬多还在高谈阔论,制定计划时,他已经默默地选好了适合教学的城堡,并把它挪到了拉文克劳心仪的位置。 “不用了,”她摇摇头,说道,“已经足够了……我没有直接和人战斗的能力,只能指导你们。” “看我们的吧。” 纳尔逊干脆利落地抽出魔杖,一甩风衣下摆,纵身向纳吉尼跃去,迷失雾顷刻间弥漫在地下的空洞内,汤姆的视野被白雾遮蔽,等到再睁开眼时,看到的是虚弱无比的纳吉尼身上布满了深绿色的血管,血管剧烈地跳动着,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了。 汤姆总算明白了纳尔逊把头发扎起来的用意,在迷离幻境那无处不在的裹挟着亡者记忆的罡风中,他的半长头发不会影响行动。 只见纳尔逊像是回到家一样,无比顺手地抽出魔杖,雾气构成的长矛从天而降,将纳吉尼虚弱的灵魂定在中央,怒喝一声,“你给我滚出来!” “我伟大、仁慈又慷慨的主人,”海尔波的声音从纳吉尼的身体中传来,他连装都懒得装,这副懒洋洋的油腻强调听起来像极了挑衅,他的声音顿了顿,又重新响起,“您旁边的这一大坨记忆是什么?准备赏赐给您忠诚仆人的食物么?” 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 剥离 “你觉得我是食物?” 罗伊纳歪着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迷离幻境中寄生在纳吉尼身体上的邪恶灵魂,好奇地问道,“在你的心里,我这种结构与你类似、思维方式和你相同、甚至可以交流的同类都可以作为食物吗?” “伟大的巫师不需要同类,”海尔波被顶了一句,之前嚣张的气焰一窒,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伶牙利嘴的家伙,等我获得一副躯体,就来享受你这顿大餐!” “我明白了,”罗伊纳点点头,退到纳尔逊的身后,丝毫不在乎自己刚刚作为食物被下了最后通牒,只是对纳尔逊说道,“果然,像他这种丧心病狂的黑巫师已经不能用我们的底线去看待了,它的道德观念几乎已经是另一个物种。” 罗伊纳语气平淡,但嘴巴不可谓不毒,她这番丝毫没避讳海尔波的话语令他暴跳如雷。但没有躯体、甚至连灵魂也未有形状的海尔波只能无能狂怒罢了,他决心不去理会这几个让他感到厌烦的人,加速催动起纳吉尼的变化。 “砰砰。” “砰砰——” “砰!——砰!——” 心跳声忽然在纳尔逊一行人耳边响起,这富有节奏感的声音越来越慢,越来越厚重,纳尔逊甚至感觉到,随着心跳声的变大,自己的血管也不受控制地共鸣起来。 他强行平复自己的心情,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纳吉尼灵魂的异动。 …… 鉴于可考的血咒兽人极其稀少,像这般传承有序地更是极为罕见,罗伊纳做出了一个疯狂的猜测——当初对纳吉尼的祖先施加血咒的人就是卑鄙的海尔波,这份诅咒以一条巨蛇灵魂的形式在这个家族中世代传播,这与纳尔逊掌握的情报不谋而合。 甚至她还进一步提出了一个观点——与纳吉尼灵魂相融的蛇魂极有可能是海尔波谋求长生的后手,与他的魂器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在她通过紫衫木检查过纳吉尼的灵魂后,更是在蛇魂中找到了部分沉睡的不知名灵魂和烙印在蛇魂中那不知用途的繁复魔纹。 “按道理来说,这个血咒家族应该很有名才是,然而事实上,这是我第一次听说她们的事情,”几分钟前,罗伊纳在听纳尔逊讲述过纳吉尼的故事后,断言道,“这份血咒对于她们而言可能不仅仅是诅咒,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保护。” “保护?”这个词令纳尔逊感到困惑。 “你可能有一点没有想通,”罗伊纳提示道,“一个女眷只能活二十岁的家族会长久吗?但是她们凭什么能够传承到今天呢?如果我的猜测属实,最希望纳吉尼的家族可以兴盛的人是谁?” “是海尔波,他一定不会让自己精心准备的后手因为一个小小家族的消亡而失效!”一旁的汤姆恍然大悟,拍拍手,大声道,“如果我是他,我不光不会刻意地削弱这条血脉,相反,我还会在关键的时候保护被血咒侵蚀的人!” “这只是猜测。”罗伊纳提醒道。 “总比什么都不知道好。”纳尔逊举起魔杖,“我只是怕等会儿下手太狠,伤到了纳吉尼。” “按照此类魔法的习惯……对了,纳吉尼有子嗣吗?”罗伊纳突然问道。 “应该没有吧,她好像对蛇不是很感冒。”汤姆不确定地咂巴咂巴嘴。 “我是说,以前做人的时候。”罗伊纳看起来有些愠怒。 “那一定是没有了,”纳尔逊摇摇头,“我的一位学长一直在找她和另一位对她很重要的人,但是据我所知,那个家伙……是个默然者。” “默然者吗?”罗伊纳抬起一只手抱住肩膀,眼中流露出浓重的怜悯与同情,“真是个可怜的小姑娘。” “所以说,在纳吉尼完全丧失意识前,她的灵魂甚至会受到保护,在血咒的异化彻底成功前,海尔波也不能侵占灵魂,”纳尔逊深知,现在可不是能够伤春悲秋的时候,他一拍大腿,强调道,“这三件事不能同时进行!” 罗伊纳赞许地点点头,说道:“所以在他真正成功之前的那段时间……” 汤姆接过话:“那就是我们的机会。” …… “还不是时候……”纳尔逊的眼神中传达出这样一句话,他正按住汤姆的肩膀,把他扭得面朝自己,轻轻摇了摇头。 汤姆望着正在受苦的纳吉尼,她正把自己搅成一团,双目紧闭,口中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尖叫,难以想象,究竟要经历怎样的痛苦才能发出这种声音。 纳吉尼的躯体猛地剧烈抽动起来,眼看着就要把自己打成结,而那一声声令人心悸的心跳声也越来越沉重,如同穿脑魔音般不绝于耳,纳尔逊只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仿佛要沸腾了,但他还是咬着牙,盯着痛苦挣扎的纳吉尼,一动不动。 忽然,巨蛇的庞大身躯伸展开来,昂着头高高地直起上半身,它睁开双目,瞳孔被血色占据,很快,一只瞳孔中显现出淡淡的绿色,并迅速变得浓烈起来,很快,巨蛇的右眼完全被绿色占据,狗屎一样的色彩搭配却令观看者不寒而栗,那只绿色的硕大瞳孔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兀自向下转来,死死地盯住下方的纳尔逊。 一抹恐怖的笑脸缓缓地在做不出表情的蛇脸上展开。 痛苦的尖叫依旧不绝于耳,但纳尔逊已经难以确定它是从哪里发出的了。 “嘶……嘶嘶……”巨蛇垂下头,望着纳尔逊,吐出信子,戏谑地从毒牙中挤出了这样一句话。 纳尔逊皱着眉头,继续聆听着纳吉尼的尖叫声,面前的巨蛇看似和纳吉尼一模一样,但他很清楚,这已经不是纳吉尼了。 “嘶嘶……嘶嘶嘶!”汤姆双目发红,恶狠狠地瞪着巨蛇,上前一步,用蛇佬腔呵斥道。 “它说了什么?” “它在骂你,说你脑子不好使。”汤姆扭过头望了纳尔逊一眼,“准备用猪把你做成血咒兽人。” “你找死一直可以的。”纳尔逊怒极反笑,“我找到你了!” 话语和手上的动作同步,话音刚落,一道光刃已经飞向了巨蛇的腹部,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道一人高的巨大的伤痕出现在巨蛇柔软的肚皮上。 靠得最近的汤姆后退一步,然而想象中喷涌而出的血腥场面并没有出现,等到他看回去时,已经看到更多的长矛将巨蛇固定得一动不动,在海尔波专门换成英语的传统喝骂声中,蛇的“胃袋”透过那道大伤显露在外。 这条蛇并没有“胃”这种器官,事实上,它并不需要消化猎物,甚至不需要进食,它有更高效更美味的能量获取方式—— 一根根锋利细长的骨刺从伤口中露出的脊柱上伸出,深深地插入前方一个暗红色的肉瘤内,源源不断的魔力与灵魂的碎片从这个血色的肉瘤中被抽取而出,涌向脊柱。 纳尔逊抬手一挥,两道银色的风刃出现在伤口旁,将那里的皮肤切割得支离破碎,内部的情景完全暴露在了空气中——那坨所谓的“肉瘤”其实是一个人,一个消瘦的脆弱的被巨蛇体内污秽包裹住的女人。 她的一头长发看起来油光发亮,仔细一看原来是挂在上面凝固了的腥臭血液,发丝已经看不出原来的质地与颜色,鼻子和眼睛是唯一没有被包裹住的地方,她似乎感受到了外界的气息,鼻翼微微扩大,用极微小的力气贪婪地汲取着从未感受过的空气。 她的眼皮颤抖着,用力挣断挂着睫毛上已经凝固了的血肉,一双眼睛睁得老大,无神地望向前方,似乎连最基础的光也感知不到。 “你干了什么?”汤姆语气平静地问道。 “哦?”巨蛇尽管被纳尔逊控制得一动不动,却依旧肆无忌惮地嘲弄道,“正如你所见,她是我最爱的宠物——的粮食,不得不说,这一家人代代都很坚韧,我的宝贝这么多年也没有吃腻。” “汤姆,”纳尔逊低声说道,“再等等。” “看样子你们弄清楚情况了?不愧是你,我伟大的智慧的无所不知的主人!”海尔波语气夸张地说道,“可是这能怎么样呢?我的宝贝只要完全吞下这个卑微的女人就可以成长起来,而我,在那时将获得绝对的自由!” 末了,他有恃无恐地补充一句,“当然,你们可以选择尝试阻止我,我有无数次失败的机会,但你们似乎很在意的这个女人……只要我的宝贝受一点儿伤,她就会……BOOM~” 纳尔逊甚至能想象到一个丑陋的巫师手舞足蹈为自己展示爆炸的场景,心中作呕,摇了摇头。 “你觉得他是哪一种人?”罗伊纳突然扭过头,冲着纳尔逊问道。 “什么?”纳尔逊愣了愣,才明白罗伊纳在说什么,于是斩钉截铁地回答道,“他是第一种人。” “没错。”罗伊纳点点头,发出响梦呓一般的低语,遗憾地说道,“本以为仅凭造物就几乎可以摧毁一个时代的黑巫师会是怎样难以想象的人物!没想到只是强大而已……” “喂!你说什么?”海尔波的声音从蛇首传来。 “可惜了,只是强大而已,我竟然还期待和你交手,”罗伊纳叹了口气,自嘲地笑笑,走到纳尔逊和汤姆身后,轻声说道,“下一步,他会尝试修复这条蛇灵魂上的损伤,并试图把这个女孩儿转移到另外的位置。” 纳尔逊迅速地伸出手,一丛银矛飞出,连成带状,将巨蛇的伤口撑开、固定。 “你!”海尔波又惊又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同时,新鲜的血液顺着纳尔逊刚刚插入巨蛇体内的银矛流出,低落地面,很快凝成了一团团活跃的血肉。 “下一步,他会用这个女孩的生命威胁你们。” “如果——”海尔波闭上了嘴,他什么都比罗伊纳慢了一步。 “不过不用担心,我见过这种魔法,在转化完成前,这个女孩仍旧是安全的。”罗伊纳望向巨蛇,不屑地摇摇头,“首先,斯莱特林,用那个魔法,咒语是生机尽灭,就是你刚刚攻击那棵小树苗时使用的魔法。” “我吗?”汤姆左看右看,指了指自己。 “抱歉,里德尔。”罗伊纳说道,“用你最大的魔力,使用这个黑魔法,瞄准它红色的那只眼睛,至于你,你一定不能让他打偏了。” 纳尔逊和汤姆轻车熟路地完成了一次配合。 “很好,他的判断只基于受伤,海尔波应当没考虑过老死这种可能,”罗伊纳赞许地望了望汤姆精准而有效的魔法——巨蛇的鳞片已经渐渐丧失了光泽,包裹纳吉尼的肉瘤也仿佛老化的器官一样慢慢萎缩,她继续说道,“用你的迷失雾,侵蚀它,像一开始把我拖进迷离幻境一样,让那些雾气吃掉这条蛇的灵魂,把那根脊柱还有周围的骨刺留下来,你看到背后的那个符文了吗?在古代魔文中,它代表着掠夺,没想到这种程度的黑巫师手法也这么粗糙。” 海尔波已经惊骇到说不出话来,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一直以为是食物的女人竟然对自己的连环魔咒了如指掌,甚至一步步抽丝剥茧把自己的宠物拆成了一根脊柱。 他绝望地闭上眼睛,在自己当年设置的保护魔法的牵引下,脊柱中的魔力正渐渐向那个被寄生的女人涌去,而同归于尽的魔法始终无法触发,因为巨蛇竟是自然老化的! “不知道是谁发明的魔咒,真是丢黑巫师的脸!”海尔波被卡在侵占灵魂的前一步,动弹不得,连跑路这种简单的动作都完成不了。 罗伊纳满意地望着纳尔逊和汤姆在自己的指挥下精密无比地完成一道道魔咒,一个抱紧膝盖、蜷缩着身体的黑发女人正逐渐从肉瘤中显现真容。 她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接触到外面的世界了,不论是身体还是灵魂。 一道油腻的声音打断了罗伊纳的思索与满足。 “我伟大、仁慈又慷慨的主人……”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章 醒来 “真是遗憾,”纳尔逊望着血肉正在崩溃的巨蛇,它的颅骨中逐渐显露出一道绿色身影,他故作惋惜地摇摇头,目光坚定地说道,“你伟大、仁慈又慷慨的主人准备送你一件特殊的礼物。” 海尔波的灵魂抖了抖,露出欣喜的表情,“您真的准备再给我——” “没错,卑鄙的海尔波,我准备帮你解脱,”纳尔逊笑笑,在罗伊纳的指引下操纵着迷失雾将巨蛇的骨架小心包裹起来,利用迷失雾吞噬灵魂与记忆的特性逐渐侵蚀着附着于其上的繁复符文,他露出关切的表情,仿佛真是一个关心下属的好主人,“做一个人灵魂的碎片,很累吧?” 巨蛇的颅骨中,一丛绿色的微弱火苗死命地挣扎起来,疯狂地撞击着它的眼眶和下颚,但森白的头颅仿佛一座牢不可破的监狱,将海尔波死死地关押在里面,伴随着他的每次重装,蛇骨上的古代魔文便会变亮半分。 在正常的情况下,这些蕴含着纳吉尼家族数代人庞大魔力的古代魔文一旦触发便会对周围造成难以想象的巨大破坏,但那条作为血咒植入纳吉尼先辈灵魂中的巨蛇还没有死——尽管它只剩下森森的白骨,尽管它已经没有了挣扎的力气,尽管它从头到尾已经老化到一碰就碎,但它并没有死,巨蛇的灵魂依旧没有磨灭,在这种情境下,这些设置精妙的魔文反倒成为了海尔波埋葬自己的桎梏,它们仍旧维护着海尔波在千年前设下的规则——保护被血咒寄生的巫师的灵魂。 “可恶!”海尔波放弃了冲撞蛇头,他将自己的灵魂火苗震碎,均匀地攀附到了巨蛇的上半身,白森森的白骨顿时散发出绿油油的色泽,尽管绿色常常被认为是代表生命的颜色,但是这抹绿色不知道为什么却让纳尔逊想起了被核辐射侵蚀过的大地。 “斯莱特林,”罗伊纳的声音忽然响起,“用蛇怪的牙插进蛇的脊柱,从上往下数第两百块,快一些,等到那个绿色的玩意儿蔓延下来,你可能就得往下插了。” “拉文克劳大人,”汤姆撇撇嘴,接过纳尔逊递过来的小球,用力一按,一只银白色的手套覆盖到右手上,他弯下腰,捡起地面上众多蛇怪毒牙中比较锋利的几块,闪身出现在蛇怪中间靠上的位置,飞快地把毒牙插进两块尚且是白色的脊柱骨间的缝隙中,身形一闪,出现在了一开始的位置,说道,“我姓里德尔,汤姆·马沃罗·里德尔。” “好的,斯莱特林。” 罗伊纳点点头,目光依旧注视着汤姆插进毒牙的地方,绿色依旧从上到下地蔓延,就在汤姆幻影移形回原地不到一秒的功夫,海尔波的绿色灵体就已经蔓延到了蛇怪毒牙的所在,它飞速地晕染着巨蛇的身躯,但是这不可阻挡的势头在碰到毒牙时就很快滞涩了下来。 罗伊纳靠近纳尔逊,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轻声说道,“攻击它的寰椎,咒语是‘灵智封锁’。” 纳尔逊没有多问,抬手就是一道蓝光冲着巨蛇的头颅下方射去。 一道碧蓝色的枷锁缓缓在巨蛇的脖颈处成型。 下方,蔓延的绿色撞上毒牙,如同将冷水泼进烧红的铁锅中,一阵液体汽化般的滋滋声响起,紧随其后的是海尔波惊恐的叫喊:“你们为什么会找到我的仆人!” “就像总有人说被蛇咬伤后可以在周围找到解药,”罗伊纳并没有搭理海尔波,耐心地向纳尔逊和汤姆解说道,“最克制一个黑巫师成名魔法的天敌往往也会出自他手,比如这个海尔波,它是一个无所依托的魂器,但它很难摧毁,有趣的是,由他创造的蛇怪却能够对这种卑微的灵魂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海尔波的从容不见了,油腻的声音也变成了苍老的颤音,蛇骨上的绿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方回缩,似乎完全放弃了对巨蛇的争夺。 不只是进程受阻,海尔波的返程也遭遇了不测,当绿色缩回到靠近蛇头的脊椎骨时,撤退的势头顿时被猛然勒紧的碧蓝色枷锁牢牢锁住! “这是什么!”海尔波颤抖的声音在巨蛇咽喉处的碧蓝色枷锁下响起,“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们看,对于灵魂而言,只要它不做到完全的分割,那么哪怕它延展再远,意识总算只存在于一处,”罗伊纳像一位负责任的老师,向两人仔细讲解着,历史上的罗伊纳·拉文克劳无从得知,但或许她本就是一位耐心的教育者,“这个魔法是赫尔加创造的,她在医术方面有着远超常人的天赋,这个魔法可以帮助她将受伤巫师的意识固定在身体的某部分,使得另外的部分不用麻醉魔药也可以无痛地进行治疗……没想到用在这里还蛮有效的。” “你把我当成实验品了?我可不是教具!”海尔波的叫骂声作为一项传统艺能再次展露无遗,他疯狂地诅咒着罗伊纳,叫骂道,“你有种就杀了我!” “你们瞧,刚刚它试图侵染整条蛇的尝试值得你们学习,在我看来,这是一种永不言败的精神,哪怕它是个黑巫师——时刻保持希望,这也是我们四人当初建校时的想法,”罗伊纳不紧不慢,轻飘飘地说道,“但我希望你们对它现在的状态引以为戒,歇斯底里,放弃思考,也就意味着拥抱失败,甚至迎接死亡。” “……” 罗伊纳丝毫没有压低声音,以至于一直旁听的海尔波已经被搞得哑口无言,无话可说,他不光放弃了思考,也放弃了骂人。 “现在,这条蛇的魔力已经反哺给了这个小姑娘一些,”罗伊纳瞅了瞅悬挂在白骨间跳动得愈发有力的肉瘤,说道,“可以尝试把她拉出来了,再反哺下去,一方面,这些古代魔文的禁制可能会有所松动,另一方面,她承受不住如此庞大的魔力。” 汤姆点点头,跃跃欲试地向前走去。 “当然,第一步是唤醒她,如果她自己没有求生意志,你们再怎么样也救不活她。” 汤姆脚下一趔趄,他刚刚差一点儿就抄着魔杖上去切割了,此刻转过身来,满脸写着“你怎么不早说”几个大字,他无奈地耸耸肩,说道,“您当初就是这样对斯莱特林大人讲话的吗?” “哦,”罗伊纳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总以为你是他,但是萨拉查……他是不需要我去提醒他谨慎行事的。” “哈哈哈!”海尔波哈哈大笑,汤姆面色一凝,反手一根毒牙插进蛇怪寰椎绿色最浓的地方,海尔波发出一声被猎枪击中的鸭子般痛苦的惨叫,笑声马上消失了。 纳尔逊抬手捂住嘴,他有些知道海尔波这个人为什么会变得举世皆敌了。 “这不是魔法能够解决的问题。”罗伊纳后退一句,把舞台留了出来。 “是时候展现嘴遁的威力了!”纳尔逊在心中为汤姆打气,也后退一步,津津有味地望着向纳吉尼走去的汤姆。 只见汤姆缓缓走向纳吉尼,搓了搓手,开始练习起自己的表情,他上一次说这种让自己尴尬的话还是和自己的妹妹谈话,从那次起,克里斯蒂安就再也不理他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罗伊纳都忍不住出声打扰,“你再等下去,海尔波都要死了。” 纳尔逊向巨蛇的寰椎望去,只见被汤姆甩出的毒牙插中的地方周围已是一片腐烂的黑色,而与黑色相接的海尔波已经变成了不新鲜的墨绿色,他收回目光,已经走到纳吉尼身前的汤姆正在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时不时扭过头望向后方。 “他有在说话吗?”过了一会儿,罗伊纳突然戳了戳纳尔逊的肩膀,小声问道。 “呃……”纳尔逊侧耳聆听,但却只能听到海尔波的哀嚎,“从后面看他的面部肌肉,应该是在讲话的,但我不确定汤姆讲了什么。” “你觉得他会讲什么呢?”罗伊纳好奇地问道。 “我觉得他可能会先说一大堆诸如带她喝黄油啤酒或者给她分钱之类的话。” “黄油啤酒?这种平民饮料竟然还在流行吗?”罗伊纳的关注点似乎出了点儿问题。 “是的,经久不衰。”纳尔逊点点头。 “你觉得他会唤醒那个小姑娘吗?” “我……不确定,你知道的,汤姆这人嘴有点儿笨,你让他去团结人、鼓励人、领导人,他都会很在行,但是安慰人……”纳尔逊皱了皱眉头,“目前没见过效果很好的。” “真像萨拉查呢,”罗伊纳感叹道,“从内到外,真是像极了。” “不过哪怕他说得话没有用,最后有个消息一定是纳吉尼感兴趣的,”纳尔逊胸有成竹地说道,“她一定会醒过来的。” “希望——” “不!!!”被怒吼惊醒的纳尔逊抬起头,已经被蛇怪的毒牙毒得忽明忽暗的海尔波突然冲着汤姆破口大骂起来,目光下移,正对上纳吉尼恢复了神采的黑色眼睛。 “她醒了。” 梦呓般的声音在纳尔逊身边响起,他只感到一阵清风拂过,一道散发着勃勃生机的绿色身影出现在纳吉尼身边,罗伊纳差使人的话语遥遥传来,“可以收尾了。” “她不是不能战斗吗?”纳尔逊正纳闷,却看到汤姆向自己飞了过来。 汤姆只感觉一股巨力袭来,把他击向纳尔逊的身边,但落地时的力道却变得轻飘飘的,马上被纳尔逊接住,他挣开纳尔逊的胳膊,向纳吉尼的方向狠狠瞪去,只听到罗伊纳轻飘飘地说道,“淑女落魄的样子可不是你们这种毛头小子可以看的。” 汤姆捏了捏拳头,抬起头,准备把一腔悲愤发泄到海尔波身上。 甚至都没有留给纳尔逊准备道具的时间,汤姆已经闪烁到蛇骨的头颅下方,欺身上前,一道凝练至极的黑光从抵住骨节的魔杖尖射出,顷刻间洞穿了巨蛇的骨头,剧烈的爆炸在贯穿伤的对面汹涌地向前方袭来,汤姆的第二道攻击紧随其后,四根留到最后的、蛇怪最长最尖利毒性最强的利齿牵引着魔力凝成的黑色闪电,如天罗地网般罩住了前面,两道攻击不分主次,一般凶悍,呈两面包夹之势。 “轰——” 一声爆响回荡在纯白的空间内,早早支起屏障的纳尔逊甚至都被袭向四周的冲击波震得后退数步,一棵粗壮的树木支在纳吉尼所在的位置,快要被风压弯了。 “没必要,真没必要……”纳尔逊摇摇头,睁开眼睛,眼前巨蛇的骨架已经可以叫做巨蛇的骨灰了,除了一块散落在地的骨头渣子,他再也找不到其他的碎片了,而那块骨头渣子也被落地的汤姆用脚尖细心地研磨成了灰烬。 一团绿光从骨头渣子的粉末中飞出,带着浓烈的恨意扑向汤姆的面庞。 这只海尔波的灵魂碎片已经虚弱之极,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它重复着一些恶毒的词语,狂乱地冲向汤姆,却在刚刚起步的时候被一只雾气凝成的大手捉住尾巴,拎到了纳尔逊的身边。 在大手的挤压下,迷失雾与海尔波接触地更加全面,“滋滋”的煎炸声此起彼伏,很快,走近的汤姆已经听不到一句喝骂声。 “也不知道海尔波的本体能不能感受到。”这是纳尔逊真正摧毁的第一块海尔波的灵魂碎片。 “你可以问问他的本体,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再次实验。”罗伊纳牵着一位黑发女人从不远处走来,她身体虚弱,步伐踉跄,但还是拒绝了搀扶,一步一步地走向汤姆。 汤姆用力眨了眨眼睛,背过身去,他和纳尔逊的承诺在几年后终于实现了第一步,他很快平复心情,对纳尔逊耳语道,“我觉得那件事还是你告诉她比较好。” “哪件事?”纳尔逊愣了愣,惊讶地连问三句,“那件事?你没告诉她?那她是怎么醒的?”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 阿尼马格斯的第一步:不要说话 “我们终于见面了。” 纳吉尼罩着一条用树叶和藤条编织成的长裙,蹒跚着走向汤姆,凝视着他的眼睛。 她面容惨白,单嘴唇和眼眶却是浓重的黑色,两条淡而细的眉毛尖锐地挑起,眉宇间凝固着一抹挥之不去的忧虑,有着标准的东方长相,一只眼睛是透亮的黑色,另一只却被一层蛇一般的灰色翳膜阻挡得严严实实,透着一股衰败的死寂,似乎已经丧失了捕捉光亮的能力。 “以前不是经常见吗?”汤姆挠挠头,目光瞟向纳吉尼那只看起来像是瞎了的眼睛,在眼角向后的位置,几枚黑色的菱形鳞片整齐地排布着,一直延伸到鬓角中被黑色的长发遮挡,似乎与血咒的分离并不完全。 他皱起眉头,向罗伊纳投去了疑惑的眼神。 “这是拉文克劳大人能做到的极限了,”纳吉尼先是转过头,向罗伊纳投去了感激又崇敬的目光,转过身向汤姆解释道,“我和那条……蛇,纠缠得太深了,它改变了我太多太多……” “这些都不重要,不是吗?” 纳尔逊上前一步,默默地审视起纳吉尼的灵魂,她虽然虚弱,但从未如此完整、如此自我、如此自由过。 纳尔逊满意地点点头,冲汤姆附耳说道,“毕竟这是有史以来第一例成功破解血咒的案例,能够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别忘了,我们还得把纳吉尼的身体变回人形呢。” 汤姆有些迟疑,眼中蔓延着浓浓的担忧。 “纳尔说得对,”纳吉尼上前一步,和汤姆离得更近了,她的目光一直没有移开,但相比坚定的目光,她的语言却突然变得嚅嗫起来,“非常感谢你们……能为我这个偷了你猫头鹰的家伙,做这么多……” 她的脚步不自觉地后退一步,望了纳尔逊一眼,埋下头,轻声说道,“抱歉,我不是有意偷听你们谈话,我只是……蛇的听力很好。” “没关系,”纳尔逊笑了笑,伸出右手,柔声道,“第一次听到你说话,之前‘嘶嘶嘶嘶’的我确实听不大懂,哈哈哈!” “我可以慢慢教给你,”纳吉尼歪着脑袋,从侧面望了望纳尔逊,一只手绞着自己胸前垂下的卷曲黑发,另一只手缓缓抬起,搭上了他的半只手,浑身透露出一种不自信的气质,“很高兴能这样见到你,纳尔。” 纳尔逊握住纳吉尼苍白的手,她看起来年龄不小,但手却很小,消瘦到如同骷髅一般,简直是格林德沃见犹怜的苦命人。 纳尔逊从她的手背上感受到一阵冰凉坚硬的金属般触感,他不由地抓起纳吉尼的手看了看,隐隐的蛇鳞从她的手背下透出。 “纳吉尼。”安静许久的汤姆突然开口,认真地说道,“你不是蛇,你是个人。” “是啊……我不是蛇,”纳吉尼的神情有些恍惚,失去了力气的手缓缓从纳尔逊手中滑落,肩膀一阵摇晃,罗伊纳从背后支住了她,只听到纳吉尼正呢喃着,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我是个人……” “不用担心,”罗伊纳冲纳尔逊点点头,说道,“灵魂最容易反应一个人的本质和表现,她作为蛇生活太久了,以至于难以接受自己变回人的这一事实,这可能就是她身上长出鳞片的原因。” “如果能让她习惯人类的生活,是否可以影响到灵魂呢?”纳尔逊问道。 “当然可以,这也是我想说的,”罗伊纳点点头,又冲汤姆喊道,“斯莱特林,对淑女要温柔一些,不然我可不放心把她交给你!” “我不叫——”汤姆张了张嘴,又很快闭上,嘴角抽动着低下头,接过了罗伊纳扶来的纳吉尼,从纳尔逊的口袋中摸出一把椅子放到地上,把浑身无力的纳吉尼摆了上去。 “你好好照顾她,”罗伊纳吩咐道,“我找纳尔逊有点儿事。” 汤姆拽住纳尔逊,摇摇头,说道,“你先把那件事告诉她。” “这么着急吗?”罗伊纳皱了皱眉头,问道,“什么事情这么重要。” “它对其他人来说可能一点儿也不重要,但是对于纳吉尼来说是最重要的事。”汤姆斩钉截铁地说道,迎着罗伊纳的眼神瞪了回去。 “好吧好吧,”纳尔逊插进两人中间,靠近躺在椅子上的纳吉尼,弯下腰,感觉到了她浑身上下间歇不停的阵阵战栗,凑近耳畔,轻声说道,“你还记得纽特·斯卡曼德吗?他一直在找克雷登斯,按照现有的情报来看,这个男人可能还活着。” 听到这句话,纳吉尼坐直了身子,猛地睁开了眼睛,但纳尔逊已经跟随着拉文克劳走到了另外一端,面前是纠结的汤姆,他正摆弄着纳尔逊留下的瓶瓶罐罐,据说这些都是对灵魂有所帮助的材料。 …… “你想好具体的方法了吗?”罗伊纳先是示意纳尔逊铸造了一段遮挡,然后开门见山地问道,“这个女孩的灵魂在剥离了血咒后,已经和蛇的身体不匹配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蛇躯会排斥人的灵魂,毕竟构造几乎是完全不同,”纳尔逊点点头,回答道,“等她稍微稳定一点儿,我们就出去,我已经准备好了鬼脸天蛾的蛹和曼德拉草的叶子。” “阿尼马格斯?”罗伊纳眉头紧锁,陷入了思考,纳尔逊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着她思考完毕,时不时回过头看看,过了几分钟,罗伊纳眉头舒展开,评价道,“很疯狂,但是如果成功,会很完美的办法……我还以为你会选择变形术和永久定型术的组合。” “不瞒您说,”纳尔逊小声说道,“我之前还考虑过一些更……极端的方法,但是后来我意识到,虽然外面是条蛇,但它仍旧是纳吉尼本来的身体,我从邓布利多教授——哦,他是现在格兰芬多的院长——我从他那里了解到很多关于人体变形的知识,把握比之前高了不少。” “从格兰芬多的学生那里能学到什么变形术知识?你不如拜托他把海尔波杀了,”罗伊纳撇了撇嘴,问道,“就比如,你如何让一条蛇学会阿尼马格斯?蛇只会蛇佬腔,这可没法说咒语。” “有解决的办法,”纳尔逊准备充足,“汤姆获得了一些斯莱特林传承下来的魔法,其中很多都是转为蛇佬腔设计的……除此之外,我们还有无声咒和外力变形的方式可以选择。” “我有些感兴趣了。” 罗伊纳撒了个小谎,其实她很早从纳吉尼的记忆中看到这个疯狂计划时就已经很感兴趣了,尤其是看到纳尔逊在斯莱特林的密室中让一条蛇练习魔法、用另一条蛇怪试验变形的场景,这让她愈发觉得纳尔逊应该来自己的学院。 她摇摇头,追问道,“魔杖呢?蛇连胳膊都没有,你强行变出来的胳膊和幻肢没有什么区别。” “说到魔杖,这就更简单了,”纳尔逊笑笑,抬起空荡荡的右手,一枚小银球从口袋中飞到手心,缓缓地变成各种各样的小动物,“我曾经在一所美洲的魔法学院借读过一段时间,美洲的本土巫师自古以来都不需要魔杖,和非洲巫师不同,他们连手势也不需要,只要心中的信念足够强大就可以——我学到过一部分,据说是四只魔法生物传授给创始人的魔法,它们可以,纳吉尼为什么不行?” “世界上可从来没有动物能够完成阿尼马格斯,即便成功,你能预测到她会变成什么吗?”罗伊纳意味深长地望了纳尔逊一眼,说道,“没有人的阿尼马格斯是一个人,人也算是魔法生物。” “变成一个麻瓜也没问题,”纳尔逊不假思索地答道,“至于阿尼马格斯,通过统计八百年来被登记的阿尼马格斯和一些有记载的非法阿尼马格斯,我有理由相信它不是随机的。” “哦?”罗伊纳的眼中露出了兴奋的光芒,这是她从未接触过的领域。 “我想,对于一个失去了‘人’这一身份的家伙而言,”纳尔逊望了望不远处正蜷缩在凳子上哭泣,抓着汤姆的袖子往上面不停抹鼻涕的纳吉尼,轻声说道,“如果她不变成人,那就真是天理难容了。” “你可真疯狂。” “不,我很严谨,我已经对自己的阿尼马格斯做好了预测,”纳尔逊紧握魔杖,“我会和纳吉尼同时开始阿尼马格斯的修行,如果我的预测正确了,那一定可以再次复制与重现。” “如果你的阿尼马格斯压根就没成功呢?” “没有这种可能。”纳尔逊摇摇头,“我为这一天已经做了太多准备。” “你可真自大,”罗伊纳咋舌道,“我突然不想让你来拉文克劳了呢。” “您注入分院帽中的那段思想也是这么认为的,”纳尔逊目光坚定地说,“在这件事上,任何人都可以失败,但纳吉尼完全没有失败的机会……我已经没有细细地准备材料、查找资料、制定计划再制定应急预案的时间了,我当然不会允许自己的失败,如果我失败了,她甚至连品尝失败的资格都没有。” “谁不是呢?”罗伊纳捂住嘴,呵呵一笑,“我现在有点儿后悔刚刚的决定了。” “什么决定?” “我还是应该招你到拉文克劳。” “您可以去和现在的校长商量商量。”纳尔逊诚恳地建议道。 “好了,别贫了,我们去看看他们,顺便给你们讲讲阿尼马格斯的注意事项。”罗伊纳骄傲地甩甩头发,说道,“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可是罗伊纳·拉文克劳!” …… “真的不能说话吗?” 小屋前的躺椅旁,汤姆正冲着纳尔逊张牙舞爪。 “一个字都不能说?” 纳尔逊却很淡定,他坐直身子,摊开双手,摇了摇头。 “你应该先给我说一声的!起码叫我起床,”汤姆痛苦地抓着头发,他已经被折磨了一上午,“至少要让我看着你含住这片该死的叶子!” 纳尔逊的肢体动作没有动,只是点了点头。 “不是,你这个摇头和点头是什么意思啊?”汤姆有些抓狂,疯狂殴打着眼前的空气,大声喊道,“摇头代表的是点头还是摇头?点头代表着……不是!点头代表着是还是是……”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舌头打了结,只好扭过头,望向纳吉尼,随即一巴掌盖到自己的额头上。 “我忘了,你也不能张嘴!”汤姆冲着纳吉尼连连摆手,“不要冲我摇头,我要晕了。” 这样折磨了自己一番后,汤姆怒气冲冲地走近了小屋,重重地关上了门。 “他是不是疯了?”汤姆走后,罗伊纳的声音突然响起。 纳尔逊摇摇头,从躺椅下面拿出一块小黑板,在上面写写画画。 【有可能,他甚至都不给我写字的机会。】 微风拂过,一根细长的藤蔓像长了脚一样从远处爬了过来,找了个坑把自己栽了进去,罗伊纳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我觉得你就是故意的。” 【您不能凭空污人清白。】 纳尔逊随性把笔一丢,伸手在黑板上一抹,之前的字迹扭动着形成了另一句话。 【我刚刚一直在找笔,说实话,不能说话以后我感觉整个人的境界都提升了很多。】 “找笔?你可是个巫师。”拉文克劳调笑道。 【我知道,但是您也是知道的,霍格沃兹的学生有繁重的课业压力,有太多需要用笔写的作业,这导致我们养成了一种恶习,在需要文字交流时很难第一时间找到笔。】 “……”那根细小的藤蔓翘起一片叶子,挠了挠顶端。 “所以你的境界提升在哪儿呢?是提升在恶作剧水平直逼阿尔法德,还是无声咒水平直逼邓布利多?” 【倒也不是,这是一种形而上——】 文字中断了,纳尔逊突然意识到,问出上一个问题的是一道男声,他僵硬地转过头,正对上汤姆死亡般的凝视。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 哲学家纳尔逊 “形而上的什么?” 汤姆嘴角翘起,露出疯狂的狞笑,发出“桀桀桀桀”的笑声,“听起来你对哲学很有研究,快来给我讲讲。” “我突然想到紫衫木的根部那里还有些白蚁,”罗伊纳的声音适时响起,“我去看看……顺便照料一下纳吉尼,你们先忙。” “不送!” 长满嫩叶的小藤把最下方的两片叶子当成脚,在原地蹦了蹦,紧接着钻进脚下的小洞里,消失不见了。 【汤姆,你等我解释,其实我刚刚真的在找笔,你知道的,我作业已经写完了,所以笔放得有些深。】 “是吗?” 汤姆一只手按住纳尔逊身下躺椅的椅背,一只握着魔杖甩来甩去,拖着长音说道。 紧接着,另一行文字出现在纳尔逊的辩解下方:“我在想还要不要对拉文克劳的冠冕出手。” 纳尔逊惊讶地抬起头,正要张嘴说些什么,汤姆眼疾手快地倒转魔杖,指向纳尔逊,一道迅速之极的改良锁喉咒把纳尔逊的嘴巴黏得严严实实。 纳尔逊被魔咒的冲击力带得摔下了椅子,他迅速爬起来,心中暗自后怕,果然一直闭着嘴还是不太习惯,阿尼马格斯的准备差点就要前功尽弃了。 修行阿尼马格斯的第一步就是在嘴里含一片曼德拉草的单片叶子,从满月坚持到下一个满月——虽然有些人认为在含着叶子的时候可以吃饭睡觉,但纳尔逊觉得那纯粹是无稽之谈,他之前做过测试,在两天内总计吞下了十四片作为实验品的薄荷叶子。 所以纳尔逊最终决定含着叶子闭上嘴,感谢魔法,让他不至于在这个过程中饿死。 【你疯了?】 坐回躺椅上的纳尔逊露出感谢的目光,点了点头,奋笔疾书道:【她本人可是在这里,你也看到了,光是那个树精我们就不怎么能吃得消了。】 “我知道,但树精是树精,她是她。” 细长、凌厉、向右上方倾斜的文字随即浮现在纳尔逊的小黑板上。 写下这句话,汤姆拉过一把椅子,坐到纳尔逊身边,大声笑骂道,“这就是你的哲学?我还不如去猪头酒吧听阿不福思给我吹嘘他殴打邓布利多的故事。” 【她确实不是树精,但树精已经是她了。】纳尔逊摇摇头,继续写道,【更何况,如果她真的是拉文克劳,那这顶冠冕就算不上无主之物。】 “事实上,拉文克劳的女儿已经把它的所有权送给我了,而且……”汤姆的笔触顿了顿,嘴上大声抨击着纳尔逊不通知就吃药的恶劣行径,一边继续写道,“而且她也不是拉文克劳本人,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和我们能不能打得过她。” 【我想这可能和我有关系。】纳尔逊把头枕在椅背上,身体后仰,回忆道,【当时那棵树精准备把我们逐一击破,为了分割我和我的小玩意儿们,她选择把我拉进幻象中。】 “是有这么一回事儿,”汤姆点点头,“所以说阿不福思的黄油啤酒是从翻倒巷进的假货?怪不得那么好喝。” 【你要是实在不会编瞎话,就和我讨论讨论课程。】纳尔逊白了汤姆一眼,继续写道,【当时我一眼就看穿了那个树精虚伪灵魂的本质,没想到它会把我拉近离她的灵魂那么近的地方!我只好顺水推舟,用迷失雾把它送进了迷离幻境,结果在那里,它脆弱的皮囊很快被雾气蚕食了,醒来的便是它自以为是自己的、躲藏在灵魂深处的罗伊纳·拉文克劳。】 “我觉得那也算不上假货,黄油啤酒只是一种饮料,又不是一个品牌,更何况它还更好喝。”汤姆自顾自地说道,看样子已经入戏了,他挥挥袖子,黑板又恢复了干干净净的状态,汤姆的文字迅速浮现,“我就说怎么打着打着那个树精变厉害了,合着是你干的啊?” 【不是我干的。】纳尔逊矢口否认,【我能看出来,这个罗伊纳见到我的第一眼确实非常惊讶,但她不应该这么惊讶——所以我认为,她惊讶的对象应该不止于我,毕竟,记忆活过来这种事,在什么时候都会显得匪夷所思。】 “原来如此……” 汤姆点点头,陷入了沉默。 纳尔逊继续写道:【我觉得你的思维陷入了误区,你总是在考虑能不能打得过她,却没有想过,她愿不愿意把冠冕给你。】 “愿不愿意?”汤姆眉头紧锁,眼神复杂,喃喃道,“难道她会愿意吗?” “愿意什么?”罗伊纳喘着气,轻快地问道,虽然营地离紫衫不近,但一根藤怎么着也不该感到累才对,只能说她入戏的程度也有些深,两片叶子从地上的小坑中挤出,撑着地面把下面的藤条甩了上来,她挥舞着叶子,问道,“哲学聊得怎么样了?我没打扰你们吧?” “没有没有。”汤姆摇摇头。 “那就好,”藤条扭了扭,如果藤蔓有头的话,这个动作应当是“扭头望向纳尔逊”,说道,“说真的,除了刚刚出来转了一圈,纳吉尼现在还仍然虚弱得醒不来,这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她的人类灵魂不匹配蛇的身体,这是很正常的情况,我检查过,这是一种类似于冬眠的状态,正适合含着草,如果这都能算是问题,我们之后可能会遇到就是灾难了。】纳尔逊飞快地写完一句话,把黑板举了起来。 “难道不是吗?”罗伊纳反问道,又望向汤姆,“对了,我还是很好奇,你刚刚在说愿意什么?当然,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没什么,”汤姆耸耸肩,思索片刻,他并没有说实话,只是轻声说道,“我在说那棵树,我有些好奇,不知道它愿不愿意。” “愿意……什么?” “它是否愿意成为您。”汤姆微微弯腰,露出礼貌的笑容,“抱歉,有些冒犯。” “没什么……”细小的藤蔓抖了抖,然后猛地向上生长,刺破了土地,长到了一人多高,粗大的藤蔓像门一样从中间打开,罗伊纳依旧穿着那一条裙子,施施然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笑了笑,“我还是习惯这样和你们讲话。” “您这副模样也让我们更加亲切。”汤姆沉声说道。 “谢谢你,斯莱特林。”罗伊纳点点头,向后倒去,刚刚才裂开的藤蔓迅速地把自己扭成了一把和纳尔逊屁股底下那把一模一样的躺椅,接住了她,“这应该是赫尔加做梦都想要的魔法……” 汤姆挑了挑眉毛,已经熟悉了斯莱特林这个名字。 变成人形的罗伊纳拥有了足够丰沛的表情,坐稳后,她望向汤姆,正色道,“如果我是它,我一定是不愿意的。” “您觉得它会愿意吗?”汤姆恭敬地问道。 “这个问题本身其实并不成立,”罗伊纳用手轻轻敲着藤条长成的依旧鲜活的扶手,抚摸着上面嫩绿的树叶子,轻声说道,“愿意本身是需要基于选择的,至少需要给人‘愿意’和‘不愿意’两种选项。” 【她从来没有面临过选择吗?】纳尔逊举起手中的黑板。 “当然,”罗伊纳点点头,“对了,我喜欢你用的这个‘她’,我觉得她已经不单单是一棵植物了。” 【毕竟她拥有您的样貌与知识。】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罗伊纳摇摇头,“我从未给过她什么东西,事实上,在遇到你之后,我才真正醒来,在此之前,我只是罗伊纳·拉文克劳留下的一段记忆。” “紫衫真的是一种很神奇的树木,尤其对于巫师来说,它往往代表着生死,而生死永远都是最神秘的魔法,”罗伊纳望向汤姆,“斯莱特林,你的魔杖就是紫衫木的,想必你应该也明白……当初海莲娜把冠冕放进枯树桩的时候,整棵树已经死了不知道多久,只有一点儿树皮连着一丁点泥土,有那么些小得可怜的存活几率。” “它……她就是当初那棵树桩么?”汤姆问道。 “没错,一根嫩芽凭借那一小片树皮输送的营养,硬生生活了下来,可能是为了躲避对她而言太过猛烈的暴风雨,她选择生长在枯树桩的内侧,好巧不巧地穿过了冠冕。可是那一点儿树皮输送的营养哪里够她长大呢?这棵小树苗选择了她最不应该汲取的营养,但那也是她最后的希望——从那时候开始,她便没有选择了。” 【魔力?】 “没错,魔力,”罗伊纳点点头,叹息道,“我那时候浑浑噩噩,冠冕也不断地逸散着魔力,当然,我觉得应该是我本人的锻造技术有问题,依靠这些包含着记忆的魔力,紫杉艰难地生存了下来,但是她汲取的所有魔力都来源于我,对世界的认识完全依托于我的记忆——当一个人从小就生活在我的记忆中,那么她就是我。” “您就没想过告诉她这一切吗?” “斯莱特林,你就没听清我刚刚说过的那句‘在遇到你之后,我才真正醒来’吗?”罗伊纳撇撇嘴,拨弄着手边的树叶,一不小心把树叶拔了下来,见对面的两人没注意到,她偷偷地把叶子塞到了椅子背后,嘲弄道,“真说起来,我之前也就是一个魔法道具,我也不应该是罗伊纳·拉文克劳,我也想去追寻自我。” “呃……抱歉。”汤姆坐直身体,罗伊纳却摆摆手,示意他没有关系。 “你想让我把独立的人格还给她?虽然我可能并没有欠她什么,”罗伊纳向汤姆投去了一个引人遐想的眼神,揶揄道,“没想到萨拉查的后人有这种觉悟,这种事完全可以叫你的小伙伴去做,让他拿迷失雾给她洗一洗,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 “如果把她灵魂中属于罗伊纳·拉文克劳的记忆剥离,她就什么都没有了,那样和杀了她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 “仔细想想吧,趁着你的小伙伴变成了一个哑巴,趁着有安安静静思考问题的机会,开动你的小脑袋瓜,认真想想,”罗伊纳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如果你能想到一个合理可行的解决方法,我就实现你的愿望。” “我的愿望?”汤姆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不是想要这个冠冕吗?”罗伊纳挑挑眉毛,拨开头上蓬松的头发,一顶镶满宝石的冠冕正在林间的散碎阳光中熠熠生辉。 “如果你能证明自己的智慧,斯莱特林,你就会成为我的选择。” 摇椅上的罗伊纳笑着闭上了眼睛,一头黑发逐渐变长,从发梢生出绿叶,如同一棵柳树般把自己包裹起来,紧接着,摇椅和上面躺着的人融为一体,一棵高耸挺拔、直到树冠都没有枝杈的紫衫拔地而起。 下一秒,一阵微风吹来,这棵紫杉像是由泡沫堆成的一般,化为了漫天绿叶,混入风中,消失不见了。 “我叫汤姆·马沃罗·里德尔,”汤姆静静地盯着放在摇椅上的银色冠冕,舔了舔嘴唇,问道,“纳尔,你觉得这个魔法可以学吗?” 【……】 “我觉得可以弄个差不多的,比如你变成一地滚来滚去的小银球怎么样?”汤姆挑了挑眉毛,“跑路的时候还可以给敌人来一发狠的。” …… 森林边缘,两个年轻的男人相遇了。 他们有着同样年轻的面容,同样苍白的皮肤,同样泥泞的靴子和同样风尘仆仆的异国装束,从在码头下船时,两个人就一前一后,没有离得太近,也没有离得很远。 “这位先生,您来阿尔巴尼亚的森林里干什么?”前面的年轻人终于沉不住气,停下脚步,质问着后面缀着的男人。 “找人……但是好像来晚了一步。” “哦?森林里还要你要找的人?” “我的亲人。” “巧了,我也是。”前面的年轻人向前一步,走入树下的阴影,警惕地转过身,“既然来晚了,为什么不回去呢?” “你叫什么名字?”身后的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我叫特洛卡,”年轻人松了松领口,露出两对锋利的獠牙,反问道,“您呢?” 他的面前,那位其貌不扬但眼睛却令人印象深刻的年轻人抽动着一边嘴角,回答道,“我叫博金·博克。”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 汤姆:为什么我们会坐在森林里上课? “看样子我还是更加习惯这种站在讲台上讲课的生活,虽然对我而言,上一次拿起教鞭的日子其实就是昨天,我给你讲的课和给霍格沃兹的第一届学生讲得也没有什么不同。” 罗伊纳端起泡着花瓣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权当给自己浇水了,她望着台下正襟危坐的纳尔逊,叹息道,“你们仿佛就是同一届学生,可是他们或许早都变成一抔黄土了。” 纳尔逊点点头,没有作声。 罗伊纳仿佛根本闲不下来一样,纳尔逊口含树叶的第二天,在确认了纳吉尼的稳定后,她用一根细小的藤蔓偷偷拿走了纳尔逊的黑板,等到纳尔逊找到她时,她已经擅自把小屋后的一片空地改造成了一间临时教室,对传授知识的热情仿佛已经刻进了她的骨子里,哪怕是作为一段记忆存活,她也不忍心放下手中的教鞭——正如在面对海尔波的战斗中,她也是一刻不停、喋喋不休地讲解着战斗的细节。 “不过你比他们强一点儿,”罗伊纳摇摇头,仿佛在回忆上一班的学生,脸上露出一丝从未有过的温情笑意,“在我们那个年代,很多人连字母都认不全,萨拉查招的学生还好,赫尔加那些憨憨的小家伙们还得从头学拼写,这可真的令人感到痛苦……你可以不用坐那么直,现在是下课时间。” 纳尔逊挪了挪屁股,感受着座下小到不能再小的小马扎,有苦说不出。 “你比他们强点儿,不知道你是真聪明,还是想让我觉得你聪明,”罗伊纳续上一杯热茶,捧到嘴边吹着热气,“他们对知识的热情连我也吃不消,每节课基本有一半的世界都在问问题,你知道我最欣赏你哪一点儿吗?” 纳尔逊摇摇头。 “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从来不问问题,不会问我这个魔咒应该用什么手势,不会问我那个魔咒应该怎么发音,”罗伊纳眨眨眼睛,称赞道,“你是一个很完美的倾听者。” 纳尔逊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伸出手,指了指罗伊纳身后的黑板,示意自己并不是不想问问题,但罗伊纳仿佛看不见他的动作一样,自顾自地把头探出了窗外。 “斯莱特林,回来了就快点儿自己搬个板凳过来,马上要上课了。” 几秒钟后,板着脸的汤姆拎着那把从纳尔逊口袋中摸出来的椅子闷闷不乐地从后门走了出来,他穿戴整齐,看起来像是刚要走的样子。 “纳吉尼怎么样了?”罗伊纳关切地问道。 “老样子,始终处在没有生命危险的状态,”汤姆撇撇嘴,回答道,“但是也不见好转,她和我说自己幻肢痛,但是我始终想象不到幻肢痛是什么感觉。” “幻肢?”罗伊纳皱了皱眉头,随即舒展开来,说道,“对于巫师而言,最好的办法就是实践,你愿意试试吗?” “还是不用了,女士。”汤姆干巴巴地回答道,“哪怕我砍掉自己的一只手,对于缓解纳吉尼的痛苦也于事无补。” “事实上,我认为痛苦对于现在的她而言反倒是必要的,一定程度的肉体刺激反而能够让她的精神更加清醒,”罗伊纳示意汤姆坐下,把茶杯放到她用藤蔓织成的开满鲜花的讲桌上,继续说道,“疼痛会时刻提醒她自己是个人,而不是一条蛇。” 纳尔逊用手支着头,靠在课桌上,汤姆搬桌椅的声音也没有让他有任何动作,直到拉文克劳敲响了手边的铃铛,他才机械地抬起头。 “斯莱特林,上节课我们主要讲了改良魔咒在生活中的运用,你可以课下去问纳尔逊。”罗伊纳清清嗓子,课间那副慵懒的气质顷刻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自信到极致的气势,“这节课我们将要讲它们在战斗中的作用,涉及三十五种魔咒,鉴于你们对它们本来的魔咒都有所了解,所以我希望大家不要在这些简单的内容上浪费时间。” 罗伊纳一手举到胸前,仿佛捧着一本不存在的书,一根藤条从地面钻出,卷住笔在黑板上奋笔疾书起来。 “黑魔法防御术创立的初衷就是开创一种能够造成和黑魔法同样杀伤却不需要调动太多情感能量的魔咒,用以抵抗强大的黑巫师。” 罗伊纳站在讲台上侃侃而谈,哪怕对于汤姆和纳尔逊来说,她讲得内容也称得上新颖深刻:“因为无限制地使用黑魔法将会对灵魂造成不可逆的破坏,况且用黑魔法对付黑巫师简直是个笑话,那不如说是黑巫师内战好了。” “所以早年的白巫师们才把主意打向了那些常用的魔咒,比如漂浮咒、飞来咒甚至自动洗袜子咒这种生活咒语,你们现在所使用的黑魔法防御术,它们的源头可能就是某个切胡萝卜的咒语……” 充实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在拉文克劳式填鸭的教学下,半天时间很快过去,日头也爬到了三人的头顶,罗伊纳吩咐纳尔逊和汤姆旁边的树靠近些,为两人遮住正午的太阳,自己则沐浴在阳光下,拍拍手,轻快地说道,“好了,我们今天的课程上完了,如果你们有问题,可以随时问我,鉴于你们还处在放假时间,我们每天就只在上午上两节课好了。” 纳尔逊有点儿感动,尽管假期上课这种事本来就不合理,但是当罗伊纳赏赐般说出那句“每天就只在上午上两节课”后,他甚至觉得罗伊纳竟然有些仁慈,真不愧是霍格沃兹的四巨头…… 说罢,罗伊纳的身影就碎成一堆叶子,散入风中消失不见了,留下讲台边的汤姆站在原地琢磨这个魔法的原理。 纳尔逊坐在台下整理笔记,他惊讶地发现,尽管这个上午过得异常疲惫,但它同时异常高效,在霍格沃兹,仅拿每周有两个课时的魔咒课来说,因为需要照顾每个人的进度,学习一道魔咒的过程大概是这样: 第一周,赛克斯教授会花一堂课的时间讲解魔咒的理论、教会学生咒语和施法动作,再留下一堂课的时间让同学们练习;第二周,她会花一节课检验班上每个同学的成果,再用一节课进行纠正,为进度落后的学生补习,并在课后布置一篇论文;第三周,赛克斯教授会点评一些典型的作业,并对这道魔咒的注意事项进行最后的补充,这将会花费大概两节课的时间。 如此看来,在霍格沃兹一个学期可能也学不会几道魔咒,但是霍格沃兹对渴求知识的人也是非常慷慨的,只要不是一些奇怪的时间,图书馆和教授办公室的大门永远为每个人打开,而罗伊纳今天的课程就是为纳尔逊和汤姆将这段自学的时间变得更加系统,也更加高效。 拿今天的三十五种魔咒来说,其中大半部分都是他们曾经接触过的,剩下的也相互关联,易于触类旁通,罗伊纳只是介绍了它们的咒语和效果,而这些对于纳尔逊和汤姆而言已经够用了。 事实上,罗伊纳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讲得这么快,除了她自己有一棵树的体力这一原因之外,可能还因为台下坐着一个说不了话的纳尔逊和一个懒得问问题的汤姆吧。 “说真的,纳尔,你不觉得奇怪吗?”确认了罗伊纳离开后,汤姆凑近纳尔逊,小声说道,“虽然拉文克劳女士的课程确实很棒,但是我们放假了!现在是放假时间!为什么我们会坐在一片风和日丽、长满野生蘑菇和各种野味的大森林里上课?” 纳尔逊从厚厚的笔记中抬起头来,想了想,摇了摇头。 “好吧,我是说,我一直以为假期对学生而言是休息的时间,”汤姆眉头紧锁,抓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说道,“你看看我的头发,一堂课又掉了几根。” 纳尔逊耸耸肩,点了点头。 “不是,你这个点头和摇头是什么意思?”汤姆的肢体动作变得丰富起来,他看了看讲台上的黑板,魔杖一挥就把它捞了下来。 “你在忙什么呢?”他伸长脖子往纳尔逊的桌面望去。 【我在给宾斯教授写信,今天拉文克劳女士的课让我打开了新思路。】对于纳尔逊而言,罗伊纳本就综合的课更是加上了一层魔法史的内容,对于纳尔逊而言,古代人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历史。 “哦!”汤姆重重地点点头,“宾斯教授能看信吗?” 他的关注点有些奇怪,搞得纳尔逊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在这些纸上写字告诉我呢?”汤姆继续发问,“难道在黑板上写字也是阿尼马格斯的仪式之一吗?” 【这些是笔记,还有信纸,汤姆。】 纳尔逊最后的句号点得非常用力。 “对了,纳尔,我让森林中的蛇群帮我采了些蘑菇,顺便打了几只小动物。”汤姆等待着纳尔逊在信纸上写下署名,抱起黑板就往外走,走到一半突然站定,问道,“你带猫头鹰了吗?” 只见纳尔逊从口袋里抽出手杖,在绑好的信纸上戳了戳,它便化为一道白光消失了。 【我托人帮我寄信,对了,你确定蛇采来的蘑菇没毒吗?】 “当然不会,事实上,上次你说了那个那个斯普劳特精通草药学以后,我也去看了点儿草药学的书。”汤姆挺着胸,得意地说道,“你不是说贝拉姨妈把炖汤的手艺都传给你了吗?让我见识见识。” 纳尔逊耸耸肩,从汤姆手里拽回黑板,夹在胳膊下面向小屋内走去。 不一会儿,炊烟从小屋的烟囱里冒出,这片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中甚至鲜有猎户踏足,这种饭菜的香味对森林中的动物都很陌生,一些胆子大的动物纷纷从树丛种走出,向这栋小屋靠近,但它们很快就被周围的蛇群驱逐了。 “拉文克劳女士今天讲了这么多魔咒,我看你使得最好的就是自动切萝卜咒。” 屋内,汤姆坐在壁炉旁,望着他们用来煮汤的坩埚,身体随着浓汤的“咕噜咕噜”声和锅盖被蒸汽顶起的声音有节奏地律动,他用两只搭在膝盖上的胳膊撑着下巴,望着锅子,目光迷离。 纳尔逊一边在口袋里翻找着存放面包的盒子,一边在黑板上写道:【我突然想起来,我这个月又不能吃东西,为什么让我来做饭?】 他扭过头,看到仿佛陷入沉睡的汤姆,默默地把黑板上的字迹擦掉了,换上一句【等你醒了,就把纳吉尼带过来吧,她今天也需要活动活动。】 写罢,纳尔逊就带着找到的面包走回了案台。 忽然,汤姆被一阵来自脚下的剧烈晃动惊醒,他左看右看,大喊道,“纳尔,地震了吗?” 紧接着,他夹起纳尔逊的小黑板,端起火上的锅,撒腿往屋外跑去。 刚跑出屋外,汤姆就看到纳尔逊端着一块摆满面包的案板幻影移形到了自己身边。 “地震了吗?” 纳尔逊点点头,又摇摇头,虽然地面在振动,但那种感觉和书里的地震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给他的感觉就像是有什么粗大的东西破开脚下的土地,从泥土中钻了过去。 汤姆赶忙把锅放下,举起手吹了吹气。 纳尔逊见状,在口袋里翻了翻,扔来一个小瓶子,汤姆接住一看,是一瓶白鲜。 他抬起头,望向不远处那座斧头状的山,高山并没有任何异常,这和地震的表现也完全不同。 这时,罗伊纳推开栅栏的木门,走了进来。 “我好像闻到了有人做饭,”她挑挑眉毛,问道,“是什么?奶油蘑菇浓汤配烤鸡吗?” “拉文克劳女士,发生什么事了?”汤姆赶忙问道,“刚刚是不是地震了?” “没什么,森林外面来了两个奇怪的家伙,打得不可开交。”罗伊纳耸耸肩,“我把他们赶走了。” “什么人?”汤姆一边往手上涂白鲜,一边咬着牙问道。 “一个傻子,”罗伊纳思索片刻,说道,“和一个哑巴。” 正文 第二百二十九章 远程协助 威尔特宁先生: 很高兴能够在假期收到你的来信,对于我这个感受不到冷热的幽灵来说,竟然真的在这个烈日炎炎的夏天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温暖,你知道,对于我来说,这种感觉无疑是弥足珍贵的。 而令我更加喜悦的则是你在假期也没有放弃对历史的学习,这是一个好的历史学家应该具备的素质,而你能够从历史中举一反三、对自己经历的事情进行分析,这令我愈发欣喜。 原谅我这个老头子的啰里啰唆,言归正传,你信中的一些问题我应当能够给你答案,而一些问题则是连我也没有考虑过的,我想这需要我们一起研究,一起从那些古老的模棱两可的羊皮纸中找到我们想要的真相。 首先是关于你的守护神,虽然我不会守护神咒,但是也算是有些了解。 你在信里提到,你的守护神是在和另一种情感能量碰撞后失灵的,这让我想起萨拉查当年研究过的一个咒语,在研究过摄魂怪和守护神咒的奇妙联系后,萨拉查曾经尝试创造一个灵魂——一个由正面情绪和负面情绪组成、拥有七情六欲、和人类没有任何区别的完整灵魂。 这触及到了魔法研究的禁忌,要知道,创造生命一直是巫师明令禁止的领域,哪怕是一个最简单灵魂也不被允许,萨拉查当年的研究十分深入,他本人并不能使用守护神咒,所以他找到了当年斯莱特林最具天分的学生,你可以在奖品陈列室最深处柜子的第二层找到那个人的名字,在他的帮助下,萨拉查很快在守护神咒的基础上创造了另一种调动情感能量使之具象化可以用于战斗的魔咒——言灵术。 这个魔咒的不凡之处在于,只要你是一个有思维的人,就可以通过它将内心深处最强烈的情感映射到现实,不论仁慈、爱情、守序亦或是贪婪、杀意、混乱,只要它足够强烈,就可以塑造出一个另类的守护神——不需要回想快乐的事情,只要足够坚定,任何人都可以使用。 一开始,萨拉查把它传授给了几位当时斯莱特林的高年级学生,言灵术在对抗摄魂怪的过程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和守护神不同,这种被称为“言灵”的召唤物并不能像守护神驱逐摄魂怪那样有明显的克制作用,但是相对而言,摄魂怪难以发现它们,它们当中最不起眼的甚至可以混入摄魂怪中打探到关键的位置情报。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直到萨拉查要求最开始的那名学生配合自己的实验,他本就可以使用守护神咒,萨拉查用了不被允许的方式刺激了他,逼迫他在极端愤怒的情况下施展了言灵术,这正是他想要的,他说明了真相,打消了那孩子的戒心,把他的言灵和守护神融合了起来。 这次试验无疑是成功的,尽管之后很多次重现中,一些学生受到了难以逆转的伤害,但但它确实是成功的——那个孩子掌握了一种异常强大的魔法,并在摄魂怪之乱中屡立奇功,然而好景不长,他始终感觉到,在自己的心中,有什么东西正在孕育。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萨拉查之后又做了很多次试验,发现只要让两种不同的情感接触便可以产生相似的异变,如果让不同人的情感相互交融,得到的便是可控的强大战力,他更加投入试验,并且准备收集所有情绪,创造一个完整的灵魂。 终于,心神惶惶的学徒将这件事告诉了戈德里克,在其他人的干预下,萨拉查终于停止了试验,他一再强调这些都是为了胜利,但是即便是为了胜利,有些底线还是需要遵守的。 所以你大可以不必担心自己的守护神,如果我猜得没错,言灵术的使用者应当是你的好朋友,里德尔先生,我不在意他是从哪儿学到这个魔法的,但你们歪打正着地重现了萨拉查当年最可行的方案,那只漂亮的隼可能会有些变化,可能更聪明,可能更强大,因为它已经比单纯的欢愉来得更加丰富了。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我已经向几位在这个领域颇有建树的巫师去信,相信集思广益之下,你的问题能够得到妥善的解决,放心,我并没有告诉他们你的具体信息。 …… 纳尔逊躺在前门小庭院正中的躺椅上,手边的小桌板上整齐地码着一叠厚厚的羊皮纸,仅从纸面的状态来看,这些信纸可能已经存放了一千年,不过上面的字迹倒是新的,第一页就用小巧的笔迹写得密密麻麻,看得纳尔逊头晕目眩,难道这就是幽灵的写字方式吗? 他闭上发酸的眼睛,甩甩头,休息了一会儿,拿起下一张羊皮纸。 这些羊皮纸长短不一,他新拿起的这张则是完全换了一种笔迹。 “原来宾斯教授是抓了几个家养小精灵来帮他写信?”纳尔逊心中有了计较,他望了望远处连绵不绝的森林,据说看大片的绿色有助于放松眼睛,他索性从椅子上直起身,握着一页羊皮纸,出现在了不远处一棵高大树木的枝杈上,极目远眺,不一会儿就缩回脑袋继续读起信来。 …… 拉文克劳?你确定你见到的罗伊纳·拉文克劳吗? 我没有听说过她也变成了幽灵,事实上,她的离世就发生在我还在霍格沃兹执教的时间内,这对我们所有人而言都是一场难以接受的灾难——四巨头中最智慧最敏锐最冷静也是最可靠的一个人,突然就离开了我们。 我确信她死了,虽然很遗憾,但是这是一件毋庸置疑的事情,但你却在远隔千里的阿尔巴尼亚见到了她,这实在是太难以置信了!很抱歉,我从未听说过记忆可以以这种方式存活,可能这便是为什么罗伊纳·拉文克劳不同于其他平庸巫师的原因吧。 不过她大概率确实只是一段记忆,毕竟她曾经对你说过如果我还活着之类的话,如果真的是罗伊纳本人,应该会知道我的选择吧。 不过不管是不是她,既然她拥有冠冕中的记忆,并且有为你授课的兴趣,你可一定要把握好这次机会,拉文克劳向来以机敏和好学著称于世,没有听她授课的机会对这个时代的巫师来说是很大的遗憾。 在四巨头的年代,霍格沃兹并不像现在这样每门课都分得很清楚,边界分明,这四位院长哪一个都是全才式的人物,他们的课程往往综合了各种学科,除了魔法史。 或许她的补习可以帮助你把在学校里学到的东西融会贯通,以罗伊纳的智慧,她应该很容易就可以看出你的纰漏,她是发掘学生的大师,对于你这样麻瓜出身的巫师来说,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至于罗伊纳的故事,如果有机会,你还是问问她自己吧,四巨头中每一位的人生都称得上是跌宕起伏,充满传奇,相比历史,它们更像是你们喜欢在我课上看的传奇小说。 …… 翻到反面,一个字也没有,这张羊皮纸比前一张短很多,写这页的家养小精灵的字迹有些粗狂,纳尔逊把羊皮收好,翻身从树上跃下,霎时间出现在前门旁的躺椅上。 宾斯教授的回信来得很快,距离纳尔逊寄出信也只过了不到一周,看得出他的假期真的很闲,纳尔逊把羊皮纸放回那一厚叠羊皮纸中,小心收好,这种变化剧烈的字迹看得他头晕眼花,纳尔逊准备过一会儿再看剩下的内容。 那只送信的猫头鹰和纳尔逊也有过一面之缘,正是那只属于霍格沃兹的、在胸前插满其他鸟类羽毛的大猫头鹰,它此刻正趾高气扬地踩在小屋旁的紫杉上,目不斜视地望着那座斧头模样的山。 “我没带猫头鹰粮,不知道它吃不吃这个……我记得它上次吃了几粒。” 从小屋中走出的汤姆抬起头,看了看那只猫头鹰,丢了一把小西红柿上去,空中突然出现一阵飓风,一道黑影在空中闪烁,纳尔逊只觉得眼前一花,他揉揉眼睛,还以为是看信看出的幻觉,几秒钟后,树冠处归于平静,除了猫头鹰突然鼓起来的腮帮子之外,什么都和刚刚没有什么区别。 “这只真的是猫头鹰吗?”汤姆小声问道。 【你可以把它逮下来自己观察一下。】 “还是算了,”汤姆撇撇嘴,问道,“对了,宾斯教授说了什么?” 【我的守护神没事儿,还有,让我们好好听课。】 “这些老教授们都喜欢说这种话,越老越喜欢说,”汤姆有气无力地说道,他甚至都没怎看纳尔逊的小黑板,七天和哑巴交流的经验让他在眼神交流方面更加得心应手了,“还好今天的课上完了……就是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几天。” “我想至少还得二十三天,斯莱特林,”罗伊纳的声音突然从汤姆身后传来,吓得他一激灵,“这片曼德拉草的单片叶子还需要被他含二十三天,之后还需要等待暴风雨的降临。” “拉文克劳女士,想到还有二十三天就不能聆听您的教诲了,我就十分痛心。” “没关系,被魔法制造出的暴风雨对阿尼马格斯的修行可没有用,如果你实在喜欢听我讲课……”罗伊纳露出一个“懂得都懂”的笑容,拖着长音说道,“暑假还有很久呢——” 【哈哈。】 纳尔逊举着牌子从两人身边走过,去招纳吉尼观察情况了,他的口袋里装着宾斯教授随信寄来的“邓布利多的帮助”。 他有些期待,目前还活着的人中,变形术造诣最高的人应该就是邓布利多了,有了邓布利多的帮助,纳吉尼的情况应该会得到不小的改善。 想到这里,纳尔逊的脚步不由地快了一些。 “唉,”看着纳尔逊的身影消失在林间,罗伊纳向上望去,看到了那只正在梳理着自己羽毛的猫头鹰,长叹一声,“这是你的孩子吗?” “什么?”汤姆小声问道,“拉文克劳女士,您说什么?” “没什么。”罗伊纳转回头,“这只猫头鹰看起来很眼熟,是霍格沃兹的猫头鹰吗?” “是的,这是我在猫头鹰房里找到的。” “那就是了,它的祖先可能也服务于霍格沃兹呢,毕竟这么能干的猫头鹰已经很少见了。” “纳尔说过,它曾经单枪匹马闯入过戒备森严的纽蒙迦德!” “纽蒙迦德?那是什么地方?”罗伊纳好奇地眨眨眼睛,坐到汤姆身边,“我记得从纳吉尼的记忆中听到过这个名字,但没有细说。” “那里是有史以来最强大黑巫师的据点,由无数对他忠心耿耿的手下守护的魔法要塞……” 汤姆用一种老奶奶给孙女将鬼故事的语气,眉飞色舞地开始讲述起黑魔王格林德沃的故事。 …… “纳尔逊,等我一下。” 纳尔逊赶到纳吉尼身边,打开随信寄来的小木盒,一棵熟悉的橡果正静静地躺在里面,接着,坚果里传来了邓布利多的声音。 纳尔逊谨慎地把橡果放在远离纳吉尼的地面上,后退了几步。 几秒后,邓布利多出现在了摆放橡果的位置,他放下手里拎着的行李箱,听到身后传来纳尔逊的两声轻咳,扭过了头。 纳尔逊望着高大的邓布利多,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欲言又止:“教授,我记得这好像是你专为默然者——” “抱歉我没有说实话,事实上,能够解决默然者的只有我本人,如果朱维尔真的是默然者,我当时也会过来的,”邓布利多一眼就看到了盘在紫杉高大根系上的纳吉尼,当即神情紧张起来,“宾斯教授把你托他转告的一切都告诉我了,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姑娘,对吗?” “没错。”纳尔逊皱了皱眉头,又舒展开来,没想到邓布利多竟然亲自到来。 “情况已经很紧急了,纳尔逊,你的思路不错,但是她的伤太重了,”邓布利多弯下腰,打开行李箱的拉链,“你会帮助我的,对吗?” 正文 第二百三十章 他最在乎的人 邓布利多打开行李箱,摊开在地面,偌大的行李箱中空荡荡的,除了几片白色的类似石片的残渣外,什么都没有,他找了一片还算平整的地面,小心翼翼地从箱子里捧出一个纳尔逊看不到的东西,轻轻地放到地上。 接着,他抽出魔杖,指向盘在树根上正在不断痉挛的纳吉尼,一道乳白色的光芒缓缓地从魔杖中飞出,攀上了纳吉尼身上最狰狞的一道伤口,他收起魔杖,那道乳白色的光芒如同拥有实质般扩散、延申,很快攀附到了纳吉尼全身,像一层保护膜一般将她包裹起来。 纳吉尼的痉挛停止了,纳尔逊不知道蛇的心跳是怎样的,但是他却听到一阵舒缓的、人类般的心跳声有力地在洞穴中回荡开来。 “咒语是‘伤息患愈’,”邓布利多看到纳尔逊好奇的眼神,解释道,“是乔伊小姐改良后的应急医疗魔咒,你的那位朋友应该也会类似的,对了,靠过来一点儿。” 纳尔逊点点头,绕过邓布利多放东西的那块地面向他走去,途中看了好几眼,但是他始终没有看到任何东西,玻璃折射光线的幻影都没有看到,他不由地多看了邓布利多几眼。 邓布利多将手伸向高出,静静等待着,一时间,整个洞穴里安静到只剩下岩壁上水滴滴落的声音,树是不会动的,纳尔逊也没有动,盘在树上的纳吉尼在邓布利多魔咒的影响下陷入了如同死寂般的沉眠,此刻,这里的时间仿佛也凝固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几分钟,也可能是一小时,一声嘹亮清越的凤鸣声忽然响彻整个地下洞窟中,粗大的紫杉根系抖了抖,仿佛已经感受到了即将到来的生物。 一团细小的火苗出现在邓布利多高举的手中,它微弱、活跃又温暖,一时间将湿冷的洞窟带入春天般的温度。 紧接着,这团火苗骤然膨胀,如同爆炸般向外扩张,瞬间映红了四面的石壁,下一秒,凤鸣声愈发清脆清晰,在火焰最中心最炽热的地方,一只美丽优雅的鸟张开双臂,冲了出来! 她振翅高歌,空中洒下温暖的金色光雨,将阴暗的地下照亮得如同白昼。 凤凰有着纤细的身体和与身体相比过长的翅膀和尾羽,这种比例放在任何生物身上都可能不够协调,只有高贵的凤凰是唯一的例外。 她就像是披着一袭华丽的长裙,从神话中走入了现实,纳尔逊很难把这只他只能用“美丽”形容的鸟和那只皱巴巴如同褪毛鸡仔一般的小动物联系起来,她舒展翅膀飞翔在洞穴内,原本还算宽阔的空洞此刻反倒显得逼仄起来,配得上她的也只有天空了。 “福克斯,她就交给你了。” 邓布利多放下手,望着盘旋在头顶的凤凰,沉声嘱托道。 飞得正欢的福克斯这才放慢动作,低下头望了望邓布利多,发出一声短促的鸣叫,算是打过了招呼,她歪了歪脑袋,瞅了眼邓布利多身后的纳尔逊,没有多余的动作,幻影移形般忽然出现在了纳吉尼的身边。 她将脑袋贴近纳吉尼的身体,发出一声叹息般的鸣叫,踩到了旁边的一根枝杈上。 “走吧,纳尔逊。”邓布利多有些期待地看着纳尔逊,眨眨眼睛,说道,“灵魂的问题,需要到灵魂的世界解决,不瞒你说,我还从没去过迷离幻境呢!” 纳尔逊点点头,缕缕薄雾从四面八方的空洞中袭来,在福克斯好奇目光的注视下,他和邓布利多消失在了雾中。 福克斯望着洞窟内弥漫的雾气,嫌弃地扇了扇翅膀,飞到了纳吉尼身上。 几公里外,纳尔逊的小屋中,正在和汤姆饮茶讲述当年斯莱特林小趣事的罗伊纳突然停下了话语,望向树桩的方向。 “怎么了?拉文克劳女士。”听得有些上头的汤姆还以为罗伊纳被糕点噎住了,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我们接着来说萨拉查当年和戈德里克在爱尔兰北海岸决斗的故事,”罗伊纳放下茶杯,汤姆眼疾手快地为她斟满,她满意地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完全不在意温度,“斯莱特林,萨拉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没你这么会来事儿。” …… “这就是迷离幻境吗?”邓布利多对这里白茫茫的一切都很好奇,把手伸向身边不断涌动的气墙,把一把迷失雾抓到手心,细细地揉搓着。 “是的,教授。”纳尔逊点点头。 “我死了以后也会来到这里么?”邓布利多充满好奇,一刻不停地打量着周围的景物,“每个人来的地方都一样么?还是说,这里和我们生活的地方一样,有不同的地区。” “我不清楚,教授。” “你没事儿吧?”邓布利多有些担忧地望着有些大舌头的纳尔逊,关切地问道,“我还以为你只是咬到了舌头,怎么灵魂也——” “我是自己进来的,”纳尔逊张开嘴,露出里面的一片绿油油的叶子,随即闭上嘴,解释道,“抱歉,我嘴里有东西。” “曼德拉草的叶子?”邓布利多挑挑眉毛,“也对,米勒娃告诉过我你要修行阿尼马格斯,说起来,阿尔巴尼亚确实是个练习阿尼马格斯的好地方,有什么困难吗?” “目前还没遇到。” “嗯,我觉得你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两人寒暄了几句,邓布利多见纳尔逊说话实在不利索,提议先干正事。 “我们走吧,那个女孩儿在哪?” 话音刚落,纳尔逊猛地向前方伸出手,用力一挥,厚实的雾墙向两边分开,邓布利多眼前的景象飞速转动,下一秒,两人便身处一处和外界一模一样只是换了颜色的洞窟。 迷离幻境内的景色和外界类似,却又有不同,这些拉伸般的景物比起外界更加宏伟荒诞,对于出如此地的邓布利多来说,此刻面前这棵根系直冲云霄犹如神话中世界树一般的纯白紫杉已经令他无比震撼了,他唏嘘不已,但很快收拢了心情,目光凝重地望向那个抱着膝盖坐在根须底部的瘦弱身影。 纳吉尼依旧穿着那件罗伊纳替她编织的绿色长裙,上面的树叶有些已经枯黄,她蜷缩着身体,全身微微颤抖着,双手环抱膝盖,将脸深深埋入怀中。 邓布利多迈开步子,跟在纳尔逊身后大步向纳吉尼走去,蛇类的感受是非常敏感的,但两人的脚步却完全没有惊动她。 “纳吉尼,”纳尔逊靠近一些,轻声叫道,“邓布利多教授来了,他是世界上最好的变形术大师。” “嗯?”纳吉尼的声音异常沙哑,带着一丝丝蛇般的气音,“你怎么来啦……” 由于太久没有像人一样说过话,纳吉尼的声音有些怪异,当然,这可能是因为她本身就有一些口音,她瓮声瓮气地和两人打招呼,却始终没有把脸从膝盖间抬起来。 邓布利多揪心地望着眼前的瘦弱女人,她裸露在外的胳膊瘦到几乎皮包骨头,肘部的骨头异常突出,浑身呈现一种不健康的灰败苍白色,他的心里紧了紧,即便是像他这样见多识广的人,也从没见过如此虚弱的人,更何况这种虚弱还直接呈现在了灵魂上。 随着他的靠近,纳吉尼抖动得更加剧烈,邓布利多竟然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了对自己的恐惧,他赶忙弯下腰,半跪在地上,试图安抚她。 但这个动作却导致了完全相反的后果,纳吉尼蜷缩得越来越靠后,几乎要把自己藏进身后紫杉的根须中。 邓布利多一时之间手足无措起来,他抹了抹口袋,却发现魔杖并不在身上。 “纳尔逊,在这里施法应该怎么做?”他有些焦急,没有魔杖的他根本没有办法真正帮到纳吉尼。 “教授,用我的吧。”纳尔逊把自己的黑胡桃木魔杖递给邓布利多,眼睛却一直没有从纳吉尼身上挪开。 邓布利多接过魔杖,没有多问,只是马上开始着手对纳吉尼进行治疗,他掌握的关于灵魂的魔咒不多,用来治疗灵魂的就更少了,这些魔咒也是他在图书馆中仔细搜寻、临阵磨枪的成果。 就在邓布利多施展魔咒时,纳尔逊的眼睛突然被来自另一方向的光亮刺了一下。 他顺着光源的方向望去,在那边,迷失雾凝成的地面中,插着一片碧绿的鳞片,一片似乎被打磨过,锃光瓦亮的足以反光的鳞片,这片鳞片像极了一面镜子。 镜子? 纳尔逊心头陡然一惊,望向纳吉尼,这次他的眼睛注意到了很多没有看到的东西——指缝间暗红色的污垢、身下藏着的几块卷曲的鳞片、藤条长裙上沾染的黑色污渍…… 邓布利多仍在耐心地帮纳吉尼治伤,一边帮助她回忆和自己的一面之缘。 纳尔逊则站在一旁,抱着胳膊,突然开口道: “纳吉尼,你的脸怎么了?” 纳吉尼抖动的身体忽然停下了,她用力地抖动了一下,反而把头埋得更低了。 纳尔逊皱着眉头,上前一步,重复道,“纳吉尼,你的脸怎么了?” “没什么……”纳吉尼的声音细若蚊蝇。 纳尔逊上前一步,在邓布利多另一侧蹲下,刚要说些什么,却被邓布利多拦住了。 通过纳尔逊的反应,他也有了大致的猜测。 “纳吉尼,你相信我吗?”邓布利多突然问道,“相信我是世界上最会变形的人吗?” 纳吉尼没有说话,只是夹紧肩膀点了点头。 “你的脸上是不是长出了鳞片?蛇的鳞片?”在邓布利多问出这句话时,纳吉尼如同断电般僵住了,她的呼吸甚至都停滞了,可邓布利多仍在穷追不舍的问道,“是和外面那个蛇的身体一样的鳞片吗?” “教授……”纳尔逊轻声叫道。 “相信我,纳尔逊。”邓布利多认真地望向纳尔逊,站起身来,走向一边,“大概在十年前,一位自称是奥睿利乌斯·邓布利多的男人找到了我,哦,你可能对他的另一个名字更熟悉——克雷登斯·拜尔本。” 纳吉尼僵硬的身体好像忽然与发条恢复了链接,她一顿一顿的抬起头,瞪大眼睛,望向邓布利多。 在她抬起头时,纳尔逊看到她的脸上并没有一片鳞片,只是布满了一道道指甲大小的伤口,有些伤口的血液已经凝结,并形成了厚厚的血痂,有些伤口还在流血,随着她的头从裙子上挪开,一滴殷红的鲜血径直滴落到了纯白的地面上,一瞬间便被饥渴的迷失雾吸干,仿佛它从头到尾都没有存在过。 “他似乎有一件不得不去做的事情,想要在临行前把另一件重要的东西托付给我曾经的学生纽特·斯卡曼德,”邓布利多扶了扶眼镜,“他本来想直接找那个人的,但是他花了很大力气都没有找到,所以他退而求其次,可他似乎又没找到纽特——事实上,大多数时候,我也找不到他,所以克雷登斯·拜尔本只好把那件东西交给我,对了,你好奇他最在乎的人是谁吗?” 邓布利多笑眯眯地望着纳吉尼,向后退了几步。 纳吉尼发出了一声怪异的呜咽,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纳尔逊第一眼还以为那是害怕,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可能是更加复杂的情感。 “呵呵,”邓布利多没有多说什么,继续谈论起克雷登斯想要留给纽特的那件东西,“奥睿利乌斯想了个笨办法,用来延缓你的血咒。” 邓布利多用标准的步伐向后退,又走了几步后,他终于停下了脚步,弯下腰,把手贴在白色的地面上。 “他找到了一件宝物,一件只应该出现在神话传说中的完美宝物,”邓布利多挑挑眉毛,卖着关子,“在现实中,它可以让人隐匿无形,一点儿痕迹也不会留下,在灵魂世界,据他所说,那可以骗过寄生在别人灵魂中的怪物……在我看来,这只是治标不治本,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这件宝物却可以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它可以帮助你骗过自己的身体!” 纳尔逊看着已经蹲到地上的邓布利多,表情有些奇怪。 “嗯?”邓布利多突然变了语调,“我记得我明明把它放到这儿了?怎么摸不到了??”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 隐形衣 邓布利多的余光注意到身后的纳尔逊突然消失,他稍加思索,明白了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尝试找一些话题和纳吉尼攀谈,以缓解现场有些僵硬的气氛。 “出了一点小问题,我想,可能是它并没有跟着我们一起进入灵魂的领域,”邓布利多面带微笑,脸上的尴尬之色溢于言表,“纳尔逊应该去取了……希望他可以找到。” “邓布利多先生,”纳吉尼怯生生地问道,“他……还好吗?” “没问题,你要相信他,”邓布利多点点头,说道,“我记得他很注重保护自己的眼睛,在图书馆碰到他的时候,他的眼睛都和书保持着一个相当安全的距离,趁着他还没拿回来,让我治疗一下你脸上的伤。” 邓布利多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下摆不存在的土,摇了摇头,向纳吉尼走去。 “你应该早点告诉他这些鳞片的事情的,”邓布利多安慰道,“事实上这完全不用担心,对于现在的你而言,长出一些鳞片并不是什么坏事,这起码代表着你的身体认可你的灵魂,灵魂和躯壳在一定程度是相互影响的。” “谢谢……”纳吉尼轻轻点了点头,邓布利多握住纳尔逊的魔杖,轻轻一挥,她的脸就变得和没有受伤时一样光滑健康了,但她并没有给予自己的面容太过关注,追问道,“邓布利多先生,我想问的是……克雷登斯。” “克雷登斯?”邓布利多挑起了一根眉毛,回忆道,“他那天放下东西,留下一些需要我转告纽特的话,就离开了,看起来非常健康。” “他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纳吉尼的表情有些沮丧。 “他待了不到五分钟,其中至少有四分钟是在说你,”邓布利多挑起了另一边的眉毛,露出一个舒展的笑容,“这难道还不够吗?” “我只是……”纳吉尼又抱住膝盖,小声说道,“他没有给我留下什么话吗?” “纳吉尼,”邓布利多扶住她的肩膀,反问道,“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我还记得那天他来找我时的模样——风尘仆仆,情绪焦躁,但说到你时他眼睛中的那种情感我真是再熟悉不过了!” “可是他……”纳吉尼嘴里蹦了几个单词,就再也没了声音,她的目光变得迷离,皮肤下,青黑色的血管愈发明显,邓布利多有些担忧,但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 他拍了拍手,让眼神有些恍惚的纳吉尼回过神来,“他一定有很多话想要和你说,只是这种话方便告诉我吗?我们其实并不熟,只是他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纽特罢了。我想,你一更愿意让他亲口把自己想要说的那些话当面讲出来吧。”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纳吉尼,”邓布利多站起身来,正色道,“如果他真的有什么话留下来,我反而会更加担心他,那和遗言有什么区别?既然他临走前还记挂着你的血咒,证明他还是想回来,和你美满地度过一生——作为两个健康的正常人度过一生。” “度过一生……美满地度过一生……”纳吉尼反复咀嚼着邓布利多话中的字眼,这让他不由地有些担忧,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毕竟自己和他们两个其实都不是很熟,万一克雷登斯和这个姑娘并不是这种关系……他摇摇头,生怕在自己这里出了漏子。 “教授。”纳尔逊突然出现在邓布利多面前,打破了这里的尴尬,他的两只小臂向上,抬至水平,看起来好像捧着什么东西,“抱歉,我忘记把您放在外面的器材带进来了。” …… 当纳尔逊悄悄离开迷离幻境时,他正赶上了凤凰的歌声,福克斯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在洞窟内飞来飞去,不断地洒下金色的光羽,清脆的鸣叫声婉转地连着曲调,在洞窟的特殊环境内回荡得愈发悠远,和纳尔逊的灵魂都产生了共鸣! 仿佛与古代的女神隔着时空遥遥对坐,两人一同拨动琴弦,浅斟低唱,心头的焦虑与不快在美妙悦耳的歌声下烟消云散,甚至连身体上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凤凰的歌声竟有如此效果,纳尔逊只觉得震撼,不由地站在原地,聆听起来。 直到凤凰的歌声戛然而止,他还是站在原地,没有从这美妙的旋律中走出,在反复地咀嚼与回味下,这段歌声倒显得愈发迷人起来。 伟大的歌曲不光需要伟大的作曲家创作,也需要伟大的歌唱者或演奏家表演,在纳尔逊看来,刚刚的表演无疑符合其中任何一个要求,他甚至对邓布利多落下东西这事儿感到庆幸,如果不出来,可能都没有听到这段歌声的幸运。 福克斯啼叫一声,打断了纳尔逊的遐思,他抬起头,看到金红色的凤凰正停在自己面前,用爪子指向盘在树根上的纳吉尼,看架势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他马上反应过来,自己出来是有正事的,于是赶忙在邓布利多刚刚放下东西的那片平地上仔细搜索起来。 很快,纳尔逊摸到了一件和地面一样冰凉的东西,似乎是一件衣物,它光滑得如同是一件金属物,似乎随时都会从自己手中滑落,纳尔逊甚至点亮光源尝试看到它折射的光线,但始终是徒劳无功。 除了触感以外,纳尔逊根本感觉不到自己拿了什么东西。 “原来是隐形衣,它难道没有在伊格诺图斯的家族中代代传承吗?那最后又是怎么到哈利·波特手里的呢?”在他的印象中,这玩意儿就不该在这个时间段出现在这里,这件事令他困惑万分,“而且这个隐形效果也太好了吧?” 他把隐形衣批到身上,往下一瞧,嘿!您猜怎么着?他的身体完全消失了! “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纳尔逊摇摇头,把隐形衣脱下,在福克斯看傻子般目光的注视下,捧着隐形衣走入了白雾之中。 …… “纳尔逊,你找到它了。”邓布利多伸出手面对着同样伸出手的纳尔逊,两人仿佛在进行一场主题迷惑的无实物表演。 “它就放在那儿,教授。”纳尔逊小心翼翼地把隐形衣递给邓布利多,生怕它掉下去,“那块地方很好记。” 邓布利多轻轻地用手指感受着这件透明的斗篷,费了好大劲找到了隐形衣的肩膀和腰身,提着它走向纳吉尼,如释重负,“有了它,一切就好办太多了。” 在他行走的过程中,透明的斗篷却突然产生了异变。 这片迷离幻境中的空间虽然被塑造成与外界相似的模样,但仍有小缕的迷失雾飘荡在空中,当邓布利多手中的隐形衣与迷失雾真正接触到时,银色的光泽忽然闪烁。 纳尔逊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到了幻觉,和迷失雾接触的隐形衣虽然还是看不到形体,但却显现出了它衣物的轮廓,无限接近白色的银色边线勾勒出的一件空白的衣服——如果在画中,这就是一个透明图层上的银色线稿。 “哦?”邓布利多饶有兴趣地把隐形衣拎起来看了看,可它在离开迷失雾后又马上变得无法察觉,他啧啧称奇,“以后不用担心找不到它了。” 难道是因为隐形衣隐形的原理是模拟后方的景象,但不属于物质界的迷失雾却无法被它模拟?纳尔逊思索道,望着邓布利多将隐形衣批到纳吉尼身上。 “……” “这个效果是好还是不好呢?”纳尔逊有些惊讶,连话都多了些,“着看起来似乎就是一件皇帝的新装,而不是隐形衣。” “我也没想到。”邓布利多也感到十分惊奇,“我感觉效果是不错的,除了没有隐形之外……” 就在他把隐形衣批到纳吉尼身上的瞬间,她脸上那些狰狞的青黑色静脉就平静了下去,呼吸也变得平稳起来,但是隐形衣隐形的特性却完全没有被发挥出来,纳吉尼仍旧坐在那里,完全没有隐形。 “奇怪,在外面明明可以隐形的。”邓布利多托着下巴,“我试过的,这真的是件隐形衣。” “确实。”纳尔逊点点头,邓布利多瞅了他一眼,发出一声轻笑。 “不过她在某种意义上确实隐形了,”邓布利多检查着纳吉尼,说道,“我刚刚试了试霍格沃兹用来寻找幽灵的魔法,完全感受不到她,哪怕她现在就在我的面前,而且……” 他指指不远处的雾墙,纳尔逊走近端详,这些由迷失雾凝成的墙体应当无时不刻都在渴求记忆和灵魂才对,这也是他为什么把纳吉尼安排在最中间的原因,可是它却对不远处的虚弱灵魂无动于衷,平日里,它任何时候都在挥舞着自己扭曲的细小手臂们。 “它似乎‘看’不到纳吉尼。” “所以她确实是‘隐形’了,”邓布利多沉思片刻,“可能这就是克雷登斯专门找来它的原因,在物质的世界中隐去肉体,在精神的世界里藏匿灵魂,简直就像——” “太神奇了,”他止住了话头,重复道,“太神奇了。” “把灵魂藏起来真的能够让纳吉尼快点儿恢复吗?” “像她这种肉体和灵魂长时间分离的情况是很危险的,这会让她愈发虚弱,但是如果让她回到身体里,难免不会受到蛇类习性的影响,你想想,她躲这么远都开始长鳞片了……”邓布利多解释道,“两种选择都有弊端,但是如果能通过隐形衣骗过身体,使灵魂在不受影响的情况下长时间待在身体里,就能够让她更健康地面对二十多天以后的月圆之夜。” 邓布利多抬起头,似乎想从白色的穹顶看出一个月亮来,“没想到你竟然能想出这种办法,宾斯教授告诉我的时候,我只觉得离谱,但是结合实际情况想想,这确实是一个好主意。” “我也是没有时间了。” “也是,谁会有面对任何事都充裕的时间呢?” 邓布利多笑笑,蹲下身子平视着纳吉尼的面容,在听说了克雷登斯的消息后,她已经陷入了太久的沉默,仿佛睡着了一般。 他望着纳吉尼的眼睛,轻声说道,“你被血咒荼毒太深了……这可能是唯一能够解决它的机会,我没有什么要求你或者鼓励你的立场,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明白,克雷登斯还有话想要当面告诉你。” “真的吗?”纳吉尼的声音中充满了不自信。 “我在霍格沃兹见过太多因为粉刺或者其他的什么青春期皮肤问题而苦恼的男孩和女孩,乔伊小姐花不到一秒就能治好他们,”邓布利多一挥魔杖,一片光滑的鳞片从远处飞来,正是那块因为反光被纳尔逊发现的鳞片,他捏住鳞片,递到纳吉尼手中,柔声说道,“在我看来,你和他们没什么区别,你瞧,这件克雷登斯为你准备的衣服几乎就要治好你了,剩下的只需要纳尔逊帮你修修补补一点儿,我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变形师,他只比我差一点点,一点点!” 邓布利多抬起右手,把大拇指和食指捏到一起,比出“一点点”。 纳吉尼捧着那片鳞片,像照镜子一样盯着镜面中的自己,除了这面特殊的镜子自带的颜色滤镜之外,镜中的人已经和一个正常的女人没有什么区别的,甚至长得比大多数人还要好看一些。 多少年来,生活在伦敦下水道里的纳吉尼最渴望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但当她真正看到希望时,反应却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强烈,她把鳞片握在手心,轻声说道,“纳尔逊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变形师。” 邓布利多愣了愣,咧开嘴,开怀地笑了起来。 “没错,他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变形师。”他扭过头,向纳尔逊丢来一个小瓶子,“最厉害的变形师,我帮你准备了点儿露水,你就不用自己收集了。” “谢谢。” 纳尔逊接住小瓶子,等他再抬起头时,邓布利多已经随着一声凤鸣在温暖的火光中消失了。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 露陷 “简直就像从死神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纳尔逊言简意赅地为汤姆讲述了刚刚发生的事情,而汤姆则安静地坐在一旁聆听着,出神地盯着纳尔逊的嘴巴,连手边的小西红柿都被他忘记了。 纳尔逊讲完发生的事情,心满意足地靠着摇椅的椅背躺下。 “所以说……” 汤姆沉吟片刻,表情凝重地开口。 “怎么了?”纳尔逊望着汤姆凝重的表情,思索着自己的计划是不是哪里出了纰漏。 “所以说……”汤姆盯着纳尔逊的嘴巴,过了很久才开口说出下一句话,“你其实还是可以说话的。” “……” “除你武器!”发觉自己被戏耍了一周的汤姆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从袖口甩出魔杖向纳尔逊射去,“你让我陪你演了一个星期的哑剧!” 迅如雷电的红光扑向不远处的摇椅,而反应敏捷的纳尔逊早已不见。 “一个星期!一个星期!”汤姆挥动魔杖,纳尔逊的摇椅被炸得粉碎。 “我主要是为了安全,防止说话时曼德拉草的叶子掉出来。”纳尔逊辩解的话语从汤姆身后传来。 “我早该想到的,平时你吃饭的时候也没少说话!”汤姆翻转手腕,倒转魔杖向身后射去,一条锁链将他身后发出声响的银球捆了个结实,这条锁链整体呈墨绿色,细看却感到色彩斑斓,它竟是由一条条衔着尾巴的小蛇一节节扣在一起组成的,让人很难相信它的结实程度,但是从那个被锁得严严实实的银球可以看出,它的韧性似乎还不赖。 “我都是咽下去才讲话的,这是基本的餐桌礼仪。”这个长得像个喇叭的小球并没有因为被锁住而失去自己的功能,还在喋喋不休地发出纳尔逊的声音,似乎要把这几天没说的话都补上,“而且汤姆,你不觉得不说话其实是一件好事吗?” “什么好事?”汤姆站在原地,手藏在袍子的袖管里偷偷动着。 “赛克斯教授曾经说过,”被蛇链捆住的银球猛地缩小,从锁链的缝隙中掉了出来,落到地上消失不见了,而纳尔逊的声音则从汤姆身后的另一个方向再次传来,“阿尔法德如果没长嘴,那也算是个美男子。” “你是阿尔法德吗?”汤姆反问道。 “呃……” “不要说‘呃’这种翘舌音,纳尔,”汤姆突然紧张地说道,“当点心,你的叶子差点掉出来。”(注①) “唔?”纳尔逊的声音突然一滞,汤姆左手边的树丛中发出一阵树叶摩擦的声音。 “蛇网锁行!” 汤姆准备已久的魔咒猛地射出,一道绿光笔直地射向树丛,将途径的灌木和树木削出边缘整齐的大洞,在洞的另一边,一个全身被蛇链织成的蛇网捆住的人影趴在地上,像一条毛毛虫一样蠕动着,汤姆心满意足地摇摇头,甩了甩头发,向魔咒射出的方向走去,出了口“恶气”的他放声大笑,“可算被我逮住了!” “唔唔……” 眼见的汤姆透过被魔咒清出的大洞,看到那个趴在地上的人正挣扎着被锁在身后的手指够向一旁的魔杖,他当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蛇佬腔,一条接到命令的小蛇从蛇网中脱落出来,游向魔杖,把它叼起来递到汤姆的手中。 “别乱动,纳尔,你身上这些可是真正的蛇,我可不敢保证它们不会钻进你的领子。” 汤姆走近扭动的人形生物,把他翻了个面,拨去他脸上的蛇链,露出了纳尔逊无奈的脸,为了防止纳尔逊不慎把曼德拉草的叶子吐出来,汤姆还贴心地用一块上好的蛇皮封住了纳尔逊的嘴。 “唔唔……” 纳尔逊马上没了动静,事实上,除了表情丰富的脸和脖子以外,他确实哪儿都动不了。 汤姆把纳尔逊扶起来,用纳尔逊的魔杖戳了戳他的脸,笑道,“被人用自己最喜欢的东西逮住的感觉还挺奇妙的,不是吗?” 纳尔逊艰难地摇了摇头。 “你是说你不喜欢用网?”汤姆挑挑眉毛,见纳尔逊又点了点头,他笑道,“你这个点头和摇头是阿尔巴尼亚的还是英国的。” “英国的?”汤姆自顾自地说着,用魔杖点了点纳尔逊胸前的蛇头,顷刻间,束缚着他的蛇网崩碎了,这些首尾相连的小蛇几乎同时松开了自己的嘴巴,纳尔逊只感觉到全身痒痒的,下一秒便一阵轻松,小蛇们从他的身上爬下,游进丛林中消失不见了。 “其实你不说话还是有好处的,”汤姆把魔杖塞回纳尔逊的手里,“起码我现在阅读眼神的能力提高了不少,小的时候我总觉得可以看透孤儿院里每个孩子心里在想什么,这几天我感觉自己的这种能力又回来了。” 【恭喜你。】 “现在把黑板拿出来是不是有点晚了,”汤姆的余光突然看到一块黑板,他顿时觉得啼笑皆非,说道:“这有什么好恭喜的呢?这看起来像是摄神取念……不,这就是摄神取念,这种名头可不好听。” 【有些精神强大的巫师就是天生的摄神取念大师,这和易容马格斯或者天生的预言家没什么区别。】 “我宁可被人称为天生的魔法厨具掌控者,起码那样听起来还像个正面人物,天生的摄神取念者听着像是恐吓不想睡觉的臭小子们时经常会被讲到的那种睡前恐怖故事,”尽管纳尔逊很快摸出了黑板,但是一切已经晚了,汤姆白了一眼他和飘在他身后的黑板,无奈地说道,“还有,你忘了用笔写字。” 【没有人会给小孩子讲睡前恐怖故事的,汤姆。】 “你胡说,我以前就经常给别人讲睡前恐怖故事,”汤姆反驳道,“在我讲完故事后,我们的关系往往会产生明显的改善。” 【你这是恐吓吧?】 “胡说,他们都对我挺好的,”汤姆撇撇嘴,“你忘了吗?有一年圣诞节,他们几乎每个人都送了我礼物,我可现在都还收着呢……” 【虽然你总是用睡前鬼故事恐吓他们,但是他们都很喜欢你呢。】 纳尔逊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笑了起来,他记得那个圣诞节,前一天孤儿院组织了一些孩子去教堂做礼拜,中途被荒年里最常见的小混混盯上了,汤姆在那段时候有两大看不惯,一是看不惯小不点,二是看不惯欺负小不点的人,对于后者,他要更加看不惯一些。 所以直到现在,孤儿院里都流传着一个传说,一个关于一位武艺高强的大哥曾经落魄在这里的江湖传说。 “我说,你举个黑板真的不累吗?”汤姆现在最看不惯的应该就是这块愚弄了自己一个星期的黑板了。 纳尔逊指指自己的嘴巴,摇了摇头。 “好吧,我把这块蛇皮给忘了……” “年轻真好啊……” 森林深处,穿着一袭黑裙的罗伊纳站在一棵高耸树木的树杈上,扶着粗壮的树干望着远处走向一栋蘑菇状小屋的一金一黑两道小小身影,这一幕仿佛带她回到了孩提时光,母亲坐在床头为自己念着那些光怪陆离又结局温馨的童话故事。 她也曾经这样做过,但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讲故事的水平实在太次还是海莲娜天生就不喜欢听故事,她和女儿的关系最终却走向一个事与愿违的冰点。 高傲的自己直到女儿出走前都没有反思过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而海莲娜偷走的冠冕被遗失在这片森林中,反而在一千年后给予了自己一场不同寻常的新生。事实上,凭借她的智慧,在“重生”后的两天中,她就已经考虑到了不下一百条母女关系出现裂痕的原因并针对性地提出了不下两百种解决方法。 “不过又有哪件事是完全称心如意的呢?”罗伊纳用手拨弄着垂到胸前微微卷曲的黑发,“听说她在拉文克劳做了幽灵,和那个又傻又愣的巴罗一起……这下连霍格沃兹都不想回去。” “那个黑色和萨拉查太像了,可是金色和戈德里克差别有些大,没那味儿,不过倒也不少不能凑合,如果再来一个梳着麻花辫,没事儿就喜欢哈哈哈,又能做得了一手好饭的姑娘就好了……” 她抚摸着身边的树干,再次感叹着,“年轻真好啊……” 树干摇了摇,仿佛在告诉她,你也依旧年轻。 “算了,还是先看看那两个大宝贝。” 罗伊纳拍拍手,一个藤蔓编成的大网兜从头顶的树冠中落了下来,被一根粗大的藤条拽着,悬在半空。 两个年轻的男人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缠绕在网兜内狭小的空间中,他们一人抱着另外一人的肩膀,嘴巴贴到他的脖子上,四颗锋利的獠牙狠狠地扎进另一人的动脉,他鲜红的眼睛、锋利的獠牙和苍白的皮肤证明着他的身份——一只吸血鬼。 而那个受了致命伤正在不停流血的男人也用双臂箍住吸血鬼,十指上锋利的指甲狠狠扎进后者的身体,他的一只眼睛仅仅的闭上,眼皮干瘪,似乎里面的眼球受了什么重击,两个人放弃了所有来自文明社会的武器,就这样用自己的爪子和牙齿纠缠在一起,谁也不放开谁。 “喂,你们两个,到林子里干什么?” 网兜内的两人稍微缓了缓姿势,但是依旧纠缠在一起,看都没看罗伊纳一眼。 她熟练地操控藤蔓将两人捆了个严实,轻松分开,看得出她对这个动作已经非常熟悉了。 “吸血鬼,你先说。”罗伊纳指了指被吊在阳光中的吸血鬼。 特洛卡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眼神中充满了一个归乡之人在家门口被莫名其妙袭击又被莫名其妙抓起来的愤懑,秉承着非暴力不合作的原则,他又扭过头,恶狠狠地盯着对面的博金·博克。 “你说,小子。”罗伊纳又冲着博金·博克挑了挑下巴。 “我叫博金·博克。” “……” “你们没有别的要说的吗?” 罗伊纳等了一会儿,并没有得到回应,两个被藤条捆住的人完美地在动态的世界中达成了一种静态的平衡。 “好吧,”她撇撇嘴,又拍了拍手,网兜上的藤条拽着两人又藏进了树冠,“我明天再来看你们。” 【说起来,邓布利多还帮我准备了露水,看样子麦格给他说了不少。】 在向小屋走的半路上,黑板忽然飞到汤姆面前。 “露水?”汤姆盯着黑板上的文字,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想说来着,你也该准备这些鸡零狗碎的材料了。” 【据说越靠近变身时间准备的材料药效越好。】 “这就是偏方,你信这个还不如信翻倒巷门口那个卖护身符的老太太……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找到你说的那个贝拉·斯旺。” 【事实上,我已经在森林里布置了很多收集露水的装置,它们大都不会被阳光和人类打扰,不过有了邓布利多的露水,我想我应该可以把它们收回来了。】 “你还是留着吧,”汤姆撇撇嘴,“就用你自己收集的露水吧,其他人,哪怕是邓布利多……啧啧。” 汤姆咂巴咂巴嘴巴,摇了摇头。 纳尔逊点点头,把手伸进口袋中,摸出一个装满透明液体的水晶瓶。 “瓶子还不错。”汤姆从纳尔逊手里接过水晶瓶,品头论足道,“看起来挺值钱的。” “砰——” 一声闷响突然从他手中的瓶子里传来,水晶瓶瞬间变得粉碎,瓶中的液体洒了他一手。 汤姆甩甩手,脸上写满吃惊地望着自己的手,为自己的握力感到不真实。 紧接着,手中的透明液体突然自行流动起来,吸引着已经落到地面被土壤吸收的水滴,凝成水球,在收集到散落的水滴后,它像一根面条一样慢慢拉长,逐渐变成黑色。 几秒钟后,一根笔直的魔杖出现在汤姆面前,它悬浮着,自行在空中写出金色的圈圈套圈圈的文字: “那个洞穴上方的树桩里是个好位置,那个看起来像是拉文克劳冠冕的首饰旁边有一个小坑,里面的露水很不错。当然,对于这么一大片森林而言,能搞到露水的地方也绝对不会少。”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 变形记 “今晚的月色很好。” 汤姆举着魔杖,站在那座斧头状山峰的顶端,一只手搭在纳吉尼盘起来的身上,满意地说道。 第二次满月终于到来,这片原始森林的上空出现了少见的万里无云的天气,湛蓝的天空因为缺少的阳光而呈现出一种静谧而幽邃的墨蓝色,站在这样一片犹如艺术品的天空下,每个人都会感觉到心旷神怡,如果今天的天空是一顶完美的皇冠,那么立于正中的那枚明晃晃的月亮就是皇冠顶上最耀眼的一颗宝石。 今晚的月亮尤为明亮,明亮到本应群星闪耀的天空中几乎看不到一颗星星的踪影,只有那几颗在北半球能够看到最耀眼的星星依旧在夜幕下坚持,但它们的光芒也变得微不可察起来。 “连天象都在帮你,纳尔,所以一定会成功的。” 汤姆举着魔杖,盯着远处一朵试探着往他们所在方向蠕动的小云彩,似乎是感受到了前辈们的前车之鉴,那朵云在天边磨蹭了一会儿,便灰溜溜地往南边飘远了。 汤姆满意地点点头,这是一朵识时务的云,它保住了自己的命。 纳尔逊半跪在一旁,脚下铺着一块银光闪闪的地毯,面前整齐地摆着一排形状各异的水晶小药瓶,在他的手边,一尊颇具古韵的银盏中,一汪清泉般的露水正泛起满含月光的涟漪。 “汤姆,我觉得你已经掌握了预言的精髓。” 纳尔逊把手伸到面前,张开嘴,一片翠绿欲滴、仿佛刚刚从树上摘下的新鲜叶子从口中缓缓飞出,将这片叶子托在手心,纳尔逊将它小心地转移到一个空置的水晶瓶中,小心地拧好盖子。 “帮我把那个漏斗拿过来。” 汤姆像一个称职的保安一样巡视着天空,随手递来一个银质的漏斗。 “谢谢。” 纳尔逊接过漏斗,拿起一个放在面前的水晶瓶,过了一会儿,汤姆扭过头,正看到纳尔逊把头从漏斗上抬起来,手里捏着一个装满不明液体的小瓶,用魔杖摄起那枚叶子,把它塞进了哪瓶不明液体中。 “噫……那是什么?”汤姆撇了撇嘴,嫌弃地说道,“不会是唾沫吧?” “好眼力。”纳尔逊擦擦嘴,从额前拔下一根头发,想了想,他把那根头发丢到一边,又从头顶那撮不服输的头发里拔下一根,丢进了水晶瓶中。 “好吧,搞得我有点不想学阿尼马格斯了。”汤姆耸耸肩,继续观察起天空。 “你可以去一个没人的地方偷偷学,我到时候可以背过身去。”纳尔逊面色严肃地拿起一枚银茶匙,从手边的银盏中舀起一勺露水,加入水晶瓶中,他捏起水晶瓶,把它举到面前,对着月光观察着里面的情况,感叹道,“魔药可真是神奇,明明装满了的瓶子,还能往里面加这么多东西……” “这也算是魔药?”汤姆回过头,说道,“你管这种倒水加佐料的玩意儿叫魔药?当心斯拉格霍恩教授把你劝退了。” “还好,对我而言反正都差不多。” 纳尔逊耸耸肩膀,从口袋里摸出一枚小银球,轻轻地在上面敲了敲,两块晶莹剔透、冒着寒气的冰块落了出来,在冰块中央,两枚黝黑的茧被封在中央,他把手边的银茶匙变成一柄小鹤嘴锄,在其中一块冰块上敲了敲,冰块整齐地从正中裂开一道缝隙,再一锤下去,变成了一地晶莹的冰碴,纳尔逊从冰碴里捡出那枚蛹,随着温度回升,这枚黑曜石般的鬼脸天蛾的蛹已经变得鲜活,隐隐有心跳般的律动从掌心中传来。 纳尔逊把鬼脸天蛾的蛹塞进水晶瓶中,用木塞封好口,站起身来,将它摆到汤姆身边早已准备好的银架上,那里是整片森林中月光最充足的地方。 “好了?”汤姆转过头,看着身边天枰般的银架上多出的水晶瓶,轻轻拍了拍身边纳吉尼的头。 巨蛇的嘴巴微微张开。 “磨磨唧唧的,让我来,”汤姆一挥魔杖,一枚曼德拉草的单片叶子从纳吉尼的口中飞出,和纳尔逊的那片相比,这片叶子的叶脉呈现出一种特殊的黑色。 他有样学样地进行着纳尔逊刚刚的工序,很快把塞好塞子的水晶瓶放到了银架的另外一边,随口说道,“不知道纳吉尼的唾液有没有毒。” “我觉得应该是有的,但是应该没有蛇会被自己的毒素给毒到。” 纳尔逊调整了一番银架的位置,让两瓶魔药能够更好地接受月光的照耀,在夜幕的衬托下,两个水晶瓶中的的银辉也愈发显眼。 “应该够了。”纳尔逊扶住银架,幻影移形到山脚下,将魔药藏进了他们先前发现的一个干燥山洞之中,洞内的小动物已经被迁徙过一次,除了黑点儿,它和任何人家里的干净程度没有什么区别。 纳尔逊走出山洞,罗伊纳和带着纳吉尼的汤姆站在一起,正在攀谈着什么。 “我刚刚去南边看了看,有一大朵带着冷气的云正往这边飘来,你可能真的要成为有史以来修行阿尼马格斯最快的人……”看到纳尔逊走来,她开口说道,“之一了。” “这没什么可称道的,纯靠概率的事情,”纳尔逊擦了擦额头上的汉,虽然刚刚的制药工序并不复杂,甚至可以称得上简单,但是当这一阶段的工序尘埃落定时,他还是感觉到了一阵从心底涌上的疲惫向自己袭来,他收拾好疲态,感谢道,“感谢您这么关注天气。” “哦,没什么。”罗伊纳耸耸肩,“我只是怕暴风雨明天早上来,这样你们就能逃掉一节课了。” “所以能逃过一节课吗?”汤姆多问了一嘴。 “当然可以,斯莱特林,”罗伊纳笑笑,“暴风雨可能会在明天早上降临,不过放心吧,我会在后天帮你们补上的。” “……” …… 轰隆—— 似乎是为了报复汤姆昨天欺负小云彩的行为,漫天厚重的黑云从南边如同铁骑碾过战俘一般侵占着他们头顶的每一寸天空,可这却正中了汤姆的下怀,坐在庭院里一夜未睡的他赶忙跑回客厅,想要叫醒坐在躺椅上假寐的纳尔逊,可是当他跑回客厅时,还在摇摆的椅子上已经没有了人影,在发现纳吉尼也不在后,汤姆一个闪身,出现在了斧头山的顶端,他望向山峰南麓的森林中一块仿佛秃顶的草地——那里是罗伊纳为两人准备的空地,里面的树把自己从土里拔出来以后就连夜搬走了。 太阳刚刚从东方升起,天空也只是破晓,可还没两几秒就被浓重的黑云遮挡得严严实实,让人分不清白天与黑夜,甚至比昨晚有月亮时还要更像晚上。 一道雷霆落下,击中了不远处一颗高耸的树木,一瞬间将整个世界映成了白色,下一秒,那棵树从中间燃烧了起来,成为了周围除了闪电之外最显眼的光源。 汤姆站在山顶,望着南边黑漆漆的空地,静静地坐下,等待着结果的到来。 …… 当纳吉尼睁开眼时,她已经身处在存放魔药的洞穴中,蛇类独特的感知系统让她能够清晰地“看到”面前的架子上只剩下一瓶魔药,她伸出尾巴,卷起水晶瓶,把它丢入口中,小心地用信子抵住,含在嘴里。 紧接着,她用尾巴摸索到,水晶瓶的下方还压着一根小木棍,那是纳尔逊为她准备好的魔杖,她用尾巴卷起魔杖,像巫师一样握住,扭动身体,爬向洞外。 “后面的事情只能你自己去做。”纳吉尼牢记着纳尔逊在一个月前的嘱咐,“找到魔药以后,带着它和魔杖去预定好的空地,用魔杖指向自己的心脏念咒,我知道这个咒语用蛇的身体发不出声,但是汤姆用蛇佬腔替你翻译了一下,事实上,古代的纯血巫师连洗澡咒都是用蛇佬腔施展的。” 纳吉尼爬出洞穴,很快来到了洞穴外的空地上,这里地面平整,只有几处焦黑和几道尖锐的刻痕,她找了片相对完好的地面,开始按照纳尔逊的吩咐施展魔咒。 “阿马多,阿尼莫,阿尼马多,阿尼马格斯。” “嘶嘶”作响的蛇佬腔从纳吉尼口中传出,她用尾巴卷着魔杖指向自己的心脏。 “轰隆——” 一道粗壮的白色闪电径直撞向地面,就像一棵从天空向下生长的大树,在半路上被纳吉尼身后的高山吸引,它狠狠地劈向“斧柄”,整座山都被染成了闪电的白色!甚至连蛇类称不上好的眼力也可以在黑夜中看得清清楚楚。 纳吉尼转过头,目光中透出决绝,上下颌用力收紧,口中的水晶瓶顷刻间破碎。 顿时,尖锐的水晶碎片划破了她的口腔粘膜,但这种痛苦对纳吉尼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相比多年来作为蛇在下水道中与蜘蛛老鼠为伍的屈辱,相比从出生前灵魂就被寄生的怪物啃噬的绝望,任何肉体上的痛苦,包括那无时不刻都在袭扰她的幻肢痛,都显得无足轻重起来。 纳吉尼的眼中满是热泪,水晶瓶中的魔药和鲜血混着水晶瓶的碎渣一起向体内滑落。 突然间,纳吉尼像是被冻僵了一样凝固住了,她的尾巴不再柔软,纳尔逊为她准备的魔杖从中滑落,插入地面。 好在它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接下来就看纳吉尼自己了。 纳吉尼只觉得针刺般的剧痛向自己袭来,这不只是一根针在扎自己,而是无数根坚硬粗长的钢针内外夹击地凿着自己的身体,她只觉得自己的每一块肌肉、每一寸皮肤、每一根神经和每一块骨头都有钢针在其中搅动,骨骼和皮肉挤压着变形,身体的血液在越来越大的压力下几乎要撑破皮肤,爆裂着喷射出来。 纳吉尼强忍着痛苦,想要重新掌握自己的身体,但尝试失败了,她庞大的蛇躯轰然倒地,脑袋重重地砸在地面上,流出了殷红的鲜血。 她的心跳变得急促,连带着血管也变得开始不断膨胀又收缩。 “我想要做人……”纳吉尼无力地呻吟着,只有无助的“嘶嘶”声从口中发出,她甚至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舌头了,细长的信子从长大的口中滑落,垂在嘴边。 “一定要坚持,纳吉尼。”纳尔逊和汤姆的嘱咐又在她的耳边回荡,“当魔法都很难给我们建议时,我们只能去相信那些比魔法更加魔法的东西。” “我想要做人……”纳吉尼哀求着,但不知道哀求的对象是谁,或许是她刚刚吞入腹中的魔药,或许是折磨了她一生的血咒,亦或许是她难以抵抗的命运。 山顶上,刚刚挡下雷击的汤姆顾不上复原因为雷击而卷曲的头发,在施加了夜视的魔法后,焦急地望着山下的景象。 “我想要做人。”纳吉尼用回答的语气说道,但没有人知道问题是什么,她的语气愈发坚定起来,“嘶嘶”作响的声音甚至一度盖过了她剧烈的心跳声。 心跳声愈发剧烈,愈发急促,回荡在整片森林中,哪怕是对于蛇类这般坚韧的心脏,如此剧烈的心跳也会很快要了她的命。 “我想要做人!”她嘶吼着,回想起往日的种种不堪,又把它们全部抛到脑后,用尽力气抬起头望向山顶,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蛇佬腔已经加入了越来越多英语的方言。 “砰!砰!”“砰!” 短促的心跳声中忽然夹杂了一段同样激烈但相对舒缓的心跳声,这两种心跳声向彼此缓缓靠拢,并在极短的时间内变得和谐。 纳吉尼只觉得浑身闷热,汗水止不住地从额前流下,打湿了她的头发。 她抬起手,捋了捋湿透的黑发,沾了一手的汗。 “什么?手?!” 清冷的、熟悉又陌生的女声从她的口中传来,她抬起胳膊,望着眼前五指分明的手和手肘上方黑色的点缀着鳞甲的皮衣,语气中满是难以置信。 汤姆望着突然没了动静的小小人影,心急如焚。 忽然,一道银色的身影从他旁边猛地窜下悬崖,在空中轻巧地转身,踩着崖壁上的藤条、岩石与树枝辗转腾挪,闲庭信步般进行着高难度动作,一眨眼的功夫就从山顶落到了纳吉尼的面前。 他优雅地落地,踩着柔软的土地,舒展着自己的尾巴。 纳吉尼望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小猫,只觉得发生的一切宛若梦中。 正文 第二百三十四章 猫与蛇 “我死了吗……” 纳吉尼揉了揉眼睛,望着月下散发着银辉的小猫,瘫坐在地上轻声开口。 她的一头黑发被紧随着雷霆而来的暴雨淋得湿透,紧紧地贴在皮肤上,一双有着东方轮廓的黑眼睛恰到好处地点缀在她那张柔美中带着坚毅的面孔上,皮肤很白,白极了,却称不上白皙,只能说是一种常年见不到阳光而造成的近乎透明的苍白。 她的双手瘦骨嶙峋,十指修长却没有力量,指甲呈现出一种危险的黑色,青色发黑的血管轻而易举地透过手背显现出脉络,搭配她一身贴身的蛇皮长裙,倒体现出一种特别的、病态的美感。 这件黑色的长裙完美地将这位病弱美人的身段展现了出来,哪怕这里瘫坐的是一个人,但所有人都会觉得这是一条蛇——一条美艳的、危险的、坚韧的蛇。 纳尔逊有些好奇,她的眼线是谁帮她画的,而此刻从那双涂着黑色眼线的眸子中,正透露出一股对死亡的沮丧和难以释怀。 “你是来接我的死神么?我听说猫是死神的使者,但我原以为……”小猫迈着轻盈的步伐,越走越近,她顿了顿,强忍下伸手抚摸小猫的冲动,轻声说道,“我原以为死神的使者会更加威武一点儿。” “喵……” 银色的小猫抬起前爪,看起来想要舔一口,但是看到上面沾着的泥,他又克制住了这个动作,但这动作倒显得小猫更可爱了。 这只银色小猫个头不大,身子大约和纳吉尼的小臂一般长,尾巴很长,几乎和身体等长,长相称得上英俊——起码对于人类来说是这样,就是不知道在猫群中他会不会是因为长相而自卑的那类。 他的毛不短,一身偏长的毛发却异常顺滑,丝毫没有长毛猫那种起球打结的情况,在月亮的照耀下呈现出一种月光般耀眼的银色,一撮金色的毛像一枚月牙一样顶在头顶,在雷雨中傲立着,这也是纳吉尼为什么将他当作死神使者的原因。 他跃到瘫坐在地的纳吉尼的怀中,伸出爪子扯了扯她那身像是蛇皮材质的黑裙,见它并没有长在纳吉尼的身上,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小猫抬起头,在夜色里放大的瞳孔中倒映出两轮圆满的、皎洁的月亮。 “你有什么遗言么?”他端着架子,用尽量威严的声音问道,但是可能受到猫类发声器官的影响,这声音像个扮大人的小孩子,是不是还会夹杂几声“喵喵”叫的动静。 “我……”纳吉尼似乎有千万句话要说,但是话到嘴边却卡了壳,她嚅嗫着嘴唇,沉吟片刻,垂下头颅,把手轻轻地放到小猫的背上,用食指剐蹭着他银色的绸缎般顺滑的毛,语气沉重地说道,“对不起,我让相信我的人失望了。” “就这些吗?”小猫换了个姿势,让她捋另一边的毛,追问道,“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了。” “比如说,想对那个为你制定变形计划的人说一句‘你这什么水平’……之类的话?”小猫歪着脑袋打量着她,头顶的月亮没有一开始那样明亮了,这也使得他眼中的星星也多了起来。 “没有,他的水平很高,”纳吉尼摇摇头,“我也很感谢他……” “既然他的水平很高,”小猫从她的怀中跃下,走到她的对面,抬起头望着她,说道,“那么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死了呢?” “什么?”纳吉尼没有反应过来,揉了揉脸颊,表情有些懵地问道。 “起来吧,纳吉尼,你没有死。” 小猫不再用那种故作威严的声音说话,反而带上一丝亲近和戏谑,纳吉尼听出来了,那是纳尔逊的声音! “纳尔逊?” 变成小猫的纳尔逊点点头,没有说话。 他的动作比纳吉尼快一点儿,在把纳吉尼带入山洞中后,他便一个人去了外面,吞下魔药,纳尔逊同样经历了一段说不上美好的变形,之前地面上的几道痕迹就是他造成的。 在学习变形术的过程中,纳尔逊一直和米勒娃·麦格保持着书信的往来,在她洗脑式攻势的持续影响下,纳尔逊渐渐相信,猫是这个世界上最灵活、最聪慧也是最美丽的生物,加上他本来就比较喜欢猫,所以他其实很早就猜到自己阿尼马格斯的成果可能就是一只猫了。 “说真的,我也以为自己可以变成一只威武的猛兽,一只猛一点儿的猫科动物,”纳尔逊斜着眼瞪了纳吉尼一眼,说道,“没想到,这只猫竟然这么小……不过倒是挺可爱的。” “确实很可爱,你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品种的猫吗?”纳吉尼好奇地问道。 “我要控告你的种族歧视。”纳尔逊摇摇头,又飞快地抖动身体,将毛发吸收的水分甩了出去,整只猫看起来像一个蓬松的毛球,他又抖了抖,蓬松的毛发很快变回了紧贴身体的状态,“我也不知道,我其实对猫的种类不是很熟。” 有抬起前爪,轻轻一挥,那支被纳吉尼掉在地上的魔杖“嗖”的一声飞回了她的手中,紧接着一个箭步跃起,跳到了纳吉尼的肩头,用爪抓了抓纳吉尼被雨淋得湿透的衣服,不满地“喵”了一声。 “怎么了?” “虽然你可能更喜欢湿冷一些的感觉,但是我觉得我还是需要把你的衣服弄干。”纳尔逊在纳吉尼肩头站稳,又挥了挥爪子,纳吉尼只感觉到一阵暖意将自己包裹,很快,她的头发和衣服都被吹干了。 “我要控告你种族歧视,”纳吉尼尽管虚弱,但已经可以和纳尔逊开玩笑了,“我当然喜欢穿干衣服了。” “那就好……走吧,回小屋。”纳尔逊用胡子戳了戳纳吉尼的脸颊,为她指了指小屋的方向,在她的耳边笑着说道,“欢迎回来,纳吉尼,做回人的感觉怎么样?” “很……很奇妙,我一直期盼着这样一天,但是当我真正面对它的时候,我……”纳吉尼撑着地面,费劲地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走向空地的边缘,扶着一棵树喘着粗气,“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可能是因为我一早就相信你能帮我解决血咒吧,就在汤姆向我保证的那天,我记得那时候你还在上一年级呢。” 汤姆顶着一头爆炸头,站在山顶望着步履蹒跚的纳吉尼,心里暗自为她打气。 过了很久,久到雨渐渐停了,她才拖着两条像是捡来的腿挪到了空地边缘,她扶着树,扭动着肩膀,上面摆着个东西总让她觉得浑身不得劲。 “哼哼,这就开始装老了……”纳尔逊牢牢抓着她的肩膀,甚至还有空打个盹,他的目光被纳吉尼鬓角垂落的碎发吸引,不自觉地伸出手想要拨弄它,口中一刻不闲地说道,“那你刚刚还觉得自己死了?” “哈。哈。” 纳吉尼发出两声干笑,这笑声尽管尴尬,确实她这多年间仅有的一次真正的开怀的笑。 “你走回去吧,好好适应自己的身体,罗伊纳会为你指路的。” 纳尔逊嘱咐着,话音刚落,纳吉尼面前的树林便动了起来,拦住她去路的高大树木悄无声息地把根系从土里拔出来,又迈着小碎步往两侧挪动,如果纳尔逊和它们一样大,或许还发现不了它们的小动作。 树林缓缓地在纳吉尼面前分开一条笔直的道路,在道路尽头,一栋童话般的房子正安静地伫立在那里,门窗中透出暖洋洋的橙色灯光。 似乎是怕纳吉尼摔着,罗伊纳不知道从哪儿逮来了一些会发光的小动物丢在这条林荫小道中,将整条道路照得比那间小屋更像童话中的场景,纳尔逊亲眼看到,一根长着五根枝杈的藤蔓像手一样贴着地面偷偷摸摸向路中间移动,抓住一块横在路中间的石头,把它丢到了一边,又偷偷摸摸地缩了回去。 “你放心走吧,我去把汤姆找回来,他刚刚好像被雷劈了,”纳尔逊像个老大哥一样拍了拍纳吉尼的肩膀,说道,“回去睡一觉,等醒来了,我会尽量把你变回人的第一餐做得丰盛一些。” 说罢,他跃下肩头,化为一道银芒,消失在了纳吉尼的身后,纳吉尼见状,扶着树干挺直了腰板,握起拳头为自己打了打气,复健对于因伤致残的人来说,或许比治疗还要艰难一些,不过这确实回到正常生活不得不经历的过程。 为自己做过全职业规划的汤姆对魔法医疗这个行业也颇有见地,他一边为纳吉尼送去精神上的鼓励,一边安静地站在山顶上呼吸着雷雨后湿润又清新的空气,山顶的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闪电,有时候他深呼吸一口,头发就会一阵抽搐。 “你干什么呢?”纳尔逊的声音突然从他的身后传来,望着顶着爆炸头、盘膝坐在山巅的汤姆,狐疑道,“你又看了什么奇怪的小说吗?” “没有,纳尔,”汤姆平淡地回答道,“事实上,我感受到了你之前说过的那种感觉。” “什么感觉?被老天爷烫头的感觉吗?” “不,那是一种‘提高了境界’的感觉,”汤姆的呼吸愈发绵长,但他放松的表象下紧绷的身体还是让纳尔逊提高了警惕,“我感觉到了……” “感觉到什么?被雷打了以后全身的酥麻吗?”纳尔逊警告道,“我建议你最好让我帮你放一下电,不然你的头发可能要受罪。” “这些不重要,”听到身后变成猫的纳尔逊打了个哈欠,汤姆猛地转过身,扑了上来,握紧魔杖指向纳尔逊,几张早已准备好的绳网几乎无死角地笼罩住纳尔逊,唯一的缺口就是他所在的方向,汤姆的口中发出诡计得逞的笑声,“你知道吗?从看到你从树林里钻出来的瞬间,我就想逮到你了!” 他已经能够想到自己和罗伊纳、纳吉尼三人围坐在一起看着纳尔逊打滚的场景了。 “你想什么呢?汤姆,”突然在耳边出现的纳尔逊的声音打破了他美好的幻想,随着猫爪一巴掌拍在汤姆脸上,他感受到一股巨力向自己袭来,整个人被按在了地面上,紧接着传入耳中的纳尔逊懒洋洋的炫耀,“你不知道吗?对于猫来说,你刚刚的动作就是慢动作。” “我这样抓住了很多猫!”汤姆被纳尔逊踩在地上,大声嚷嚷着,“它们都没有这么快!” “那是因为你这个傻小子身上有很多吃的,它们觉得被抓住更好,你明白吗?”纳尔逊扒拉着了无生趣的汤姆,帮他翻了个面,叼住他的后领,拖着他往悬崖边靠近,“你能抓住猫不是因为你可以抓到它们,而是因为它们想被你抓住。” “好吧,临死之前,我有一个愿望。”汤姆扭过头,面色严肃地望着叼着他往悬崖边上拖的纳尔逊,“你能听我说完这个愿望吗?” “不能,速去采菌,”纳尔逊把汤姆拖到悬崖边,蹬着地,不耐烦地把他推了下去,“得让纳吉尼醒了就能吃到热菜。” “需要肉和木柴吗?”汤姆的声音随着自由落体越来越小,“下完雨估计小动物们也会比较勤快。” “不要牙印,让你的那些蛇们都收敛一些。” “好嘞。” 汤姆的欢快从语调中便可见一斑,至于崖顶上的纳尔逊,小猫的胡须轻轻抖动着,看得出,他心中的欢喜一点儿不少。 纳尔逊瞪大眼睛,直视着夜空中依旧皎洁的明月和愈发明亮的漫天繁星,后退两步,助跑一段,在靠近山崖时纵身一跃,跳入了月光之中,他竭力舒展着身体,让全身的毛发都感受到晚间清冷的山风,感受着这副阿尼马格斯的躯体中奔涌的力量与魔力,在无数颗明亮亦或是晦暗的星星的注视下,这只奔向月亮的毛真正消失在了星空之中。 月光照耀的森林中,一个穿着黑袍的年轻身影不断闪烁在可能长蘑菇的地方,他越来越靠近森林中央的小屋,视野中很快出现了一位像是刚学会走路的黑裙女人。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五章 阴魂不散 “这是什么?” 小屋外的花园内,纳吉尼满脸拘谨地抱着双臂坐在餐桌旁,原木的餐桌上木头的纹理依旧清晰,甚至还散发着木材的清香,和饭菜的香味混合,让今晚的大餐愈发令人垂涎欲滴,她指了指自己面前白瓷大碗中热气腾腾的汤面,好奇地问道。 大碗中大约有一半汤、一半面,上面飘着几片绿油油的蔬菜,除了几滴澄黄的油花外,整碗面中没有半点儿荤腥,而那半碗面条看起来细得一碰就断,她握着叉子,半天没敢下手,生怕一叉子把面条全部挑断了。 纳吉尼已经忘了自己上一次吃到热腾腾的饭菜是什么时候了,哪怕在她彻底变成蛇之前,她也很难有这样清闲地坐在桌旁、和几个朋友一起品尝刚出锅美味的机会。 “这叫长寿面,是东方巫师在庆祝生日的时候喜欢的一种食物,”汤姆挑挑眉毛,“纳尔说你有一副东方人的长相,所以他把自己关在厨房里,花了半个小时,用独门秘技为你做了这碗面。” “庆祝生日的食物吗?”纳吉尼感动得低下了头,解释道,“我很久以前就离开家了,甚至没有见过我的母亲,对童年、家庭或者出身都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 “没关系,今天就是你的生日,我们就是你的家人,”汤姆眼巴巴地看了眼纳吉尼面前的汤面,他举起手边倒满桦树汁的酒杯,在空中和纳吉尼捧杯,眨了眨眼睛,说道,“生日快乐。” 末了,他笑着补上一句,“我们这属于孤儿开会,放轻松点。” 一旁的罗伊纳“扑哧”一声笑出了声,她目露笑意地瞪了汤姆一眼,似乎在埋怨他说话不讲究,但是这种玩笑在特定的时候确实会发挥作用,比如现在,纳吉尼就没有一开始的时候那么惆怅了。 “谢谢……”双手捧着称得上海碗的大碗,感受着碗壁向双手传来的炽热,纳吉尼把脸埋在了碗口,连鬓角的碎发落入碗中也毫不在意,她压抑着声音,克制着耸动的肩膀,拿起叉子“淅沥呼噜”地往嘴里扒拉着面条,等到再次抬起头时,她的脸上挂满了一个过生日的年轻人应当有的欢快笑容,美中不足的是,她精致的妆容被挂在眼角和下眼睑的几滴晶莹的水滴破坏了美感,她抬起胳膊,擦了擦脸,笑道,“我还是不太适应用手抓着叉子吃饭的感觉。” “哈哈哈。”手持刀叉安静地划拉着空盘子不知道在吃什么的罗伊纳笑了笑,不远处的大树伸过来一条藤蔓,用一片柔软的大叶子擦了擦纳吉尼的脸,她拍了拍纳吉尼的肩膀,柔声说道,“你瞧瞧你,妆都花了,说真的,在我那个年代,每个女孩在很小的时候就会化妆了,哪像你。” 她像是和自己的女儿玩闹一般戳了戳纳吉尼的鼻子,惹得纳吉尼“嘿嘿”地笑了起来,挥一挥手,餐桌周围的草地中忽然冒出了一株株顶着花骨朵的嫩枝,在众人的注视下,它们抽穗、生长、开花,顷刻间,这片小屋前留下的空地真正像一个清馨的花园一般,簇拥着坐在最中央重获新生的纳吉尼愈发美好。 “哟?几秒钟没见,我家门口就变得这么好看啦?” 纳尔逊的声音从花丛外传来,下一秒,他就出现在了自己空着的座位旁,他穿着一件颇为正式的西装裤,衬衫上套着一件格子呢的马甲,原本披在身上的长风衣此刻正搭在椅背上,汤姆见过他穿过无数件这样的或者类似的大衣,也不知道他攒了多少件。 纳尔逊重新放开了自己的头发,让它们自由地披在脑后,一手背在背后,一手托着一张大大的托盘,托盘上码着几块经过烤制的厚切牛排,正散发着一股令人食欲大增的肉香,他颠了颠托盘,一块块牛排仿佛金色飞贼一般落入了每个人面前的空盘中。 纳尔逊收起托盘,这才把背后的的手拿出来,如果没穿这件大衣,他就是一个专业的魔法侍应生。 紧接着,他忽然缩小,变成了一只白色的小猫,在失去了月光的照耀后,他也失去了夜晚的神异,不过白天的样貌也足以让爱猫人士感到惊艳了,纳尔逊踩着汤姆的头跃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又突然变回了人,等到被踩头的汤姆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手持刀叉开始切肉了。 “其实你真没必要这么高强度地施展阿尼马格斯的变身。”汤姆摆弄好了自己的发型,无奈地建议道,“其实你只要走一步就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不瞒你说,在刚学会幻影移形的那几天,我起床拉窗帘都是靠幻影移形的。”纳尔逊挑挑眉毛,“胡椒给我递一下,谢谢。” “好吧,”汤姆耸耸肩,递来了胡椒瓶,“你会阿尼马格斯,你有理。” “等过几天,这个症状就会缓解的。”罗伊纳望着他们,就仿佛回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她感觉自己一辈子可能都没有长在一棵树上以后这几天笑得多,“我当初学会阿尼马格斯的时候,曾经创下过七十二小时维持变形的记录。” “变形不能长期维持吗?”汤姆和纳尔逊几乎是同时问道。 “当然可以,只是不够方便罢了,”罗伊纳拍了拍纳吉尼的肩膀,解释道,“如果你习惯,一辈子不变回来也可以,我就听说过一个男巫,他……咳咳。” “那就好,”纳尔逊点点头,问道,“方不方便透露一下,您的阿尼马格斯是什么呢?”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罗伊纳笑而不语,埋头对付起纳尔逊的牛排,也不知道蛋白质对植物的生长有没有作用。 “我不记得自己让它们抓了牛啊……而且森林里有牛吗?”汤姆揉着下巴喃喃道,他并没有多想,继续埋头苦吃。 “味道不错,对了纳尔,那个能帮我做一碗吗?”似乎是吃肉吃腻了,他揉揉肚子,小声说道,“你不是说自己” “什么东西?” “那个面条,”汤姆挑挑眉毛,“它看起来很好吃。” “明天吧,明天我可以。” “你不是说你一秒钟就可以做一百三十二碗吗?”汤姆仍不死心。 “好吧,说实话,其实我不会做面条,我不会和面,我们也没有面粉,”纳尔逊凑近汤姆,小声说道,“我本来想做个蛋糕,但是烤成了一块砖,只好去纽蒙迦德订一份打包回来。” “哈哈……”汤姆憋住笑,问道,“那块蛋……砖头呢?” “在两公里外的一棵树底下。” …… “对了,纳吉尼,送你一件礼物。” 酒足饭饱后,罗伊纳拿着桌上喝剩的饮料给周围的鲜花胶水,随手掏出一个用藤条编成的小盒子,丢到纳吉尼的面前。 “这是……什么?”纳吉尼拿起藤盒,好奇地问道。 “这是魔杖,纳吉尼,你是个巫师,你需要一根魔杖,”罗伊纳说道,“打开试试吧,记得往远点儿的地方放魔咒,别伤了我花园里的花。” “这是我的花园。”汤姆撇撇嘴,但离开了的罗伊纳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魔杖么?”纳吉尼刚打开手里的藤盒,抽出魔杖摆弄着,紧接着手一抖,一道青绿色的光芒“嗖”的一声就从杖尖射了出去。 “悠着点悠着点,”汤姆闪身出现在了纳吉尼的身旁,支起了屏障。 纳吉尼是个成年巫师,甚至由于血咒的反哺,她的魔力比一般的成年巫师还要强大,但是她早年间的马戏团生涯和变成蛇的经历让她并没有像一个普通的巫师那样经历魔法的教育,可能学过一点点,但并没有怎么用过——这导致她的魔力其实更像一个小巫师,甚至一个默然者,个性暴虐,难以控制,她还需要大量的时间去适应自己人类的身体与巫师的魔力。 汤姆刚撑起屏障,那道魔咒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向了远处,在穿透了一棵树后,恰好击中了那座斧状山的斧柄。 “轰——” 纳尔逊极目远眺,耸耸肩,消失在了原地。 “我……”纳吉尼紧张地望着手中的魔杖,手足无措,甚至想要丢掉它。 “没关系,任何人太久失去自己的魔杖都会出现这种情况,虽然确实很尴尬,但是不得不面对,”汤姆一把抓住了险些脱手的魔杖,把它塞回了她的手中,说道,“起码你没有把这个房子炸飞,这已经很不错了。” “是……是吗?” “没错,”汤姆回味着刚刚的触感,眉头皱了起来,“等等……” “怎么了?”纳尔逊幻影移形回原地,说道,“威力不算大,一个小坑,但是准头属实不错……你说等等什么?” “把魔杖给我看看。”汤姆面色严肃地把手伸向纳吉尼。 “嗯?啊……好的。”纳吉尼缓过神来,下意识地递出了魔杖。 “喂,汤姆,虽然纳吉尼第一个魔咒确实没那么漂亮,但是也不至于——” “不是因为这个。”汤姆打断了纳尔逊的话,把魔杖拿到眼前仔细端详,一边用摩挲着上面的痕迹,面色愈发凝重。 “什么情况?”纳尔逊见汤姆这副模样,也跟着紧张起来。 “这根魔杖,你有印象吗?”汤姆突然端着魔杖递到纳尔逊面前。 “让我看看……”纳尔逊装模作样了看了几眼,摇了摇头。 “我记得,”汤姆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被这支魔杖指过,我记得每一支指过我的魔杖。” “谁拿它指过你?”纳尔逊挑挑眉毛,“那个宠物店老板不会因为偷猎神奇动物死在阿尔巴尼亚的森林里了吧?” “他没有,”汤姆被纳尔逊的神展开噎得说不出话来,解释道,“之前这支魔杖的使用者是卡拉克塔库斯·博克的那个侄子。” “那个恶心的人造人?”纳尔逊皱起了眉头,“只会重复‘我是博金·博克’的复读机?他的魔杖怎么在这儿?” “任何人的魔杖都可以在这儿,但是他的魔杖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汤姆倒吸一口凉气,纳尔逊感到一旁的纳吉尼都快冬眠了,“我记得他被炸得渣滓都不剩了,魔杖怎么会在这儿呢?” “那个老家伙还留了一手!” 汤姆把那支魔杖放在桌上,抽出自己的魔杖指向它,手腕一抖,“原型立现!” 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家伙怎么阴魂不散的?”纳尔逊有些纳闷,“海尔波这样我理解,毕竟他脑子不好使,但是卡拉克塔库斯像是有正常人的智商,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找死呢?” 汤姆一边用各种手段检测着这支魔杖,都没有发现什么端倪,便把它交给纳尔逊再次检查一边,在纳尔逊表示一切正常后,他感叹道:“像罗伊纳·拉文克劳这种人,在排除掉所有危险前,是不会把这根魔杖送给纳吉尼的。” “但是问题是,这玩意儿是怎么到她手里的呢?”纳尔逊扶着下巴,换了个站姿,靠在椅背上。 “你们为什么不直接问我呢?”罗伊纳的声音忽然传来,一个月以前,两个人可能还会被她吓到,但是现在他们早已适应了罗伊纳神出鬼没的行动方式。 她踩着一根云梯状的藤蔓缓缓向纳尔逊的方向倾斜而来,脚下整齐地摆着两个被荆棘捆成木乃伊状的人。 “看样子世界真的很小,”罗伊纳轻轻踢了一脚左边蠕动得比较剧烈的那个人,他“咕噜咕噜”地向两人滚了过来,一边说道,“听起来你们和魔杖的前主人有仇,这家话一直在我的森林边缘和他战斗,你们认识吗?” 她挥挥手,还在滚动的人影脸上的荆棘很快被解开,露出一张让汤姆和纳尔逊甚至纳吉尼都意想不到的脸。 “特洛卡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我——”满脸是血的特洛卡看起来正想破口大骂什么,但当他眼皮上的血滑落时,他马上止住了话头,他先是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把面前的两人和记忆中的小不点对应起来,过了一会儿,他激动地扭动着,大声说道,“居然是你们!救命,救命!告诉阿不思,我先被一个疯子骚扰,又被一个疯子抓住了。” “你说什么呢?”罗伊纳的声音幽幽地在他的头顶响起。 正文 请个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六章 迷之自信 “呜呜,我真的只是回家看看,我老家就在这儿,呜呜……” 伦敦的吸血鬼酒吧老板特洛卡正坐在博金·博克的身上,面前摆着一筐面包和几盘蔬菜和肉食,双眼通红地呜咽着。 他的衣衫破破烂烂,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款式,浑身脏兮兮的,也看不出衣服的颜色,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遍布着已经愈合或者正在愈合的大小伤口,那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的都是些细小的划痕,像是刚被丢进荆棘丛中滚了一圈。 不要误会,他并没有在哭,正常吸血鬼的眼睛本来就是通红的,而他之所以讲话带着哭腔,只是因为嘴巴里塞满了食物。 他甚至忽略了咽下食物的过程,只顾着往嘴里塞,这副模样已经完全超脱了吸血鬼这一种族,正式向着饿死鬼进发。 “吸血鬼可以吃饭吗?”纳吉尼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凑到纳尔逊耳边小声问道。 “呜呜……这位小姐,”特洛卡费力地咽下嘴里满当当的饭菜,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解答到,“吸血鬼是可以吃饭的,只是远远没有血液有效罢了,我需要填饱肚子,等会儿去森林里捕捉一些新鲜的血食。” “吸血鬼的听力很灵敏。”纳尔逊补充道,望着重新开始狼吞虎咽的特洛卡,他很难将面前这个落魄的流浪汉和有过一面之缘的俊杰酒吧老板联系起来。 “你难道要去森林里抓一只动物生啃吗?”被纳吉尼占了凳子的汤姆抱着手站在一旁,抽动着嘴角望向特洛卡,眼里满是嫌弃,“我还以为自诩贵族的吸血鬼只喝人血呢。” “这样快一点儿。”特洛卡抬起头,无奈地辩解道,“我平常不这样的,毕竟周围也找不到什么高质量的血食,你们可能不知道,大多数人的血液口感和品质都很差。” 他毫无形象地打了个饱嗝,满意地拍了拍肚子,和纳尔逊第一次在酒吧中见到的形象大相径庭,他偷偷地环顾了一圈,舔了舔嘴唇,似乎在思考在场几人的口感如何,但在认真衡量了风险后,特洛卡的饮食习惯已经无比坚定地变成了动物血液。 “你屁股下面不是有一个吗?”汤姆撇撇嘴,斜着眼示意特洛卡的椅子就是一个大活人,补充一句,“但是别把他吸干了,我还有些问题要问他。” “我屁股下面?”特洛卡反应过来,望向座下被藤条绑得严严实实的博金·博克,竟一下子干呕起来,“呕……这就不是人,他往自己的血里下毒!” “往血里下毒?”纳尔逊挑挑眉毛,伸出腿轻轻地用脚尖拨弄了一下一动不动的博金·博克,问道,“你吸了他的血?” “是啊,”特洛卡的眼中满是后悔,“一开始他在森林旁边袭击我的时候,我们同时被一个卑——” 瞟到飘飘然经过的罗伊纳,他的话语突然顿住了,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为了避免美丽的森林受到更多破坏,那位仁慈又美丽的女士收走了这个疯子的魔杖,并把我们短暂地分开。” “所以你和一个没有魔杖的巫师纠缠了这么久?”汤姆啧啧称奇,“我没想到,原来博金·博克竟然是一个堪比邓布利多的人物,竟然能赤手空拳将一个成年的吸血鬼打成这样!” “我不是!我没有!”特洛卡用力地摇摇头,“我们吸血鬼有一种特殊的魔法,能够通过吸血短暂控制被咬的人,但是当我吸入他的血后,我感到浑身无力,就像吃了一口酒馆旁边的下水道里酿了一个夏天的陈年垃圾……” 汤姆勾了勾手指,束缚着博金·博克的藤蔓断了一根,在裸露出的苍白皮肤上,一道细小的血痕缓缓浮现,一滴暗红色的浓稠血液从伤口中挤出,粘稠到直到结痂都没有滴落。 汤姆望向纳尔逊,轻轻点了点头。 “他怎么会知道下水道里酿了一个夏天的陈年垃圾的味道?”因为重新掌握语言功能而变得有些话痨的纳吉尼又开始和纳尔逊交头接耳,“我在下水道里过了那么久,都不知道那玩意儿是什么味道的。” 听觉灵敏的特洛卡瞄了纳吉尼一眼,面色像吃了一顿下水道里的垃圾一样难看,转而面对汤姆,继续说道,“他的血真的有毒,不光是味道差,我一口下去差点被他毒死……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什么说什么?” “你刚刚说他叫博金·博克?”特洛卡的脸上满是狐疑,“你怎么知道他叫博金·博克?难道他也给你说了?” “难道不是吗?”汤姆觉得这个吸血鬼可能因为饥饿伤到了脑子,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但还是耐下性子解释道,“你可能不知道,博金·博克是翻倒巷一家魔法商店——” “我当然知道!”特洛卡打断了汤姆的话,这让他的表情更加不快了,但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汤姆的表情,只是自顾自地说道,“我们这些暗处的生物怎么可能不和翻倒巷打交道呢?我见过博金·博克!不止一次!他也不止一次地告诉我自己是他,但我敢肯定,这家伙绝对不是那个我见过的博金·博克!” “嗯?” 纳尔逊和汤姆同时低下头,盯着特洛卡屁股下面一动不动的人,除了刚刚被汤姆割开的藤蔓,他浑身上下就只有鼻孔和眼睛露在外面,而那双两人再熟悉不过的眼睛仿佛正在闹分手一般,一只空洞地望向前方,另一只瞳孔细小却散发出摄人心魄蓝光的眼睛正疯狂地转动着,时不时转到脑后,已经将周围的环境观察得一览无余。 “你叫什么名字?” 纳尔逊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扶着椅背小心翼翼地走到这只蓝色的魔眼前,用魔杖划开了封住他嘴巴的藤条。 一对与印象中完全不同的厚嘴唇缓缓露出,被缚之人迫不及待地开口说道: “我叫博金·博克。” “声音不一样。”汤姆评价道。 “但是语调完全一样。”纳尔逊补充,“咬字、发音到情绪,全都一模一样。” “博金·博克应当死了才对。” “可能魂器并没有被毁灭,它依托着灵魂的残片再生了,并且弄到了一副躯体。” “卡拉克塔库斯的魂器?”汤姆把手伸进口袋,摸出了一个小巧的、刻满了魔文的铅盒,“那颗眼珠子在这里。” “他可能有很多魂器,就像海尔波一样。”纳尔逊说道,“事实证明,当一个人足够疯狂,他的灵魂就可以多次分裂。” 听到海尔波的名字,那只疯狂转动的眼球顿了顿。 汤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从袖管中抽出魔杖指向铅盒,随着一阵齿轮摩擦的声音,铅盒缓缓在弹簧的驱动下打开,一只保存完好、和地上被缚之人眼眶中的那只一模一样的湛蓝色眼球静静地躺在里面。 在他拿出铅盒后,这个疑似博金·博克的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但是当汤姆打开铅盒,他却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甚至直接将坐在他身上的特洛卡甩到了地上。 “把它给我。”他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急切的话,像一封印刷体的信。 “你似乎没有搞清楚现在的局势。”汤姆合上铅盒,把它随手丢到一边,弯下腰,戏谑地看着地上的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说自己是博金·博克,但是既然使用了这个名字,你就得为它付出代价,现在,你是那个被捆住丢在地上的人。” “让我来看看你长什么样。”纳尔逊拎着魔杖,轻轻地在他的脸前划过,一道裂缝出现,藤条顺着断口向两边摊开,在两人好奇目光的注视下,一张除了眼睛以外平平无奇的面孔显露出来——一张落魄的、丢到人海中几乎不会被第二次找到的脸浮现在两人面前,纳尔逊轻声说道,“你可能没想到,叫这个名字的人和我们有不小的仇。” “我……”自称博金·博克的男人话语中终于多了一些情绪,这是人类本能的恐惧,但是很快,他的语调又变得平淡起来,“你们是张伯伦和卡卡洛夫,这就是我熟悉感的来源。” “哟?还真是你?”纳尔逊挑了挑眉毛,心里开始思索博金·博克究竟是靠着怎样的方法逃出生天又改头换面的。 “但这只是你们的假名。”博金·博克丝毫没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觉悟,不假思索地说道,“纳尔逊·威尔特宁·威廉姆斯,1943年《今日变形术》年度合集上有你的照片,你论文的题目是《延长变形时效的原理概述与永久变形的思考》和《古代魔文对变形魔法的增幅与该应用的不足之处》,推荐人是米勒娃·麦格。” “想不到你还是个热爱学习的黑巫师。”纳尔逊挑了挑眉毛。 “汤姆·马沃罗·里德尔。”博金·博克把目光投向汤姆,“霍拉斯·斯拉格霍恩的得意门生,鼻涕虫俱乐部的常客,注定的霍格沃兹优秀毕业生。” “你是旁白?”汤姆皱了皱眉头。 “原以为你的暴富是因为得到了某个大家族的资助,现在看来,以张伯伦的身份在翻倒巷兜售古董才是你真正的收入来源,从来没有人把你们联系在一起……冈特家族是斯莱特林的直系后裔,所以你们拥有斯莱特林的宝藏也顺理成章。” “你想表达什么?” “我知道你们的真实身份,这一定是你们所不想暴露的,如果你们执迷不悟,那结果一定不会是你们想要看到的,”博金·博克想要做出胜券在握的表情,但僵硬的面部肌肉却不足以支持他做出这样的动作,“我们的利益并没有什么冲突,甚至有很多共同点,而上次卡拉克塔库斯·博克和我都付出了足够的代价,我们完全可以各取所需,你们两个势单力薄的人,哪怕再厉害,也不应当拒绝我们的帮助。” “有意思,”汤姆把手中的铅盒抛来抛去,露出“我很感兴趣”的表情,问道,“说说看,你想要什么?” “把那只眼睛给我!”博金·博克的呼吸粗重起来,他闭上嘴,用力咽了口唾沫。 “别的呢?”汤姆挑了挑眉毛,手一滑,铅盒掉到了地上,“比如斯莱特林的宝藏?斯莱特林的魔法?或者你们之前恨不得宰了我们也要搞到的什么东西。” “这就是我的诚意。”博金·博克努力做出一副诚恳的模样,毕恭毕敬地说道,“我们之前的行为一定让你们二位难以再次信任,但是请相信,我们已经认清了自己。” “真的什么都不要了?” “如果您想要和我们联系得更加紧密,”那只疯狂转动的湛蓝眼球一动不动地盯着头顶的汤姆,博金·博克沉默良久,开口说道,“你们或许可以为我们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帮助,比如一些能够拿得出手的魔法,你们想要拿来置换些别的东西的魔药或者古物,甚至一些信息,比如我刚刚似乎听到了伟大的海尔波的名字……如果你们还要更多有关的、或者别的什么有价值的消息,我保证你们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我倒是有个值钱的消息。”纳尔逊忽然说道。 “什么?”博金·博克急切地问道。 “你知道一直蒙面的人在什么时候会摘下面具吗?”纳尔逊问道,不等回答便说道,“在不需要伪装时,比如说,我会觉得面对一个死人的时候没有必要保守秘密,因为我可以让死人都开不了口。” “我绝对可以把你们的真实身份传递出去。”博金·博克有恃无恐地说道,“我不介意你们的冒犯,只要——” “只要我能抓住它们,是么?”纳尔逊抬起手,打了个响指,几架被迷失雾包裹的蜉蝣抱着一只只半透明的眼球从森林中向他飞来,“靠灵魂的碎片逃逸来传达消息?班门弄斧,愚蠢至极。”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七章 被选择的不幸者 “我是贪婪的代行者,贪婪毁灭了我,贪婪也造就了我。当第一双眼睛感受到光时,那就是世界最开始的贪婪。活物贪恋生存,追求饱食,继而是暴食,最终归于统治。” 博金·博克见到自己好不容易放出的眼球被悉数抓捕,顿时放弃了与纳尔逊媾和的念头,在喊完一段仿佛精神错乱的口号后,不等纳尔逊动手,他便双目紧闭,全身抽搐,紧闭的双眼中,覆盖着湛蓝右眼的眼皮剧烈抖动着。 很快,博金·博克便口吐白沫,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死到不能再死了。 在几人的注视下,这具没了生息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瘪下去,原本还算健硕的年轻人很快瘦成了一副皮包骨头的模样,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老朽的灰白色,看起来一碰就碎,仿佛干枯到没有一丝水分。 由于躯体的脱水缩小,捆绑它的藤蔓之间空出了不小的空隙,这也使得它们纷纷滑落下来,搭在躯体上,苍翠的藤蔓和上面仍在茁壮成长的叶子为这具在几秒钟内变成干尸的躯体增添了一种妖冶的美感,藤条犹如一袭充满生命力的长袍,将其中的死寂小心地装裱起来。 纳尔逊没想到博金·博克竟然能够如此果决地自我了断,一旁摩拳擦掌准备上才艺的汤姆也登时傻了眼,两人面色凝重,唯一表情丰富的只有围观全程的特洛卡,他耸起肩膀,把脑袋往后缩了缩,重重地咽了口唾沫,一时之间,安静的森林中,只能听到那一声沉重的“咕咚”声,特洛卡的心脏仿佛都随着这口唾沫掉到了肚子里。 望着这具明显带有剧毒的尸体,他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双手发抖地说道:“还好我没——” “等等!”汤姆忽然拦下了特洛卡的下一步动作,他大力挥袖,一抹屏障顿时出现在了尸体周围,将最虚弱的纳吉尼护在了身后,众人紧张地望着尸体的异动,只见它的胸膛忽然被里面的什么东西顶起,又迅速地坠落,顶起,坠落,顶起,坠落…… 比蚊虫的呢喃还要微弱的心跳声响起,这具几乎失去了血液的身体竟然压榨出了最后一丝活力。 紧接着,这具尸体的左眼眼皮剧烈地抖动起来,一行人后退再后退,屏障又屏障,直到退出了足够安全的距离,他们才发现,尸体的左眼竟然睁开了! “别吧,别来这个。”汤姆面色难看地自言自语,想起了在翻倒巷时那段堪称精神污染的经历,尽管一只阴尸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但如果真给这里来上卡拉克塔库斯那一手,这地方终归是不能住人了。 汤姆当即抬起魔杖,准备防患于未然。 “等等……”纳尔逊出言阻止,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在汤姆困惑的目光中,纳尔逊盯着那只睁开的、正望向自己的眼睛,轻声说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汤姆随即望向前方,那一只与湛蓝眼球迥异的眼珠中此刻正流露出极其复杂的情绪,它充满了憎恨、不忿、无奈和眷恋,那是一只真正属于将死之人的眼睛,它正死死地盯着汤姆。 “你会不会摄——” 纳尔逊的话音未落,汤姆便已经闪身出现在了屏障的另一边,他站在那具睁眼的尸体旁,与他对视良久,就在那只眼睛的中的光快要熄灭时,一缕银辉从瞳孔的中央流出,它缓缓地升腾、聚合,最终被汤姆投入了刚刚取出的玻璃瓶中。 在记忆涌出时,纳尔逊分明从那只眼睛中看到了快慰的情绪,它似乎只能用这种方式和外界交流,而记忆的流失也抽走了它最后的筋条,这个苟延残喘的意识很快随着迅速衰退的心跳声消失不见了。 “你口袋里有冥想盆吗?”汤姆越过屏障,出现在纳尔逊身边,把那枚玻璃瓶塞进他的手里,回过头,望向那只死不瞑目的眼睛。 “没有,但是我大概有它的替代品。”纳尔逊一挥魔杖,一朵小小的云出现在众人的头顶,将炽热的阳光遮蔽起来。 云有些薄,一些阳光投了下来,令云下的光线显得深浅不一。 纳尔逊拧开玻璃瓶的盖子,一缕银雾夹杂着叹息混入了云中。 …… 布鲁斯·罗齐尔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柴,他的生活是即是对“无意义”这个词最好的诠释,他的出身不错,是纯血二十八家中罗齐尔家族这一代的第二子,尽管罗齐尔家族已经几个世纪没有出过什么大人物,但看在血统的份上,那些布莱克家族、马尔福家族的老爷们还是愿意把他们的家谱和自己的列在同一本书里,并把一些由纯血家族掌握的产业中那些不那么重要的,交给他的父亲管理,这是一个纯血巫师中的边缘家族。 作为边缘家族中边缘人物,布鲁斯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他过着和无数平庸的纯血巫师一样平庸的日子——被家长圈养到十一岁,进入斯莱特林学院,度过喊着老爹名号耀武扬威的七年,尽管因为父亲的平庸让他喊名号时少了那么点儿底气,但是他终归是享受了一段还算不错的校园生活,以凑合的成绩离开霍格沃兹后,他才猛然发现,自己一生中的高光几乎都属于那段在霍格沃兹耀武扬威的时光。 用父亲的话讲,他办事不如大哥沉稳老练,智力和魔法也不如弟弟聪明,连早已出嫁的姐姐都知道逢年过节回家,只有他,存在的意义就是让老子操碎心。 布鲁斯不确定他老子有没有操心,在他看来,给卡拉克塔库斯·博克当喽啰这种活计根本用不着跑关系,而且在报道以后,他才猛然发现,自己在卡拉克塔库斯周围的喽啰中,竟然也是个边缘人物。 他不喜欢折磨麻瓜,倒不是因为他怜悯,而是他不知道折磨麻瓜有什么意义,就像有些人不喜欢吃香菜,何其正常的个体差异! 他也不喜欢钻研黑魔法,因为他的魔法天赋实在稀松平常,哪怕黑魔法再容易上手,对他而言也是很费劲的事。 他也不喜欢溜须拍马,因为他的嘴笨,脑袋也不灵光,以前拍过几次,往往适得其反。 他整日沉浸在混吃等死和自怨自艾的循环中,一到饭点就吃饭,有事儿了就去撑撑场子,反正也不用他动手,事实上,他拢共没有干过几次,最近的一次撑场业务中,第一个被汤姆放倒的人就是他,这也是他为什么在临死之前也要死死地盯着这个张伯伦,毕竟这可能是他在阿尔巴尼亚的森林里唯一熟悉的人了。 “在命运的凌辱下,我已经躺下了。”这是布鲁斯这辈子说过最有水平的话,可是命运还是不肯放过他。 作为被汤姆第一个放倒的黑巫师,他在地上美美地睡了一觉,但是当他第一个睁开眼时,引入眼帘的确是半具恶鬼般瞪着湛蓝色恐怖眼珠的“干尸”,那浑身破破烂烂的干尸竟然开口说话了,他友好地做着自我介绍,“我叫博金·博克。” 布鲁斯想说点儿什么,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另外一句: “我叫博金·博克。” “身体不错,”他捏了捏自己的胳膊,像变态一样抚摸着自己还算结实的肌肉,戴上兜帽,从倒塌的店铺旁溜走了,像是口头禅一样来了一句,“我是博金·博克。” 从此以后,布鲁斯都只能从自己右眼的狭窄视野中接收来自世界的信息,他有口难言,有耳难闻,有腿难行。 但也不能说博金·博克的选择不是布鲁斯做的,反正他向来混吃等死,毫无目标,让别人替自己拿主意有什么不好呢?在这方面,布鲁斯向来是一个乐天派。 但他很快反悔了,一直有传言说博金·博克在阴尸方面颇有研究,但他没想到,博金博克竟然会把自己做成阴尸,布鲁斯哪怕只有一只眼睛,也能无时不刻地感受到自己活生生的身体一步步转化为阴尸的过程,心跳变得衰竭无力、血液变得粘稠冰凉、肌肉变得僵硬死板……他从来没有想过,死亡竟然也能是一个过程。 作为卡拉克塔库斯跟班中的边缘人物,他终于被安排了一份重要的工作,虽然这份工作更多是安排给自己右眼眶中的那只眼睛的,卡拉克塔库斯甚至没有叫自己的名字。 “博金,这一趟你可能会死,”卡拉克塔库斯心疼地望着自己的右眼,沉声说道,“我得到了一份预言,在传奇时代的发源地,有我们伟大的祖先重生的契机,这是几千年来离成功最近的一次。” “我需要怎样协助他?”布鲁斯感受到自己的嘴巴似乎说了这样一句话。 “你不需要协助,祖先大人这次注定不会成功,”卡拉克塔库斯的眼中满是激动,“但这是一次盛大演出的序曲,我们便是祖先大人贪婪现世的先声!去看看,如果祖先大人的降临是受人阻挠,如果阻挠的人曾经和我们作对,那么你就死在那里吧。” “不用我做些什么吗?” “不用,如果你死了,我便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是——” “没有但是,博金,要记住,你只是一只眼睛,我们无法称其名讳的、伟大的祖先,不需要一只眼睛的帮助!”卡拉克塔库斯的表情忽然变得狂热且迷恋,用唱诗般的语气喊道,“他是最卑微的蛆虫,有一千条腿,一百只目!任何利剑将其斩断,便一化为二,二化为四!” 布鲁斯感觉到自己揉了揉自己疲惫的眼睛,点头离开了。 他到临死前都在思考一个问题,自己凭什么遭这份罪——是因为平庸吗?世界上有那么多平庸的人,为什么只有自己受此酷刑呢? 他那不灵光的脑瓜难以想明这个问题,只能归咎于自己倒霉,自己不幸第一个被汤姆放倒,不幸被博金·博克盯上,不幸这样度过了自己的一生。 布鲁斯也不怨恨什么,毕竟像这样平庸的怨恨也没有什么意义。 …… 这具身体主人的生平快速地在云彩下的光影中闪烁,当他过完一生时,周围安静得只有呼吸声。 “真是平庸得可怕呢。”良久,汤姆打破了平静,他耸了耸肩,说道,“其实也不能算完全平庸,他的OWLs考试中,魔法史得了A呢。” “连平庸都不够平庸。”纳吉尼幽幽地说道。 “呃……”汤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向纳尔逊投出了询问的眼神。 “所以说,我们竟然连一只眼珠子都弄不死?”纳尔逊沉默片刻,用和纳吉尼一样的语气幽幽说道。 汤姆撇了撇嘴,毕竟对付眼珠子的人就是自己。 “现在基本可以断定,博克家族的祖先就是卑鄙的海尔波,虽然不知道他一个古希腊巫师是怎样跋山涉水到英国留下后代的,”纳尔逊敲了敲桌子,坐到一边,认真说道,“但所谓传奇的发源应该是指巴尔干半岛的古希腊,海尔波正是古希腊的巫师,抛开这些不谈,这块地方能称得上‘重生’的‘祖先’辈的人应该只有海尔波一个,这样卡拉克塔库斯所掌握的魂器等魔法就有了解释。” “所以‘盛大演出的序曲’是什么?”汤姆问道,“你不是知道海尔波魂器的所在地吗?我们找机会直接给他拆了?” “我觉得我们还算留着它们。”纳尔逊正色道,“我不知道他还藏着多少魂器,留着它们,能够让事态尽可能出现在我能够影响的范围,我还知道另一个关于海尔波的预言。” “什么?” 尸体的又一番异动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之间之前干瘪下去的右眼猛地张开,一只身披黑色斗篷的巨大生物硬生生从眼眶中挤了出来! 在场的众人中,可能只有特洛卡怕它,但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 “摄魂怪是这样诞生的吗?”罗伊纳摇摇头,同情地望了眼地上完全干瘪下去的布鲁斯,“真可怜……他只是不幸被选择了。” 汤姆若有所思地望了她一眼,举起了魔杖。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八章 罗伊纳女士 “哦,梅林的裤子……” 特洛卡面色难看地望着这只正在从面前的干瘪尸体中挣脱出来的恐怖生物,一时之间,周围的空气甚至都降低了几度,这可比什么倒吸凉气的效率高多了,甚至作为习惯了阴冷的天气的吸血鬼,特洛卡还算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这是什么东西?”他像吃了一只苍蝇一样,喃喃自语道,“我之前吸了什么东西的血啊……” “梅林的裤子?”为了找些话题打破这令人难受的气氛,纳吉尼又凑近纳尔逊的耳边,小声问道,“吸血鬼不应该说德古拉的裤子吗?” 纳吉尼并没有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听到这句话后,在场所有人的面色都轻松了下来,甚至连特洛卡的面色都带上了笑意。 但乐子并没有持续太久,随着摄魂怪的“成长”,周围的空气愈发冰冷。 起初,这只摄魂怪皱成一团,小到足以从一个人的眼眶中挤出来,但随着暴露在外的躯体越来越多,它皱巴巴的袍子鼓胀起来,仿佛凭空生出了骨架将这件破烂的黑袍撑了起来,很快就变得和寻常的摄魂怪一模一样。 亲眼目睹一只腐朽的怪物被一个绝望的灵魂分娩的过程比直接被摄魂怪袭击更能带给人震撼,在某种属于博金·博克的邪恶魔力的催化下,布鲁斯剩余的一切都作为这只摄魂怪成长的养分,可能是因为它刚刚诞生的缘故,它并不像寻常的摄魂怪一般汲取周围的所有快乐和温暖,反而如同布鲁斯灵魂最后的绝响一般,将死气沉沉的情绪肆意地像周围播撒。 特洛卡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愈发苍白,他摇摇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连牵动面部神经的力气都懒得出,喃喃道,“我不知道自己活着有什么意义。” 摄魂怪对情绪的感染是天生的才能,哪怕不畏惧它的人,心情也会不由地受它影响,眼看着周围的人越来越丧,汤姆撇了撇嘴,挥动魔杖。 那只曾经和纳尔逊的银隼战斗过的黑蛇从尸体下的泥土中冲出,狠狠地咬到了摄魂怪的脖子,在它和在场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黑蛇猛地缩回身体,将摄魂怪拖入了地底。 “呼,好多了,”纳尔逊长舒一口气,望向黑蛇冲出的位置,那里只剩下一个黑漆漆的大坑,布鲁斯的尸体已经消失了,想来是已经落入坑中了,“我还以为会是自爆还是什么大场面呢,作为黑巫师,这一手还真是温柔。” “哼。”汤姆收回魔杖,一抹黑烟从坑中袅袅升起,紧接着,周围的落叶和泥土被一阵狂风卷入坑中,很快,那里只留下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土堆,“真是受人玩弄的家伙呢,连死了也这样受人愚弄。” “他应该也很不甘心吧。”纳吉尼望着土堆眨了眨眼睛,可能过不了几年,这个土堆都会消失不见了,“临死之前还把最重要的记忆传递出来,应该是想要别人帮他报仇吧,可能在他的内心深处,也认为那个黑商老头是在做坏事吧。” “那又怎么样呢?”汤姆摇摇头,半是怜悯半是不屑地说道,“这种事情还是自己来比较好。” “咳咳……”恢复了平静的特洛卡忽然清了清嗓子,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他咬了咬嘴唇,开口道,“几位,我回阿尔巴尼亚还有些事情,就不在这儿麻烦你们了,如果你们什么时候回伦敦,可以……” 眼看着自己罗里吧嗦的告辞惹得汤姆眉毛越抬越高,特洛卡马上住了口,哭丧着脸说,“我发誓,我绝对不会把你们的事情告诉别人,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吸血鬼,真的不配掺和进这种事……什么海尔波,什么黑巫师,什么魂器,我完全不知道这些词的意思是什么!” “你听见的还挺多。”纳尔逊打趣道。 “哦……梅林,”特洛卡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额头上,整张脸马上垮了下来,他先是嘀咕了一段谁都听不懂的奇怪语言,紧接着说道,“我可以订牢不可破的誓言,如果你们还不放心,遗忘咒我也可以接受。” 汤姆望着神色紧张的特洛卡,只觉得有趣,于是问道,“你知道一直蒙面的人在什么时候会摘下面具吗?” “我知道!”特洛卡马上换上一副悲壮的表情,回答道,“在不需要伪装时,比如说,你会觉得面对一个死人没有必要保守秘密……能满足我最后一个愿望吗?临死之前,我想和我的老主顾们见一面,比如,比如……比如邓布利多,邓布利多是我店里的老主顾,我还欠他两瓶好酒!” “背的还挺牢!放心吧,我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纳尔逊挑了挑眉毛,如果让他自己背刚刚那段话,那绝对是背不出来的,没想到特洛卡还有这种记性,他拍了拍特洛卡的后背,把他从椅子腿旁边拉起来,一只手帮他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另一只手伸进口袋。 “一忘皆空。” 一阵白光闪过,特洛卡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揉着有些鼓胀的肚子,茫然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他的面前出现了一道道层层叠叠的重影,强忍着呕吐的欲望,特洛卡扒在桌角前,望着桌上的大碗中一盘赤褐色的小野果,断断续续地说道,“阿不思……找到族人以后还有半个多月时间他们才来,我一直在那里等着吗?” “你把他变成傻子了?”纳吉尼担忧地问道。 “我高估了吸血鬼对魔法的防御,”纳尔逊摇摇头,“没关系,他应该只是有点儿恍惚,我带他去找人治疗一下。” 说罢,他拽着特洛卡的胳膊,消失在了原地。 “别说,还挺像邓布利多的。”汤姆站在一边,冲着桌上的果盘傻乐。 “看样子吸血鬼对魔法的防御还算挺强的,”罗伊纳打趣道,“纳尔逊的变傻咒反弹到了斯莱特林身上。” “我去收拾一下。”纳吉尼挥舞着魔杖,像初学者一般拖着桌子向后院走去。 …… “罗伊纳女士,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汤姆倚靠在一条攀附着栅栏的藤蔓上,轻声叫住正在背对着他除草的罗伊纳。 罗伊纳困惑地转过头,只见汤姆故弄玄虚地继续说道,“名字是一个标志,一个人可以叫任何名字,这取决于他想要成为什么人,或者为他取名的人想要他成为什么样的人,比如任何一个渴望成为罗伊纳·拉文克劳的人都可以为自己取这样一个名字。” “哦?”罗伊纳放下锄头,饶有兴趣地冲汤姆歪了歪头,“斯莱特林,你准备向我证明自己的智慧了吗?” “不,罗伊纳女士,智慧无需证明,”汤姆摇摇头,直视着罗伊纳的面庞,“我也不觉得自己有能够与您媲美的智慧。” “那么你想干什么呢?” “还是刚刚的话题,名字代表了对一个人的期望,而姓氏代表着这个人的命运,”汤姆面色严肃,一字一顿地说道,“一个人在怎样的家庭中降生,将被安排怎样的生活,姓氏代表的就是这样的命运,而罗伊纳女士,这就是我不愿意叫您拉文克劳女士的原因。” “所以你想表达的就是我其实不姓拉文克劳,那么我应该姓什么呢?”罗伊纳并没有生气,反倒怀着请教的语气问道。 “我想拥有拉文克劳知识的您应当很容易就能想明白这个问题,”汤姆站直身体,向罗伊纳走来,“相比纳尔和我对你‘拉文克劳女士’的称呼,你更喜欢听纳吉尼叫你‘罗伊纳’,这起码能看出一些你心中的倾向,这几天除了照应他们两人的变形,我花了更多时间观察这个世界上最具智慧的人。” “你观察到了什么呢?”罗伊纳大大方方地揽下了“最具智慧”这顶高帽子,脸上泛起了一丝愉悦之色。 “我注意到,你很喜欢吃饭。”汤姆面色严肃地说出了一句此情此景下有些搞笑的话。 果不其然,罗伊纳“扑哧”一声笑出了声,她掩着嘴问道,“难道有人不喜欢吃饭吗?也许这个森林里只有刚才那只吸血鬼不喜欢。” “不,这不一样,你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个饿了很久的人时隔多年第一次吃上热菜,甚至一个从来没有吃过饭的人,第一次感受到饱腹,”汤姆说道,“我原以为这是你寂寞千年的结果。” “难道不是吗?” “但是你自己亲口说过,你作为冠冕中的记忆,是在被纳尔拉入迷离幻境后才醒来的,”汤姆说道,“据我所知,罗伊纳·拉文克劳制造冠冕应当是在重病之前,你如果真是那时候苏醒,记忆应当完全衔接,可能会觉得物是人非,但决计不会感到沧海桑田,你的情绪中,有太多时间留下的印记,这不应该属于一段断点重连的记忆。” 汤姆一口气说完一大段,补充道,“而且,你喜欢吃饭,完全是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和对新的所有物的贪婪。” “这有些牵强。”罗伊纳笑着摇了摇头。 “没错,这只是前言,”汤姆点点头,继续说道,“冠冕是拉文克劳成名的作品,我阅读过斯莱特林的笔记,它现世的时间点是比较靠前的,你又是如何知道海莲娜·拉文克劳偷窃冠冕和自己曾经派出巴罗想要找回她的事情呢?” “你糊涂了,这是你告诉我的。”罗伊纳挥挥手,敷衍地赞赏道,“虽然有些牵强,但你还算思考了。” “我知道,这是我专门告诉你的,”汤姆点了点头,这次罗伊纳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我告诉了你有这样一件事,但是你怎么会知道巴罗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拉文克劳在打造冠冕时将自己关于魔法的冗长记忆整理后藏进了其中,为什么要在后来专门将对一个后入学斯莱特林学生的印象计入冠冕之中呢?而且还是在这件冠冕已经在被海莲娜偷走逮到阿尔巴尼亚以后,难道拉文克劳女士还专门来阿尔巴尼亚凭吊过自己的女儿吗?” “如果我反驳,你还会怎么说服我呢?”罗伊纳摊开手,好奇地问道。 “还有一些,比如你给自己浇水什么的,记忆为什么要浇水呢?当然,还有一些别的小细节,让你行为方式所呈现给我的形象与一段刚刚苏醒的记忆无比割裂,”汤姆也摊开手,两个人像两块小熊饼干一样相对而立,静静地望着彼此,“你只是不幸被选择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罗伊纳笑出了声,这是她在见到布鲁斯的不幸遭遇时说出的唯一一句感叹,没想到被汤姆记了下来。 “不幸吗?”罗伊纳沉吟片刻,说道,“我倒不觉得这是不幸,没有冠冕,一棵濒死的树桩怎么可能重新生长呢?它甚至还能活到现在,拥有强大的魔力和能够自由行动的躯体,还拥有有史以来最智慧巫师的记忆,这有什么不幸的呢?” “这么说您是认可我的推测了,”汤姆微微欠身,向身后的森林中退去,说道,“抱歉,打扰了。” “等等。”罗伊纳叫住了他。 “还有什么事吗?罗伊纳女士。”汤姆停下脚步。 “你觉得我是否认可你的推测呢?” “我相信,一个拥有拉文克劳智慧的人,一定会拥有自己的决断。” “一个人拥有决断吗?”罗伊纳干净利落地找到了主谓宾,接着反问道,“那么你想要什么呢?” “我不想要什么,罗伊纳女士,我之前确实想要冠冕,但我只是肤浅地看到了它作为收藏品的价值,”汤姆回答道,“我只是觉得,一个拥有智慧的人应当拥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 见罗伊纳像一株真正的植物一般没了动静,汤姆抿了抿嘴唇,安静地转身离开,向森林深处走去。 “等等。”就在汤姆的背影快要消失时,罗伊纳轻声叫住了他。 “怎么了?”汤姆困惑地转过头,这人不会真想把冠冕给自己吧? “谢谢,我喜欢罗伊纳女士这个名字。” 正文 第二百三十九章 送别 混着水汽的清冽海风从地中海平静的海面上缓缓吹来,带着一丝属于海洋的咸腥味,在远离森林的海岸线上,纳吉尼正站在已经脱了鞋踩在海水中的纳尔逊与汤姆身后,踌躇着半天不敢往前迈出第一步。 就像童话故事里突然拥有了双腿的小美人鱼,纳吉尼的赤足踩在白沙铺成的静谧沙滩上,只觉得每一颗沙砾都无比粗粝,无时不刻地给自己带来钻心的痛感,但这种痛苦同样让她觉得满足,这种摩擦的触感让她觉得自己的生命与躯体无比真实,那股难以控制自己幻肢的痛苦终于转化为现实的触感,纳吉尼总算觉得自己的双腿不止奔跑的梦中,而是行走于现实。 巴尔干半岛拥有着被称为“世界最美”的白色沙滩,事实上,任何一个沿海国家都曾声称过自己拥有世界上最美的沙滩,就如同每一座山上的住民都觉得守护自己的山脉才是最高大的,这没有什么不同——而今天,怀着同样想法的人又多了一个。 纳吉尼望着跳进海里摸鱼的汤姆和站在旁边一脸嫌弃望着溅到自己身上水花的纳尔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她从来没有见过世界上有如此美丽的沙滩,如此美好的风景,在蛇的视野中,世界可能只有紊乱刺鼻的信息素和泥泞的地面、渺小的虫豸,对于纳吉尼来说,现在的一切景象都是美的,她拥抱着久别重逢的朋友——属于人类的视角。 本以为变回人类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但她并没有想到,仅仅一个多月,这个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便以一种轻松到令人难以相信的方式完成了,珍贵的魔药、复杂的变形、难得的天气和迷幻的运气,她似乎都在不经意的瞬间将它们握在了手中,纳吉尼伸出手,轻轻地揽住了纳尔逊和汤姆影子的肩膀。 她不由地对那只死去的斑头鸺鹠道了声抱歉,又有些感激,如果没有它,自己也可能遇不到这两个人。 “你会做这个吗?” 汤姆突然从水里浮上来,头上罩着一个透明的大泡泡,泡头咒像果冻一样一弹一弹的,折射的光线像哈哈镜一样把他的五官拉得变来变去,时而像一个可爱的孩子,时而像一只狰狞的外星人。 一条绿色的细长水蛇紧随其后从他的身后冲出水面,尾巴卷着一只不断扑腾着的大鱼,这条鱼有着修长的身形、像波浪般长而丝滑的鳍和浪花般闪闪发光的鳞片,更奇特的是,它的脑袋上顶着一只长长的刺,整条鱼就如同一根标枪,或者一只准备烧烤的大号带鱼。 见到这条绿油油的水蛇,纳吉尼立马缩回了刚准备踩进海里的脚,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紧接着,她无声地笑了笑,原来做人的时候自己是害怕蛇的。 “很遗憾,汤姆,”纳尔逊侧身躲开了汤姆上浮的水花,却没想到又被水蛇偷袭了一番,他嫌弃地把大衣变成防水的材质,摇摇头,说道,“这好像是剑鱼,听说能吃,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好吧,”汤姆挥了挥手,水蛇一甩尾巴,把剑鱼丢回了海里,“我还以为是海里的独角兽,没想到就是一条鱼。” “独角兽也不能吃啊,”纳尔逊揉了揉下巴,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汤姆已经再一次潜入了海中,他无奈地耸耸肩,说道,“当然,你如果非要吃我也没办法。” 说罢,他回头望向海边的纳吉尼,见到她白皙的皮肤已经在太阳的炙烤下有些发红,于是抽出魔杖指向纳吉尼身边的沙地,细沙们排列成队,彼此依靠着在她的身边聚成一座小塔,一朵红白相间的大阳伞很快在纳吉尼的头顶张开,她抬起头,望了望阳伞上特别的配色,低下头,正看到纳尔逊递来的一杯红色果汁。 “你看起来不太喜欢海?”他叼着吸管,嘬了一大口,满意地咂巴咂巴嘴,又随手一挥,一台造型颇为超前的沙滩椅出现在纳吉尼身后。 “怎么会呢?还是我提议我们来海边转转的。”纳吉尼接过果汁,美滋滋地喝了一口,挑了挑眉毛,“哦?西瓜汁。” 在博金·博克事件后的第二天,纳尔逊和汤姆就和罗伊纳告辞了,来阿尔巴尼亚的任务已经基本完成,已经没有逗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向来热情的罗伊纳却在这一天换了风格,她颇为冷淡地没有露面,只是让一棵战战兢兢的大树迈着小碎步驻扎在了纳尔逊的小屋前,她还让树人给几人带了礼物。 纳尔逊的是一本她用树皮写出的关于摄魂怪的笔记,上面似乎用紫苏汁染出的字迹还带着湿气;纳吉尼的是一张纸,上面写着对纳吉尼魔力恢复所制定的计划,至于汤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惹到了她;只得到了一颗被大片棕榈叶包起来的石头,虽然它好像被细细分割过,但材质怎么看怎么像石头,但汤姆反而向森林鞠了一躬,小心地把石头藏进了怀里——这场面看得纳吉尼直掉眼泪,直到那棵树在地上写下一句“方向反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封散发着植物清香的信,罗伊纳希望他们代替不能离开森林的自己把它交给不能离开霍格沃兹的宾斯教授。 “不是最好的西瓜,不过也算不错了,”纳尔逊眯了眯眼睛,看准了已经躺在沙滩椅上的纳吉尼,眨眼的时间就变成一只小猫,挤到了她的旁边,问道,“我们开学以后还得回学校,但是如果把你留在密室里怕是会被关抑郁,你有什么想法吗?” “没有关系,我可以在密室里面待着,”纳吉尼伸出手想摸一摸纳尔逊那看起来就手感很好的毛,但是她的手一靠近,纳尔逊背上的毛就竖了起来,“你忘了吗?我也会阿尼马格斯,我可以变回蛇,从水管溜去霍格莫德,这条路我很熟。” “我不建议你这么做,由于你需要很长时间来适应人类的变形,所以短时间内,最好不要变成蛇,”纳尔逊换了个舒服点儿的姿势,沉吟片刻,这声音从猫的喉咙里发出就像是被挠舒服了的咕噜声,“容我想想……” 水里扑腾的汤姆、沙滩椅上躺着的纳吉尼和窝在一旁变成猫的纳尔逊,三个人在巴尔干半岛南部的狭长海岸上构成了一幅无比和谐的画面。 太阳缓缓地向西边游走,支在沙滩上的阳伞如同向日葵一般调整着角度,将伞下的一人一猫牢牢地遮在阴影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猫头顶的毛发猛地竖起来,纳尔逊一跃而起,跳到纳吉尼头上,在原地迈着正步:“我想起来了,下学期三强争霸赛,德姆斯特朗是需要随队教师的,等会儿经过纽蒙迦德的时候我帮你问问,能不能让你随队出征。” “三强争霸赛?那是什么?”纳吉尼好奇地问道。 “我们没给你说过吗?”纳尔逊踩着纳吉尼的额头,“我们之前还一直在说来着。” 收获了否定的回答后,他开始详细讲解起三强争霸赛的历史与赛制,这让纳吉尼不由地感叹道,“你们还真是喜欢刺激,最优秀学生的命都不当命了。” “如果死了,那就不是最优秀的学生了,”汤姆拎着两条活蹦乱跳的鱼从海里走出来,一条无须鳕,一条金枪鱼,他把鱼往地上一扔,往伞下的阴凉处挤了挤,像个哲学家一般说道,“生活在安定中的人追求危机,就像生活在危险中的人追求安定。” “说得不错,”纳尔逊懒洋洋地抬起脖子,说道,“但是下次讲这种话的时候能不能把泡头咒去了,看起来怪搞笑的。” 汤姆有些气急败坏地用魔杖对着头上的泡泡用力一戳,硕大的气泡就如同午休时的鼻涕泡一般,“砰”的一声就碎裂了。 “你不会连这两种常见的鱼都不会做吧,”汤姆转移话题似的冲着地上两条还在扑腾的鱼扬扬下巴,说道,“龙利鱼和三文鱼,你要是还不会做就没道理了。” “……” 纳吉尼头顶上的小猫脸上露出包含但不限于欲言又止、难以评价的复杂表情,纳尔逊挣扎片刻,终于说道:“那是鳕鱼和金枪鱼,我们还是把它们送到饭店,交给专业人士,说起来,有一家店我一直想请你们吃。” “你说的这家店,是你买那碗——唔唔……”纳尔逊一跃而起,一爪糊在了汤姆的脸上。 “好吧,我们走吧。” 小猫落到地上,化成了纳尔逊的身影,他举起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到手里的手杖,轻呼着女祭司的名讳:“皮提亚。” 白光闪过,三个人和两条鱼都消失在了沙滩上,只有阳伞和沙滩椅孤零零地待在午后的炽热阳光下,一只寄居蟹瞅准了阳伞基座上的小洞,当即丢掉了自己背在背上的海螺,挥舞着两只小钳子往里钻。 下一秒,阳伞和沙滩椅化为白沙,维持了不到一秒原本的形状,迅速地拍到了地上。 不一会儿,一只钳子奋力地刨着土,拽着地面将整个身体拽了出来,寄居蟹抖去身上的白沙,茫然地望着周围平坦的沙滩,最开始的海螺壳也被沙子掩埋不见了踪影,它挥舞着钳子,迈着丧气的步伐离开了这片危险的世界。 …… “他来了他来了!” 刚刚从刺目的白光中恢复视觉的汤姆就听到周围的一片喧闹,他揉了揉眼睛,才发现一群巫师将自己和纳吉尼与一座雕像围了起来,纳尔逊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只猫,像一只真正的宠物一样躲在了纳吉尼的怀里。 汤姆拎着两条鱼,感到无比茫然,他抬起头望了望那座有点儿眼熟的高大雕像,看到雕像底座上的铭文,他猛然想起,这座雕像所刻画的人物还有另一座雕像——它曾经在巴黎打过自己的头。 “是他,没错!”看起来像是小领导的巫师拿着一张纸,打量着站在原地的汤姆,似乎在比对着什么,汤姆定睛一看,那张纸好像是一片剪报。 透过剪报的背面,汤姆看到了一张照片,一瞬间!汤姆便感到自己的血压难以控制地升高,太阳穴上的血管也不由自主地“突突”狂跳。 哪怕死他都会记得那张照片、那份报道、那张报纸和那个新闻标题——《寻找皮提亚——伟大的行为艺术家阿不思·邓布利多与盖勒特·格林德沃初现巴黎街头》。 “想必您就是里德尔先生了。”握着剪报的男巫小心翼翼地将报纸叠好收入怀中,走近汤姆,站在一个颇有距离感的范围外,礼貌问好。 “啊……是的。”汤姆拎着两条鱼,不知道手往哪儿放。 “果然来了这里。”男巫点点头,随即转向纳吉尼,恭声说道,“威尔特宁大人,您哪怕不想见我们,也没必要变成一个女人。” “?” “大人,她好像确实不是威尔特宁大人。”男巫身后的一位黑袍人走上前,小声说道。 “没错,”汤姆机智地接话,“他把我们送过来长长见识,自己没和我们一起走。” “啊?是吗?真是抱歉,”男巫尴尬地挠了挠头,问道,“请问你们知道威尔特宁大人去哪里了吗?我们真的没有恶意,只是他的朋友们太久没见他,想和他叙叙旧。” 他甚至张开了手,以示自己没有恶意。 “喵~”纳吉尼怀中的纳尔逊抬起头,打了个哈欠,抬起前爪往后指了指,那里正是格林德沃的居所——黑塔的方向。 “原来去黑塔了,谢谢您!”男巫毕恭毕敬地道谢,紧接着便指挥周围的巫师向那个方向搜索。 …… “这家店的菜单还真有意思。”汤姆翻看着图书馆楼下饭馆的菜单,感叹道,“纽蒙迦德巫师也没有想象中残暴,相反,还挺有礼貌的,就是感觉脑子不太好使。” “你真的这样认为吗?”纳尔逊坐在靠里的座位上,无力地翻看着菜单,“事实上,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哒哒哒——”硬鞋底碰撞木地板的清脆声响由远及近地传来。 正文 第二百四十章 被逮到的纳尔逊 “能等我吃完么?” 纳尔逊像一只鸵鸟一样缩着头,望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鱼汤,硬鞋底和木地板碰撞的“哒哒”响声反而在靠近时停下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同耄耋老人一般蹒跚的脚步声。 “好久不见,纳尔逊。” 纳尔逊抬起头,正看到许久未见的巴里在苍白的脸上扯出一道灿烂的笑容。 “巴里,怎么是你?我还以为……”纳尔逊往旁边挪了挪,给巴里腾出地方,他搀扶住巴里的胳膊,引着他坐到自己身旁,“安德烈给我说了你的情况,你应当好好休养才是。” “总得出来透透气,”巴里维持着笑容,伸出手在一只搭在他肩上的手上拍了拍,纳尔逊往上望去,硬底鞋的主人出现在他的视野中,巴里的眼中流露着安心,“放心吧,有怀特陪着我呢。” 纳尔逊赶忙招呼店家给怀特添上一把椅子,面露歉意地说道,“实际上我准备明天去看你,没想到倒是劳烦你跑了一趟。” “反正我又没什么事,吃一堑长一智,哪怕是我也不敢随便往外面跑了……”巴里苦笑着摇摇头,说道,“主要是茨威格拜托我来找你,听说为了躲他,你连信都不敢收了。” “谁知道信封里面会不会有个门钥匙。”纳尔逊撇撇嘴,为巴里和怀特添上了餐具。 “这道确实像他能干出来的事,”巴里揉着下巴说道,“他曾经确实被一封信里的门钥匙偷袭过……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什么那么怕他呢?我看你们相处得还蛮好的。” “主要是他手底下那群人实在是太烦了,”纳尔逊摆出一副痛苦的表情,“之前在克拉科夫的时候,有个男巫每天都要给我汇报三次他的工作情况。” “这不是很负责吗?” “每封报告都有几千字,”纳尔逊揉了揉脑袋,“我严重怀疑他豢养了一群写手,每天帮他写报告。” “嘶……”巴里倒吸一口凉气,似乎牵动了身上的伤口,令他扯着嘴抽抽起来,“这也太可怕了。” “所以我让他去南极研究魔法企鹅了。” “这倒是个好办法。”巴里赞叹道。 “希望听我说完以后你也可以这样觉得,”纳尔逊摆摆手,“搬到南极以后,那家伙还是每天三封报告信,我现在对企鹅的族群和它们的魔法甚至已经了如指掌了……哪怕我从来没见过真正的企鹅。” “哈哈哈……”巴里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但大笑又一次牵动了他身上的伤口,痛得他大叫起来,怀特坐在巴里身边抚摸着他的后背,终于让伤员缓了过来,他捂着肚子,气若游丝地说道,“这样说起来,他还算很敬业的。” “说到敬业,”帮巴里顺着气的怀特揶揄道,“茨威格给我说,你在返校上学的前一天甚至都没有通知他。” “但是我在当天通知他了。” “他说你当时还带着去英国魔法部收尾款的小队,”怀特掰着指头,细细数落道,“听说你把他们全部丢到了海关门口,然后一个人跑了,还带了一条魔法部的尾巴。” “好像是有个傲罗跟踪我,”纳尔逊挠了挠头,“但是我把他甩开了。” “你还留下了一大堆没处理的文件,还顺走了茨威格的公章。” “那些文件是一年前的,再说公章我也寄给他了。” “所以说你一年前的文件甚至都没有处理吗?” “我们还是来说傲罗的事吧……”纳尔逊望向巴里,赶忙说道,“重要的是巴里,你现在怎么样啦?情况稳定了吗?” “稳定?”巴里捂着肚子摇摇头,“我不清楚什么叫稳定,但是格林德沃大人说过,我起码在十年以内不用担心意外死亡之外的死法了。” “那敢情好。”纳尔逊用余光瞄了瞄坐在对面正在挑着鱼刺的纳吉尼,小声问道,“那方面呢?怎么处理的?” “那方面——”巴里沉吟片刻,回答道,“目前来说,我已经不完全是一个默然者了,格林德沃大人告诉我他曾经见过一个先例,通过那个人的经验,他可以强行帮我压制住难以控制的魔力,但是如果想要真正解决,除了运气带给我们什么突破性的进展,更多的还需要我自己的求生欲……说实话,我并不是很明白。” “应该是需要你用情绪对抗情绪,”纳尔逊揉着下巴,猜测道,“关于默然者,我最近也有了一些猜测和讯息,需要找机会和格林德沃交流。” “嗯,我会转告他的,”巴里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纳尔逊,说道,“茨威格给你留的条子,放心吧,我检查过,不是门钥匙。” “嗯?是布莱克一家出什么事了吗?” 纳尔逊将信将疑地接过纸条,在准备打开纸条的瞬间,他感觉到有根钩子用力地扯住了自己的肚脐,紧接着,纳尔逊感受到被塞进一根硬水管的感觉,周围的景象变得迷幻起来。 “巴里,我记住了。”他无奈地放了句狠话,最后一眼,看到面带笑意的巴里拿起魔杖在手上碰了碰,皮肤的虚影消失了,露出了缠着厚厚绷带的手,纳尔逊只好望向汤姆,“我晚点儿再来接你们,你们可以在纽蒙迦德——” 话音未落,纳尔逊消失在原地。 “你把他弄哪儿去了?”汤姆右手捏着叉子,左手握着魔杖,“蹭”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指向巴里。 “放心,没事的,纳尔逊应该是让我带你们转转,”巴里也扶着桌角站起身来,向汤姆伸出手,“里德尔先生,我们应当有过一面之缘,实际上,我总是听他谈起你,但还没有机会和你聊聊,看起来你们也吃完了,我们出发吧,我们可以好好聊聊……对了,感谢你对纳尔逊的照顾。” “嗯?”汤姆迟疑片刻,翻转手腕,将右手中的叉子向下用力插进桌上的面包中,收起魔杖,轻轻握上了巴里的手,“应该是感谢你们对纳尔的照顾。” “哈哈,”巴里耸了耸肩,“说起来,还是他照顾我比较多。” 汤姆和巴里久久对视着,直到纳吉尼的声音打断了店内的安静,“你刚刚似乎说,自己曾经是个……默然者?” …… “纳尔逊,你来了。” 当纳尔逊刚落地时,浑厚的男声便从他的面前传来,他抬起头,正看到茨威格穿着站在聚光灯下,两边簇拥着人数众多戴着兜帽的黑袍巫师,阵势很大。 他们尽管站得松散,但隐隐中呈一种包围之势,纳尔逊用屁股想也能想到,他们绝对在这里设置了反幻影移形咒。 茨威格背着手,背对着纳尔逊,刺满繁复符文的大光头在聚光灯下显得锃光瓦亮,纳尔逊定睛一看,此刻他们正身处在克拉科夫的枢纽中,除了头顶的聚光灯,这里还有三面填充满整面墙的书架,这里正是纳尔逊曾经的那间两百平米的办公室,不远处有一张乱糟糟的办公桌,维持着他离开前的状态。 “我不想来的。”纳尔逊无奈地说道。 “但你还是来了。”茨威格的语气一成不变,但纳尔逊分明听出了一丝揶揄与窃喜。 “我能怎么办呢?” 纳尔逊耸耸肩,上前一步,伸出手揽住了茨威格的肩膀,伸出手在他的大光头上蹭了蹭,茨威格紧绷的表情很快舒展开来,他伸出拳头擂了擂纳尔逊肩膀,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纳尔逊,说真的,”茨威格环顾四周,说道,“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你看完了这么多书。” “你想什么呢?我当然没看完,”纳尔逊撇了撇嘴,说道,“事实上只需要看完四分之一,你就能了解到这间房间里所有书的内容,大部分的学术著作都是搬运、裁剪与翻译的过程,相比一位阅读者,我更像一个负责垃圾分拣的工人。” “原来如此,”茨威格点点头,周围呈包围之势的巫师散开了,他向办公室大门的方向歪了歪头,说道,“走吧,你带来的那些英国巫师我已经接待完了,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怎么样?”纳尔逊走向大门,好奇地问道。 “没想到……”茨威格欲言又止。 “没想到什么?没想到英国也有你们的同志吗?” “什么同志?他们只是一群捏着钱袋子的投机客罢了,不过也有招揽的价值。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是一个这么有责任心的人,”茨威格揉了揉纳尔逊的后脑勺,说道,“我一直以为你的工作态度很差,巴里曾经说过,这是他和你这种天才巫师的通病。” “确实有病。”纳尔逊无比认同,“得多天才的巫师才能说出这种话。” “巴里如果不那样的话,还是有可能成为你这样的巫师的,”茨威格望向纳尔逊,“说起来,你的守护神练习的怎么样了?我们的人前段时间报告说,你因为守护神咒在英国魔法部拿了个什么徽章?快让我看看。” “看不了,”纳尔逊摇摇头,解释道,“我的守护神最近出了点儿问题,现在只能这样。” 他一挥魔杖,一律银雾从杖尖喷出。 “什么问题?”茨威格担心地问道,“守护神出问题可不是什么小事。” “应该不是什么坏事,”纳尔逊耸耸肩,“和另一种魔法有关,我正准备找格林德沃谈一谈,我最近找到一些关于守护神的秘密,可能对巴里体内的默默然有帮助。” “刚好,格林德沃大人就在这里等你,”茨威格雷厉风行地迈着大步,拽住纳尔逊的手腕,“我带你去找他。” …… “里德尔先生,您就放心吧,茨威格不可能拿纳尔逊怎么样的,他也告诉我,叫纳尔逊过去只是为了你们带来的那家英国巫师,只是纳尔逊总是躲着他,所以只好出此下策。”纽蒙迦德的电车上,巴里坐在汤姆对面,宽慰道,“在我们当中,他和纳尔逊的关系最好,只是不满他的工作态度罢了。” “工作态度?”这话反而让汤姆和纳吉尼更加担忧了,“他做了什么工作?危险吗?” “其实什么都没做,只是在克拉科夫盯着,想必你们来的时候也经过过那里,那块地方对我们的意义很重大,”巴里解释道,“所以我们得让一个信得过的人盯着,事实上他平常在美国上学,只有周末和假期才会回到那里。” “信得过的人?”汤姆狐疑地望着巴里。 “抛开我们的私人关系不谈,大家都认为纳尔逊其实并不是很适合做这种工作,这并非偏见,只是和……他的身份有关,”巴里摊开手,说道,“但是格林德沃大人信任他,并且给了他很大的权力,一开始我们都很不解,但后来我们才发现纳尔逊做的很棒,他随口的一句话就能让枢纽的效率提升很多,仿佛他天生就懂得这些让运输与管理更加高效的知识——作为和大人一样的先知,纳尔逊可能看到了这些东西在未来更加成熟的发展。” 看着汤姆的眉毛越挑越高,巴里用一句话进行了总结,“除了总是做一些奇怪的事情之外,没有人能比他做得更好了!” “奇怪的事情?” “是啊,他以折磨麻瓜为乐——那些驻军和他们的仆从军们,”巴里以调侃轶闻趣事的方式讲述道,“他总是喜欢以‘看不顺眼’、‘遮挡视野’等理由责令他们拆除他们刚刚建好的工事,或者放走他们好不容易抓来的用来当作实验素材的俘虏,看着他们为各种事情疲于奔命而哈哈大笑,很多他手下的巫师都说这是因为他们的威尔特宁大人心灵扭曲了,在我看来,这反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电车减速,缓缓地停下,巴里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指了指窗外那座遮天蔽日的、多层蛋糕般的巨大黑色建筑,用一个专业导游的口吻介绍道,“纽蒙迦德魔法工厂的原料集散中心——这还是纳尔逊的策划与命名,魔法工业区就在这座建筑的背后,在它建成以后,我们每天的生产效率高了三倍不止,原材料经由克拉科夫中转后统一送往这里,经过分拣后运往不同环节的工厂,请吧,这就是我们的第一站。”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章 未曾设想的魔法 下了电车向前走了两步,汤姆已经看不到这栋建筑的全貌,取而代之的是充满视野的黑色大门,两块需要竭力抬头才能望到头的黑色光滑门板上雕刻着一个巨大的死亡圣器标志,如同金字塔一般静静地伫立在几人面前。 相比整栋建筑,这扇门无疑是很小的,但相比走进的人,这扇门却显示出一种充满压迫性的巨物感,哪怕对于巨人来说,这也是如同宫殿的奇观了——仅仅是从中间打开了一道小缝,便足以让刚刚那辆电车轻松地开进去,铁门约有两米厚,呈现出一种冷酷的金属质感,令天不怕地不怕的汤姆竟生出一种敬畏之感。 “嘿嘿,其实没必要修这么大的,但纳尔逊说了,大就是好,所以……”巴里耸耸肩,扬起下巴,颇为自豪地说道,“世界上奇观如此之多,但二十米多高的门可能也就仅此一家了。” 汤姆不由地心生震撼,他理解纳尔逊对大的痴迷,却没有想到竟然到了如此痴狂的程度,一时之间,他甚至难以想象这样一扇令人震撼的门背后究竟隐藏着多么颠覆认知的事物。 “请看吧,这就是我们的成果,”巴里似乎看出了汤姆的内心所想,在怀特的搀扶下领着汤姆与纳吉尼走进大门,“这只是门面罢了,希望你能好好享受接下来的旅程。” 在进入大门的瞬间,汤姆便觉得有些呼吸不畅、难以前进,紧接着,周围的墙壁中传来整齐的机括咬合的响动,那道被分成两半的死亡圣器标志亮起了微弱的红光,在四人身上扫了扫,下一秒,那股压迫感消失不见了,汤姆也得以轻松地走近建筑。 哪怕头顶明明有实打实的穹顶,但汤姆却丝毫没有待在室内的感觉,过于庞大的室内空间让他实在难有被建筑物包围的自觉。 但是,另一方面,被占用得满当当的空间与井井有条的布局却始终提醒着他,自己正身处一座堪称奇观的建筑之中。 面前的大厅被两条笔直的履带分割成两半。 在汤姆的左手边,无数造型大小各异的炼金人偶正在大大小小的传送阵间忙碌得热火朝天,每一个人偶在经过传送阵时都能恰好遇到被中枢送来的原材料,并及时地将它们扛起,送往连通履带的巨大圆形平台,这半边的场地似乎是专门用来接收材料的。 在平台经由专门负责分拣的炼金人偶分类后,材料们被贴上标签,有条不紊地放上履带,最终被无时不刻都在运转的履带送入远处黑黢黢的甬道,在一阵阵白光后消失。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操控它们的巫师,汤姆在货物堆和穿行的人偶中好不容易才找到几个穿着巫师袍握着魔杖的人,他们拿着一本本小册子,不断地往上面记录着什么,非常清闲,只有分拣的圆盘旁值守的巫师看起来忙碌一些,但也有限。 “这些都是有智慧的炼金人偶吗?”汤姆忍不住问道,“你们也太有钱了。” “怎么可能,”巴里笑着回答,“它们都是最简单的炼金产物,只是你的眼睛欺骗了你,比如那只——” 巴里指了指正扛着一个集装箱大小的木箱往圆盘挪动的人偶,介绍道,“它可能只会重复‘把货物拿起来运到指定地点再放下’的动作,但对于整件货物的运输来说,它只需要做这段工作就够了,这个‘集散中心’就是由无数这样简单的人偶组成的,小到清洁地面的拖把型、大到你面前的这两段履带,它们比你想象的要便宜的多。” “便宜的……多吗?” “之前纳尔逊提出这个策划的时候,遭到了安德烈的强烈反对——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安德烈,就是那个满脸都是疤的老头,他的主要工作就是搞钱,”巴里侃侃而谈,“安德烈觉得纳尔逊这种行为就是铺张浪费,但格林德沃大人还是力排众议,支持了纳尔逊的这套方案。” “最后花了多少钱呢?” “抱歉,这个我不是很方便透露,”巴里摊开手,“但是可以告诉你,因为这些炼金人偶的结构都很简单,所以它们大多数都是由一开始制造出的炼金人偶拼装成的,只有需要用到炼金术的核心得巫师去做,但是成本很低。” “这栋建筑呢?”汤姆抬起头,四下张望,仅仅是这个大厅,就快和霍格沃兹的城堡一样大了。 “对巫师而言,盖房子能花几个钱?”巴里笑道,“无非是一些沙子和几顿饭的代价,事实上,整栋集散中心里,成本最高的就是你刚刚走进来的那扇门。” 汤姆笑笑,想到进门时墙壁中传来的密集齿轮机括声,并没有把巴里的话当回事儿。 跟着巴里的脚步,一行人继续往中央深入,一路上不断有经过的巫师冲着巴里躬身行礼,这让汤姆不由地高看了一眼眼前这个看起来病怏怏的年轻人,很快,他们走到了大厅的右手边。 这半边的排列比另外半边规整得多,而负责打包运输的炼金人偶也基本是相同的大小与制式,传送带的尽头,一件件被粗略包装的货物不断地在白光中出现,并通过传送带送往右侧的分拣圆盘。 数以万计的货物被快速打包,以更快的速度运往一旁的传送阵,在那里,它们会通过联通克拉科夫中枢的魔法传送阵被飞快地运往世界各地。 打小生活在伦敦的汤姆见证世界上最早也是规模最大的工业化进程,但即便是对于他来说,这里的效率也是超乎想象的,他亲眼看到一个装满窥镜的箱子被从传送带尽头运出,花了不到五分钟便在圆盘上做好了打包,最后,值守的巫师用一方大钢印在包装箱上按了一个三角形的死亡圣器烙印,很快便被送进了一旁的传送阵中。 “那一箱是?” “哦?窥镜吗?我问问,”巴里喊来了巡视的巫师,稍加了解后解答道,“那是格里芬炼金工厂这个月的产品,是来自南美洲的一个大订单,这个格里芬我记得,他的炼金工厂……说是工厂,其实也就是个家庭小作坊罢了,是日后我们需要慢慢取缔的对象。” 混迹于对角巷与翻倒巷的汤姆愈发震撼,那么一大箱的窥镜几乎已经相当于英国一家规模不小的炼金商店一年的吞吐,足以装配一个小国家的魔法部。 而这,在纽蒙迦德仅仅是需要被取缔的对象。 “所以说纳尔逊很能干啊,”巴里顺手抓起一旁的清洁人偶把玩了一番,“以前这一片虽然被格林德沃大人称为纽蒙迦德的希望,但也就是和对角巷或者隐藏地那种大型的魔法街差不多,像格里芬那样的炼金师尽管不少,但都没搞出什么名堂,在整合以后,他可以向其他大厂商订购制造窥镜的零部件,那些东西可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只要设置好炼金人偶的动作就可以,这样他和他的儿子就可以把时间都用在生产窥镜的核心上,所以说——” 巴里耸耸肩,语气中半是自豪半是崇敬地说道,“纳尔逊说得没错,很多时候,想法比加隆更加重要。” “他在纽蒙迦德每天都是在做这些吗?” 汤姆突然觉得自己甚至都不完全了解纳尔逊了,对于同一件事,每个人的视角和观点都是不同的,比如汤姆,他便从格里芬炼金工厂的窥镜中看到了数不清的金加隆和纽蒙迦德无穷无尽的战争潜力。 最让汤姆觉得震撼的是,这种体系让任何一个在原本的魔法社会中可能只能算是平庸的巫师都可以承担数倍于对角巷中巫师的工作,今天他只看到了窥镜,但谁又知道纽蒙迦德还会生产一些什么东西呢?他能够看到源源不断的商品从这里经由克拉科夫的中枢流向世界各地,但谁又知道这些价格高昂的商品换来的金加隆除了购买材料以外又做了什么呢?、 大就是美,多就是好——汤姆总算明白了纳尔逊经常挂在嘴边的这句话的意义,也总算明白了纳尔逊口袋里那些各式各样银球的来源。 他简单地想了想,如果他是格林德沃,在这样的形势下,自己一定会把最好的东西留给纽蒙迦德,如果每个人都有纳尔逊身上的那种武装……汤姆咂巴咂巴,实在是难以想象魔法部的酒囊饭袋们有朝一日和这样一支队伍对抗的场景。 “我不是说了吗?他主要负责在克拉科夫看大门,这些只是他的一些建议和想法罢了,”巴里感叹道,“茨威格其实想得没错,纳尔逊的工作态度确实不怎么样,如果他能够专心地投入这里的魔法工业,这里应该不会是这副模样。” “难道还需要他做什么吗?”汤姆评论道,“有了他搭建了框架,具体的事情交给任何庸人来办不是很简单吗?” “你说这话茨威格肯定不爱听,”巴里冲汤姆挤了挤眼睛,继续往里面走去,“走吧,看过了大门,该去看看里面的景色了。” 见到怀特给巴里和自己套上了泡头咒,汤姆也给自己和纳吉尼套了一个,随着离后门越来越近,他愈发期待集散中心后所谓的“魔法工业”究竟是什么模样,究竟是怎样规模的产业才需要这种程度的物流来维持,他隐隐觉得,在这个不为人知的角落,纽蒙迦德的圣徒们正在暗中颠覆整个魔法世界。 …… “原来是这样,摄魂怪竟然可以从人的身上诞生。” 克拉科夫,中枢,一间陈设和黑塔顶层一模一样的房间中,格林德沃坐在一堆堆积如山的信件后,正好整以暇地端着酒杯摇晃着,品味着纳尔逊刚刚告诉他的消息,此刻正是谈话的尾声,格林德沃已经在面前一封信件的背面记了大半页笔记。 相比之前说到的关于海尔波的情报,摄魂怪的事情反倒显得没有那么震撼。 “没错,我原以为海尔波制造摄魂怪时采用的是单纯的情绪。” 纳尔逊坐在他的对面,屁股底下还是那把有着布艺沙发罩的沙发,令他一度以为自己可能是碰到门钥匙被拉到了黑塔里,他从口袋中取出常年带在身上的相机,将手指按在快门上,一缕银雾缓缓地从手指散入胶卷中,不一会儿,一张重现了布鲁斯最后一刻的照片从相机上方吐出,纳尔逊把相片递给格林德沃,说道:“现在看来,每一个摄魂怪的原材料可能就是一个灵魂。” “不错的魔法。”格林德沃望着纳尔逊正在收回口袋的相机,挑了挑眉毛,接过照片端详道,“这样说起来,摄魂怪的繁衍就有了一种新的解释。” “你也觉得是因为摄魂怪的吻吗?” “说说看?” 格林德沃饶有兴趣地伏在桌上,一只手支着脸望向纳尔逊,一只手夹着那张照片扇动着。 “如果摄魂怪真的需要人的灵魂作为原料才能诞生,”纳尔逊说道,“那么被它们吻过的人丢失灵魂的去向也就可以解释了,除此之外,因为摄魂怪得到了英国魔法部的严密控制,所以它们并没有太多机会去吞食灵魂,所以族群数量才常年没有什么提升。” 说罢,他从口袋中又抽出一份文件袋,“这是我在得到嘉德骑士团勋章后向威森加摩索要的摄魂怪数量登记表,还有从历史文献中找到的其他资料,可以看到,在每一次摄魂怪动乱后,它们的数量都会得到极快的补充甚至增加,而和平年代的涨幅,则刚好与那个时代的治安状况和犯罪率相关。” “这两项数值也决定了阿兹卡班的犯人数量。”格林德沃恍然大悟,用力拍了拍手,赞赏地望向纳尔逊,“你竟然能从这些数据里得到这样有说服力的结论。” “所以我希望纽蒙迦德能提供给我一些支持,”纳尔逊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需要搞清楚摄魂怪和守护神还有其他情感魔法的联系,解决我身上的一些问题,另外,我想要尝试通过摄魂怪找到海尔波的本体。” “说起来,你竟然把那个血咒兽人的血咒解决了。”格林德沃并没有回答纳尔逊的要求,反而说起了另外的事,尽管纳吉尼的事情纳尔逊没有对外告知,但相比在进入纽蒙迦德时,格林德沃就已经接到了相关的报告。 “没错,事实上,这些事情彼此之间也是相关联的。” “很好,你现在有什么头绪吗?” “已经有了一些情报。” “很好,很好,”格林德沃满意地不住点头,问道,“你需要什么帮助。” “我需要一只摄魂怪,一只足够老的摄魂怪,”纳尔逊站起身来,目光炯炯地望向格林德沃,“一只年龄大于一千岁的摄魂怪。” “摄魂怪,老的,是吧?”格林德沃沉吟片刻,答道,“阿兹卡班应该有,这个没问题。” “谢谢。”纳尔逊点点头,准备告辞。 格林德沃站起身送客。 “对了,趁着还年轻,”他喊住快要走到门口的纳尔逊,笑着眨了眨眼睛,“要时刻准备面对一些刺激的事情。”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三个杰克 对于头脑十分清醒的人来说,死亡不过是另一场伟大的冒险。 不知道为什么,小杰克总会时不时地想起这句话,或许是因为这些年他见惯了海上的风波和离别,又或许是因为在过去或者未来的某个时间,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这句话令他印象深刻。 自从老杰克不在海上讨生活后,小杰克已经成为了这片大海上唯一的船长了,这令他得以如愿以偿地自称“杰克船长”,但站在船舷边上的杰克船长似乎并没有那么得意洋洋。 他不由地想起还在伊卡洛斯号上做侍应生的时候那名同名的大夫,听说他管的精神病人跑了,而他坚称那是因为魔法——最终因为太过荒诞成为了他工作医院的一名新病人。 那次航程中他遇到了许多有趣的人,也遭遇了许多滑稽的事情。 小杰克本以为自己第一次出海时的经历可以成为一辈子的谈资,毕竟有些事情太滑稽了!可没想到,这样滑稽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军舰在英吉利海峡游曳着,杰克船长披着一件被撕掉所有标记的贵气十足的黑色皮大衣,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德国人的军服,作为几个月前刚达成从一艘波兰巡洋舰的追捕下驾驶着破烂一般的护卫舰从容逃脱这一传奇般壮举的布莱尼号舰长,小杰克的此番行动被赋予了重要的使命。 布莱尼号这艘经历过数场重大战役却仍然安然无恙的舰船在以幸运闻名的杰克的指挥下,已经成功地绕过敌军封锁,参与了护航第一批盟军士兵在诺曼底登陆的任务,他身上的这件大衣便是一位法国的将领送给他的,在杰克看来,那位缺了半只耳朵的上尉也就和自己一样年轻,却已经早早地心怀死志。 “不知道那家伙怎么样了……”小杰克摇摇头,捋了捋大衣胸前那道痕迹极深的褶皱,这看起来似乎是一道折痕,他怎么也捋不平那道折痕,只得作罢,说道,“那个缺耳朵的家伙一定很喜欢这件衣服,所以一直把它放在柜子里……” 他想尝试把船舷旁的护栏当作镜子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但却因为肮脏失败了,他只好低下头,祈祷海面平静,能够倒映出自己的影子。 小杰克的希望又落空了,他刚伸出脑袋,就看到两个裸男在海里游泳,一边玩着水,一边哈哈大笑。 “竟然有海兵不讨厌海的。”小杰克嘀咕着,缩回了头。 舰船旁的小艇上,清理吃水线下附着物的海兵们正在大声地庆祝这次的顺利返航,他们用来自英国各地的口音唱着庆祝胜利的歌曲,一面庆祝在他们看来愈发明朗的盟军反攻,一方面庆祝他们仅仅参与了护航任务的庆幸。 但对战局有所了解的小杰克并没有看上去那么轻松,在东面,据说因为战争潜力不足与两线作战而濒临崩溃的德军在盟军大批部队登陆后却猛然爆发出和预测大为不同的反抗强度,将盟军超百万的军队死死地堵在距离海岸线一百英里以内的区域。 在小杰克参与护卫第一批近十八万人的先遣部队后,他起初得到便是盟军势如破竹,攻下了好几处海滩的捷报,紧接着,准备许久的后续部队很快被投放到了战场,但随着兵力的增多,战况却变得焦灼起来,德军尽管展开了绵长的展现,但在支援方面展现出了惊人的机动性,这方面的优势在他们后退布防收缩战线后显得异常突出,对于每一位盟军的士兵而言,这都像是给了他们当头一棒——明明出发时的战况很喜人,但返航刚到半路上,怎么就听到了诺曼底周遭已经成为血肉磨坊的噩耗。 “你们动作快点儿!” 小杰克面色不善地瞪着海面上嬉戏打闹的海兵们,不知道前方战况的他们甚至还以为等船开到英国他们就可以领一笔奖励退役了,几个打着赤膊的年轻海兵跳进炎夏算不上冰凉的海水,一只只地从船身上掰下附着在上面的藤壶和生蚝。 “船长!生蚝!”一位被晒得黝黑的小伙子举起手中的贝壳挥舞着,用小艇上不知道用途的铁杆一撬,就着海水将鲜活的海鲜吞入腹中。 小杰克甚至都听到了鲜嫩的肉伴着海水通过喉管滑入胃袋的“咕噜”声。 “动作快点儿,我们在这片海域待太久了!另外,这玩意儿很脏!”军舰不同于邮轮,布莱尼号常年驶过各种漂浮着弹片与残骸的战场,想必这些寄生的小动物们一定很有“营养”,而这掰生蚝的场面和小杰克印象中的何其相似,他笑骂道,“记得给我送几只上来!” 说罢,便脱下皮大衣,搭在胳膊上,转身走向船长室中。 少女的照片被他摆到了案头,一副巨大的像框中夹着一枚小小的照片,这景象怎么看怎么滑稽,尤其是这张照片似乎有一半被海水泡过,女孩的半张脸上露出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那条防止相片的挂坠盒早已在之前执行护航任务时遇到的某次海浪里被磕碎了,小杰克从暴雨中抢回这张照片,等船靠岸以后,好不容易才在码头淘换到这副相框。 “人又不是被海水冲走了,”抢回照片后,那名缺了半只耳朵的上尉劝说道,“你能囫囵回去比什么都强,没必要为了一张照片让人家守寡。” 小杰克没有回答他,他并不知道“囫囵”是什么意思,只想在回家的时候能亲手把这张照片展示给心爱的女孩看。 他盯着桌上的照片,陷入了沉思,时不时发出一阵“嘿嘿嘿”的傻笑。 “船长!” 一名头发还湿着的海兵推开门,大剌剌地端着一只被敲成托盘形状的大铁板走近船长室,托盘上摆满了鲜嫩肥美的生蚝,他火急火燎地把托盘放在小杰克的桌子上,站在一旁等待命令。 “告诉他们,可以加速了,”小杰克点点头,用手指有节奏感地敲击着桌面,熟练地补上一句,“下次进来记得敲门。” “好的,船长!”海兵的敬礼姿势也不标准,但这年头也没人在乎这个,他继续在桌前发呆,直到船身的晃动让他感受到了明显的加速。 小杰克抓起一只托盘中的生蚝,熟练地用桌角撬开硬壳,将整只海鲜吞入口中,如果那名缺了半只耳朵的上尉还在,一定会告诉他,“这就是‘囫囵’吞下去。” 小杰克将反射着彩色金属光线的生蚝壳整齐地码在桌上,摆出金字塔的形状,他听说老杰克就是因为吃多了海鲜得了什么病才下船的,但他并不在乎,在海上讨生活的人会被海鲜毒死?开什么玩笑? 他摇摇头,像是喝醉了。 …… 历史正在缓缓改变着,或者对于这个世界来说,这本就是应当发生的历史,原本在二战末期已经捉襟见肘的德军因为克拉科夫的一些“成果”而战斗力骤增,但纽蒙迦德也并非他们所想的那般是“雅利安人的觉醒异能的先行者”,他们彼此结盟的同时也在彼此利用。 对于大多数德军而言,占据了克拉科夫大量资源的盟友这些年的成果仅仅是让他们的坦克快了些、更能够适应复杂的地形,而这些成果很明显与他们那栋如此恢弘的研究所并不相符,一直以来,军队中都有流言,那些神神秘秘的黑袍人已经找到了让人长生不老的方法,并已经将它们献给了元首与帝国的高层。 这也令他们满怀憧憬,战争结束后,自己是否能够做一做长生不死的美梦呢? 或许是可以的,起码对于**高层的一些狂热者来说,让伟大的雅利安人永久统治这个世界无疑是一件最美妙的事情,尤其是在他们已经品尝到魔法的美妙后。 纽蒙迦德对这个麻瓜国家的渗透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在纳尔逊入主克拉科夫后更是变本加厉。除了一些诸如“瞬间移动”、“隔空取物”的魔法外,他给躲在每位高层旁的巫师开放了更大的权限,同意他们在特定的情况下使用一些可以小幅度扭转战局的魔法。 什么是小范围扭转战局的魔法?德国人对诺曼底登陆的抵御便是最好的诠释,小股的装甲部队形同鬼魅般出现在战场的各个薄弱点,令盟军始终难以判断他们究竟有多少坦克,似乎和情报中的没什么区别,又似乎他们每个人都开了辆坦克。 “纳尔逊,”安德烈曾经问过纳尔逊,“我感觉你并不是一个战争贩子,也不喜欢我们的麻瓜盟友,为什么要给他们开放权限呢?我只是好奇……你知道的,虽然说这点事情这对我们来说微不足道,但是足以改变战局,你倒是不用这么尽心尽力,事实上,只需要让我们能够更加轻松地指使他们就够了。” “没想到你竟然是最崇尚和平的人,”纳尔逊反问道,“我难道正在做的不是这件事吗?” “我知道,我也不是崇尚和平,我只是觉得让麻瓜使用魔法……这种事情,”安德烈有些迟疑,“哪怕是以这种方法,也是难以——” “我明白,安德烈,”这是纳尔逊离开克拉科夫前往伦敦的前一天,他一边收拾行李,一边给这个满脸忧色的小老头说道,“凡事都有代价,不是么?你看到我东面那面墙上的书了吗?那几乎是人类几千年来所有的历史,我们深陷在一个愚蠢的轮回中,除了那些狂热者和被蒙蔽了双眼的人,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场愚蠢的战争,所有人都知道,但是愚蠢的轮回总是在不断往复。” “你想说什么?纳尔逊。”安德烈眼中的忧色愈盛。 “但我们都知道,对于麻瓜来说,这是一场不可避免的战争,”纳尔逊抬起头,望向乱糟糟但被清出中央一片空出的桌面,一本泛黄的花名册静静地躺在那里,他轻声说道,“作为海森堡大学曾经的教授,你肯定比大多数的德国人更加清楚。” “纳尔逊,你……” “想必你也明白,你曾经最喜欢的学生在尝试将自己的绵薄之力投入到反对战争这项事业后的下场是什么,”纳尔逊笑了笑,“我在以我的方式做这件事,我尝试过阻挠他们在克拉科夫的暴行,但是这反而使得他们在其他地方的侵略变本加厉,一味的疏导是没有用的,我可以赐予他们倾泻的途径和眼前的力量,但战争该结束了。” “纳尔逊,他们总归是我们的盟友!”安德烈顺着纳尔逊的目光看到了那本花名册,他的瞳孔一缩,原本斩钉截铁的话却慢慢没了底气。 “放心吧,”纳尔逊耸耸肩,继续收拾行李,说道,“我们的盟友会更加感激我们,并且给我们想要的东西的。” 他将最后一件短袖叠好放进箱子里,拉上拉链,站起身望向安德烈,虽然面带笑意,却令安德烈根本不敢直视,“难道巫师真的在乎麻瓜的死活吗?难道你真的把他们当成盟友吗?他们从上到下无不生活在一场巨大的骗局中,他们中最英明最强权的人也自始至终被你们愚弄,我只是加快了这个过程罢了。如果你们真的为他们着想,那就应该选择不去影响他们,据我所知,这个国家的元首是在接触巫师后才开始沉迷于各种不靠谱的超自然力量的。” “但是——” “相信我,安德烈,”纳尔逊自信地说道,“我会让他们在失败前品尝到胜利的甘甜的,至少在巫师消失的前一天……作为盟友,纽蒙迦德什么都不会少,相反,还能获取更多——只要能够按我设想按部就班,纽蒙迦德可以带走需要的所有资源,战争可以提前结束,平民也不会有太大伤亡,相对正义的一方能够获取胜利,而战败的人也可以保留生机,这是最完美的结局。” “纳尔逊……”安德烈嘴皮碰撞着,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纳尔逊看看表,“船还有半小时就开了。” “没什么,你越来越像一个巫师了,”安德烈闭上眼睛,从嘴里挤出几个字,“很抱歉……” “你没有什么值得抱歉的,真的,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也很感谢你对我的照顾,只可惜我直到现在才发现这件事。” 纳尔逊摇摇头,拎起箱子,冲安德烈挤挤眼睛,用玩笑的口吻缓缓开口。 “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一封从一战寄往二战的信——约纳斯·尼克劳斯其人 尊敬的安德烈老师: 您好! 好久不见,不知道您有没有消气。 五年前校庆那次负气离开是我近几年最后悔的事情,我也没想到那竟然是我和您最后一次见面,遗憾的是,这次离别可能还要继续下去,亲爱的老师,原谅我没能当面向您道歉,原谅我的不告而别,原谅我并没有走那条您为我准备好的路,原谅我踏足了那片您认为没有希望的未来。 不过,尽管您是我的恩师,但我还是得说一句,我始终认为单凭文字的力量已经难以影响这个时代了,再震撼人心的文字也难以将纸醉金迷的人们从他们的狂欢中唤醒,作为一名文学系的毕业生,我认识到只有更加直白的数字和文字才能够直击大部分人的心灵——这便是您一直不解的,我选择成为一名记者的原因。 老师,不得不告诉您,虽然您一向看不上我的职业甚至拒绝给我颁发毕业证,但我做的似乎还不赖,记者的工作和我们在学院里学习到的纪实文学有着很大的差别,我需要在尽量短的时间里将一件刚刚发生的大事描写出来,我还得保证我的报道能够被任何一个能看懂字或者听懂别人读报的人所理解,我甚至不能在报道中表达任何我自己的思考和观点——起初我也不适应,和您说的一样,这似乎是一种毫无营养任何人都可以去写的文字,但从业两年后,我终于明白,传递信息,这似乎才是文字和语言最根本的意义。 我也没有放下自己的兴趣,尽管您总说我的那些兴趣是无聊的消遣,甚至用我的理论反驳我——我背叛了自己的阶级,我背叛了自己的身份,但是我始终认为一个人能够成为一个人始终取决于他的选择,他可能缺少能力,但是必须拥有选择的权利。 我厌倦了混迹在酒会中,我厌倦了为富家小姐写那些无聊的诗,我厌倦了那些华丽的辞藻和它们背后腐烂的、血淋淋的街巷,我想要找到能够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的方法! 抱歉,老师,我并没有成为您期待中的那个人。 但我所做的也并非毫无意义,有越来越多的国民已经认识到国内的压迫是不正常的,而他们对外界的战意也多是来源于当权者的引导,越来越多的人在和我抱有同样想法的人的鼓舞下,呼吁当局脱离战争、休养生息,他们不再沉溺于帝国的荣光,只想要给这个国家的大多数人果腹的餐食和蔽体的衣物,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不过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四年前的三月,我向报社申请常驻巴黎,这里的氛围很棒,尽管大多数人和国内一般对局势并没有清晰的认识,而他们的态度却和国内完全相反,巴黎人的天性烂漫似乎也影响到了他们对战争的态度,他们似乎比我们更加自信,当然,作为胜利者,他们确实有自信的资本。 但是,在这种盲目的自信下,我甚至觉得他们将会很快成为我们国家下一步蚕食的目标,尽管他们同样强大,但同时更加不堪一击。 这一切都令我更加忧心…… 可是我无能为力,亲爱的老师,不知道国内怎么样了,我现在几乎已经断绝了联系,我所在的报社已经两个多月没有联系我了,上个月,在临行前,出于担忧,我曾经想要回国看看,但我惊讶地发现我已经被我的国家视为了敌人,我只好在一周的紧张旅途中在一些热心的远方亲戚的帮助下瑟缩在老家。 一百年前的今天,我的家乡特里尔有一位伟大的人诞生,而一百年后的今天,我却只能在家乡东躲西藏。 这真的令人感到滑稽。 我已经回不去家了,甚至哪怕现在,我也是窝在英国的新家给您写这封信,我看了看,门口刚好有个邮筒,等下就把信投进去。 我和我的爱人住在一起,这是一栋漂亮的小房子,门口留出了一块供住户改建成花园的空地,您常年让我们帮您家里除草的手艺终于可以用上了。 说起来,安德烈老师,可能您没机会参加我的婚礼了,两年前我在法国和一位美丽的女士相遇,她叫贝拉,符合我对一位完美女性的所有想象——美丽、有知识、爱读书,还会做一手好喝的汤,我很快与她坠入爱河,其实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我就明白,她就是那个我愿意死在她怀里的女人。 贝拉有一位疼爱她的父亲和一个古灵精怪的妹妹,她的父亲是一个忧郁而威严的男人,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有诗人的气质,可惜他并不擅长写作,也对此毫无兴趣。她的妹妹是一个有趣的女孩,曾经偷偷告诉过我自己是个女巫,如果世界上真的有魔法就好了,那样,很多悲伤的故事也能拥有一个美满的结局。虽然悲剧往往更加震撼人心,但没有人会拒绝一个合家欢的故事,不是么? 贝拉是一个被战争深深伤害的女孩,这令我万般痛心,也无比怜惜。 三年前,她的母亲在我们国家军队的轰炸下不幸离世,而她的父亲为此消沉了数年,直到贝拉答应了我的求婚,我还记得那一天,这个男人拉着他女儿的手,把它交到了我的手中——一个与对他爱人犯下滔天暴行的侩子手来自一个国家的人。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我知道这个男人已经放下了所有牵挂,果不其然,他在两周后就背着家里的枪上了战场,两年前的索姆河战役后,被烧得只剩下一半的枪托和一顶他生前最爱惜的软毡帽一起寄到了家里——这是他唯一的遗物了。 他曾经说过,等到我和贝拉结婚了,他就把这顶帽子送给我……他终究没有兑现诺言,而头顶的这顶软毡帽则无时不刻地提醒我,我又失去了一个值得珍惜的人。 这就是战争带给我们的一切,亲爱的老师,难道这样您还认为我的工作是没有意义的吗? 看不得贝拉一天天消沉,今年年初,我提议我们一起搬离这片伤心地,我辞去了您一直看不上的报社的工作,和贝拉搬来了英国,今天刚安顿下来,便迫不及待地给您写这封信。 亲爱的老师,您过得还好吗?身体还健康吗?算了算,您也快要到退休的年龄了,我是无比怀念您家花园中的那些向日葵,尽管每次除草我们师兄弟都会被扎得遍体鳞伤,我是如此想念您和您的家人们,想念在海森堡大学度过的欢乐时光,我是如此想念自己的祖国,自己曾经长大却眼睁睁看着它一步步滑入深渊的祖国,我是如此想念那段和平的时光,每个人都为家人的笑容努力工作,这是我用笔怎么也写不出的最浪漫的模样。 原谅您愚蠢的学生没有成为一个诗人,即便如此,您还是我这一生最敬重的人。 希望您能原谅我。 您的学生:约纳斯·尼克劳斯 1918年9月28日 …… 初来伦敦的约纳斯并不知道,他们家楼下的那个看起来还很坚挺的邮筒已经被废弃了,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正是因为邮筒的废弃才让这封信安然无恙地在无人打扰的密闭空间内沉寂了二十年,并在二十年后被两个路过的少年捡到并塞进新的邮筒里。 这个坚强的邮筒犹如一位沉默寡言的卫士,为了生命中最后一封信件默默守护了二十年,等待着一位不可能到访的邮差。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在新的邮筒中找到这封信的邮差因为它古老的邮票与日期而对它倍感珍惜,拿出了最敬业的态度去传递这封时隔二十年的信件,在这个跨国邮寄丢件率奇高的年代完成了一次完美的投递。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这封信搭乘着一艘名为“伊卡洛斯”号的远洋邮轮经由波兰到达了德国,而在这封信送达后不久,他最喜爱的外甥踏上了同一艘船迈上了同样的旅程。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尊敬的安德烈老师早在那次校庆就原谅了他,对于他没有走上文学道路这件事,安德烈在反对的同时,比任何人都要欣慰。在校庆那天,远远的望见自己的学生时,安德烈就在等他走上来和自己道歉,然后他可以哈哈大笑地把自己最欣赏的学生介绍给前来参加庆典的新闻界人士。 但安德烈终究没有等来他的道歉,他又实在不愿意放弃自己最优秀的学生,只好暗地里帮他修桥铺路,约纳斯到死都以为他想去哪采访就去哪采访的特权是来源于自己出众的能力——可能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更多的则是安德烈犹如老父亲般的良苦用心。 这段奇妙缘分的秘密也只能在巧合与错过中不断发酵,直到二十多年后被偶尔翻到海森堡大学学生花名册的纳尔逊揭开。 为什么安德烈对麻瓜的文学作品如数家珍,为什么他作为一个巫师却显得过于有文化,为什么他总是照顾自己——在将安德烈和那封信上的名字联系起来后,纳尔逊便有了答案。 这一切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而命运对于某些人来说又似乎过于残酷了。 值得欣慰的是,这封信并非没有送达,而约纳斯也在离世前和老师恢复了联系,事实上,在纽蒙迦德足以称得上位高权重的安德烈之所以出现在伊卡洛斯号上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巴里,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也是前来吊唁约纳斯的人之一。 在那个阴云密布的下午,来自特里尔的那群面容严肃的人中,便有安德烈仔细伪装后的身影。 早在纳尔逊认识他之前,他便认识了纳尔逊,约纳斯曾经说过,自己写了信给自己的巫师朋友们,纳尔逊并没有当回事。 然而这些年走南闯北接触过无数奇人轶事的约纳斯也并非等闲之辈,和安德烈为他所做的一切一样,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不仅令自己成为了外甥的指路明灯,在纳尔逊不知道的地方,约纳斯也默默地为他做了许多事情。 约纳斯的巫师朋友们?纳尔逊并没有收到来自他们的任何一封信,没有一只陌生的猫头鹰飞到自己面前。 或许这些所谓的巫师朋友中只有安德烈一个人是真正的巫师,又或许他们已经了解了纳尔逊的情况,只是在暗地里默默观察着他。 约纳斯其人便是如此,哪怕在死后,也能让他所珍视的人感到无比的安心。 …… 安德烈无数次地扪心自问,自己做的是对的吗? 他终究还是带着一肚子困惑前往码头,送别返校的纳尔逊。 望着海面上已经收回巨锚、在军舰的拱卫下乘风破浪的旗舰,安德烈再次陷入了自我怀疑,他想到了纳尔逊在克拉科夫三年来的表现,他似乎什么都没做,但又似乎什么都做了。 他想到那些德国麻瓜军队中零星装配的武器,心中更是起伏不定。 纳尔逊做了太多离经叛道的事情,他把魔法的力量分享给麻瓜,哪怕他让他们误以为这真是自己研究的成果;他肆无忌惮地帮助侵略者进行武装,哪怕德国的麻瓜政府是纽蒙迦德盟友,安德烈也不敢想象他们的侵略战争成功的景象,眼下,德国的麻瓜军队在面对盟军联军的围剿时也能得心应手。 他有时甚至会怀疑,纳尔逊的内心深处是不是一个恐怖的战争贩子,他实在难以将这些行为和约纳斯的遗志联系起来。 但已经接受了自己“先知”这一身份的纳尔逊却心知肚明,这场堪称悲壮的登陆比历史中早了整整一年,人类的历史已经因为蝴蝶翅膀的扇动而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 时间回到当下。 走出格林德沃房间的纳尔逊幻影移形到了中枢顶端,三年的时间里,这里一直是他最喜欢的地方,俯视着四面八方忙碌且整齐的军阵,纳尔逊轻轻打了个响指。 “砰。” 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但远在百里之外的战场上,在靠东的战线上,那些冲在前方,歇斯底里的德军军官却惊恐地发现,他们手中的光熄灭了。 正文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丧钟 对战争影响最大的是什么? 对于那些战斗意志顽强、战术安排妥当、善于以弱胜强的队伍来说,是人。 但对于绝大多数正面战场兵力相当的碰撞而言,胜负往往取决于技术。 在大多数时候,一点小小的装备进步也足以造成短时间的代差,比如无线电在坦克上的大规模使用,便是德军的机械化部队得以在二战初期横扫欧洲大陆的原因。 对于已经依靠先进的装备取得斐然战果的轴心国而言,想要令他们做出不那么明智的激进策略其实很简单,只需要添一把小小的火就够了。 纳尔逊的选择其实很简单,他把目光早早投向了德军在占领区内疯狂搭建的设施上——无线电中继台。 试问,当一台小巧的、只需要通信兵背着就可以自由活动的无线电收发设备在远隔百里之外的情况下也可以达到十公里内实时通讯的性能时,一个二战时期的队伍会凭借这项技术制定多么激进的战略呢?当军队的高层坐在德国的指挥中心内便可以即时地了解到任何一支队伍的情况时,他们又有什么理由不把战线向外延伸呢?在部队可以迅速调遣,情报优势形成代差的时候,他们又怎么会没有一打多的自信呢? 对于当下麻瓜的技术而言,在不铺设电话线或者中继台的情况下进行这种超远距离的通话或许是一件称得上天方夜谭的事情,但倘若有了魔法的帮助,这种事情也只是手到擒来罢了。 德意志的军官们得意于帝国克拉科夫研究所提供的这种超远距离无线电通话技术,他们不会去思考站在科学的角度这种技术能否实现,他们不懂科学,只需要懂得怎样将这项伟大的成果和自己毕生所学的战争艺术相结合,以怎样天降神兵的方式去屠戮那些宛若瞎子的对手。 纳尔逊并没有做一个战争贩子,他并没有尝试给纽蒙迦德盟友的军队配备什么炼金子弹、魔法航母之类超现实的武器,他甚至没有让魔法直接参与进这次技术的革新之中,设备仍旧是德军研究出的那些设备,技术也是那些技术,在建设“中枢”的过程中,纳尔逊利用巫师的施工队和魔法的高效,将适合德军波段的中继设备铺满了欧洲,在魔法的简化与炼金人偶的维持下,这些麻瓜们看不到的设施能够支持德军将实时通讯的范围扩展至整个欧洲。 而仅仅是这样一项“小小的突破”,便让整支部队变得目中无人起来。帝国的装甲部队胜券在握地开拔,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敌人,他们也能做到在每一处短兵相接的战场中形成以多打少的局势。 而只能依靠电报交流的盟军难以理解对手那神鬼莫测的机动性,他们甚至怀疑,德军的坦克会生孩子,像猪和狗一样,一生生一窝,长得又很快。 和纳尔逊预想的一样,德军的高层清晰地认识到,技术上的差距敌人可能也会很快突破,于是他们决心暂时不管背后那个庞大的红色帝国,反而在西线投入绝大多数的兵力,诱敌深入,再凭借信息的优势一举解决这些敌人。 进行反包围的军舰也凭借着先遣部队精确的情报支持,早早地在盟军尚未察觉的时候切断了他们海上的退路。 一场屠杀即将开始。 他们成功地将大量兵力调往了西线,成功地诱敌深入,在进行最后一步时,那些前线指挥官手里的光熄灭了。 原本还能偷空和家人聊天的军官们惊恐地发现,通讯兵背后的行囊里仿佛只剩下了一堆破铜烂铁,他们手中的听筒里只能传来一阵令人绝望的杂音。 而那枚代表着正在接收信号的小红点似乎永远都不会再亮起来了。 他们疯狂地命令通讯兵调整波段,可从听筒中传来的那些盟军的无线电节目却将他们心中的希望一点点抹去。 比在战场上做一名瞎子更恐怖的事情是什么? 是你本来还能看见,却突然成了一个瞎子。 此时的战场上风平浪静,固守阵地的德军内部早已是汹涌的惊涛骇浪,但这并不算什么,那些带兵深入的最狂热的队伍甚至已经分辨不清方向,他们仿佛成为了大洋中的一座孤岛,四面八方都是没有一丝声音的海水。 越是美妙的东西,越是需要付出昂贵的代价。 纳尔逊并没有向他们索取什么代价,只是将它收回了,在他打响响指的瞬间,整个欧洲范围内,那些躲藏在底下勤勤恳恳维护设备的炼金人偶们同时待机,在失去维护的几分钟内,以那一座座隐藏起的中继台为圆心,一片片区域陷入了沉寂的夜里。 冲锋在前的部队成了深陷包围的死子,准备进行反包围的舰队也成了游曳在海上的孤魂野鬼,恐慌的情绪弥漫在每一个了解内情的军官心中,但他们甚至没有地方诉说自己的害怕。 尤其是当一个人太久没有品尝过害怕的滋味,那股突如其来的恐慌便会摧毁他的理智。 有些陷入静默的军队指挥官早已用枪抵住了通讯兵的下巴,哪怕他们明白,当备用设备同样收不到声音时,一定是另一边出现了问题。 无数通讯兵捣鼓着包里的设备,等待着奇迹的出现。 “我是武装执行部队西线指挥部的弗朗茨少将,西线南区区队长。” 幸好,承担不了即时通讯功能的无线电设备起码还能当作无线电收音机使用,在无数担心马上就要吃枪子的通讯兵的疯狂努力下,西线的一些队伍成功接收到了来自帝国的声音。 “喂喂,能听到吗?(“该死,弗朗兹,快点宣读军令!”一些杂音在这位弗朗茨少将的身后响起。)” 失去通讯的军官们可不在乎这些,对他们而言,现在能从无线电设备中听到德语便是对他们最大的安慰了。 “咳咳……很遗憾地宣布,因为某些帝国内的蛀虫伙同犹太人的破坏,我们的无线电收发系统已经受到难以修复的损坏,在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们将失去为我们带来巨大优势的通讯设备。” 正在听广播的军官们心已经落到了肚子里,他们感觉它分明还在下坠。 “为了保存我们的有生力量,我命令你们尽可能地原路返回,退回我们修筑好的战线以内。”弗朗茨少将的声音有些无力,“另外,可能有西线南段之外的队伍听到了我的命令,你们的指挥官可能并不会下达和我一样的命令,但我还是建议你们暂且退入防御圈内,在情况明朗的情况下,再进行下一步的作战任务。” “需要提醒的是,你们现在听到的是广播,当你们听到我的命令时,敌人也已经听到了同样的情报……”弗朗茨沉默片刻,说道,“在通讯被切断的情况下,总部难以为你们提供什么帮助,士兵们,祝你们好运。” …… “凡是收获,便有价格。” 纳尔逊不顾房顶上落满的灰尘,一屁股坐在了中枢的顶端,他一只手拿着一台小巧的无线电收音机,另一只手握着魔杖指向它,收音机中正传来一声声堆叠的、噪杂的呼叫。 “可惜你们收不到回答了,”纳尔逊悲哀地摇摇头,时隔多年,他才承认,约纳斯的理想似乎只是一个存在于理想世界中的美妙幻觉,即便令战争加速,将冲突封锁在准备好的区域中,他还是需要以牺牲一部分人为代价,或许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无情的侩子手,都是杀戮的机器,都是战争的元凶,都是侵略的魔鬼,但总有那么些人是被裹挟的无知者或者无辜者,他终究拯救不了所有人,他苦笑道,“我以为拥有魔法的巫师对麻瓜而言就是神明,但我从来没见过如此狼狈的神。” 接着,纳尔逊举起收音机,转了转侧面的旋钮,又按住最上面的按钮,清了清嗓子,用字正腔圆的德语说道:“我是武装执行部队西线指挥部的海因克少将,西线北区区队长……” “也许汤姆才是对的,”把那台功能丰富的收音机丢到露台的角落,将魔杖随手放在身边,纳尔逊望着楼下变得杂乱的兵阵,感叹道,“如果真像他说的那样,直接给小胡子来一发夺魂咒,可能事情真的能够解决……” “那可没有什么用,纳尔逊。”一句平淡的男声忽然在纳尔逊身后响起。 纳尔逊吓得一激灵,一把抓住了手边的魔杖,不顾蹭了满手的灰,撑着地面弹了起来,闪身消失在了原地。 “不要紧张,我本来只想问问关于那些血咒女孩的事情,没想到你真在这里,”格林德沃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摇了摇头,他的脸上看不出一点儿生气,甚至隐约透出一丝兴奋,“我一点儿也不反对你做的事情,纳尔逊,只是我觉得,解决一个首领并不能解决他们整个国家的氛围,也不能解决他们对战争的渴望,更不能解决他们濒临崩溃的经济。” “格林德沃……” 纳尔逊站在格林德沃身后,握住魔杖的手缓缓垂下。 “没关系,纳尔逊,你做的足够好了,”格林德沃轻声说道,“不过你的压力确实太大了,你知道吗?喜欢自言自语就是压力大的表现。” “是这样吗?”纳尔逊的身影消失,又出现在了一开始的位置,维持着那个坐在地上的姿势。 “嗯,你做的足够好,也足够对,”格林德沃点点头,走到纳尔逊身边,他看看了地上的灰尘和纳尔逊风衣下摆上蹭到的土,终究还是没有坐上去,“麻瓜们总是那么愚蠢,他们把有限的精力和资源都投入到了彼此的争斗中去,这场战争本就是愚蠢的,国家的崩溃可以用无数种方式来解决,他们偏偏选择了最愚蠢的一种……由一名睿智的巫师终结这场愚蠢的战争,这与我看到的一模一样。” “你看到的?”纳尔逊抬起头,满脸困惑地望向格林德沃。 “是啊,这就是三年前,我将你接到纽蒙迦德时所看到的未来。”格林德沃丝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欣慰,“我就知道,纳尔逊,我就知道,那个人会是你。” “我并没有——”纳尔逊张了张嘴,又把它闭上。 “但凡有一点点脑子,哪怕是看不到未来的人都可以轻松预测,”格林德沃轻快地说道,“在没有你那点儿‘小小帮助’的前提下,以德国的国土面积、资源与人口是根本无法支持他们同时与数个与他们规模相当甚至比他们强大的国家开战的,如果我想得没错,在稳扎稳打的侵蚀下,他们可能会在明年遭遇这一场反攻,并且坚持不了一年就缴械投降。” 纳尔逊心中一凛,历史确实是这样的。 “但在你的帮助下,这个过程无疑被加快了数倍,”格林德沃脸上的快意溢于言表,似乎德国的麻瓜政府并非他的盟友,而是什么有着深仇大恨的仇人,“麻瓜也不傻,他们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国家、土地和人民已经被压榨出了最后一丁点儿潜力,而强行支撑无异于慢性死亡,当有一项足以影响战局的武器可以被很快运用到战争中时,任何一个有脑子的指挥官都会选择利用它来扩大战果,尤其是在不清楚自己的对手在什么时候才能赶上的情况下。” “这样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坐等失败,要么凭借这件武器孤注一掷,一举控制欧洲,他们毫无疑问地选择了后者……上帝欲其死亡,必先令其疯狂,”格林德沃总结道,“纳尔逊,对于他们而言,你就是上帝!” “然而我并没有改变什么——” “不,我说了,你做的很棒,”格林德沃打断了他,认真说道,“你完成了你的目标,停止了战争,减少了平民的伤亡,哪怕对于战败者,他们也能很快得到新生。” “你的那些撤退的指令,难道不是因为怜悯吗?虽然有些愚蠢,但还是蛮可爱的,”纳尔逊还想再说些什么,却没有插进嘴,格林德沃继续说道,“这几年来,你的每一次进步,我都看在眼里。事实总是在证明,我是对的。”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五章 黑胡桃木 “怜悯?” 纳尔逊摇摇头,说道,“我从来没有对什么人抱有过怜悯,尤其是面对侩子手的时候,我的冲动甚至比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来的都要强烈——我只是反感愚蠢,每个人的生命都有比死在战场上更大的价值,我相信他们会创造出自己的意义。” “这已经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怜悯了,”格林德沃轻笑道,“你又有什么权力去衡量别人的价值或者决定他们的去处呢?但你还是这么做了,而这其实都在我的预料之中,不管你信不信,我可能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你。” “没有人会比他自己更加了解自己。” “不,纳尔逊!” 格林德沃忽然出现在纳尔逊的面前,纳尔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站姿,周围的光线飞速流转,很快,两人已经身处一处林立着摩天大楼的现代都市,与真正的城市不同,这里的街道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位行人,甚至连行道树的叶子或者垃圾都见不到一片,楼房也只是简单的几何图形拼接,仿佛是一座放大的还未上色的模型,毫无细节,纳尔逊望着周围的景象,陷入了沉默。 当纳尔逊第一次走进这里的时候,他便认出了那令他朝思暮想的现代社会,但与心绪相反的是,这些年他总是在避免故地重游,就像感性的人不会再次踏足和曾经的爱人牵手的影院一般。 纳尔逊一方面困惑于格林德沃带自己来这里的用意,另一方面惊异于他对迷离幻境的掌握,相比似乎天生伴着迷失雾降生的自己,格林德沃对这方世界的领悟总在一次次地刷新自己的认知。 而这一切在下一秒都变得不重要了,格林德沃目光灼灼地望着纳尔逊,脸上写满了兴奋,这种表现对他这样一位善于隐藏自己的巫师而言是很少见的,很快,纳尔逊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 只见格林德沃将自己的双臂高高抬起,他昂首挺胸,以祈祷般的姿势望向两人面前的高楼,很快,这片凝固的纯白世界从两人的脚下发生了变化。 首先是格林德沃脚下的一方水泥砖,它突然有了颜色! 正是多年前在纳尔逊的梦中常常出现的那种红色的、沾满了泥土、刻画着重复的可以和另一块砖连在一起的花纹、出现在每一座城市每一条人行道上的砖块。 这一块砖仿佛穿越了时空,硬生生地挤过时代,出现在了纳尔逊面前。 “很漂亮的一块砖,不是么?”格林德沃饶有兴趣地研究着脚下的花纹,低着头说道,“对于现在的人而言,这种有花纹的地板一般会铺在家里,想想伦敦的土路吧,下雨天走在上面简直一言难尽。” 说罢,他用脚轻轻地在这块红色的地砖上踩了踩。 “咔——” 在纳尔逊的注视下,砖块的表面出现了一道横贯花纹的裂缝,紧接着,各种熟悉的颜色从砖块的裂缝中挤出,如同喷泉一般向城市的各个方向喷洒。 像是泼墨,又像是拖地,纳尔逊愣在原地,来不及躲避那些涌向自己的染料,但巧合的是,没有一滴燃料溅到两人,色彩斑斓的喷泉犹如神来之笔一般,为纳尔逊身边的每样景物都挂上了色彩,又恰到好处地恢复了它们本真的模样。 身边大楼映照着天空蓝色的玻璃幕墙,一朵云彩从大概二十楼的高度飞过,脚下锈迹斑斑的消防栓,腰部以下刷着白灰的行道树,绿色的柳叶间隙洒下灼热的阳光,但这并没有让纳尔逊产生哪怕一丁点儿的不适,相反,他沐浴在炽热的太阳下,如同一株绿色植物一般呼吸自如。 “我很好奇,这是什么?”纳尔逊回过头,正看到格林德沃用脚扒拉着人行道上一道图案特殊的明黄色砖块,“看起来上面的路是留给行人的,不得不说,我喜欢这些挡太阳的树,不过中间这条黄线又是什么呢?” “那是盲道,专门留给盲人行走的道路。” “哦,原来如此!”格林德沃恍然大悟,“上面的花纹应该是给他们分辨走向的,这就是你看到的未来吗?如此……” 他像是一时之间找不到什么形容词,闭上了嘴巴,场面一度变得尴尬起来。 “如此脆弱。”格林德沃忽然换了一种语气,冷冰冰地说道,“我不知道这是多少年后的未来,但是他们似乎和现在没什么本质的区别,事实上,在我看来,这和几百几千年前人类智慧初开时都没有什么区别。” 他弯下腰,把手指轻轻地插进地砖的缝隙中,用力一挑,那块满是裂痕的砖块便碎了一地,露出下面湿润的泥土。 “在文明的虚掩下,人们信奉的还是野蛮,”格林德沃用两手捏住一只不断蹬着腿的蚂蚁,随手把它丢到了一边,“金玉其外,实则败絮其中,当我以为这个世界将会迎来莫大的进步时,它呈现给我的却始终只有失望。” 接着,格林德沃抬起头,望向天边,顺着他的目光,纳尔逊看到一架闪烁着红灯的飞机正从天边的云彩中斜插下来,型号似乎是波音767,又似乎是757,他有些记不清楚了。 “纳尔逊,我们看到了同样的未来,”格林德沃挺直腰杆,背着手注视着飞机撞向城市中最高的大楼,“可惜,你一直是个温柔的人,你能看到未来的人们为出行不便的人们准备的设施,你能看到他们会行人提供的荫蔽,你能看到漂亮的大楼和水晶宫一般的玻璃幕墙,但我却看到了,不管过去多少年,内耗与无限制的纷争仍旧是世界的主旋律。” 那架飞机缓缓地撞到大楼,机头像粗制滥造的铁皮一样被瞬间拍扁,而在飞机的冲击下,大楼在下一秒钟被拦腰斩断,下半截微微颤抖,而上半截绝望地向地下滑落。 这场对灾难的模拟没有其他的目击者,没有一位遇害者,甚至连钢筋绷断、玻璃碎裂、油箱爆炸、碎石坠地的声响都没有传来,在这种默片般的观感下,灾难反而显得愈发可怖起来。 “你瞧,”格林德沃捡起被远处爆炸气流吹来的两份报纸,似乎为了佐证他的话一般,版头照片上的政客面色惊恐而愤慨,他将两张报纸递到纳尔逊的面前,“世界还是在使用不同的语言,人们的沟通依旧存在隔阂,在灾难当头的情况下,不同立场的人们依旧在相互指责,他们不会去第一时间思考如何解决问题,反而专注于推诿责任,多么可悲啊。” 他松开手,红色的厉火瞬间将两张报纸吞噬,望着在强气流中飞向天空的灰烬,格林德沃轻轻拍了拍手。 两人的周围突然出现了无数的行人,他们行色匆匆,对一旁的小巷中发生的犯罪熟视无睹,反而低头看表,甚至加快了脚步。 紧接着,劫持着人质的匪徒、进行巷战的军队和霸凌弱小的混混,如同舞台剧谢幕的演员一般,一边进行着自己的暴行,一边在两人身边的小巷中走进走出。 “这就是你想保护的平民,这就是你期望给予机会的麻瓜,”格林德沃嗤笑道,“你觉得他们会珍惜你赏赐的机会吗?甚至他们都不会知道,自己的苟活完全来自于你的怜悯,我支持你做所有想做的事情,但是我真的想要问问,你所作的一切,真的会让他们感恩吗?” 纳尔逊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望着小巷中一位被拦住索要钱财的瘦小年轻人,他揉了揉眼睛,记忆早已变得没那么真切,他早已忘了,在这个时候,他究竟是被霸凌者还是施暴者,或许都是。 “我注意到,你已经很久没用你的魔杖了,”格林德沃似乎真的如他所说,对纳尔逊的事情如数家珍,“黑胡桃木与龙心弦的搭配,十四英寸,十二树已经帮你去除了英国魔法部在上面附着的踪丝,但我却总是看到你用另外一支魔杖施法,我想你自己清楚这是为什么。” “那支魔杖更适合变形术。” “哦,纳尔逊,你又开始不坦率了,”格林德沃耸耸肩,说道,“在英国最好的制杖大师奥利凡德的理论中,魔杖的性质和它主人的特质往往相互辉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当你使用那支黑胡桃木魔杖时,你发现自己曾经得心应手的魔咒出现了一丝滞涩,这种情况在之后愈演愈烈,以至于到后来使用它对敌时你只能选择游击,每一个复杂的、大威力的魔法甚至没有你从路边捡来的树枝好用,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 “尽管奥利凡德在每一种材质上都加上了‘强大’之类的形容词,但我们都知道这只是为了卖货,实际上,黑胡桃木在多如牛毛的材质中也是只能交到天才手中的那种,但是对于使用自己的巫师,它有一个苛刻的要求,”格林德沃盯着纳尔逊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它需要使用者时常叩问自己的内心,只有对自己真诚的人才能发挥出它最大的魔力,纳尔逊,告诉我,你是从什么时候感觉到使用它时力不从心了呢?” 纳尔逊默默地将手插进口袋,握住了那柄在十一岁那年花费七加隆十三西克购买的魔杖,它抖了抖,似乎在回应自己许久没有一同并肩作战的主人,又似乎是在抗拒这个自欺欺人的伪君子。 “你对麻瓜战争的态度,便是你对自己的态度,”格林德沃用鹰隼般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纳尔逊,异色的瞳孔中仿佛有无数种情绪缓缓流转,“你渴望战争,渴望身处其中,搅它个天翻地覆,让你的仇人损失惨重,你想要迁怒,你想要毁灭,你想要屠杀,你想要让带给你痛苦的人付出代价,你比任何巫师更像一个巫师,你高高在上,你足不沾尘,你坐在中枢的楼顶用一个响指便让他们几年的努力付之东流,你像是玩弄蚂蚁一样玩弄着那些目不识丁的军曹,你给了他们希望,又在最后的时候亲手将他们摧毁,最有趣的是,你的手上没有沾一滴血。” “这样可以让战争更快结束。”纳尔逊握紧口袋中的魔杖,轻声说道。 “是啊,你总是这么理性,你可以用囚徒的数量推理摄魂怪的繁衍,你可以毫无波动地将人命放在天平上衡量,但是你总是在关键的时刻退缩,”格林德沃的语气高亢起来,他张开双臂,无数不同型号的导弹从四面八方向这个城市袭来,“我不知道什么在束缚着你,但你明明可以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你拥有别人没有的一切!他们打仗对你而言只是在下军旗!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你明明能够看得更远,你明明能够带领他们走向更美好的未来!” 格林德沃双手一挥,一道无形的屏障在城市上空展开,将雨点般的导弹尽数拦下,行色匆匆的路人停下脚步,对屏障上空出现的那位穿着长风衣戴着软毡帽的巫师顶礼膜拜。 “是因为你舍不得侵犯他们的自由吗?是因为你不想伤害他们的自主吗?是因为你尊重他们的尊严吗?”格林德沃的声音困惑中带着激昂,“相信我,当你能够带给他们每个人各司其职、资源无穷无尽、没有冲突、没有战乱的世界时,他们自己会把那些无聊的东西踩在脚下的,这才是我们这样的巫师的天职!” “不,你错了,格林德沃。” 纳尔逊从口袋中抽出黑胡桃木魔杖,轻轻地指向格林德沃,霎那间,头顶灾难的景象完全崩碎,周围繁忙街区上膜拜的行人也顷刻间消失,整个世界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有些道路变得更加宽阔,有些小路变得愈发逼仄,但它们终究不再是格林德沃眼中那副秩序井然一成不变的模样,街边年轻的母亲在用树叶逗弄怀里的孩子,远处的小贩和客人熟络地砍价,街角的学校里,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在球场上奔跑(没人垫脚),他们或许没那么好,但也没有那么糟。 “在这个世界上,或许每时每刻都有冲突发生,但更多人的生活仍然与此无关,你把残酷的自然丢进智慧生物的社会里本来就是一种谬误,”纳尔逊手腕翻转,周围的景象如同被打碎的玻璃一般四散崩溃,他将目光投向格林德沃,勇敢地与其对视,坚定地说道,“人的能力、品行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也许有优劣之分,但人没有。” 格林德沃望着纳尔逊魔杖上萦绕的点点银光,沉默良久,忽然挑起嘴角,消失在纳尔逊面前。 “我,拭目以待。”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六章 溪边的威尔特宁 “抱歉,我的老朋友。” 站在克拉科夫高出所有建筑的中枢穹顶之上,隐隐透着硝烟味的西风裹挟着沙尘向纳尔逊袭来,却又在临近他的时候分向两边,望着缓缓西沉的太阳,温暖的橙光在此刻的氛围中显得异常突兀。 风将纳尔逊的风衣吹向身后,一个月不曾修剪的纷乱金发也张扬地在脑后飞舞着,让他站得笔直的身影如同一杆斜插在战场上的旌旗。 斜阳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影子的边界在被染成橙色的屋顶上显得黑白分明。 遥远的天边,一群不该出现在那里的白鸽像大雁一般排成排从夕阳的余晖前飞过,在不远处军士紧迫的操练声愈发显得悠然自得,这些操练声倒像是专门为它们的影子准备的配音。 影子投到纳尔逊的身边,从他的脸上、身上掠过,最终落到身后的屋顶上,像一群在火焰中挣扎的、不服输的乌鸦,它们张开翅膀、张大嘴巴颂唱着报死的歌谣。 纳尔逊的风衣在愈发猛烈的狂风下向后展开,屋顶上,一只昂首傲立的鹰隼冷冰冰地盯着头顶聒噪的禽鸟。 他用双手捧起手中的魔杖,轻轻地将它捧到面前,如同数年前第一次在奥利凡德的魔杖店里遇到它时那样,做出了和汤姆当年一样的动作。 纳尔逊低下头,将没有血色的嘴唇轻轻地贴在了许久未用而有些干燥的杖柄上,轻轻地吻了上去。 “你好啊,我的老朋友。” 纳尔逊垂下手,握住魔杖,杖尖凝聚出星星点点犹如萤火的银光,光芒尽管微弱,但在依旧强烈的夕阳下仍然那么显眼。 他像是在和自己的魔杖说话,又像是在和背后影子中的隼攀谈。 紧接着,他的小臂肌肉绷紧,抬起胳膊,向着前方用力一挥。 空无一物的前方突兀地亮起了密集而均匀的小光点,这些空气中最细微的水汽或许在大多数人看来微不可察,但在纳尔逊的眼中却无比明显。 纳尔逊闭上眼睛,那些离散的小水珠猛地聚集到他的周围,并将他整个人都完全笼罩起来,如同给一张照片添上了陈旧的滤镜一般。 很快,被水雾包围的纳尔逊从中走出,留下原地初具人形的水雾愈发凝实,当他转过身时,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正笑靥晏晏地望着自己,他的发梢还有一丝蓝色,一滴水珠正顺着鬓角流向下巴。 水雾凝聚的纳尔逊冲他轻轻点了点头,好奇地模仿着他的动作。 在魔法的控制下,他的面容和体态飞速变化,每一秒都变化成一位纳尔逊曾经见过的人,不多时,在纳尔逊记忆中留下形象的人已经不剩几位了,而他对流水的变形也掌握得愈发娴熟起来。 纳尔逊低下头,望向自己的双手,对于巫师而言,有时候成长就是这么简单,明明自己和半天以前并没有什么区别,但似乎又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格林德沃连珠炮弹般的狂轰滥炸下叩问自己的内心,纳尔逊终于得到了自己魔杖的认可,同时,属于他的记忆与宿命在此刻合二为一,纳尔逊终于拥抱了自己,高傲又怯懦的灵魂终于变得完整,经年积累的知识也在此时重要找到了宣泄口,如同滔天的江河一般奔涌而出,这番谈话明明没有谈论任何与魔法相关的话题,甚至纳尔逊的内心也依旧存在迷茫,但他终于终究是改变了。 纳尔逊感觉到自己体内属于古老巫师家族的魔力在活跃着,它渴望着自由,渴望着宣泄。他的手腕灵巧地翻转,面前水雾凝成的人形再次一分为二,一男一女两位成年人站在自己面前,男性身披绣着金边的蓝袍,女性身着一袭黑裙,他们手拉着手,冲着自己点头微笑。 他感受到了手中魔杖心脏跳动般的雀跃,感受到了那些无处不在的水汽的亲近,此刻,被称为“溪边的威尔特宁”的巫师终于在沉寂十几年后再次出现在了世界上。 他再次闭上眼睛,两个人影合二为一,约纳斯·尼克劳斯的身影在纳尔逊的面前渐渐清晰,但他没有睁开眼睛,没有将多年来内心压抑的情绪倾诉,更没有扑入眼前幻象的怀中。 约纳斯望着面前长大了的外甥,微笑着点了点头,摘下头顶的软毡帽,如同十年前玩闹时一样,将它戴到了纳尔逊的头上。 此时,纳尔逊终于睁开了眼睛,面前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重新化为水汽融入了干燥的空气之中,最后一点儿太阳的余晖倾洒而出,在他的身后画出一道小小的彩虹。 纳尔逊摸了摸头顶,柔软的头发,有点儿湿,他嘿嘿地傻笑了一声,消失在了原地。 “……滋滋……敌人……反攻……滋滋……” 留在原地的收音机靠着楼顶的围栏,仍然在做着自己最后的工作。 …… “真是大开眼界。” 纽蒙迦德,踩着履带穿行在集散中心后“魔法工业区”中的汤姆按捺不住心中的震撼,站在一座百米高的钢铁城堡顶端啧啧称奇,从纽蒙迦德的生活区向这个方向看,只能看到郊外苍翠的群山和连绵的森林,没想到倘若走对了路径,原本应该是农田的地方却构成了另一番天地。 这般足以称得上宏伟的建筑只不过是集群中稍显普通的一座,脚下沾满黑色油污的履带和林立在城市间的巨大齿轮给了他一种穿越时空的梦幻之感,据巴里所说,这些齿轮仅仅起到高架桥的承重作用,它们之所以长成这样,只取决于工业区策划者的审美。 “这是一个符号,代表着每个人在自己的岗位中辛勤工作,他们的工作环节紧密勾连,最终让一个人的能力转化为远超一个人的效率。”巴里如是说道,“齿轮这种结构,在麻瓜的机械中负责传动动力,很美,不是么?” “很美……”汤姆点点头,问道,“你们每天可以生产多少东西?” “这我不太清楚,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巴里摆摆手,说道,“那边有一家糖果厂,每天生产的糖果足够给全英格兰的小孩每人发一颗,但它隔壁的魔药铺,招牌的鲜血药水则需要两周才能生产一打。” “鲜血药水?”汤姆困惑地说道,“我记得那是为吸血鬼发明的血液替代品,纽蒙迦德连这种魔药都要生产吗?” “当然,”巴里挑挑眉毛,“世界上能够生产的所有魔药,在纽蒙迦德都能见到产出,我们的魔药有世界上最丰富的种类。” “不,不,”意识到巴里会错意的汤姆摆手解释道,“我不是说你们的技术达不到,只是好奇你们为什么生产这种魔药,毕竟世界上的吸血鬼可不算多,会购买它的就更少了,能够制作鲜血药水的巫师花两周能够制作更多更值钱的东西。” “您这是大多数专精魔药的巫师常有的想法,说句实话,有些狭隘了,里德尔先生,”巴里解释道,“我们的魔药工厂当然会做许许多多能够换成大把加隆的魔药,但在这种效率下,做的越多,赚的越少,事实上,我们已经成功让世界上几种常见魔药的价格降到了原来的几成。” 汤姆回忆着英国的魔药价格,确实,对角巷始终维持着经年不变的产出,但在翻倒巷中,越来越多来路不明的便宜好货已经成为了大多数巫师的选择,连斯拉格霍恩教授有时候都会抱怨这几年魔药是越来越难卖了,转而去制作一些更高难度的定制魔药去贴补家用。 据他所知,已经有不少对角巷中的正规店铺在偷偷收购翻倒巷中的货物,加上自己的包装便宜卖出去,他们甚至也没少赚,汤姆点点头,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说句不谦虚的话,从魔药到家用魔法道具,从最基础的魔法防护斗篷到炼金器材,你从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的魔法商店购买的商品,拆开以后可能都会有纽蒙迦德的烙印,”巴里自豪地说道,“我们的产量多到超乎你的想象,甚至已经将多余的产能用于生产非魔法的商品与麻瓜进行贸易,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自然会把目光投向那些高端的、封闭的产业,比如给吸血鬼特供的药剂,试想一下,如果你是一个吸血鬼,轻而易举地就从某间店铺中找到了鲜血药水,试问你之后为了其他商品而购物的时候,会不会再次选择这里呢?” “你们这样赚不到什么钱,”汤姆挑了挑眉毛,“投机倒把的人反而赚得更多。” “我知道有些巫师会偷偷把我们的货物用他们的价格卖出去,但我们不在乎,相反,我们比任何人都要期望他们这样做,当那些巫师习惯于用我们的产品赚快钱时,他们也在一步步地丢掉自己的传承几百几千年的技艺,和未来的加隆比,这些只不过是些小钱罢了,”巴里似乎对汤姆的表情极为满意,笑着说道,“我相信当一切公之于世时,所有人都会震撼,在震撼过后,那些落后的家伙们会感到恐惧的!” “你们给我看这些,难道就不怕我给你们的对手通风报信吗?”汤姆反问道,“难道你们不打算让我走了吗?” “怎么会呢?里德尔先生,您是纳尔逊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巴里咧了咧嘴,说道,“您也不会这么做的,给庸人通风报信有什么意义呢?您瞧,我们也没抢了您的声音,我们甚至愿意把利益拱手让给你们带来的那群人。” “这是图什么呢?”汤姆感觉有点儿牙疼。 “您是明事理的人,”巴里说道,“不然我也不会带您来这里,难道你不认可物美价廉的商品、更高的效率、更少的竞争、巫师们更好的生活和更伟大的利益吗?” “真有意思,”汤姆的余光瞥到不远处一座工厂的门口与一位黑袍巫师相谈甚欢的博洛克斯一行人,低下头,眼中的红光一闪而逝,他用牙齿轻轻咬了咬下嘴唇,又抬起头,“纳尔和我讲过,上世纪英国的麻瓜干过和你们一样的事,他管这叫做倾销,你们这样做,也想当世界的霸主吗?” “那有什么意思呢?里德尔先生,”巴里摇摇头,“不要对我们怀有成见,我承认,我们当中的一些人确实因为急功近利做了一些激进的事情,但是这些都改变不了我们的决心,纽蒙迦德的巫师为了同样的理想聚集在一起,我们的身后是所有巫师,是整个世界,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真有意思。” …… “不行,绝对不行!” 霍格沃兹,邓布利多的办公室中,纽特拍着桌子,梗着脖子望着他最尊敬的老师,能让向来随和的他用这种语气反驳,难以想象邓布利多之前说了什么话。 “我是绝对不可能控制神奇动物去做这种事情的!”纽特撑着桌面站起身,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也控制不了他们,而且,这和你曾经教我的不一样,我还以为这只是一件纯粹的赛事!” “曾经是,”邓布利多摇摇头,“但这次真不是。” “你有想过后果吗?”纽特拎起挂在椅背上的衣服,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巫师之间争权夺利真是再无聊不过的事情,”宾斯教授透明的身体幽幽地从邓布利多身后的墙壁中飞了出来,“阿不思,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会发现,所谓的一时王者,在几百年以后都只是教科书上的一个名字罢了,历史是会不断纠错的。” “借你吉言,卡斯伯特教授,”邓布利多揉着太阳穴,放松着紧绷的神经,“我也希望能活到你这个年纪。” “真的,哪个巫师赢了,哪个巫师输了,对巫师而言有什么区别吗?”宾斯教授语气平淡地说道,“你不如多关心关心更加危险的东西。” “什么?卡斯伯特教授,难道城堡——” “阿不思,你觉得你会成为下一任校长吗?”宾斯教授打断了邓布利多的话,用一双乳白色的大眼睛瞪着他,“如果你觉得会,那么跟我来吧,城堡里的那个东西似乎又醒了过来。”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七章 皮皮鬼! 1876年的一个下午,刚为格兰芬多与斯莱特林三年级学生上完黑魔法防御术课程的阿芒多·迪佩特卡着下课铃抱着教案走出教室,但面前的如沼泽般泥泞的走廊却拦住了他的去路。 与其说走廊如沼泽般泥泞,倒不如说它确实变成了沼泽,阿芒多很清楚,没有任何一位学生有勇气对他做这样恶劣的恶作剧,而整座学校中胆敢做出这种事的只有一人。 不,或许用“人”来形容他并不恰当。 阿芒多皱了皱眉头,这令他本就深刻的川子纹更加显眼了,不少学生挤在他的身后向前张望,更有甚者已经小声地交头接耳起来。 他有些不满,转过身,人群霎那间安静下来,一个个站得笔直,噤声无言。 阿芒多满意地点点头,把教案递给最近的一位学生,抽出魔杖,指向走廊。 “皮皮鬼,不要做这些无聊的事情。” 走廊上的沼泽瞬间消退了,露出干净的地面和地毯,他向后伸出手,身后的学生赶忙把教案塞进他的怀里,阿芒多抱着教案,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无趣的小老头,迪佩特这个爱哭鬼,刚刚毕业就成了小老头!” 皮皮鬼呼啸着飞过走廊,声音越来越想,他抱着一堆脏东西从阿芒多的身边冲了过去,溅了他一身泥点子,阿芒多面色难看地用魔法清除了身上的污秽,加快脚步走进办公室。 留下皮皮鬼在原地将手里的污物搓成团向滞留在原地的学生射击,飞在空中狂笑着,“阿芒多·迪佩特,又瘦小,又落魄!比脸大的鹰钩鼻,长得像扑克!” 阿芒多站在办公室的房门后,把教案丢到一边,无奈地用双手揉了揉太阳穴。 对于阿芒多·迪佩特而言,秩序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东西。 在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地点做规定的事情,从不涉足规定之外,不给他人添麻烦,也不会让别人给他添麻烦,从小阿芒多便坚持着这样的信条。 从五岁时魔力第一次爆发打碎了床头的鱼缸、害死了心爱的金鱼时,他便对所有超出控制范围内的事情深恶痛绝,在他看来,只要所有人、所有东西都按照既定的轨道运转,那么令人手足无措的意外便永远不可能出现,那样的世界一定没有悲剧、没有危险。 阿芒多清楚地知道,仅凭一己之力不可能消弭世界上的意外,他也没有对其他人进行要求的权力,所以在青少年时期,他只好严于律己,每天定时定点地起床睡觉、就餐学习,每周固定地在周二下午带好护具打两把魁地奇,在霍格沃兹的七年间,他每天都刻板地重复着第一天进校的生活。 果不其然,刻板的习惯使他的生活变得愈发安稳,在他的求学生涯中,唯一两次发生意外都是在自己没有按时起床之后。而发生在他身边其他人身上接踵而至的意外也令他对自己的理念愈发笃定。 作为霍格沃兹的优秀学生,毕业后的阿芒多如愿以偿地成为了母校的黑魔法防御术教师,在他看来,这些调皮捣蛋的学生在长大成人后难免会遭遇各种各样的危险,黑魔法防御术作为自保的武器无疑是对他们最重要的学科。 同时,他也不忘将自己的理念延伸到课堂上——不允许迟到早退,不能交头接耳,甚至连作业的行间距都进行了明确的要求,在拥有了教师的身份后,他终于能够以自己的标准去要求自己的学生。 许多那个年代的霍格沃兹学生都认为,阿芒多·迪佩特就是学校里最严厉、最偏执的老师,但他的严厉令人肃然起敬,毕竟没有人会觉得一个对自己严格的人会对别人宽松,虽然每每回想起他的课堂时总是想不到什么美好的回忆,但他们黑魔法防御术的本事倒是人人都没有落下。 工作几年后,阿芒多并没有在与孩子的接触中为自己的性格添上一丝一毫的柔软,反而对这些懒散的学生愈发愤怒,他觉得他们的行为在不断将自己置于险地,那些危险的恶作剧,那些危险的夜游,那些危险的逃学……这些与自杀无异的行为始终令他难以理解,他也下定决心,从学校的教育开始,扭转这些学生惫懒的性子。 但人的天性又怎么可能被这样简单地束缚呢?霍格沃兹的入学年纪可是十一岁,哪怕毕业了,也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半大小子,年轻人喜爱玩乐、喜欢刺激,这又如何扭转呢? 晚餐后的阿芒多敲响了管理员兰科罗斯·卡尔佩的房门。 “奇怪,今晚没有学生要来禁闭……”兰科罗斯带着睡意的声音从门后,传来,他拉开房门,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望向站在门口的客人,在看清阿芒多的瞬间,他便挺直了腰板,“迪佩特教授,您怎么来了?” “今晚吃饭的时候没见到你,就想着来看看,”阿芒多扯动嘴角的肌肉,露出一个有些瘆人的僵硬笑容,闪身挤进了门里,“看你这样子,那群调皮捣蛋的小家伙又让你累着了?” “是啊,”兰科罗斯揉了揉头发,让本就乱糟糟的发型看起来像一只烫了头的狮子,“格兰芬多的那个韦斯莱精力真是太旺盛了,我真的搞不懂这一家人是怎么了?他爸爸和我一届,当年几乎每年都会给他们学院扣五十分!他每天都想去禁林里钻钻,听说明年他有个表弟要入学,哦,天呐!我甚至难以想象他们两个人一起折磨我的场面!” 顺手带上了门,兰科罗斯摊开手抱怨道,似乎很久都没有什么人和他聊这些话题了,他的话匣子马上打开了。 阿芒多有一句没一句地应和着,事实上,从今天之前,他很少与兰科罗斯打交道,而阿芒多也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在其他方面的能力,当他想要让自己显得如沐春风时,任何人都会觉得他值得亲近。 在抱怨了几分钟后,兰科罗斯便已经觉得阿芒多是霍格沃兹中少有的和他胃口的老师了,尤其是在对学生的态度方面,阿芒多也觉得这位管理员颇有见地——严格的校规和管理更有利于学生的成长——两人很快在这方面达成了一致。 “阿芒多,如果你当校长就好了!”兰科罗斯拍着大腿,摇头晃脑地说道,“学生就应该做学生应该干的事,如果我当年能好好学习,也不至于溜回母校做一个管理员了……哦,我不是说母校的不是,只是觉得如果能做一个像你这样受人爱戴的教授一定会很好吧!” 兰科罗斯的眼中流露出憧憬的神色,一场谈话下来,他对阿芒多的称呼已经从“迪佩特教授”变成了更加亲切的“阿芒多”。 “还远着呢,我连院长都不是,”阿芒多一只手搭在桌上,轻轻地敲击着,摇摇头说道,“兰科罗斯,你可不能这么想,教授也不比你高贵到哪去,事实上,霍格沃兹可以没有校长,但一定不能没有管理员,再者说,我也不是什么受人爱戴的教授。” “阿芒多……”兰科罗斯的眼中流露出感激的神色,他望着阿芒多,郑重其事地说道,“我听说过你的事情,很多学生都说你太过严格了,但我觉得他们只是太年轻,不懂——他们现在或许不会理解你,但是等他们长大了,一定可以领会到你的良苦用心。” “希望如此吧,”阿芒多轻轻摇摇头,说道,“我们的初衷是一样的,都是为了能让霍格沃兹的学生有一个更好的未来……” 看着用力点头的兰科罗斯,阿芒多趁热打铁地说道,“但我们现在就有一个让霍格沃兹的学生更加安心学习的好办法。” “什么?” 望着面色激动的兰科罗斯,阿芒多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明白,这个心思单纯的城堡管理员已经被自己说动了,接着,他挺直腰板,轻声说道,“皮皮鬼,有他在一天,学生们就会有一天不能安心学习,这个幽灵是霍格沃兹的顽疾,是时候把它从城堡中永久地驱逐了。” “皮皮鬼?”兰科罗斯的脸上露出复杂又挣扎的表情,时而厌恶,时而害怕,不多时,他从桌下的抽屉中拿出一本厚厚的页脚泛黄的册子,摆到桌上,将它推到阿芒多的面前,“事实上,历代的城堡管理员都尝试过将这个顽劣的家伙从城堡里赶走。” “它可不仅仅是顽劣。” 阿芒多翻开册子,从汉克尔顿·亨布尔这位又四巨头亲自委任的管理员开始,历代管理员为驱逐皮皮鬼做出过各种各样的尝试,但仍然在霍格沃兹活跃的皮皮鬼仿佛嘲讽一般地对他们一再强调:你们失败了! “看样子只有管理员尝试解决过这个问题,难道霍格沃兹就没有一位教授觉得它影响了正常的教学吗?”阿芒多眉头紧锁,继续向下翻看着,“这又是什么无稽之谈,皮皮鬼并非幽灵,而是城堡诞生的精灵,它是历代生活学习在霍格沃兹学生们情绪具象化的产物?学生们情绪具象化的产物怎么可能是一个调皮捣蛋,除了恶作剧以外什么都不会的鬼东西?” 看着面色难看的阿芒多,兰科罗斯回想着对册子里记录的对抗皮皮鬼的可怕后果,嚅嗫着嘴唇提议道,“阿芒多……我们是不是换个——” “不,正是因为一次次的忍让与妥协,才让皮皮鬼越来越肆无忌惮、无法无天!哪怕它真的诞生于城堡,那也是城堡的毒瘤,而非精灵!”阿芒多摇摇头,打断了兰科罗斯的提议,目光坚定地说道,“之前一直是管理员在努力,我并不认为这是因为他们能力不足或者皮皮鬼太过强大,只是你们太过于势单力薄了,我想,如果但凡有一位教授的帮助,也不会是这种结果。” “是吗?”兰科罗斯有些底气不足地问道。 “是的,”阿芒多点点头,把册子翻到了最后一页,“这页的东西是你写的吧?你明明已经构想了一整套对付它的办法,为什么不把它付诸实践呢?” “我……”兰科罗斯沉默片刻,轻声问道,“你觉得可行吗?” “再好不过了。”阿芒多拿起册子,站起身来,“不打扰你休息了,这本册子借我看看,明天吃完早饭,我们一起去找摩尔校长。” …… 一个月后,兰科罗斯设想的陷阱在霍格沃兹地下室的一处走廊中央架设起来,他用一些皮皮鬼无论如何都无法抗拒的武器作为诱饵,用一个巨大的、施加了各种封锁咒的钟形罩作为陷阱的基本结构,在陷阱周边施加了数不清的围堵咒后,兰科罗斯在走廊尽头默默等候着。 如他所愿,皮皮鬼很快落入了陷阱。 皮皮鬼像剧本中写好的一样,完美地被钟形罩罩了起来。 兰科罗斯得意洋洋地走上前,拍了拍钟形罩,打开一处小阀门,冲里面大吼大叫的皮皮鬼嘲弄道,“这就是恶作剧的下场。” “是吗?”熟悉的声音在兰科罗斯脚下响起,皮皮鬼从施展了严密防护咒的地板里轻松钻出来,狂笑着抓住他的脚踝,把他吊到了头顶的吊灯上。 “哈哈哈,大傻子卡尔佩,你的陷阱真的脆!吊在灯上哭唧唧,拍张照片惨兮兮!” 皮皮鬼捧着一台相机冲着倒吊的兰科罗斯疯狂拍照,嘲弄的叫声回荡在整座城堡中。 他是最纯粹的幽默与恶意的完美融合,但此刻的笑声中只剩下了恶意。 兰科罗斯准备的武器和魔咒瞬间成为了皮皮鬼的工具,在没有魔杖帮助的情况下,所有施加在走廊中的魔咒被无限地增殖到了霍格沃兹的每个角落。 皮皮鬼似乎真的是城堡的精灵,经历过这件事的人每每回忆起当时的场面,都会忍不住感叹:“没错,连城堡都在帮他!”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八章 城堡的意志 皮皮鬼似乎拥有远超巫师想象的魔力,尤其是在城堡中,他几乎是无敌的,除非有人能够对抗这座存在千年、被施展了无数魔法的古老城堡,和那些在城堡中生活的过人们留下的印记。 矮小的皮皮鬼用那些几乎拥有无限火力的武器武装了自己,令他看起来就像一台缩小版的战争机器,他肆无忌惮地在城堡中横冲直撞,毫不顾忌地冲着人群开火。 而这一切,只是为了自娱,在皮皮鬼看来,他现在的行为和之前的那些恶作剧并没有什么不同,他的恶作剧向来是就地取材,学生和老师用什么,他就用什么——这些附加了魔法的弯刀、十字弩、短枪和大炮不也是来自于兰科罗斯设下的陷阱吗? 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些足以杀死任何一位缺乏防备的巫师的陷阱,竟然拿一只“幽灵”毫无办法,被吊在灯上的兰科罗斯也尝到了恶果,在被吊起来的这段时间里,他没有一秒不是处于对自己准备的那些武器的恐惧当中。 好在皮皮鬼的关注点只放到了玩闹上,尽管魔力强大,但并没有有效运用的手段,对其他人的攻击也没有什么章法,这也使得高年级的学生和教授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甚至还能分出精力在保护低年级学生的同时组织一定程度的反击。 阿芒多再次站了出来,为自己的计划收尾,他说服当时的校长尤普拉西娅·摩尔先组织疏散学生,将那些兴致勃勃的小家伙们转移到安全一些的霍格莫德,疏散工作进行了整整三天,而校园内的对峙也进行了整整三天之久。 阿芒多此刻无比后悔自己一时冲动的计划,那天找过兰科罗斯后,他有些兴奋,躺在床上久久未眠,第二天早上还起晚了几分钟,这可能是他打记事起第三次晚起床,但他似乎完全没有想到前两次晚起床造成的严重后果。 以至于他暗暗发誓,以后一定早睡早起,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未来,他将面临一个又一个不眠之夜。 参加这场“大战”的教授们并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提起这件事,因为这似乎根本称不上一场战争,似乎连战斗也算不上,没有敌人的战斗怎么能称得上是战斗呢?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觉得自己可以轻而易举地战胜一个只会恶作剧的幽灵,但尴尬的是,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找到他,甚至连打个照面的机会也没有。 皮皮鬼似乎能够预知到城堡中每个人的动向,像一张标注了所有人名字的活地图一般,哪怕施展了幻身咒或者变化成阿尼马格斯的教授也会被他立刻发现,紧接着便是当头射来的一梭子弩箭。 “这也不是个事儿啊……”无奈的摩尔校长实在难以接受长时间的对峙对教学造成的影响,最终同意与皮皮鬼谈判,在一众教授在城堡里挨了三天打以后,她召回了这些无奈的大巫师们,带着始作俑者阿芒多走进了城堡的大门。 …… “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呢?”邓布利多跟着宾斯教授的身后,前往一条位于霍格沃兹地下,废弃已久的走廊。 “那个管理员被救出来了,在灯上被吊得不成人样,第二天就辞职了。”宾斯教授头也不回地说道。 “我是说那位……皮皮鬼。” “哦,你说他啊,”宾斯教授想了想,似乎在努力将这些不重要的事情从他塞满历史的记忆中挑出来,说道,“他列了一张单子,上面写满了他提出的条件,最终尤普拉西娅·摩尔在上面签了字。” 他轻飘飘地穿越进一扇栓满铁链的大门,空灵的声音从门后传来,“但是他还想继续恶作剧,最终制止他并非学校中的任何一名教授,反而是一位幽灵,斯莱特林的巴罗,我也很好奇他凭什么能让皮皮鬼那么怕他。” 邓布利多有些费力地取下大门上拴着的已经生锈结块的铁链,推开门走了进去,刚一踏足这条走廊,他就看到了满地明晃晃的刀刃。 “踩上去一定很痛。”他低头看了看脚下,小心翼翼地下脚,这些刀刃经过了六十多年还是那么锋利,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外界的侵蚀,和门上的锁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些闪烁着寒光的机关藏在暗处,指向走廊中央一座扣在地上、刻满繁复魔纹的钟形罩,钟形罩的上方,一盏落满灰尘的水晶吊灯断了一半,藕断丝连地挂在半空,几条看起来就很脆弱的黄铜色锁链垂落下来,似乎因邓布利多推开大门而流通的空气摇晃起来。 当整盏灯都跟着铜链摇摆起来时,邓布利多身体后倾,表情怪异地说道:“该不会……” “砰!” 巨大的撞击声回荡在整条走廊中,原本坐落着钟形罩的地方已经完全被扬起的灰尘遮蔽,注意到一点寒芒的邓布利多眼疾手快地用脚下的刀变出一块巨大的盾墙,立在自己和宾斯教授身前。 “谢谢你,阿不思,”宾斯教授穿过盾墙,慢悠悠地飘了出去,任由一柄柄锋利的小刀穿透自己的身体,“不过幽灵是不会被刀子伤到的,这也是当初他们设置这样一座针对‘幽灵’的陷阱时我一直没有开腔的原因。” “咳咳,”邓布利多绕过盾墙,往正面一看,这些小刀除了刀柄的位置全都没入了盾内,甚至没有发出什么声响,让人很直观地了解到了它们的锋利程度,他皱了皱眉头,挥动魔杖,“旋风扫净。” 一阵清风吹过,走廊中的尘土一扫而空,中央的钟形罩看起来没有丝毫损坏,反倒是周围散落了一地水晶灯的碎片。 “所以他提出了什么条件?”邓布利多向着宾斯教授的方向跳着前进,终于,他被找落脚点这件事弄得有些烦,挥手造出了一座低矮的小桥,踩了上去。 “允许他每周在一楼的男盥洗室游一次泳,赋予了他合法乱丢厨房里过期面包的权利,并且用学校的资金为他买了一顶精心夫人亲手制作的新帽子。” “嚯,”邓布利多挑挑眉毛,“那确实很贵,以前有人送了我一顶,我自己都舍不得买。” “别白费心思了,阿不思,”宾斯教授难得地幽默了一回,“我是不可能羡慕你的,众所周知,幽灵没法戴帽子。” “不过说真的,如果早知道让这位皮皮鬼安生下来的代价这么小,他们一定不会花这么多心思,”邓布利多用脚尖踢了踢脚下的刀刃,看着皮鞋上的划痕,揶揄道,“专门修一个盥洗室的代价不见得比这些东西大。” “是啊,但是谁又能先知先觉呢?”宾斯教授飘到钟形罩旁,用手抚摸着上面闪烁的魔纹,繁杂花纹的角落里有一行稚童般歪歪斜斜的字迹,他挥手招来邓布利多,“能在开始前就知道结果的人毕竟只是极少数。” 邓布利多没有回答他的这句话,只是走到钟形罩旁,缓缓地念出上面的句子。 “大傻瓜们不可能把皮皮鬼从家里撵走,皮皮鬼发誓,只要霍格沃兹需要皮皮鬼,皮皮鬼就一定在!” 这句话的下面画了一个丑丑的笑脸,像是在嘲笑每一位读到这句话的人。 “我专门研究过他,当年汉克尔顿被这家伙折磨得死去活来时,他曾经就邀请过所有教授讨论过皮皮鬼的问题,”宾斯教授飘在一旁说道,“很多人都以外这是萨拉查家的家养小精灵成精了,但是事实并非如此,这么些年对于它的猜测,我更详细的便是第十三任城堡管理员的说法——他就是城堡的精灵,是城堡情绪的具象化。” “城堡的精灵?”邓布利多的语气中透着不解。 “对,这里的精灵并非指某种魔法生物,而是说,他就是城堡诞生出的生物,他既是城堡,又是城堡的孩子。”宾斯教授解释道,“我曾经尝试复原过他的魔力,这也是我作为幽灵能够手捧教案的原因,事实上,在你的学生纳尔逊对我分享了他对情感魔力的研究后,我才完善了自己的猜测。” “纳尔逊……吗?” “是的,你难道不觉得皮皮鬼的行为方式很像一个小孩子吗?他不知道自己的能力,不知道危险,不知道对错,只是由着自己的性子,做一些小孩子才喜欢的恶作剧。” “事实上,我并不清楚,毕竟我没见过他。” “好吧,阿不思,”宾斯教授顿了顿,继续说道,“想必你也很清楚,哪怕一栋由麻瓜修筑的屋子,在被巫师常年累月居住后,也会产生一些奇特的现象,更不用说本就属于斯莱特林家族的这栋古老城堡,尤其是每年都有成百上千的年轻巫师在其中生活学习,你知道的,巫师一生中魔力最活跃的时间就是在成年之前。” “我明白。” “在很久以前,还没有霍格沃兹的时候,小巫师的魔力暴走是一件很场景的事情,尤其是在他们成长最快的青少年时期,但是当霍格沃兹开始招收全英国的小巫师后,这种情况变得很少见了,”谈笑间,宾斯教授便透露出一个不小的秘密,“霍格沃兹的城堡上被四巨头施加了许多魔法,专门用来疏导小巫师们活跃的魔力,并把那些逸散出的魔力收集起来,用来维持城堡内魔法的运转,几百年来,这些积累的魔力只会越来越强大。” “就是这些魔力创造了皮皮鬼吗?”邓布利多感叹道,“真是神奇。” “是,也不是,城堡是没有想法的,创造他的,应当是生活在霍格沃兹中的每一个人,”宾斯教授把手搭在钟形罩上,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作为幽灵,我和他打交道算是比较多的,别看他每天咋咋呼呼,但实际上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很少能交到什么朋友。” “这倒是有点像学校里的有些孩子。”邓布利多也叹了口气。 “这正是我想说的,他是生活在霍格沃兹中每个人性格与想法的结合,喜欢调皮捣蛋的学生占了绝大多数,他们不敢反抗教师的权威,但总想跳到制度之外,这便形成了他最基本的性格,但他同时也渴望朋友,渴望获得新奇好玩的东西,又像教授一般,觉得学生们都应该听他的,他是每个人在城堡中留下的烙印,”宾斯教授一口气说完一大段,总结道,“但是当城堡遇到危险时,他往往是第一个冲上去守卫自己的家园的。” “是这样吗?”听完宾斯教授对这个素未蒙面的神奇家伙的形容,见多识广的邓布利多也觉得难以置信,他只觉得矛盾,却又觉得有理有据。 “是的,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宾斯教授摇摇头,继续说道,“在你入学的时候,阿芒多·迪佩特便已经是校长了,还记得他在入学信里的说过的话吗?” “记得,”邓布利多回忆道,“那严格的暑期规定让我以为是错把校规寄过来了,没想到真正的校规比那还严格……但是这和皮皮鬼有什么关系吗?” “学前的高要求让学生一开始就没有了反抗的想法,这可能是皮皮鬼在迪佩特当上校长后减少活动乃至完全消失的原因——很多人都这样认为。” “完全消失……”邓布利多琢磨着宾斯教授的措辞,问道,“您似乎不这样认为?” “没错,如果他真的消失了,城堡里的其他机关应当也会沉寂下来才对,但你应当吃过那楼梯不少苦头。” “没错,”邓布利多点点头,“我年轻的时候确实找不到路,还摔过好几次。” “如果说幽灵是城堡的记忆,师生是城堡的灵魂,那么皮皮鬼就是城堡本身,只要霍格沃兹依然存在,他就会存在,”宾斯教授抚摸着钟形罩上那串歪歪扭扭的文字,轻声说道,“就和他说得一样,只要霍格沃兹需要他,他就一定在。” “先不论霍格沃兹是否真的需要人来做恶作剧,那么他怎么消失了呢?” “这也是我找你来的原因,”宾斯教授盯着邓布利多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本来这些事情应该由校长告诉你,但是我们现在找不到校长,只能由我来说了。霍格沃兹作为一件非凡的魔法物品,除了校长拥有操控它的绝大多数权限外,生活在城堡中的学生、幽灵也会受它庇护,我想皮皮鬼也借此拥有一定的能力,他其实自始至终都没有把校方的驱逐当回事,那只不过是另一种恶作剧罢了——六十年前,一位四巨头曾经共同的敌人在城堡的地下借着萨拉查留下的一条保护城堡的生物苏醒了,皮皮鬼为了保护自己的家,独自去将它清除了,我们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蛇怪?” “原来你知道……但是从那之后,他就消失了,直到梅丽莎·塞克斯在二十年前发现了他的踪迹。” 正文 第二百四十九章 里德尔级长 当产年大雾的城市突然下起了雨,行人便几乎看不到什么了。 伦敦西郊,一处难以被称为公墓的乱葬岗中,一块肮脏的大理石静静地躺在靠里的地方,和靠外的其他坟茔相比,这里荒草丛生,似乎很久都没有人踏足了。 雾都今天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空气被荡漾得有些迷濛,汤姆静静地站在大理石板的正前方,腰杆笔直,一身黑色的西装被雨水打湿,板正的黑发在雨水的冲刷下失去了原有的形状,变得柔软妥帖,湿漉漉地粘在头皮上,覆盖住他苍白的紧缩的眉头,但他的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忧郁或者自怨自艾的情绪,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石板,看不出内心的想法。 纳尔逊撑着一把黑伞,伞柄上还挂着收起的另外一把。 站在汤姆身后的不远处,望着眼前沐浴在雨中的朋友,他不自觉地握紧了伞柄,骨节分明的手显得愈发嶙峋,他捧着一束似乎已经用不上的小百花,摩挲着食指上那枚造型简陋的黑色戒指,轻声说道,“汤姆,你想见见她吗?” 他的声音似乎被无处不在的雨声掩盖了,汤姆没有回应,只是僵硬地维持着一开始的姿势,从他正在滴水的上衣下摆可以看出,他已经在这儿站了好一会儿了。 梅洛普·冈特,这位蹩脚的女巫在冈特家族中饱受欺凌以至于离家出走,尽管离开了那个堪称魔窟的家,但她的结局似乎并没有比自己的父亲好多少,起码马沃罗带着儿子用典当家里财物的收入过了最后几年维持温饱的日子,但梅洛普最终却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死在了一家破败孤儿院肮脏的产床上,而她的遗体也和那些死在伦敦街头的流浪汉一起,在举行了草草的弥撒后,一起被埋在了这片破败至极的公墓之中。 大理石上刻着几个被泥土填满的数字,汤姆弯下腰,用手将石板上的秽物细细抹去,十几分钟过去,石板表面反倒更加泥泞肮脏了,甚至连原本的字迹都看不清楚,而汤姆那一双干净的手也变得比地上的泥土更加不堪。 纳尔逊也举着伞,在他的身后安静地站了十几分钟,望着汤姆那堪称笨拙的动作,他感觉看到了几年前的自己。 “需要帮忙吗?”雨越下越大,纳尔逊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向前递去,这件外套比汤姆的衣服干些,但是也已经湿透了,这把伞就如同汤姆的母亲一般,它确实存在,却起不到什么在风雨中庇护伞下人的作用。 “不用,”汤姆的声音异常沙哑,他缓缓扭过头,他这次听清了纳尔逊的话,僵硬地点了点头,伸出脏兮兮的手,“谢谢。” 纳尔逊把外套向前一丢,它随即落入了汤姆的手中。 他把纳尔逊的外套摊开,铺在大理石板上,把它当用抹布用力地搓着,望着石板上在暴雨的冲刷下逐渐清晰的字迹,他站直身子,低头望着石板。 ———— 1927.1 这个月死了不少人,我们甚至不知道他们当中某些人的名字,但希望上帝宽恕他们此生的罪。 ———— 字迹有些熟悉,汤姆抬起头,望着灰白的天空,任由雨水在自己脸上肆意地流淌,他瞪大眼睛,张开双臂,像一个刚被送进寄宿学校的孩子在第一周的周末冲向母亲的怀抱一般。 “真可怜。” 汤姆毫不留恋地转过头,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用魔法把它烘干后丢向纳尔逊,再捡起大理石板上那件已经变了颜色的脏兮兮的外套,毫无顾忌地把它搭在肩上,他走向纳尔逊,低头钻进了伞下,接过纳尔逊手里的花,随手丢在石板旁。 望着纳尔逊用拇指搓动的戒指,他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并不想和她说什么……而且,她可能也这么觉得。” 纳尔逊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自己都不相信汤姆·里德尔与梅洛普·冈特之间会有什么亲子之间的情感,但……他们终究是母亲和儿子。 这种时候,什么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他只能让自己握着伞的手更加坚定一些,并且偷偷把伞盖变大了一点儿。 “我们走吧,”长时间站在雨中让汤姆的嘴唇变得苍白,他强忍着哆嗦的欲望,在裤子上擦干净手,拉着纳尔逊的胳膊走向公墓的出口,“上帝怎么配原谅别人?” 两个人跳过泥地上的水池,艰难地走在这条比来时更难走的土路上,汤姆用纳尔逊都听不清楚的事情小声说道,“只有人才能原谅别人。” “你说什么?”纳尔逊把伞向汤姆的方向写斜了斜,小路狭窄,两人只能打一把伞。 “没什么,”汤姆摇摇头,说道,“我是说,真是可怜,那么多坟头,我甚至都不知道她被埋在哪一个下面。” “她会知道的。” “她还是别知道的好。”汤姆撇了撇嘴,两人走出墓园,来到了一条还算宽阔的小路上,他摘下挂在纳尔逊伞柄上的黑伞,撑起后走到一边,终于打了个哆嗦。 天气似乎也在和他开玩笑,他刚撑起伞,雨便停了,甚至连云也很快被随之而来的风吹散了,他俩竟然就这样碰到了伦敦难得的大晴天,虽然出了太阳,但风却让湿漉漉的汤姆觉得愈发冷了,纳尔逊见四下无人,挥挥魔杖,烘干了汤姆身上的衣服。 汤姆无奈地笑笑,收起了刚刚撑开的伞,两人一起向西城的方向走去,在他们身后,一弯并不明显的彩虹偷偷地从天边露出了头。 在两人走后,那束落在石板旁的小白花被一股骤起的疾风吹散,白净细小的花瓣飞得到处都是,当疾风沉静,花瓣慢慢悠悠地落到地上、树旁和水坑里,它们很快融化进土壤中,并在几分钟内生根、发芽、抽穗、开花。 很快,那处破落的公墓里便开满了这种叫不上名字的小白花,尽管设施和墓碑依旧破烂,但总能够让地下的人安眠了。 在这样的天气中,这样的年经,很少有伦敦市民会选择来这般远的地方,纳尔逊和汤姆难得地享受了一路的宁静,直到一只有些眼熟的猫头鹰从远方飞来。 它充满激情的啼叫令西郊愈发静谧,汤姆抬起手,让猫头鹰落在自己的胳膊上。 它的腿上绑着一支金属信筒,爪子上也抓着一个小包裹。 “吉尔福德庄园大道,纳尔逊·威廉姆斯先生与汤姆·里德尔先生收。” 信筒里只塞了一封信,上面却写了两个名字,汤姆无语地把信递到纳尔逊手里,解下了猫头鹰脚下的包裹。 “霍格沃兹经费这么紧张吗?连给两个人写两封信的钱都没有了吗?” “可能邓布利多知道我们两个这个假期一直在一起吧,”纳尔逊拆开信封,里面的信纸上正是邓布利多标志性的那种圈圈套圈圈的字体,他仔细阅读着信上的内容,说道,“就是一些课本之类的东西,他还让我转告你,包裹里的那枚徽章是给你的。” “他怎么知道读信的会是你?”汤姆关注点有些奇怪,他一边解着包裹上打死的绳结,一边问道,“还是说如果读信的是我,内容就会变成让我转告你吗?” “可能邓布利多知道你喜欢拆包裹吧。”纳尔逊看了看和绳结斗争的汤姆,抽出魔杖点了点。 随着绳结的解开,汤姆很快打开了包裹,包裹中,一个精巧的木盒映入眼帘,汤姆打开木盒,露出里面那枚小巧的勋章——白银材质的勋章上镶嵌着一块硕大的盾形绿宝石,一道绶带状的银条将宝石固定在徽章上,上面刻着一枚被银蛇缠绕的字母P。 “真不错,以后我就可以明目张胆地夜游了,”纳尔逊探过头,满意地观察着汤姆手中的级长勋章,一边可惜地摇摇头,说道,“我还以为会是男生代表呢?” “五年级只能当级长。”汤姆揶揄道,“可惜不是你。” “肯定不是我啊,毕竟我在伊法魔尼待了三年那么久,怎么可能当级长,”纳尔逊撇撇嘴,说道,“说不定在伊法魔尼接着读下去,我就可以当校长了。” “那敢情好,我们以后可以办一个两强争霸赛。” 不论再怎么掩饰,汤姆对这枚勋章的喜爱也能够被任何人轻易察觉,他美滋滋地把勋章在自己胸口笔画着,纳尔逊甚至比他还要高兴,“你这是已经钦定了校长职务吗?” “我可没这么说过,这是假消息。”汤姆假装严肃地说道,很快两人笑作一团,而探望梅洛普为汤姆带来的伤感也很快烟消云散了,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很少有什么东西能让他长时间的愁眉苦脸,当然,也很少有什么东西能让他放下形象地喜笑颜开。 猫头鹰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咕咕咕”地叫了起来。 “为什么你在天上飞的时候叫声像老鹰,下来就变成了鸽子?”汤姆解开扣在猫头鹰腿上的环扣,说道,“我出来得急,没带什么吃的,等开学了我让人去喂你。” 猫头鹰“咕咕”地哼了一声,振翅飞走了。 “下面是什么?”打发走猫头鹰,纳尔逊好奇地问道。 “我看看,”汤姆从包裹下面抽出一件被油布包裹的细长硬物,上面贴着一个写着纳尔逊名字的便签,他用手揣摩着硬物的质感,皱着眉头说道,“好像是一把剑?” “让我看看是什么……”纳尔逊接过油布,将它小心地打开,以防里面的锐器划伤自己的手。 “他不会把格兰芬多的宝剑留给你了吧?”汤姆狐疑道,“如果是的话我们就快集齐四巨头的遗物了。” “你见过这么短的剑吗?”纳尔逊打开油布,露出一柄看起来普普通通、毫无装饰、制式古老的短匕,上面森然的寒芒时刻提醒着他,这是一件大杀器。 “邓布利多是什么意思?”纳尔逊挑挑眉毛,从裤兜里摸出一枚小圆球变成一只银色的手套附着在手上,捏住匕首的柄将它拎了起来,握紧后戳向身旁的大树。 下一秒,匕首径直没入了树干之中,只有握把露在外面。 纳尔逊拔出匕首,摇摇头,“好锋利!但是这是什么意思呢?” “油纸上有字。” 汤姆出言提醒,纳尔逊低下头,在之前被匕首遮挡的位置看到这样一句话:“米勒娃最近有些繁忙,在听说你学会了阿尼马格斯以后,她拜托我教你一些变形术的进阶——你需要学会如何用变形的魔力对抗其他类型的魔法,这把匕首上施加了许多魔咒,而它的材质也不宜变形,下学期开学后我将用它来展开对你的课外辅导,在假期的剩下几天,你可以先行预习一番。” “真让人摸不着头脑。”纳尔逊摸了摸脑壳,摸到了头顶的问号,用力把它按了下来。 “搞不清楚,不过这把刀看起来挺好的。”汤姆舔了舔嘴唇,“他可能看你身体素质好,便专门为你准备了一件近身肉搏的武器。” “我等会儿就用它来戳你。” 纳尔逊举起匕首比划了几下,两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很快走到了之前生活的街区,汤姆和纳尔逊准备回家取点送给孤儿院的东西,交给科尔夫人后再前往巫师世界。 原本还算有人气的街区此时变得行人寥寥,而以前那些说得上话的邻居也看不到几个,这倒也省去了打招呼和寒暄的功夫,也让两人乐得清静。 汤姆习惯性地敲了敲门,接着拿出钥匙,准备直接进去,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房内很快传来的小跑着靠近大门的声音,纳尔逊和汤姆目光一凛,注视着门内的响动。 他们这才发现,许久未打理的花园已经被清理过了,虽然没什么花,但杂草几乎都被清理干净,纳尔逊只觉得离谱,几小时前,他还和汤姆坐在客厅里喝茶,而那些防盗措施也完全没有触发。 很快,大门的把手动了动,吱的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 正文 第二百五十章 开学前的小插曲 “吱——” 门开了,一个戴着报童帽的小脑袋从门缝挤了出来,看到克里斯蒂安的面孔,汤姆的脸色马上臭了下来。 克里斯蒂安倒是没什么奇怪的反应,见到纳尔逊和汤姆,她把门推开,露出了站在她身后的另一个女人。 “哎呀,汤姆,纳尔,”贝拉姨妈冲纳尔逊和汤姆挥挥手,笑着说道,“好久不见,你们都长这么高啦。” 纳尔逊和汤姆都愣住了,他们甚至想过房子里面埋伏了几百个刀斧手准备宰了他们,汤姆甚至连魔杖都抽出来了。 但他们却从来没想到是贝拉远渡重洋地回到了这里,和几年前离开时相比,贝拉简直没什么变化,发型、衣着、面容和几年前一模一样,她依旧瘦弱,看起来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跑了。 她穿着一袭朴素的灰色长裙,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只是看起来有点儿灿烂过头了。 纳尔逊的眉毛微微跳动,没有多说什么。 克里斯蒂安搀扶着她,走下台阶,来到汤姆和纳尔逊面前。 “汤姆,别对你妹妹这么凶,”汤姆一会儿摆着臭脸盯着克里斯蒂安,一会儿表情激动地看着自己,看着汤姆这魔法一般的变脸,贝拉笑道,“进来吧,我给你们炖了汤。” 汤姆还没从贝拉回来的震惊中缓过来,有些茫然地和纳尔逊一起进入了房子里。 从贝拉离开伦敦的那天起,纳尔逊和汤姆便很少与贝拉相见了。 汤姆少有离开伦敦前往法国的机会,唯一一次还是借着找老汤姆的机会,找了贝拉一趟,而纳尔逊身份敏感,他不知道法国的巫师有没有给自己拉什么清单,所以只能尽量避免在唯一的亲人周边露面,尽管给姨妈生活的房子周围设置了许多防护魔法和魔法道具,但贝拉可能都不知道自己的外甥曾经来过。 她居住的地区很早就被德军占领了,但他们似乎见不到这块地一般,从来没有派什么军队驻扎进来,这让她在小镇中的生活犹如世外桃源一般。 回英国的前一天,两人还通过中枢前往了法国,远远地看了贝拉一眼,那时候她的眉宇间还有太多挥之不去的忧郁。 “一位你姨父曾经的同事联系了我,”餐桌上,贝拉轻声说道,“据说德国人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突然坏了,前线那边一边撤退一边溃败,很快战线就要到法国这边,我住的地方也很快会受到波及,所以他提出要送我过来。” “我姨父的……同事?”纳尔逊想到了之前和约纳斯一起被袭击的那位主编。 “可能是同事,也可能是战友、同学什么的,反正是老朋友,”贝拉侃侃而谈,将她一路上搭乘各种交通工具的惊险故事绘声绘色地讲出来,引得餐桌上一片惊呼,“总而言之,我还是第一次享受这样有趣的旅途……对了,你们两个为什么不吃东西?” “刚刚刮风,我吃了一肚子土,现在没什么胃口,”纳尔逊点点头,望向克里斯蒂安,说道,“克莉丝,我记得放假前你好像还问了我飞来咒的要领?现在学会了么?” “什么?”克里斯蒂安捧着碗,眼神有些迷离。 “放假时间,就不要聊那些了,”贝拉揉了揉克里斯蒂安的黑发,说道,“不用管他们俩,先吃饭吧。” 纳尔逊扭过头,望向汤姆,而汤姆正巧也转过头望向他,两人同时点了点头,紧接着,两人同时消失,下一秒,出现在房间的另一边,汤姆抱着克里斯蒂安,取出一瓶粉末往她的嘴里倒了点儿,而纳尔逊则警惕地望着眼前的贝拉,轻声说道,“你把她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了?”贝拉放下手里的酒杯,挑了挑眉毛,反问道,“纳尔,你和汤姆在干什么?” “实不相瞒,我吃惊地并不是姨妈为什么会回家,而是她怎么在不会幻影移形的情况下在一天的时间内从法国跑到伦敦,我还以为麻瓜的交通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发展得这么快了。”汤姆半蹲在地上,让克里斯蒂安呈拱形趴在自己腿上,用力拍打着她的后背,很快,克里斯蒂安开始剧烈地呕吐起来,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草药味,他抬起头,盯着贝拉的面孔,说道,“而且,请不要顶着那张我最重要人的脸,这样真的很恶心。” “贝拉”没有说话,只是面带忧色地望着两人,但表情难免有些表演过度的嫌疑。 纳尔逊轻轻挥动魔杖,房间内的地板下发出一阵“嗡嗡”的响声,或许只有老天爷才知道他对武装自己住处的兴趣,这个顶着贝拉面孔的家伙胆敢摸到自己家里……虽然不惊动警报确实是有些本事,但也无异于羊入虎口。 做完这一切,他走到汤姆身边,握着魔杖抵在克里斯蒂安的额头上。 “是摄神取念,还有混淆咒,”纳尔逊挑了挑眉毛,说道,“怪不得她不说克莉丝来之前的事情,还一个劲地在那儿说猫头鹰,原来是不知道……那我先去看看贝拉姨妈,有什么事情用双面镜给我留言。” “我都给她说了大脑封闭术很重要!”汤姆举起魔杖,看起来想要敲克里斯蒂安的头,但终究没有落下去,他有些懊恼地抬起头,告别纳尔逊,“你去吧。” 纳尔逊点点头,消失不见。 经过几轮“转机”,他终于到达了贝拉的所在地。 贝拉果然还待在之前的小镇里,维持着数年如一日的生活状态,她似乎找了一份工作,气色也好了不少,看起来已经有些能够走出约纳斯的离世带给她的阴影了。 纳尔逊还专门多观察了一阵,这片世外桃源在他的影响下果然没有受到太多战争的影响,他挖出埋在土里专门用来侦测敌情的炼金人偶,得到的回答是最近没有外来者来过这里。得知情况的纳尔逊长舒一口气,如果那个伪装成贝拉的家伙不是从克里斯蒂安那里得到的情报,那这件事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临走前,他想了想,在贝拉的信箱中留下了一张便签。 再次看到汤姆是在圣芒戈魔法医院的病房里,汤姆阴沉着脸坐在病床旁,床上躺着睡着的克里斯蒂安,护士们都是绕着汤姆走的。 “什么情况?”纳尔逊按照汤姆的留言找到病房,走到汤姆身边。 “没什么情况,”汤姆向床上躺着的克里斯蒂安努努嘴,说道,“我已经问过了,那家伙来自一个反巫师组织,想要抓一些默然者回去培养,据说已经盯上她好几年了,这次派了那个家伙带她回去,结果他自作主张,在摄神取念后发现了我们,所以带着被混淆咒影响的克莉丝过来埋伏我们,专门变成了一贝拉姨妈的模样。” “他?”纳尔逊挑了挑眉毛,“男巫吗?那家伙人呢?” “被魔法部的人带走了,”汤姆说道,“我没地方放他,只好拎着他和克莉丝直接来了圣芒戈,好在这里有傲罗值班,我就直接把他交给傲罗了,据说这家伙的那个反巫师组织里有不少默然者。” “第二塞勒姆?” “你知道?好像是这个名字,”汤姆说道,“在他的记忆中,有人直接袭击了他们的总部,把攒了好几年的默然者全部带走了,这令他们元气大伤,只好出来找在这些连默然者都不是的小巫师……专挑弱者下手,真恶心。” “有人直接袭击了他们的总部?”纳尔逊挑了挑眉毛,轻声说道,“我想我可能知道这是谁干的……等等?你用了摄神取念?” “他也用了。”汤姆板着脸望着床上的克里斯蒂安。 好在她的伤势并不重,摄神取念并没有造成什么后遗症,只是混淆咒带来的伤害需要静养几天,这对于危机四伏的巫师生活来说只能算是小插曲。 汤姆和纳尔逊在对角巷订了房间,一边采购下学期的课本与材料,一边往返于圣芒戈和对角巷之间,等待今年九月一日的霍格沃兹特快发车。 …… “没想到级长竟然还有专门的车厢。” 纳尔逊靠在霍格沃兹特快级长专用车厢的沙发上,愉快地和几位同级的级长打着招呼,他的手边放着一盘坚果,咬得嘎吱嘎吱响。 “不是,你为什么在这儿啊?”汤姆面带嫌弃地从更衣室中走出,来到纳尔逊身边,从盘子里挑出一枚圆润饱满的松子丢到嘴里,揶揄道,“同学,你应该早点儿回自己的车厢,我们马上就要开始巡查了,如果不老实待在车厢里,你可能会给自己的学院扣分哦。” 他已经提前换上了校服长袍,打上了一条绿色的领带,将级长徽章端正地别在胸前,搭配着他那扬着下巴的站姿,看起来神气极了。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纳尔逊白了他一眼,抓起一把坚果丢向站在一旁正紧张地打领带的德怀特,说道,“是德怀特见我在外面找不到座位,才叫我过来的,你说是吗?德怀特?” 德怀特手忙脚乱地伸出手接坚果,它们却在空中停下,排好队,一颗颗地跳入他的手心,这番插曲让这个有些紧张的小伙子轻松下来,笑嘻嘻地说道,“是的是的,那些新生也太吵了。” 在面对学校里几百号掌握魔法又精力充沛的姑娘和小伙子时,管理员和教职工们往往会感到力不从心,所以校方不仅设置了学院杯用来配合校规,也会在每年从各学院的五年级学生中选拔出最优秀、最有人缘的学生任命为级长,除此之外,学校还会在七年级学生中任命两位男女生代表,曾经的米兰达·戈沙克便是其中之一,级长与男女生代表一起配合教师一起管理霍格沃兹。 拉文克劳的级长便是德怀特,这个热心肠的小伙子和纳尔逊关系不错,成绩也很优秀,被同学们称为拉文克劳中的格兰芬多,纳尔逊也没有想到最后称为拉文克劳级长的人竟然是他,毕竟德怀特上学期扣的分也不少。 “你知道另外两个级长是谁吗?”汤姆把起雾的车窗当作镜子,调整了一番自己的领口,向德怀特问道,“快点儿吧,我们应该已经有些迟了。” “趁着新生还没进校,抓紧时间欺负欺负,以后碰到个捣蛋鬼真指不定是谁欺负谁。” “赫奇帕奇的级长应该是波莫纳,”德怀特还在和自己的领带作斗争,思索片刻,说道,“格兰芬多的我不太清楚,我也是刚到,不过那边的女更衣室打开过,我想她应该是个女孩。” “她应该是个女孩,真是完美的推理,”汤姆皱着眉头看着德怀特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的打领带技巧,走上前用魔杖帮他打了个结,“她当然不可能是个男孩。” “说起来,格兰芬多高年级和低年级的学生都很厉害,但是这一届的好像不怎么出名,”德怀特在车窗上照了照,满意地点点头,“如果让我在五年级学生里找一些擅长翻墙钻洞的,我可以数出来一大堆,但是如果让他们当中的某个人当级长,我并没有什么想法。” 德怀特耸耸肩,继续说道:“反正等会儿就要见到了,纳尔逊,你要一起来吗?” “你们去吧,”纳尔逊摆摆手,“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我想我可以在这儿睡会儿。” “哼哼,你可别睡过头了,”汤姆跟在德怀特身后,离开了车厢,一边威胁道,“等到你再睁开眼时,发现已经被卖到了南美洲。” “你会叫我的,不是么?”纳尔逊打了个哈欠,枕着双手靠在了沙发背上。 “我可不会,你去割橡胶吧。”汤姆走出级长休息室,顺手带上了门。 休息室隔音保温的效果都很好,纳尔逊枕着柔软的沙发,很快闭上了眼睛。 …… “起床了,换上你的衣服吧,你不会等会儿要穿着这身衣服参加开学宴会吧。” 汤姆的声音从纳尔逊头顶传来,他打了个哈欠,扭了扭发酸的脖子,看到了窗外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的巨大城堡。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一章 新学期,新教授,新的分院仪式 开学典礼前,纳尔逊早早来到了斯莱特林的长桌坐下,和初到霍格沃兹时相比,他已经很难为这种复有仪式感的庆典感到兴奋了,取而代之的是如生活般的习惯,这一天没什么不寻常的,但没有这一天却是万万不能的。 对他而言,每年的今天都相当重要,即便是在伊法魔尼游学的时候,纳尔逊会在每年开学的这天坐在小屋的房顶,望着东边霍格沃兹的方向,分院帽那一声声“格兰芬多!”、“拉文克劳!”、“斯莱特林!”和“赫奇帕奇!”的呼喊,仿佛能远隔重洋真的来到他的耳边。 今年,他总算能真正地用自己的耳朵听到这些足以影响小巫师一生的话了。 似乎看出他兴致不高,阿尔法德也没有来打扰,至于汤姆,则是作为级长在远处维持着秩序,纳尔逊得以在众多学生营造的噪杂交响乐中寻找一刻安宁。 他望着高台上的教职工长桌,最中央的高背椅换上了华贵的紫色天鹅绒罩子,他有些好奇,今年的开学典礼会有校长出现吗?据安德烈所说,阿芒多校长的状态可算不上好。 纳尔逊有些口渴,对着空荡荡的餐桌轻声说道:“橙汁。” 一杯色泽诱人的橙汁凭空出现,还有一串字迹在桌布上浮现——“少喝点儿,美味还在后面。” 字迹很快消失,它们看起来有些熟悉,但没什么辨识度,像是某个家养小精灵写的,纳尔逊摇了摇头,端起橙汁抿了一口,他打量着周围的学生,在相邻的格兰芬多长桌中央,大病初愈,脸色尚有些苍白的克里斯蒂安正在和旁边的同学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矮胖的穆迪在边缘的位置面带憧憬地盯着在斯莱特林长桌旁游荡的汤姆的背影,如果对他说“以后你会被没鼻子的汤姆杀死”,想必此刻的他是决计不会相信的,在格兰芬多长桌的末尾,一个高个子男孩满脸严肃地端坐着,将屁股下面的椅子压得摇摇欲坠,鲁伯·海格的面庞还是如同纳尔逊初见他时那般稚嫩,但个子又窜了不少,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来这已经不属于正常人的身高了。 想到很久没和海格见过面了,纳尔逊有些愧疚,曾经在对角巷里饭店的他还对米勒娃与菲利乌斯答应过要在学校照顾海格,可是一转头自己就离开霍格沃兹了,他端起橙汁又抿了一口,这杯橙汁似乎是用整个橙子鲜榨的,隐约带着一丝果核的苦味和橙皮的涩酸涩,他把杯子放下,准备开学以后找海格聊聊。 这时,汤姆已经绕到靠近格兰芬多长桌的那边,他看着不远处面容严肃的海格,笑着点了点头,海格也回了他一副大大的笑脸,汤姆这才继续把注意力集中在斯莱特林这帮精力无穷、嗓门又大的小家伙身上。 “汤姆和海格很熟吗?”纳尔逊向身旁的阿尔法德问道。 “啊?什么?”阿尔法德扭过头,“海格?是格兰芬多的那个大个子吗?” “没错。” “是挺熟的,”阿尔法德回忆道,“我有时候能看到汤姆让人带着海格在霍格莫德买东西,有时候自己也会去,怎么了?” “啊……那就好。”纳尔逊点点头,说道,“我答应了米勒娃要照顾他来着。” “米勒娃·麦格吗?”阿尔法德的消息很灵通,“很快她就能自己来照顾他了,我父亲说,霍格沃兹的校董会今年面试了几位新教授,米勒娃·麦格就在其中。” “她真的来了?”纳尔逊感叹道,“真年轻呢。”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霍格沃兹现在的变形术教授是邓布利多……不过今年教学估计会松一点儿,毕竟,大家的关注点可能都不会在课堂上。” 听到他的话,纳尔逊明白,即便蛇怪的事件没有发生,邓布利多也很快就要成为新一任的校长了。 他的目光又开始在礼堂中游离起来,坐在他斜对面的那位趾高气扬的马尔福,他们家的遗传基因和韦斯莱家一样强大,一眼就能看出来;远处拉文克劳的长桌边上,德怀特求爷爷告奶奶地请求魁地奇队的球员开学能带自己打一场,另一位女级长一边生闷气一边维持秩序,桃金娘坐在和海格一样的位置上,趴在桌上不知道在想什么,是不是和两边的同学接一句话茬,相比刚入学的时候,她的变化大了不少;至于最远处的赫奇帕奇,他们的氛围在什么时候都是霍格沃兹最好的,既不吵闹,也不冷清,一桌人挤在一起,像一个大家庭一样。 纳尔逊收回目光,他注意到,邓布利多走上了讲台。 作为英国最炙手可热的巫师,邓布利多甫一出现,嘈杂的礼堂便安静下来,这些二年级到七年级的学生们都意识到,今年的开学典礼要开始了。 那些维持秩序的级长们也很快落座,汤姆快步走到了纳尔逊旁边,坐到留下的空座位上,玩味地望着讲台,笑道,“邓布利多终于谋权篡位了吗?” “亲爱的同学们,”邓布利多的登场和阿芒多校长有着很大的差别,他走到那张罩着紫色天鹅绒椅罩的高背椅前,并没有坐下,只是拿起手边的银匙轻轻敲了敲桌上的银烛台。 清脆的敲击声在礼堂中回荡,最后一点儿杂音也很快消失了。 “亲爱的同学们,”邓布利多的声音没有阿芒多那样的距离感,他轻快地说着,“今年的开学典礼由我来主持,大家可以等会儿再和朋友叙旧,让我们先把大家最喜爱的老师们请上来。” 礼堂正面的大门打开,以斯拉格霍恩教授为首,熟悉地教授们两两成排地走向了教职工的席位,每当一位院长上台后,对应学院的长桌上必然会爆发出一阵剧烈的掌声,一次比一次大,像是在较劲一般。 纳尔逊注意到,连没怎么离开过办公室和教室的宾斯教授都混在队伍里面飘了上去,看来这次的典礼规格不小,宾斯教授可能在考虑把它写进某本历史书里。 “看样子格兰芬多不能鼓掌了,”在所有教授都落座后,邓布利多挑了挑眉毛,笑着说道,“有点尴尬。” 礼堂中先是沉默了一阵,紧接着,格兰芬多的长桌上传来了震天的掌声,像是要把房顶掀翻似的,尤其以海格拍得用力,两只大手都拍红了。 很快,掌声从另外三张长桌上传来,霍格沃兹的学生们无比一致地为邓布利多献上了掌声。 邓布利多冲斯拉格霍恩教授挑了挑眉毛,抬起一只手,礼堂内的掌声很快平息,纳尔逊有些困惑,所有教授都坐在礼台上了,那么谁来主持分院仪式呢? 他的问题很快有了答案。 “同学们,虽然我知道大家都很饿了,但是我还是不得不多唠叨几句,”邓布利多仍旧没有坐下,他站在长桌中央说道,“因为某些原因,我们爱戴的校长阿芒多·迪佩特教授今年不能陪我们度过新学期了,不过大家不用担心,我们四位院长和学校里的每一位老师都能保证,大家的学习、生活,一点儿也不会受到影响,想必这两年大家已经习惯了这种状态,我们做得其实还算不赖。” 礼堂中比刚才安静了一些。 “鉴于一些特殊的情况,今年霍格沃兹必须推选出一位校长来处理某些活动,”斯拉格霍恩教授开口说道,“校董会和教授们一致推选了邓布利多来成为霍格沃兹这学期的代理校长,至于之后的事情……就需要迪佩特教授处理完那些事情。” “大家不要怪罪迪佩特教授,那些只有他能做的事情非常重要——不止对于他自己,也对于大家。”邓布利多清了清嗓子,说道,“在离开以前,他便把霍格沃兹的一切运转权限移交给了我,所以我可以再重申一遍,大家完全不用担心自己的学习、生活会受到什么影响。” 说罢,不等学生们反应过来,他拍了拍手,说道:“因为校长的事务有些繁忙,校董会特地为大家聘请了一位新的变形术教授,大家放心,她可是我见过最优秀的毕业生,变形术的水平也非常高超,今天,将由你们的新教授为一年级新生主持分院仪式。” 说罢,他拍了拍手,礼堂的正门“砰”地一声打开,外面的风呼地吹了进来,一排像鹌鹑一般瑟瑟发抖的新生披着校服长袍拍成两列,跟着一位小个子女巫的身后,挤进了礼堂。 “米勒娃。”纳尔逊看着麦格头顶紧得有些勒头皮的发髻,笑出了声。 “嘿嘿,”阿尔法德指了指麦格身后的新生,“这些家伙都不会走路了。” “确实,”汤姆端起一杯不知道从哪儿摸来的橙汁喝了一口,小声地品头论足,“感觉他们的长袍像是偷来的。” “你们一年级的时候还不如他们呢。”纳尔逊嘲笑道,“阿尔法德,你虽然会走路,但是我记得你把你的两条腿打了个结,还有汤姆——” “好了好了,我错了!”汤姆摆摆手,又喝了一口。 “我是说,那是我的橙汁。”纳尔逊瞪大了眼睛。 “我就说怎么这么难喝,”汤姆撇撇嘴,结果一位不知名斯莱特林递来的冰水,“只有你才会喝这么苦的橙汁吧。” “……”纳尔逊摊开手,把目光挪回了队伍上,只见麦格在和邓布利多做完眼神交流以后花了不到十分之一秒的时间就锁定了自己,两人的目光尴尬地对上,麦格狠狠瞪了一眼纳尔逊,带着身后的小巫师们走上礼台。 她从侧面的另一扇门中拿出一张三角凳和一顶大家都很熟悉的破帽子,在把帽子摆在三角凳上后,她退到了一边。 在小巫师们期待又畏惧的眼神注视下,这顶不知道多久没洗的破烂帽子又一次裂开了嘴,开始唱歌,对于每一位第一次见到这一幕的人来说,这无疑都是令人震撼的。 只见分院帽摆出一副倭瓜的表情,哼了一段不着调的前奏,开始放声高歌起来: …… 我是一顶有思想的魔帽! 小子们, 我完全值得你爱戴依靠, 我会根据你们心中所想, 决定你们将去哪里报道! 格兰芬多, 勇敢无惧的人去那最好, 披荆斩棘,拓路开道, 面对黑暗,勇气最为重要! 斯莱特林, 高贵精明的你快去报道, 韬光养晦,蛰伏隐忍, 笑到最后,胜利才是最好! 拉文克劳, 聪明绝顶的人一起聊聊, 博览群书,终可闻道, 拥有智慧,才能把握奥妙! 赫奇帕奇, 诚恳勤劳的人入她怀抱, 仁爱待人,无类有教, 好的品行,才最值得依靠! 四巨头临走的时候, 托我把城堡照顾好, 但我只是一顶魔帽, 我不是坚固的铠甲, 甚至不是一件棉袄, 我又怎配如此重要? 但我现在明白 你们,四巨头的学生才最为重要! 传承魔法,继承遗志, 四巨头的敌人蠢蠢欲动, 保护自己,打败邪恶, 让霍格沃兹为你们骄傲! …… “强行押韵,最为恐怖,”纳尔逊挠了挠头,“它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无类有教,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准备考古代魔文的学生只记住了两个魔文,然后翻来覆去地在卷子上写来写去。” “分院帽可不是人……” “可能当初四巨头就是这样设计它的,分院的时候要押韵,也许一开始可以写出不错的歌,但几百年过去灵感总会枯竭,”汤姆说道,“不过这两年它一直在说什么四巨头的敌人,到现在都没见到什么影,我感觉作为一个想炸了霍格沃兹的学生,阿尔法德才是四巨头最大的敌人。 “胡说,我从来没想着炸掉霍格沃兹……话说,既然纳尔逊回来了,我们又可以玩那个了。”阿尔法德突然说道。 “那个?”汤姆想了想,焕然大悟,“哦~我觉得可以,两打黄油啤酒怎么样。” “哪个?你们在说什么?” “预言家,来猜猜,接下来要上台的这个小子要被分到哪个学院?” “我是真不知道。”纳尔逊确实不知道这些名字都不认识的新生会被分到哪里,连连摆手,这时轮到了第一个一个叫艾莉·艾伦的学生,他随口说道,“格兰芬多吧?” “格兰芬多!” 汤姆挑了挑眉毛,冲阿尔法德搓了搓手指。 “哈基姆·奥拉朱旺!”台上的麦格大声喊道。 “快说快说!”阿尔法德催促道。 “什么?”纳尔逊有些恍惚,随口说道,“休斯敦火箭吧?” “什么??” “我是说,赫奇帕奇吧。”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二章 大新闻 “你永远可以相信纳尔。” 分院仪式结束后,汤姆得意地挑了挑眉毛,起身引导排队走来的新生前往长桌上预留的一排空位,留下不信邪的阿尔法德,愣在座位上,嘴里喃喃道,“不应该啊,这么准的吗?” “其实小巫师的性格很好判断,这种年龄小的孩子基本把什么都写在脸上,你瞧,格兰芬多们都在压抑着兴奋,斯莱特林们在强装镇定,拉文克劳们古灵精怪,赫奇帕奇满脸坦然,阿尔法德,要多观察,”纳尔逊无奈地摊开手,解释道,“那几个我看错了的小孩儿,基本上都是没什么的表情的,或者特别紧张,看不出什么性格。” “原来如此,”阿尔法德挠了挠头,评价道,“真是草率的分院仪式。” “与其说草率,不如说省事儿,把性格类似的小巫师们放在一起无疑是最省时省力的管理方法,”纳尔逊,“哪怕是类似的性格,也会存在很多区别,更何况,性格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一个在今天被分进斯莱特林的新生也不一定会成为一名合格的斯莱特林。” “什么才是一个合格的斯莱特林呢?”阿尔法德笑道,“说得你好像知道似的。” “我当然不知道,但如果你有兴趣,我倒是可以送你去问问斯莱特林本人,”纳尔逊白了他一眼,说道,“如果是斯莱特林的话,一定很愿意给一千年后的新生翻译翻译,什么叫斯莱特林吧。” “还是算了,”阿尔法德悻悻地缩了缩脖子,他的声音有些大,有些新生已经望向了这边,而沃尔布加的手也适时地落在了他的背后,“我怕斯莱特林直接把我开除咯。”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沃尔布加的小臂用足了力道,小声骂道,“真是无聊的游戏。” “汤姆也干了!”阿尔法德小声辩解道,这让沃尔布加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不是你拉着汤姆玩这个无聊把戏的吗?”沃尔布加小声说道,见阿尔法德脸上的痛苦已经吸引了旁边人的注意,她才轻咳两声,像个淑女一样端正地坐在座位上,“我回去再找你算账。” 阿尔法德表面硬气,背地里已经偷偷地凑到纳尔逊身边,小声问道,“你觉得我姐姐会喜欢什么样的礼物?一份记录着城堡中密道的地图怎么样?” “我想沃尔布加应该不会喜欢这玩意儿,”纳尔逊把刀叉摆正,慢条斯理地说道,“毕竟没有一位淑女喜欢穿着裙子在下水道一样的地方爬来爬去。” “哦!谢谢!”阿尔法德恍然大悟,“一份记录着不用弯腰就能行走的宽阔密道的地图是吧?” “如果你非要这么理解,我也没法反驳你。”纳尔逊不再说话,因为邓布利多再次拎着那根小银匙出现在了教职工餐桌的中央。 “叮叮——” 清脆的金属敲击声在礼堂中回荡着,兴奋的新生们纷纷落座,挤成一团,高年级学生们听到邓布利多敲击烛台的响声,已经安静下来,只有新生们谈兴正浓,一边和自己新认识的朋友们谈天说地,一边挤进长桌旁的座位中。 “叮叮叮——” 第二遍的敲击声急促了一些,这些小家伙们动作快了一些,但仍旧没有放弃和刚认识的朋友们聊天,他们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说不完的话。 “叮叮叮……叮叮叮……” 邓布利多再次举起了银匙,在烛台上敲出了欢乐颂的节奏,所有人的听觉都被欢快的歌声吸引,忘记了讲话,齐刷刷地望向讲台。 “果然,音乐是人类最宝贵的财富,”邓布利多眨了眨眼睛,面带笑意地张开手臂,“看样子大家对霍格沃兹的新成员都很欢迎,不过现在,作为霍格沃兹的一份子,我希望你们可以自己欢迎自己。” “??” 新生们大多没反应过来邓布利多说了什么,每个人都写了满头的问号,礼堂中陷入了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直到坐在斯拉格霍恩教授身边的麦格掩着嘴轻笑了一声。 大伙这才反应过来,邓布利多刚刚似乎讲了个冷笑话,于是,稀稀拉拉的笑声出现在礼堂四处,并逐渐变得响亮起来。 纳尔逊开怀大笑起来,倒不是因为邓布利多的笑话,而是因为麦格那熟悉的笑容,熟悉她的人都知道,那是礼貌性的皮笑肉不笑,是麦格在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表情的时候选择的应对方式。 “咳咳,言归正传,”等到学生们笑得差不多了,邓布利多开口说道,“对于你们在学校期间需要遵守的校规,我们已经告知了每个学院的级长,他们会专门把校规发到每个宿舍,请大家务必认真阅读并牢牢遵守。” 礼堂里的气氛松散了一些。 “当然,我知道有些人的信条就是‘永远不服从于任何规则’,”邓布利多举起魔杖,四色的沙漏虚影在他的身后浮现,每个沙漏之中都装着数量不等的纯色宝石,“但是如果你们给自己的学院扣了太多分,那样就不大好了。值得一提的是,今年违反某些校规可不仅仅是扣分或者禁闭之类轻微的后果了。” 邓布利多突然卖起关子,直到格兰芬多的长桌中一位红头发的学生大声问道,“为什么呢?难道要把违反校规的学生开除吗?” 这应该是韦斯莱家的某个亲戚,只不过和纳尔逊不在一个年级,他也不认识。 “好问题。”邓布利多点点头,站在桌前说道,“我们学校倒也没有在一个暑假过后就突然变得那么严苛,这只是教授们对你们的温馨提示,今年的学校中可能会有些不一样的东西,随意触碰或者踏足不该进入的区域会给你们带来危险,而这些危险基本都是未成年巫师没法解决的,毕竟今年在霍格沃兹有一件大事将要发生——” 邓布利多卖关子卖得很成功,几乎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期待着他接下来要说出的话。 “在这学期,一项历史悠久的赛事将在霍格沃兹举办,那就是——”邓布利多举起魔杖,一团巨大的杯形光芒在他的头顶浮现,他一字一顿,用富有磁性的低沉嗓音念道: “三强争霸赛——” “……” (“你在开玩笑!”) 纳尔逊左右打量一番,发现并没有人说话,原来是自己幻听了,他转过头,望向同样一脸淡然的阿尔法德。 “那是什么?”纳尔逊首先听到的一句话便来自对面的一位三年级学生,他好像根本没听说过三强争霸赛是什么。 其实这才应当是所有人听到这个名字应该有的反应,在几个世纪以前,三强争霸赛便因其过于危险而带来的高伤亡率停办了,近几个世纪,各方一直都在尝试重开这项赛事,但这些尝试的结果普遍以失败告终,自然也没有大力宣传过,这一辈的年轻巫师们已经很少听说过三强争霸赛的名字了,或许他们曾经在与父辈、祖辈的聊天中听说过这个名字,但长辈能够吹嘘的事情太多了,三强争霸赛的讯息早早淹没在了诸如“霍格沃兹喝黄油啤酒大赛”和“魁地奇寝室友谊赛”这种赛事的故事当中。 至于对三强争霸赛有所了解的学生,也因为英国魔法部在保密方面的不作为,早早听说了这件事情,就更不可能产生什么惊诧了。 “哇哦。” 纳尔逊干巴巴地鼓起掌来,见周围没有人搭理自己,他又偷偷地把手塞回去。 “看样子你们都不知道三强争霸塞是什么,”邓布利多语气夸张地说道,“看样子宾斯教授已经找到期末考试的重点了,趁着还没开饭,我来为你们介绍一下这项历史悠久的赛事吧……当然,直观的感受应当比陈述要好很多。” 邓布利多高举魔杖,忽然间,礼堂星光熠熠的穹顶忽然变形,三只硕大的龙头喷吐着火焰向四条长桌袭来,每一颗龙头都硕大无朋,伸出嘴巴的獠牙都比人大不少。 学生们发出一阵惊呼,眼睁睁地看着龙头喷吐着火焰冲向自己,见到这一幕,恐怕只有海格不会害怕,连纳尔逊都不受控制地顿了顿,更有甚者,已经钻到了长桌下面。 龙头呼啸着喷出炽热的火焰,躲避不及的学生们沐浴在火焰中,绝望地闭上了双眼,但他们很快发现,这些火焰似乎并没有热量,等到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魁地奇赛场的观众席上,自己穿着老式的校服,身边坐着不认识的学生,还有一些奇装异服的怪人,大家正聚精会神地望向场地中央,那里并没有像往日一样举办魁地奇赛事,反倒是搭了一个黑色的方形大舞台,一男一女两位年轻的巫师举着魔杖,面对面站在舞台中央互相行巫师礼。 “这是上一次在霍格沃兹举办的三强争霸赛,你们看到的片段正是它的第三轮,”邓布利多的声音从头顶的云层传来,嘹亮而悠远,“现在正在进行的是决斗项目,德姆斯特朗的勇士与布斯巴顿的勇士将在你们面前的舞台上进行一场正式的巫师决斗,他们中的胜者将拥有挑战分数第一的选手的资格,当然了,现在分数第一的勇士便来自我们的霍格沃兹。” 行过礼后,舞台上的两位年轻巫师转过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当走到舞台边缘时,他们同时转身,观众们熟悉或是没见过的魔咒向对方倾泻而出,顷刻间便把舞台周围的土地炸成了一片废墟。 “虽然是最近的一场比赛,但这已经是发生在两个世纪以前的事情了,”邓布利多的声音继续在头顶解说道,“七世纪前,第一场三强争霸赛由欧洲的三大魔法学院共同举办,旨在通过各校优秀学生的比试来进行魔法交流,最初每五年举办一次,由三所学校轮流举办,每届三强争霸赛的赛制都有所不同,但总体而言,专为三强争霸赛服务的宝物‘火焰杯’将在三所学校中选出最能代表它们的三位勇士,比赛的结果将有他们的成绩决定,比赛的内容将会被分为三轮,用以考察各校勇士在魔法方面的不同素质,你们看现在看到的便是最后一轮,最后的胜者将获得奖金与奖杯。” 在邓布利多的伴奏下,学生们如痴如醉地望着舞台上精彩的决斗,它已进入尾声,那位来自德姆斯特朗的女生已经难以在布斯巴顿勇士魔咒的轰炸下继续坚持,而邓布利多也将基础的赛制介绍清楚。 就在大家以为胜负已分时,那位来自布斯巴顿的男声突然开始冲观众席释放失去威力的魔咒,整个人也已经开始手舞足蹈起来,望着面前失去防备的对手,德姆斯特朗的勇士走上前,轻轻一推,便把他推出了擂台范围。 比赛即将进入下一轮,但观众面前的景象却开始飞快闪烁,对抗巨龙、探索古迹、破解毒药、寻找宝藏、温和的、危险的、复杂的、刺激的、等等等等……无数种丰富的赛事如同走马灯一般在众人眼前上演,最终定格在一代代最终的勇士代表学校与另外两位对手抱着沉甸甸的钱袋举起奖杯的一幕。 看台上的同学们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等到他们消化完这短短几分钟时间内接收到的信息时却猛地发现,周围的观众已经变成了坐在身边的同学。 他们兴奋地讨论着刚刚的所见所闻,每个人看到的赛事都是不同的,这足以让这群精力旺盛的年轻人聊上三天三夜。 “没错,今年的三强争霸赛便会在霍格沃兹举办,对于现在的巫师世界而言,这场比赛无疑是近些年来最重大的盛会,而你们,在座的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霍格沃兹的勇士。” 邓布利多的这句话无疑是一粒投向火药桶的火星,所有人都兴奋起来,畅想着自己夺冠的那一刻。 纳尔逊闭着眼睛靠在斯莱特林长桌旁的椅子上装死,感受着周围一动不动的阿尔法德和突然安静下来的空气,邓布利多的解说声让他如坐针毡。 “真是可怕的魔法……”在内心咋舌的纳尔逊一动也不敢动。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三章 来自赛事亲历者的恐吓 新学期的课表有些反常,五年级的斯莱特林与拉文克劳在周一上午的第一节课竟然安排了魔法史。 放在以往,这绝对是一份令人痛苦的课表,毕竟没有人希望一周的开端在昏昏欲睡的状态中度过,这样的课程安排大概率会让除了极个别人的绝大多数学生的一周都提不起劲来。 宾斯教授和过去的每一年中的每一节课一样,飘在讲台前用一成不变的音调朗诵着课本中的内容,但没有任何一位学生像去年一样进入昏睡的状态,反而兴奋异常,跃跃欲试起来。 “下面把书翻到第三十五页,我们来讲中世纪麻瓜与教会的猎巫运动与著名巫师们在其中的作为,”作为幽灵,宾斯教授并不会感到口干舌燥,也不需要换气,这让他讲话的速度比学生翻书的速度还要快,“爱德华兹·默克尔便是其中……” 望着台下状况反常的学生,宾斯教授难得地停顿了一瞬,而思维与动作同样敏捷的拉文克劳级长德怀特抓紧机会,高高地举起了右手,似乎生怕宾斯教授看不到他,他甚至站了起来,高举双手,那模样像极了纳尔逊珍藏的《动作漫画》中那位蓄势待发的超人。 德怀特的模样滑稽极了,但没有人嘲笑发,反倒是怀着和他一般愈发期待的眼神盯着讲台上的宾斯教授。 “啊……”宾斯教授愣了愣,缓缓问道,“这位拉文克劳的同学,你有什么问题吗?” “教授,能讲讲三强争霸赛吗?”德怀特大声问道,“您在霍格沃兹待了这么久,一定亲历过许多届的三强争霸赛吧?这也是历史,不是么?” “嗯……”宾斯教授点点头,说道,“但我不保证这会是期末考试的内容。” 没有人在乎魔法史的期末考试考什么,就如同没有人在乎魔法史一样,德怀特急切地说道,“您就讲讲吧,我们大家都很感兴趣!” 台下的同学们露出配合的表情。 “事实上,我不是很喜欢这种嘈杂的赛事,所以大多数比赛,我都没有到现场去观看,”沉默了一会儿,看到台下学生们的表情迅速地由期待转向失望,宾斯教授话锋一转,说道,“不过你说得对,我确实亲历过许多届三强争霸赛,事实上,从第一届开始,凡是在霍格沃兹举办的赛事我都有所亲历,既然你们感兴趣,那我就给你们讲一讲,你先坐下吧,这位……你叫什么名字?” “德怀特,教授。”德怀特老老实实地坐下,这可能是他在魔法史的课堂上坐得最端正的一次。 “嗯……” 看样子宾斯教授并没有把这个名字记到心里,见到德怀特坐下,他稍加回忆,便以一个问题开始了关于三强争霸赛的讲述:“你们知道三强争霸赛的参赛选手与冠军得主为什么会被称为‘勇士’吗?” 最开始的三强争霸赛的主题并非简单的交流与竞技,“三强”所指代的不仅仅是参加赛事的三所魔法学校,也表示了它最基础的三轮赛制,而这个名字更深层次的含义便是举办赛事的初衷——竞技、交流与勇士。 如同三轮系列赛中的最后一轮往往是最重要的一样,“勇士”则是三强争霸赛草创时最重要的主题。 在三所魔法学院刚建立的时候,欧洲的巫师们只维持着相对松散的联系,魔法知识以家族或是结社的形式传承,而零散的巫师们围绕着这些松散组织,或是独立,或是敌对,总之,这种情况直到各国的魔法部或类似的机构建立后才有所改善。 但巫师们获取知识的途径却是闭塞的,对于巫师而言,最重要的知识便是魔法,尤其是麻瓜出身的巫师,很多具有魔法天赋的人甚至会因为终生接触不到魔杖,直到在不受控制的魔力折磨下英年早逝时才被另一位巫师发现。 这种情况在魔法学校建立后才有所好转,但大多数巫师的生活状况可没有现在这么风光,在当今,即便是再潦倒再蹩脚的巫师,只要他拥有一根魔杖,便能过上不愁吃穿的生活,在那个堪称野蛮与黑暗的年代,巫师们不得不仅凭一根魔杖行走在无处不在的危险当中——这些危险不单来自于麻瓜,也来自于同样拥有魔力的神奇动物与拥有灵智的异族、还有那些完全不受管控的黑巫师。 未成年的小巫师们也不可能永远都生活在长辈的庇护之下,对于他们而言,这些危险被无限地放大了,所以三强争霸赛这一赛事便应运而生,旨在以每五年为期限,找到一名足以带领巫师界向前的“勇士”,而三所学校的竞争,则是他们在办学理念方面的竞争——最后胜出的学校在下一位勇士诞生前总是对的。 历史是由人创造的,但走在前面的总是那些惊才绝艳的人物,凭借着天生的魔力与数百年间积累的魔法,即是是在这样草率的联盟带领下,巫师们也在百年间战胜了那些曾经威胁到他们生存的敌人,并且终于成为这个世界上掌握最大话语权的族群。 同时,在各国魔法部的规范与努力下,黑巫师们终于从地上的魔王变成了地下的老鼠,前所未有的阳光照在了每位巫师的身上。 从那时候起,三强争霸赛主题中的“勇士”便渐渐没有那么重要了,最终成为了夺冠者的一项荣誉,但人们对勇士的期望与关注已经远远不如从前了。 “这便是三强争霸赛的缘来。”宾斯教授像拍惊堂木一样,重重地合上自己的讲义,沉浸在故事中的学生们如梦初醒,更有甚者在心中发出了“如果你早这样讲我怎么可能会在魔法史课上睡着”的疑问。 “可是教授,为什么三强争霸赛停办了呢?”一名斯莱特林学生举起手,大声发问。 “开学典礼上邓布利多教授不是告诉你们了么?因为伤亡过多。” “可是这种学生间的竞技赛事为什么会有伤亡呢?我看最危险的赛事也就是巫师决斗,比如魁地奇——” “不,你的想法简直是大错特错,”宾斯教授语气平淡地说着堪称恐吓的话语,“邓布利多教授或许只把火焰杯中所记录的勇士们的精彩表现呈现给了你们,但你们需要清楚,那个年代的三强争霸赛是要选出最优秀最强大的勇士去对抗你们现在难以想象的危险生物——成百上千岁的火龙,群居的狼人,上千英尺长的海怪……如果不采用最严酷最危险的考验,最终的胜者也不可能在之后更大的考验中存活。” 那名提问的学生放下手,嚅嗫着嘴唇,最终没有吐出一个字。 “我知道你们有些人喜欢看那些传奇小说,在我课上看的人也不少,”宾斯教授说道,“你们可以在课后时间看看这些书,现在的作者写的故事中,哪怕是最恐怖最危险的也不及起初三强争霸赛勇士们面对的一切,而这些至少是经过举办方人为控制的。我知道,你们当中的很多人都怀揣着参加三强争霸赛获得冠军然后声名远扬的梦想,对于这些同学,你们可以把自己带入进那些小说里面,看看自己的水平能不能面对主人公遭遇的那些险境……恕我直言,你们中的大多数人报名的纸团只会被火焰杯烧成一滩灰烬。” 宾斯教授的话语如同一盆冷水一般径直浇到了这些怀揣梦想的年轻人头上,将他们淋了个透心凉,但没有任何一个人对宾斯教授的话语产生一分一毫的怀疑,因为他说的话从来都是对的,而那冷冰冰不带一丝感情的语气也在向他们强调,这位年迈的亲历者只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冷酷事实。 教室中陷入了一阵沉默,宾斯教授并没有继续讲述下去,也没有回到课程原本的内容,只是安静地望着台下的学生,将消化信息的时间留给他们自己。 很快,教室中渐渐嘈杂起来。 “纳尔,你要报名吗?”汤姆小声问道。 “我还没活够,而且我也不缺那一千加隆。”纳尔逊耸耸肩膀,说道,“看情况吧,毕竟现在详细的赛制也没有公布。” “公布?这玩意儿不是保密吗?” “什么?奖金有一千加隆?” 几道内容完全不同的惊呼从四面八方传来,纳尔逊又耸了耸肩,趴在了桌上。 “我觉得你和汤姆可以,”阿尔法德转过头,对身后的两人说道,“我想不到学校里有比你们更强的人了。” 汤姆笑笑,没有说话。 “那可不一定,而且勇士的评选标准又不是谁强谁当,我们拉文克劳也有很优秀的学生。” 汤姆继续笑笑。 “不然呢?难道是谁弱谁去当勇士吗?”侧面传来了斯莱特林不屑的反驳。 “你的理解能力只能看到强弱吗?”拉文克劳的方向回呛道,“三强争霸赛可不是只是巫师决斗,你没看到邓布利多教授展示给我们的那些解密闯关的比赛吗?单纯的强有用吗?你可以打败一位巫师,但是你能猜对那些谜题吗?” 双方各执一词,面红耳赤,争吵很快变得激烈起来。 只是吵来吵去也没得出个所以然来,教室中的争执声与讨论声渐渐变小,宾斯教授关于中世纪猎巫运动的捧读再次回荡在教室中,只是教室里并没有再次陷入大家司空见惯的昏沉中。 …… “教授,感谢您假期为我提供的帮助。” 宾斯教授的办公室和上学期想必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有酒柜中央的酒瓶空了一半,课后,纳尔逊来到他的办公室,站在他的对面,诚恳地道谢。 “没什么,这是身为教师应该做的。”宾斯教授示意纳尔逊坐下,“对了,你的阿尼马格斯是什么?” “一只猫,教授。”话音刚落,纳尔逊先前站立的地方便出现了一只灵动的猫,他一跃而起,跳上宾斯教授对面的凳子,变回人形。 “嗯,不错,”注意到纳尔逊的变形并没有使用魔杖,宾斯教授夸赞道,“已经很熟练了,据我所知,有些高深的阿尼马格斯是会在动物形态下使用魔法的,你可以向老师们请教请教,刚好霍格沃兹现在就有两位变形术的高手。” “我会的,教授。” “嗯,那我们就长话短说,我等下还有课,”宾斯教授点点头,问道,“你准备参加三强争霸赛吗?” “我还没想好,教授,开学典礼结束后,邓布利多教授还嘱咐过我和汤姆,尽量不要掺和进来,”纳尔逊摇摇头,“我是为了海尔波的事情。” “还没想好么?他可能有自己的考虑,但我个人还是建议你参加这届的赛事,”宾斯教授没有过多解释,开口问道,“你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事实上,这个假期我遭遇了许多与他有关的事件,”纳尔逊没有隐瞒地将纳吉尼血咒中隐藏的海尔波残魂,博克家族、摄魂怪与海尔波可能的联系,还有各种情感魔法的可能性,最后说道,“几年前,我听说了一个预言,预言者是古希腊的女祭司皮提亚,在预言中,她提到了一场会发生在波兰奥斯维辛的大屠杀,海尔波似乎有意借此机会谋求复活,所以我想了些办法对它进行了影响,阻止了预言中那种程度的惨剧,他也没什么动静。” “果然,海尔波在近些年突然活跃起来了,”宾斯教授轻声说道,“没想到你做了这么多事情。” 起初,他的表情淡然,只有在听说除了守护神咒外,还有其他的情感能用以增幅魔力时有些惊诧,但当听到“预言”二字时,他的眉头却紧锁起来。 “阻止了?”宾斯教授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说道,“这不应该,你确定皮提亚的预言直指这场可能的屠杀吗?” “我不能确定,这是海尔波的观点。”纳尔逊想了想,露出和宾斯教授一样的表情,“难道预言无法改变吗?” “容我想想,我有些资料要查,你先回去吧,晚些我还要去参加火焰杯的点燃与认证仪式,不过纳尔逊,这些事情着急也没用,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我之前的建议,被火焰杯选中的勇士终究是有些不同的。”宾斯教授此刻和一个忧虑的活人没什么区别,他一边送客,一边说道,“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我会的。” 纳尔逊转身离开,带上门拐过弯进入魔法史教室,走到趴在桌上的汤姆身边,敲敲桌子,喊道,“走吧,吃饭。” 正文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三校登场 第一周的课程很松散,包括部分老师在内,绝大多数人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课程上,每节课上都能看到一群坐在窗边的学生望眼欲穿地盯着窗外的黑湖,似乎在期待里面钻出个美人鱼出来。 实际上,周二早晨,邓布利多宣布了一条通知。 “布斯巴顿和德姆斯特朗的手续和准备工作已经办好,下周二你们就能看到他们了。” 他轻描淡写地坐在长桌旁一边切烤面包一边说道,仿佛在聊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家常小事。 赶上这场早餐的学生们瞬间兴奋起来,对讯息匮乏的他们而言,这个消息简直不要太劲爆, “看样子大家都很期待,”邓布利多似乎兴致不是很高,亦或是昨晚没有睡好,打了个哈欠,说道,“记得准备一下,下周二放假,早上八点,请在级长的指引下在黑湖边上集合。” 说罢,他便端着盘子离开了长桌,没有给兴奋的学生们一秒钟追问的机会。 这个通知直接影响到了周二到下周一五天的课程,以斯拉格霍恩教授为例,在两节课的时间里,他用三分之二的时间畅想了“关于我回到年轻的状态参加三强争霸赛干净利落夺冠这件事”的美好愿景,并对台下的学生们表达了祝福,他还对斯莱特林的学生允诺,只要勇士出自斯莱特林,他将为那位同学准备一份特殊的礼物。 相比而言,教学质量与课堂氛围最好的竟然是初来乍到的麦格,此刻的她已经可以被称为麦格教授了。 纳尔逊原以为,因为霍格沃兹中还有三届和她一起读过书的学生,所以她可能并不能做到像其他教授那样的威严,但纳尔逊在上过课后才发现,自己的想法真的是大错特错了。 对于五六七年级的大多数人而言,他们的对麦格的印象更多停留在她当级长时的较真和一丝不苟,还有那张得理不饶人的嘴巴,这反倒让他们更怕她了。 至于低中年级的学生,他们早早地被麦格的那一手绝活镇住了,在之前的变形课中,他们课没见过讲台上的猫变成教授给自己上课,这让麦格的人气在霍格沃兹无限拔高起来。 很快,同学们就认可了这位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岁的年轻老师,而麦格也算是非常争气,她毫无阻碍地转换成了一个教师的身份,并且对教学工作愈发轻车熟路起来。 虽然邓布利多很不错,但是谁又能拒绝一位年轻、漂亮、法力高超还能变成一只猫的变形术教授呢?至于作业多这种小缺点,便变得不足挂齿了。 唯一惴惴不安的便是纳尔逊了,毕竟麦格对他当年离校一事表达了几年的愤怒,在课上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但是一周过去了,麦格并没有叫他去办公室谈话,纳尔逊深知,虽然冬后问斩能比秋后算账多赖活两天,但它是需要付出利息的…… …… “不知道他们要以怎样的方式登场,我专门查过,作为展示学校实力的舞台,每届三强争霸赛中做客主办方的其他两所学校往往会采用最独特也是最令人震撼的登场方式。” 汤姆站在队首,接过了在一旁放空自己的纳尔逊手中的接力棒,担当起了“魔法小百科”的职责,扭过头对队伍前列的几人说道,“它们或许不是最酷的,但一定是最贵的。” “我猜布斯巴顿的学生会变成一群鱼人从水里爬出来,然后把站在最前面的级长拖进黑湖中用水草捆住。”阿尔法德望着汤姆的背影窃笑道,但回应他的却是斯拉格霍恩教授按到头顶的手。 “布莱克,我就说好像忘了什么事情。”见到队伍已经在阿尔法德的带领下吵闹起来,斯拉格霍恩教授皱着眉头从背后接近,用宽大的手捏住阿尔法德的头顶,咬牙切齿地问道,“看起来你记性不错,为什么就单独忘记交我的作业呢?” 汤姆无声地轻笑一声,始作俑者遛出了现场,幸灾乐祸地跑开了。 “教……教授?”阿尔法德上下牙齿碰撞着,打了个寒战,不知道是因为冷的还是因为怕的,“什……什么事情?” “第一周的作业就没有交?”斯拉格霍恩教授阴恻恻地说道,“或许为了霍格沃兹的形象,我应该让你去关禁闭。” “教授,布斯巴顿和德姆斯特朗的人要在霍格沃兹待好一阵呢。”汤姆适时地劝说道。 “你说得对,汤姆,”斯拉格霍恩教授点点头,挠了挠下巴,恍然大悟道,“或许我应该给博洛克斯写封信,让他把已经被开除的学生从学校领走,刚好过几天校董们也要来参加开幕式。” 阿尔法德马上老实下来,哭丧着脸,像只鹌鹑般缩在原地。 见到他这样,斯拉格霍恩教授背着手,满意地离开了。 “如果他们真的变成鱼人爬出来,你知道应该做什么了吧?”汤姆摆着和斯拉格霍恩教授一样的姿势从阿尔法德身边走过,问道。 “我会用我塞住它们的嘴的。” “很好,”距离预定的到达时间越来越近,返回队列的汤姆满意地点点头,说道,“晚上回去就可以来领你的作业了。” 阿尔法德如释重负,理了理领子,闭上了嘴巴。 “不知道他们要以怎样的方式登场?”一开始的问题再次被提了出来,汤姆怼了怼纳尔逊的肩膀,“别睡了别睡了,真有你的,站着都能睡着。” “任何人都可以。”纳尔逊伸了个懒腰,抬起手在自己肩膀上拍了拍,一阵银色的流光在他的身上闪过,他扭了扭脖子,问道,“他们到了吗?” “还没呢。”汤姆摇摇头,望向纳尔逊手中突然出现的小银球,问道,“你刚刚好像给自己套了什么东西?” “一套睡衣罢了,不足挂齿,”纳尔逊摆摆手,说道,“铠甲加睡衣的组合可以让你自由地在任何时间以任何状态睡着,你可以把全身的力压在衣服上。” “多少钱一个?”汤姆还没发问,阿尔法德插嘴道,“听起来很好用。” “不,脖子有些酸,”纳尔逊揉着脖子,问道,“他们什么时候到啊?” 开学第二周的周一早晨,学生们早早挤到了黑湖旁,站在已经有些许萧瑟的秋风中,早上八点,天色已经大亮,霍格沃兹几乎所有的学生倾巢而出,穿戴整齐,排列成四色的方阵站在湖畔等候其他两所前来参加三强争霸赛的学校。 周围的同学们议论纷纷,连纳尔逊一行人也加入了讨论。 “德姆斯特朗的交通工具是一艘船。”听着汤姆和阿尔法德新的打赌,纳尔逊信誓旦旦地说道,“你们打赌怎么不带我一个?” “克里曼思夫人说,赌博会蒙蔽每个先知的灵觉。”汤姆拒绝道,“但我还是觉得船不靠谱,哪怕是一艘航幽灵船,那也造成不了太大的震撼。” “赌博难道不是会蒙蔽每个人的智力吗?”纳尔逊抗议道。 没有人理他,阿尔法德挣扎片刻,似乎回忆起分院仪式时的惨痛遭遇,最终下定决心,转过身大声说道,“我相信真正的先知!” 话音刚落,仿佛他才是真正的先知一般,黑湖中央忽然如同煮沸一般翻滚起来,难得一见的波浪此起彼伏地向原本平静的岸边打来。 “是船,你看!” 阿尔法德兴奋地指向黑湖中央,只见在湖面翻腾的雾气中央,一座高耸的柱状物缓缓升起,他拍着手,惊呼道,“我知道,那是桅杆!哈哈汤姆,给钱吧!” “桅杆”仍在缓缓上升,如同裸露在海平面上的冰山一般,让人猜不透下面还有什么东西,但看起来,它的模样已经与一艘船相去甚远了,目睹这一幕的所有人都在尝试将自己脑海当中存储的事物和眼前的剪影联系起来,但他们无一例外,都失败了,只有不断升高的“桅杆”依旧向上生长着,终于在几分钟后停下了脚步。 此时只有阿尔法德还在嘴硬着,“这一定是一艘竖起来的船。” 纳尔逊也皱着眉头,“不是船么?” 湖上的迷雾也很配合地为这位来宾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队伍最前方的邓布利多向前一步,准备驱散迷雾。 但德姆斯特朗的动作比他更快,一道从内向外的冲击波如同风卷残云一般顷刻间将湖面上的迷雾吹散,激起的劲风让湖边的人们眯起了眼睛,做出抵挡的姿态。 几位教授和院长一齐向前一步,严丝合缝的透明屏障将学生们保护在其中。 终于,神秘来客的全貌映入了众人的眼帘,纳尔逊惊讶地捂住了嘴。 坐落在黑湖中央的果然不是什么幽灵船,而是一座塔。 一座石质的、朴素的、比霍格沃兹城堡还要高的黑塔庄严地屹立在湖心,那模样像极了传说中的石中剑,很快,黑塔上的窗户开始发光,流光的魔纹将塔身上的一个个光点连接起来,构成了一个以圆形为底、内部由三角形与直线填充的图案。 纳尔逊看到邓布利多的脸色在一瞬间之内变得难看了下来,但一秒钟后便换上了欢迎的笑脸。 黑塔顺着流光的魔纹裂开并向外膨胀,很快便变大了一圈,这下它的规格便能够与纽蒙迦德中的那些黑塔媲美了。 从黑塔靠近水面的位置,一座吊桥被缓缓放下,并在下落的过程中快速延伸,花了十几秒钟时间就从湖心延伸到了岸边,一位穿着灰色长袍的巫师带着两列排得整整齐齐的学生沿着吊桥向岸边走来,看起来有成百上千米的距离,他们只花了几秒钟就走完了。 邓布利多向前一步,伸出了手,“西格蒙德,欢迎来到霍格沃兹。” “啊,感谢你的招待,阿不思,”德姆斯特朗的校长留着时下流行的小胡子,一头极短的寸头露出下面的青皮,但他的容貌却极为柔和,古铜色的脸上有两道戴眼镜留下的晒痕,他的个子比邓布利多稍矮,声音与言辞异常温和,他没有第一时间握住邓布利多的手,反倒是微微弯腰,诚恳地说道,“抱歉,我的学生们没怎么见过这么大的湖,所以我才把黑塔安放在那里,实在是抱歉。” 说完这些话,他才摘下手上的黑色皮手套,和邓布利多握了握手。 “没关系,这些都不算什么事情。”邓布利多笑呵呵地问道,“你们是想先去城堡里待着还是一起等布斯巴顿?” “等等吧,”西格蒙德并没有征询学生们的意见,而他身后那些穿着制式黑袍的学生们则秩序井然地排成了四列,站到了四学院的方阵旁,如果不是站得太整齐,他们可能就真的融入环境了,“好久也没见过布斯巴顿的人了,别说校长,连学生都没怎么见过。” “前几年,他们的情况有些艰难,便把入口隐藏了起来。”邓布利多解释道,“毕竟德国的麻瓜做了那种事。” “原来是这样!”西格蒙德挑了挑眉毛,阴阳怪气地说道,“我就说是怎么回事,怎么德姆斯特朗这两年的新生越来越多了。” “那可真是一件好事,你偷偷摸摸每天抢着十一岁前给法国的适龄儿童写录取通知书的事情这么快就有了回报,”一道女声不客气地加入了两人的谈话,“偷着乐就行了,阴阳怪气是你们学校提拔管理层的要求吗?” “哦,亲爱的康斯坦丝……”西格蒙德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下一秒,这副表情便僵在了脸上。 一只巨大的爪子从头顶的云层中探出,张开遮天蔽日的翅膀疾冲直下,重重地踩在黑塔的塔尖上,震落了几片瓦砾,竟然是一头正值壮年的巨龙!它的脖子上戴着一幅厚重的镣铐,粗大的锁链串在它脊背上竖起的鳞上,连向云层深处,很快,三条铁链垂下,这样的巨龙还有另外三条。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三位校长 另外三头巨龙从云层中探出头来,从它们龙首上狰狞的尖刺可以判断出,这些巨龙都是最暴烈、最强壮的匈牙利树蜂,那只已经落到黑塔顶端的巨龙高高地扬起长颈,张开大嘴,露出獠牙向天空嘶吼着,尽管没有喷吐火焰,但嘴边灼热的气浪依旧让周围的空气扭曲起来,就连站在湖畔的霍格沃兹学生也被这巨大的响声阵得耳畔发出“嗡嗡”声。 另外三头巨龙听到它的呼喊,纷纷从云层中降下来,围绕在黑塔旁像打量玩具一样注视着眼前的建筑。 这幅场景让纳尔逊一度以为它们三只要融合成匈牙利究极树蜂了。 它们并排悬浮在空中,巨大翅膀上布满战斗带来的伤痕,扇动翅膀带来的风在原本还算平静的湖面上搅动起只应出现在海面上的巨浪,此刻太阳刚从东方升起不久,巨龙们宽厚的身影把它遮挡得严严实实,令湖畔的众人仿佛从白天重回了黑夜。 在场的同学们并非没有见识,没有见过真正的巨龙,至少古灵阁的地下就有几条,但那些被巫师们豢养的龙和眼前的四头庞然大物相比却如同婴儿,真是小巫见大巫。 “康斯坦丝……”西格蒙德的脸色霎那间臭了下来,他望着黑塔顶端掉落的一块块碎屑,虽然巨龙无法真正破坏这栋建筑,但面子上终究挂不住,他平复呼吸,换上一副随和的面孔,轻声说道,“你应该管管这些畜生。” “呃,西格蒙德,”邓布利多在一旁提醒道,“她可能并不能听到你说话,毕竟,她还没从天上下来呢。” “可恶……”西格蒙德太阳穴上的血管“突突”跳动了一下,几秒钟后突然说道,“不对,那她刚刚是怎么——” “阿不思,你终于当校长了吗?”康斯坦丝的声音再次出现在两人身边,打断了西格蒙德的疑惑,她似乎和邓布利多挺熟,“抱歉,布斯巴顿的小姑娘们都有些暴脾气,看到湖里有个破烂棍子,就想要下去玩一会儿。” “——插进我们的谈话的?”西格蒙德这才说完了这句话,但依旧。 “耳朵接收声音是有选择性的。”康斯坦丝自顾自地说道,“比如,邓布利多,那边那个高个子男人是谁?你们的老师还是学生?” 邓布利多扭头向学生的队伍望去,一个高个子男孩异常醒目。 “哦,那是格兰芬多的三年级学生,鲁伯·海格,”邓布利多说道,“他是个不错的孩子,各种方面都很不错……呃,我是说,身高也很不错。” “匈牙利树蜂!”海格此刻正站在格兰芬多队伍的队首,指着黑湖上空的四头巨龙不住赞叹,“太美了……真是太美了!” 麦格站在他面前,似乎想要尝试把他的胳膊扒拉下来,以免给学校和学院丢脸,但是她实在够不到,娇小的麦格个子只到海格的腰间,只好无奈地放下手。 “真是有眼光,”康斯坦丝问道,“他会成为霍格沃兹的勇士吗?” “呃……”邓布利多一时有些语塞,思索片刻后说道,“在最终结果到来前,我们谁也不知道它长什么样,不是么?” “这倒是。”康斯坦丝说道,“看样子姑娘们已经玩腻这个破塔了,稍等,我们下来了。” 塔顶的巨龙弯曲自己强健有力的双腿,用力一蹬,下一秒便消失在了原地,甚至在原地留下了一道由雾气凝成的环形冲击波。 等到观众们反应过来时,另外三头巨龙也失去了踪影,很快,众人头顶的云层忽然向两边分开,一件连接着粗大铁链的黝黑的巨物向地面落下,狠狠地砸进了黑湖靠近岸边的湖水中,只有少部分人才能看清,刚刚落下的是一根锚,一根巨大的船锚,落入水中后,它毫无阻碍地插进了湖底的淤泥中,滔天的巨浪登时向岸边扑来,学生们在教授支起的屏障的保护下安然无恙,但一旁黑塔延伸至湖边的吊桥却被浇了个通透。 西格蒙德的脸色更难看了,他想起了来之前校董们对自己的嘱托:“找块空地立在那儿就行,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现在看来,他已经把事情办砸了。 随着巨锚的下沉,尾部连接的铁链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紧接着在巨力下崩得笔直,四头巨龙牵着锁链降落到巨锚落点的四角,用力地拉扯着捆在身上的锁链,在它们艰难地发力下,一艘巨大的船用船首破开云层,缓缓地飞了下来。 “真的是船!真的是船!”阿尔法德激动起来。 “这是布斯巴顿的交通工具,德姆斯特朗的是那边那座塔,阿尔法德,”纳尔逊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道,“果然,赌博是会让人神志不清的。” “啊?”阿尔法德懵懂地说道,“反正是一艘船,不是么?” 在船锚和四头巨龙的齐心协力下,这艘漂浮在空中的大船停靠在了湖边,虽然距离湖面仍有十来米的距离,但起码位置是湖边。 纳尔逊只能看到它的船底、船首和半截桅杆与风帆,这艘大船是一艘结构简单的木帆船只是比常见的木帆船大了许多,船底到吃水线的位置包裹着坚硬的铁皮,上面刻满流转着魔力的古代魔文,简单地阅读过后,他大概明白了这些魔文的含义——坚固、保护、修复和突破。 除了古代魔文外,铁皮上布满了坑坑洼洼的伤痕,看起来经常会撞到什么东西,但这些伤痕每时每刻都在被船底特定的魔文修复。 尽管伤痕累累,但在船身的每处几乎都可以看到装饰,看风格,应当是出自不同人的手,这些装饰多记录了一些旅行的故事,可能是由这艘船曾经的旅客所留。 通过铁皮上的装饰和破洞下的木头可以看出,这艘船已经上了年纪了,甚至可能和世界上第一艘木帆船一样古老。 大船的船首有一根龙头般的漆黑撞角,一看就是一件大杀器,撞角尖锐,散发着森森寒气,越过撞角可以看到半截笔直的桅杆,和上面挂着的绣着布斯巴顿校徽的崭新风帆。 邓布利多上前一步,举起魔杖,双手上举,一段由沙子搭乘的楼梯在数秒内出现,直通头顶的大船。 “谢谢你,阿不思,”康斯坦丝的声音再次传来,“我们马上下来。” 很快,楼梯上便出现了几道身影,为首的女巫穿着一件金色的长袍,在这样的阴天愈发显得金光闪耀,像一枚炽热的太阳一般令人看不清楚容貌,在她的身后,两列女生穿着湛蓝色的长袍出现,像连衣裙胜过长袍,在队伍的末尾,几个男生稀稀拉拉地坠在后面,如果不是他们,可能大多数人都会觉得布斯巴顿是一所女校。 布斯巴顿的校长康斯坦丝便是打头的女巫,走下楼梯后,众人才算看清了她的容貌,和她对西格蒙德的态度不同,康斯坦丝的容貌异常柔美,甚至有些低眉顺眼的意思,似乎是因为保养得当,她看起来比邓布利多和西格蒙德年轻很多,一头金色的长发披在脑后,说句实话,金发金袍的搭配并不能算是好衣品,但她的容貌却足以撑起这套古怪的搭配。 与魔法相比,她的美貌道显得没那么重要了,她踏过的每一节台阶都会被染成黄金般的金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当布斯巴顿的学生们跟在她身后站到地面上是,那道楼梯已经被染成了富丽堂皇的金色,而纳尔逊却没有看到她用魔杖,而这也不像变形术,更像是炼金术。 “抱歉,阿不思,我怕我的宝贝学生们摔了,就稍微加固了一下。” 康斯坦丝走到邓布利多面前,开口说道,紧接着,她转过身,那道金色的楼梯化成沙子,在风中消失不见了,而裹挟着沙尘的风看起来也闪闪发光,似乎真的带走了一些金子。 “魔法石可不是让你这么用的。”西格蒙德冷哼一声,刺了她一句,“小心被不怀好意的偷走了。” “谢谢你的提醒,西格蒙德,”沙哑的嗓音让康斯坦丝连感谢都听起来像是嘲讽,又或许她本身就在嘲讽西格蒙德,“你怎么会觉得我有魔法石呢?该不会能把沙子变成金色的办法你只知道魔法石吧?” “好了,我想你们一定不想让自己学生看到自己和另一所学校的校长吵架吧,”邓布利多站出来打圆场,“霍格沃兹为你们准备了盛大的接风宴,我们先进入城堡吧,之后有什么事情可以慢慢说。” “我可没什么事情,而且不用担心,我已经在周围设置了消音咒,”康斯坦丝耸耸肩,问道,“对了,火焰杯你检查过吗?还可以点着吗?对了,你知道怎么点着它吗?” “知道,典籍里有记载,”邓布利多点点头,转过身,走出了康斯坦丝校长消音咒的范围,大声说道,“各位级长,请你们带领自己学院的学生回礼堂,两位男女生代表去带领布斯巴顿与德姆斯特朗的同学。” 说罢,他邀请两位校长与自己同行,先行前往城堡。 “你觉得他们三个打起来的话,谁更厉害?”汤姆突然出现在纳尔逊身边,小声问道,“邓布利多能战胜他们两个吗?” “啊?”纳尔逊扭过头,“你不去带队吗?” “你们自己不认识路吗?”汤姆耸耸肩,“而且斯拉格霍恩教授走在前面,他们不敢造次的。” “好吧,”纳尔逊说道,“邓布利多应该是最厉害的。” 他的声音稍微大了一点儿,被一旁的德姆斯特朗学生听到了。 一个长着鹰钩鼻、浓眉大眼的家伙死死盯着纳尔逊,把他看得心里发毛,就在纳尔逊准备说点儿什么打破尴尬的时候,这位德姆斯特朗的学生忽然开口,“邓布利多或许是最厉害的,但我们一定比你们厉害。” 纳尔逊挑挑眉毛,他难道不知道当自己说出“邓布利多或许是最厉害的”这句话时就已经输了吗?也不知道他们在德姆斯特朗受得都是什么教育,竟然能产生这种想法,并且堂而皇之地说出来。 容不得多想,为了避免这句话扩大成外交事件,他赶忙道歉。 “呃,抱歉,我并没有不尊敬你们校长的意思,”纳尔逊诚恳地说道,“不过还是十分抱歉,我叫纳尔逊·威廉姆斯,如果在霍格沃兹遇到什么事情可以找我帮忙。” 但紧接着,那名德姆斯特朗学生的下一句话便让纳尔逊更加震惊了,“你就是威尔特宁吧?我会战胜你的。” 汤姆摇了摇头,拉着纳尔逊走开了,眼里写满了“不要和奇怪的说话”。 “好家伙,”在离开那家伙的视线后,汤姆挑挑眉毛,感叹道,“你已经这么有名了吗?德姆斯特朗都有你的仰慕者。” “你管这叫仰慕者?” “当然,”汤姆说道,“如果我想战胜什么人的话,一定会第一眼认出他。” “我怀疑有人在搞事情,”纳尔逊笑道,“你说如果我直接不报名的话,他会不会很生气、很失落?威尔特宁,我是来……等等你是谁?” 他学着那名德姆斯特朗学生的德国口语说着,惹得汤姆哈哈大笑。 “如果是我,我可能会当场气死。”汤姆把手搭在纳尔逊肩膀上,捂着肚子说道。 “不过他为什么会认识我呢?”纳尔逊心有余悸地说道,“真是可怕。” “谁知道呢?”汤姆总算缓过来了,扭过头又扫了一眼德姆斯特朗的队伍,问道,“不是说纳吉尼会作为德姆斯特朗的随队教师来到霍格沃兹吗?我怎么没看见她。” “可能留在黑塔里?或者易容了?”纳尔逊推测道,“毕竟邓布利多可能知道她长什么样,据说十几年以前他们见过。” “哦。” 很快,一行人走到了城堡前,三位校长围在一个陈旧的木盒旁,等待着众人。 正文 投票+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六章 火焰杯 “我以为外校到访,霍格沃兹总会拿出点儿什么好东西招待他们。” 礼堂中,汤姆握着叉子在面前的碗碟里翻来翻去,费尽心思想要从里面找到一点儿不一样的东西,他已经持续了这个动作几分钟,在等待三校校长谈话结束的这段时间里,不管是明亮鲜艳的布斯巴顿还是阴沉刻板的德姆斯特朗,礼堂中的所有学生都维持着这副坐立不安的模样,他们并非因为紧张,而是因为兴奋。 在了解到三强争霸赛勇士的意义之后,每个人都渴望着作为勇士代表自己的学院出征,或许他们怀着不同的目的——荣誉、名利又或许是那一千加隆的奖金,但渴望是一致的。 “还不如摆点儿稀奇的水果呢!” 汤姆维持着在碗碟里搅动的动作,也不知道在找什么。 “作为一个历史悠久的国家,英国至少拥有一些富有特色的美食,”纳尔逊说道,“比如,呃……” “比如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是说,我的意思是……我确实不是很了解。”纳尔逊一时语塞,为了缓解尴尬,只好抬起头,假装关注高台上方的圆桌。 以往的教职工长桌已经被撤下了,摆在那里的是一张造型古朴的圆桌,三张各具特色的高背椅严格地将桌面分成了三等份,而每一位校长的面前的扇形区域内,都描绘着各校初创时的传说。 邓布利多坐在一张被四色等分的高背椅上,头顶的校徽被蛇、鹰、獾与狮子簇拥,面前的桌面上,两男两女四位巫师带着一群慌张的孩童向一处山谷中躲避,并决心将这里开辟成一处庇护小巫师的世外桃源。 西格蒙德面背后的椅子上雕刻着一架天平,一边放着一根魔杖,另一边摆着一枚黑乎乎的东西,面前的桌面上描绘着一场由十三个人参与的会议,有人神态专注,有人东张西望,有人暗自窃笑,有人忧虑异常。 康斯坦丝坐在一张描绘着天马的椅子上,它正追击着什么遁入云层的东西,而在康斯坦丝的身后,一位身骑白马的女巫站在一座浮空城堡的顶端,保护着身后的小巫师们。 “这真是一套了不得的文物,”纳尔逊扶着下巴,感叹道,“对于研究校史会有很重要的意义。” “有什么特别的吗?”汤姆撇了撇嘴,问道,“你为什么不去看德姆斯特朗和布斯巴顿的校史呢?难道他们没有类似于《霍格沃兹,一段校史》这样的书籍吗?反正他们会在这儿待一个学期,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帮你买一本。” “有是有,只是,有时候史书的记载和直接的文物相比还是有些不足,”纳尔逊摊开手,思考片刻,说道,“比如——” “比如我在我们家一个祖先的日记里看到梅林埋在格里莫广场后面的公园里,但我去挖掘了以后才发现它并不是可信的。”阿尔法德抢答道。 “呃……也可以这么说。”纳尔逊挠挠头,顺着汤姆的目光望向那两张新加的、用以安置两校学生的长桌,它们将在这里摆放一个学期之久。 布斯巴顿的长桌紧邻拉文克劳,位于礼堂中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法国人的审美生来就高人一定,这所学校的学生整体看起来比周围的人好看一点儿,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康斯坦丝选拔随行学生的标准之一就是长相,而且权重相对较高。 布斯巴顿的学生以女生为主,这也让纳尔逊一度以为这所学校是一所女校,但是想到梅尔干·威尔特宁曾经就在布斯巴顿就读,他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他们仪态高雅地坐在长桌边,一边好奇地打量着礼堂的星空穹顶,一边不露声色地小声讨论着。 除了校长之外,布斯巴顿来了三位随队教师,一男两女,看起来轻松自在。 反观一旁的德姆斯特朗就大大不同了,或许是考虑到他们只招收纯血巫师,邓布利多专门把他们安排到了斯莱特林旁边。 但邓布利多想象中热切交流的场面并没有发生,斯莱特林的学生们高冷地坐在长桌旁,懒得搭理隔壁的长桌,而德姆斯特朗更加夸张,他们似乎完全没有交流的意愿,一个个裹在黑袍里像是要去参加他们校长的葬礼,他们吃东西的动作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纳尔逊甚至分辨不出他们当中哪位是老师,哪位是学生。 纳尔逊仔细想了想,除了那名自己在德姆斯特的奇怪“仰慕者”外,似乎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过和外界的交流。 “真是冷酷呢。”纳尔逊收回目光。 “那可不是冷漠,”汤姆戏谑地说道,“我研究过这所学校,他们的校风就是这样,吃饭的时候不能吃东西,上课的时候举手提问,宵禁时间出去上个厕所要被关两天禁闭,甚至他们对学生的发型都做了要求。” “这我倒是知道,”纳尔逊耸耸肩,“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他们吃东西一定要从自己面前的盘子开始吃,你瞧,那家伙已经吃了两碟凉菜了,怕是要闹肚子。” “呵呵,”阿尔法德抬起头,越过对面的斯莱特林同学望向德姆斯特的区域,评价道,“可能是因为他们在那边没吃过凉菜吧,毕竟你看,他们的校服都是带毛领的。” 他的声音有些大,有几个德姆斯特的学生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被几个长相酷似的小平头盯着,任何人都会觉得心里发毛,阿尔法德缩了缩脖子,问道,“他们不会暗杀我吧?我听说那地方可是鼓励研究黑魔法的。” “那倒是不至于,德姆斯特不鼓励暗杀,”纳尔逊幸灾乐祸地拍了拍阿尔法德的肩膀,摇摇头,“但是在课余时间,他们最常见的消遣方式就是决斗,所以吃完饭后可能就会有人来邀请你参加巫师决斗,不要忘了,德姆斯特的鼓励研究黑魔法。” “我可以直接认输吗?” 阿尔法德满脸惊恐地说道,但他的眼神中甚至有些期待,五年级的阿尔法德看似只是一个伪装成斯莱特林的捣蛋鬼、一个常年不交作业的差生,但他的成绩与实力可一点儿也不差,作为布莱克家族的后人,又是纳尔逊和汤姆的朋友,他又怎么可能是弱手呢?阿尔法德甚至已经在偷偷安排报名参加三强争霸的事情了。 “当然不行,这可是‘外交事件’,”汤姆也拍了拍阿尔法德的肩膀,说道,“我会给你当助手的。” “当然,如果你们两个都死了,那我可以考虑当助手的助手。”纳尔逊笑嘻嘻地说道,完全没有把后面的那一桌子人当回事儿。 “各位同学们……” 台上的三人似乎已经聊完了,邓布利多忽然站起身,两位校长紧随其后,他向前一步,大声吸引到礼堂中其他人的注意。 “我们邀请的嘉宾与评委已经到达,稍等片刻后,我们将和他们一起见证三强争霸赛的重启,”邓布利多说道,“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对一些事情进行一些提前的说明。” 礼堂中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抬起头,望向前方的邓布利多。 “很抱歉我不得不在最开始向各位满怀期待的同学们浇一盆冷水,首先,三强争霸赛可能是你们在求学阶段能够接触到规格最高的魔法赛事,”邓布利多面色严肃地说道,“但同时,它也是最综合、最危险的赛事,大家不要忘记之前的三强争霸赛停办的原因是什么,我希望大家在认真考虑之后再进行报名,切勿因为一时热血而将自己置于险地。” 礼堂中的空气都灼热了几分,可能因为凉气都被倒吸走了。 “对于布斯巴顿的同学,霍格沃兹为你们安排了本校的空宿舍,在散会后,康斯坦丝教授会为你们选出一位临时级长并告知对你们宿舍的安排。”邓布利多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你们会被安排进对应阶段的班级中,与霍格沃兹的学生一起学习,在这一点上,德姆斯特朗的学生也是一样的。” 邓不利多环顾四周,似乎在点人数,片刻后,他继续说道,“希望在接下来的一个学期中,你们能够喜欢上霍格沃兹。” 说罢,邓布利多冲着礼堂大门点点头,纳尔逊扭头望去,只见麦格站在门口,挥动魔杖打开了房门。 “欢迎各位即将作为嘉宾、裁判与我们一起参与这场盛会的来宾!” 邓布利多用魔杖抵住喉咙,高声喊道。 在一场异常冗长的介绍过后,一群纳尔逊见过或是没见过的人一齐站在了高台上,有英国的魔法部部长、三国的国际事务司长、国际巫师决斗协会会长和上届决斗大赛冠军、各种国际上出名的大巫师,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会作为来宾观赛,而担任评委的人则会由组委会选出,直到赛事开始前才会公布。 这完全属于多此一举,纳尔逊相信,要不了几天,本届评委的信息便会被传播得满天都是,毕竟作弊已经可以算是三强争霸赛的第二分之一轮——一项和赛事同样历史悠久的传统项目。 不过他也没想到竟然可以在这里见到纽特,他拎着那个从不离身的箱子有些局促地站在一旁,当邓布利多念出“神奇动物专家”这项头衔后,他甚至有些羞涩和紧张。 除此之外,纳尔逊还遇到了另一位熟人,在校期间对自己经常帮助自己的学长弗利维——他就是那位国际巫师决斗大赛上届的冠军,小小的个子站在一群奇形怪状的巫师当中倒显得没那么显眼了,纳尔逊倒是和他保持着通信,只是不知道毕业以后他去做什么了。 介绍过来宾后,麦格引导他们坐到了刚刚出现在高台后方的长桌后,三位校长向前一步,走到高台前方,礼堂中的安静始终没有被打破,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重头戏就要来了。 只见邓布利多上前一步,双手平举,一个陈旧的木盒从穹顶处飞来,原来一开始的木盒被他藏在了那里——说是木盒,其实它更像一个木块,尽管陈旧,但周身看不到任何缝隙。 邓布利多表情严肃地接住木盒,随即松开手,木盒稳稳地悬浮在半空中,紧接着,三位校长一齐举起魔杖,抵住木盒的上方,几秒钟后,随着一阵微弱但在礼堂中异常响亮的机括碰撞声,严丝合缝的木盒中间忽然裂开一道笔直的缝隙,它随即向两侧翻开,露出里面红色的内衬和安放其中的粗糙木杯。 纳尔逊看到康斯坦丝的鼻头皱了皱,似乎是闻到了几个世纪以前的陈腐空气,接着,在另外两位校长的示意下,她伸出手,握住木杯的底,将它举了起来。 而邓布利多也适时地走到侧面,与西格蒙德一左一右地伸手按在了木杯的两侧。 这个木杯或许是当初的赛事创办者让自己的儿子或者女儿随便雕刻的,整体的艺术风格突出一个“随意”,并不对称,也不工整,但在岁月的洗涤下这些粗糙手工留下的痕迹反而愈发显得有“魔法的韵味”。 “我们已经检查过了,这就是火焰杯,”邓布利多开口道,“七世纪前选拔勇士的火焰杯。” “之后我们会把火焰杯安放在礼堂入口处,有意向参加三强争霸赛的学生可以通过火焰杯报名,”西格蒙德跟着他的后面严肃地说道,“报名方式很简单,在火焰杯的旁边,我们准备了一些印有三校校徽的卡片,取走对应的卡片,用魔法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全名,注意,是自己的全名,别人的名字、外号、缩写都不会被火焰杯认可。” “报名过程将持续到下周一,周一早上八点,火焰杯将做出它的选择,”康斯坦丝最后说道,“各位勇士,祝你们好运。” 话音刚落,一抹绿色的火焰就从火焰杯中窜了出来,足足窜了两米多高,似乎在宣泄它几个世纪以来的寂寞。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七章 竞争从报名开始 第二天早上,虽然没有早课,但汤姆和纳尔逊却早早起床,来到了礼堂前门。 人类有一个很大的通病,那就是看不清现实,这点对掌握魔法的巫师来说尤为明显,在两人走出休息室,踏上通向礼堂的楼梯时,还未看到礼堂大门,变已经听闻那鼎沸的交谈声,相信此刻哪怕开过一辆霍格沃兹特快,蒸汽机的轰鸣也会被完全遮盖住。 “真是奇观,”望着聚集在火焰杯周围黑压压的人群,汤姆不禁感叹道:“在霍格沃兹五年,我从来没见过有这么多人主动地起这么早。” “毕竟三强争霸赛对于每个人而言也就一次,”纳尔逊盯着密不透风的人墙,思考着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温和地挤进去,除了映照在墙壁上的绿色火焰外,他完全看不到里面的场景,片刻后,他提议道,“要不我们先去吃饭吧?感觉饭点儿结束后会少一大堆有早课的人。” “来都来了。”汤姆摇摇头,向前方的人群走去。 站在外围的学生并不比没凑上去的人近多少,事实上,在这种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下,大多数人即使踮起脚尖也看不到中间,他们只好和周围的同学畅谈那些不着调的幻想,或者观察起周围的“假想敌”。 人群外围,一声“里德尔来了”忽然响起。 “被那么多人盯着让我觉得恶心。”纳尔逊小声模仿着汤姆的口头禅,无奈地耸了耸肩,跟了上去。 人墙躁动的外壳沉寂了片刻,听到这声惊呼的同学们转过身来,正看到被他们拦住去路的汤姆。 “里德尔来了……”最开始发现汤姆的人重复道。 “是里德尔级长!”这是一位斯莱特林的一年级学生,他一周前才刚刚入学,现在可能连漂浮咒都没学明白,但仍旧堵在这里想要报名。 “他确实有可能成为勇士,要给他让道吗?” “可是里面也不让啊……” “哦!你看他后面的那个,金头发的男生,威廉姆斯也来了,”这是一位纳尔逊有些面熟的赫奇帕奇女生,“他也很厉害,很多人都说勇士可能从他们两个之间产生。” “威廉姆斯?那是谁?”问这话的格兰芬多和纳尔逊不同届,没见过他,“我觉得我自己也是霍格沃兹勇士资格的强力竞争者。” “你甚至都摸不到火焰杯……” 人群在安静一瞬后马上变得嘈杂起来,他们对这两位新来的重磅人物议论纷纷,但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声音,避免被被谈论的人听到。 这场简单的骚动很快被汤姆的动作打断了,他向前一步,正前方阻挡去路的学生自觉地走向一边,不忘拉一拉前面同学的袍子,让他们快点儿往边上让让。 在众人的凝视下,汤姆面色平淡地走过同学们让出的道路,打量着正前方置于昨天那张圆桌中央的火焰杯,在圆桌旁还有一张小桌子,上面摆了三张卡片,分别印着三校的校徽,汤姆走上前,拿起那张绘有霍格沃兹校徽的卡片,紧接着,在原来放置它的位置又出现了一张新的。 汤姆向后看了看,纳尔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他向那三张卡片抬了抬下巴,纳尔逊也拿起了一张。 忽然,对面的人群中又发生了躁动,一位穿着德姆斯特朗黑色校袍的男生举着魔杖扒开人群,丝毫不顾及周围学生的不满,挤了出来。 “这什么人?”汤姆用眼神问道。 “一个喽罗。”纳尔逊耸耸肩,这是他们在阿尔巴尼亚的森林中通过不使用魔法锻炼出的新型交流方式,十分高效,就是时灵时不灵。 那位刚刚出现的德姆斯特朗学生望向汤姆和纳尔逊的方向,皱了皱眉头,但没有多说什么,反倒是转过身,殷勤地望向身后,在他挤出的道路中,一位身着长裙的黑发女生牵着一个银发男孩的手走了出来。 那位女生看起来年级不低,甚至比纳尔逊和汤姆还要年长一些,她没有穿校服,反倒是穿着一袭华美非凡的白色长裙,款式有些过于经典,或者说老旧,但穿在她身上却一点儿也显不出陈腐之感,反倒透着一股悠久贵族的贵气,脚下踩着一双点缀着两枚猫眼石的黑色圆头高跟礼鞋,看起来像是从某个公主电影的片场跑出来的一样。 看到她的第一眼,纳尔逊先是觉得眼熟,紧接着便生出“这是个贵族”的想法。 但实际上她并不像纳尔逊见过的那些贵族,不论是麻瓜的还是巫师的,这个女生的皮肤并不像那些居家交际的贵族小姐一般白皙,反倒是有些晒痕,这种肤色在这种洁白的礼服长裙的衬托下本应该显得黝黑,但放到她身上却显得无比和谐,一头黑发盘在头顶,简简单单地插了一根浮雕着天马与飞鸟的珐琅金发簪,在火焰杯的火光照耀下闪闪发光。 “看起来值不少钱。”汤姆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和纳尔逊眼神交流起来。 “这个看起来不像喽啰。”纳尔逊摇摇头,静静地望着眼前的少女,回忆着自己在哪儿见过她。 少女松开男孩的手,看都没看那个被纳尔逊称为喽啰的德姆斯特朗男生,径直越过他,步履轻快地“飘”到圆桌边,站在描绘着布斯巴顿的传说的位置,把手搭在桌面上,眯着眼睛,打量着火焰杯。 纳尔逊仔细打量着这位着装复古的女生,相比同龄人,她有些过于单薄了,似乎除了身高以外哪儿都没有发育,像一只冬日里落到冰湖上的白天鹅一般,脖颈与下巴描绘出一道高傲而美丽的曲线,称不上完美的五官组成一张堪称完美的脸。 “真是漂亮的杯子。”她收回手,垂在身旁,开口说道,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 刚一开口,虽然有些人没听到这句法语是什么意思,但几乎所有人都被她的声音惊讶道了,沙哑而富有颗粒感的空灵嗓音让纳尔逊认为她起码有四十年烟龄。 “抱歉,忘了这是在英国。”她换成了英语,这是第二句话,她睁大眼睛,目光越过火焰杯,望向纳尔逊,“你好,朋友,请问你知道报名的卡片在哪里吗?” 纳尔逊感觉太阳穴一阵刺痛,他忍住不适,伸出手握着魔杖的手冲桌子示意。 “谢谢你,朋友。” 看到她再次眯起眼睛,纳尔逊明白了,这人没戴眼镜。 “不客气。” “你们也是在这里报名吗?”她问道,“你们报过名了吗?” “你可以先请,女士优先。”纳尔逊不知道她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伸出手,示意她随意即可。 “从报名开始,三强争霸赛的竞争就开始了。”她用唱歌似的语气说道,“既然你们先到了,那就请享受先到的特权吧。” 纳尔逊环顾一周,望向人墙内圈的霍格沃兹学生,要论先到,他们才是最先到的,但此刻与他眼神接触的人都缩回了目光,似乎到现在为止,真的没有人把自己的名字丢进去。 “原来如此,”汤姆点点头,说道,“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嗯?”女生的声音有些惊讶,“你们是两个人吗?” 她又眯起眼睛,几秒钟后,尴尬地说道,“抱歉,我没看清,我一直以为你们是一个人的重影。” “如果她真是勇士,有对抗环节就用闪光弹照她!”纳尔逊和汤姆又开始眼神交流起来。 “既然你们都不愿意,那还是让我先吧!” 那个被遗忘在一边的喽啰听到那句“三强争霸赛竞争从报名开始”,忽然来了兴致,忽然抽出魔杖指向火焰杯的方向,大声喊道,“报名卡片飞来!” 紧接着,一张印有德姆斯特朗校徽的卡片径直向他飞去,在他身边转了一圈后,一张写上名字的卡片“嗖”地向熊熊燃烧的火焰杯飞去。 纳尔逊皱起了眉头,哪怕这个人说一句“能不能让我先”都可以,没有人真的在乎谁第一个报名,毕竟这不会给三强争霸赛的正赛加分。 但他这种偷袭似的行为却让在场的所有人产生了厌恶的情绪,尤其是近在咫尺的人还在为了礼貌而相互婉拒,甚至连其他挤在周围的德姆斯特朗学生都暗骂起来,每一段故事中都可能存在一个人令所有人厌恶的角色,但没有人希望这种角色和自己就读于同一所学校。 人群中央的三个人似乎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毫无动作地站在原地,望着在空中打着旋的卡片。 校徽上的两只金色的鸟在飞快的旋转下成为了一团金色的闪光。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卡片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看得出来,这位德姆斯特朗的男生在飞来咒和漂浮咒方面还是有些研究的。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这张卡片落到了火焰杯的正上方,那名男生的脸上写满了欣喜。 就在卡片即将落入杯中的瞬间,它突然裂成了两半。 下一秒,二成四、四成八、八成十六的过程在瞬间完成,这张名字尚切不为人知的卡片在一瞬间碎成了漫天碎渣。 与火焰杯不同的蓝色火焰随即攀附着均匀裂开的碎块燃烧起来,在空中下起一场小型的蓝色火雨,火焰在瞬间的爆裂一瞬间盖住了火焰杯中的绿焰,当火焰在眨眼间熄灭后,细碎的灰烬在高温气体的影响下漂浮在空中。 随之而来的是一团浮在火焰杯杯口的微风,将那些灰烬连同卡片主人的笑脸一起吹得无影无踪。 “不错的杂耍。” 汤姆点点头,赞许地评论道。 “让我想起年轻的时候在伦敦街头看到的卡牌表演,美轮美奂,令人印象深刻,我一度以为那是魔法,只是魔术的表演者却是一个麻瓜。” “麻瓜可变不出这种魔术,”纳尔逊接过话茬,“不过观赏性还有待提高。” “很不错了。”那名布斯巴顿的女生也应和道。 德姆斯特朗的报名者脸涨得通红,他愤愤地举起魔杖,指向面前谈笑风生的三人,在三个人平淡目光的注视下悻悻地缩回了手。 接着,他一言不发地转过身,从刚刚挤开尚未合拢的过道中跑了出去,留下一头雾水的观众。 “他在干什么?”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开场节目吗?” “他报名成功了吗?是不是火焰杯觉得他没有称为勇士的资格,所以拒绝了他?” 议论声越来越大,那名男声穿过走廊,向礼堂跑去。 “请吧,”汤姆后退一步,说道,“女士优先。” 她转过头,望向纳尔逊,在走进一些后,她总算能“看清”这两个人了,一个金头发一个黑头发。 “想要第一个报名的人已经被火焰杯拒绝了,”纳尔逊点点头,“之后没什么区别了,只要别被拒绝就好。” “好吧。”女生上前一步,从桌子上拿起一张布斯巴顿的卡片,在上面留下了自己的名字,“谢谢你们。” 她认认真真地行了个巫师礼,挥一挥魔杖,一只胖乎乎的鸽子从身后飞出,吊着那张卡片丢进了火焰杯中。 在收到这第一份报名后,火焰杯中绿色的火焰“轰”的一声抬高了几尺,周围的明度瞬间上升了一个单位,连环绕在外围的人群都靠近了一步,所有人都开始蠢蠢欲动,就等待着中间的两个人完成报名。 纳尔逊望向汤姆,发现他也在盯着自己,于是点点头,两人拿起印有霍格沃兹校徽的卡片,抬起头,望向火焰更盛的火焰杯。 焦急而嘈杂的声音从人群外围传来。 是德语。 望着从外围挤进人群的一行黑袍德姆斯特朗学生,纳尔逊分辨出那位对自己说怪话的家伙,他们簇拥在一个消瘦的小平头身边,而刚刚那个妄想搞事情的男生就站在他的身后。 “德姆斯特朗的学生来了。” 纳尔逊点了点头,虽然说他向来讨厌麻烦,但麻烦已经开始,就只好快刀斩乱麻了。 “给他们打个样吧。”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八章 给我狠狠地打 “给我们打个样?霍格沃兹的学生们都这么有趣吗?” 德姆斯特朗的小平头露出和煦的笑容,一看就是个假笑男孩,他扭了扭脖子,似乎对纳尔逊和汤姆的“打样”很感兴趣,他甚至后退了一步,做出了一个“请”对手势。 “就是不知道霍格沃兹的戏法会不会像你在伦敦见到的麻瓜魔术师那样好看呢?” “霍格沃兹可不会教麻瓜的戏法,”汤姆冲小平头摇了摇手指,轻笑道,“霍格沃兹只教有用的魔法。” 小平头身后的学生面色一变,这相当于指着他们的鼻子说德姆斯特朗教学的内容是麻瓜的戏法,对于任何一所魔法学校的学生来说,这都是难以容忍的,甚至有人义愤填膺地上前一步,看起来像是想要和汤姆理论一番,亦或是比划两句。 但小平头却拦下了蠢蠢欲动的同学,目视着报名桌前的汤姆,眼神在纳尔逊和汤姆之间扫来扫去,他的眉骨和颧骨极高,让本就深邃的眼窝深陷下去,仿佛一只饥饿的秃鹫在戈壁上空扫视着自己的猎物。 “有用的魔法?真有意思。”小平头抬起胳膊,轻轻鼓了鼓掌,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德姆斯特朗的——” “你不用告诉我你是谁。”汤姆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如果你最终成为德姆斯特朗的勇士,我自然会知道你的名字。” “嗯?”小平头愣了愣,片刻后笑出了声,“有意思,真有意思,我原以为霍格沃兹只有一个人,没想到……很好,我很期待在三强争霸赛的赛场上与你相遇。” “赛前就开始搞这些有的没的,”汤姆耸耸肩,不以为意,“但还是承你吉言。” 说罢,他扭头望向纳尔逊:“你先来吗?” “我们一起吧。”纳尔逊用两指夹起手中的卡片,展示给汤姆,“我已经写好了,你快一点儿。” “好吧纳尔。” 汤姆点了点头,把手盖在面前的卡片上,轻轻一抹,一串由凌厉的字母组成的名字出现在卡片上。 “汤姆·马沃罗·里德尔?”小平头眯起眼睛,盯着汤姆手中的卡片说道,“我记住你了。” “纳尔,我准备好了。”汤姆并没有理会聒噪的小平头,只是和纳尔逊进行着眼神交流,见到纳尔逊点了点头,他举起了手中的卡片。 看到这一幕,纳尔逊咧了咧嘴角,这个家伙和刚刚的布斯巴顿女生两个人凑在一起可真是有意思,一个三步之外人畜不分,一个眼神好的离谱。 在这两个家伙的见证下,纳尔逊和汤姆以一种在卡牌游戏中也算得上极度羞耻的姿势举起了手中印有名字的卡片。 “这么说起来,你就是纳尔逊·威尔特宁了?”小平头又插了一句嘴。 听到这个名字,不远处穿着白裙的女孩表情明显地凝固了一瞬,接着从身边小男孩的口袋里掏出一副造型奇特的圆形茶色眼镜,架到鼻梁上,仔细打量纳尔逊的面容。 然而纳尔逊和汤姆都没有理会小平头的话,两人将手中的卡片向空中一递,这一切看起来都无比平常,就是最简单的漂浮咒。 周围的霍格沃兹学生先是疑惑,后是失望,甚至有人犯困打了个哈欠,大家没吃早饭等在礼堂前,听着这几个人叭叭叭叭说了半天,为的可不是这种没劲的场面。 小平头终究没让周围的观众失望,就在两人的报名卡片紧贴着飞到火焰杯杯口时,他抱在胸前的右手无名指轻轻地在左手小臂上敲了敲,握着魔杖的左手也微微地转动手腕。 紧接着,一道黑色道光束从天花板冲出,径直射向那两张贴在一起的卡片。 纳尔逊挑了挑眉毛,一只纤细的纸鸟从卡片上飞出,直直地撞向了头顶的光束,但它只是阻挡了那束黑光一瞬,便如同被浸入强酸中,冒着黑色的泡沫碎裂了。 小平头盯着击穿纸鸟的黑色光束,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接下来它将击穿那两张烦人的卡片,让德姆斯特朗成为这场无聊竞赛的真正胜利者。 但他的笑容只挂了一秒便凝固了,那只崩溃的纸鸟化成了满天晶莹反光的镜子碎片,如同一朵镜子聚拢而成的云一般,仿佛它原本就是由玻璃制成的,黑光在镜云反复折射,威力被不断削弱,甚至逐渐被分裂成无数道细小的光束,他甚至来不及反应,一丛在折射中产生的黑雾便铺天盖地地向以小平头为首的德姆斯特朗学生冲去,将他们牢牢地笼罩起来。 整个过程花费了不到一秒,但形势却发生了极大的反转。 小平头只来得及绷紧脸部的肌肉,他迅速地用左手握住巫师袍的内衬,一个转身扬起黑袍的下摆,用后背迎接自己唤出的魔咒,明明一个个子不高的人,却能够让黑袍罩住周围的同学,黑雾在下一秒尽数扑在了黑袍上,如同落入湖水中的雨滴一般,激起千层涟漪后消失不见,他踉跄着向前一步,面色铁青地松开手,黑袍垂落,他转过身,换上一开始那副和煦的笑容,望向面前的火焰杯。 火焰杯的绿色火苗愈发旺盛,纳尔逊和汤姆的报名卡片已经被投入杯中。 “这个戏法比刚刚的那个好多了,”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纳尔逊露出友善的笑容,摊开手,冲小平头问道,“你还能再来一遍那个吗?确实很好看。” 德姆斯特朗的队伍中有不少热血上头的小鬼头,有个没什么辨识度的家伙跳出来,大声喊道:“你们不要蹬鼻子——” “好了,小卡,”小平头理了理衣领,拦住了跳出来的家伙,迎向纳尔逊,热情地说道,“霍格沃兹果然很厉害,如果你想领略一些德姆斯特朗的魔法,我想我们可以再约个时间,我很久以前就久仰你的大名了……当然,今天我们可能没这个机会了,我的同学们都很饿了。” “好吧,”伸手不打笑脸人,纳尔逊也只好点点头,说道,“祝你们享受今天的早餐。” “谢谢,我们报完名就去餐厅。” 小平头侧过身子,扒拉着那个跳出来的小鬼头后退两步,让出了他们身后通向礼堂的道路。 纳尔逊点点头,和汤姆穿过人群,在德姆斯特朗学生复杂眼神的注视下向礼堂走去。 “对了,”就在即将离开人群时,汤姆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嗯?”小平头愣了愣,露出欣喜的表情,“我叫路德维格,里德尔先生。” “我记住了,路德维格……先生。” 汤姆转过身,追上了纳尔逊的脚步。 “这是名字,不是姓氏……”路德维格补充道,但是汤姆似乎并没有听到这句话。 今早的礼堂异常冷清,所有人几乎都围在了外面,坐在里面的只有零星的需要上早课的学生和一些不关心这件事的教授。 纳尔逊越过礼堂大门向后望了一眼,围在火焰杯周围的人已经开始有序地领卡片排队了,而另外两所学校的学生也老老实实地在防止卡片的桌前排队,尤其是德姆斯特朗的学生,在路德维格的指挥下,把队伍排得笔直,如同军队一般。 “这家伙还不错,”坐进斯莱特林的长桌后,汤姆评价道:“那个魔法有点儿厉害,如果不是他的袍子材质特殊,可能他身后的学生都得遭罪。” “确实,”纳尔逊赞同道,“那只鸟看起来是纸的,但是材料可一点儿都不差。” “但那是黑魔法。”汤姆皱了皱眉头,拿过两张空餐盘摆在两人面前,开始冲着长桌点菜,“虽然黑魔法的影响能够控制,但也不是这样什么时候都可以随便用的,看样子德姆斯特朗的学风和我们确实差别很大。” “那肯定,”纳尔逊点点头,说道,“德姆斯特朗的一项大名声就是鼓励学生研究黑魔法,这使得那些在其他国家无法明目张胆使用黑魔法的人都去了那里,长此以往,这种风气只会越来越盛。” “如果是以前的我,搞不好还会对这个学校感兴趣,”汤姆撇撇嘴,说道,“但把黑魔法的钥匙交到一群没什么自制力与辨识能力的蠢材手里,简直就是一场灾难,那家伙身后的小子们几乎个个都是黑巫师。” “你怎么知道?” “我对黑魔法简直太了解了,隔几米都能闻到他们身上的臭味。” “真是可怕,”纳尔逊笑笑,揶揄道,“看样子你已经被克莉丝感化了。” “关她什么事?”汤姆埋头吃饭,一边说道,“伟大的巫师都是能够控制黑魔法的,而那些被工具控制的家伙已经离死不远了,当然会散发出一股尸臭味。” “不过说起来,黑巫师确实会更加好战,按照德姆斯特朗的传统,在勇士的姓名被公布前,你应该少不了决斗邀请了……” “看出来了,那家伙后面的喽啰一个个的都很兴奋。”汤姆不屑地说道,“不懂得审时度势,也就那个路德维格能稍微有点儿脑子。” 仔细想想,路德维格只是相帮同学找回场子,只可惜不幸没有找动,明明好气却只能微笑,想到他那副憋屈的模样,纳尔逊笑着摇了摇头。 “笑什么呢?这么开心。”充满活力的男声从背后传来,纳尔逊感到一直宽厚的大手搭在了自己肩膀上。 纳尔逊转过头,正看到斯拉格霍恩教授那张白里透红、愈发富态的脸,他正站在两人中间,把手搭在他们肩上,满面春风地望着他们。 “教授。” 纳尔逊和汤姆见到斯拉格霍恩教授,正欲起身,却被他立马按了下去。 “教授,今天有什么好事吗?”见到斯拉格霍恩那副春风得意的样子,纳尔逊好奇地问道。 “有是有,因为三强争霸赛的影响,部长又给我们安排了几个资助学生与实习工作的名额,不过这和你们倒是没什么关系,”斯拉格霍恩教授挑了挑眉毛,“毕竟以你们的能力并不需要这种机会。” “能接受您的教导就是我们最好的机会了。”纳尔逊舔了舔嘴唇上的蜂蜜,恭维道。 “你那个魔药学的理解就不要说这种话了,纳尔逊。”斯拉格霍恩教授明明脸上写满了“我很受用”几个大字,但还是矜持地说道,“你们刚刚做的很不错!” “您知道啦……”纳尔逊缩了缩脖子,难道刚开始就要吃禁闭了吗? “真是不错,真是越来越有勇士的样子,”斯拉格霍恩教授挺了挺愈发丰满的肚子,乐呵呵地说道,“快赶上我年轻的时候了,干得不错,小伙子们!” “抱歉教授,给您添麻烦了。”汤姆板着脸道歉。 “哈哈哈!”海象般的笑声回荡在礼堂中,斯拉格霍恩教授弯下腰,压低声音,调笑道,“汤姆,你可不像那种知道不应该给我添麻烦的人啊。” “教授——” “好啦,汤姆,”斯拉格霍恩教授抬起手,在两人的头顶用力揉了揉,满意地说道,“这可不是添麻烦,事实上,这种‘麻烦’越多越好,这才是三强争霸赛的传统,竞争从一开始就开始了。” “真的吗?教授。” “至少目前来看,是这样,”斯拉格霍恩教授点点头,说道,“你们可能不知道,德姆斯特朗一直和我们不对付,我可以偷偷告诉你们,我们学校的上一任魔咒学教授就是因为痴迷黑魔法才被霍格沃兹解聘,最后前往德姆斯特朗任教的,当然,这是上一代的事情。” “难道……”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斯拉格霍恩教授把声音压得更低了,“我想勇士就在你们两人当中产生了,之后遇到他们的人,就给我狠狠地打。” “不一定的,教授,”汤姆摇摇头,“有几个同学,他们也很厉害。” “要相信自己……对了,不要告诉别人啊。”似乎也是意识到自己失言,斯拉格霍恩教授嘱咐了一句,便哼着歌离开了。 “勇士在我们之间产生么?”汤姆玩味地重复着这句话,忽然扭过头,睁大眼睛望向纳尔逊,“纳尔,来预言一下,勇士会是你还是我呢?” 正文 第二百五十九章 勇士产生! 第二周周一一早,霍格沃兹的全体学生与另外两所学校的学生代表都聚集在了城堡的大礼堂前,离规定的截止时间八点还有一会儿,仍有一些踩着截止日期尾巴的学生聚集在火焰杯周围,领取卡片草草地写下自己的名字投入杯中。 更有甚者,在七点五十九分的时候还捏着写有自己的名字的纸片站在角落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还在做着思想斗争。 礼堂的大门紧闭,周围的学生乱得像是在菜市场里,随时都有可能发生踩踏事件。 “可算到周一了。” 汤姆站在走廊的角落里,冲着面前的纳尔逊长舒一口气,上一周,他被德姆斯特朗的学生打扰得不胜其烦,不愧是一所鼓励竞争的学校,每天都有几个穿着黑袍、操着一口带有浓烈口音英语的右校代表向他发出决斗邀请,尽管汤姆统统以“我只想和真正的勇士战斗”搪塞过去,但是他们似乎想靠磨洋工烦死汤姆——一周下来,他几乎已经和德姆斯特朗队伍中的所有人打过了照面。 尽管他很讨厌这群烦人的家伙,但不得不承认,德姆斯特朗的学生在某些意义上确实值得称道,在不到一周共同学习的课程中,德姆斯特朗学生强悍的魔法能力和死磕问题的决心给每一位与他们在课堂上相遇的霍格沃兹学生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至于布斯巴顿,这所学校就令人难以形容了,他们的学生有更多天马行空的想法,在魔咒方面,这些特质得到了更大的体现,布斯巴顿的学生甚至愿意让在霍格沃兹认识的新朋友和他们带来的火龙接触接触,他们思维方式的跳跃性和每个人的差异都给人一种拉文克劳的感觉,但详细了解后才发现,他们对聪慧的追求更多是追求灵感,而非拉文克劳一般崇尚知识。 这或许是因为他们此行选出的学生代表几乎都是精英,但这同样能够反映不同学校的特质—— 德姆斯特朗与布斯巴顿几乎是两所完全相反的学校,你只需要认识一个人便可以认识德姆斯特朗,但你可能需要认识每一个人才能了解布斯巴顿,他们一个令行禁止,一个随心所欲,正是两种完全不同教育理念的体现。 “开心吗,汤姆?”纳尔逊打了个哈欠,看了看走廊墙壁上挂钟的时间,还有十五秒钟就要到八点了,他收回目光,问道,“希望你喜欢我成为勇士的加冕仪式。” “我想火焰杯不会选择一个睡不醒的人成为霍格沃兹的代表。”汤姆翻了个白眼,望向熊熊燃烧的火焰杯,绿色的火光将他的表情映照得变幻莫测,那几个还在做心理斗争的家伙看起来比已经报了名的学生还要紧张,汤姆瞥了他们一眼,望向纳尔逊,“你觉得火焰杯要怎么——” 话音未落,他的眼前一黑,下一秒,他的面前已经是一块绿色的桌布,而屁股也已经紧紧地贴在了椅子上。 汤姆抬起头,望向左手边,正好对上纳尔逊的蓝眼睛。 此刻的他们正坐在斯莱特林的长桌旁,正好是中央的位置,长桌上铺了一张绿色的长桌布,仔细观察,桌布的深处有用更深的绿宝石色绣上的底纹,每个人面前的图案都难以窥其全貌,组合到一起便是一条盘踞在树干上的长蛇。 两枚宝石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高台,那里摆了两张半弧形的长桌,邓布利多坐在前排的中央,西格蒙德与康斯坦丝两位校长坐在他的两侧,再往两边坐着的是三国魔法部负责赛事的官员,而那些在自己领域颇负盛名的大巫师都穿着代表最高成就的长袍坐在后排的座位上,他们的目光集中于邓布利多的正前方。 那里,粗陋的木杯中燃烧着赤色的熊熊烈火,散发出的灼热气息令远在台下的纳尔逊都感受到热浪拂面。 “呼——” 一声舒畅的叹息在纳尔逊身边响起,那是半分钟前还在纠结要不要报名的以为斯莱特林学生,此刻错过了报名的机会,他尽管表情复杂,但看起来还是比刚刚轻松了很多。 他环顾一圈,每一所学院与另外两所学校的长桌也如同斯莱特林一般换上了最能代表自己的陈设——其中最扎眼的就属绿色的斯莱特林和与它相对的红色的格兰芬多,它们富有冲击力的色彩搭配足以让任何色感正常的人挪开眼睛。 “看样子火焰杯已经做出了它的选择。” 邓布利多站起身来,开门见山,他的声音不大,但足以传遍鸦雀无声的礼堂,在等待他说出答案的时候,整间礼堂中都只能听到火舌炙烤空气的膨胀爆裂声。 两边的官员紧盯火焰杯,生怕出了什么岔子。 “在此之前,我想我还是需要重申一句,一个杯子并不能真正完成对一个人的判断与评价,尤其是在它能够接触到的只有名字的情况下,”邓布利多的声音随即响起,他轻声说道,“火焰杯只会根据三强争霸赛看中的一些特质对报名者进行筛选,如果你没有被选中,这代表的并不是你的水平不足,而是因为你的才华适合去更大的舞台施展。” 在派发过鸡汤后,邓布利多向身边的两位校长点点头,两人心领神会地离开座位,举起魔杖。 “接下来,我们将公布这一届三强争霸赛的选手,这一切都是在巫师代表的公正下进行的,”邓布利多转过头,望向身后的巫师们,在向他们确认过后,他转过身,望向正在熊熊燃烧的火焰杯,“结果马上揭晓。” 他轻咳一声,一卷羊皮纸出现在手中。 “请吧,西格蒙德教授,康斯坦丝教授。” 三位校长同时举起魔杖,表情严肃地指向面前的火焰杯。 红绿蓝三原色的光束从三根魔杖尖中射出,投入火焰之中,旺盛的火舌如同冰块一样凝结在了半空中,让燥热的人们顿时感到一阵清凉。 紧接着,火焰杯杯身上的魔文发出碧绿色的光芒,先是将礼堂中的学生扫了一遍,又分出三股凝练的光束,如藤蔓般缠着三位校长用来认证身份的三色魔咒攀向他们的魔杖,并触碰到了他们的手。 很快,在确认了开启者的身份后,魔文的碧绿光芒消失了,“冻结”的火焰在一阵玻璃的碎裂声中动了起来,重新燃烧起来,比刚才更大、更旺! 火舌笔直地舔向礼堂上方的穹顶,以一种蓄势直冲的速度铺了上去,瞬间将穹顶点燃!反应过来的观众们抬起头,礼堂穹顶上原本闪耀的星辰已经被一枚枚跳跃的火苗代替,其中最旺盛也是最耀眼的是位于正中的三朵由碧绿火苗构成的流行,三星之间彼此距离相等,构成了一个完美的等边三角形。 它们正缓缓变大,确切地说,是缓缓坠落。 “开始吧。” 邓布利多点点头,和两位校长一起坐回座位上,同其他观众一般望向头顶的三星。 忽然,三星中的其中一枚加速,径直射向布斯巴顿的长桌。 “布斯巴顿——”在所有人的注意被那枚“天降陨石”吸引时,邓布利多的声音忽然响起。 绿星猛地撞在布斯巴顿的长桌上,瞬间化作爆裂的火星向四面八方炸开,强烈的光芒刺得几乎所有人闭上了眼睛。 等到他们睁开眼睛时,两匹如海水般呈现碧蓝色、套着金光灿灿马具的天马正带着漫天细雨从“星空”中踏出,它们似是恋人、又如同过客,彼此间分分合合,张开翅膀,绕着布斯巴顿的长桌飞行起来,转了两圈后,它们在一个穿着雪白长裙的黑发女生身后停下,收起翅膀降落在地上,在其他布斯巴顿学生羡慕的目光注视下,用脸颊蹭了蹭她的肩膀。 这正是那位第一个完成报名的女生,肩膀有所感受,她转过身,看到了身后的天马。 纳尔逊敢发誓,她的表情在一瞬间僵住了,似乎并不确定这两只天马是独立的两只还是一只和它的重影。 好在几秒钟后她就不用纠结了,在确认的人选后,两只天马顶着她站了起来,其中一只化为了一道绿色火焰飞向空中,另一只变成金色的光粒漂浮在她的周围,很快,空中那枚属于布斯巴顿的流星投下一道碧蓝色的光柱,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 “玛格丽特·萨冈!” 康斯坦丝教授的声音适时响起,她的语气中带着欣赏,看样子这位勇士令她感到满意,紧接着,热烈的掌声在布斯巴顿的长桌上爆发,周围霍格沃兹和德姆斯特朗的学生也送上了礼节性的掌声。 直到此时,玛格丽特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的一切,她旋风般飞快地整理了一遍裙装,低下头,提起两侧的裙摆,在原地转了一圈,向周围的同学致意,转过一圈后,她面向高台上的康斯坦丝教授,做出了一个公主般的礼节。 在她头顶的绿色星空中,宝瓶座愈发明亮起来。 康斯坦丝教授点点头,但玛格丽特应当是看不到的。 在布斯巴顿的勇士人选尘埃落定后,周围学生的反应各异,有觉得理应如此的,有不服气的,还有还在做梦的,但火焰杯并没有留给他们做梦的时间,很快,第二枚流星加速了它的坠落。 这枚德姆斯特朗的流星就干脆的多,它并没有多绕,而是飞快地砸到了德姆斯特朗的长桌上,这次大家都学会了提前闭上眼睛,并没有被强光刺激得失去视野。 “德姆斯特朗——”趁着大伙闭眼,邓布利多抓紧时间说道。 一只金色的双头鸟发出猎食时特有的鸣叫,用爪子抓着一只血红色的羊头骨在长桌上空徘徊,这只仿佛还在滴血的羊头骨很难让人不想起神话传说中的恶魔。 在转了一圈后,双头鸟的目光盯上了众多小平头中相对不起眼的一个,它发出一声“嘎”的怪叫,松开爪子,血红色的羊头直接掉到了那个小平头的餐盘中。 小平头站起身,抬起右手合掌贴在胸前,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鞠了一躬,每次鞠躬的角度和力道都完全相同,最后,他转向高台,并膝立正,一双大头皮鞋相撞发出一声“砰”的巨响。 他依旧维持着右手抚胸的姿态,高昂着下巴望向自己的校长。 西格蒙德教授点点头,开口介绍道: “路德维格·康德!” 德姆斯特朗的学生看起来服气的和不服气的一样多,路德维格站在原地,任由血色的羊头在自己头顶漂浮,而返回的金色双头鸟则化作一道草绿色的光柱将他笼罩在其中。 “啪啪啪——”这次的掌声相对就没有那么热烈了,但路德维格毫不在意,闭上眼睛享受着自己的时刻。 这次对应点亮的星座是大熊座。 终于,最后一颗未定的流星撞向了礼堂中央,在一阵强光过后,出现的生物让几乎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包括纳尔逊。 “霍格沃兹——”尽管困惑,但邓布利多还是见缝插针地喊了出来。 他原以为与霍格沃兹相关的生物无外乎鹰、狮子、蛇与獾,但没有想到,强光之后,出现在众人头顶的是一条喷吐着炽焰的龙。 这条龙和目前已知的任何一种巨龙都完全不同,长过身长太多的翅膀上布满伤痕,看起来像是刚从战场上回来,而它金属般金银相间的鳞片和纤细的流线型身体不属于任何已知的物种。 “眠龙勿扰。” 汤姆望着头顶的巨龙,轻声呢喃着闭上了眼睛。 似乎是听到了这句话的召唤,巨龙真的在拉文克劳长桌的上空调转了方向,越过兴奋的格兰芬多飞向绿色的斯莱特林。 汤姆并没有看到这一幕,他早早闭上的眼睛不知是因为紧张害怕还是因为胜券在握。 直到巨龙灼热的龙息扑面而来,他的嘴角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在他的身边,纳尔逊盯着铺面而来的巨龙,表情中露出了一丝困惑。 这条龙实在是太大了,哪怕它抬起爪子,也会指到两个人,那么它的选择究竟是什么呢? 头顶忽明忽暗的天龙座似乎比他还要困惑。 “汤姆·马沃罗·里德尔!” 邓布利多的喊声传遍整间礼堂。 正文 第二百六十章 阿尔法德的三张报纸 “等等,阿不思。” 西格蒙德忽然伸出手,制止了邓布利多接下来的动作。 全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过去,在人群的注视下,西格蒙德缓缓开口,“你是不是有些太着急了?” “怎么了?”邓布利多皱了皱眉头,反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你是不是有些太着急了?”西格蒙德扭了扭脖子,重复着之前说过的话,抬起魔杖指了指汤姆和坐在他身边的纳尔逊,说道,“眠龙可还没做出它的选择呢……星座尚未点亮,你怎么能够确定火焰杯为霍格沃兹选出的勇士是这位汤姆·马沃罗·里德尔,还是他身边的纳尔逊·威尔特宁……威廉姆斯呢?” 在听到“威尔特宁”的姓氏时,康斯坦丝教授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她刚想加入进两人的谈话,却被不远处的巨龙吸引了目光。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横生枝节,不过看起来你对我们学校的学生很了解,”邓布利多面色不愉地抬起手,指向汤姆,随着他的动作,霍格沃兹的眠龙扬起头颅,发出震天的咆哮,几乎要将头顶的星星震落下来,紧接着,它冲上云霄,化成一道赤红色的粗大龙息火柱,从空中直直射向汤姆,炽热的气浪在礼堂中掀起一阵劲风,将六条长桌的桌布都刮得翻卷起来。 紧邻汤姆的纳尔逊感受到的灼热最甚,宛如直面太阳的高温汹涌地向他扑来,在热浪来袭的瞬间,他靠近汤姆的半张脸立即被银色的流动金属覆盖,水银般的铠甲与面具自行出现,将他的半边身体保护起来。 几乎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挡住脸,这是人类在面对危险时的本能反应。 在他们睁开眼前,纳尔逊面部的银色迅速爬进领口,一旁的火柱在失去根源后快速熄灭,留下了一道由头顶第三颗彗星投下的绿色光柱,汤姆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在聚光灯下,他张开双臂,以祈祷般的姿势缓缓地漂浮起来。 四所学院的代表动物在他的身边环绕着,空中的天龙座闪烁着亘古不变的光芒。 (纳尔逊:可恶,又被他装到了。) “霍格沃兹的勇士是汤姆·马沃罗·里德尔。” 邓布利多的声音很小,小到如同耳语,但语气中写满了毋庸置疑。 任何人都不会否认此刻汤姆的勇士身份,霍格沃兹送给他的场面仿佛在选择校长候选人。 “纳尔。” 当一切尘埃落定后,汤姆像是失去了动力般缓缓从空中落了下来,刚一落地,他便望向纳尔逊,小声问道,“你一定很失望吧?” “不瞒你说,”纳尔逊摇摇头,说道,“说真的,我如果被选中,那才是稀奇呢,毕竟我拢共只在霍格沃兹待了两年,如果参赛学校中有伊法魔尼,我可能已经成为他们的勇士了。” “那就好。”汤姆拍了拍纳尔逊的后背,没有多说。 “不过像我这种习惯看热闹的人怎么可能不做些事情呢?”纳尔逊挑挑眉毛,“我无论如何也会参与进去的。” 他想了想,补充道,“你可以记下来,这是我的预言。” “预言?”汤姆思索片刻,笑着问道,“当场务还是啦啦队呢?” “可能是裁判吧,”纳尔逊认真地说道,“就冲你这句话,我到时候一定给你打零分。” “我可真是太谢谢你了。” “比起这个,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开场舞的舞伴吧,三位勇士就是宴会默认的领舞,”纳尔逊露出促狭的微笑,他很清楚汤姆并不怎么会跳舞,“相信很快我就能看到你穿着一件带花边的粉红色礼服长袍在舞池中翩翩起舞的飒爽英姿了。” “什么舞会?”汤姆愣住了,他查了很多关于赛事的资料,对于舞会的事情还是头一回听说。 “这就不管我的事了,”这下轮到纳尔逊拍汤姆的肩膀了,他鼓励道,“我相信等会儿就会有成百上千的女孩希望成为你的舞伴,我就不一样了……等会儿去问问米勒娃缺不缺舞伴?” 他突然想到了麦格散开头发欢快起舞的模样。 “叫我麦格教授,威廉姆斯。”麦格像个幽灵一般出现在两人身后,她先是用看死人的眼神凝视了纳尔逊十秒钟,接着转过头,望向汤姆,说道,“去校长办公室吧,有一些注意事项和赛制说明需要你们去了解,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需要你们配合的活动。” “配合的活动?”汤姆挠了挠头,在打过招呼后离开了座位,不远处是另外两位勇士和他们的校长,汤姆满脸玩味地看了纳尔逊一眼,跟着麦格走向了礼堂的大门。 就在纳尔逊以为校长和勇士离开后自己终于可以好好吃饭时,受邀前来现场的年轻英国魔法部部长诺比·里奇却突然站了起来,当他从桌下摸出一卷分量十足的羊皮纸时,纳尔逊几乎眼前一黑,连带着里奇部长也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很快,礼堂中的瞌睡虫迅速繁殖起来。 …… “……在经历多年的停摆后,三强争霸赛这项古老的赛事终于在霍格沃兹重新举办,据悉,此届三强争霸赛是在时任部长诺比·里奇先生与三国魔法部的多方奔走下联合举办的。” 第二天,斯莱特林的休息室中,阿尔法德坐在一群人中央,捧着新到的《预言家日报》大声朗读着,一边品头论足道,“天那!里奇存在的意义就是让自己的演讲成为波及上千人的强大催眠咒吗?这可能是三强争霸赛中最大的考验!” “有没有有营养的内容,”年轻的马尔福坐在一旁,在几位小跟班的簇拥下举手示意,“布莱克学长,能不能读点儿大家喜欢听的?” “你喜欢听什么?三强争霸赛的赔率吗?建议去翻倒巷里买那些非法的报纸看看,兴许能找到。”阿尔法德刺了他一句,拿起报纸继续读到,“霍格沃兹代理校长阿不思·邓布利多在接受采访时表示:“虽然霍格沃兹与魔法界的形势依旧严峻,现在并不是举办此类交流赛事的最佳时机,但是三强争霸赛这项赛事对于缓解各方紧张关系、增进欧洲魔法交流仍然具有众多积极的意义。”(霍格沃兹校长阿芒多·迪佩特仍不知所踪,关于他的相关报道汇见第三版。)” 他拿起报纸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望向马尔福,认真地说道,“你说得对,确实没什么营养。” 接着,他越过前几版,直接把报纸翻到靠后的版面,挑了挑眉毛,大声念道:“本报记者刘易斯·沙尔克将作为随行记者,将全程为观众带来三强争霸赛的第一手报道——昨日,三强争霸赛的勇士人选已经确定,笔者在仪式后对三位勇士进行了采访,下面请阅读关于三位勇士的报道。” “来货了!” 他向后翻了一页,抽出第四版的报纸,在第四版的封面,汤姆正用手支着下巴坐在校长办公室的书架前,眼神坚定地望向窗外,即便是黑白的印刷也难以掩盖汤姆的英俊与气质,甚至反倒衬托得他线条更加分明了。 “摆拍!这绝对是摆拍!” 阿尔法德大声嚷嚷着,但所有人都在催促他继续往后读。 “汤姆·马沃罗·里德尔,霍格沃兹魔法学校斯莱特林学院的级长,被所有同学公认为霍格沃兹最优秀的学生,甚至当阿不思·邓布利多谈论起他时,言语中也是毫不掩饰的满意与欣赏,这位由表到里都堪称‘完美’的学生却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但这完全不影响我们对他能够代表霍格沃兹取胜这件事的信任,相反,当了解到这些光鲜背景下的故事时,我们会更加喜爱这位英俊无比的天才少年。” “这记者的词汇量也太匮乏了,”阿尔法德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继续读道,“作为一个出生在麻瓜孤儿院的小巫师,里德尔却被斯莱特林学院选中,一开始,这确实让有些斯莱特林的学生大吃一惊,但很快,他们却发现,这位‘麻瓜出身’的同学拥有着不比纯血巫师差,甚至更好的天赋、品行与知识——笔者很快找到了原因,在对里德尔古怪中间名调查的过程中,笔者发现,这个名字直指英国最古老的巫师家族之一——已经消失的冈特家族,而冈特家族,便是斯莱特林学院创始人萨拉查·斯莱特林可考的唯一一支直系后裔。” “斯莱特林!” 马尔福的一个矮胖跟班跳了起来,发出一声惊呼,毕竟斯莱特林这个名字对每一位英国巫师来说都称得上如雷贯耳,但他很快被马尔福按了下去。 “还有吗?” “让我看看……”阿尔法德也有些惊讶,他也是第一次听到汤姆的这段出身,但他对此不以为意,跳读了几行后,说道,“后面几行是讲他平常怎么学习的,让我再看看后面……嗯?有了!” 他清了清嗓子,大声念道:“里德尔告诉笔者,他之所以能够进步如此之快,一方面是因为他自身的努力,另一方面,也是受到了他的挚友纳尔逊·威廉姆斯的影响。” “这有什么货?难道我们眼瞎看不到吗?”马尔福撇撇嘴,“难道他们的故事是一个爱情故事吗?” “你要不想听就出去,难道你没订《预言家日报》吗?”阿尔法德不满地说道,“你懂不懂黑魔王大人的含金量啊?” “好吧。”马尔福干巴巴地扶着膝盖,挺直腰板,像个小学生一样坐在座位上。 “哟……还真让我发现了好玩的。” “对此,笔者本来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但没想到最后我们竟然在一份麻瓜报纸上找到了他们两人的合影,”阿尔法德兴致勃勃地念到了页末,虽然每天都在身边晃荡,但朋友的八卦可比课程有意思多了,他找到被丢到一旁的报纸,找到下一页,但他却忽然怪叫一声:“嗷!” 众人被阿尔法德的怪叫吓了一跳,纷纷抬起头望向他,只见他手中的报纸除了两边手指捏住的位置外,顷刻见化成了一抔灰烬。 “阿尔法德,”汤姆认真地说道,“我问过了,如果在三强争霸赛期间,因训练而造成人员伤亡是不用付出什么代价的。” “确实不足为外人道也。”阿尔法德甩手把手中的报纸碎片扔到地铁站,抬起头冲汤姆露出尬笑,“对了,第一轮的项目是什么?他们通知了吗?” “通知了,但没完全通知,或者说通知了等于白通知,”汤姆说道,“对了,你看到纳尔了吗?我找他有事。” “去麦格教授那里关禁闭了,”阿尔法德说道,“好像是因为什么左脚先踏入变形术教室。” “好吧。”汤姆点点头,转身离开。 “嗯,汤姆加油!”看到汤姆离开,阿尔法德长舒一口气,拿起一罐黄油啤摆在桌上,又从口袋中掏出一份报纸,大喊道,“没想到吧!我还要一份!” “还有一份什么呢?”纳尔逊忽然推开休息室的房门,额头上沾满了汉,好奇地问道,“你们在讨论什么?” 见到阿尔法德手中的报纸,纳尔逊手指一抬,这份报纸便像蝴蝶一般扑闪着翅膀像他的方向飞了过来,纳尔逊抬起手接住报纸,扫视一眼,笑出了声。 “德姆斯特朗的勇士有望成为反抗格林德沃高压统治的革命者?他们难道不知道德姆斯特朗几乎就是纽蒙迦德分校吗?”纳尔逊乐呵呵地向后翻阅,几页后,脸色忽然一僵,抬起头望向阿尔法德,轻声问道,“你刚刚不会是在传播假新闻吧?” “当然没有,纳尔逊,我怎么可能是那种经常干坏事的人呢?” “我希望你不是。”纳尔逊擦了擦额头上的汉,问道,“你知道汤姆在哪吗?” “往那边去了,他刚刚也在找你。” “好的,”纳尔逊向阿尔法德指的方向走去,夹着报纸提醒道,“不要传播假新闻,知道吗?” “知道了,”阿尔法德关注着纳尔逊的动向,从身后掏出一张报纸,飞快地朗诵道,“他们创造力的源泉来自于对行为艺术的追求,事实上,在多年前,他们已经是世界上有名的行为艺术大师!”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一章 你的病情在我之上 “奇怪,最近学校的楼梯怎么越来越顽皮了?” 第三次因台阶突然消失而踩空坠落的纳尔逊赶忙在空中变出一把雨伞,撑着伞缓缓落到下一层。 没曾想却刚好落入了一群刚下课的格兰芬多学生当中。 在周围格兰芬多们怪异目光的注视下,他自言自语着,加快脚步快速离开了这个令人尴尬的地方。 拐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后,再走一段路就能到校长办公室了——刚刚返回麦格办公室寻找汤姆的纳尔逊被门口的石像告知,汤姆去了那里等他,所以他只好折返,再次动身前往校长办公室。 转过墙角,一个纳尔逊意想不到的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好啊,纳尔逊·威尔特宁……威廉姆斯先生。” 西格蒙德,这个德姆斯特朗的校长正吊儿郎当地靠着墙边,似乎已经等了很久了。 他板正的发型配上这个动作,俨然一个低配版的格林德沃。 “西格蒙德教授,”纳尔逊微微弯腰行礼,问道,“您也要去办公室吗?” 西格蒙德这个人令纳尔逊有些捉摸不透——不论是和另外两位校长看似有些复杂的往事,还是他那时而刻薄时而热心的性格。 从德姆斯特朗的黑塔第一次出现在黑湖中央时,纳尔逊便明白,西格蒙德与纽蒙迦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尤其是当西格蒙德对自己投入过多关注时,他愈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虽然没接到什么通知,但这家伙八成是纽蒙迦德的卧底——虽然一校之长是卧底这种剧情有些奇怪,但对于德姆斯特朗来说,那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德姆斯特朗这所学校拥有着堪比霍格沃兹的悠久历史,而与校史同样悠久的还有它研究黑魔法的历史,千百年来,德姆斯特朗成功为欧洲乃至世界培养了大批合格的黑巫师人才,而黑巫师有个鲜明的特点——众所周知,黑巫师是所有巫师中最习惯投效强者的。 所以,纵观德姆斯特朗的校史,有历任校长都选择与当时权势滔天的黑巫师合作,但他们却总能在强权和教育之间游走得游刃有余——君不见,黑巫师人来人往,只有愈发兴旺的德姆斯特朗的旗帜随风飘扬。 但仅凭为数不多的前任是无法对一个人进行判断的,纳尔逊对西格蒙德的了解依旧匮乏,只知道他是弗利维多届之前的世界巫师格斗大赛冠军,曾经在欧洲的魔法界享有莫大的声望,却在格林德沃起事后销声匿迹,直到格林德沃第一次被纽特逮到后,他才重新出现在了公众的视野——一位从未在德姆斯特朗任教,却被校董会聘为校长的传奇人物。 更令纳尔逊意想不到的是,在确定三强争霸赛勇士人选时,这个他从来没见过的外校校长竟然站了出来替自己说话,看他那段发言,如果霍格沃兹的巨龙始终没有决定最终的人选,他大有力排众议,将自己和汤姆两个人推上勇士宝座的架势。 “很好,”他慢悠悠地从头到脚打量了纳尔逊一番,直到把纳尔逊看得心里发毛,才缓缓地点点头,重复道,“很好……” “您也要去校长办公室吗?”纳尔逊强忍着心头的不适感说道,“就在前面,我可以带您去。” “不,不,不。”西格蒙德抬起右手,伸出食指摇了摇,轻声说道,“我刚从那儿出来,事实上,我站在这里,就是为了等你。” “等我?”纳尔逊愣了愣,指了指自己,问道,“您……有何贵干呢?” “有些事需要你了解,”西格蒙德说道,“和三强争霸赛有关,跟我来吧。” 说罢,他径直走进了拐角处的一间空教室中。 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的纳尔逊踌躇片刻,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当他走进教室后,想象中的八百刀斧手或者“为了更伟大的利益”之类的暗号并没有出现,只看到西格蒙德站在讲桌前,盯着自己,一言不发。 “很好。” 他再次重复道。 “西格蒙德教授?”纳尔逊感觉这个人似乎有什么眼中的疾病,皱着眉头问道,“我是说,什么很好?” “你很好,”西格蒙德说道,“只可惜,阿不思似乎并不想让你成为代表霍格沃兹的勇士……” 他操着一口怪异的英语,并非那种母语为德文的外国人说英语时带有的口音,而是一种气若游丝却抑扬顿挫的奇怪腔调,令他预言的情绪往往不能和语气对应,像是在干巴巴地说谎或是卖什么关子。 “如果是为了这件事,教授,我想说这个结果我完全认可,”纳尔逊说道,“您可能不知道,我虽然是霍格沃兹的学生,但并没有在这里待多久,二年级到四年的三年间,因为一些原因,我一直在伊法魔尼求学,得不到霍格沃兹的认可是很正常的。” “伊法魔尼……那可是个好地方,他们的食堂很好吃,烹调水平远在我们三所欧洲学校之上,”西格蒙德答非所问,像是喝多了一样开始说胡话,“哦,这我知道,十二树不久前给我说过,他捡了半个霍格沃兹的优秀学生。” “半个……” (纳尔逊腹诽:“你的病情才算远在我们之上。”) “是不是觉得我脑子有病?”西格蒙德突然说道,“确实,我也这么认为,我一直以为这就是伟大巫师的说话方式,句句隐喻,字字珠玑,比如你的校长阿不思·邓布利多——但是后来当我在波兰的码头上看到一伙被精神病医生押送的病人时,我才明白,这实际上是精神病患者的交流方式。” “……” (纳尔逊:你这样讲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接。) “好了,看样子你也不理解,可惜了,这样是成为不了阿不思·邓布利多那样的巫师的,”西格蒙德在短短的几分钟内摧毁了自己留在纳尔逊心中的那副初到霍格沃兹时的冷漠高手形象,像个话痨似的说个不停,他满脸惋惜地摇了摇头,忽然正色道,“叫你来这里,是为了让你配合三强争霸赛的第一轮的比赛。” “我?”纳尔逊很快反应过来,问道。 “是的,你。”西格蒙德点点头,“我始终认为你有成为霍格沃兹勇士的资格,不瞒你说,你那篇论文的外审专家就是我,受到它的启发,我成功把一幅盘踞我家多年的古董油画取了下来……哦,扯远了,三所学校中有很多人才,而因为赛事重启,我们一致认为需要对古老的制度进行一些考量,其中最重要的一项便是让三强争霸赛不再是三位勇士的炫技与狂欢,我们需要让三校中的其他人参与进来。” “参加比赛吗?” “某种意义上,是的,”西格蒙德点点头,又摇摇头,“但不完全是,你有一个机会,一个成为选手对手的机会……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第一轮比赛的具体赛制,但是你可以理解为,三位选手需要挑战一位位对手,通过比较他们的‘战果’来决出第一轮的优胜者。” “等等,如果有人打不过我怎么办?”虽然这种赛制相比老牌的三强争霸赛确实是有些创新,但纳尔逊一眼就看出了它的漏洞,“另外,如果我给某个选手放水呢?” “这你不用担心,”西格蒙德眨了眨眼睛,露出了哭一样的笑容,“魔法可不是打打杀杀,而且,与其担心你自己会不会放水,不如担心担心和你一样的人会不会放水。” “和我一样的人?” “没错,”西格蒙德维持着自己那狰狞的、却自以为充满亲和力的笑容,轻声说道,“我一早就发现有人想操纵这场比赛的走向,虽然作弊算得上三强争霸赛的传统,但我就是想策划一场真正的比赛——纳尔逊,你是霍格沃兹的学生,是布斯巴顿的遗孤,和德姆斯特朗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也是我第一个找你的原因——你可以开始考虑自己的项目了,在比赛开始前半小时,我会通知你准备的。” “和德姆斯特朗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纳尔逊品味着这句话,却始终想不到自己和德姆斯特朗的联系是什么。 忽然,他注意到西格蒙德的用词中一个细微的点——“我想策划一场真正的比赛”和“比赛开始前半小时”,纳尔逊猛地抬起头,却发现西格蒙德已经不在教室里了。 “好家伙,格林德沃的卧底应该不想干这种事,”纳尔逊思索道,他愈发觉得这届三强争霸赛有趣了,“如果他真的找了很多人,设置不同的关卡,举办一场‘勇士闯关’的竞赛,而又不提前了解比赛项目,那这场比赛将会变成一场真正无法提前作弊的比赛,不论是邓布利多还是格林德沃,应该都不想见到这种情况发生……” 他索性走到讲桌旁用手一撑,一屁股坐了上去,回忆着自己在开幕式上见到的那些熟面孔,如果是为了当评委,这些前来参加仪式的人未免也太多了,甚至连六张长桌上的学生老师也需要留意。 “如果作弊和情报真的算是三强争霸赛的一项传统,”纳尔逊的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皱起,“可能的‘特殊参赛者’,可能出现的项目,如果真如他所说,真正的比赛从现在就已经开始了……” …… “阿不思,这样的比赛绝对公平公正,而且你不觉得,让勇士面对他心中最强者的考验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吗?” 一墙之隔的校长室中,麦格正在为三位勇士讲解需要注意的规则,而在校长室的一间暗室中,西格蒙德正坐在康斯坦丝与邓布利多对面,侃侃而谈,“既然你不相信我,我不相信你,康斯坦丝又不相信我们俩,与其讲时间耗费在无意义的猜忌之中,倒不如我们把比赛彻底变成一场未知的冒险,我想,作为一名曾经的格兰芬多,你一定不会拒绝这个提议。” “曾经的格兰芬多,难道你是说阿不思现在不是个格兰芬多?”康斯坦丝心直口快地说道,“我倒是觉得没什么问题,当然,我是说,如果真像你刚刚说的那样。” “哪怕我想动什么小心思,我又能做什么呢?”西格蒙德摊开手,“只要某些人不要提前去探听那些可能存在的项目,就不会出现问题。” “我……”邓布利多沉吟片刻,在两位校长的注视下,最终点了点头,“我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你确定纳尔逊会接受你这个提议吗?你不如从更容易说服的人开始。” “更容易说服的人往往是更容易泄密的人,你应该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西格蒙德玩味地笑笑,接着抽出魔杖,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他疲惫地睁开眼睛,笑着说道,“阿不思,看样子你并不是很了解这位被你强行从勇士席上拉下来的学生,他答应得比我想象中还要快,难道学你说话真的很有用?” “我并没有——” “好吧,阿不思,”西格蒙德打断了邓布利多的吟唱,说道,“如果你继续说下去,我们又要开始互相猜忌了。” …… “我再重申一遍,勇士的舞伴只能选择校内的人,”外面的校长室中,麦格站在三位勇士面前,面色严肃地说道,“不要再闹那些让过去的三强争霸赛‘名流青史’的笑话了。” “米……麦格教授,非跳不可吗?”汤姆有些为难地问道,“我真的不怎么会跳舞。” “无所谓,那丢的是你的脸,又不是我的。” 一旁的玛格丽特“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好吧,我去学学,”汤姆认命了,只好问了下一个话题,“你刚刚问了推荐人的问题,纳尔会成为我的助手帮助我决斗吗?” “关系到保密的赛制,这点我们不能透露,”书架后的暗门打开了,西格蒙德一马当先地走了出来,说道,“但我可以保证,你们心心念念的三位同学一定会出现在赛场上陪伴你们。” “不会是人质或者奖品之类的吧?” “放心,比那有趣的多。” 正文 关于加更 上架半年,这本书虽然数据依旧惨淡,但总算坚持了下来,并且马上就要有百万字了。 今天搬完家,总算可以投入更多精力在更新上了。 从明天开始,在维持章节字数4000不变的前提下,开始一天两更,另外制定了一套额外的加更规则: 首先是众多作者通行的加更规则: 1.推荐票每666张加更一章 2.月票每388张加更一章 3.粉丝值增加20位执事加更一章;增加10位舵主加更一章;增加5位堂主加更一章;增加2位护法/长老/掌门加更一章;增加1位宗师/盟主加更一章;白银大盟10章。 4.打赏单次打赏10万点加更一章 Ps.以上活动的所有加更以周为单位,七月第一周的周一至周五的加更在周末前完成,第一周周末和下周中的加更在第二周周末前完成,以此类推,所有加更均在7月完成。 以上加更为七月加更活动,后续加更活动可能会进行一定调整。 长期活动 1.粉丝群活跃王作者每月为粉丝群最活跃的书友加更一章。 2.粉丝群同人王每有一名书友创作并在书友圈分享1k字以上同人文且点赞超过100,或者创作5000字以上的同人文,作者加更一章(没错,就是同人文的同人文:) Ps.以上加更均在当月月末前完成。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时隔数月的求推荐月票收藏打赏:)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二章 嘎! “哦,纳尔,你在这儿!” 从校长室离开的汤姆正巧遇到了在门口等候的纳尔逊,他快步上前,一把搂过纳尔逊的肩膀,把他再次拽进了刚刚离开的空教室。 “怎么了,汤姆?” 纳尔逊再次站到了刚刚的位置,站得有些久,他索性拽过来一把椅子坐在上面。 “我有一件事想要和你说,刚刚去休息室找你,阿尔法德说你去了米勒娃的办公室,没想到你也来这儿了。” 听到汤姆说这话,纳尔逊小心翼翼地向门口望了望,生怕麦格再次出现,两爪子把两张禁闭通知单拍到两人头上,再送上一句“请叫我麦格教授”。 “巧了,”走廊上没人,但纳尔逊还是挥动魔杖,教室门“砰”的一声关上,他转过头,望向汤姆,说道,“我也有件事想要和你说。” “还是我先说吧!”汤姆兴冲冲地抢答道。 “好吧,”见到汤姆兴致这么高,纳尔逊耸耸肩,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你先。” “咳咳,”汤姆清了清嗓子,顺带组织了一下语言,“是这样的,今天早上,米勒娃找到我们三个参赛勇士,让我们各自报一个名字。” “一个名字?”纳尔逊的眉毛动了动。 “没错,一个名字,一个同校学生中,最令你印象深刻的人。” “最令我印象深刻的人?”纳尔逊的眉毛越挑越高。 “不不,这话是米勒娃说的,”汤姆解释道,“我是说,最令我印象深刻的人。” 纳尔逊见汤姆是这副模样,又联想到刚刚西格蒙德告诉自己的话,已经大概猜出了是什么事情,但他并没有急于打破汤姆的兴奋,只是顺着他的话说道,“你说的是谁呢?” “哦,纳尔,你竟然没猜出来!”汤姆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说道,“我研究了三强争霸赛的赛程,出现频率最高的三类项目分别是巫师决斗、解谜闯关和对抗神奇动物,而巫师决斗的出现频率最高,几乎每五届三强争霸赛就会有三次巫师决斗,所以我猜测,巫师决斗大概率会成为我们的第一门项目,而米勒娃让我们报出的名字,很有可能就是我们的决斗助手。” 汤姆一口气说完这么一大段话,大口吸了口气,用得意的眼神望向纳尔逊。 “但是汤姆,你忘了吗?三强争霸赛中的决斗项目和正式的巫师决斗不同,是没有助手的。” “我知道,但是米勒娃说了,三位校长有意对以前的赛制做出调整,加设助手是很有可能的,”汤姆顿了顿,继续说道,“当然,选你只是因为你是霍格沃兹最强的学生,和你落选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关系,毕竟,把像你这样的人按在观众席上,是观众和赛事的损失……我只是不想要某个蠢材拖我的后腿罢了,所以你完全不用放在心上。” “汤姆,”纳尔逊的眉毛快要飞到头顶上去了,汤姆还是这么不会说话,他沉默了片刻,最终憋出一句,“霍格沃兹最强的学生……难道不是你么?” “呃——”汤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两人陷入了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最终,汤姆还是站出来打破了沉默,“好吧,我承认,我想让你也参与进来,看起来你似乎很想参加的样子。” “其实还好,是宾斯教授建议我参加,其实对于我本人而言……”纳尔逊望着汤姆努力整理措辞的脸,止住了话头,说道,“谢谢你,汤姆,我很开心。” “真的吗?”汤姆的表情放松下来,欣喜地问道,“纳尔,你会帮我的,是吗?” “是的。” 纳尔逊凝视着汤姆的眼睛,这对深邃而澄澈的黑眸里写满了求胜的欲望,他一瞬间便读懂了汤姆的眼神,他空有一身魔力,掌握着高超的魔法,却从来没有在任何地方扬名立万,纳尔逊至少有《今日变形术》最年轻的论文作者这一荣誉,但汤姆,真正算起来,他什么都没有。 在这学期之前,汤姆其实很少这样刻意地追求胜利,因为对他这样出类拔萃的人而言,不管努力与否,胜利总会来到自己手中,而通过最近的了解,汤姆发现了两位有价值的对手。 纳尔逊不知道汤姆今天早上在校长办公室里见到了什么而让他如此激昂,但不论是因为年轻的心气,还是为校争光的决心,此刻的汤姆散发着从未有过的求胜欲。 “是的,汤姆,我会的,”纳尔逊点点头,“其实我要说的事,也和三强争霸赛有关。” “嗯?什么事情?”汤姆一下子来了兴致。 “你可能不知道,早上我去米勒娃的办公室关禁闭了。”纳尔逊说道。 “这我知道,阿尔法德给我们说过了,”汤姆笑着说道,“据说是因为右脚先踏入变形术教室。” “其实是左脚,当然,主要是因为我问她缺不缺舞伴,”纳尔逊摆摆手,“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在离开她的办公室后,我收到了一封信,来自纽特。” “纽特?”汤姆问道,“说起来,他不是这届三强争霸赛的评委吗?” “不是,他只是嘉宾,评委要求NEWTs考试通过,但是他是霍格沃兹肄业生,没有参加这场考试。” “那岂不是说全英国的巫师只有他不能当评委?”汤姆笑笑。 “倒也是,”纳尔逊点点头,继续说道,“那只是一张小便签,上面说邀请我们周三下午去两把扫帚,他想请我们吃饭,还有菲利乌斯,他特意嘱咐我叫上你。” 说罢,纳尔逊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汤姆。 “哦对,菲利乌斯也来了。”汤姆接过纸条,想起了主席台上那个小小的身影,看样子除了勇士的人选,他真就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好久没见他们了。” “你可以看看他们写了什么。” “让我看看。”汤姆打开纸条,开始阅读上面的内容。 “……很高兴霍格沃兹的勇士是我们熟悉的汤姆,虽然我之前没怎么和菲利乌斯打过交道,但通过共同熟识的人,我们也很快熟悉起来,我们一致认为,汤姆可能需要一些小小的帮助……” 汤姆抬起头,这次他总算关注了点儿勇士人选之外的事情,“作弊向来是三强争霸赛的优良传统。” “这可不是作弊,”纳尔逊坐在一旁说道,“当所有人都作弊的时候,作弊也就成了考试的一项内容。” “这终究是作弊,这,这真是——” 纳尔逊冷冷地望着陶醉在表演中的汤姆,在纳尔逊不在的日子里,他就是给阿尔法德等人传条的救世主,被称为“二代黑魔王”。 “这可真是太棒了,周三下午有课吗?是什么课来着?”汤姆想了想,“哦对,是占卜课,晚上回去给克里曼思夫人写张假条,就写我们预言到如果去上课,我们两个人会有血光之灾。” “你可真是个天才。”别说,克里曼思夫人还真就吃这一套,纳尔逊望向窗外,看了看太阳的位置,说道,“时候不早了,还有一件事,我们边走边说吧。” “要去吃饭吗?”汤姆也看了看窗外的太阳。 “回寝室吧,我那有一打面包,在纽约买的,味道不赖,”纳尔逊说道,“我想早点回去写封信,托人把我的东西送回来。” “好。”汤姆点点头,打开教室门,向斯莱特林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不详的预感。” “问号把你床单给撕了?” “嘶……”纳尔逊倒吸一口凉气,“说道问号,我都快忘记它了,它不会已经变成一只野猫了吧。” “你这种主人真是不负责任。” “快看!那个是不是它!” 纳尔逊指着一个从头顶越过的矫健身影,下一秒,头顶的吊灯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在纳尔逊支好屏障的瞬间,头顶的吊灯轰然坠落。 …… “没想到这个德姆斯特朗的校长是这样的人。”斯莱特林休息室门前,听完纳尔逊一路的讲述,汤姆表情复杂地说道,“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想把你骗到比赛里害死,我甚至觉得,如果那头龙动作慢点儿,他甚至想要给霍格沃兹安排两个勇士。” 纳尔逊直嘬牙花子,就目前了解到的病情判断,西格蒙德可能真的能干出来这种事。 “这届三强争霸赛主要是英国魔法部和纽蒙迦德牵头,要说格林德沃没做点儿什么,我是绝对不信的。”汤姆接着说道,“那么做事的人是谁呢?不会是你吧?” “不是,他啥都没给我说。”纳尔逊回忆着和格林德沃的最后一面,突然想起了某句恶意满满的暗示,他望向大门,问道,“对了,里德尔级长,这周的口令是什么?” “荣誉。”汤姆随口冲门口的画像说道。 “欢迎回家,里德尔先生,威廉姆斯先生。”画中人元气满满地说道。 “对了,纳尔,如果西格蒙德或者某个人真的是纽蒙迦德卧底,你会配合他们对付霍格沃兹吗?” 在进入休息室前,汤姆向纳尔逊抛出了一个灵魂拷问。 “开什么国际玩笑?比赛第一,友谊第二,”纳尔逊耸耸肩,说道,“我只在乎最后的胜利者是谁。” “什么?” 纳尔逊用力一推,休息室的门缓缓打开。 “我是说,我只在乎最后你有没有赢。”他迈步向前,声音飘进汤姆的耳朵里。 “这可能是最没有悬念的事了。”汤姆嘟囔着,跟着纳尔逊走了进去。 纳尔逊和汤姆一前一后走入休息室,入眼便是一场堪称盛大的聚会,一群人正在围坐在未点燃的壁炉旁讨论着什么,没有听到休息室大门的动静,他俩走近人群,阿尔法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我找到了!”阿尔法德的声音从通向寝室的楼梯上方传来,“假期的时候我有亲戚去了一趟纽蒙迦德,拍下了一张珍贵的照片,那是纽蒙迦德最大的图书馆前的一尊皮提亚雕像,据说是因为格林德沃本人非常欣赏——” “嘎!” 随着一声鸭叫,阿尔法德的声音戛然而止,跑下楼梯的他因为收不住脚差点一个趔趄滚了下来,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出现在休息室门口的纳尔逊汤姆二人,尽管差点摔倒,但他的眼神完全不敢挪开。 他一只手紧紧抓着扶手,另一只手维持着挥舞照片的动作,僵在原地,如同一只折翼的大鹏正欲展翅起飞。 注意到他的斯莱特林学生们缓缓转过头,正看到拎着魔杖的纳尔逊和汤姆站在他们身后,脸上挂着友善的笑容。 “咕嘟——” 世界上从未有过如此整齐的咽唾沫声,或许未来也不会再有了。 他们整齐划一地再次扭头,转向仿佛中了石化咒的阿尔法德。 “起码他没说是我们带布莱克先生去的。”纳尔逊小声说道。 “我想,布莱克先生如果知道他只是阿尔法德的一位亲戚,应该会非常伤心,”汤姆摇摇头,抬起魔杖,指着阿尔法德说道,“照片飞来!” 他这句话用的是英语,但达成了和魔咒一样的效果,阿尔法德放下举得酸麻的右臂,把照片丢向空中,在自己漂浮咒的操控下缓缓向汤姆和纳尔逊飞来。 在黑湖湖水与休息室灯光的照映下,他本就惨白的脸仿佛刷上了一层浓重的绿漆。 “他们都干了。” “纳尔,看样子你只能赛后再给我说自己准备的考验了,”汤姆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别人的项目怎么简单怎么来,但是在你这里,我可不想作弊。” “这是《预言家日报》的报道,所有人都能看到!” 阿尔法德依旧在狡辩着,但他这句话看起来反倒是在火上浇油。 “好吧,你可得小心了,”望着汤姆走向阿尔法德背影,纳尔逊笑着说道,接着,他抬高声音,走向那群聚在一起的斯莱特林,“小伙子们,让我来看看你们在看什么有益身心健康的报纸。”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三章 舞伴 “威廉姆斯,你找到舞伴了吗?” 第二天中午,端着餐盘在礼堂中想找个清净座位的纳尔逊又一次被拦下,这次是一位布斯巴顿的女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法国人崇尚浪漫的原因,在接到舞会的通知后,已经有好几个布斯巴顿的人找过他了。 “抱歉,我晚点儿再去邀请别人,”纳尔逊抬起头,婉拒了这位身高一米八的姑娘,为了避免她受打击,他专门补充道,“我不太会跳法国的那种小步舞。” 想象着自己小鸟依人地依偎在这个姑娘怀里的模样,纳尔逊便觉得不寒而栗。 “没关系,我们可以跳国标的,这是你们英国制定的,”这个高个女孩说道,“我专门学过——” “纳尔逊,你有看到我亲爱的姐姐吗?” 她的再次尝试还没开始,就被一位不速之客打断了。 不远处,校服上用金粉写着“我想成为行为艺术家”几个大字的阿尔法德幽幽地飘过来。 余光看到阿尔法德时,纳尔逊差点儿笑出了声。 “这是你朋友吗?”女孩皱着眉头盯着飘来的阿尔法德,满脸嫌弃地问道。 “啊,是的,这是我的好朋友。” “好吧……”她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离开了纳尔逊。 “祝你找到中意的舞伴!”纳尔逊一边送上祝福,一边放下餐盘,迎向阿尔法德。 “我刚刚好像看到沃尔布加了,不过你确定,现在要去找她吗?” 纳尔逊打量着阿尔法德身上金光闪闪的大字,有些担忧他的安危。 “当然,我要告诉姐姐,今天有三个女孩向我搭讪了。” 阿尔法德已经三个小时没挨过姐姐打了,他感到浑身都有蚂蚁在爬。 “这不是搭讪,是参观吧……”纳尔逊腹诽。 “恭喜你,你找到舞伴了吗?”纳尔逊强忍着笑意问道,“是搭讪你的姑娘吗?” “找到了啊,”阿尔法德理所当然地说道,“第一个我就答应了,是格兰芬多的一个六年级女生,小时候我还和她一起看过魁地奇比赛,你难道还没找到吗?需要我找她帮你介绍吗?” “当然不用,怎么可能需要呢?”纳尔逊的眼神在礼堂中扫视着,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招了招手,叫道,“梅特尔,你找到舞伴了吗?” 纳尔逊的表情有些复杂,眼前的女孩儿正是许久未见的桃金娘,如果一切都按照既定的命运运行,她现在应该已经被蛇怪瞪死了,变成一个半透明的幽灵,住在密室入口处女盥洗室中的马桶里,每天对着水箱垂泪哭泣。 女大十八变这句话并不适合所有人,但放在桃金娘身上却再合适不过了,纳尔逊还记得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在丽痕书店差点儿被蹲在地上的桃金娘绊倒,那时候的她或许称不上丑陋,但绝对算不上好看,一粒粒雀斑点缀在她婴儿肥的脸上,虽然白皙,却总是把头埋起来,含胸驼背,更不要说那堪称死亡审美的厚重双马尾了,但今天纳尔逊见到她,却仿佛换了个人一样。 这个假期,她的个子像抽穗一样长高了不少,微胖的身材也变得匀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高的原因,她变得自信起来,挺胸抬头,很是精神。 她也终于解开了那两根粗马尾,一头柔顺的棕发披在背后。 “啊……”她有些恍惚地转过头,看到叫她的人是纳尔逊后,笑了笑,走了过来,“你的颜色比之前好多了。” “说真的,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说的颜色是什么。”纳尔逊耸耸肩,接着问道,“你找到舞伴了吗?” “纳尔逊,你不会想找她当舞伴吧,哈哈哈!” 突然,一段聒噪刺耳的笑声插进来,纳尔逊眉头一皱,原来这种人真的不止在小说里出现。 他扭头望向笑声的方向,一个皮肤黝黑的瘦高男生把手插在裤兜里,冲着桃金娘发出蛤蟆般的笑声,站没站相,也没个人样。 “这谁啊?”纳尔逊暗道一声晦气,午餐的好心情一下子就没了,“阿尔法德,你认识他吗?” “奥利夫·洪贝,拉文克劳的,和我们一个年级。”阿尔法德附耳为纳尔逊介绍,接着,他望向奥利夫,警告道,“洪贝,没长记性吗?” “什么记性?”奥利夫色厉内荏地往阿尔法德身后望了一眼,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他突然自信地挺了挺胸,说道,“里德尔现在可不在你身边。” “不是,这人谁啊?”纳尔逊打断了两人的叙旧,斜着眼看着奥利夫,“你这名字有点儿难念,我就叫你小夫吧,小夫,我们很熟吗?” “纳尔逊——” “如果没记错的话,我好像并不认识你,”纳尔逊毫不客气地说道,“叫我威廉姆斯。” “好吧……威廉姆斯,”小夫和另一个著名的小夫一样,迅速而从心地低头,“我们见过的,我们经常一起上课,我只是想告诉你,找梅特尔这个丑八怪当舞伴会让你丢脸的。” “不好意思,我们好像不是很熟,”纳尔逊维持着最基本的礼貌,但他的耐心马上就要被消耗完了,他不再理会小夫,反而转头看向了阿尔法德,说道,“阿尔法德,我记得汤姆应该已经处理了这些人才对。” 他着重强调了“处理”这个词。 桃金娘是纳尔逊和汤姆很早认识的同学,甚至称得上是老朋友,但她自入校伊始便饱受校园霸凌的折磨,纳尔逊曾向路子很野的汤姆征询过这方面的意见,作为校园霸凌的绝对反对者,汤姆想了一记妙招——霸凌那些霸凌者。 怎么说呢,虽然手段有些过激,但效果立竿见影,至少梅特尔从二年级以后,便很少在拉文克劳受欺负了,尤其是在她和克里斯蒂安熟识以后。 她能有这么大的变化,和汤姆特殊的帮助不无关系。 “是啊,但是这家伙不一样,他只盯着梅特尔一个人骚扰,汤姆在的时候,他很老实,但是汤姆一不在,”阿尔法德耸耸肩,招呼着长桌上的斯莱特林们靠过来,“你懂的,这种人很……我难以形容,但是你应该懂。” “纳……”在被纳尔逊瞪了一眼后,小夫马上把正在发音的舌头卷了回去,“威廉姆斯,你没有必要和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你成绩优秀,应该接触更多和你一样优秀的人。” “什么叫和你一样优秀的人?你碰什么瓷呢?”阿尔法德不屑地说道,“你不会觉得一排O和一排A的人一样吧,不会吧?” “他的成绩很好吗?”纳尔逊依旧没有搭理小夫,他从桌上拿起一杯没喝过的橙汁,递给了桃金娘,在看到小夫的时候,她已经开始颤抖了,看样子真的被这个家伙欺负得够呛。 “像我刚刚说的,一排A。” “要是能一排T,我兴许还能高看他一眼。” “一排T也太难了……” “这不重要,”纳尔逊终于望向小夫,而他的第一句话便差点惊掉了周围人的下巴,“你是不是喜欢梅特尔?” “我——” “说实话,你这样的手段挺低劣的,从十五世纪开始,人类就很少采用这种交流方式了,”纳尔逊决定抽出几分钟来教育一下这个搞不清状况的家伙,“我很好奇,你为什么咬着梅特尔不放呢?因为你觉得她长相不符合你的审美吗?” “我——” “我觉得你简直丑得惨绝人寰,”纳尔逊咧着嘴角说道,“我现在是不是可以霸凌你了?阿尔法德,可以把我们的朋友们叫过来,把这里挡住。” 在阿尔法德呼叫下,一群身上写着“我想成为行为艺术家”的斯莱特林围拢过来,小夫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他不怎么了解纳尔逊,没想到却是一个比他的噩梦里德尔还要干脆的人。 小夫赶忙说道,“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纳尔逊挑了挑眉毛,“你没有反思吗?” “我——” “看样子你根本没有反思。”纳尔逊甚至都不给他反思的机会,在小夫把手摸向口袋的瞬间用石化咒把他定住,周围金灿灿的斯莱特林们缓缓地将他用人墙围了起来。 “靠霸凌引起别人的注意,七岁小孩现在都不屑于做这件事了。”纳尔逊摇摇头,望向桃金娘,“梅特尔,你想怎么惩罚他?” “惩罚?”桃金娘看起来不以为意,丝毫没放在心上,“他只会在嘴上说,没法拿我怎么样的。” “你不烦吗?” “我学习了一门魔法,可以专门屏蔽一个人的声音。” “可以教给我吗?”意识到自己思路跑偏的纳尔逊清了清嗓子,转回话题,“既然你不知道,那我们来帮帮你吧。” 就在纳尔逊抽出魔杖的瞬间,又一位 “威廉姆斯,你又想对我的学生做什么?” 密不透风的人墙在看到来者后,迅速分出一道缺口,纳尔逊抬起头,是塞克斯教授,小夫被定在原地,眼珠疯狂转动着。 “塞克斯教授,”纳尔逊回答道,“您的学生正在恶意地伤害另一位学生呢。” “我知道,威廉姆斯,”塞克斯教授把手伸向小夫,轻声说道,“但我的学生不需要别人的体罚。” “咒立停。”她举起魔杖,指向小夫,但解除石化咒的小夫依然一动不动地站着。 “这可不是体罚,教授,我们只是在帮助他回想起自己应该反思什么。” “我会惩罚的,”塞克斯教授点点头,望向教职工长桌后的四座沙漏,“拉文克劳,因为洪贝的愚蠢行为降低一百分。” 沙漏中的蓝宝石哗哗往下落,在拉文克劳们反应过来前,拉文克劳的沙漏就已经见底了。 “我也认为他需要一些禁闭来学会管理嘴巴和脑子。” 塞克斯教授抬手一挥,小夫便已经飘到了半空中。 “我们以后会有机会经常见的,”纳尔逊的笑容标准到露出八颗牙齿,“不过说真的,之前听你全是A,我还以为你受过教育,没想到只是识字罢了。” 他魔杖一挥,塞克斯教授没有阻挡,也来不及阻挡。 一行金光闪闪的字出现在他的身后,上面写着,“我是一件行为艺术作品。” 在见到这行字后,她加快脚步,带着小夫离开了。 “威廉姆斯先生,你说得对,”布斯巴顿的勇士玛格丽特忽然出现在刚刚塞克斯教授离开的人墙缺口处,见到纳尔逊和阿尔法德两个人后,她犹豫片刻,戴上了眼镜,在确定阿尔法德不是纳尔逊的虚影后,问道,“你可以选我做你的舞伴吗?” “我?”纳尔逊摇摇头,“你不是要和你弟弟跳吗?” “他也可以不跳。” 纳尔逊瞥了瞥阿尔法德,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姐姐。 “你也见到了,我正在邀请她成为我的舞伴呢,”纳尔逊指了指桃金娘,说道,“抱歉,我也不想去跳开场舞,那样我速成的舞步一定会原形毕露。” “哈哈。”玛格丽特掩着嘴笑了起来,“那我就不打扰你啦。” 她说不打扰果真不打扰,转过就走。 礼堂正门,迟到的汤姆正眉飞色舞地和沃尔布加聊个不停,但沃尔布加的好心情在看到自己弟弟的造型后马上消失了,她暗暗捏紧了拳头走向阿尔法德。 “梅特尔,你要当我的舞伴吗?” “可以啊,但是我的要求可能会高一些,”桃金娘不假思索地说道,“我的父母都是皇家舞蹈教师联合会的成员,刚刚听你说你不太会跳舞,我可以教你。” “太感谢了,”纳尔逊露出感激的表情,“那等你有空了联系我。” “走吧,”纳尔逊迎向汤姆,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去吃什么呢?” “看他俩吧,”汤姆问道,“我刚刚看到一个晦气的家伙被塞克斯教授带走了,你不会……” “你猜的没错。”纳尔逊和汤姆很快找到那间女盥洗室,进入密室后幻影移形离开,“你找到舞伴了吗?” “我怎么可能找不到?”汤姆反问道。 几分钟后,两人出现在两把扫帚门口。 “好久不见!”纽特和菲利乌斯看起来已经等了很久了。 正文 第二百六十四章 别扭的爱人 天下傲娇共有八斗,汤姆独占一石,其他人倒欠他两斗。 两把扫帚酒吧,看着一边满口说着“三强争霸赛是一项公平公正公开的比赛”,一边拿着一个小本子认真记下弗利维和纽特只言片语的汤姆,纳尔逊就忍不住想笑。 两把扫帚的包房里摆了两张桌子,汤姆和两个学长坐在圆桌旁相谈甚欢,而他正坐在一张类似麻将桌的小方桌旁,和蒂娜面面相觑,有一句没一句地尬聊着。 和当初在美国相遇时相比,蒂娜的变化并不大,只是头发长了一点点,这两年东奔西走的疲惫精力反而没在她的脸上留下什么岁月的痕迹,与之前相比,她变化最大的便是衣品了,虽然还是喜欢款式简单的衣裙,但她身上的首饰多了几件,其中最显眼的,便是戴在她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明晃晃的戒指。 从走进这件包房时,纳尔逊就注意到蒂娜总是在有意无意地把左手搭在最显眼的地方,展示着她那枚明晃晃的戒指,在窗外阳光的照耀下差点把自己闪瞎,但纳尔逊就是不提这一茬,扯东扯西地聊着蒂娜和纽特在前几年的冒险经历。 “纳尔逊,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终于,蒂娜忍不住了,她看似关心纳尔逊的感情状况,实则十分生硬地说道。 “咳咳……”纳尔逊差点把刚喝进嘴里的黄油啤酒喷出来,他强行咽下一口饮料,差点被呛得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蒂娜这话问的,像极了小时候见过的亲戚在十几年后相遇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总得关心一下所以不得不找的话题。 蒂娜赶忙拿起魔杖,用家庭魔咒帮纳尔逊缓解了痛苦。 注意到蒂娜甚至连施法的时候都在用并非惯用手的左手,纳尔逊平复呼吸,说道,“这是你和纽特的结婚戒指吗?真漂亮!” “啊……是的,你看到了吗?我们结婚啦!” 蒂娜面色一喜,抬高声音,然而她那位榆木脑袋的丈夫仍然沉浸在与神奇动物有关的高谈阔论中。 她的表情马上垮了下去,有些悲哀地想到:“纽特总是在陪我跑东跑西,处理和神奇动物有关的事宜,看样子是真的很喜欢神奇动物。” “恭喜恭喜,”纳尔逊笑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木盒,说道,“事实上,纽特去年就写信告诉了我这件事,一直没机会当面祝福,这是我和汤姆为你们准备的礼物,希望你们白头偕老。” “去年吗?”蒂娜睁大了眼睛,“去年我们还没结婚呢!” “是啊,但是纽特说他已经准备好求婚仪式了。”纳尔逊眨了眨眼睛。 “可是明明是我……可恶!”蒂娜用双手接过木盒,感觉自己损失了一个亿,暗自决定吃完饭好好拷问纽特一番后,她望向纳尔逊,“我可以打开吗?” “当然,希望你能喜欢。”纳尔逊笑着点了点头。 在他看来,蒂娜虽然以观察力敏锐著称,但越是这样机敏的人,越容易在感情中迟钝,更离谱的是,她的爱人是一位更加不善于表达的人,对于这对经历千难万苦才走到一起的爱人,纳尔逊自然会送上由衷的祝福。 从数年前那一面后,纽特便踏上了跟随蒂娜的工作继续自己探险的旅程,他时不时地会给纳尔逊分享自己在旅途中的所见所闻,以及一些罕见神奇动物的描述,在他的信中,纳尔逊可以看出对神奇动物发自心底的热爱。 但人总是会变的,最近一段时间,纽特寄信的频率明显下降,而信中关于蒂娜的句子明显多了起来。 跟随纽特一起返回伦敦的蒂娜总是觉得,纽特的家人朋友们对自己的反应并不是很热情,她甚至还为此郁闷了一段时间,只觉得是纽特不重视自己,但她并不知道,这些家人朋友们反应不大的原因与她想的恰好相反,大家在远隔千里的时候就已经听过了太多这俩人的故事,以至于真的见面时反而没什么好问的。 这样一个并不美丽的误会放在纽特与蒂娜这对恋人身上倒显得有趣极了,注意到纽特的话题已经从三强争霸赛转移到他在游历南美洲时遇到的带有巨龙血统的巨蜥,纳尔逊轻咳一声,吸引了圆桌旁三人的注意。 “纳尔,”看了看纳尔逊,看了看纳尔逊对面的蒂娜,汤姆僵了一会儿,似乎在组织措辞,最后憋出来一句,“你把东西给戈德斯坦恩女士了吗?” 听到这话,纳尔逊恨不得跳起来把汤姆的头按在杯子里,您瞅瞅,他这说的是什么话,“戈德斯坦恩女士”,纳尔逊顿时感觉自己有些喘不上气了。 “是斯卡曼德夫人,这样我也算你们半个学姐了。”蒂娜终于找回了自己待人接物的本领,她微笑着望向汤姆,说道,“我可以叫你汤姆吗?纽特总和我提起你们呢。” “哦,当然可以,”汤姆老早就从纳吉尼那里听说过蒂娜的事迹,对于她身为美国傲罗却为克雷登斯·拜尔本发声的事迹,汤姆也是非常敬佩,“斯卡曼德夫人,你喜欢这件礼物吗?这是我和纳尔亲手制作的,可以在纽特过于关注神奇动物时把他的手提箱关起来,当然,平时也可以用它存放一些小零碎。” 打开了手中的木盒,木盒中,一枚红白相间的金属球静静地躺着,她试探性地按了按上面的按钮,金属球从中间打开,里面是一排密密麻麻的空方格,她把一根手指塞进去试了试大小,每个方格里都可以放下一个行李箱大小的东西。 “真厉害!”蒂娜挑起眉毛,满意地合上小球,直接把它挂在腰间,和那件常年挂在那里的“劝诫者”串在一起,“谢谢你们,我很喜欢这件礼物。” “我呢?”纽特摊了摊手,示意纳尔逊不应该忘记自己。 “砰砰砰——” 敲门声响起,两把扫帚酒吧的侍应生端着简餐和饮料走进包间,纽特只能被忘记了。 纳尔逊和蒂娜也站起身,走向餐桌。 …… “说起来,纳尔逊,”餐桌上,观摩过小球的弗利维把刚刚塞进去测试的椅子拉出来,叠在圆桌旁的椅子上,一屁股坐上去,这样总算能和其他四个人等高,他望向纳尔逊,问道,“你的无痕伸展咒已经这么厉害了吗?这里面能装不少东西呢,重量也减轻了。” “主要是材料好,”纳尔逊说道,“波兰南部有一个小银矿,里面的银和其他伴生矿物对变形魔法的适应能力很强,也很适合用作炼金材料。” “有影响吗?”弗利维来了兴致,“我怎么感觉不管是哪儿的银,用起来差别都不是很大呢?” “有的,”纳尔逊解释道,“我专门对比过,确实会比我从市面上买来的银制品更加利于变形,我们猜测这可能是因为这处银矿位于深山中,鲜有人类活动,周围的居民都是些神奇动物,很少接触非魔法的环境。” “神奇动物?什么神奇动物?”正在和蒂娜窃窃私语的纽特像是来电了一样,忽然抬起头,又被蒂娜按了下去。 “不过也很厉害了,”弗利维把小球还给蒂娜,啧啧称奇,“外物的帮助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大,要想做出这种东西,对炼金术的理解需要极其精深才是……对了,如果我没猜错,那片银矿应该是纽蒙迦德发现的吧。” “嗯,”纳尔逊点点头,捧起水杯,“菲利乌斯,放心吧,我——” “嘿,听我说完嘛,”弗利维摆了摆手,说道,“米勒娃之前就和我说过你的事情,她告诉我你投奔格林德沃了。” 话音刚落,正在和纽特窃窃私语的蒂娜马上抬起了头。 “不过我倒是不在乎这个,如果非要说,你不给我写信这件事倒是让我挺生气的,”弗利维半是玩笑半是抱怨地说道,“在我看来,每个人都会做出他的选择,我关心的只有一件事,你真的是发自内心选择去那里的吗?我是说,没有受到什么魔咒的影响吧?” “我和他们其实不同路,虽然我确实在那儿待了一段时间,”纳尔逊解释道,“我后来也专门检查过,除了一些防护魔法外,我的身上并没有什么其他的魔咒。” “格林德沃是个魔法高手,”弗利维还是有些忧虑,“你可不要放松警惕。” “我会的。” 菜很快上齐了,餐桌上的话题也变得更加适合餐桌。 纳尔逊了解到,毕业后的弗利维先是回老家待了几个月,又去古灵阁工作了一段时间,但是他在那里发展的似乎并不顺畅,于是又回了老家,这次作为嘉宾来参加三强争霸赛,也是抱着能不能在母校找份工作的想法。 “米勒娃先你一步啊,她进入教师状态也很快,”汤姆惟妙惟肖地模仿着麦格,昂首挺胸,用鼻孔瞪着纳尔逊,说道,“请叫我麦格教授。” “说起米勒娃,”弗利维问道,“纳尔逊,她来找你了吗?” “找了,昨天才让我去把她办公室的墙面刷了。”纳尔逊摊开手,无奈地说道,“我之后三周的每周二都得去帮她干活用以抵消禁闭。” “哈哈,但我说的不是这个,”弗利维摆摆手,“是她自己的事情,去年她发生了一些事情,我建议她找一个麻瓜出身、了解麻瓜社会的人问问,她告诉我,等你回伦敦,她会找你聊聊。” “聊什么?” “她没有找你吗?那我也不告诉你了。”弗利维摇摇头,“可能是米勒娃觉得不是时候吧。” “好吧。”纳尔逊耸耸肩,感叹道,“拧巴的人真多。” “你不也是么?” 这场愉快的、久别重逢的谈话在不知不觉间消耗掉了整个下午,对于有谈话欲望的人来说,几年的时光足够他们聊几天几夜的了,但看到西垂的太阳,纳尔逊和汤姆却不得不与他们告别。 临走前,纽特拉着纳尔逊去结账,在半路上把他拉近了一旁的空包厢里。 “纽特,我真的没找到她的名字,”刚一关上门,纳尔逊就说道,“我翻遍了纽蒙迦德能找到的花名册,甚至还因此找到了某个巫师曾经当大学教授时候的学生名册,但是我始终没找到奎妮·戈德斯坦恩的名字,我也在纽蒙迦德托人打听过,直到我返回伦敦前,甚至连一个符合她特点的人都没有找到。” “这样吗……”纽特摇了摇头,说道,“我还以为之前你在信里说没找到是因为在那边不方便……” “确实不是,”纳尔逊安慰道,“不过我觉得你可以放宽心,你那天在雅各布先生的店门口不是见到她了吗?我后面有遇到了格林德沃,起码能说明她并没有不知所踪,确实在和格林德沃共同行动。” “好吧,后面还得多麻烦你了,蒂娜很担心她的妹妹,”纽特拍了拍纳尔逊的肩膀,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你托我找的那位克雷登斯·拜尔本,有一些眉目了。” “你找到他了?”纳尔逊说道,“他之前去托邓布利多教授给你带过东西。” “这我知道,他前两天告诉我了,”纽特内疚地低下头,“还好最后帮上了忙,不然如果因为我没在导致纳吉尼——” 他摇了摇头,说道,“我在美洲陪蒂娜抓捕一个控制麻瓜的黑巫师时,顺藤摸瓜找到了一个第二塞勒姆的据点,等我到达的时候,那里已经被破坏得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大门上还留着迪佩特教授的名字,我进去搜索了一番,看到了他们近几年的计划——捕捉默然者,催化他们的魔力,袭击世界上的魔法学校,最近的一个,便是即将举办三强争霸的霍格沃兹,其中的首要目标就是叛逃的克雷登斯·拜尔本。” “一次性打击三个学校?他们的消息这么灵通吗?” “不,这正是我最担忧的事情,”纽特皱着眉头说道,“我仔细核对过那份文件的日期,它从五年前便开始制定了,那时候三强争霸赛还没个影呢。”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五章 胡言乱语,神志不清 “纳尔,梅特尔又来找你练舞了。” 斯莱特林的休息室中,纳尔逊正坐在角落的长桌边奋笔疾书,他的面前摆满了写满字的羊皮纸,坐在对面的沃尔布加脚边放着一个巨大的编织袋,里面摆满了信件。 这些信是布莱克家族乃至整个斯莱特林对汤姆的帮助,每一个信封中塞着的都是对参加过三强争霸赛开幕式的每一位嘉宾的分析——有些来自熟识他们的人对他们的回忆,有些来自报社中那些积年的报道,博洛克斯甚至专门找了人去挖掘那些嘉宾从小到大的经历。 在不知道西格蒙德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时,全盘准备便是最稳妥的应对方式,这些工作成本不高,但是费工费力,甚至可以说吃力不讨好,但是对于了解汤姆的博洛克斯来说,这绝对是一笔稳赚不赔的投资。 纳尔逊和汤姆没有一个人认为这是小题大做,离周六的开场舞会还有三天,舞会后的周一便是三强争霸赛第一轮的项目。 不论是布斯巴顿的玛格丽特还是杜姆斯特朗的路德维格,他们在短短的一周时间内便用表现征服了霍格沃兹的学生,虽然绝大多数人还是对汤姆充满自信,但已经没有人还抱着那种“德姆斯特朗除了黑魔法一无是处”和“布斯巴顿只会培养漂亮草包”的愚蠢想法了,在与霍格沃兹学生共同上课的时间内,不止是两位勇士,甚至那些作为“添头”陪跑的学生都给出了令人惊艳的表现,尤其是教授们将课程的内容调整为实战与实践之后。 霍格沃兹的学生们早早地收起了坐井观天的短视,尤其是汤姆,本就对自大这一陋习深恶痛绝的他也感受到了一丝压力——七年级的路德维格击败了同年级的所有人,而更加离谱的玛格丽特,竟然天生有着混淆咒般影响他人想法的能力。 在与纽特和弗利维见过面后,纳尔逊作为汤姆“钦定的助手”,早早投入到了对嘉宾的情报收集当中,当作弊这一三强争霸赛传统项目不再灵光时,基于情报的推测便显得尤为重要,而另外两校的勇士此刻也做着差不多的事情,正如纳尔逊所想,在西格蒙德的突发奇想后,这场比赛已经在正赛开始前进入了堪称白热化的竞争。 他面前的羊皮纸便是对部分已经完成的对嘉宾的分析,还有那一长串对可能出现项目的推测。 按照刻板印象来说,如果这届三强争霸赛中霍格沃兹的勇士是一位格兰芬多,那么他可能会选择面对未知的挑战,并对这种逃课般的准备不屑一顾,但汤姆却是一位比任何斯莱特林都要斯莱特林的斯莱特林,对于他而言,好不准备的潇洒固然值得敬佩,但一切价值都是建立在胜利之上的。 但他对于已经确定了的纳尔逊却显得异常执拗,无论如何都不想听纳尔逊的“泄题”,哪怕纳尔逊再三强调“泄题你也战胜不了我”,但汤姆却无比珍惜这次能够在万众瞩目下和纳尔逊正式交手的机会,这是他身上不那么斯莱特林的特质。 当然,如果西格蒙德那天找纳尔逊说那些话就是说着玩,图一乐呵,最后纳尔逊确实是汤姆的决斗助手,甚至根本不会上场,如果他真的在逗所有人玩,那故事的发展就有些好笑了。 从休息室外的汤姆捧着一叠信件,后面跟着的两个同学也同样捧着一厚摞纸,他把手中的信件放到门口的桌上,刚刚那句话沃尔布加和纳尔逊都没有听到,他用袖子抹了把额头上的汉,再次喊道:“纳尔,梅特尔又来找你练舞了。” 纳尔逊依旧没有听到,他依旧维持着埋头写字的状态。 “醒醒,”沃尔布加伸出手,在纳尔逊面前晃了晃,“梅特尔又来找你了。” 纳尔逊抬起头,先是一怔,又是一愣,后是一呆。 “你怎么了?被折磨得神志不清了吗?” 沃尔布加笑着在纳尔逊的面前继续挥手,她可能是在场最开心的人,从霍格莫德回来后的汤姆刚好在黑湖畔遇到了和小姐妹散步的她,并且很快答应了她的舞伴邀请,她从桌上拿起一根发呆,把披散的头发绑起来,扭头望向汤姆:“汤姆,你要练练吗?” “算了吧,我们跳简单的舞就好了。”汤姆迅速摇头拒绝,他从怀里掏出一盒小西红柿,走到纳尔逊身边,把盒子放在他旁边,半是好笑半是无语地说道,“你看纳尔,都成什么样子了。” 在邀请过舞伴的第二天,纳尔逊就后悔了,原来桃金娘说的那句“我的父母都是皇家舞蹈教师联合会成员”的话不止是说说而已,她真的很专业! 当天上午的第一节课是和拉文克劳一起上的魔药课,课上,她朝纳尔逊要了一份斯莱特林的课表,纳尔逊当时想到没想就给了她一份。 但是他丝毫没有想到,这竟是他噩梦的开始。 除了拉文克劳上课的时候,几乎每节课下课时,纳尔逊都会看到桃金娘出现在自己教室门口,并且委托汤姆转述一句“走吧,我们去练舞。” 汤姆觉得好玩,总是不厌其烦地帮她转述,但这可苦了纳尔逊,当桃金娘带他到城堡八楼的那条巨怪棒打傻巴拿马的挂毯旁时,纳尔逊起初还有些惊喜,没想到桃金娘竟然能找到有求必应屋,在桃金娘召唤出房门并打开时,看到里面被两面镜墙包裹的练功房时,纳尔逊心里“咯噔”一声。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被邀请了的桃金娘竟然会如此疯狂地练舞,似乎大有不把他培养成专业舞蹈家不罢休的架势。 但几天时间怎么够让一个人从零开始到专精一门技艺呢?桃金娘想了个笨办法,选好动作以后,一直练,一直练。 饶是纳尔逊体能异于常人,几天下来,也有些吃不消了。 他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为什么每天负重前行,还要经常爬塔锻炼身体的自己竟然会被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桃金娘累到不想动弹,尤其是在她为自己设计的动作中充满高速旋转、空中翻滚这些高难度动作的前提下。 “看样子你将会成为舞会上最靓的仔。”沃尔布加更可乐了,她索性伸出手,推了推纳尔逊的肩膀,叫醒正在装睡或者装死的他。 “快点儿啊,纳尔,梅特尔在外面等着呢。”汤姆先挑了一枚小西红柿丢进嘴里,又给沃尔布加抓了一把,说道,“你可以带着这盒西红柿分给梅特尔吃,如果你跳累了,起码不至于渴死。” 阿尔法德曾一度怀疑过桃金娘把纳尔逊叫走后其实是去做什么坏事了,所以他专门拜托姐姐提前占据了有求必应室,自己则和汤姆尾随着只能转战空活动室的纳尔逊与桃金娘,在暗中观察了三个小时后,他惊讶地发现,这两个人真的一直在跳舞! “唉……” 纳尔逊叹了口气,抓起桌上的盒子,撑着椅背站起身来。 为了防止自己渴得太快,纳尔逊甚至连话都不想说。 汤姆乐呵地坐到了纳尔逊的座位上,接替了他和一堆羊皮纸搏斗的工作。 纳尔逊脱下校服长袍,把它搭在汤姆身边的空椅子上,使用了一千年但还坚固如新的椅子在重压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帮我看着衣服,汤姆。”纳尔逊从口袋里抽出魔杖,拎在手里,有气无力地说道。 “没问题,快去吧,加油,”汤姆笑容灿烂地瞟了眼放着纳尔逊衣服的凳子,感叹道,“这么重啊,椅子不会被压坏吧?” “应该不会,”纳尔逊摇摇头,“但是如果真坏了,你可以把旁边的地砖掀开。” “什么?” “你会在下面发现一堆用油纸包着的修理件,如果你不会修,就再往下挖。” “能挖到什么?一把新椅子吗?” “不,”纳尔逊走到休息室门口,在门口的镜子前整理了一番仪容,换上一副轻松点儿的表情,说道,“你会发现一个德国工程师。” “你在说什么?你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真的神志不清了吗?” 纳尔逊并没有给汤姆解释德国工业的魅力,他已经推开门,离开了休息室。 “嗨,纳尔逊!” 桃金娘正站在门口,一双大眼睛盯着推开门出来的纳尔逊,把他吓得差点儿缩回去。 “下午好,梅特尔。” 纳尔逊抬起握着魔杖的手,打了个招呼。 “走吧,我们今天还是去那里。” 桃金娘走在前面,纳尔逊迈着沉重地双腿跟在她的身后。 渐渐地,腿长一些的纳尔逊跟上了桃金娘的步伐,两个人也变成并排,有趣的是,当纳尔逊自己走在城堡中时,大概率会遭遇到楼梯的偷袭,但当他和桃金娘同行时,楼梯们却绅士得像个真正的楼梯似的。 “那是什么?”桃金娘看了看纳尔逊手里的盒子。 “小西红柿,”纳尔逊解释道,“这是汤姆最喜欢的水果,他听说我们最近练习得比较辛苦,专门给了我一盒。” “噢,”桃金娘用力点了点头,说道,“但是西红柿不是蔬菜吗?” “……”纳尔逊沉默了片刻,把木盒递给桃金娘,“帮我拿一下。” 说罢,他侧过身,把手伸向刚旋转到旁边的楼梯上,从捧着几瓶黄油啤酒经过的德怀特怀里捞过来两瓶,扭头说道,“到时候还你一打!” 德怀特还没来得及抗议,就被旋转的楼梯带走了。 “对了,纳尔逊,”走上七楼时,桃金娘忽然说道,“你是不是有点儿累,今天练完我们可以先停一停,我感觉你已经基本掌握了,等到舞会开始那天我们再找找感觉就好啦。” 听着桃金娘的话,纳尔逊愣了愣,沉默了片刻。 “梅特尔,只是基本掌握了,”纳尔逊扭了扭脖子,感觉自己的肩膀一阵酸痛,有一个托举的动作他练了很多遍,“很多动作都不熟练,我们还是好好练练吧,这么好的舞蹈,不好好跳真的可惜了。” 倒不是因为纳尔逊忽然发现了自己对舞蹈的热爱,只是从一开始,他便感受到了桃金娘对于跳好这一支舞的强烈渴望,虽然纳尔逊并不是很能理解桃金娘出现这种想法的原因,但他感觉到,她对于这支舞蹈的执念甚至足以和汤姆想要夺冠的执念比肩。 似乎对于她而言,能跳好这支舞,便是她最大的梦想了。 这可是自己选择的舞伴,怎么能稀里糊涂地糟蹋了别人的梦想呢?纳尔逊自嘲地笑笑,走上了最后一层楼梯。 世界上有很多一无是处的人,或者自以为一无是处的人,每个曾经一无是处的人在发现自己的闪光点时,一定都会不顾一切地伸出手握紧它。 桃金娘或许就是这样一个人,她不够优秀,甚至也不够差,她没有好到成为万人迷,也没有差到交一堆狐朋狗友——每个人往自己的身边看看,都能见到这样一个人,如果没看到,搞不好这个人就是自己。 她曾经长时间因为自己的形象、成绩乃至人缘焦虑,直到五年级长开以后,这种焦虑才得到稍稍缓解,她确实一无是处,当她还不知道什么是魔法时,自己就是学校中最普通的那一个,当她拥有魔杖、成为一个巫师后,她也是最普通的那一个。 从小到大,她唯一值得称道的特长便是父母教会她的跳舞了,但这项微不足道的特长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用到,她甚至连舞伴都找不到。 直到今年,桃金娘了解到,霍格沃兹将要举办一场重大的赛事,这项赛事和她并没有什么关系,但在赛事开始前竟然会有一场舞会,而自己少数不讨厌的人之一,邀请自己成为了他的舞伴。 “我一定要好好舞完这一曲!”梅特尔的想法就是这么单纯。 “我想要一间能够让我帮助梅特尔跳完完美的一曲舞蹈的屋子。”就在桃金娘准备打开有求必应屋时,纳尔逊已经先她一步动了起来。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六章 舞会前 “梅特尔,我们做到了。” 有求必应屋中,纳尔逊站在舞台中央,弯腰屈膝,右手搂着几乎把自己弯成一把弓的桃金娘,她的长发如孔雀般披散在满是脚印与汗水的地板上,在无源灯光的照耀下,发梢的汗珠如同钻石一般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纳尔逊抬起头,望着镜中的自己,他们终于完成了那曲桃金娘心心念念的舞步,在整段舞蹈的最后,纳尔逊用尽全身力气和一点儿魔法的帮助将桃金娘抛向了空中,而桃金娘也不负众望地完成了在空中旋转七百二十度落回纳尔逊怀里的结束动作。 汗水从纳尔逊紧贴额头的金发滴落,顺着他的脸颊流向下巴,最终落到了桃金娘的手背上,哪怕是身体不错的自己也有些吃不消这样的练习,纳尔逊有些难以想象,称得上柔弱的桃金娘是如何咬着牙坚持下来这套动作的。 他的目光落到了镜中女孩的脸上,而桃金娘此刻也注视着镜中的他,两人的目光隔着镜子交汇,但桃金娘迅速躲开了,她闭上眼睛,一滴眼角的汗水被挤落下来,落到纳尔逊的腿上。 纳尔逊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手臂发力,托着桃金娘的脊背把她扶了起来,他可以感受到桃金娘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突出的骨头将他的小臂顶得生疼。 纳尔逊抬起左手,放在场边的盒子“嗖”的一声飞了过来,落入他的手中。 “梅特尔,吃点儿水果吧,”纳尔逊打开盒子,捧到桃金娘面前,认真地说道,“我觉得世界上应该没有人比你更会跳舞了。” 桃金娘只是倚靠着纳尔逊的胳膊,默不作声,不知道是因为疲惫还是因为激动。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手,从盒子里捻起一枚小西红柿。 “谢谢你,纳尔逊。” 声音细小得几乎听不出是在说话,还是在咀嚼。 …… 几天后的傍晚,黑湖旁,海格正拖着一棵巨大的松树走向城堡,远远望去,像极了一个拎着大棒的巨怪,正在树桩边上和麦格闲聊的纳尔逊见到他,打了声招呼。 “海格,你准备做一棵圣诞树吗?” “你想什么呢?现在才九月份。”麦格站在一旁,捧着那本曾经为纳尔逊制定训练计划的小本子,白了他一眼,“圣诞节离现在还很远呢。” “啊,纳尔逊,米勒娃……”海格松开手,松树“砰”的一声砸到地上,他挠了挠头,有些憨憨地笑着说道,“奥格想要在礼堂里搭一个乐队舞台,让我帮他找根大点儿的木头。” “原来如此,”纳尔逊挠了挠下巴,“说起来,三强争霸赛舞会的节日氛围可比圣诞节浓了不少。” “毕竟圣诞节的时候很多学生都回家去了,留下的人也不多,”麦格收起小本子,说道,“现在在城堡里的人可比霍格沃兹平常的学生多了不少。” “这倒是。” 纳尔逊点点头,望向城堡的方向,霍格沃兹的高大城堡在今天被装点一新,外墙被刷上了一道道红绿蓝三色的色带,令这座古老的城堡像是游乐园一般,整座城堡张灯结彩,弥漫着一种比过节还要喜庆的气氛。 纽特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一群小仙子,拎着小提灯在城堡外围飞来飞去。 校园中满是三所学校的学生老师与前来参加舞会的宾客,有赛事的嘉宾和评委、有专为今晚的宴会前来的乐队、还有一些前来观礼的观众,有过霍格沃兹求学经历的人正在抓紧机会追忆青春,外校的来宾们则在霍格沃兹学生的带领下参观校园。 此时学校里的人堪称鱼龙混杂,这也是霍格沃兹多年来开放幅度最大的一次。 城堡中的其他居民也为这件大事躁动起来,平时难得一见的幽灵们三三两两地飘荡在在生活多年的城堡中,随处可见走来走去的石像与铠甲,纳尔逊没遇到那副经常和自己称兄道弟的铠甲,但他遇到了一头叼着一个画框在黑湖畔散步的石狮子,画框中的几位人物捧着酒瓶,在一堆木桶旁醉成一团,格兰芬多胖夫人拎着半瓶威士忌在一旁大声嚷嚷:“宴会还没开始,你们怎么就醉了!” “奥格着急要这根木头呢,我先走了。”海格拎起脚下的松树,冲纳尔逊和麦格说道,“我们宴会上见吧。” “嗯。”麦格点了点头。 “宴会上见。”纳尔逊伸出手摸了摸海格手中的松树,海格顿时觉得它轻了不少,“你找到舞伴了吗?” “找到了,”海格的脸红了红,“是一个布斯巴顿的女孩,她很可爱。” “加油哦。”纳尔逊打趣道,羞赧的海格落荒而逃。 “麦格教授,”望着海格逐渐远去的背影,纳尔逊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不纠正海格的称呼呢?” “海格这孩子……”麦格摇了摇头,老气横秋地说道,“反正我说了他也不一定能记住。” “我其实也记不住……” “没关系,我看你也挺喜欢禁闭的。” “海格也——” “你难道不知道去禁林里干活对海格而言比放假还令他开心吗?” 麦格咬牙切齿地说道,因为和纳尔逊太过熟悉,所以两人相处时,她总是难以找到邓布利多所说的那种“师道尊严”的感觉。 “好吧,”纳尔逊耸耸肩,他的目光又投向比刚刚精致了几分的城堡,问道,“我还是很好奇,你最后的舞伴选了谁呢?” “我不跳舞,”麦格抬起手摸了摸头顶绑得紧紧的发髻,摇摇头,“事实上,我就没找舞伴。” “不是说每个人都必须找舞伴吗?”纳尔逊揉了揉发酸的胳膊,“难道这项规定只针对学生吗?” “我的脚崴了,没法参加晚上的舞会。” 麦格毫不掩饰地为纳尔逊上了一门名为“如何找借口请假”的人生课。 “需要乔伊小姐帮你看看吗?持续一周的崴脚可不算什么轻伤,”邓布利多的声音忽然从纳尔逊身后传来,“米勒娃,上周你就是这么搪塞我的。” “邓布利多教授。”纳尔逊和麦格同时问好。 “很抱歉打扰你们的叙旧,我发誓我只听到了米勒娃最后的那句话,”邓布利多眨眨眼睛,冲纳尔逊说道,“纳尔逊,沃伦小姐托我转告你,她选了一条红色的裙子。” “好的,教授,”纳尔逊点点头,“谢谢您。” “你们聊吧,我去德姆斯特朗那边看看,”邓布利多背着手,转身离开了,“米勒娃,如果你实在不想跳舞,也在开场舞结束后过来吃点儿东西吧,我们专门定制了柠檬雪糕,错过的话你一定会后悔的。” “如果我的脚没那么疼了,我会去的。”麦格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在邓布利多走后,麦格好奇地问道,“红色的裙子?是什么暗号吗?” “不是,”纳尔逊摇摇头,“她只是在提醒我把领带和领针换成红色的。” “这么……讲究吗?”麦格咋舌。 “是的,梅特尔准备的舞蹈完美无瑕,无懈可击,唯一能提升的就是这些细节了,”纳尔逊自信地说道,“如果你不来看看,那将是你人生的一大损失。” “我——” 麦格迟疑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那我先去换衣服了,”纳尔逊看了看快落山的太阳,“希望你的脚能快点儿好起来。” “承你吉言,”麦格有气无力地说道,在纳尔逊即将离开时,她忽然叫住了纳尔逊,“对了,纳尔逊——” “嗯?” “我记得你从小生活在麻瓜家庭中吧?” “是的。” “是这样的,”麦格迟疑片刻,小声说道,“等你闲下来,能否找个周末陪我去办一件事呢?我需要一位了解麻瓜的人的帮助。” “没问题。”纳尔逊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弗利维已经给他打了很久的预防针了,他摆摆手,小跑着靠近城堡。 …… 寝室里,披挂整齐的汤姆站在纳尔逊身侧望着镜子,他伸出手帮纳尔逊拽了拽领子上的褶,打趣道,“纳尔,没想到你居然是一位深藏不露的格兰芬多。” 纳尔逊望着镜中的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一样欣赏过自己的颜值了,纯黑的礼服长袍将所有射向身体的光线尽数吸收,显得深邃无比,长袍并没有多余的花哨设计,合身的裁剪让他的身材显得挺拔修长。 长袍的领子开得不高也不低,刚好能露出衬衫的领口,暗红色的领带和红宝石的领针点缀在领口,成为纳尔逊身上唯一鲜明的色彩。 他伸出手,理了理领口,一枚黑色的戒指戴在右手的中指上,造型古拙的戒指更衬得他手指修长。 汤姆一眼就认出来那正是纳尔逊本想还给自己的那枚冈特家族的镶有复活石的戒指,他顿时乐了。 “纳尔,你这是把所有值钱的家当都带上了啊,”汤姆打趣道,绕着纳尔逊转了一圈,他揉着下巴,说道,“虽然但是,你这一身看起来确实更像一个格兰芬多。” “我总不能再加点儿绿色吧?那种配色太呆了。”纳尔逊也很无奈,如果他今晚穿得足够“斯莱特林”,那与桃金娘的死亡配色可能是直接摧毁她。 “让我想想……” 汤姆绕着纳尔逊转来转去,把他转得有些眼晕,忽然,他的右手握拳,用力砸到左手手掌中,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我知道了!” 汤姆跑到纳尔逊床边,把整条胳膊伸进挂在床头衣架上的校服长袍口袋中,不一会儿便拿出来一枚银光闪闪的勋章,汤姆用魔杖指了指上面多出的银箍,它缓缓收缩,变成了一枚别针,他得意地拿着勋章走到纳尔逊身边,把它端正地别在纳尔逊的胸口,好像这枚勋章是他的一样。 “嘉德守护者勋章,牌面很足。”汤姆满意地看着造型不再那么格兰芬多的纳尔,虽然勋章的主体依旧是红色的十字,但是看到的人会在第一时间注意到勋章,而非配色,汤姆拍拍手,拉开了门,“霍格沃兹的勇士里德尔先生要先去准备开场舞了,你只能自己一个人在寝室里欣赏了。” 说罢,他拍了拍纳尔逊的肩膀,离开了寝室。 陈旧的木门嘎吱嘎吱地在纳尔逊面前关上,他抖抖手腕,两枚小银球落入手中,他把其中一枚塞进耳朵,把另一枚凑近嘴边。 “纽特,邓布利多说是红色。” “……为了请这些小仙子,我可是花了不少钱……”伴随着嘈杂的背景音,纽特的声音在纳尔逊的耳边响起,那边的声音忽然安静,过了几秒钟,纽特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什么?他们找了霍格沃兹的人吗?” “我不知道,或许你可以问问邓布利多,”纳尔逊回答道,“我个人倾向于他们顶替了霍格沃兹的某个人,毕竟一个巫师哪怕再疯狂,一般也是不会选择和第二塞勒姆的疯子们合作的。” “这样吗?稍等一会儿,”纽特的声音又消失了,但很快又响了起来,“你有带着蒂娜给你的窥镜吗?” “带着呢。”纳尔逊说道,“我现在在斯莱特林的休息室,我可以从这边向礼堂的方向排查,我再确认一遍,这玩意儿不会突然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吧?” “不会,只有当你身边三米出现有身上变形术痕迹的人时,它才会震动起来,而且这种震动只有你才能感受到。” “我明白了。” “纳尔,我还是觉得你——”纽特顿了顿,说道,“其实今天的人并没有我预想的那么多,我听汤姆说你为这场舞会做出了很多准备,排练了很久舞蹈,你应该好好享受舞会才是。” “这是霍格沃兹的大日子,”纳尔逊说道,“而且只有保证万无一失,我做的那些准备才有意义,如果礼堂真的被炸上天,我们就只能变成幽灵再回来一起跳舞了。” “好吧,”纽特嘱咐道,“如果遇到可疑的人,马上联系我。”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七章 舞会 纳尔逊本以为在城堡中寻找几个可疑分子这种工作无异于大海捞针,可能在舞会开始前,自己口袋里的窥镜都不会响。 但没想到,他大错特错了,这项工作确实是大海捞针,但是他面对的困难和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刚一走进休息室,纳尔逊的大腿就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震动,他警惕地握住魔杖,却看到了令他无语的一幕。 “阿布拉克萨斯,你确定你能把我变高一点儿吗?” 一个纳尔逊有点儿印象的三年级小姑娘正站在马尔福的面前,忐忑地揉着自己粉红色的裙角。 “当然,”马尔福得意洋洋地站起身,看到他一米八的身高,楼梯上的纳尔逊吓了一跳,马尔福摇头晃脑地说道,“贝琳达,这可是我假期花重金学到的魔咒。” 好家伙,人体变形是给你们这么用的吗?纳尔逊目瞪口呆,他把几乎脱臼的下巴扶回原位,看到那个小姑娘已经闭上眼睛准备接受马尔福的施法,纳尔逊赶忙跳下楼梯,快步冲了上去。 “住手!” “晚上好,威廉姆斯。”见到纳尔逊,马尔福放下了魔杖,恭敬地行礼,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对纳尔逊非常客气,这份客气甚至超过了作为级长的汤姆。 “晚上好,”纳尔逊点点头,动作没有一丝停顿,弯下腰,用魔杖抵住马尔福的腿,“你不知道人体变形有可能造成不可逆的伤害吗?” “这……这是我专门请人——” “你被骗了,马尔福,”未等马尔福说完,纳尔逊就打断了他的话,“哪怕是邓布利多教授也不能教会一个只能把牙签变成针的小巫师人体变形。” “但是我明明……”马尔福跺了跺脚,似乎想要说自己明明已经变形成功了。 “坐下!”纳尔逊把他按到身后的椅子上,伸出手,“魔杖给我。” 马尔福愣愣地交出了自己的魔杖。 “闪回前咒。”纳尔逊皱着眉头,用魔杖抵住马尔福魔杖的杖尖,在看到马尔福上一个使用的魔咒后,他松开手,把马尔福的魔杖丢了回去,“变形咒加生长咒,马尔福,现在这个小姑娘一个扫堂腿就能把你的大长腿踢成五截。” “什么?”看到纳尔逊严肃的表情,马尔福的心里顿时没了底,大声喊了出来。 “小声点儿,当心你的声音把腿震断。” 被纳尔逊盯着的马尔福马上没了声音,只见纳尔逊用魔杖指了指马尔福身后的椅子,两个轮子突然出现在椅子两侧,它跨界成为了一把轮椅。 “你是马尔福的舞伴吗?”纳尔逊望向对面表情慌乱的小姑娘,想了想她的名字,“贝琳达?” “是……是的。”她已经完全乱了阵脚。 “他可能没法跳开场舞了,”纳尔逊直起腰,挥动魔杖,几根布带“嗖嗖”地从马尔福的裤腿上生长出来,把他的双腿牢牢固定在椅子上,“你能帮我把他送到校医院吗?如果你们动作够快,应该可以赶上舞会,不过只能错过开场了。” “好……好的……” 贝琳达颤颤巍巍地把手伸向马尔福的轮椅,这个小姑娘吓坏了,一方面生怕自己把马尔福的腿弄断了,另一方面,自己也差点要和马尔福一起坐轮椅去舞会了。 “对了,麻烦你帮我找人转告拉文克劳五年级的梅特尔,我有些事情,可能没法早到,”纳尔逊补充了一句,“但是我一定会在舞会开始前赶到。” “好的,谢谢你,”轮椅上的马尔福怀疑地看着自己的大长腿,被纳尔逊这么一说,他也感觉到小腿的胫骨和膝盖处传来钻心的疼痛,“……威廉姆斯。” 但纳尔逊并没有听到他的感谢,他已经风驰电掣地走出了休息室。 马尔福望着这个风一样的奇男子的背影,感觉自己的腿又没有那么疼了。 “抱歉,贝琳达,”他握住贝琳达的手,低下头苦笑道,“差点就要让你陪我坐轮椅了,而且……害得你不能跳舞了。” “不是你的错,阿布拉克萨斯,”贝琳达绕到马尔福的身后,推着他走出休息室,她的粉红色长裙因为没有增高的关系,拖到地上,裙摆看起来一塌糊涂,“我们等会儿还能赶上舞会呢!不过我得先去一趟拉文克劳。” 不得不说,有些事情还是很看天赋的。 …… “纽特,你确定他们会用变形术吗?”被蒂娜的窥镜和爱美的学生们轮番上演“狼来了”的纳尔逊站在一条空旷的走廊中央,有些怀疑地说道,“毕竟人体变形哪怕对于受过完整魔法教育的巫师而言难度也不算低,你确定第二塞勒姆的那群人会用吗?我觉得他们更有可能用复方汤剂,毕竟这玩意儿花钱就能买到。” “我不确定,纳尔,”纽特的声音带着一丝轻快,“等你检查完最后一个地方,就可以去跳舞了,我们已经解救出了他们带来的默然者和看守者,很幸运,我们直接端了他们的老巢。” “第二塞勒姆的其他人呢?” “在舞会上你可以注意注意,”纽特的背景音中夹杂着蒂娜拷问的喝骂声,“他们已经翻不起什么风浪了。” “等我检查完再和你联系,”纳尔逊嘟囔着,“他们总不至于躲在校医院里吧?去完校医院,我起码还有一个半小时。” …… 霍格沃兹本就宽阔的礼堂在无痕伸展咒的影响下扩大了好几倍,在这间空旷的礼堂一角,三校学生排成队准备进场,领头的则是本届三强争霸赛的三位勇士和他们的舞伴。 汤姆站在最中间,黑发黑袍黑眸和白皙的皮肤对比强烈,身上唯一的一件饰品是一条坠着翳珀的项链,在灯光的照耀下,他仿佛一位年轻的天神,高傲地扬起下巴,俯视着这些即将被他征服的人。 沃尔布加挽着汤姆的胳膊站在他的身边,穿着高跟鞋的她也比汤姆低了一点儿,她今晚的装束堪称华丽——她今晚妆容精致,一条浅绿色的及地长裙如玫瑰般层层叠叠,长发被精心盘在了头顶,露出天鹅般的脖子,她戴上了一顶镶满钻石的王冠,闪得周围的人睁不开眼睛,正好被钻石闪一脸的路德维格感觉自己快瞎了。 当见到今晚的沃尔布加时,纳尔逊和汤姆都有种惊艳的感觉,纳尔逊甚至建议她跳完舞后给自己拍张照,用永久定型咒把照片粘在格里莫广场十二号的墙上。 在汤姆的右手边,搂着弟弟的玛格丽特犹如从童话故事里走出的公主,洁白的纱裙让人很难挪开视线,她今晚没戴眼镜,比她矮了半个头的弟弟今晚怕是要感受痛苦了。 至于沃尔布加左手边的路德维格,他并没有穿英国巫师们流行的礼服长袍,反而是穿了一件造型类似西装的白色短风衣,德姆斯特朗的男生们都穿了这种类型的衣服,不得不说,脱下长袍后的路德维格总算展示了他魁梧的身材,他把自己的礼服撑得满满当当,充满力量感,而那平平无奇的小平头却显得他更加干练了。 路德维格拉着的拉丁裔女生穿着一条包臀长裙,把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完美展示了出来,这是德姆斯特朗仅有的女生之一,和路德维格形影不离,好像本来就是他的女朋友。 在礼堂的中央,一座刚刚搭好的高台上,一群西装革履的巫师们捧着乐器,静静地望着最高处的那位同样西装革履的白发男巫,他留着垂到胸口的长胡须,看起来慈眉善目——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头却是时下最火爆的巫师歌手,鲍勃·鲍伊,当然,人们更爱叫他的另一个名字——B.B.!老大哥(Big Bother)! 鲍勃已经很老了,他佝偻着背,宽大的西装搭在他瘦骨嶙峋的身上像件长袍一样。 但是当他抬起头捏住自己的领带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三强争霸赛的舞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桃金娘站在队伍末尾,时不时向后张望,但每次回头,带来的总是愈发失望的神色。 “放心吧,梅特尔,”崴了脚的麦格健步如飞,没有找舞伴的她也混在队伍末尾,她拍了拍桃金娘的胳膊,小声说道,“你这么漂亮,纳尔逊一定会赶上的。” “可是……” 桃金娘还想再说什么,但是远处的舞台上,鲍勃用一声类似黑嗓的爆炸嘶吼,点燃了今晚的舞会。 众人向老大哥望去,只见他握住领带的手用力一扯,竟硬生生地拽断领带,把它从脖子上拽了下来。 他把领带向空中一抛,一团火焰在头顶燃起,在一瞬间点亮了礼堂中所有的蜡烛。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老头的表演。 这支乐队中唯一正常的可能只有号手们了,和众人在音乐厅中常见的不同,大提琴手把琴扛在身上,鼓手把鼓甩向头顶,用一道道魔咒轰击着它,发出铿锵的咆哮。 在振聋发聩(字面意思)的鼓点中,这位当红歌星扯着嗓子嘶吼起来。 “明天我将要被送上断头台,但我依旧选择跳舞! 明天我可能已经行将就木,但我只能选择跳舞。 如果明天我有幸长眠不起,我的爱人,请选择新的舞伴! 在这疯狂而冷静的世界里,你我唯有跳舞的权利!” 这首叫做《请带着我的来生跳舞》的歌曲是鲍勃的成名曲目,但今晚他只唱了一节,在调动起全场气氛后,他双手指天,三道光柱从头顶的星空中射下,将三位勇士和他们的舞伴照亮,而乐队也丝滑地把音乐转向了节奏更加分明的舞曲,鲍勃放下双手,指向他们六人。 勇士进场了。 最先进入舞池的是东道主霍格沃兹的勇士——汤姆·里德尔。 如果说有人喜欢在告诉别人自己要挂科的同时偷偷复习,那么这个人一定是汤姆,在完成了一次高难度的托举后,目睹舞会前汤姆所有言论的阿尔法德表示“我真的信了你的邪”。 只见沃尔布加昂首挺胸,在汤姆的牵引下轻松完成各种转圈、转走、转回来的动作,就连乐队高处的鲍勃都为她献上了掌声。 未来参加三强争霸赛的勇士们可能敢说自己的比这一届的勇士强大,但应当不会觉得他们更会跳舞。 在汤姆入场后,玛格丽特与路德维格先后进场,一边是端庄文雅的小步舞,另一边是充满力量感和动作张力的探戈,加上汤姆与沃尔布加先打的样,舞会就这样在刚开始时便进入了高潮。 随着舞曲的进行,越来越多的人进入舞池,巫师的舞会最神奇的一点在于,哪怕各跳各的,也不会有任何违和感,如同霍格沃兹没有曲子的校歌一般,来自不同民族不同时代的舞步在今天出现在了同一个舞池中,有人搂着舞伴,一边温柔地摇摆,一边亲昵地聊天,有些人就喜欢花活,努力在舞池中表现自己。 渐渐的,大多数人都已经进入舞池,留在外面排队的只剩下寥寥数人。 桃金娘死死地盯着走廊,显得手足无措。 终于,麦格抬起头,“梅特尔,实在不行,让我来——” 话音未落,桃金娘的表情忽然变得惊喜,麦格扭过头,只见在走廊尽头,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飞速靠近。 麦格心疼地握住桃金娘的手,她觉得这个小姑娘已经被纳尔逊这个言而无信的家伙折磨疯了,“梅特尔,那只是只——” 这是麦格今晚第二次被打断了,只见那只白猫像闪电一般窜了过来,在麦格想要拉着桃金娘躲避时,它抓住桃金娘的手,在倒数第二对舞伴进入舞池的瞬间,把她拉进了礼堂当中。 “——只猫。” 所有人都惊讶地望着和一只猫一起冲进舞池的桃金娘,连乐队的舞曲都顿了顿。 在桃金娘身形未稳时,当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白猫轻巧地落地,因惯性而止不住前倾势头的桃金娘在即将倒地的瞬间被一个半跪在地上的金发少年搂在怀里。 乐队的舞曲彻底中断了,紧接着,一首比刚才还有激昂的舞曲几乎撕裂礼堂上方虚假的星空。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八章 舞!舞!舞! 每个人都是可以燃烧的。 在这个万众瞩目的夜晚,桃金娘让所有人将这句话记在了脑海中,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女巫在舞池中央真正化作了一团燃烧的火焰, 桃金娘和她的舞伴纳尔逊一起,用熟练的动作迅速征服了周围共舞的同龄人。 今晚的桃金娘专门打理了自己一番,请塞克斯院长帮自己化了妆,她摘掉了自己的眼镜,含苞待放的少女终于有了绽放的姿态,甚至令熟识的纳尔逊有些陌生。 这个年纪的少女有几个不美丽?这个年纪的少年又有几个不英俊呢? 跃动的火焰在人群中如同暗淡星空中的璀璨流星,高下立判,但舞蹈本就是表达与宣泄情绪的艺术,又怎么会有高低之分呢? 看着踏着舞步在人群中穿行的两人,两两相拥的人们为自己参与了这样一场舞会而感到欣喜。 随着舞曲的不断进行,他们也吸引了越来越多人的注意。 一直站在门口的阴影中默默注视着这一舞的麦格露出了羡慕的目光,她叹息一声,转过身,准备离开。 “等等,米勒娃。” 一道尖细的声音阻止了麦格离开的脚步。 她转过身,面前空空如也。 “抱歉,菲利乌斯,我没看到——” 麦格低下头,看到了身材矮小的弗利维,他今天穿了一件带有荷叶花边的蓝色礼服长袍,看起来比之前高了不少。 “没关系,米勒娃,你知道的,我已经习惯了。”弗利维抬起头,笑着望向麦格,“你既然来了,为什么不上去跳跳呢?我记得,你可是很喜欢跳舞的。” “我……” 麦格一时语塞,她抬起头,望向已经移动到舞池中央的桃金娘和纳尔逊,青春的少女如同只披挂着鲜花的小鹿,一抹跃动的红色在本就色彩鲜明的舞池中显得格外亮眼,激昂的舞曲走向尾声,也迎来了最令人振奋的高潮。 纳尔逊舒展身体,把自己张成一把满月般的弓,双臂舒展,怀中的桃金娘在他全身力量的牵引下旋转着离开他的怀抱,红裙的裙摆在离心力的作用下如同一朵盛开的蔷薇,而纳尔逊就是她最坚韧的藤曼。 桃金娘脚尖点地,张开双臂,以拥抱世界的姿态离纳尔逊而去,在两人手臂伸直,即将分开的瞬间,舞台高处的鲍勃撕开身上的西服,双臂用力一挥,乐队在他的指挥下爆发出海啸般的劲爆鼓点。 在这一刻,纳尔逊握紧桃金娘的手,大臂发力,整个人失去重心般向后仰去,硬生生将还在旋转的桃金娘拽了回去,在纳尔逊的大力拉扯下,桃金娘的身体因痛苦而紧绷,但下一秒她便克服了疼痛,这个动作在之前的几天已经排练了无数遍,借着拉力,桃金娘踮起脚尖,向着与刚刚完全相反的方向旋转着回到纳尔逊的怀中。 在回到纳尔逊怀里的瞬间,音乐骤停。 挤满人的舞池一时间陷入了静默之中。 舞者们屏住呼吸,成为了最好的观众。 桃金娘将双臂交叉着置于胸前,轻阖双眼,摆出祈祷的姿势依偎在纳尔逊胸前,鲜艳的红裙似乎还沉浸在刚刚的旋转中无法自拔,久久不肯落下,将她白皙的皮肤映照成透亮的粉红色,似那攀援盛开的凌霄花一般,明媚非常。 数秒过去,纳尔逊像一棵橡树一般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态,就在众人为这曲惊人的舞蹈回味时,舞台上的乐手们笑了笑,在鲍勃的指挥下,所有乐器一齐上阵,比惊涛骇浪还要汹涌澎湃的尾声爆发! 桃金娘睁开眼睛,心领神会的纳尔逊微微屈膝,双手怀抱在她的腹间,紧接着,他的身体犹如猎豹般绷紧,瞬间爆发出他多年来负重前行所积蓄下的所有力量,在观众们的注目礼下,纳尔逊腰腹发力,张开双臂,将桃金娘甩向了空中。 在完全失重的状态下,桃金娘舒展身体,完全放弃维持自己的平衡,将安危交给了身下的舞伴,她调动肌肉,借着被纳尔逊抛飞时旋转的惯性,在空中转体,赤红的长裙张开,肢体、裙摆与动作完美地结合,这团在今晚艳光四射的火焰爆发出更加刺目的光芒,此刻的她不再是什么蔷薇,什么凌霄,而是傲立枝头,如火如荼,在早春时迎霜傲雪的木棉! 凝视着这一幕的观众们觉得,或许自己未来会忘了今天的舞伴,但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幕—— 完成最后动作的桃金娘闭上眼睛,感受着自己引起的微风划过身体,起飞与落地只需数秒,但这短暂的滞空却仿佛度过了她的一生。 这一次,纳尔逊没有寻求魔法的帮助,他清楚的知道,沉醉于舞步的桃金娘的想要的是什么,他调整好自己的动作,下一秒,失去动能的桃金娘重重地坠入他的臂弯。 失去平衡的她几乎要压倒纳尔逊,纳尔逊单膝跪地,利用这个动作做了小小的缓冲,而桃金娘的身体完全舒展,在纳尔逊稳住身形时,她的腰向后弯曲到极限,头几乎要磕到地板,和在有求必应屋中排练过无数遍的场景一样,她的长发在地面上盛开,而这对今晚的她而言,只是小小的一朵。 “砰!” 乐队的首席鼓手丢掉手中的鼓槌,用一记头槌将脑袋扎进了一旁数年没有动过的纸面大鼓中。 最后的鼓点宣告了这一曲的结束。 望着这一幕,汤姆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由衷地鼓起了掌,事实上,当鲍勃第一次指挥乐队变奏时,舞池中的众人们便停下了自己的自己的动作,如同城堡外的小仙子一般,维持着基本的舞步,两两依偎着注视着舞池中央的表演。 掌声替代了音乐,回荡在礼堂之中。 不知不觉中,他们为中央的两人让开了空间,在他们周围划出了一个圆满的圆。 被汤姆放开的沃尔布加可能是今天唯一没有被桃金娘的舞蹈吸引的人,她抬起头,凝视着汤姆雕塑般的下巴和鼻梁,闭上眼睛,轻轻地把头靠到汤姆肩上。 但汤姆的感觉何其敏锐!在感受到肩膀的不适后,他耸了耸肩,把沃尔布加的脑袋推开了,差点一趔趄的沃尔布加睁开眼,恨不得拿起远处餐桌上的餐刀,捅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两下。 不远处,正在和康斯坦丝比拼踩脚功夫的邓布利多停下脚步,主动认输,在康斯坦丝疑惑目光的注视下,他抽出魔杖,冲着星空穹顶轻轻一指。 康斯坦丝想象中的聚光灯并没有落下,反倒是一簇簇淡紫色的花骨朵从礼堂的四面八方冒了出来。 在呼吸间,这些努力生长的花骨朵便露出了笑脸,将整间礼堂推入一片紫色的世界。 “这是什么?”康斯坦丝疑惑地问道。 “这是桃金娘,康斯坦丝。”未等邓布利多解释,一旁和塞克斯教授跳舞的西格蒙德竟然跳了出来,意味深长地说道,“那个女孩的名字叫桃金娘。” 邓布利多的那句“你怎么比我还了解我的学生?”还没说出来,舞池中央的桃金娘已经睁开了她的眼睛。 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一簇簇小巧、可爱却平凡的桃金娘。 看到这些花,抬头望了望正在做着深呼吸的纳尔逊,桃金娘的脸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是啊,此刻的她不再是什么艳丽的蔷薇、柔美的凌霄亦或是炽热的木棉,她只是那漫山遍野生长的、平凡的、在经历过短短花期后只能结出酸涩浆果的桃金娘其中的一朵罢了。 “纳尔,我累了,”平复下剧烈起伏的胸脯,桃金娘在半跪在地的纳尔逊耳边轻声呢喃,“扶我去座位上,好么?” 没有纠结她的称呼,纳尔逊微微用力,将快要躺到地上的桃金娘扶了起来,他深刻的明白,或许有些人看起来平平无奇,但他总会有绽放的机会。 正如开舞时浮现在他脑海中的那句话——每个人都是可以燃烧的。 消耗了几乎所有体力的桃金娘已经无法迈动她的双腿,纳尔逊索性抱起她,向舞池边的座位走去。 桃金娘这才感受到她对人群的过敏症状,索性环着纳尔逊的脖子,把脸藏了起来。 “纳尔,你是今晚的勇士。” 在走向座位时,人群自觉地分开一条道路,一旁的汤姆走到纳尔逊的身边,赞叹道。 而被抛下的沃尔布加只好气急败坏地跟上来。 “梅特尔才是今晚的勇士。” 纳尔逊把桃金娘安置在椅子上,终于感受到了小腿传来的酸痛,这种疲惫很快蔓延全身,他扭了扭脖子,长舒一口气。 “你去玩吧,不用在这儿陪我。”桃金娘缩在椅子上,环抱双膝,轻声说道。 纳尔逊四下打量一番,正好看到向这边小跑过来的克里斯蒂安,放心地点了点头,在为桃金娘招来一杯柠檬水后,和汤姆一起走向了礼堂的门口。 沃尔布加恨恨地瞪了汤姆一眼,坐在了桃金娘的身边。 一曲结束,留着场上的人已经不多了,大多数人都捧着酒杯,像参加成年人的舞会一般,开始了自己的交际,虽然酒杯里装的都是果汁或者饮料。 …… “你为什么不去跳呢?我记得你上学的时候很喜欢跳舞的。” 望着幽灵般出现在自己身边问出和弗利维一样问题的邓布利多,麦格感觉自己的脚踝真的疼了起来。 “你瞧,纳尔逊和汤姆来了,”邓布利多向后歪了歪头,“这可是今晚最会跳舞的男士。” “我今晚没准备衣服。” “身为霍格沃兹变形术的助教,实际的老师,被《今日变形术》评价为最年轻的变形术大师的米勒娃·麦格,不会变不出来一条裙子吧?”纳尔逊和汤姆走到他们身边,一起向另外两人打了个招呼,“邓布利多教授,菲利乌斯,晚上好。” “你们好呀!”邓布利多欢快地说道,“今晚很棒,纳尔逊,很久没见过这样的表演了。” 弗利维也对纳尔逊和桃金娘的舞蹈表达了赞叹,用他的话说,就是“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看到这样的舞蹈了”。 “这都是梅特尔的功劳。”纳尔逊摇摇头。 “你这腰也是别人比不了的。” 邓布利多眨眨眼睛,脚底抹油似的溜了,眼里似乎在说“年轻人的事情就让年轻人解决吧”。 “米勒娃,要跳舞吗?” “叫我麦格教授——”麦格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了,只好像坏掉的复读机一样重拾自己的传统艺能。 她抿着嘴唇,表情挣扎,她并非不想跳舞,正如弗利维和邓布利多所说,她当年对舞蹈的喜爱和对魁地奇的喜爱一样,是人尽皆知的。 “纳尔逊,不是我不想和你跳舞,”麦格的表情看不出一丝情绪,“只是……现在的我,连走进舞池都不想。” “米勒娃,不敢面对可不是你的性子,你们还一起吃过饭呢,你以后难道连饭都不吃了吗?” 听到纳尔逊这话,麦格的眼神瞬间凌厉起来,一旁的弗利维赶忙高举双手,表示“这不是我说的!”。 但麦格还是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收回目光,望向纳尔逊,认命似的说道:“我的上一曲还没有跳完,怎么能跳新的舞呢?” “为什么不跳完呢?”纳尔逊抽出魔杖,“米勒娃,你有他的照片吗?” “难道你还能变——”看着纳尔逊手中的魔杖,麦格沉默了,片刻后,她把手伸进口袋,拿出了一张泛黄的老照片,这是一张麻瓜拍的不会动的相片,照片中,一个穿着背带裤和衬衫的年轻人正站在马厩边,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冲着镜头露出阳光的笑容。 “你喜欢喝雪莉吗?” 麦格惊讶地望着捧起一个酒瓶的纳尔逊,一团人形的水雾从他的身上剥离,酒瓶中鲜红酒液汇入其中,眨眼睛,一个穿着时下最流行款式的燕尾服、笑容阳光的年轻人便出现在了纳尔逊的身边。 麦格怔怔地盯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她的心中五味杂陈,即便是他自己,应该也很近没有露出这样阳光的笑容了。 远处,看着这一幕的康斯坦丝将刚刚从桌子上摘下的小紫花攥在手里,看着这个熟悉的魔法,她的眼中满是怀念。 “威尔特宁……” 正文 第二百六十九章 拥抱幻影的人 麦格下一次解开她的发髻就不知道是多少年之后的事了。 但起码这个晚上,她跳得很开心。 他们的舞步称不上复杂,事实上,这只是流行在凯斯内斯郡农户间的简单舞蹈,也是麦格从小跳到大的舞步。 每到礼拜日,麦格的父亲,受人尊敬罗伯特·麦格牧师,便会带着女儿来到离家最近的的小镇上,在小镇中央的破旧教堂中主持完礼拜后,他便会拿出他心爱的手风琴,在教堂前那片只能称得上的空地的广场上拉上一曲。 这也是周边忙于生计的虔诚信徒们一周中难得的休憩时光,他们会点起篝火,在周围跳起麦格再熟悉不过的舞步。 老夫老妻们相互偎依,年轻人们寻找心上人,小孩子们则抓住逃离父母约束的机会,疯了似的在广场上跑来跑去,殊不知,他们的父母正相拥着望着自己爱情的结晶,如同回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早慧的麦格打小便和这座简单的、一成不变的小镇格格不入,但她也异常珍惜这些可以放下压力,和父亲享受闲适的时光。 但随着小麦格一天天的长大,她能听出父亲手风琴中越来越大的压力与焦虑,聪明如她,当然会明白,在向来以虔诚与诚实著称的父亲心中,那个关于他的女巫妻子与女巫女儿的秘密带给了他多么大的压力。 看着父亲日益憔悴的面庞和父母间那逐渐扩大的裂痕,麦格在不懂什么的魔法的时候,便已经明白了巫师与麻瓜那犹如天堑的区别。 但她还是如同每一个关于命运的可悲故事中的主人公一般,在一个如往常一般,坐在拉手风琴的父亲身边感受微风的午后,看到了一只伸向自己的手。 她抬起头,眼前的男孩穿着衬衫和背带裤,皮鞋和裤脚上沾满了泥土,他的脸上挂着阳光般的笑容,几乎要把麦格心中积年的阴霾吹散。 “米勒娃,我可以邀请你和我共舞一曲吗?” 麦格不知道自己心中的阴霾是否消散,但她明白,那片漆黑的阴影在见到男孩的瞬间,便有了些许的松动。 “杜格尔,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年轻。” 恍惚间,礼堂中的音乐将麦格从迷离的思绪中拽了回来,她握紧他的手,死死盯着他的脸庞,喃喃道。 男人听到了她的声音,低下头,报以灿烂的微笑。 哪怕明知这个搂住自己的男人并非她的意中人,但麦格还是沉醉在了他怀抱的触感当中,不知是因为纳尔逊倒出的雪莉酒,还是因为她心中那压抑数年,已经发酵得苦涩的爱情。 “杜格尔,抱歉,”麦格闭上眼睛,把耳朵贴在眼前人的胸膛,感受着本该发出心跳声的地方传来流水的声响,两行清泪从她的眼角流下,汇入他流水构成的身体当中,“我爱你。” 男人的脸上依旧挂着一开始那抹充满阳光味道的笑容,但不知为什么,这抹笑容又显得有些许的苦涩。 在舞曲未尽时,麦格忽然停下脚步,而傀儡般的男人差点儿被她绊倒,在不远处的纳尔逊的紧急操作下,男人维持住平衡,站在了麦格的面前。 就在纳尔逊思考着下一步该做什么时,麦格便已经给了他答案——只需要让她的杜格尔站在她的面前就好了。 麦格扑入杜格尔的怀中,泣不成声,但乐队那更加高亢的音乐却温柔地将她的哭泣掩盖了起来,在外人看来,这个身材娇小的年轻教师正扑在爱人的怀中互诉衷肠。 麦格扶着杜格尔胸膛的手因情绪而用力,刺破了他的衣服和皮肤,但鲜血并没有流出,他依旧面带微笑,沉默的麦格感受到自己越来越湿润的手掌与被洇湿的袖口,泪水止不住的流下。 在父母的悲剧中长大的她终究没有母亲那样以伤害两个人一生为代价追求那虚无缥缈的爱情,在离开霍格沃兹后的第一年,在她十八岁那年,她先后品味到了不顾一切的热恋与失去爱情的痛苦,几年过去,她依旧不敢回去看杜格尔一眼,依旧不敢告诉他在那个不告而别的夜晚,她究竟做了什么选择,她的内心究竟有多么煎熬,她究竟有多么爱他。 “杜格尔,抱歉,抱歉,杜格尔,杜格尔,我爱你……” 从来都是一副理智模样的麦格语无伦次地在杜格尔的怀中啜泣,她甚至如同那些尚未拥有魔杖的小巫师一样,控制不住自己的魔力。 她用力地拥抱着杜格尔,恨不得把他揉进自己的胸膛,她的五感逐渐模糊,意识也几乎要飘回那个在凯斯内斯郡郊外的小教堂前接受那支舞邀请的那个夏天。 终于,她的魔力抑制不住地爆发,强烈的震荡使得杜格尔那由纳尔逊变形术产生的身体顷刻间回归最原始的形态,包裹着酒精的水球爆开,化作一场濛濛的细雨,飘荡在礼堂的上空。 “还有这种节目吗?” 舞池中扭动着身体的巫师们感受着头顶洒落的细雨,细嗅着雨中混杂的独属雪莉酒的酸涩与香甜。 麦格怔在原地,雨水的冰凉让她明白,她早已失去了曾经的爱人。 “她一定很爱他……” 正当纳尔逊准备站起身去安慰麦格时,一旁所在椅子里疲惫不堪的桃金娘忽然用虚弱的语气说道。 纳尔逊转过头,正看到桃金娘冲自己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接着,她跃下椅子,踉跄着跑向麦格的方向。 与此同时,纳尔逊注意到,赫奇帕奇的斯普劳特已经跑到了麦格的身边,她们似乎是很要好的朋友。 纳尔逊打了个哈欠,看样子麦格已经用不着让自己这种糙哥安慰了,他抽出魔杖,随意挥了挥,一缕淡淡的水汽从身边的酒瓶中飘出,附着在了他的身上。 “真是有趣的魔法,”汤姆扭头看向坐在一旁的纳尔逊,“感觉很实用呢。” 望着眼神中写满“那么在哪里可以学到呢?”憧憬的汤姆,纳尔逊无奈地耸耸肩,“这个魔法好像只有威尔特宁家族的人会。” “没关系,你带着族谱吗?现在就可以把我写到你爸爸旁边。”汤姆眨了眨眼睛,疯狂明示,“我早都看里德尔这个姓不顺眼了。” “我想我父亲可能并不想要一个兄弟,”纳尔逊想了想,说道,“但是他应该不介意多一个孙子,不过按照威尔特宁的命名规则,你需要改一个‘O’开头的名字,奥尼尔怎么样?” “什么奇怪的名字?‘O’开头不应叫欧文或者奥斯卡之类的吗?”汤姆也不介意纳尔逊拿自己开涮,笑着说道。 “很抱歉打扰你们的论资排辈了,”一个苍老但有力的声音戏谑地插入两人的谈话,纳尔逊抬起头,只见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头佝偻着身子站在他们的面前,他披着一件被自己撕成破烂的西装,怎么看怎么不像好人,鲍勃·鲍伊望向汤姆,“奥尼尔勇士,能否把这位先生借给我几分钟呢?” 看清来人后,汤姆站直身子,赶在纳尔逊之前扶住鲍勃,对于有一手绝活的人,他向来是很尊敬的,尤其是鲍勃在今晚为纳尔逊和桃金娘献上了堪称完美的伴奏后,“鲍伊先生,您今晚很棒。” “你今晚也很棒,”鲍勃眨眨眼睛,“里德尔先生,如果我当初有你一半英俊,那我也不至于在快死了的时候才成为歌星。” 看样子汤姆并不想把身边的这位先生借给鲍勃几分钟,甚至还想把这位先生轰走,再和鲍勃聊几句。 见到这一幕的沃尔布加抓紧机会,从椅子上弹起来,瞬移般出现在汤姆身边,挽住他的胳膊,“我们再去跳一支舞吧?今晚的第一曲还没跳完呢。” “这得怪这位先生,”鲍勃指向纳尔逊,打趣道,“都怪他太棒了。” 汤姆来不及多说一句,就被沃尔布加连拖带拽地抓走了。 “好久不见,纳尔逊。” 在汤姆离开后,鲍勃挺直腰板,在纳尔逊来不及震惊时,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身边。 他望着礼堂门口已经平复了情绪的麦格,唏嘘道,“爱情本来是世界上最美妙的情感,但是在陈规陋俗的拘束下,它甚至可以变成摧毁一个人的毒药。” “米勒娃是不会被摧毁的,她比任何人想的都要坚强,不然她也不会成为一位格兰芬多。” 纳尔逊摇摇头,反驳道。 “但是爱而不得的悲剧自然会在人身上留下伤痕,”鲍勃换了个舒服点儿的姿势,他抬起手招来一把空椅子,翘着二郎腿把脚搭在上面,“有遗憾的人生和被摧毁的人生有什么区别呢?就像魁地奇输了十分和输了三百分,又有什么区别呢?更何况……一顶帽子可不会决定我们的人生。” 鲍勃忽然说出了那句纳尔逊初入霍格沃兹那年的某个午后,在黑湖畔,麦格曾经说过的话。 纳尔逊扭过头,正视着这位以音乐著称的巫师,片刻后,他露出了玩味的笑容,“您当初就是这样劝说奎妮·戈德斯坦恩的么?格林德沃先生?” “我可没有劝说她什么,”以鲍勃面貌示人的格林德沃摊开手,反驳纳尔逊对自己的指责,“你应该问问美国魔法国会,他们是怎么把一对恩爱的情侣逼迫成那副样子的。” 纳尔逊皱了皱眉头,四下打量了一番。 “你瞧,”格林德沃抬起头,指了指重新将披散的头发盘成发髻的麦格,说道,“哪怕在英国,这个自诩对麻瓜一视同仁的国度,因歧视与偏见带来的悲剧也时刻发生在我们身边。” “或许在这一点上,您是对的。” 纳尔逊不得不承认格林德沃说的有那么点儿道理,相比拉帕波特法条和保密法,更深的芥蒂与鸿沟存在于人们心中,而归根到底,这些悲剧的源头均来源于巫师和麻瓜那客观存在的差异与对立。 “我就喜欢你这一点儿,纳尔逊,你讲道理。”说罢,他望了望舞池中央又换了个舞伴的邓布利多,戏谑地笑笑。 似乎感受到了什么,邓布利多转过头,望向纳尔逊的方向,格林德沃抬起胳膊,笑着冲他打了个招呼。 看到纳尔逊和鲍勃·鲍伊相谈甚欢,邓布利多礼貌地笑笑,回到舞蹈的节奏中去。 “真有意思。”顶着他人面容的格林德沃放下了偶像包袱,说着毫无下限的话,“这样鬼鬼祟祟的果然很刺激。” “格林德沃先生,真正的鲍勃·鲍伊先生……”纳尔逊问道。 “放心,鲍勃和我很熟,”格林德沃挑了挑眉毛,“你完全不用担心他的安全。事实上,鲍勃·鲍伊也觉得这件事很有趣。” “您为什么要顶替他乐队首席的身份呢?” “众所周知,我是个爱凑热闹的人,”格林德沃顶着鲍勃的老脸勾起狡黠的笑容,“有这样的热闹,我有什么理由不来看看呢?幸运的是,我来对了,不得不说,你和那朵小花的那支舞,完全可以称得上是独一档……如果我不来,你们的舞曲可不会有这么精彩。” “确实很精彩。”纳尔逊表示认同。 “对了,这是你要的东西,”格林德沃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和纳尔逊小银球造型类似的小黑球,上面印着银色的死亡圣器标志,“别说,这东西还真挺好用的。” 纳尔逊接过小球,感受着手心中传来的冰冷暴虐的气息,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不过,”格林德沃话锋一转,“我还以为霍格沃兹的勇士会是你。” “汤姆在某些方面,比我优秀的多。” “无所谓了,舞台总会搭建起来的,”格林德沃先是说了句正经话,紧接着天马行空地问道,“你说,如果他在这届三强争霸赛中牺牲了,邓布利多会为他哀悼吗?” “……” “哦!抱歉,”格林德沃伸长胳膊,拍了拍纳尔逊的肩膀,“放心吧,被我问过这句话的人,一般都很能活。” 正文 第二百七十章 一次胎死腹中的袭击 “我先替他谢谢您了。” 纳尔逊面色如常地思索着格林德沃易容来此的目的,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着家常。 他总不至于真的只是为了来参加三强争霸赛的舞会,献上一首劲爆的开场,然后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格林德沃先生,如果您真的对邓布利多教授的生活感兴趣,我建议您去问问他自己,”在因接连回答不上五个关于邓布利多的问题而被嫌弃后,纳尔逊无奈地说道,“您知道的,邓布利多教授最近很忙,我甚至很少见他,当然,这也是拜您所赐。” 抱着“他总不是来凑热闹的”的想法,纳尔逊惊恐地发现,这间礼堂中,包括教师、学生、嘉宾在内,几乎囊括了多半欧洲魔法界的精英与希望。 结合从纽特那里听到的第二塞勒姆的计划,只要“砰”的一声,格林德沃征服欧洲的脚步便不会遭到任何阻碍了。 纳尔逊转念一想,格林德沃那么喜欢精英,总不至于如此丧心病狂。 但保险起见,他还是偷偷瞄了格林德沃凳子下面一眼,看看他是不是把克雷登斯藏在那儿了。 “你在看什么呢?” “啊?没什么,”看到格林德沃的凳子下面空空如也,纳尔逊松了口气,他抬起头,正好看到一个从门口溜进来的金发小巫师,“我看到了一个熟人。” 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半小时前,纳尔逊亲眼看见他喝下了生骨灵与生死水,躺在了校医院的床上。 “熟人吗?”格林德沃顺着纳尔逊的目光望去,“真是一只小老鼠。” 老鼠?纳尔逊一时不知道他形容的是马尔福的姿态,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马尔福,你的小舞伴呢?” 在马尔福经过自己面前时,纳尔逊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纳尔逊,马尔福愣了愣,随即露出了谄媚的笑容,“威廉姆斯先生,好久不见。” 看着他这油腔滑调的样子,纳尔逊总感觉有些熟悉。 他的目光游离到纳尔逊身边的格林德沃身上,随即惊喜地说道,“鲍伊先生!” “你的舞伴呢?马尔福。”纳尔逊把手插进口袋,又一次问道,“乔伊小姐的治疗效果这么好吗?” “舞……伴?”马尔福愣住了,他想了想,回答道,“她在我旁边的椅子上睡着了——” 话音未落,他撒腿就跑。 在纳尔逊还没抬起魔杖的时候,他的左腿忽然“砰”的一声贴上了他的右腿,像站军姿似的僵在原地,在向前跑动的惯性牵引下,马尔福的脸重重地砸到地上。 “把舞伴丢下,自己偷偷来舞会上,是想偷腥吗?” 格林德沃的双手依旧搭在椅子的扶手上,没有任何动作,但马尔福仿佛被猎人捆扎的猎物一般,被一根无形的绳子拽着,蹭着地板缓缓地向两人的方向蠕动。 “纳尔逊,这就是我常说的,有些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小魔法在很多时候可以发挥和那些高级魔咒同样的作用,”格林德沃没有去看在地上拖行的马尔福,扭头冲纳尔逊解释道,“你太喜欢那些威力强劲范围巨大的魔咒了,其实在面对像这种没有什么反抗能力的敌人时,真的没什么必要。” 纳尔逊盯着地上的马尔福,虽然已经确定他并非还躺在校医院的本人,但还是在心里说了一句“倒霉孩子”。 “相比之下,你的那位朋友就做的更好,”格林德沃抬起下巴,冲舞池中正搂着沃尔布加翩翩起舞的汤姆,说道,“我见过一次他的战斗,虽然有时候也会做一些华而不实的行为,但整体还是追求快速精练的,诚然,你的魔咒威力很大,看起来很……也很大,但是如果面对那些擅长一击致命的高手,这可能成为你最大的弱点。” 纳尔逊点点头,摸了摸口袋里的小银球,感到一阵安心。 “比如我刚刚用的,只是一个一年级学生可能都会用的小恶咒,锁腿咒,但是它和你变形出锁链把他捆起来的效果是一样的,而且……” 格林德沃望向被舞池隔到对面的邓布利多,他已经坐到了休息区,正捧着一碗柠檬刨冰和西格蒙德聊天,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学生正在惨遭拖行。 事实上,这间礼堂中除了纳尔逊和格林德沃之外的人,都没有看到趴在地上的马尔福。 “而且低级的魔咒往往施展迅速,我就可以用更多时间去施展一些战术意义更高的高级魔咒,比如这个,”格林德沃耐心地解释道,“咒语是‘眼见为虚’,效果是令一片区域内的人在视觉上获得类似于‘闭而塞听’的效果。” 姜还是老的辣。 尽管纳尔逊“大就是好”的观点并没有得到丝毫扭转,但他的思路仍然清晰了不少,巫师的强大并非一朝一夕就可以练成,更需要时间的积累。 看到纳尔逊若有所思的模样,格林德沃低下头,望向了已经被拽到它们脚下的马尔福。 “好了,难得我第一次上台唱歌,让我们来看看是什么人敢来打扰我。” 格林德沃扭了扭脖子,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变回了本来的面貌,舒展着高大许多的身体。 “你下跪的时候喜欢头着地吗?” 格林德沃站起身,弯下腰,扶着马尔福的肩膀,让他跪在了地上,简单的动作便令马尔福几乎窒息。 当看到格林德沃本来的面孔时,难以动弹的马尔福竟然开始浑身战栗,他对格林德沃的恐惧已经超越了魔杖的束缚。 “复方汤剂,真是麻烦。” 格林德沃眯起眼睛,嘴上说着麻烦,但是当他抽出那支布满结疤的老魔杖抵在马尔福的脸上时,他稚嫩的面庞顷刻间如融化的蜡烛般褪去,从中剥离出的,是一张死人般呈现灰白色的面孔。 变成马尔福的男人皮肤很薄,头顶布满蚯蚓般盘曲虬节的青筋与突出的血管,突出的血管顺着脖子向下,遍布他的全身,如同一道道青黑色的纹身一般,游走在他的身上。 这些不会出现在正常人头上的“装饰”令他显得尤为狰狞可怖,而更令人反胃的,则是他撑破马尔福的长袍后露出的湿润又滑腻的皮肤。 他仿佛刚刚被某只巨兽从胃袋里呕吐出来,浑身沾满了不知名的、散发着腥臭味的黏液,除了灰白色的死人皮肤与可怖的血管外,他的背后大约有三分之一的地方甚至连皮肤都没有,灰色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腐烂肉块裸露在空气中,令纳尔逊几近窒息。 就连见惯了市面的格林德沃都因为这刺鼻的气味而皱起了眉头。 但他强忍住恶心感,凑近一些,问道,“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望着光头男人脸上愈发恐惧的表情,格林德沃轻声说道,“看起来,你是认识我的,但哪怕是最愚蠢的巫师也不会这样害怕我,所以你一定生活在一个充满偏见与愚昧的地方。” 光头男人索性闭上眼睛,不去看格林德沃。 “哦,这些皮肤下面藏着的异物,你一定受了很多苦。” 格林德沃伸出手,摸了摸男人的头,他的手上沾满了男人身上滑腻的黏液,但他完全不在乎,反而停留了数秒之久。 “令人庆幸的是,今年夏天,我曾经见过类似的东西。” 当他把手拿开后,男人身上凸起的“血管”竟如同拥有自己意识的生物一般,在他的皮下扭动起来。 看到这一幕的纳尔逊感到一阵牙酸,直到一根铁线虫一般张大狰狞口器的钢铁条状物捅破他脖子后面的皮肤,疯狂地冲向了格林德沃的面庞。 但下一秒,它就撞上了一面透明的墙壁,将看似锋利的口器撞得稀碎。 “孩子,你知道你是谁么?” 格林德沃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手,又用厉火将它烧成灰烬,散落在男人伤疤上的灰烬令他疼痛万分。 “你知道你的父亲是谁么?你知道你的母亲叫什么吗?”格林德沃看不到他的痛苦,继续追问道,“你知道如果你没有落入那些蠢货的手中,会收到哪一所魔法学校的录取通知书吗?” 光头男人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他身上的破洞越来越多,一条条钢铁拼成的长虫从破洞中钻出,没有一滴血流出来,只能听到钢铁与筋肉摩擦时发出的声响,他们尽数撞到了那面坚固的屏障上,格林德沃甚至用一根餐刀挑着其中一条的缝隙处,硬生生把它从光头男人的身体中拽了出来。 “在克雷登斯·拜尔本逃离魔窟后,他们似乎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控制你们了,”格林德沃嗤笑道,“把人变成忠诚的傻子,不如有一个聪明的叛徒,真是短视。” 光头男人的眼睛缓缓睁开,似乎恢复了一丝清明。 “让我看看你是谁。”格林德沃满意地点点头,再一次把手搭在了他的额头上。 “原来如此。”对摄神取念轻车熟路的格林德沃飞速阅读着那枯燥而痛苦的回忆。 就在他阅读到关键的记忆时,注意到自己记忆正在被读取的光头男人脸色一青,露出痛苦的神色,紧接着,那几条从他的身体中冲出的长虫亮起红光,散发出一股灼热无比的能量,只一瞬间,纳尔逊便感受到呼吸不畅,他总算明白了纽特所说的“用一个默然者把学校炸上天”是什么意思。 看着男人如煮熟的虾般逐渐变得赤红的皮肤,纳尔逊明白,仅就那逸散的能量便足以让自己感到炽热,那么他整个人的爆炸便令人有些难以想象了。 纳尔逊已经做好了跑路的准备,他摸了摸口袋中那几枚随身携带的小银球,估算着即将来袭的爆炸的当量。 “我真为你们感到惋惜,可怜的孩子,”格林德沃悲哀地摇了摇头,“明明拥有着超凡的力量,却被一个哑炮的后裔哄骗到猪窝里被炮制成对付同族的武器,还弄得这么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会拯救你的,可怜的孩子……” 格林德沃今晚似乎同情心泛滥,面对着已经变得赤红,皮肤开始如干涸大地般龟裂的光头男人,他竟一点儿想躲的心都没有。 “砰砰……” 心跳般的响声在纳尔逊身边响起,就在纳尔逊猜测这是什么倒计时时,光头男人突然炸了。 这就是一个在身体中装了引爆装置的默然者。 第二塞勒姆最神奇的地方在于,尽管所有人知道它从上到下的每个人脑子都不好使,但是他们总能完成这样的创举,比如批量“生产”默然者。 纳尔逊来不及反应,礼服长袍靠近光头男人的右臂在一瞬间化为灰烬。他的身体在水雾的保护下没有受到除了灼热之外的伤害。 纳尔逊闭上眼,难道自己要因为这样一个搞笑的原因裸奔了? 但预想中的爆炸却一直没有袭来,纳尔逊睁开眼,看到了令他震惊无比的一幕——格林德沃用魔杖点在光头男人的胸口,将他逸散出的爆裂魔力强行塞回了他的胸膛, “孩子,我说了我会拯救你的。” 格林德沃温和地说道,再一次将手按在了光头男人的头上。 宛如醍醐灌顶一般,光头男人忽然觉醒了他儿时的记忆与判断的智商。 找回记忆的男人面部神经抽搐,两行血泪从他的眼角挤出。 “想起来了吗?”格林德沃笑笑,“想起来了就可以上路了,一码归一码,孩子,这次是惩罚。” 格林德沃面带笑意地放下了自己的魔杖,在纳尔逊目瞪口呆的背景衬托下,因上一次压制而躁动的魔力以比刚才强悍数倍的声势涌了出来。 格林德沃和光头男人忽然消失在原地,“眼见为虚”的魔法突然失效。,纳尔逊发现,一直坐在对面东张西望的邓布利多正死死盯着自己,或者自己身边的“空座位。” 纳尔逊侧过身,再转向邓布利多时,化为灰烬的袖子再次“长”了出来。 正文 晚点儿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一章 烟花 “纳尔,当心!” 纽特的声音从纳尔逊耳中的小球传来:“情报有误,他们来的每个人都是默然者。” 纳尔逊无语地看了看身边空空如也的座位,摸了摸依旧有些发烫的扶手,拿起了那枚用于传讯的小银球。 报过平安后,纳尔逊腹诽道:“你可以说得再晚一点儿,等到我死了写信烧给我也不迟。” 话音刚落,一阵地震般剧烈的震动传遍整个城堡,礼堂的地板颤动起来,舞池中的众人、桌上摆放的餐具和简易木料搭建的乐队舞台都开始摇晃。 乐队的奏乐声戛然而止,邓布利多抬起头,望向穹顶,震动很快停止了,除了一些倾倒的杯盏,礼堂中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看样子是我们为大家准备的节目出现了意外。”邓布利多洪亮的声音在礼堂中响起,“烟花放早了,继续跳舞吧,音乐和舞蹈可是不能被任何事情所打扰的。” 说罢,一团火光出现在他站立的位置,火光消散,邓布利多消失不见,乐队成员们拿起乐器,欢快的舞曲又一次在礼堂中响起。 “烟花?”纳尔逊挑挑眉毛,参加舞会的霍格沃兹教授们统统不见了踪影,只剩下擅长交际的斯拉格霍恩教授留在礼堂中,和来宾们推杯换盏。 “不是?”纳尔逊挠挠头,“不是说霍格沃兹禁止使用幻影移形吗?怎么一个个都飞走了?” 巨大的轰鸣传进礼堂中众人的耳中,声响来自上方,所有人望向头顶,不知什么时候,礼堂穹顶已经换成了透明的,星象图被真实的灿烂星空替代,在那里,一朵朵盛放的烟花盖过了来自遥远恒星的光芒。 “居然还真的放了烟花。” 纳尔逊抬起头,把脖子靠在椅背上,欣赏起这令人感到震撼的烟花表演,单调的黑夜在色彩缤纷的烟花渲染下,呈现出从未有过的美丽,美中不足的是,似乎有魔咒夹杂在烟火中,试图浑水摸鱼。 “还挺好看的。” 跳得满头汗的汤姆出现在场边,坐在刚刚被格林德沃抢走的椅子上,拧开桌上黄油啤酒的塞子“吨吨吨”地喝了起来。 “确实,但我总感觉,尽管魔法的烟火更加宏伟,但麻瓜那色彩单一的烟花才更有想象力。” “得了吧,你根本没见过麻瓜的烟花,你看到的可能是伦敦被空袭的爆炸。” “……” “对了,我刚刚打听过了,德姆斯特朗的勇士是个决斗高手,如果你要把决斗作为自己的‘项目’,我建议你多多准备,”汤姆干掉一整瓶黄油啤酒,又抓过一瓶,看样子他确实渴得够呛,等到干涩的嗓子足够湿润后,他继续说道,“如果你被他抽冷子干掉了,我可是要笑话你一辈子。” “你放心,我的‘快递’快到了,你一定会大吃一惊的,”纳尔逊不以为意地说道,“我们打个赌如何?就赌我会在几招以内撂倒他。” “嗯?”望着纳尔逊脸色闪烁的自信,汤姆思索片刻,抬起右手,伸出五根指头,说道,“五,五道魔咒之内,如果你不能在五招之内击败他,你在校期间就得叫我‘伟大的里德尔大人’。” “五?你对我倒是自信,”纳尔逊摇摇头,无情地吐槽道,“我叫得出,你听得下吗?这也太羞耻了,而且如果我赢了,你叫我什么呢?‘伟大的威廉姆斯大人’?这太呆了,我可不干。” “确实……”汤姆扶着下巴,思索片刻,忽然用力把右拳砸向左掌心,发出“啪”的一声,他的眼中闪烁着兴奋又狡黠的光芒,“我知道了,我就叫你‘伟大的黑魔王大人’!不,我让所有人都叫你‘伟大的黑魔王大人’!就这么说定了,纳尔!” “我需要和你签订牢不可破的誓言吗?” 纳尔逊已经懒得反驳此刻年龄仿佛降低了五岁的汤姆,他拿过汤姆桌上黄油啤酒的瓶子,看了眼本不应写在上面的酒精度数。 “很遗憾地告诉你,汤姆,”纳尔逊摊开手,“这好像不是黄油啤酒,你干掉的那一瓶相当于同样多的——” “砰!” 汤姆一头栽到桌上。 “——威士忌。”纳尔逊拿起一张餐巾,盖在汤姆脸上,“希望你醒来以后会忘记自己今晚说了什么蠢话。” “汤姆怎么了?” 沃尔布加红光满面地跑来,在舞池中尽兴了她看起来心满意足。 “在错误的时间喝了错误的东西。”纳尔逊拎起酒瓶向沃尔布加晃了晃,此刻的舞池中剩下的人不多,只有零零散散还能跳下去的人,其中两个高个身影异常突兀。 “沃尔布加,可以搭把手吗,或者把你弟弟叫过来,我想汤姆可能得去趟校医院了,他以前从未摄入过如此多的酒精。” 纳尔逊已经架起了汤姆的一条胳膊,并对他施展了轻身咒,向沃尔布加抱怨道:“这舞会也真是的,酒精饮料就不能设些什么限制吗?让未成年人喝到多不好。” “真是的!”沃尔布加挥挥拳头,看起来比纳尔逊还要不满,但她揽住汤姆另外一条胳膊的动作可一点儿不慢。 两人搀扶着汤姆向礼堂的大门走去,半路上遇到的麦格似乎已经准备和桃金娘一起去跳舞了。 “纳尔,你比我勇敢,其实应该你来做这个勇士的……” 在前往校医院的半路上,纳尔逊又遭遇了楼梯的偷袭,因为这下踉跄,汤姆醒来了一点儿,涨红了脸,含糊不清地说着胡话。 “勇士又不是按照长相安排的。” 灯光越来越暗,不一会儿,三人就到了最后一条楼梯前,下了这个楼梯就是校医院了。 “哈哈哈哈,你喝醉了,纳尔,难道你觉得我长得比你丑吗?”把全身重量架在两人身上的汤姆还伸出手,拍了拍沃尔布加的后脑勺,“奇怪……你的头发怎么这么长了?不过这不重要!你比我勇敢,真的,我们一起经历的过的那些事情,你比我坚强多了!” “你这家伙……”气喘吁吁的纳尔逊恨不得把汤姆从楼梯上扔下去,这样他就能刚好滚到乔伊小姐的办公室门口,在解决酒精中毒后还能顺道喝一瓶生骨灵,“难道你还能比火焰杯更懂三强争霸赛吗?” “我是不懂,但是邓布利多……”汤姆又嘟哝了两句听不清的话,垂下了头。 “沃尔布加,你把他扶到我的背上吧,这个窄楼梯我们两个驾着他不太方便,”纳尔逊扭头望向沃尔布加,“对了,你可能得关注一下我,最近这楼梯像魔怔似的,经常针对我。” “好,”沃尔布加帮纳尔逊背起了汤姆,好奇地问道,“你们两个……平常都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纳尔逊摇摇头,踏上楼梯,“我们平常可不喝酒。” “我是说……没什么。”沃尔布加摇摇头,举起魔杖,小心地为纳尔逊脚下照明。 “汤姆,难道你觉得自己比我差吗?” “不,”醒了但还完全没醒的汤姆说道,“如果让那头龙自己做选择,我相信他最后选择的一定是我,但……你知道的,他却做了那种事情。” “你错了,汤姆,我看得很清楚,”纳尔逊摇摇头,差点儿把汤姆的头顶到一边,还好沃尔布加上前一步扶住了他,“你只是觉得邓布利多教授会干这种事,所以他就干了,事实上,你就是那个最后被霍格沃兹选中的人。” 纳尔逊的头顶,一只脸上画着问号的胖猫蹲在吱吱作响的吊灯上,在它的身边,一道稀薄的影子正握住一个扳手,架在固定吊灯的螺丝上,但看到脚下的学生是送自己的朋友来校医院的,他终究还是放慢了手底下的动作。 “我实在是太仁慈了,你说是吗?小猫猫。” 问号把头拧向一边,并不是很想搭理他。 …… “阿不思,你瞧,为了帮你解决掉这个麻烦,我连刚取来的酒都来不及喝。” 城堡的尖顶上,格林德沃敲下一块瓦片,搭了一个简易的能坐的平台,望着远处漆黑的黑湖湖面上闪烁的星辰,笑着说道。 “……” 安排教授回到礼堂后,邓布利多再次返回刚刚燃放烟花的位置,看到了坐在屋顶上低头数星星的格林德沃。 “盖勒特,数倒影是数不清星星的,”邓布利多站在半空中,背对着格林德沃,轻声说道,“再平静的湖面上也会有涟漪,只要它足以揉碎那些倒影,你数过的数字便会化为一团比镜花水月还要不真实的幻影。” “哦。”格林德沃只是简单地应了他一声。 “这是你的警告吗?还是威胁?” “阿不思,你觉得人数星星是真的想数清有多少颗星星吗?”格林德沃没有对邓布利多猜测做出任何回应,只是淡淡地说道,“宇宙中的星星何其多,数星星只是为了数星星,如果你不去尝试,怎么能知道天上的星星是数不清的呢?。”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邓布利多感受着拂面的微风,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和格林德沃相拥着从埃菲尔铁塔顶端下坠的早晨,晚间的微风很惬意,但他的脸却被刮得生疼。 “看样子他们确实和你没什么关系。”邓布利多释然,“我想,哪怕你再偏激,也不会做出这种同归于尽的愚蠢事情。” “纽特·斯卡曼德在抓人方面的功夫我还是很认可的。”格林德沃眯起眼睛,越过邓布利多的背影,望向远处的森林,“如果我只想要你们的命,挪威的那次,欧洲就剩不下几个巫师了。” “如果那次你能够要我的命,我就可以把你再一次关起来了。” 幸好他们的谈话没有听众,简直就是两个谜语人在楼顶上打哑谜。 “真开心,”格林德沃拍了拍手,“在自信方面,我们总能像今天这样,很快达成共识。” “让我们开门见山吧,盖勒特,”邓布利多忽然转过身,盯着格林德沃,目光如炬,“我不在乎你想要什么,我只想要这所学校里的孩子们能够远离危险。” “当然,你难道觉得我今晚做的是不是为了这个吗?没想到那些麻瓜疯子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格林德沃反问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你想要保护他们安全的‘孩子’比你想象的还要强韧,根本不需要你的保护呢?” “我当然知道,”邓布利多给出了一个令格林德沃意想不到的回答,“他们不需要,并不代表我就可以撒手不管,盖勒特,既然你可以看到未来,为什么要在这里和我白费口舌呢?” “哦?”格林德沃挑了挑眉毛,“这既然是这个国家的诚意,那么我想要一场盛会。” “可以。”邓布利多的回答毫不迟疑。 “我想要你给勇士之外的人同样盛大的舞台。” “没问题。” “收起你那无意义的针对。” “我从来没针对过任何人,除了你,盖勒特,”邓布利多摇摇头,“收起你那无意义的臆测吧。” “呵呵,有意思,”格林德沃收起笑容,沉默片刻,说道,“我想要知道奥瑞利乌斯·邓布利多的下落。” “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 “我信你,”格林德沃点点头,“我要你尽量避免康斯坦丝·卢梭接触纳尔逊。” “你到底想要他的什么?”邓布利多的眼中显现出一丝愠色,“你想要的我可以给你,放过他。” “放过?我从来没想过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年轻巫师身上谋求什么东西,我只想看着他越来越好。” “好?什么是好?”邓布利多转回身,背对着格林德沃,“如果你的好是以你为标准,那么我想象不到有人能更加糟糕。” “要决斗吗?阿不思,我们有……好几十年没比划过了。” “……” “好吧,换一个,我想要两张前排的票。” “……” “哦,对了,阿不思,你今晚跳得很棒。” “……”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二章 检查魔杖 舞会后的日子过得又快又慢。 三强争霸赛的第一轮即将临近,在这样的大事即将发生时,没有哪个人的心是不活跃的,所有人都盼望着大赛的到来,舞会带来的兴奋很快便被等候的度日如年消耗殆尽,幸运的是,即便掰着指头数,从舞会到赛事开始的这几天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对绝大多数的小巫师而言,这些天来,他们的心态从一开始看热闹般的兴奋很快变成了忐忑不安,尤其是当德姆斯特朗的学生与布斯巴顿的学生更多加入到霍格沃兹的教学活动后,他们很快见识到了不同于母校的培养方式下诞生的优秀学生。 “这个玛格丽特好厉害……” 在一节被安排在魁地奇球场中的变形课上,当玛格丽特指挥着变形出的石像士兵加入麦格的巫师棋棋盘并指挥它们用魔咒击败麦格的一枚棋子后,周围的学生们纷纷惊叹道:“我变出的巫师棋只能在地上滑行,最好的也就做做挥剑的动作,让变形术的产物释放魔法,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可能布斯巴顿的变形术内容和我们不太一样?但是我们已经七年级了,为什么还是没有接触到这些内容?”一位赫奇帕奇的七年级学生有些困惑,“难道我之前没有好好听课?” “我也没听说过,”这是一位成绩不错的拉文克劳,“难道只有布斯巴顿才会教这种变出魔法生物的变形术?”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连六七年级都没上的里德尔岂不是毫无优势,”另一位赫奇帕奇表达了自己的忧虑,“哪怕她只能变形一个士兵,在场上也相当于一个人打两个人。” “里德尔不会一轮游吧?”这位拉文克劳的想法更悲观了。 “你说什么呢,勇士只要不丧失行动能力,是一定要参加完三项比赛的,最多积分垫底罢了,”一开始的那位赫奇帕奇说道,“再说了,你们不知道斯莱特林五年级的那个威廉姆斯吗?听说他的变形术就相当厉害,既然里德尔能被火焰杯选中,他肯定也差不到哪去。” “你又没亲眼见过,但是这个玛格丽特是我亲眼看到的,”他的拉文克劳同伴反驳道,“如果让我来做勇士就好了,起码……起码我不怕她!” “得了吧,你最后都没敢往火焰杯里丢报名卡,现在说这些话有什么意义?”一位刚刚挖来一坨土的拉文克劳不屑地说道,“你太自以为是了,我的弟弟是里德尔俱乐部的成员,他的强大是公认的,三强争霸赛的冠军一定是霍格沃兹。” 这次“巨型巫师棋”是麦格特意为七年级学生设置的随堂测验,内容是用球场上的泥土制造钢铁材质的棋子,与麦格事先设置好的棋子两军对垒,主要考验他们变形大件物体的能力、对人体结构与动作的了解程度和改变材质的能力。 听到这些窃窃私语,站在场边的麦格眯起了眼睛,打量着玛格丽特用魁地奇球场边的黏土制造出的“魔法士兵”,片刻后,她向玛格丽特招招手。 皱着眉头说道:“萨冈小姐,你这并不是变形术。” “是的,麦格教授,”玛格丽特大方地承认道,“但是我让黏土变成士兵所用的魔法就是变形术,不是么?” “但是……”麦格沉默片刻,“它们似乎只有形状改变了,具体的结构、动作、还有那些魔咒——” “抱歉,麦格教授,”玛格丽特解释道,“这与我自己的魔力有关,我施展的任何魔法最后都会变成这样,但我发誓,这并非我的本意。” 麦格挥挥手,玛格丽特制造的钢铁士兵颤抖着向她走来,她把手搭在士兵低下的头上,不一会儿就看出了事情的本质,这个士兵除了材质与形状外,统统不是变形术的产物,它似乎产生了基本的智能,并在一种类似夺魂咒的魔力驱使下做出了那些动作。 至于魔力,麦格发现这座雕像士兵似乎还和玛格丽特存在着一丝联系,魔力应该来自于她本人,但她分明看到玛格丽特只使用了一道魔咒,而那确实是变形咒。 这让麦格感到困惑。 “我建议你找经验丰富的医生或者强大的巫师瞧瞧,”麦格上下打量着玛格丽特,认真地建议道,“我听说你有影响其他人思维的能力,这并不是一个一件好事,这代表着你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魔力。” “谢谢您,麦格教授,”玛格丽特点点头,“尼可勒梅先生为我开过药,在他的帮助下,我的情况已经好多了。” “尼可勒梅吗?”麦格皱着眉头,颇为不满地说道,“让一个本就虚弱的学生来参加这种危险的比赛,真不知道康斯坦丝是怎么想的。” 玛格丽特笑笑,没有说话。 “你去吧,玛格丽特,”麦格拿起小本子,头也不抬地说道,“我会替你向你的同学们保密的,但是对于你的变形,我只能打一个及格。” “谢谢您,麦格教授。” “趁着来霍格沃兹,你可以去校医院找乔伊小姐看看,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大夫。”麦格点点头,喊下一个学生走上棋盘。 课后,当众人看到麦格的给分时,他们不由得悲观起来。 “连麦格都要通过打分来压制玛格丽特吗?她的变形术明明那么完美……” “看样子她也对我们的勇士没有信心。” “你真是叫花子操魔法部长的心。” 听到这些言论,麦格的脚步顿了顿,她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步履匆匆地离开了魁地奇赛场,这个地方她怎么待怎么难受。 “玛格丽特,他们找你。” 一直等在球场外的男孩叫住了玛格丽特。 看到自己的两个弟弟,玛格丽特上前聊了几句,便一起前往了校长办公室。 …… “勇士们,下午好。” 在这里迎接的竟然是西格蒙德,汤姆和德姆斯特朗的勇士路德维格已经早早到了,除此之外,还有三位来自三国魔法部的专员和一位汤姆的老熟人。 “看样子都到齐了,那么,按照三强争霸赛的传统,为了保证下午的比赛中,三位勇士都能有稳定的发挥,”西格蒙德笑着请出了身后的那位汤姆的老熟人,“我们请来了欧洲三大制杖大师之一的加里克·奥利凡徳先生来为你们检查魔杖,他来自世界上最古老的魔杖制造家族。” “事实上,我觉得这毫无必要,毕竟能够成为勇士的人怎么可能不爱护他的魔杖呢?”迫不及待的奥利凡徳像鬼一样飘了出来,他瞪着那双幽灵般银白色的眸子,兴奋地说道,“但我和格里戈维奇、加西亚已经有好几年没见了,今天能看到他们的魔杖,就和要与老朋友相见一样兴奋,我相信,你们这样优秀的巫师,获得的应当都是他们最优秀的作品。” “您谬赞了。”路德维格低下头,用双手捧着魔杖交到奥利凡徳的手中。 “哦?”奥利凡徳接过路德维格的魔杖,它比绝大多数的魔杖都要粗一圈,在握把的位置套了一个丝质的魔杖套,黑色的杖身锃光瓦亮,看来路德维格平常一定很爱惜它,奥利凡徳从口袋中掏出一只钟表匠常用的眼镜夹在眼前,仔细打量着这根与自己风格迥异的魔杖,“看样子这是格里戈维奇的作品了。” “是的,奥利凡徳先生,这是十年前我的父亲送给我的。” “你们那的小巫师这么年轻就能拥有魔杖了吗?”奥利凡徳抬起手,一只白色手套从口袋中飞出,套到他的手上,准备妥当后他才上手检查这支魔杖,“哦……龙的心弦,这可是格里戈维奇最喜欢的杖芯材质了,他总算喜欢使用这种增幅魔力的材料,总想着做出一把威力最强大的魔杖,但他很少考虑巫师是否适合。” “我用着还挺顺手的,先生。” “那是因为你强大,足以驾驭它,更何况你从十年前就开始使用它了,不顺手就怪了,”奥利凡徳的口袋像百宝箱一样不停飞出卷尺、游标卡尺、试纸和各种测量用具,这让一旁的汤姆想起了纳尔逊的口袋,“十三英寸,作为巫师,他应该避开这个数字,不过格里戈维奇这个人一向不信邪……材质是……嗯?山杨木,不是,如果我没记错,山杨木不是白色吗?你是怎么把它用成黑色的?” “我打了保护魔杖的蜂蜡,先生。” “这是个好习惯,”奥利凡徳抬起魔杖,轻轻抖动,“清水如泉。” 一道水花冲上天空,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喷泉。 奥利凡徳把魔杖收起,还给了路德维格,“康德先生,你的魔杖保养得很不错。” “谢谢您。”路德维格收起魔杖,把它收到了口袋里。 “下一位是谁呢?” “我来吧。” 玛格丽特上前一步,从袖口抽出一根细长的白色魔杖,递给奥利凡徳。 “加西亚这些年还在为顾客用他们自带的材料定制魔杖吗?”奥利凡徳接过魔杖,好奇地问道。 “是的,奥利凡徳先生,”玛格丽特点点头,“这是我入学的时候,加西亚先生为我定制的魔杖,木材是我母亲在我出生时种下的山毛榉,杖芯是我小时候遇到的一只独角兽的毛。” “不得不说,这是加西亚选取的材质中相当正常的一组了。”奥利凡徳甚至有些震惊,“我还以为他只会用些稀奇古怪的材料呢。” “加西亚先生始终认为,最适合顾客的就是最好的,或许我就适合这种平凡的材料吧。”玛格丽特摇摇头,看着奥利凡徳用她的魔杖变出一朵朵花,“我很喜欢这根魔杖,它就像我的家人一般。” “嗯,这正是制杖师们最想看到的,巫师把魔杖视为自己的家人。”奥利凡徳把魔杖递回,“你的魔杖保养得很好,萨冈小姐。” “谢谢您。”玛格丽特收回魔杖,退到一边。 “接下来轮到你了,里德尔先生,”奥利凡徳扭过头,目光炯炯地盯着汤姆,“我还记得那一天,你和威廉姆斯先生结伴来到我的小店,从这里挑走了那根非凡的魔杖,那一天发生的一切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奥利凡徳先生,我也记得清清楚楚,”汤姆一甩袖子,陪伴多年的魔杖出现在他的手中,他的思绪也被拉回到那个满怀憧憬地步入对角巷的下午,“紫杉木,凤凰的尾羽,十三又二分之一英寸。” 汤姆抬起手,魔杖在他的手心中悬空,缓缓飞向奥利凡徳。 “没错,没错,你记得很清楚,”奥利凡徳欣慰地接过魔杖,“虽然我对自己制作的每一根魔杖都倾注了全部的心血,它们都如同我的孩子一般,但你的这根无疑是我最喜欢的孩子之一。” “你对它很爱惜呢,”他将眼镜贴近魔杖,欣赏着紫杉木独有的华丽纹路,“它几乎和离开我的小店时一样完好无损,甚至更加漂亮了。” 检查完毕,奥利凡徳挥动魔杖,一抹彩虹出现在校长室的空中,在窗外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无比鲜亮。 汤姆笑了笑,他想起了获得魔杖时纳尔逊为他提出的建议。 “如果你飞起来袍子底下喷着彩虹就好了。” “看样子你对它也有很多美妙的回忆呢,”奥利凡徳笑着把魔杖塞回汤姆的手中,“你的魔杖状态也很好,我就说,你们三个根本不需要我来检查魔杖。” “辛苦您了,”西格蒙德点点头,望向三位勇士,“你们马上就要迎接第一项挑战了,它可能很出人意料,可能很困难,可能很复杂,也可能很危险,你们做好准备了么?” 汤姆和玛格丽特点了点头,而路德维格则是在校长面前挺直了腰杆。 “看到你们,就想起我年起的时候,不过你们比我年轻的时候强太多了,”西格蒙德抬起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希望你们享受这一场美妙的比赛。”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三章 比赛开始! 在汤姆被检查魔杖的同时,纳尔逊正在拉文克劳塔楼楼顶的露台上忙碌着,一只猫头鹰把一个硕大的包裹丢到了他的脚下,看着眼前两米高两米宽的正方体包裹,他有点儿心疼这只巴掌大的猫头鹰,忍不住想要摸摸它。 但这只小巧到有些可爱的猫头鹰性子有些高傲,它闪身躲过了纳尔逊的抚摸,一个健步冲到了他身后的猫头鹰房中,很快消失在了那一群叽叽喳喳的猫头鹰中。 “有性格,我喜欢,”纳尔逊轻声说道,“以后寄包裹就找你了。” “嗖!” 一个小小的黑影从猫头鹰房中冲了出来,落到了纳尔逊的手中。 正是那只小猫头鹰,它正用自己的头蹭着纳尔逊的掌心,做出一个可爱的表情。 “真乖,下次寄包裹就选那些大个子。” 小猫头鹰满意地啄了啄纳尔逊的食指,蹦跶着回到了猫头鹰房。 “需要帮忙吗?纳尔逊,你这箱子看起来挺沉的。” “不用,我用漂浮咒把它搬回去就行了,”纳尔逊婉言谢绝,说完后,他忽然转过头,“邓布利多教授,您怎么来了,我以为您正在布置比赛场地。” “哦,为了避免我们作弊,我觉得这种布置场地的工作还是交给康斯坦丝比较好,”邓布利多眨眨眼睛,上前扶住了箱子,“所以我自告奋勇揽下了通知参赛人员的工作,就差你了,纳尔逊。” “啊?这么快吗?”纳尔逊挑了挑眉毛,“我以为现在离开赛半个小时还有一段时间。” “等待总会让你对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事实上,还有十五分钟比赛就要开始了。”邓布利多抬起头,望向露台外黑湖的方向,“你要把它搬到哪里?” 纳尔逊顺着邓布利多的方向向黑湖望去,黑湖平静的湖水上空此刻却是一副波涛汹涌的景象,一位穿着金色长袍的女巫站在一块浮空的石头上,漂浮在黑湖上空,她的身影远到只剩一个小点,但纳尔逊还是从她的颜色判断出那是布斯巴顿的校长,康斯坦丝教授。 牵引着布斯巴顿那艘大船的巨龙摆脱了锁链的束缚,正嘶吼着在她的头顶张开翅膀,挡住了一块太阳,巨龙背负着一座巨大的金属平台,平台的边缘闪烁着魔纹的辉光,在平台上,一只只奇形怪状的神奇动物严正以待,等待着前来做客的人。 “那是纽特,他在每只神奇动物的身上都藏了宝石,勇士只有获得了三块宝石,才能前往下一关,”邓布利多解说道,“如果了解神奇动物的习性,这很容易,但是如果想要强攻……那么他将会受到所有神奇动物的攻击,即便是我,也吃不消。” 这只是三强争霸赛第一轮比赛场地的一角,除了纽特所在的平台外,还有各式各样的浮空建筑分布在黑湖上空,它们被一根根粗大的黑色钢铁索道连接: 一座被魔咒浮空巨石上坐落着一处细长的标准决斗场地,弗利维在其中等候着勇士的挑战,只有战胜了他,才能前往下一关。 一口巨大的银色坩埚属于一位在法国非常出名的魔药大师,他的考验项目是跳进坩埚再爬出来,而坩埚中充满了魔药制成的毒雾与陷阱,勇士们需要用坩埚中的材料对这些毒药进行抵御。 一座迷你的糕点状城堡,这属于法国前来的另一位女巫,据说她对心灵有着超越时代的研究,她的城堡中躲藏着各种影响心智的魔物,而勇士们需要从前门进入,攀登到四楼离开。 一座八角铁牢内,是来自德姆斯特朗另一位学生的考验,纳尔逊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正是那名长着鹰钩鼻、浓眉大眼的奇怪的家伙,只可惜在那天之后,纳尔逊就再也没见过他,也不知道他擅长什么。 几条从各处场地中伸出的索道伸向黑湖的湖水中,湖中是来自德国一位著名冒险家的关卡,只要能潜入水下找到他准备好的钥匙就能通关,当然,水中也有很多为勇士们准备的“惊喜”。 除了那名德姆斯特朗的学生,这些关卡和纳尔逊凭借收集到的材料推测的基本不差,只可惜三十多名候选者中,三强争霸赛最终只挑选了六位。 “他们要挑战每一个关卡吗?这得打到什么时候?”纳尔逊好奇地问道。 “不,只要到达终点就好了。”邓布利多指了指位于云端的一座黑塔,“那是你的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朋友无偿借给你的场地,这些关卡彼此相连,只要通过其中两个,就能到达最终的关卡,也就是你的那位朋友赠送给你的黑塔。” “……”纳尔逊扶额,祈祷不要在黑塔前看到一座雕像。 “只要最早通过了你的挑战,他们就能结束这局比赛。”邓布利多说道,“不过,比起这个,我们是不是早点儿过去?” “稍等,教授。”纳尔逊用魔杖划开包裹,里面竟然是一块块“经过了一些魔法加工”的银锭,他点点头,挥动魔杖,包裹中的银锭一块块消失不见,几秒钟后,他抬起头,“我们走吧,邓布利多教授。” “好的。” 邓布利多目不转睛地盯着纳尔逊的口袋,扶住他的胳膊,留着地上的空包裹很快变成一辆南瓜马车,不一会儿,纳尔逊就被送到了那座来自他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朋友赠送的黑塔塔顶。 邓布利多很快离开了,几秒钟后,坐落在黑湖畔的观众席竟然飞了起来,搭载着三校学生与评委嘉宾升到了半空,在一个草绿色的泡泡前停下,这里是观赛的最佳位置,可以看到除了水底和黑塔外的所有关卡。 作为主办方,霍格沃兹怎么可能没想到这一点呢?在观众席周边漂浮着三颗巨大的水球,在比赛正式开始后,它们将实时显示三位勇士的画面。 “各位来宾!万众期待的三强争霸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嘹亮又充满激情的男声响彻天空,今天的主持人是一位解说过十五届世界杯的魁地奇专业解说,他很快调动起了观众的情绪,三颗水球上也迅速浮现出三位勇士的高清大脸。 “可以看到,我们的三位勇士和在场的观众们一样疑惑,在比赛开始前,他们对赛制一无所知!他们的目标将是突破至少两处关卡,最终攀登到最上方黑塔的顶端,他们将面对在各个领域最强大的巫师,通过他们的考验,获得他们的认可!这将是一场充满未知的冒险!每一位参赛者都不知道他们面对的关卡中究竟是什么,这将是一场对魔法最全面、最细致的考验!三位勇士,从选择线路开始,你们就要小心了!” 起点位于所有关卡的正中央,汤姆三人挤在一个一米见方的平台上,被绿色的泡泡包裹,三道索道连接着纽特的神奇动物平台、弗利维的决斗场与水中的三处关卡。 面露兴奋的路德维格正擦拭着自己的魔杖。 玛格丽特神情淡然,但她取出眼镜时微微颤抖的手还是暴露了心中的一丝紧张。 汤姆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望着云端的黑塔。 三人表情迥异,却唯独没有恐惧。 “看样子我们哪怕选择了不同的道路,最后也会在终点遇到,第一轮比赛就有对抗了吗?”路德维格望了望身旁的两人,笑着说道。 “可能到不了终点也说不定。”汤姆低下头,面无表情地说道,他的胳膊一甩,紫杉木魔杖落入手中,“如果在同一个关卡相遇,对抗还会提前。” “不如我们现在就在这儿打一架?”玛格丽特建议道,“或许那样更省事儿。” “不用了,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找我的朋友了。” 汤姆摇摇头,与此同时,绿色泡泡“啵”的一声破裂,周围的景象落入三人的面前,望着眼前铁索,汤姆毫不迟疑地踏了上去。 “比赛开始!勇士们出发了!”解说激情四射地大喊道,“第一位做出选择的勇士是……哦!是年龄最小的,来自霍格沃兹的汤姆·马沃罗·里德尔!他的脚步很稳,他选择的道路是——” 听着脚下传来的解说声,纳尔逊心里也兴奋了起来,专业解说就是专业解说,不过他还是有些期待如果解说是阿尔法德,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选择了纽特·斯卡曼德的神奇动物考验!难道我们的里德尔勇士是一位对神奇动物了如指掌的人吗?还是说,他有信心,一个人对抗巨龙背上所有的神奇动物呢?”解说不忘对观众们进行科普,“纽特·斯卡曼德是全球闻名的神奇动物专家,他所著的《神奇动物在哪里》被评为史上最权威的神奇动物图鉴,被选为十所魔法学校神奇动物相关课程的课本……” 汤姆脚步很快,已经走到了索道中段。 “我们的第二位勇士也做出了他的选择,他是来自德姆斯特朗的勇士,路德维格·康德!他曾经在五年级时取得了德姆斯特朗决斗大赛的冠军!他的选择是——哦!!他选择了菲利乌斯·弗利维的决斗考验!”解说飞快地喊叫道,“菲利乌斯·弗利维曾经凭借他如同缝纫的精妙魔法取得了欧洲决斗大赛的冠军,是著名的决斗大师。我们年轻的决斗冠军第一个就选择挑战已经获得决斗最高荣誉的巫师吗?真是勇敢!” 汤姆扭过头,望向在他之后的路德维格,两个人并没有走同一条索道,但是两处关卡距离很近,路德维格也向汤姆投来了目光,两人相互点头致意,向着自己的方向走去。 “最后做出选择的是玛格丽特·萨冈,”解说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现在留给她的只有最后一条路了,还是说,第一项考验她准备选择和前两位勇士同样的?哦!她在做什么?” 观众们的目光被玛格丽特吸引,只见她优雅地冲观众们行礼,举起魔杖,然后纵深一跃。 “她——她——她——” 解说连说了三个“她”,终于憋出一句,“她选择去湖底寻找钥匙!” 只见玛格丽特在空中舒展身体,在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飞速下坠,感受着风声的她闭上眼睛,在临近湖水时,她因狂风而飘荡的裙摆犹如一条灵动的鱼尾。 而在下坠的过程中,她的身体不断缩小,身上长出鳞片,在呼吸间变成了一条红色的鱼! “这可不简单,但是,我们的最后一位勇士,这位来自法国的女巫震惊了所有人!她变成了一尾鱼!当鱼儿入水,那将是任她遨游的世界!” 入水的玛格丽特没有溅起一丝水花。 “加油啊,汤姆,”纳尔逊站在塔顶边缘,向下望去,“去取回那些唾手可得的荣誉吧。” 听着解说传来的声音和欢呼,得知汤姆已经到达了纽特的关卡,纳尔逊回过身,来到黑塔直通底部的旋转楼梯,这座塔只有塔身和楼梯的基础结构,房间之类的一概没有,像一根枪管似的,纳尔逊望着塔身黑黢黢的内部,抬起手,手中出现了一个银色的打火机。 他点燃手边的火炬。 “砰——砰——砰——” 旋转楼梯旁插在的火把自上而下,一把把点亮。 他张开双臂,即使在高处的狂风吹动下,他的长袍也纹丝不动。 一缕缕银光从他的口袋、领口、袖口飞出,如同水银泻地,又如同瀑布飞流直下一般灌入空旷的塔内。 “咚咚咚,咚咚咚。” 细密的撞击声在圆形的墙壁间来回反射,配合着黑塔完成了一首轻快的协奏曲。 “能爬上来,就算你们赢好吧。” 聆听着黑塔内传来的齿轮咬合声,纳尔逊又在口袋中掏了掏,不一会儿就掏出一把折凳,他用魔杖指了指有些简陋的折凳,它很快变成了一把造型华丽的高背椅。 纳尔逊背对阳光坐在塔顶正中央,双手搭在扶手上,“本以为是三英战吕布,没想到我就是吕布。” 正文 第二百七十四章 逃课打法 “我们现在就可以打分吗?我记得麻瓜的运动会里是有跳水这项运动的。” 观众席中央的主席台上,邓布利多拿起手边的分数牌,像挥扇子一样在脸旁扇来扇去,打趣道,“就冲这个水花,我愿意给她打一百分。” “我建议你增设一项跳水比赛,以后三强争霸赛就派三条鱼跳水好了。”康斯坦丝没好气地说道,“自己去做轻松的联系工作,放淑女在这里做布置场地的杂活,你也太不绅士了,阿不思。” “他这是为了避嫌呢,毕竟赛前是你自己怀疑我们会作弊的。”西格蒙德摇摇头,“再说了,康斯坦丝,你可算不上淑女。” 听着三位校长相互揭短,甚至要吵起来,已经称不上新嫩的英国魔法部长诺比·里奇恨不得把自己塞到座位下面,原来这就是著名巫师的友谊吗?诺比不由得怀念起自己还是一个小职工的时光。 相比之下,坐在角落的德国与法国魔法部派来的专员就专业地多,毛发旺盛的德国专员正操着一口保加利亚风味浓郁的法语和法国来的女巫相谈甚欢,主要聊天内容集中在讲述自己对英语多么不熟悉上。 “里德尔已经踏上了纽特·斯卡曼德镇守的平台!”解说激情的话语吸引了评委与观众们的注意,“值得一提的是,纽特·斯卡曼德曾经就读于霍格沃兹的赫奇帕奇学院,却在中途因故被开除,但他在离开学校后反而成为了举世闻名的神奇动物专家,而他的挑战者,在校园教育中表现优异的里德尔能否打败自己曾经的学长呢?他是否能够通过自己的表现为霍格沃兹的教学水平正名?让我们拭目以待!” “排练的时候有这个环节吗?” 邓布利多的脸上迅速挂上了尴尬的表情,一旁的康斯坦丝和西格蒙德被逗得乐不可支,康斯坦丝更是拍打着邓布利多的后背,揶揄道,“霍格沃兹被开除的每一个巫师可都是相当当的人物,这起码能证明你们在低年级教育阶段为学生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霍格沃兹难道不是只开除了一个人吗?” 播放着汤姆身影的水球在工作人员的控制下迅速摊开,变成一张“大饼”,它能够显示的视野也迅速扩大,画面也变得精细起来。 “哇!” 看清汤姆所处的场景时,在场的观众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惊呼。 纽特的平台比远处看起来还要大,汤姆背对着镜头,消瘦颀长的背影与面前堪称群魔乱舞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与汤姆面前的几头巨兽相比,纽特的平台又显得有些狭小甚至逼仄,甚至连头顶的天空都被挤压得密不透风,站在最前排的并非汤姆熟悉的那只漂亮的邹吾,而是一头大象般巨大的豹子,它的长相与常见的美洲豹类似,黄色的毛发上布满黑色的斑点,而那每一处黑斑上都在不断滴落粘稠的黑色毒液,毒液在下坠的过程中迅速挥发,每滴落一滴,周围的空气就会变得愈发阴沉,而侥幸落到地上的毒液则会如强酸一般腐蚀脚下的平台,尽管有着魔法的保护,但巨型豹子盘踞的地面也已经被侵蚀得坑坑洼洼。 “囊毒豹。”汤姆的面色凝重起来,而一分为二的屏幕也很快显示出他的表情。 “天哪!里德尔选手面对的竟然是——”解说停顿了一会儿,面不改色地接过一旁的助手递来的纸条,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这是被誉为世界上最危险动物的囊毒豹,它的体液是最具有腐蚀性的天然强酸,它的每次呼吸都会喷吐出数以亿计的病菌,吸入的人则会经历三十余秒的痛苦后得到解脱,纽特·斯卡曼德不愧是世界上最了解神奇动物的人,他是怎么收复这头需要上百名巫师联手才能摆平的猛兽的?” 解说道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而汤姆的面色倒是依旧平静,他从来没想过纽特的考验会是和护树罗锅之类可爱的神奇动物玩游戏,但纽特派出的先锋便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 “虽然里德尔只需要获取三块宝石便能通关,他完全可以避开这头囊毒豹,但在已经布满毒物的环境里战斗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是一项危及性命的挑战。”解说出谋划策,“里德尔最好的选择就是找一条离囊毒豹越远越好的路线,通过戏耍那些笨重的大家伙来获取宝石!让我们看看他会怎么做呢?” 汤姆也听到了解说的话,但他并不是很想搭理这个浮夸的家伙,诚然,避开囊毒豹是一个好主意,但是囊毒豹身后的那些神奇动物也不是吃素的,抛开角毒兽、恶婆鸟、鸟蛇之类破坏力强的神奇动物不谈,他们身后的那些“小可爱”就足够大多数巫师头疼的了。 汤姆看到几只小胖鸡一样圆滚滚的鸟正在平台边缘散步,每一只的脖子上都挂着一枚明晃晃的宝石,但通读《神奇动物在哪里》的他明白这些叫做球遁鸟的家伙们只是看起来可爱罢了,作为一种不具备飞行能力、只能在地上像企鹅一样摇摆着挪动的鸟种群能够延续到今天,完全是因为它们有一项令人窒息的绝活——瞬移。 “看样子霍格沃兹的防御也并非无敌,很多神奇动物都能凭借自己的能力打破幻影移形的限制,而且不只有珍贵的凤凰,”几天前的餐桌上,纽特还专门提到了它们:“麻瓜们把它们叫做‘渡渡鸟’,他们以为自己让这种鸟灭绝了,不过真相是,它们还很好地生活在自己的居住地,只是让麻瓜看不到了罢了。” 汤姆摇摇头,放弃了从侧翼偷鸡的打算,场地的出口在他的对面,一块连接着通向下一关铁索的石板上有三个凹槽,应当是纽特准备让勇士放置宝石的地方,如果要从中路强攻过去,势必要遭受众多神奇动物的围攻。 在几头巨兽组成的防线后,是一群群小型的神奇动物,忽隐忽现的银色隐匿怪围成一团,当它们集体消失时,那里看起来就是一块空地;一只半人高的大蜘蛛身上爬满小蜘蛛,周围的神奇动物们也不想靠近它们;长得和嗅嗅差不多的南美嗅嗅,虽然同名,但是把它们当成那些喜欢金币的小家伙可就大错特错了,它们掌握塑造泥土的能力,它们主要生活在南美的阿塔卡马沙漠,最喜欢的捕猎方式是在猎物脚下挖出大坑,等到它们落入坑中时再将它们用泥土锁住,在猎物完全丧失反抗能力后从脚底板往上啃食;还有一群小仙子,她们倒没什么危害,甚至还被纽特用以装点城堡,但作为光源,她们会在被攻击时变成无法接触的光,令人无可奈何…… “那些是嗅嗅吗?如果是我,我会用金币——”被助理打断的解说本想展示自己的专业素养,但很快就哑了火,因为纽特这些种类繁多的神奇动物,他也只能叫出其中一部分的名字。 “说真的,这就是过度保密的坏处,”康斯坦丝评论道,“解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没关系,”邓布利多挥挥手,一张写满字的羊皮纸晃晃悠悠地飞向解说席,一边评论道,“对于汤姆而言最好的选择反而是奇袭那些大家伙,如果他想欺负周围的小动物,可能会很快因为陷入持久战而等到大家伙们的回援。” “斯卡曼德应该不会亲自指挥这些神奇动物吧?”西格蒙德说道,“如果那样,干脆直接把铁索砍断算了。” “你也知道你这赛制有问题?”康斯坦丝找准机会补刀。 “我觉得很好啊,毕竟现在连我们都看不出谁输谁赢了。” “嘘。”邓布利多忽然用食指抵住嘴唇,示意另外两位校长,汤姆动了。 只见汤姆上前一步, “汤姆,没想到你选择的第一位对手竟然是我。” 纽特的声音从神奇动物群中传来,随着一阵轰隆隆的沉闷巨响,一头体型巨大的角驼兽挤开兽群,缓缓走出,每一步都令脚下的平台尘土飞扬。 “你放心,我有所有毒素的解药,如果你——”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汤姆就突然动了。 只见他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副墨镜戴在脸上,墨镜很快展开成半透明的黑色面具,紧接着,汤姆一个闪身出现在了巨兽群靠边缘的鸟蛇面前。 和邓布利多的猜测一样,汤姆在巨兽的危险和小型动物的恶心中权衡过后,选择了奇袭中路,但他选择了一条更快捷的道路。 鸟蛇长得有些像中美洲阿兹特克神话中的羽蛇神,是一条生有双翼的蛇,据说第一条羽蛇的诞生来源于一场失败的变形术实验,一只天鹅和一条蛇融为一体,最终诞生了具有飞行能力的鸟蛇。 鸟蛇最为人称道的便是它那犹如纯银制成的蛋,艺术品般的外貌和捕食昆虫的习性让人很容易忽略它的危险性,但从没有人想过,既然鸟蛇蛋那么贵,为什么很少有人借此牟利,为什么黑市上售卖鸟蛇蛋的巫师不是缺胳膊断腿,就是伤痕累累。 除了远在平均线上的身体素质,鸟蛇还拥有一项特殊的能力,它可以根据所处空间的大小自由改变它的体型,在室外的环境下,纽特的这条鸟蛇哪怕为了给同伴们腾地方把自己盘了起来,但它的高度依旧超过了在场最高的角驼兽。 汤姆站在鸟蛇面前,蛇佬腔脱口而出。 “嘶嘶……嘶!”(吞下我!) 蛇佬腔就是这样一种魔法,只要是蛇,不管是鸡蛇羊蛇,都可以做到沟通,而附加了魔力的蛇佬腔,则拥有控制蛇类行动的能力。 “看样子鸡蛇起源的传说是对的。”在被突然发狂的鸡蛇一口吞下时,汤姆心满意足地笑了。 纽特的脸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问号,赛前,他特意设置了一条从囊毒豹开始的路径。 这将是一场考验勇气、爱心、对神奇动物的了解、耐心、实战能力与身体素质的综合测试,只要选择面对这头自行削弱毒素的囊毒豹,完美的考验便会送给勇士。 至少纽特是这样认为的,他的“铜墙铁壁”几乎可以阻挡世界上的绝大多数巫师,包括邓布利多与格林德沃这样的对手,但怎奈得汤姆选择了这样一种“逃课式”的打法。 原本最平静的鸟蛇在吞下汤姆后突然发狂,扬起粗壮的尾巴重重地抽在地上,平台的砖石碎裂,沙土漫天扬起,紧接着,它的身体迅速膨胀,不一会儿便变大了一圈。 鸟蛇张开血盆大口,嘶吼着冲向背后的南美嗅嗅群,一口叼走了它们中的一大半。 虽然纽特反应很快,转身用魔杖冲安放宝石的石板一指,一面针对鸟蛇羽翼的巨大绳网向它当头罩去。 但变大后的鸟蛇已经完成了提速,它不顾伤痛与被绳网绞索的羽翼,冲石板冲去,途中的神奇动物被撞得到处都是,纽特只好将绳网变大,但于此同时,绳网的孔隙变大了,绷紧的孔隙甚至足以钻进一个人。 一个人? 在离石板还有两米远时,鸟蛇前冲的势头终于消失,它张开嘴巴,一道黑影从口中冲出,纽特眨眨眼睛,汤姆已经握着一把宝石站在石板旁,他随手挑出三枚镶入石板,把其它的装进口袋。 “轰——” 平台四角冲出四道红色的火舌,汤姆踏上了前往下一关的索道。 “抱歉,纽特,我是想和你公平一战的,但我有些赶时间。” “来自霍格沃兹的勇士,最年轻的勇士,汤姆·里德尔!”解说的声音适时响起,“他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率先通过了第一关!” 刚刚走到弗利维决斗场中的路德维格有些困惑,怎么我还没开始,那边就结束了? 他抬起头,对自己的下一关有了选择。 “觉得我这关很简单吗?”正好和路德维格眼神相对的纽特有些懊恼地揉了揉头发,“希望你的下一关选我。”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五章 决斗挑战 “弗利维先生,”路德维格踏入弗利维搭建的标准决斗场地,鞠躬致意,“很荣幸能拥有和您决斗的机会。” 他的姿态摆得很低,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 弗利维点点头,矮小的身材却令路德维格生不出半点儿轻视,只见他把魔杖举到头顶,向下用力一挥,一台约两米高的精致沙漏出现在他的身后。 黑色的流沙尚未开始下落。 “德姆斯特朗的勇士,”弗利维面容严肃地说明,“我身后的沙漏下落时间是五分钟,在五分钟内,你只要达到我所说的任何一项标准都可以视为获得此次战斗的胜利。” 弗利维伸出三根手指:“一,击破我身后的沙漏,并使其中的沙子流出;二,战斗到沙子落尽的最后一刻;三,打败我。” “我明白了。”路德维格点点头,紧张而肃穆的脸上,两只眼睛中写满了兴奋,“我想打败您。” 想打败我? 当过往的经历重新出现在身边,当旧时的梦境再次浮现于脑海,又有谁会不为之感到恍然呢? 当路德维格站在弗利维的面前,用无比标准的姿势做完整套正式的巫师礼时,弗利维的眼中闪烁的确实昨日重现一般的熟悉感。 “一切都似曾相识。”这句话总能打动人心。 曾几何时,弗利维也和对面的青年一样,在一块与脚下的决斗场同长同宽甚至同材质的场地上向公认的强者发起了挑战。 “和我那时多像啊……”年轻的弗利维除了在霍格沃兹当过级长的经历外,在强手如云的决斗大赛上简直不值一提,他矮小的身材、妖精般的长相甚至一度成为了对手们侮辱的谈资,但即便是这样的他,也凭借着手中心爱的魔杖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站到了最终决赛的舞台上。 弗利维见过不少优秀的人,前几天刚见过的纳尔逊和汤姆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但他从来没在这两位学弟的眼中看到战胜强敌的欲望——他能够从纳尔逊的眼中看到胜利的天平,那是因为纳尔逊很少投注失败的筹码;他能够从汤姆眼中看到欲望,而这欲望仅对胜利表露,他并不在乎是否能够享受一场旗鼓相当、酣畅淋漓的竞争。 甚至在照镜子时,他也很少在自己的眼中看到它了,尤其是当他夺取了胜利、获得了荣誉后,古灵阁那碌碌无为的工作与老家平淡的生活已经几乎抹平了他的斗志,直到今天他在对面这个男孩的眼中再次看到自己的老朋友——战胜强者的欲望。 弗利维笑笑,把手按在沙漏上,它马上像一张纸一样轻飘飘地飞到了场地边缘。 “我的名字是菲利乌斯·弗利维,”弗利维将魔杖举到胸前,冲对面的西格蒙德行了全套小一号的巫师礼,“报上你的名字。” “我是路德维格·康德!”路德维格眼中的激动之情已经难以抑制,他明白,眼前的弗利维已经把自己视为了一位真正的对手。 “很好。” 两人同时转身,向细长场地的尽头走去,当走到头时,他们同时转身。 路德维格迅速转身,一道漆黑的闪电射向弗利维,他竟然完成了抢先的出手! “太慢了。”弗利维低下头,用刚好能被路德维格听到的声音说道,“并没有那部法律规定巫师需要把胳膊举到高过头顶才能释放魔咒。” “嗖——” 黑色闪电贴着弗利维的头皮射向天空。 “来自德姆斯特朗的路德维格·康德完成了抢攻!漂亮的无声咒!”解说的声音重新激情起来,在没有了那么多令人眼花缭乱的神奇动物后,他的解说又重新变得专业起来,“但是巫师决斗和在学校里与活靶子般的同学玩过家家还是有本质的区别——他的攻击甚至难以引出菲利乌斯·弗利维这位前决斗冠军的防御!” 观众们把目光投向远处的决斗平台与面前显示着路德维格的水球,他与汤姆的闯关就是前脚后脚的差别,在看过汤姆莫名其妙的突破后,观众们只能在一条鱼和一个人当中做出选择。 “哦!弗利维反击了!同样是一记精彩的无声咒作为回应!”解说语速极快地说道,他的嘴巴快要跟不上弗利维的魔咒了,“康德简单粗暴地用铁甲咒做出了抵御,不得不说,这个铁甲咒真的漂亮,竟然完全挡下了弗利维的攻击!” “用痒痒咒骗盾这种办法是你教给他的吗?阿不思?”主席台上,西格蒙德不满地说道,“我以前可从未听说过你是一位这种风格的巫师。” “这就是霍格沃兹的学生,西格蒙德,”邓布利多饶有兴趣地盯着弗利维和路德维格的攻防,当看到弗利维的第二道攻击仍旧被铁甲咒阻挡后,他笑道,“看样子菲利乌斯已经把康德当成了值得尊敬的对手。” “尊敬?”西格蒙德愣了愣,继续观看比赛,“尊敬哪有赢重要?” “看样子第一轮的交锋,康德与弗利维不分上下!” 听着耳边解说信马由缰的胡说八道,路德维格心中满是苦涩,原来这就是决斗冠军的含金量吗?他清楚地感觉到击中自己的两道魔咒只是两道威力不值一提的小恶咒,而自己煞有介事竖起的屏障仿佛一个笑话…… 哪怕自己抢攻,决斗的节奏也已经向着弗利维倾斜了。 “暴露自己的意图是愚蠢的,”弗利维继续用着路德维格可以听清的声音自言自语道,右手把魔杖舞出一朵花来,尽管他的体型如同侏儒,但他的施法动作却大开大合又连贯顺畅,给人以优雅美丽之感,“当你维持铁甲咒或者什么需要持续的魔法时,注定无法做到最迅速的防守反击,这在瞬息万变的决斗中是一定要避免的事情。” 在说教的同时,弗利维手中的魔杖一刻不停,一道道魔咒倾泻而出,霎那间就将路德维格的屏障连同他本人覆盖起来。 弗利维感觉自己有点儿喜欢这种教育别人的感觉。 “或许我更适合做一个教师?”他不由思索着,而此刻的“学生”路德维格体验却没有那么好。 路德维格只觉得自己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孤舟一般,在魔咒的狂轰滥炸下独木难支。 这是强大的巫师对抗比自己弱小的人时最稳妥的战斗方式,将对手拖入无限的防御中,让弱者的弱势在轰炸下被无限放大,在决斗风气浓郁的德姆斯特朗,这种事情路德维格已经经历过无数次了。 他感到浑身瘙痒,那是一道道已经愈合的伤疤在向他表达熟悉与雀跃的情绪,但将全身精力都用来维持铁甲咒的路德维格不能伸出哪怕一根小指头去挠痒,他强忍着瘙痒,感受着铁甲咒传来不断的轰击。 观众们纷纷惊呼,甚至有人站了起来,相比两个人坐在一起下棋或者聊天,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观看声光电特效拉满的节目,刚刚纽特的场面带给了他们期待,然而汤姆通关的时间太快了,快到连观众都没有作出反应。 “谢谢您。” 路德维格的声音在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中几乎听不出来,他竭尽全力支撑着屏障,感受着弗利维释放魔咒压制自己的节奏,尽管铁甲咒挡下了那些威力不大的咒语,但路德维格还是在魔法带来的爆炸下被推得步步后退。 终于,他把握住了弗利维大量释放魔法时那短暂的间歇,正如人们说话需要换气一般,而那就是路德维格的机会! 弗利维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在每次“换气”时他并不会完全停止施法,只是降低了施法的频率,将一道威力不小的魔咒放在了当中。 这是一道丝线般细长的红色光束,在其经过后,周围的空气都因魔咒蕴含的热量扭曲了,它足以用速度、冲击力与高温击穿世界上的绝大多数物体,但路德维格却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这道魔咒,他认识。 雷霆突破,这是切割咒的进阶咒语,看到弗利维做出了熟悉的起手式,路德维格垂下胳膊,撤销铁甲咒,并用最后的时间侧过身体。 弗利维瞪大眼睛,盯着看起来要自杀的路德维格,但射出的魔咒却无法中断,难道—— “噗——” 一声锐器没入肉体的闷响,紧接着是溅起的鲜血。 路德维格侧过身,维持着挣扎着想要躲避魔咒的动作,而观众席上的观众们都屏住呼吸,关注着高清回放的他们可以看到,路德维格终于还是躲避了弗利维的魔咒,但它打到了一个有些不雅观的位置,他握着魔杖的右手紧贴大腿,被挡在身后,但这根魔杖似乎拿击中他的魔法毫无办法。 魔咒击中了路德维格的左腿大腿靠近髋关节的位置,切割咒被很多家庭广泛运用于切肉这种工作,一根大腿自然无法阻挡它的强化版,没入路德维格大腿的红色咒语几乎毫无阻拦地从路德维格的左半拉屁股冲了出来。 两个在黑袍上并不显眼的小孔周边,黑袍的布料正被汩汩涌出的鲜血打湿,呈现出一种隐晦的暗红色,但血流很快止住了蔓延的势头,这并非路德维格的自救,而是魔咒附带的高温烤焦了伤口周边的肉。 “路德维格受伤了!他的铁甲咒无法抵御弗利维的魔咒压制,尽管他尽量躲避,但那道魔咒还是击中了他!哦!天哪,快看他的屁股!” 弗利维正欲跑到路德维格身边查看,忽然,被路德维格挡在身后的手动了。 “大量魔咒的压制也是一种持续的状态……弗利维先生,你也没有迅速回防的机会了。” 一根被毒液包裹的长条状物体忽然从弗利维脚下的地面冲出,瞬间吞没了他。 等到它吞下弗利维后止住运动,观众们才看清它的面孔,一时间头皮发麻—— 那哪是什么“长条状物体”,那明明就是一群互相抱团的蝗虫!所谓的毒液不过是这一群蝗虫消化口中食物的口水罢了,它不再是长条状,而是像极了一个人——被蝗虫包裹的弗利维挣扎着用魔咒击穿包裹右臂的虫群,把握着魔杖的手伸了出来,但却在下一秒被其他位置补充上来的蝗虫再次覆盖。 虫群从他的手中夺取了魔杖,送到了路德维格的面前。 路德维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大腿根部受损的他不光难以行动,甚至连屁股也火辣辣的疼,不过这不重要,哪怕通过偷袭,他最终战胜了自己的偶像! “康德完成了偷袭!他以一记有些……呃,威力强大的魔法控制了弗利维,并夺走了他的魔杖!” “阿不思,你瞧,这就是胜利,”西格蒙德从座位上站起身,走到邓布利多身后,耳语道,“这就是你看不起的那些魔法,不比那些小孩子似的踢踏舞咒强一万倍?” “西格蒙德,”邓布利多皱起眉头,“使用黑魔法对未成年的小巫师的伤害甚至比这个黑魔法本身的威力还要大。” “黑魔法可伤害不了他,我相信你也能看出来,阿不思,这并不是一个会被魔法搞坏脑子的巫师。” “但是其他人呢?德姆斯特朗的每个学生都有驾驭黑魔法的能力吗?你这种想法太极端了,德姆斯特朗几乎每个人都在推崇黑魔法——” “每个人都会在自己生命的不同阶段为自己相信的东西呼喊,但你要他怎么样呢?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西格蒙德耸耸肩,“反正他最后赢了。” “以你的眼光,难道觉得赢的是他吗?” 邓布利多摇摇头,望着如同凝固的蝗虫群与出现在路德维格身后的弗利维,路德维格接过魔杖,发现它在手中变成了一只死蝗虫,于是一把丢掉虫子,慌张地转过头。 “难道他没赢吗?阿不思?” 西格蒙德的话音刚落,弗利维的手便搭载了垂头丧气跪倒在地的路德维格肩上。 他招招手,被丢到场边的巨大沙漏便飞来了身边。 沙漏的上半截空了。 “去下一关吧,路德维格·康德。”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六章 铁锅炖汤姆 “什么?” “没听清吗?”弗利维把跪在地上的路德维格扶起来,用小手拍打净他身上沾染的泥土,“你过关了,康德先生。” “我并没有——” “不,”看着额头上冷汗直流的路德维格,弗利维用魔杖指了指他的大腿,“速速愈合。” 路德维格的脸色从苍白缓和了一些,弗利维甚至还帮他修好了衣服上的破洞,免得他太过于难堪,做完这一切后,弗利维笑着说道,“我说过了,只要你达成了三种标准的其中一项,就算你过关。” “可我并没有战胜您。” “你也没有输给我。” 弗利维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你达成了我规则中要求的条件,快去吧,你瞧,汤姆已经到他的第二关了。” “嗯?”在路德维格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弗利维在他背后推了一把,他跌跌撞撞地奔向了决斗挑战的关卡出口。 观众席上,海格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了布斯巴顿的座位后方,他尽力地把自己缩起来,但他的大块头还是在几秒钟内出卖了他。 两个坐在布斯巴顿后排的小伙子哄笑着给他腾出座位,把他按在了同样高大的女孩身边。 “你好呀奥利姆……”海格像只犯了错的小猫一样,怯生生地打着招呼。 “看比赛,海格,”这位高个子女生正是未来的马克西姆夫人,她板着脸,有些拘谨地重复道,“看比赛。” “我们的勇士呢?”一位布斯巴顿的女生凝望着黑湖平静的水面,有些担忧地说道,“德姆斯特朗的家伙都通过了他的第一关……” “不会淹死了吧?”另一位女生略带恶意地揣测道,“早就说了,萨冈那些花里胡哨的魔法没什么用,带她出来被选中也只是丢人现眼。” 她的话很难听,但周围的学生并没有反驳,只有稍远处的另一伙布斯巴顿学生投来了不满的眼神。 “佐伊……少说点儿……”她身边的女生劝解道。 “凭什么少说?!”佐伊爆发出强烈的不满,她是布斯巴顿此次前来的学生中成绩最好的,也是最有望成为勇士的人之一。 “鱼是不会被淹死的。”玛格丽特的弟弟在角落里压低声音说道,“而且……她是火焰杯选中的勇士!” “得了吧,玛格丽特的弟弟,”佐伊嘲弄道,“你看看她,故作——” “我不叫玛格丽特的弟弟!”玛格丽特的弟弟却是先急眼了,他大声喊道,“我叫吉恩!叫我吉恩!” “好吧,玛格丽特的弟弟,”佐伊的语气忽然温柔下来,“那么请你告诉我,吉恩的姐姐去哪儿了呢?” “她……” “专心看比赛。” 一旁的随队教师终于出声,制止了这场已经引来很多目光的争执,他摇摇头,看样面前的水幕,玛格丽特游得太快了,以至于画面都是模糊了,但很快,眼前的画面中就出现了一件在水里闪烁着金光的物件,看起来似乎是一把钥匙,它被一根粗大的触须卷起,如同鱼饵一般在水中飘动。 “哦!天那!真是难以置信!” 解说的声音忽然高亢起来,观众们的目光随即被他吸引,只见他站在解说席上,手舞足蹈地喊道,“里德尔竟然直接跳进了坩埚里面,我承认这样的速度确实有够快的,但是他难道都不用做什么防护吗?要知道——” 解说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一般,声音戛然而止,只见汤姆的袍子在快要落地时冒出一股黑烟,在空中暂停了片刻,随即安稳落地,这一套连贯的动作扼住了牛顿爵士的喉咙。 汤姆站在坩埚底部,望着内壁上螺旋上升的楼梯,皱了皱眉头,他的靴子有一半没入了坩埚底部的紫色液体中,而周围的空气也弥漫着一股淡薄的紫色薄雾。汤姆用手扇了一些薄雾闻了闻,不臭,反而有股紫罗兰的清香,但他的脸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紫,显然是中毒了。 主席台上,来自法国的魔药大师、《实用魔药大师》的主编加斯顿·雷蒙正笑着给周围的嘉宾说道,“放心,既然我不在那里,我肯定是做好的万全之策来避免这个帅气的小伙子被我毒死。” “你看他的脸都紫了,”一旁的嘉宾目瞪口呆,“显然是中了剧毒。” “当然不会,”加斯顿解释道,“这是我新创立的解药研究方法,也可以应用于疾病救治当中,在比赛开始前,我就已经将毒药中的活性成分用炼金术杀死了,这只是一份‘死的毒药’。” “死的毒药?” “没错,比如现在这位年轻的勇士吸入的就是紫阳花制成的安神剂,这是一种早已淘汰的镇定——” “我知道,说重点,讲讲你那个‘死毒药’!”嘉宾们的注意力全被关卡的主人吸引过去,几乎忘记了场上的比赛。 “好吧好吧,”加斯顿摆摆手,“众所周知,这种安神剂在吸入三口后就会陷入昏厥,我只需要找到魔药中致人昏厥的主要成分,并使它失效就可以,你瞧,他已经吸了不少了,现在只是脸有点儿紫而已,” “可是这有什么意义呢?制造一种没有毒性的毒药?” “你要知道,很多魔药乃至疾病都是没有解药的,”加斯顿意味深长地说道,“这种方法可以为我们研制解药提供机会,要知道,虽然它没有毒性,但是它终究还是原本的毒药,所以可以解除它的自然就是解药。” “好吧,其实你说的一切用粪石都可以解决。” “这就是我们的区别,魔药学者最重要的工作就是解决问题。”加斯顿望向水幕中的汤姆,笑着结束了话题。 坩埚中,汤姆仍然站在底部,除了脚底下有点儿黏以外,他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的整张脸已经紫得像一枚剥了皮蒸熟了的紫薯,兀自在坩埚底部站着思考人生。 观众们看着汤姆这副模样,都乐呵地笑了起来,熟悉他的人难以将这张滑稽的紫脸和平常偶像包袱颇重的他联系起来。 “看样子里德尔是呆住了,他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解说也打趣道,“你们真别说,这特殊的肤色也只有底子好的人可以驾驭,你们看,哪怕他的脸是紫色的,看起来也很帅。” 在观众们的哄笑声中,解说聊起了他当年还是一个魁地奇运动员时候的趣事:“当年我们和西藏的巫师们打一场友谊赛,他们有一种叫做‘赭面’的习俗,在一些庆典上,那边的巫师会把自己的脸涂成红色。友谊赛打完后,我顶着一张红色的脸回家,我那原以为可能是个哑炮的小女儿在看到我的时候被吓了一跳,突然爆发出了魔力……” 这种因为极端的恐惧而觉醒魔力的情况在巫师中并不少见,但被自己的父亲吓到而展示出巫师天赋确实是一件有些好笑的事情。 汤姆听到解说侃侃而谈,抬起头向上望了一眼。 “哇哦,看样子我们的闲聊让里德尔发现了自己的窘境,”解说耸耸肩,说道,“我觉得赛事组应该考虑给选手隔音什么的……” 汤姆面无表情地抬手摸了摸脸,他脚下液体的水平面正在缓缓升高,而空气中的紫色浓雾也渐渐浓重起来,他的视线受到了极大的阻碍,已经看不到坩埚的内壁了。 变出一块简易的镜子照了照紫里透着黑的脸,他的表情满是惊诧,与观众想象的不同,他的惊诧并非来源于关卡,而是来源于赛前的准备。 …… “纳尔,这是什么东西?针?把液体注射进身体?这是什么拷问的刑具吗?” 在纳尔逊邀请桃金娘成为舞伴的第二天,陪他去猫头鹰房取包裹的汤姆正拎着打开的包裹,翻看着最上面的一本书,前几页彩色的插图令他的心中自然而然地升起了一种人类天然对尖锐注射器的不适感。 这本书的作者正是加斯顿·雷蒙,这个陌生的法国名字令他有些费解,而在封面底部印刷的麻瓜出版社则更令他对纳尔逊购书的目的摸不到头脑。 “这是谁?麻瓜的医生?你为什么要买这种书?” “这可不光是麻瓜的医生,”纳尔逊摇摇头,“这是法国来的嘉宾之一,不过他只在开幕式时来过一次,舞会并没有出席,所以你对他没印象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也是个巫师吗?”汤姆看着扉页上对这位大夫的介绍,好奇地问道。 “他可不止是个巫师,但凡你注意看《实用魔药大师》的目录,你就能注意到他的名字,他可是这本杂志的主编,世界上最厉害的魔药大师……” “有斯拉格霍恩教授厉害吗?” “……之一。” “对了,”汤姆放下书,发出了灵魂拷问,“你为什么会看《实用魔药大师》?” “我……我为什么不能看《实用魔药大师》?”纳尔逊有些气急败坏,“你不能因为我魔药课成绩不好就质疑我对——”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汤姆幽幽地说道,一句话堵住了纳尔逊的嘴。 “好吧,抛开我的魔药课成绩不谈,这位加斯顿·雷蒙是最有可能出现在第一关的人之一,”纳尔逊侃侃而谈,“西格蒙德教授不停地强调‘公平公正公开’,那么对于人员的选择,他一定会在三所学校所在的区域取相同数目的人选,在我的预估中,每个学校的毕业生中取二到三人是一个最为恰当的数字。” “我们需要面对六到九关吗?”汤姆皱着眉头,“这……如果碰到难缠的人,岂不是要打到第二天早晨?” “不至于,”纳尔逊摇摇头,“要知道,时间是很宝贵的,我不清楚具体的赛制,但如果是闯关类竞技的话,你们大概率是需要选择关卡进行挑战的,另外,我统计了历届三强争霸赛的赛制,勇士间的对抗类项目往往会在第三项出现,而出现在第一项的只有一次,那次三强争霸赛举办的也很失败。” “所以……” “所以第一项的内容大概率是三位勇士各从几位巫师中挑选同数量的对手,闯过他们的关卡,再由评委打分,我不确定能不能选一样的,但是哪怕选一样的对手,也是需要分出先后的,”纳尔逊拿出一个小本子,任由汤姆“哼哧哼哧”地拎着着包裹,自己轻松地说道,“所以第一关你需要以最快的速度挑战我们熟悉的人。” “菲利乌斯吗?”汤姆思索道,“他的魔法我确实比较熟悉,如果要求不是打败他的话,我应该可以很快过关。” “不,我希望你选纽特。” “?”汤姆恨不得也长一撮纳尔逊头顶的那种可以自由变换形态的头发,“你没看到那只囊毒豹吗?邓布利多单独面对他都得废不少劲!” “不,你可能没注意到,”纳尔逊的脸上挂着胜券在握的笑容,“上次我们去吃饭的时候,我在他的箱子里看到了中美洲特有的褐鼷鼠,这可不是什么神奇动物,唯一的用处可能就是食物。” “食物?” “没错,我拜托沃尔布加查找过,”纳尔逊点点头,“在一本1887年版的《危险神奇动物饲养指南》中,她找到了这种老鼠,它们是中美洲一种常见神奇动物最喜欢的食物——鸟蛇。” “鸟蛇?”汤姆的眼中流露出玩味的神色,“鸟蛇是蛇吗?” “我认识的一位曾经的神奇动物走私商告诉我,”纳尔逊笑着说道,“鸟蛇是鸟,也是蛇,既然纽特这次专门带了鸟蛇,那么它肯定是有用的,你说是吗?” 汤姆拎着包裹的手都轻快了不少,一摞书被他甩来甩去。 “对不起了,纽特。”汤姆突然说道。 “对不起了,纽特。”纳尔逊也笑了笑,“如果第一位对手能选纽特的话,我建议你选他,为了胜利,这没有什么。” “第二位呢?” …… 汤姆脚下的紫水已经没过膝盖,但他仍旧一动不动,仿佛中了幻术一般。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七章 汤姆行为,路德维格买单 “加斯顿·雷蒙最得意的成果就是将麻瓜的医疗运用到了魔药学研究当中,”汤姆站在坩埚底部,任由紫色的液体升高,“结合我肤色的变化,他的用意应该是让选手当场找出毒药的解药。” 感受着膝盖处传来的冰凉触感在不断向上蔓延,汤姆抬了抬自己的脚,却发现仿佛踏入一滩泥浆中难以行动,甩了甩魔杖,脚下的粘腻感消散了不少。 “看样子他所作的限制并不明朗,”汤姆摇摇头,心道,“即便我可以用魔法挣脱束缚,但如果我不解决他的谜题,那么我这一关的闯关就算失败了,评委的打分也会很低,我在时间上的优势就会荡然无存。” 他抬起头,望向天空,解说不知疲惫的声音传来:“哦!她从湖里出来了,玛格丽特·萨冈正叼着三把钥匙攀登索道!她第二关的选择是什么呢?” “她也通关了吗?” 汤姆似乎是站够了,弯下腰,将魔杖插入脚下的“泥潭”中。 “让我想想,”汤姆用空着的手在脚下的黏液上方扇了扇,闻了闻味道,“哦,臭绣球,家里的花园中就种了一丛,这个臭味儿我真是太熟悉了,我想我甚至不需要用斯卡平现形咒……” “材质现形。”以防万一,他终于还是使用了斯卡平现形咒。 顿时,绛紫色的光芒从脚下的液体中爆发出来,并缓缓在空中凝成一株株草药与矿物的实体。 “嘶,这是什么?”汤姆嫌弃地瞪了眼脚下的液体,抬起头观察呈现在自己面前的原材料,“紫阳花,轻粉,竟然还有水银……这是什么?锅底的灰烬?看样子这应该是紫阳花药剂。” 接着,汤姆望向坩埚内壁靠下的药物柜,伸出魔杖。 他的思绪再次回到了几天以前和朋友们预测关卡的时候。 …… “我很高兴,白喉病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就会成为疾病史上的一个单词,这对于白喉杆菌而言可能不是一个好消息,但对于人类而言,对它的畏惧将成为历史,疫苗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它使我们面对传染病的威胁时可以大胆出门,而困扰人类千百年的各种疾病也得以被真正消灭。” 加斯顿·雷蒙,这位德高望重的魔药大师在自己的麻瓜医学著作的最后一页写下了这样一句话。 当汤姆快速地翻阅完整本书后,升起了对这位医务工作者的无穷敬佩,但他还是没有搞明白这和自己即将面对的关卡有什么关系,但他也不忍心打扰对面伏案写作的纳尔逊和沃尔布加,于是拿起包裹中的下一本书,继续翻阅起来。 《麻瓜疫苗学在魔药研究中的应用》,这是包裹中下一本书的题目,作者依旧是加斯顿·雷蒙,但此时的出版社已经换成了法国魔药出版社,这是一本研究魔法的书,看着标题,汤姆明白了纳尔逊将那本麻瓜医学书籍摆在最上面的用意,他把这本书拿下来,开始仔细阅读。 对大多数巫师而言,麻瓜的医学犹如小孩子过家家,对于外伤,他们只需要一句“速速愈合”,对于疾病,除了来自神奇动物的一些带有魔力的疾病,各种魔法医院的医师都可以在几秒钟内解决麻瓜解决不了的大多数绝症——除了魔法伤病,绝大多数来自大自然的疾病根本无法得到他们的正视。 加斯顿可能是为数不多正视麻瓜医学的巫师了,他不光正视,而且推崇,他的著作中详细地介绍了麻瓜医生们对疫苗这一预防疾病的“神器”,并且将疫苗的原理融会贯通,应用进了魔药研究当中。 巫师界的大多数毒物都非常猛烈,中毒者往往在送往医院前就已经被毒死了,加斯顿在布斯巴顿求学时的同寝室同学就是如此,三年级的暑假,他们一家四口去神秘的东方旅行,在野炊时,他的父亲把一朵在山里找到的鲜艳的蘑菇丢进了锅里,为了以防万一,他的父亲还给每个人发了一小块粪石。 但悲剧往往就发生在那些自立为是的人身上,那个蘑菇毒性很强,他们一家人来不及把粪石丢进嘴里,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味道确实很鲜美。”这是他的那位同学最后的遗言。 年轻的加斯顿升起了一个梦想——找到世界上所有毒物的解药,虽然他明知这完全不能拯救那些把鲜艳的蘑菇往自家锅里放的人,但终究还是能给那些误服毒药的人一线生机。 在麻瓜世界中,他的身份是一名兽医,也是一名微生物学家,在了解到灭活疫苗的原理后,他天才的脑海中诞生了一个疯狂的想法——如果我能削减毒药的毒性,那么是不是就可以通过实验找到对应的解药。 他这样想,也这样做了,第一个实验对象是他自己,最终,他成功了。 不管学习麻瓜这种行为有多么离经叛道,加斯顿通过削弱毒药毒性来为寻找解药提供实验机会的尝试还是使他在巫师世界中获得了莫大的声望,在不断完善理论的过程中,他终于成为了《实用魔药大师》的主编。 …… 望着水幕上汤姆解析药材的身影,加斯顿望向身边的斯拉格霍恩教授,问道,“你们霍格沃兹五年级就已经学过斯卡平现形咒和戈巴洛特定律吗?” “汤姆确实学过,他三年级的时候就向我请教过这个问题,但那个时候他自己运用戈巴洛特第三定律已经很熟悉了……不过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这些都是六年级选择魔药学提高班之后才会接触到的内容。” “比三年级还早吗?”加斯顿挑了挑眉毛,“那可真是个天才。” “实际上,”斯拉格霍恩教授摇摇头,用一种颇为惋惜的语气说道,“他在魔药方面的天赋相比魔咒简直不值一提,他只是非常努力罢了。” “你和我讲这些没用,霍拉斯,我又不是布斯巴顿的魔药学教授。” “抱歉抱歉,我们做教师的,难得捧到好学生,就喜欢给别人分享喜悦。”斯拉格霍恩教师坐在一众大巫师当中,满面红光,好像在台上轻松解决问题就是他自己似的。 “说起来,既然这个里德尔都这么厉害了,他推荐的威廉姆斯岂不是更厉害,他的关卡竟然放在了我的上面,”加斯顿好奇地问道,“他在魔药方面有什么造诣吗?” “……” 这下轮到斯拉格霍恩教授不说话了。 汤姆正在调配魔药,尽管台上的专家们对此充满兴趣,但观众们对于这种没有打斗的关卡可没有什么性质,绝大多数人把目光投向了满脸自信,昂首挺胸向纽特的神奇动物平台走去的路德维格。 “既然里德尔可以很快通关,想必这位纽特·斯卡曼德并没有什么太强的实力。”他美滋滋地想道,听到解说调侃汤姆的窘境,他已经在心里想好了成为第一轮系列赛冠军的感言了,“我掌握的战斗魔法比五年级学生多得多,应该可以比他更快通关。” 想到这里,已经站在纽特面前的路德维格不自觉地翘起了嘴角。 “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康德先生?” 纽特的问好把路德维格拉回了现实。 他抬起头,看到了站在兽群中央,面色不善的纽特。 “真是荣幸,能够被两位勇士选中,希望那位因此轮空的巫师不要怪罪我,”纽特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拍了拍身边邹吾的脖子,在汤姆离开后,他收起了那些专门为勇士通关准备的可爱神奇动物,留下了最凶悍的家伙。 被汤姆这样投机取巧通关,即便是好好先生的纽特也理解到了什么是不开心。 此刻,神奇动物平台的入口处,遥遥对立的两人就像是一对经典的“没头脑”和“不高兴”。 “斯卡曼德先生,通关规则是什么?” 路德维格望着所有神奇动物中看起来最凶悍的囊毒豹,一边给自己套上泡头咒用来抵御纽特身边宛如固体般凝重的毒雾。 “看到它们身上的宝石了吗?”纽特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和自己的亲学弟置气,只好用眼前自投罗网的小伙子泄愤了,“拿到三颗,胜利就是你的。” “请指教,斯卡曼德先生!”路德维格举起魔杖行礼,兴奋地说道。 纽特身边丢过脸的囊毒豹代替他回了礼,只见它四爪扣地,石质的地板在巨大的握力与钢铁般利爪的双重破坏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放置了什么重物一般崩裂出蛛网般的裂痕。 捕猎时的豹子是不会嚎叫的,它俯下身子,全身肌肉绷紧,做出扑击的准备动作,尽管身体巨大,却也拥有着寻常豹子的矫健之感,它闭上嘴巴,从嗓子中发出低吼,被上下颌紧紧咬住的宝石折射出闪耀的光芒,但这光芒很快就消失了。 漆黑的毒液从它的口中滴落,将宝石完全包裹起来。 路德维格虽然被汤姆误导,但他也不是傻子,看了一眼囊毒豹便失去了找它单挑的欲望。 “我宁可去屠龙。”他嘟囔着,准备找条能绕开它的路。 “康德选择了纽特·斯卡曼德作为自己的第二个对手!”解说又在阴阳怪气地煽风点火,“那么究竟是这位通过了决斗冠军考验的少年英才夺取第二次胜利,还是我们被最快通关的神奇动物大师为自己正名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纽特抬起头,他都快被这位老朋友气笑了,而此刻在黑湖靠近禁林的位置,正带领一伙傲罗审问刚刚抓住的可疑人员的忒修斯听到弟弟此刻的窘迫,笑得控制不住手上的力道。 “嗷——” 一声惨叫响彻禁林,甚至观众席上都能听到。 “萨冈小姐终于爬了上来!她挑选了妮可·金·斯坦作为了她第二关的对手!”解说的声音又大了起来,“我们难以看清她在水下的表现,这可能需要赛事方与关卡守护者在赛后进行沟通,不过我们都能看到,她确实取得了三枚钥匙,而且状态看起来不错……她挑战的这名女巫擅长幻象与心灵的魔法,是近几年法国魔法界的明星……” 听到玛格丽特的选择,坩埚中,汤姆点火的手微微停顿。 “果然,和我们设想的一样……” …… “所以我们确定要在第一关中挑战的是纽特?” 比赛前一天的图书馆中,汤姆正坐在一群忙碌的同学当中和几个核心人物讨论明天的赛程。 “是的,我问过他,早在开学前,他就接到了英国魔法部的邀请,携带大量神奇动物入境,”纳尔逊在一旁翻看着本子,说道,“所以在西格蒙德调整赛制前,他应该就已经被选为第一项的负责人之一了,我猜是抽签让勇士对抗他带来的神奇动物这种项目。” “出于成本的考量,他也会被安排在第一项目登场,”汤姆点点头,“而且他很明显是得到了邓布利多的保证,纽特可不是一个很能藏事情的人……但是我们这么激怒他,他会不会生气啊?” “没事,我会把我的那只蜷翼魔送给他,他一定会喜欢的。”纳尔逊答道,“当然,一切都是建立在你看到鸟蛇的基础上的。” 沃尔布加在一旁说道:“你一定要快,所有人的默契是,勇士一定会选择本国的、熟悉的对手,但是玛格丽特·萨冈不一定,我打听过,她的人缘不是很好,所以不大会有我们这么多的人帮她搜集情报。” “所以她可能会抢先选择英国或德国的巫师来干扰对手,把你们拉到和她一样的水平线上。”抱着一摞书从书架来到桌边的德怀特补充道,“但是如果你动作够快,那么她就只能去选择德国巫师了,要么是那个炼金师,要么是那个冒险家。” “但是第二关乃至后面的第三关就难以被你的行动控制了,他们终究会选择到熟悉的对手。” “绕过纽特后,我就有充足的时间去挑选下一位对手,”汤姆点点头,“希望我们猜的没错,路线不是赛事组安排的。” “那样就不够公平公正公开了,不是么?” “很好,纳尔,”汤姆舔了舔嘴唇,长桌角落的马尔福殷勤地递上水杯,“希望你的魔法能取悦到我。” “如果为了赢,我倒是希望你不要选我。” “是吗?”汤姆打趣道,“万一每个勇士都要经过你呢?” “我觉得教授们哪怕脑子再不好使,也不会定出这种赛程,”纳尔逊摇摇头,“除非有人搞鬼。” “谁会搞鬼呢?我可得好好谢谢他。” “我觉得应该不会——” 纳尔逊说到一半,骚气的银色背头忽然浮现在眼前,他止住话头,摇了摇头,“应该不至于吧?”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八章 暴打 “天哪!纽特·斯卡曼德在暴打康德先生!” 解说和观众席上一起发出一阵惊呼,兽群中坐在邹吾背上的纽特不满地抬起头,瞪了解说一眼。 “哦不,对不去。”解说连忙改变说辞,“纽特的大猩猩正在暴打康德先生!天哪,天哪,这看起来可真痛……” 只见观众席面前显示路德维格画面的水幕中,一只两米多高的黑猩猩正捏住路德维格的后脑勺,把他的头插进石质平台的地面中,另一只手五指长大以巴掌状一下下用力拍打着路德维格的屁股。 “啪!” “啪!!” “啪!!!” 大猩猩的臂膀肌肉虬节,每次挥击的动作都异常有力,每一巴掌拍下,路德维格身下蛛网般呈放射状的裂痕就加深一分,而除了每次挨打时本能的抽搐外,路德维格就仿佛尸体一般没有一点儿反应。 “他死了吗?”观众席上的阿尔法德小声问道。 “应该没有,如果那只巨力猩猩全力出手的话,路德维格应该只剩下两条小腿和肋骨以上的部位,”对神奇动物有些了解的德怀特摇摇头,“不过这个力道,看起来至少是很痛。” “噫,看样子他的屁股已经保不住了。” “只要不死,乔伊小姐会把他治好的。” “希望他的屁股不足以支撑他参加第二轮的项目,”阿尔法德恶意满满地说道,“然后乔伊小姐就可以发挥她的医术了。” “抱歉,纽特,”听着解说席传来的嚎叫与纽特的平台上似有似无的呻吟,汤姆面色复杂地摇了摇头,趁人不备把手搭在了自己的屁股上,“不好意思,路德维格。” 观众席上的众人只看到纽特坐在邹吾背上旁观着路德维格,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如果他们可以听到纽特的声音,一定会相当震惊。 “蛇佬腔是吧?” “快速通关是吧!” “你好歹装模做样比划两下再走啊?” “我甚至专门在场上为你留下了一群小仙子,去抓她们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吗?” 纽特咬牙切齿地碎碎念,每说一句,巨力猩猩的巴掌就会按时地落到路德维格的屁股上。 过了一会儿,在巨力猩猩的连番殴打下,路德维格终于没了动静。 “停手吧,别真把勇士打死了。” 纽特催动邹吾上前一步,轻轻地用爪子扒拉了一下路德维格的肩膀,但他还是没有什么反应, “不应该啊?”纽特疑惑地从邹吾的背上跳下,“猩猩用的力气可没有这么大……” 就在他正欲上前查看时,路德维格的身体忽然抽搐了一下,紧接着是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这是他身上已经濒临绝境的铁甲咒在发出最后的警示。 路德维格缓缓伸出右手,在地上来回摸索着,不一会儿就沾满了神奇动物的毛发与尘土,终于,他摸到了一处足以借力的裂痕,用四指扣了进去。 “斯卡曼德先生,”路德维格用右手扣紧被大猩猩砸出的裂痕,用力把自己的身体撑了起来,他肿胀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全身剧烈地痉挛,但他终究还是爬了起来,虚弱地瘫坐在地上,露出了被藏在身下的左手,他苦笑道,“我小看您了。” “不,你很顽强,”纽特摇摇头,他没想到这个小子竟然有这种韧性,一般人被巨力猩猩那充满魔力的拳头揍这么久可能早都昏死过去了,没想到他还能挺这么久,纽特也为这只打不死的小强感到由衷的敬佩,“一般的巫师可受不了这种伤害。” “您说笑了,”路德维格苦笑着,左手依旧被压在身下,“我已经用全部的魔力去维持身体的防护魔法了,而且您也没有叫那只猩猩打破我的泡头咒,不然,我可能早都死在囊毒豹的毒气中了。” “呃……”纽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囊毒豹的毒气对你们这种学生而言还是太危险了,你可以挑选其他关卡的,现在走也来得及,我想评委最多给你扣一点儿分。” “谢谢您,但是不用了,”路德维格鼻青脸肿的面庞被泡头咒的气泡放大,显得格外滑稽,此刻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气若游丝地说道,“我想我可以去下一关了。” “什么?” 只见路德维格把左手从身下拿了出来,这可能是他全身上下唯一没有受伤的部位,他左手握拳,紧紧攥着自己那根粗壮的黑色魔杖,在纽特和水幕外观众的注视下,他松开左手,三枚闪烁着夺目光彩的宝石从指缝间滑落,掉在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这响声在他难以辨别的肿脸映衬下显得无比凄切,但对于全身酸痛,仿佛每一根骨头都移位了的路德维格来说,这正是属于胜利的交响乐。 “你是什么时候——” 此刻,观众席前的水幕上正好放出了路德维格获取三颗宝石的回放,他那艰难求胜的姿态与轻松过关的汤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路德维格在准备好防护咒与泡头咒后就一往无前地冲了进去,脸上挂着志在必得的笑容,似乎对拿下纽特很有想法,然而他的反抗就如同他头顶的泡泡一般不堪一击。 都不用那些大块头出手,当他踏进第一步时,一只等候多时的恶婆鸟从囊毒豹头顶的毛发中飞了出来,当场给他表演了一个“攒劲的节目”。 在堪比曼德拉草哭号的歌声中,路德维格没有做出任何有效的反抗,就两腿一软,跪倒在了地上,他的脸上甚至还挂着那抹自信的笑容。 这并非因为他仍有后手,而是因为恶婆鸟的歌声甚至连他的面部神经都麻痹了。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表演完节目的恶婆鸟轻巧地落到了囊毒豹的头顶,用锋利的喙清理自己的羽毛。 纽特权衡再三,找到了大块头中唯一一只不至于失手弄死路德维格的巨力猩猩,招呼它出列为路德维格推拿一番。 巨力猩猩挥舞着两根粗壮的长臂,摇摇晃晃地出场,发出兴奋的嚎叫,它用大手握住路德维格的的后颈,把他的脸结结实实按在了地里,紧接着就是大家喜闻乐见的环节了。 路德维格用最后一丝力气把魔杖扔回了身下,又用身体把左手紧紧压住。 永远不要低估一个争冠者的心,尽管被一边倒地殴打,但他始终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足以令他留下一丝防护之外的魔力,谋求胜利的机会。 看到接下来的一幕,观众席上发出了一阵惊呼。 “康德先生的第一枚宝石竟然属于那只打了他十来分钟的大猩猩!”解说惊呼,“天哪!真是艺高人胆大,他就不怕这样做魔杖会戳到自己,把肚子捅个对穿吗?” 只见在殴打中逐渐摆脱恶婆鸟影响的路德维格眼神中重新被清醒占据,忘记了这是被打的第几巴掌,只见他在屁股遭受重击时用右臂用力撑了一下地面,上半身扬起,看起来就像是被击打后的正常反应,但是只有路德维格知道,这次他抬起上半身的幅度更大,下落的速度也会更慢。 “宝石飞来——” 几秒钟的时间只够他施展一次无声的飞来咒,他扭过头,眼睛死死盯着身后的大猩猩,这个傻大个像是炫耀战利品一般,把宝石像勋章一样绑在了胸口的长毛上,但毛终究不是别针,那枚鲜艳的宝石滑落下来,在魔咒的牵引下落到路德维格身下,这一幕被巨力猩猩的庞大身躯完全遮挡,而唯一能看清这一幕的它自己却沉浸在殴打中无法自拔,显然是把自己的“勋章”抛到了脑后。 路德维格把宝石紧紧攥在左手中,等待着下一次机会。 “他的第二枚宝石来自……天哪,竟然来自它!” 解说今天已经说了太多的“天哪”,这令他显得有些不专业,但没有人能做的比他更好了,在英国的魁地奇解说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当需要用语气助词来表达惊叹时,解说们需要避免重复,比如换着说“梅林的裤子”、“梅林的牙刷”、“梅林的闹钟”这种词,但今天他受到的震撼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他甚至忘记了梅林。 “他是怎么想到拿囊毒豹的那枚宝石的?”解说手舞足蹈地感叹道,“真是个疯狂的想法!要知道,捕捉一只成年囊毒豹至少需要一百位成年巫师……呃,我们暂且不谈纽特·斯卡曼德的这只囊毒豹是哪来的,但是这至少能说明它毒性的猛烈大大超过我们的想象。” “越猛烈的毒,越是活跃,也越容易变质。”路德维格勉强笑笑,紧接着剧烈地咳嗽起来,从嘴边的鲜血可以看出,他显然受了不小的内伤,“作为德姆斯特朗的学生,我们从一年级就开始制配毒药了……” 只见水幕中的囊毒豹因为实在没有什么参与感,打了个哈欠,而随着这声哈欠,它口中被毒液包裹的宝石轻轻掉落到地上,因为毒液实在太黏,它甚至没有弹起来。 它低下头撇了黑乎乎的宝石一眼,实在不想像条狗一样叼地上的东西吃,特别是宝石有自己的毒液保护,没有人会对它产生兴趣的……它用简单的脑子说服着自己,再说有毒液包裹,声音也不大。 而这极其轻微的声响却被路德维格听到了。 他竭力张开肿胀的眼睛,如法炮制,面色痛苦地把宝石抓进了自己手中,而这枚宝石让他的表情愈发痛苦了。 “嘎嘎嘎嘎,纽特把自己的玩输了!”解说发出鸭子般的怪笑。 原本路德维格已经没有一点儿力气了,甚至连魔力都变得脆弱,索性躺平任打,而纽特让巨力猩猩停手的那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却让他有了喘息的机会,但是他还是趴着一动不动,等待着最后的机会! 终于,慈悲为怀的纽特让邹吾去探探虚实,它的宝石被用一根细绳子挂在头顶,当邹吾用手扒拉路德维格的时候,他的脸色紧张起来,直到不耐烦的邹吾低下头,用鼻尖拱了拱他的肩膀。 栓宝石的绳子似乎是临时加上去的,很脆弱,路德维格完好的左手轻轻一摆,那枚宝石竟这样被他摘了下来。 “他甚至没有使用魔法!”解说好像想说“天哪”,但及时住口,咽了口唾沫,轻声说,“梅林的叉子啊!真是顽强,比国家队那些膝盖破点皮就要养伤一个星期的球员强太多了,你们知道吗?我还以为魁地奇加了新规则,每个球员都必须一边在地上滑跪一边打球!” “咳咳。”助理再一次把他的话题引回了三强争霸赛。 “斯卡曼德先生,我算是通过了吗?”路德维格把魔杖叼在嘴里,用左手撑地想要站起来,但一股钻心的疼痛瞬间击垮了他。 纽特赶忙上前一步扶住路德维格,他拽过路德维格的左手,尽管囊毒豹的毒液变质很快,但他握住的毒液还是将他的手心腐蚀得血肉模糊,掌心几乎没有一点儿皮肤了,鲜红的血肉沾染着地上的泥土显得污秽不堪。 左手手腕处,几根显眼的静脉已经呈现出黑色,他的手已经因痉挛而弓成鸡爪状,完全是靠意志力握住自己的魔杖。 “你这家伙!”纽特一把夺过他的魔杖,从口袋里掏出一瓶药粉倒在他的手心,握住他的两只手腕让两掌彼此搓揉着。 “纽特先生,您明明可以趁我倒下的时候用缴械咒夺走我的魔杖,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我是神奇动物专家,不是缴械咒专家,”纽特摇摇头,“在我制定的规则中,我甚至不能帮助神奇动物们安排战术,这是神奇动物考验,不是别的什么考验。” “谢谢您!”路德维格咧开嘴,笑了。 “真可惜,这个药的副作用有些大!”纽特不满地嘟囔着,“如果它没有让其他外伤恢复的功能就好了。” 感受着身体中涌出的力量与活力,路德维格冲纽特深鞠一躬。 正文 第二百七十九章 云端的黑塔 “康德竟然过了纽特那一关?” 银坩埚中,面色已经恢复如常的汤姆正把最后一片与紫阳花相对的桉树叶塞进嘴里咀嚼,受纳尔逊影响,本来他的口袋里是有一口用于炼药的坩锅的,但在这种场合掏出一个锅有些奇怪,而且吞服药除了难吃一点儿,对解毒剂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影响——只要符合解毒剂调配必须遵守的原理。 苦涩的气味正在汤姆口中挥发,他感觉身体轻松了一些,脚下已经没过腰的紫色汤药对鞋底的黏性几乎消失,他抬起腿,把自己从其中拔了出来,步履轻快地走向靠近内壁的螺旋楼梯。 “我来计数了。” …… “你好啊!我是妮可·金·斯坦。” 饼干城堡的一楼,一个留着艳红色长发的女巫正盘着腿坐在楼梯上,她穿着一条在美国的麻瓜非常流行的牛仔裤,上半身套着一件只系了一半扣子的橙红色格子衬衫,像一根橙子味的蛋筒冰淇淋,看起来鲜艳极了。 她的脸上有极深刻的法令纹,眼角也隐约可以看到一丝丝鱼尾纹,看起来年纪不小了,但脸蛋依旧白里透红,青春饱满,搭配上她那孩童般的衣品,让人有些猜不透年龄。 妮可席地而坐,毫不顾忌自己的形象,在她手边的楼梯上摆着一张白瓷盘,里面摞了厚厚一叠华夫饼,尽管凉了,但闻起来依旧香气扑鼻。 “要来一块儿吗?”和衣品相符的是她清脆明亮的娃娃音,她摆出了一副慵懒性感的姿态,却发出了小女孩的声音,种种种种矛盾堆叠在她的身上,在她无比鲜明的形象上又笼罩了一层迷雾,她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食指上沾的奶油,又把它向前伸,指向楼梯下方的玛格丽特,“玛格丽特·萨冈,有幸和你见面呢。” “您认识我?”玛格丽特不敢因对方叫出了自己的名字而感到轻松,反而后退了一步,婉言谢绝了妮可的华夫饼,“不用了,女士,我刚刚吃过饭。” “那可真是遗憾呢,”妮可摇了摇头,在空中轻轻一抓,一块威化饼干拼成的餐盘罩出现在她的手中,在盖上盖子以前,她仍在劝阻玛格丽特来上一块,“这可是世界上最好吃最好吃的华夫饼呢,当然,他的面包要更好!” 玛格丽特深知,越是神神叨叨的巫师就越恐怖,她用牙齿咬了咬下嘴唇,正欲开口。 “哦,你说考验啊?”妮可小心翼翼地把装有华夫饼的餐盘藏在身后,歪头想了想,说道,“我们来聊聊吧,如果我开心了,我就会放你过去。” 玛格丽特想了想赛前得到的只言片语的信息,摇了摇头。 “你是说影响心智的怪物?呵呵,”妮可掩着嘴吃吃笑了起来,“这世界上哪有什么影响心智的怪物?除了在英国给巫师看大门的那些臭袍子。但我又怎么可能把这些恶心的东西放到我心爱的城堡中呢?它这么甜美,这么可爱,怎么能被那些家伙污秽呢?” 玛格丽特捂住嘴,接连后退几步,后背很快抵在了城堡的曲奇饼干大门上,闻着身后传来的巧克力的甜腻香气,她只觉得恐惧。 “你——”她总算说出了一句话。 “和你想的一样,没错,这就是摄神取念,”妮可眨眨眼睛,笑着招了招手,“来嘛,陪我坐一会儿。” 玛格丽特之前的后退都白费了,她眼前一黑,紧接着出现在了妮可身边,她想要逃离,但城堡的楼梯却如同跑步机一般,无论她往上还是往下跑,都会在不断移动的楼梯影响下变成原地踏步,她不由得颓丧起来,停下了脚步。 妮可拽了拽她的衣角,玛格丽特就像失了魂一般坐了下来,但她的手却在妮可看不到的角落摸向了自己的袖口。 “不要这样好吗?乖孩子,”妮可一把搂住玛格丽特的肩膀,手掌向下移动,在她伸向袖口的手背上拍了拍,“你想的没错,我和你一样,你会不受控制地混淆周围人的想法,而我则会不受控制的聆听周围人的心声,我们命中注定要在这里聊一聊。” 玛格丽特木然地点点头。 “不过不用担心,投影的魔法可不怎么高明,他们现在正在看你勇闯古堡,手刃摄魂怪呢,”妮可笑嘻嘻地揉了揉玛格丽特的头发,像一个大姐姐一样,她像是变一个蹩脚戏法似的从身后取出之前的盘子,“所以,要吃华夫饼吗?” 玛格丽特的眼睛回复了清明,她点点头,拿起了一块软糯可口的华夫饼。 “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影响心智的怪物就这么吸引你们吗?”妮可挑了挑眉毛,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难道在这座城堡里,影响心智的怪物除了坐在这儿的两只,还有别人吗?” 玛格丽特心里咯噔一声,反驳道,“我并非有意。” 尽管可以聆听心声,但妮可还是耐心地听她把话讲完,摇摇头,说道,“难道我就是有意成为一个偷听狂的吗?” “我并不是——” “我明白,玛格丽特,”妮可抓起一块华夫饼,丢到嘴里,“最可笑的事情就是这样,本质平庸的人可以通过汗水获取非凡的才能,而天才的人穷其一生都没有办法丢弃命运的馈赠,所以你哪怕明知它能让你的魔法更加强大,但你仍以为这是诅咒。” “跟我来吧,我带你去看点儿有意思的东西。” 妮可从楼梯上站起身,活动活动因盘膝而酥麻的双腿,甩了甩艳红色的长发,示意玛格丽特跟上来。 “你!”望着妮可的脸,玛格丽特忽然想起了什么,捂住嘴惊呼道,“你是圣徒!你是……你是奎妮·戈德斯坦恩!你……你骗——” “我可从来没否认过我是谁,这么简单的假名,能猜不出来才是奇怪呢,”奎妮转过身,仿佛穿着长裙一般,提起不存在的裙摆,在原地转了一圈,她一把搂住玛格丽特纤细的腰肢,伸出刚刚沾有奶油的手指堵住了玛格丽特的嘴巴,调笑道,“小姑娘,要多吃肉哦。” …… “太不可思议了!”解说的惊呼传入汤姆与路德维格的耳中,“萨冈小姐竟然以一己之力从城堡底层杀到了四层!摄魂怪、食梦貘、稻草人都未能伤她分毫!我想如果她第三关表现良好,这一轮比赛的冠军已经没有悬念了!” “什么玩意儿?” 汤姆皱着眉头,转过身,望向落后他二十多米的路德维格,妮可·金·斯坦的关卡是他的“智囊团”最不推荐他挑战的,因为关于这个女巫的信息实在是太少太少了,她仿佛是从十多年前突然冒出来的,没有任何与人交手的记录,没有任何发表的作品,除了简短的简介和法国巫师对她的称赞外,几乎没有任何有用的情报。 “那个蛋糕里还有摄魂怪、食梦貘和稻草人吗?”路德维格大声问道,“这比斯卡曼德先生的神奇动物还要吓人啊。” 汤姆摊开手,摇摇头,望向索道的入口。 那里,一道身着白裙的单薄身影正缓缓地走出来。 “没想到,这才是真正的劲敌!”汤姆和路德维格同时想到。 可玛格丽特的实力哪能用这些东西衡量,事实上,她真的和奎妮在城堡中聊了一会儿天,而她们谈话的内容或许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等到她的身影稍近一些,汤姆和路德维格才再次迈开脚步。 通向第三关的索道有些过于长了,而在云中的高耸黑塔,也因它萦绕周身的白雾与空中的云朵融为一体,除了大致的形状与令人不安的工厂响动外,索道上的三位勇士始终难以窥探面前敌人的真面目。 空中的风有些大,索道以荡秋千般的幅度摆动着,但行走在上面的三人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在靠近黑塔扎根的平台时,汤姆放慢了脚步,等待着身后的另外两位勇士。 已经完全恢复的路德维格很快追了上来。 在黑塔前,空气似乎都随着迷雾静止了,这里安静地听不到一丝风声,这种极致的无声让人的心中不由得生出惧意。 路德维格吹着口哨,来到汤姆身边。 “里德尔,最后一关应该不是协作关卡吧?”路德维格抬起头,望了望近在咫尺却因白雾遮挡而难以窥其全貌的高塔,向汤姆说得,“你这样等我,你的时间优势可就没有了。” 汤姆懒得说话,做了个“请便”的手势就给路德维格让开了位置。 “那我就不客气了!” 汤姆实在有些难以理解,一个从第一关挨打挨到现在的人为什么会如此自信,他眼睁睁地看着路德维格走进迷雾,甚至把手插在胸前,做足了看好戏的样子。 路德维格的想法与汤姆相反,很朴素,也很有道理。 “我既然能通过菲利乌斯·弗利维和纽特·斯卡曼德的考验,证明我和他们还是有一战之力的,”路德维格自信满满地规划着,“那么关底的威廉姆斯就不足为惧了,他再强,还能有那两个人离谱吗?” 他似乎是忘了,纽特和弗利维的关卡只是某一方面才能的考验,他们相当于自缚手脚与自己对抗,这种通关是不能得出类似“五五开”的结果,而纳尔逊可没有设置什么考验内容让自己作茧自缚。 汤姆摇摇头,伸出手摸了摸熟悉的迷雾。 后进的玛格丽特也很快跟了上来,她小跑着来到汤姆身边,问道,“里德尔,康德抢先了吗?” “不,”汤姆摇摇头,“他垫背了。” “什么?” “嘘!” 忽然,安静到有些恐怖的迷雾中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爆鸣。 “砰!” “这是什么?”玛格丽特有些紧张地问道。 “嘘!”汤姆用食指抵住嘴唇,自言自语道,“一。” “什么一?” “噗——”这是什么东西被戳破的声音。 “二。” 看着不想搭理自己的汤姆,玛格丽特索性闭上了嘴。 “吼!”这是某种生物的吼声。 “三。” “你在数什么?”玛格丽特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我在数康德会在几招之内被揍出来,我——” “轰!——” 一道粗大的火柱打断了他的话,只见从塔基处,一条比巨力猩猩还要粗的赤红火舌击穿迷雾与云层,喷涌而出,令周围的空气都灼热了几分。 火舌很快消失,被击穿的迷雾很快被周围的雾气填补空缺,只有被击穿的云层上依旧留着一个眼睛般的破洞。 发梢和袍子都有些焦黑的路德维格“嗖”的一声从迷雾中跑了出来,速度之快几乎要永久性地在白雾内开辟一条道路。 “我也觉得应该等等你们,”路德维格笑着说道,“不能让我一个人占了便宜,这违背了三强争霸赛的初衷。” 玛格丽特一言不发地盯着他被烤黑的皮鞋。 “四,”汤姆满脸遗憾地摇了摇头,“唉……” “什么?怎么了里德尔?”路德维格问道,“这个关卡有四重考验吗?” “我不清楚。”汤姆一边摇头,一边往里走,在进入迷雾后,令人不安的密集“咔咔”声顿时从前方传来。 汤姆抬起头,眼前只见轮廓便可窥视全貌的黑塔并非像外面看起来那样修长笔直。 在塔身周围,一个个材质不一的巨大齿轮正在缓缓移动,将彼此卡住,它们有的是银质,闪闪发光,有的是和黑塔一般的石质,有的甚至只是用水或雾气凝成,成百上千个齿轮彼此咬合转动,形成了一副壮丽的场景,黑塔也不单是一座建筑,反倒像是一位沉睡的巨人正在苏醒。 “我是在那被拦下的!”路德维格指向塔前一个由不透光的黑水晶搭成的方柱,“我觉得那东西一定有猫腻。” 三人走近,上面多出了一张纸条: “仅为装饰,与赛事无关。” “咦?之前还没有的。”路德维格皱着眉头说道。 “看样子和比赛真的没关系,”汤姆拍拍他的肩膀,“走吧,我想你应该不想再被烤一次了。” 正文 第二百八十章 塔前的哨兵 三块显示着勇士们面孔的水幕忽然崩塌,水幕拧成一股,如同奔涌的河流般向观众们咆哮而来。 看台上的人们纷纷躲开,而稳坐主席台的邓布利多偷偷笑着转动桌下的魔杖,在观众们即将被淋湿时,巨量的流水缓缓升起,凝成一枚水球。 在观众们的注视下,这枚由三块水幕凝成的水球缓缓张开,形成了一道将整个观众席包裹的水幕,滋滋啦啦的杂音在周围响起,水幕闪了又闪,三位勇者呈三角状站立的背影呈现在观众们的眼前。 这次的拍摄者似乎换了一位有经验的摄影师,观众们的视角随镜头从勇士的头顶掠过,飞快地靠近眼前的黑影,观众仿佛在观看一部超越时代的特效电影一般,周围的白雾逐渐稀薄,而大块的黑色占据了整块水幕,压抑而沉重的色彩让观看者的心脏仿佛被捏住一般呼吸不畅起来,只有少数观察力敏锐的人能够从那微不可察的砖缝中看出,这似乎是一座建筑的外墙。 “咔咔咔……” 除了风声外,还有细微的摩擦声萦绕在观众心头。 就在众人疑惑水幕是不是故障了的时候,镜头忽然向上抬起,入目的半边飘荡着白云的天空和被各式齿轮包裹的纯黑高塔,画面从完全的静止到飞速升起只需要短短的一瞬,它顷刻间显示出了塔顶的光景。 “咔咔咔……” 又是之前那令人烦躁的咔咔声,观众们左顾右盼,试图寻找杂音的来源。 一把似乎由整块黑色大理石雕刻成的高背椅摆放在黑塔顶部平台的中央,红色的天鹅绒坐垫延申到通向旋梯的红毯,淡金色的扶手上刻画着云纹与神明,它庄严肃穆,它华丽非凡,仿佛只配得上天上的神明,但巫师们清楚,世界上是没有神的,那么又有什么人有幸坐在上面呢? “咔咔咔……” 他们听得更清楚了,它的节奏严密而刻板,每一次响动都有着两秒的间隔,这声音似乎来自水幕,第三关竟然有声音?怪不得解说早早闭嘴了,观众们有些惊喜。 椅背约有三米高,像一根钟表上的指针,一座被拦腰截断的高塔被细细地描绘在上面,塔底蚂蚁般渺小的人类正因语言不通而爆发毫无意义的冲突,这副画面让观众席上的巫师们觉得莫名其妙,不知所云,甚至有人觉得黑塔的主人选用这样的画面并非一个好兆头。 只有个别对麻瓜文化略有了解的巫师才明白,这幅画面属于《创世纪》,而那座塔,正是让无数人前仆后继却又饮恨倒下的巴别塔。 在指针般的椅背后方,一枚巨大的金色齿轮犹如太阳一般闪耀夺目,在魔法的驱动下,它缓缓转动,带动与之相连的其他齿轮运转起来,观众们总算明白了之前听到杂音的来源,在齿轮发出的光芒照耀下,坐在椅子上的人只能看到背光的黑影。 镜头拉近,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头淡金色的长发,它的金色极薄,让人忍不住怀疑是不是银发被打上了齿轮的金光。 镜头下拉,纳尔逊因处于暗处而晦暗不明的面孔出现在了水幕中,就在经历了汤姆颜值洗礼的观众们纷纷感叹霍格沃兹可能不是魔法教学水平最出众的学校,但一定是最好看的学校时,主席台上与布斯巴顿看台上那些没有参加舞会的成年巫师们却露出了又惊又喜的表情,水幕中的纳尔逊与他们记忆中一道深刻的影子完全重合起来。 感受到齿轮完全运转起来、自己设计的魔法矩阵也完工生效的纳尔逊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一阵微风拂过,纳尔逊额前的头发在气流中飘荡起来,露出了一双闪着光的、湛蓝的眼睛。 “够了吗?”邓布利多笑笑,像是在自言自语。 一旁的西格蒙德却以为这话是给自己说的,点了点头,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陶醉地说道,“不能再满意了,这一定是有史以来,最好看的一届三强争霸赛了!” 邓布利多摇摇头,不置可否。 法国巫师们还想再观察观察,但是掌镜的邓布利多却不给他们这个机会,镜头飞速倒退,直冲塔底,将改头换面的黑塔完全呈现给观众,他们的视野随着镜头回到了三位勇士的身边,他们面前的黑水晶方块发出一阵清楚破裂声,很快碎成了细渣向四周崩散,路德维格动作快人一步地竖起屏障,挡住了溅射向三人的碎片。 他给观众与评委的印象正是这样,相比汤姆的快速、玛格丽特的华丽,路德维格的魔法更看重效率,他往往能用最合适、最简单的魔法达到自己最想要的结果,尤其是在纽特的关卡中,他仅凭一手防护咒与飞来咒(还有没什么用的泡头咒)达成了通关的条件。 一些注重实战的评委们满意地点了点头。 尖锐的水晶碎片在屏障上划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路德维格支撑了一阵,弹幕般的碎片终于射尽,他小心地撤去屏障,一位美丽高大的黑发女性出现在三人的面前。 汤姆差点儿绷不住笑出了声。 “这是什么?”路德维格问道。 “这是古希腊的女祭司皮提亚,”玛格丽特回答道,“隐藏地的入口就是她的雕像,但是……呃,没有这么好看。” 汤姆点了点头,似乎在应和玛格丽特,但实则是在趁着低头的时候控制自己的表情。 忽然,原本僵硬的雕塑动了,就在汤姆以为皮提亚要挥手给他一巴掌时,她低下头,打量着三人,然后侧过身,把握着火炬的手向后伸去,做出了“请”的姿势。 三人互相望了望,一起向前走去,这次依旧是路德维格顶在前面,他之前受了太多的毒打,让他在第三关开场时表现表现也影响不了汤姆和玛格丽特的成绩。 主席台上的西格蒙德捂着脸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西格蒙德,这真的是德姆斯特朗的学生吗?”康斯坦丝打趣道,她对玛格丽特在水幕中呈现的表演非常满意,脸色好了不少,“我还以为看到了一个大善人。” “他就是这样的人。”西格蒙德依旧捂着脸,“康德如果不是出生在德国,可能……当然,我不是说我们学校的学风不好,诚然,关于德姆斯特朗,一直是有那么一点点不实的恶名,但是——” “看比赛吧。”康斯坦丝打断了西格蒙德的自证清白,他耸耸肩,靠回了椅背上。 此刻的纽蒙迦德,安德烈一伙人正坐在常去的小饭馆里,不远处原本耸立着图书馆的路口只剩下了一块平地,连地砖都少了一大片,在那里,几块银色的屏幕正显示着三强争霸赛的高清画面,似乎比霍格沃兹的还要清晰。 “你们的饮品到了。”侍应生端着托盘从后厨来到桌布,在分发完饮料后惆怅地坐到了一旁的空座旁,“威尔特宁先生好久没来了……” “你很想他么?”还没拆完绷带的巴里和怀特坐在一起,招呼侍应生过来一起坐。 “当然,谁不想纳尔逊呢?”安德烈看起来老了好几岁,“他不在,那些手册简直看得我头大。” 只有一旁的茨威格一言不发,面色不善,似乎还在为某件事耿耿于怀,只是他是不是转过头瞥一眼屏幕的动作逗得其他几人乐呵不断。 皮提亚的雕塑距离黑塔的入口还有一段路程,三位勇士在紧张兮兮的路德维格的带领下小心地走着这段路程。 “你真的没必要自己吓唬自己,”汤姆劝说道,“纳尔是不屑于在这种地方偷袭我们的。” “我不会再相信霍格沃兹的人说的任何一句话了!”路德维格像是被巨力猩猩打出了创伤后应激障碍,举着魔杖,迈着小碎步向前走去,时不时回头看向身后,好像汤姆和玛格丽特会随时袭击他一样。 “你这属于过度紧张——” 玛格丽特的话音未落,一阵“酷酷咔咔”的金属碰撞声从前方传来,三人赶忙做好战斗准备。 “轰——轰——轰——” 脚下的地面微微颤抖,一个由无数齿轮与金属零件组成的金属人偶从迷雾中走出,它四肢粗壮,但身体纤细,造型充满锋利感,红蓝两色的涂装与胸口的两块大玻璃极富视觉冲击力,人偶的眼睛中闪烁着红光,紧紧锁定着面前的三人。 “真大……”长相酷似某玩具的人偶充满压迫感。 “这种大人偶一般都比较笨重,”路德维格出谋划策,“我觉得我们应该分散到它的周围用束缚咒把它控制住。” 话音刚落,人偶抬起粗壮的右臂,五指瞬间回缩进手腕,闪烁着蓝光的炮管出现在三人面前,紧接着,趁着他们还没有什么动作,一团缠绕着电光的蓝色的光球无声无息地飞向勇士。 “砰!” 当光球突到面前时,声音才堪堪传来。 人偶巨大的身体也被后坐力震得向后倾斜,它伸出另一只手,想要撑住地面。 但三位好手的动作可没有一个比它慢。 汤姆挥动魔杖,他并没使用铁甲咒,反而是唤出了一面镜面盾牌,接下了这一击,而光球也被镜面反射,以较慢的速度缓缓飞向人偶。 路德维格脚力极快,看样子是附加了什么魔法,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跑到了人偶身后,用魔杖中喷吐出的蛛网将人偶的腿缠到了一起,它顿时失去了平衡。 而玛格丽特在注意到它面前的两块大玻璃开始闪光时便轻轻挥动魔杖,一模红光从她的头顶“嗖”的一声飞了出去,在半空中化成两片锋利的旋转刀刃,将人偶胸口的玻璃板削了下来,刀刃打着旋飞回她的头上,变回一个小发卡夹在头发上。 玻璃板掉在地上,被摔得粉碎,上面闪烁的魔纹滋滋啦啦地想了想,便彻底暗淡下去。 在三人的配合下,被汤姆反射回去的光球毫无阻碍地穿透了人偶的胸膛,在它的躯干上融出一个占据三分之二面积的大洞,被高温炙烤变形的齿轮脱落下来,显然是不能动了。 路德维格跑了回来,面色平淡地站在两人身后,丝毫没有想起刚刚被吓了一跳的就是他自己。 人偶眼中的红光挣扎了片刻,也暗淡下去,而那枚蓝色的光球在击穿它的胸口后小了一圈,却仍然坚定地冲向黑塔,并且在它厚实的墙壁上熔出了一个大坑。 “嘶……”路德维格嘴角抽搐,“这要是被来上一下……” “你会被它打中吗?”汤姆不以为然地反问道。 “倒也不会,”路德维格挠挠头,“不过我觉得,你的这位同学时不时有些太厉害了,他和你一届吗?这真的是一个在校巫师的实力吗……你瞧瞧这座塔,天晓得上面还有多少这种家伙?” “这种关卡对纳尔最为有利,他最擅长三类知识,炼金术和变形术正是最适合这种阵地战的魔法,”汤姆解释道,“如果给他充足的时间、充足的材料和充足的魔力,他可以制造出源源不尽的军团!当然,也得魔法精深,并且有钱才是。” “我懂了,这种巫师的本体最为脆弱。”路德维格若有所思地揉了揉下巴,心道,“只要能抢先接触到他本人,胜利就是我的,我会在……五招之内,击倒他!” 玛格丽特的思维有些跳脱,她竟然发现了汤姆言语中的盲点,开口问道,“那么,你说的第三类知识是什么呢?” “呃,”汤姆挑了挑眉毛,“在这儿可能没什么用,不瞒你说,是魔法史。” 听到这句话,看台上的观众们都哈哈大笑起来,没有人重视魔法史,这是这个世界几乎所有巫师共同的缺点。 人偶缓缓抽动了两下,紧接着像被推倒的积木一样散落一地,细小的齿轮滚动着涌向黑塔,像潮水抹平漩涡一般将墙上的坑洞填平。 “吱——” 黑色的包银边橡木大门缓缓打开,做足了迎客的礼节。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一章 魔塔与囚笼 黑塔的内部与外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无源的光将每一处死角都照得亮亮堂堂,从脚下的地板到攀缘内壁逐阶而上的旋梯,无不给人正大光明之感,纳尔逊甚至还在旋梯的起点画了个小箭头,贴心地为勇士们指明了方向。 “嗡嗡嗡……” 黑塔的底层墙壁由无数个正六边形的小金属片拼接而成,这些看似瓷砖的东西密集到令身处其中的人一种强烈的不适感,在这些金属片的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躁动着。 “这个内饰让我觉得有点儿熟悉,”路德维格还是扮演了自己探路者的角色,一马当先地进入了黑塔,聆听着耳畔传来的“嗡嗡”声,他缩了缩脖子,冲着身后的汤姆强颜欢笑,“看样子你的同学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 “确实,”汤姆环顾四周,看着向上的内壁呈现出的不同色阶,皱起了眉头,随后说道,“他向来如此。” “那就好。”路德维格挺了挺胸膛,走到了底层平台的中央,抬起头向上望去,他清了清嗓子,等待玛格丽特走进后说道,“我有一个重大发现。” “什么?” “砰!” 厚重的大门在玛格丽特身后关上,将他们与外界新鲜空气的联系完全阻隔。 “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个旋梯在不停地转?”路德维格转过身,冲身后的两人说道,“我感觉这个塔在动。” 玛格丽特抬起头看了看塔顶的方向,拔下一根头发托在手中,将手高高举起。 发丝缓缓升到空中,变成了一块不断扩大的圆形纤薄玻璃,它的边缘迅速膨胀,很快抵住了黑塔的内壁,严丝合缝。 汤姆走到墙边,挑了一块六边形金属片,上手敲了敲,听到瓷砖内部传来的空心脆响,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但转过身时又面色如常。 “嗡嗡嗡嗡……” 异响愈发剧烈,一股不安之感逐渐蔓延在三人心头。 “我建议我们快点儿上去。”玛格丽特说道。 紧接着,砰的一声,她变出的玻璃碎成了渣子,下雪一般向三位勇士当头罩来。 “你在搞什么鬼!”路德维格举起魔杖,指向玛格丽特,“不是说好了吗?我们要公平竞争。还没到上面,不要搞这些小动作!” 晶莹的玻璃碴子落到他刚刚支起的屏障上,令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水晶球里的圣诞老人。 玛格丽特一言不发,并没有搭理路德维格的指控,看出名堂的汤姆走上前,拍了拍路德维格的肩膀,说道:“我一直在关注那块玻璃,当它抵住墙壁的时候萨冈小姐就停止了变形,它应该是受到外力的压迫才会碎的。” “什么?”路德维格只是有些草木皆兵,发现黑塔在动的正是他,他很快想明白了问题的关键,“是塔内的空间在不断缩小?抱歉,玛格丽特,我——” “我从来没说过我们要公平竞争,”玛格丽特打断了路德维格的道歉,提起裙摆走向了楼梯,“而且,你的从来没有给出这项提案,难道是自己默认了吗?” “我……”路德维格一时语塞。 “我们确实该快点儿上去了,这确实是一座魔塔,”汤姆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看样子这个脆弱的联盟就此破裂了,康德先生,祝你好运。” 说罢,他的巫师袍下涌出一团黑雾,摆脱了地心引力,径直朝着上方飞去。 被飞行技能震撼到的路德维格苦着脸站在原地,心里满是懊悔。 然而祸不单行是永恒的真理,屋漏偏逢连夜这句话在他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印证,就在他准备登上楼梯时,黑塔内的光消失了。 “里德尔,你这同学也不够光明磊落啊……” “他向来如此。” 汤姆的声音远远飘进他的耳中。 “荧光闪烁。” 路德维格再次举起魔杖,杖尖的灯光打在墙壁上。 怎么是黑的?他揉了揉眼睛,凝神望向墙壁,只见之前的六边形金属片尽数剥落,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黑漆漆的洞口,他后退两步,却突然想起四面八方都是这样的情况,于是赶忙给自己套上了铁甲咒。 看台前的水幕被邓布利多施加了特效,使得即便塔内漆黑一片,观众们也能看清三位勇士的行动,因为临时小组的破裂,大水幕再一次分成了三份。 观众们不禁怀疑,这个路德维格是不是只会铁甲咒? 当那密集的漆黑洞口中同时闪烁起红光时,路德维格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对内饰感到熟悉了。 一年级的时候,德姆斯特朗后山的树林中发生过多起杀人蜂伤人的事故,最终这些毒性强悍的神奇动物被老师们铲除了,他曾经远远看过一眼杀人蜂的老窝。 那巨大的蜂巢和黑塔的内墙何其相似——那蜂巢的每一间六边形巢房中,都藏着一只足以致人死亡的杀人蜂! “嗡!” 路德维格瞪大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架造型古怪却异常美观的机械——细长的圆柱形主体被两片快速扇动的巨大透明鞘翅托起,一颗红色的光点坐落于主体的中央。 这正是纳尔逊在前往阿尔巴尼亚前研发出的炼金武器——蜉蝣。 此刻的路德维格周围可不只有一架,上下、左右、前后,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蜉蝣正在他的身上照出一粒粒光点,甚至将他整个人都映成了红色! 趁着关灯,塔内的迷雾浓郁起来,迷失雾中逸散的亡者记忆即使不成片段,也足以影响人的心智,路德维格只觉得被无数窥探的视线笼罩,眼前的蜉蝣们竟变成了一只只张牙舞爪的恶鬼,整个人陷入到了巨大的恐慌当中。 “真是可怕的操控力,”看台上的观众无法切实感受到雾中人的恐惧,加斯顿冲一旁的斯拉格霍恩教授竖起了大拇指,赞叹道,“霍拉斯,你说这是你的学生?这种控制魔法物品的能力,这个世界上怕是少有人能做到。” “这只是炼金术,哈哈,”斯拉格霍恩教授拍了拍肚子,凸起的长袍上泛起一阵涟漪,他只觉得通体舒泰,洋洋得意地说道,“你之前说的对,其实纳尔逊在魔药学方面也有自己独到的理解,不过对比他的炼金术而言,这些都不值一提,哈哈,不值一提!” 前六道关卡的守关者已经回到了看台,变成了观众,值得一提的是,奎妮扮演的妮可是一位高个子、梳着蘑菇头的黑发长脸女人。 除了那位没有被选中的守关者,其他人脸上都写着轻松愉快。 他们盯着水幕,纷纷表示看比赛比自己在台上流汗刺激多了。 纽蒙迦德图书馆楼下的小饭馆中,安德烈托腮沉思:“原来被他薅走的矿石和钱都花在这儿了?如果我找纳尔逊买,他会卖给我吗?” 路德维格之前设置的铁甲咒依旧在自行运转着,这似乎已经成了他的一种本能,蜉蝣们威力不大的射线竟一时不能攻破他的防御,见状,一些蜉蝣停在原地,锋利的钻头缓缓从它们身体的底部探出。 他的头顶传来两声剧烈的爆炸声,看样子另外两位勇士已经和蜉蝣们交上手了,爆炸声惊醒了路德维格,摆脱了迷失雾的影响后,他面前的蜉蝣们又变回了一开始的形象。 望着眼前犹如大军压境般的景象,路德维格无比坚定地举起了魔杖。 “我真的受够了!”他自言自语道,仿佛在给自己打气,“一路上,不是被这个打,就是被那个打!我在德姆斯特朗挨了六年打,凭什么到我打别人的时候还要挨打?我为什么总要用自己不擅长的方面和别人对抗,难道我比别人弱吗?” 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似的,他下定了决心,紧握魔杖,向下用力一劈。 一双巨大的黑色龙翼出现在他的身后,每一场关节都突出尖锐的骨刺,龙翼展开,划到了已经收缩不少的内壁。 “又一条龙?”看台上,蒂娜握住了身旁纽特的手,“这破比赛怎么这么多龙?” “不是龙。”纽特饶有兴趣地盯着水幕,“这是超音蝠,可能是龙裔,我还没怎么和这种神奇动物打过交道。” “原来是蝙蝠……”蒂娜有些失望。 “这可不比龙弱,”纽特指了指从路德维格身后探出的那颗老鼠般的头,细长尖锐的獠牙散发着渴血的欲望,猩红的双目似乎可以刺穿一切黑暗,“蝙蝠类的神奇动物种有不少稀有、强大的族群,超音蝠就是其中一类,吸血鬼们总喜欢把自己的血统和各种蝙蝠挂钩,但是根据我的研究,这些所谓的联系基本都是套近乎。” “看到了吧?”主席台上的西格蒙德对邓布利多科普道,“每一位德姆斯特朗的学生都会在入学时获得一只和他们一起长大的神奇动物,虽然大多数人的神奇动物只能当成宠物养,但是仍有一些人会获得强大的伙伴。” “我知道,”邓布利多并没有给西格蒙德炫耀的机会,“我还知道,你们学校的知名校友盖勒特·格林德沃的神奇动物是一只伏地蝠。” “……” “其实我有点儿好奇,西格蒙德,”一旁的康斯坦丝再次配合地送上笑声,“你的神奇动物是什么?一只猫狸子吗?” “……” “但是我倒是没见过这个。”邓布利多指了指水幕,表情认真起来。 在铁甲咒的保护下,路德维格轻声诵念咒语,这个咒语有些复杂,他没法使用无声咒,但胜在效果强大,只见龙裔超音蝠化作一道黑光,冲入他的脑后。 路德维格闭上眼睛,面部剧烈地抽搐起来,原本健康的肤色瞬间变得苍白,一道道黑色的魔纹出现在他的额头与双颊上,他的长袍背后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一般鼓动着,很快,随着“刺啦”一生,他的长袍后背被一双生长在他肩胛骨处的龙翼撕裂,伴随着一阵刺耳的尖啸,小了一圈但是更加协调的龙翼展开,伴随着猎猎风声,他睁开双眼,瞳孔之外的部分完全被鲜红的血丝填满,爆发出骇人的血光。 他张开嘴,深吸一口气,很难想象那两对锋利的尖牙是如何不刺破他的口腔黏膜的,紧接着,他用力一吼,但周围静悄悄的。 就在观众们感到困惑,彼此询问路德维格是不是忘带变身器导致变身失败时,漂浮在他周围的蜉蝣却仿佛受到重击一般剧烈晃动起来,彼此撞成一团。 路德维格再次深呼吸,他竟然发出了人类的耳朵难以捕捉的声音,而这超出频段的声音也无法被邓布利多设置的转播魔法播放出来,所以观众们才会感到云里雾里。 第二次声浪过后,大半围绕着路德维格的蜉蝣凭空爆炸了。 用超声波释放魔咒是一种怎样的体验?用蕴含魔力的超声波攻击敌人是什么效果? 想必路德维格身边的“烟花”可以回答这两个问题。 “花里胡哨。” 飞行在空中的汤姆撇了撇嘴,他架在鼻梁上的墨镜被附加了夜视的魔法,所以他不必使用照明咒,而是在空中利用灵巧的身法辗转腾挪,一边用迅捷而高效的魔咒击溃进犯的蜉蝣,一边靠近塔顶。 而拾级而上的玛格丽特则是操控着十来架被她的混淆咒“策反”的蜉蝣迎击源源不断的同族。 尽管他俩的处理更高效可行,但观感有些狼狈,观众们就爱看酷炫的场面。 在察觉到普通的攻击无效后,路德维格身边的蜉蝣们放弃了激光,而是再次改变了形态,它们伸出“爪子”,彼此桥接,形成一间层层叠叠的牢笼,倾占他仅剩不多的生存空间。 每当最内层的蜉蝣靠近时,不待路德维格动手,它们就会自行爆炸。 很快,路德维格蜷缩着保护自己的双翼就被炸的惨不忍睹。 他发出愤怒而无声的咆哮,双翼用力挥击,轻而易举地破坏着牢笼。 “你这样岂不是显得我很呆?” 端坐塔顶的纳尔逊摇摇头,抬起手,一根由耀眼光芒凝成的长矛在他的手中缓缓成型。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二章 枪刑 “暴怒让人丧失理智,”纳尔逊望了望脚下的路德维格,一枚枚小金属球从他的口袋中飞出,融入了手中的光矛,光芒分成两股,螺旋着纠缠到了一起,他挥动魔杖,一缕银光汇入光芒之中,“这样的强壮和野兽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伸出手,隐约可以看到被光芒包裹的纤细长枪。 纳尔逊再次挥舞魔杖,散落在塔顶的细小齿轮从四周飞来,层层叠叠地组成了枪身,他把长枪对准脚下的路德维格,松开手。 “希望你喜欢。” 最末尾的齿轮飞速旋转起来,产生一阵细微的电光,让长枪的下落速度加快了一些,当魔力耗尽后,它化为银粉脱落,第二枚齿轮接替它的位置开始旋转…… 长枪的枪柄由上百枚齿轮组成,而从第一枚脱落到最后一枚启动总共花费了不到一秒的时间,瞬间的加速度撕裂了空气,向下方的路德维格激射而去。 在蜉蝣不计成本的的轰炸下,路德维格的翅膀如同闯入风暴眼的帆船一般,被轰炸得支离破碎,人的力量又怎么能与天灾相抗衡呢?哪怕此刻的路德维格造型狰狞可怖,恰如那神话传说中的魔神,但他狼狈不堪的表现又很难让人感受到强大。 “难道我只能这样了吗?” 路德维格不无悲哀地想到,他只能尽力地用坚固的翅膀拍打那些令他厌烦的虫豸,但它们实在是太多了。 越来越多的蜉蝣向路德维格身边支援过来,汤姆和玛格丽特都觉得自己的抵抗轻松了很多。 塔内忽然亮了起来,但这次照亮世界的并非无源之光,而是高居塔顶的刺眼光芒,光芒锋锐无比,透露出强大魔力的气息。 从极致的暗到极致的光,只有汤姆的墨镜堪堪护住了他的视力,两外两位勇士甚至陷入了暂时的失明。 汤姆抬起头,只看到塔顶的出口白茫茫的一片,闪得他的眼睛都出现了重影。 “不会吧,有点儿眼熟……”汤姆暗搓搓地挪到了旋梯下方,继续和蜉蝣们缠斗起来,一边观察着底部的路德维格。 路德维格不亏是挨打的好手!他很快从一开始的被动挨打变得得心应手起来,他的行动变得迅速,适应了暴涨的力量、速度与反应力,他开始用双翼上所生长骨刺的锋锐边缘攻击蜉蝣们的薄弱点——它们的眼睛。 尖啸的声波、魔法的轰炸与锐翼的挥舞交替登场,迅速地清理着周围的蜉蝣,简单的爆炸已经伤不到他了。 被爆炸伤害得鲜血淋漓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着, 而他的身体上,属于人类的特征已经越来越少了,新生的细密黑色刚毛将他的皮肤牢牢覆盖,在爆炸中血肉模糊的膝盖也在修复后成为了与人类完全相反的反关节。 尖锐的黑色指甲捅破指尖的皮肉,闪烁着寒芒的骨刺从手肘与膝盖处突出,他的肌肉迅速膨胀,身上的衣服鞋子被变化的身体挤破,只剩下半条坚挺的裤子尽力地守护着他属于文明的尊严。 此刻,蜉蝣们的激光只能在他浑身的黑毛上留下些许痕迹,哪怕巫师释放的魔法也已经难以击穿他的防御力。 路德维格完全放弃了他引以为豪的铁甲咒,他已经不需要它了。 “够了!!” “合体”后,在超音蝠发声器官的影响下,路德维格的声音也随之发生了改变,原本晴朗的青年音色变得尖锐刺耳,伴随着空气高频的震动,形形色色、男女老少老少的声音同时从他的口中传出,它们并不整齐,音调参差,让区区一个单词变得无比臃肿,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恶魔,那这可能就是恶魔的声音。 “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路德维格的心中被愤怒填满,他伸出不成比例的爪子,指向头顶,散发着森冷气息的黑色光球在掌中凝结。 “嗡——” 下一秒,所有人的视野都被白色填满。 尖锐的音爆声响了一瞬,紧接着,耳膜难以承担重负的蜂鸣声在观众的耳边作响,一道惊雷从塔顶直射而下,比路德维格还要粗的光柱瞬间将他完全笼罩。 直视这一幕的观众们只觉得头疼,现在他们看什么都像是曝光的胶片一般,只能看得白色的底色与模糊的轮廓,刚刚的 他们的耳边也彻底清净下来,在音爆的洗礼下,他们什么都听不见了。 如果这是麻瓜的赛事,霍格沃兹可能已经因为事故准备申请破产了,但巫师们解决问题的方法堪称简单粗暴,对于这种小伤,人均家庭魔咒熟手的他们只需要轻轻挥动魔杖,眼神和听力便会恢复过来,哪怕有生疏的,身边的观众也会给予及时的帮助。 他们反而更兴奋了,一个人一辈子也不一定能观看一次能够隔着屏幕伤害到观众席的比赛,望着此刻一片白的屏幕,纷纷与周围的人议论起来。 与观众席上的嘈杂不同,塔内一片寂静,塔底的路德维格连带地板已经被涌动的电光淹没,汤姆和玛格丽特也不见了踪影,被六边形巢穴填满的墙壁也在路德维格的反抗与这一击联手之下被摧毁殆尽。 忽然,齿轮转动的咔咔声响起,而观众面前的水幕也恢复了画面与声音。 跳跃着电光的“雷池”不断缩小, 目光聚集在水幕中央的路德维格身上,他全身焦黑,单膝跪在地上,弓着腰,一只胳膊撑着地面,胸膛剧烈起伏着,脊背迅速地低下又隆起,猩红的鲜血从焦黑的皮肤上渗出,凝成血滴,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他的另一根胳膊恢复了人类的模样,无力地耷拉在胸前,与它紧邻的翅膀被一枚银色的螺旋枪尖狠狠捅穿,将他牢牢地钉在了地上。 枪尖由两根螺旋的矛头组成,斜着插进地面,它还在缓缓旋转着想要深入地下,保留着从天而降的威势,一根矛头由很多块细小的碎片组成,在镌刻其上的魔纹帮助下,产生堪比自然雷霆的电光,另一根矛头也是银色,但是似乎是一体锻造而成,淡淡的银光笼罩在上面,倒是显得有些温和。 但路德维格与银光接触的变形身体却在飞快地退回人形,它对变形术似乎有很强的克制。 三面金灿灿的盾牌正重叠着漂浮在路德维格头顶,每一面盾牌上都雕刻着不同的花纹,共同点是,它们中央都破了一个边缘焦黑的大洞,最上面的盾牌上插满了匕首,但这三面盾牌也及时地阻挡住了纳尔逊的攻势,他甚至还趁着强光干扰选手视野时丢下了匕首。 汤姆正举着魔杖站在路德维格身旁,正是他在最后关头干扰了枪头的方向,以免它把路德维格笔直地钉在地上。 此刻他正在用一些简单的治疗魔法为路德维格处理伤势,虽然效果不怎么样,但是起码路德维格不再是一个血喷泉了。 “呼——” 路德维格颤抖着张开嘴,吐出一口黑烟,声音沙哑地说道,“谢谢……谢谢你们!” “虽然那个不存在的联盟被你搞破裂了,”汤姆耸耸肩膀,说道,“但是我并不希望我们在爬上去以后就剩下两个人了,万一被纳尔一打二,岂不是很尴尬?” “一打三岂不是更尴尬?”路德维格还有余力开玩笑,看样子伤的并不算太重,“咳咳,不过还是谢谢你们了!” 他握紧撑在地上的爪子,想把自己从枪尖上拔下来,但被他翅膀牵动的枪尖忽然爆发出一股强烈的电光,把他电得痉挛不止,汤姆摇摇头,走上前。 “忍着点儿。” “什么?” 只见汤姆举起魔杖,划过路德维格的翅膀,手起刀落,竟然在他那经历了轰炸、穿刺、点击都没有完全损坏的翅膀上割出一道细长的裂口,下一秒,残破的翼膜被分成两半,路德维格哀嚎一声,被身后的汤姆一脚踢倒,翅膀也成功地从枪尖上脱落。 路德维格扑倒在地上,转过头,怒视着汤姆。 “我怕触电,而且,你出来了,不是吗?” “……” “好吧,”汤姆耸耸肩,“告诉你个好消息,蜉蝣,就是那些小机器人被纳尔自己清理干净了,我不知道在到达塔顶之前,我们还得经历些什么,但是我想,我们不能放弃一个可以挡在前面的人。” 汤姆的笑容令人感到如沐春风,而他通过水幕传到观众耳中的话语也让他们交口称赞起来,纷纷做出“这才是三强争霸赛精神”、“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之类的表示。 “当然,我们终究是对手,”汤姆表情真诚地补充道,“但至少在到达塔顶前,我们并没有什么非要用魔杖指着对方的冲突……我想萨冈小姐也是这么认为的。” “嗯。”玛格丽特点了点头,她的身边飞着几架被混淆咒策反的蜉蝣,正在心疼地收起那三块盾。 “我会赔偿你的,萨冈,”路德维格面露愧疚,“我会把夺冠奖金赔给你!” “……” “……” 不光是汤姆和玛格丽特,连主席台上的西格蒙德都不知道路德维格这话该怎么接了,听着康斯坦丝“你这学生真可爱”的评论,他无奈地摇摇头,“康德这孩子打小就这样,很有信心。” “哈哈。”邓布利多笑了笑,“我觉得他夺冠的几率很大!” “起码我的学生有三分之二的概率获得奖金了。”康斯坦丝也打趣道。 “先不要讨论奖金了,你们看,康德先生看起来要反击了。” “我的超音蝠状态都很差,只能用魔法了。”只见路德维格用变回人类的那只手举起魔杖,在汤姆与玛格丽特的注视下,两只黝黑到发光的大蝗虫在他的面前缓缓出现,每一次施法都使他全身的肌肉出现电击般的疼痛,他捂着肋骨,瓮声瓮气地说道,“如果等会儿能恢复过来,我希望用拳头教会你的同学什么是尊重。” “哦,虫子,可真恶心。”汤姆后退了一步。 “你弄四个虫子出来要干什么呢?”玛格丽特问道,“我是说,它们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用。” “你们很快就能知道了,既然他在上面,我们就让他下来。” 路德维格的眼中写满了不服气,他操纵蝗虫开始啃食黑塔的地板,被蝗虫吞下的碎屑随即排出,凝聚成另一只虫子,每一只新生者都可以通过吞噬诞生新的后裔。 很快,黑塔的底层就挤满了跳来跳去的蝗虫。 “你在淦什么?!”感到浑身不自在的汤姆飞到空中,刚想骂他,就听到黑塔的塔基传来了不堪重负的呻吟,他把后半句咽了下去,问道,“为什么不早点儿用呢?” “抱歉,这招本来是要用来对付你们的。”路德维格面露歉意,事实上,他脸上的歉意就没有停过,“但是你们救了我……” 以几何倍数增长的虫群正沿着墙壁向上蔓延,黑色的砖石转化成石粉,又诞生出新的虫群,就像滚动的黑潮一般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咔咔咔——” 虫群很快啃出几个通向外界的洞,露出了风和日丽的天空。 令三人感到不安的是,齿轮的响声更大了。 “我们出去吧,”路德维格建议道,“不出意外,这座塔就要倒了。” “先走为敬。”汤姆一马当先地飞了出去,为了防止蝗虫掉到身上,他还给自己套了个玻璃罩子,“我希望你以后可以用点儿品味高些的魔法。” “这是黑魔法。”看台上,弗利维面色凝重地对一旁的麦格说道,“刚刚我就察觉到了,这个魔法有属于黑魔法的魔力与情绪。” “但是它看起来威力不大。” “如果任由它吃下去呢?你觉得需要多长时间,它就可以把整个世界吃干净呢?” “世界吃没吃干净我不知道,但是起码这座塔的地基已经被吃干净了。” “你小瞧纳尔逊了,”弗利维摇摇头,“你看看那些齿轮。”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三章 亚历山大! 塔基被啃断的黑塔变得倾斜,发出钢筋崩裂的呻吟,在重力的作用下缓缓倾斜,遮挡住身后的太阳,巨大的黑影笼罩三位勇士与远处的观众席。 阳光在弥漫的烟尘中穿行,在空中划出几条拉扯着塔身的线。 “咔咔咔……” “咔咔咔咔咔咔!” 紧接着,遍布塔身的齿轮同时飞快旋转起来,带动黑塔中的每一块砖块、每一根钢筋移动自己的位置。 密集的齿轮咬合声响彻黑湖上空,如同身处制造钟表的工厂之中。 倾斜的塔身旋转起来,但每一层旋转都存在速差,这导致黑塔的崩溃更快了,路德维格得意洋洋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幕,摧毁这样一座庞大的建筑令他感到满足。 汤姆察觉到了不对:“纳尔呢?他的房子塌了怎么没反应呢?” “可能是怕了。”路德维格耸耸肩,“毕竟他这种变形巫师没法当面接敌,现在壳子破了,当然不敢下来咯。” “是吗?”纳尔逊的声音在承载黑塔的平台上响起,传入三人的耳中。 “当然……嗯?” 路德维格想都没想就回答道,但他很快意识到了声音不对,转身望向缄口不言、已经做好迎敌准备的汤姆,他赶忙后退一步,回到了三人的防守圈中。 “以为这座塔是场地?”纳尔逊的笑声从云端传来,“不不不,这才是你们的敌人。” 齿轮的转速猛地加快,黑塔的崩溃也在一瞬间结束,它作为建筑的历史已经彻底成为过去,取而代之的如同巨龙一般盘桓在空中的黑色条带,它由无数块漆黑的大理石组成,转动的齿轮是它的筋肉,穿插的迷雾是它的血液,而云端的声音则是它的灵魂。 “吼!” 黑色的洪流张开并不存在的血盆大口,向基座上的三人扑来,灵巧得不像如此庞大的造物,它并没有什么巨龙的形状,只有一个锐利的尖角,就像最原始的攻城木一般,不需要多么精巧的结构,只要够大,便足以摧枯拉朽! 它的后半截隐藏在云雾之中,令人难以揣测大小,但仅此一击,却充满了毁灭万物的压迫感。 攻击离三人还远,但强烈的风压已经吹乱了他们的头发与衣服,勇士们难以想象,如果实打实地挨上一下,那么将会是怎样的后果。 路德维格缺乏面对巨物的经验,他只想着修复自己的蝠翼快点儿跑路。 玛格丽特那独特的“变形术”倒有一战之力,她变形出了数量庞大的持盾军阵,填满了整座平台,这也许可以有效防御,但似乎只能被动防御了。 “纳尔,不要忘了,我也会。” 汤姆看着左右两边不怎么中用的“队友”,摇了摇头,上前一步。 他举起魔杖,指向当头落下的黑色洪流。 “乌龙出洞。” 语气平淡,面色坦然地,一字一顿念出了咒语。 “乌龙出洞?他疯了?” 观众席上,斯莱特林们议论纷纷,乌龙出洞在学院中的流传度不算高,很多人都会这个魔咒,见识过魔咒效果的他们难以明白汤姆是基于怎样的动机选择了这么一个此时没什么用的咒语,想象那么一条小蛇面对如此挑战的画面,斯莱特林们真的是又哭又笑。 “那么一个小——” 阿尔法德的话被自己掐断在了嗓子眼,取而代之的是母鸡下蛋般“咯咯咯”的声音。 一片堪比塔盾大小的鳞片出现在汤姆的身后,在魔力的构筑下,一只巨大的蛇头出现在画面之中,占据了水幕的绝大部分面积。 观众们越过水幕,向头顶的场地望去,只见一条漆黑的巨蟒正从汤姆身后冲出,浑身蔓延着不详的黑烟,张开血盆大口冲着面前的敌人撕咬而去。 少有人有过过相隔百米看清一条蛇身上每一片鳞片的体验,但今天的观众们都见识到了,年轻的巫师很少有人懂得节约自己的魔力,但正是这种习惯,才让他们收获到了如此的视觉盛宴。 黑蟒携吞天之势冲向敌首,用身躯将那钢筋砖石组成的洪流紧紧缠绕,它的身体收紧,将砖块勒得崩裂四溅、将钢筋勒得蜷曲变形,而原本的黑塔也在做出自己的反抗,飞速旋转的齿轮犹如刀刃一般在黑蟒的身上切割着,不一会儿就将黑蟒切割到支离破碎,只剩下残破的皮肉与坚硬的骨架维持着它的形状。 但魔法造就的巨蟒并没有血肉,它也感受不到疼痛,当齿轮的锋刃刺进骨骼,它只会更加用力地勒紧身体,期望用骨头卡住那些飞速旋转的小东西。 被毁坏的躯体化成烟气,汇入笼罩巨蟒周身的黑烟当中,而这构成巨蟒的元素也在飞快地修补它的身体,双方陷入了拉锯战之中。 “汤姆,你果然明白了,大,就是好。” 高坐于云端王座之上的纳尔逊站起身,抽出魔杖,向脚下一指。 此刻的他像个孤家寡人一样,脚底下的塔跑了,只有一把凳子飘在空中,脚下的战况又异常激烈,砖石、钢铁与鳞片崩得到处都是,一时间竟难以下去。 “呵呵。”汤姆摇摇头,轻声说道,“是吗,你这还不够大。” 他环顾四周,路德维格身上的黑毛褪去,残破的翅膀已经修复完毕了,而玛格丽特的军阵也已经形成,虽然被他的黑蟒冲得东倒西歪,但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大碍。 “没错,我也觉得这不够大。”纳尔逊的声音中充满了认同,“你看看这个怎么样。” 话音刚落,被黑蟒纠缠的洪流便停止了扭动,任由黑蟒将其“绞死”,崩碎成细密的石屑,让巨蟒无处着力。 紧接着,无处不在的齿轮再次运转起来,纳尔逊的魔力随着身后的金色齿轮传导到平台的每一处,夹杂着金属碎渣的石屑纷纷聚合,凝成全新的形态——透镜、踏板、杠杆、螺栓、龙骨、弹簧…… 这些零件相比正常尺寸大了很多,但相比此刻的战斗却显得微不足道,汤姆不知道纳尔逊的意图,只好指挥自己的黑蟒尽力在空中扑腾着,希望能够起到阻挠纳尔逊的作用。 杂七杂八的零件聚拢在一起,拖着黑蟒向身后的云雾中退去,汤姆看了看身边依旧帮不上什么忙的两人,咬咬牙,指挥黑蟒冲入云雾,在接触云雾的瞬间,黑蟒的身上发出了“滋滋”的腐蚀声响,迷失雾中蕴含的魔力足以影响绝大多数魔法的传输。 汤姆揉了揉眼睛,恍惚中,他看到一只手捏住黑蟒的头,把它拽进了雾中! “这是什么?” “这是我的堡垒!” 纳尔逊自豪的声音响彻云霄,蒸汽喷吐的巨响从云雾后传来,几道粗大的蒸汽柱将薄弱的云雾吹得七零八落,在湖风的作用下,一个顶天立体的独臂巨人出现在汤姆眼前。 巨人的比例很不协调,但有一种独特的美感。 它的躯干占据了身体的一半长度,是一个上宽下窄、类似球体的结构,由金银相间的弧形金属板拼成,正中央有一块占据了躯干一半面积的透镜,幽蓝色的火焰在熔炉中熊熊燃烧,将周围的金属烧得通红,黑色的铆钉如同奖章一半遍布胸前,呈现出一种粗犷的工业感。 这是巨人行动的能量来源,狂躁不堪的厉火被反应炉限制在巨人体内,挥洒着它无穷无尽的热量,热量被简单的高炉转化为机械能,带动它全身的关节运动。 巨人的腿很短,三条底部装有履带的圆柱体就是它的腿了,尽管简陋,但足以将它稳定地支撑。 解构最复杂的是巨人的独臂,它的金属臂膀相比躯干有些纤细,三条刻满魔纹的细长杠杆被齿轮与管道连接在一起,通向手肘处的球形金属关节。 它的小臂异常粗大,被厚厚的装甲包裹,金属材质的伸缩管道遍布其上,传输着魔力与蒸汽,那一枚枚铆钉旁的限压阀正喷吐着炽热的蒸汽,它的胳膊积蓄着能量,巨大的手掌死死地捏住黑蟒的脑袋,任由它的尾巴在自己身体上抽打着,装甲但凡凹进去一点儿,就会有蜉蝣携带着齿轮从裸露在外的管道中飞出,顷刻间将伤势修复。 这是人类难以撼动的杰作,是魔法与机械的结合,是大中之大,多外之多,是纳尔逊三年间材料、知识与时间的积累,尽管缺少一只胳膊与绝大多数预设的功能,但它的登场还是令纳尔逊感到无限的满足。 巨人的头顶有一个扁平的圆柱形平台,一枚圆形的透镜点缀在正中,而顶部裸露的齿轮与杠杆并没有运动,它似乎只是在睡梦中抓住了黑蟒,但并未真正醒来。 干瘪的管道、停顿的齿轮、闪烁的高炉…… 纳尔逊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浪漫过。 见到巨人的瞬间,玛格丽特与路德维格动了起来,尽管震撼于它的庞大,但他们始终牢记着自己取胜的决心。 军阵中,数不清的兵刃与魔咒向高炉飞射而去,玛格丽特很快找到了它的“弱点”,对于绝大多数机械造物而言,露露在外的动力源确实是它们的阿基琉斯之踵,甚至把弱点放在外面本就是很自大的行为,但在魔法的保护下,这种斩首行动还能奏效吗? 答案是不能,在攻击还有数十米的距离时,体外的管道瞬间打开,数不清的蜉蝣从其中飞出,用它们的激光将靠近的攻击摧毁殆尽,对于那些难以抵御的魔法,更有结构简单的银球射出,吃下致命的攻击,它们的残骸会被迅速回收,这些看似强大的魔法甚至连让纳尔逊亏钱都做不到。 “这是什么?”汤姆再次问道,黑蟒仍在剧烈挣扎中,与一动不动的巨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它叫亚历山大!” 纳尔逊的声音中满是狂热,他已经有很久没有这么失态过了,这正是崇尚阵地战的他心中的终极兵器! 三年时间,纳尔逊把别人喝咖啡的时间都用来制造小球,即便有纽蒙迦德的魔法工厂帮助,他也只能搭建出大致的结构,他也数不清自己储存了多少齿轮、杠杆与活塞,他也记不清楚自己想在亚历山大庞大的身躯中塞下什么魔法。 胸口的高炉中是永不熄灭的厉火,管道中将要填充的是迷失雾凝聚成的血液,它的每一颗细胞都是纳尔逊亲手打造的金属球,体内有纳尔逊用随身的设备搭建出的“蜉蝣工厂”,完工后的亚历山大可以无限地修复与增值,哪怕纳尔逊死了,它也能够在世界上游荡下去,完成那些他想要完成的事情。 “我找不到任何一个伟大的名字能够配得上它,亚历山大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选择,汤姆,这就是我的魔法!” 随着纳尔逊的自述,一根锋利的指针从云端落下,带着它背后的巨大齿轮径直插到亚历山大的头顶,仿佛为它戴上了一顶造型独特的皇冠。 “来吧!攻陷它,打败我!” 纳尔逊端坐在指针状的高背椅上,身后的齿轮开始缓缓转动,迸发出强烈的辉光,从亚历山大头顶伸出的齿轮与它紧紧咬合,尽管受到莫大的阻力,金色齿轮还是坚定地按照原本的频率转动着,将自己的动力导向亚历山大全身。 “嗡——” 亚历山大头顶的头顶闪烁着亮起,探照灯般地击穿了面前所有的阻隔,魔纹忽明忽暗,它胸口的高炉中,厉火仿佛受到刺激一般猛然爆发,灼热的蒸汽从亚历山大身体的每处缝隙中喷出。 “砰砰砰!” 活塞统一的运动形成了击鼓般宏大的心跳声,齿轮的转动声在身体中响起,裸露在外的管道很快变得干瘪,令齿轮的响动变得干涩起来。 “它还需要最后的血液。” 纳尔逊端坐亚历山大头顶,举起魔杖。 空中的云雾与看不见的水汽如同漩涡般向他汇聚而来,涌入脚下的管道入口,魔杖中涌出的迷失雾疯狂灌入。 “哧——” 蒸汽喷涌,亚历山大的手指弯曲。 正文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一拳 金属的五指攥成拳头,指节间迸发出炽热的蒸汽,在巨力的挤压下,黑蟒的巨大头颅缓缓变形,骨头的崩碎声与金属摩擦的响声交错响起,如同后现代的金属摇滚一般,为这场凝固画面中的角力谱写出一曲雄健的背景音乐。 熔炉中的活塞与杠杆彼此碰撞,粗糙的结构发出富有节奏感的敲击声,这是属于人类最早的音乐形式,砰砰作响,犹如战鼓一般令人热血沸腾。 而喷涌的蒸汽如同激昂的小号一般,为战斗平添了一份明快。 汤姆维持着黑蟒的形态,一边抵御着亚历山大手掌中传来的巨力,一边操纵着黑蟒的身体缠绕上它的手臂,光滑、坚硬又锋利的鳞片在手臂上游走,留下一道道狰狞的划痕,但它们很快被飞来的蜉蝣修复,两方很快陷入僵持。 亚历山大缺失的右臂为这幅画面平添了一份遗憾,倘若它的右臂高高举起,手中握有一杆放大版的光枪,那应该是怎样一幅的堪称神迹的史诗剪影! 观众们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眼睛都不敢眨,生怕错过了什么决定战局的精彩镜头。 黑蟒渐渐难以抵御源源不断的巨力,它原本棱角分明的头颅已经变得扁平,头部的鳞片脱落了大半,露出黑烟缭绕的内核,那些逸散的黑烟又重新涌入它的身躯,修复着伤势。 但汤姆仓促的魔法终究难以抵御纳尔逊三年的努力,终于,亚历山大五指合拢。 “砰!” 黑蟒的头颅彻底崩碎,尽管它的躯体仍按照预先的设定缠绕在亚历山大臂上,但所有人都明白,大势已去,这场角力终究分出了胜负。 遍布手臂的管道上,用来排气的限压阀被内部的气压尽数冲开,巨蟒残存的身体在高温的炙烤下现出原形,被高温蒸汽撕扯得支离破碎。 亚历山大灵巧地活动着它的指头,最终将臂膀高高抬起,关节处露出飞速旋转的齿轮,金属的装甲被内部的高温烧得通红,在它的周身,雷霆的光芒闪烁,积蓄着能量,它的大手紧紧握成拳头,装甲在变形术的控制下翻转变形,五指逐渐合拢成一枚黝黑发亮的铁球,狰狞的尖刺从周边冒出。 它调整了方向,将拳头对准脚下的三人。 肘部的排气管中喷吐出蓝色的火焰,这一拳尚未挥出,便给人一种毁天灭地的气魄。 汤姆操控着不成样子的黑烟缠绕着拳头,尝试给它来点儿阻碍,一边扭过头,大声吼道: “你们两个来点儿作用啊!” 说罢,他转过头,面色凝重地面对缓缓落下的拳头。 受到庞大身躯的限制,亚历山大挥拳的初速度极慢,但加速度快得离谱,管道中压缩的气体在厉火的烘烤下猛然爆裂,纳尔逊竟然点燃了空气,将这份爆炸作为助推拳头的能量。 “轰!” 从开始挥拳到拳头落地指用了一瞬间,视力再敏锐的人也难以察觉这快到极致的速度,被众多魔法保护而浮空的平台猛地下沉了数米,下一秒,蛛网般细密的放射状裂痕布满了整个平台,高耸入云的巨人俯身下视,将凶悍的铁拳狠狠凿入地下。 汤姆的黑烟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阻挠的作用,只是如同绶带一般悬停在巨人的肩膀处。 此时,被亚历山大挥拳撕裂的云雾与空气才显露出裂痕,地面上这才扬起漫天的沙尘,破空声与砸地的巨响这才传入观众的耳中。 “咔咔……” 巨人直起腰,冷漠的独眼俯视着脚下不知死活的三位挑战者。 它腰间的阀门打开,喷出蒸汽将周围的烟尘吹散,被击中的地面映入观众眼帘。 残破不堪的平台仿佛刚刚受过了什么天灾的洗礼,满地都是散落的砖块与金属士兵的残肢破甲,而站在原地的三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咳咳……” 第一个出现的竟然是路德维格,他用蝠翼将自己全身包裹,仗着身体小巨人数倍,硬挺下了这次攻击,他的模样凄惨极了,沾满灰尘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一道贯穿伤出现在他的腹部,路德维格终究还是没有逃过铁拳上尖刺的袭击,他用手捂着肚子,鲜血汨汨流淌,很快染红了地面。 而他引以为豪的翅膀却如同被小孩子坐过的玩偶一般,骨架断成数节,只靠翼膜连接,维持着基本的形状。 路德维格握着魔杖的右手痉挛着弓成鸡爪形,几乎要拿不稳自己的魔杖,即便如此,他还是用颤抖的胳膊举起魔杖,指向了亚历山大头顶指针般的王座。 “很勇敢,值得尊敬,”纳尔逊操纵着亚历山大微微躬身,“但足够愚蠢。” “呵——”路德维格用沾满鲜血的手掌抹了抹被秽物覆盖的脸,鲜血混着尘土更加肮胀了,但他虚弱却坚毅的面孔却依旧坚定地显露出来。 “我是路德维格·康德。” 路德维格的声音细如蚊蝇,但水幕的收音依旧将它完整地送到了观众耳边,甚至为了听清他说什么,纳尔逊也降低了亚历山大的功率,齿轮、活塞与蒸汽的响声消了不少。 “很抱歉在这样的场合认识你,康德先生。”纳尔逊经由亚历山大传来的声音染上了一丝金属质感,真的如同亚历山大在说话一般。 “实不相瞒,德姆斯特朗的校风并不好。” 听到这句话,主席台上的西格蒙德脸都绿了。 见到亚历山大功率降低,陷入了半待机的状态,路德维格的眼底流露出一丝喜色,但他很快将表情掩入血污之中,继续说道:“我来自鲁尔区,那里是麻瓜们挖煤炼铁的地方,而那里出身的巫师,即便是纯血,也是泥腿子中的泥腿子,像我这样的人,只配在挨打与挨揍中感受那些我从来都没有机会接触的魔法。” 观众席上,一位头发花白的谢顶老人摘下崭新的帽子,用手捂住了眼睛,他是路德维格的爷爷,在德姆斯特朗的邀请下来霍格沃兹观看孙子的比赛,他黝黑的手背上布满老茧与皱纹,如旱季的河床一般,但这只手很快变得湿润,周围的德姆斯特朗学生想要安慰却不敢靠近这位无声啜泣的老人。 “但我从不厌恶自己的出身,”路德维格抬起头,望着神明般的巨人认真说道,“我有一些家乡来的同学,他们也经常受欺负,或许因为我是同龄人中最高大的,又或许是因为我是唯一敢于反抗的,他们在受欺负的时候总喜欢躲在我的身后。” 纳尔逊没有说话,巨人的独眼闪烁着,似乎在思考。 “呵呵,”路德维格咧开嘴笑了笑,“就连三强争霸赛报名的时候,我也得为我的朋友去挑战那些我完全不了解的、甚至可能无法战胜的对手,比如你们两个。” “你讨厌吗?” “我享受,”路德维格摇摇头,“我从小与祖父一起生活,他为我倾注了一切,尽管他可能不是一个高明的巫师,但他永远把最好的东西留给我,从我出生到现在,他唯一的一套新衣服就是我成为勇士后,学校请他观赛时给他买的,我梦想着成为一个他那样的人,所以我哪怕一直挨打,一直挨揍,从一年级被打到了六年级,但我永远选择站在前面!我身后的人越来越多,但我做的一点儿没有爷爷好。” 路德维格的爷爷肩膀耸动得更剧烈了,周围的学生们纷纷聚笼在了他的身边。 在纳尔逊与路德维格谈话的过程中,水幕的镜头快速前进,靠近了亚历山大悬在半空的拳头。 只见一个个舍弃了盾牌的金属士兵正如同江湖传说中落水的蚁群一般紧紧抱成一团,组成了一个看起来有些恶心的球,它们紧紧抓住亚历山大手上的尖刺,甚至任由尖刺刺穿身体,也要将自己固定在那里。 士兵们井然有序地搭成人梯,“球”一层层散开,露出了被包裹其中的汤姆与玛格丽特,他们弓着身子,在由士兵组成的路径上飞速穿行,很快跳到了亚历山大的手背上。 亚历山大的头部传来一阵剧烈的排气声,巨人似乎一直在回味路德维格的话语,终于,纳尔逊长叹一声,憋出来一句,“那我们还是挺像的。” “我可没有你……这么离谱。” 路德维格全身的血污都凝固了,伤势也在超音蝠的体质下迅速恢复,看到已经跑到亚历山大手臂上的两人,他握住魔杖的手不再痉挛,目光愈发坚定,“但我很幸运,入学的时候获得了一只强大的伙伴,在魔法方面也有点儿小能力,虽然微不足道,但是只要你不彻底击倒我,我始终还能站起来。” 汤姆的偷鸡行动非常成功,他和玛格丽特已经冲到了亚历山大的大臂,正在沿着螺旋状的金属管道周围那些裸露的结构向上攀爬。 “你很好。”纳尔逊夸赞道,“可惜我的亚历山大现在只有一只手,不然我一定要为你鼓掌。” “我可能担不起它的掌声。” 路德维格心道:“还好不能鼓掌,不然他俩指定掉下来,我说这么多岂不是白费了?” “我从未见过如此壮观的魔法造物,”他的语气中满是赞美,“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看到完整的它?” “会有的。”纳尔逊回答道,紧接着说了一句令路德维格有些茫然的话,“所以,你是T,是吗?” “什么?‘T’是什么?” “我是说,你负责吸引仇恨,或者,吸引我的注意,”纳尔逊解释道,“然后让他们两个抄小道靠近我?不得不说,你们的分工确实很合理,而且能在拳头落下去的时候就想到这种战术,真令我感到震惊。” 从亚历山大体内传出的纳尔逊的声音里可没有一点儿震惊,他甚至评论道:“确实,汤姆的魔法最迅捷也最强大,最适合弓箭,萨冈小姐集控制、防御与干扰与一体,可能没法切实对亚历山大造成伤害,但是再好不过的辅助了。” “……” 眼见计划败露,路德维格挥舞魔杖,在爆炸中残存的虫群向亚历山大脚下冲去,但却被高温蒸汽阻隔在外。 他的翅膀大大张开,口中发出无声的尖啸,音波向四周席卷而去,将缓步靠近他的蜉蝣冲击得七零八落。 “你知道什么是变形术吗?”纳尔逊自问自答,“当然,能够变来变去的就是变形术,你们难道觉得我是傻子吗?变形一个傻大个出来让你们欺负?” “难道……”路德维格心中一凛,用尖锐的嗓音向空中大喊,“小心!” 汤姆和玛格丽特早早做好了准备,路德维格话音刚落,亚历山大的大臂上除了三根长杆的骨架外,其他部分都开始扭转变化起来。 “不多的大是孤独的,不大的多是渺小的,而亚历山大,可不止是大而已。” 一块块齿轮、零件从亚历山大的大臂上脱落,在空中形成一只只形状各异的蜉蝣,它们围绕在胳膊周围,飞快列队,抬眼就是一轮齐射。 数块暗藏锋刃的银色盾牌环绕着汤姆与玛格丽特废物,在蜉蝣的阵列中七进七出,如入无人之境。 但他俩的脚步还是被阻隔了,望着周围越来越多几乎形成一面墙的蜉蝣,汤姆的面色凝重起来,如果不快点儿突破,他们很快就会再次陷入之前面对无穷无尽敌人的怪圈。 见状,路德维格大喊一声,顶着蜉蝣的齐射冲向他们,在临近汤姆时,他先是用魔杖指向两人,一面吸收声波的屏障出现在他们身边,紧接着,他张大嘴巴,从喉咙中呕出鲜血。 汤姆和玛格丽特听不到他发出了什么声音,只看到周围的蜉蝣如同下饺子一般跌落下去。 路德维格挥舞残破不堪的翅膀,在身后荡出一阵狂风,他抓住汤姆和玛格丽特的胳膊,不顾伤口中崩出的鲜血,直挺挺地向着亚历山大头顶的金色齿轮飞去。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五章 亚 历 山 大 绝 境 战 路德维格穿越枪林弹雨,把自己甩向了亚历山大的头顶,而他自己那支离破碎的翅膀也已经维持不了他的飞行,在用最后一丝力气将两人放回地上后,他彻底失去了平衡,在惯性的驱动下向指针王座飞去。 他的眼中出现了纳尔逊熟悉的金发,已经嘴角的一丝笑意。 “测试果然可以暴露很多问题,看样子头部的防御还是不够。” 纳尔逊用手撑着扶手,从王座上站起身,他的左手握着魔杖,在空中挽出一朵花,亚历山大的头顶很快被迷失雾笼罩。 他伸出虚握的右手,一抹电光从亚历山大脚下窜上天空,射入了他的手中。 纳尔逊活动者肩膀,迷失雾涌入手中,凝成了双尖长枪的枪柄,他举起长枪,指向对面的三人。 “来吧。” 路德维格闭上眼睛,冲向纳尔逊,但后腰突然传来一股拉力却让他睁开眼睛,转过头,看到汤姆正握着一条漆黑的锁链将自己拽住,拉扯了回去。 “他准备太久了,我们可不能少了你。”汤姆微笑着拍了拍路德维格的肩膀,从口袋中掏出一瓶白鲜,“趁着现在恢复恢复吧,等你好了再来帮我们,对了,省着点儿用。” “你不可或缺。”玛格丽特嗯了一声,“勇士不能掉队。” “嗯!”路德维格用力地点了点头,颤抖着用双手拧开了白鲜的盖子。 救援路德维格花费了太多时间,导致汤姆失去了抢攻的机会,迷失雾很快蔓延到他们面前,刚好把路德维格排除在外。 路德维格咽了口唾沫,望着眼前鼓动的雾墙,无数的面孔从雾气中探出又被苍白的手捉回,显然里面藏着极大的凶险,他不由得担忧起另外两位勇士。 “准备好了再进来,”纳尔逊的声音从迷雾中传出,“我可不想趁人之危。” …… 迷失雾中,汤姆和玛格丽特保持着两米的距离,向着王座的方向摸索着前行,这恰好是他们能够彼此看清又可以彼此援护的最远距离,两人举着魔杖,做足了准备。 三面银色的盾牌环绕着两人飞行,一张隐藏在暗处的绳网随时待命,汤姆唤出了一条条小蛇,游曳在地板上,寻找纳尔逊的身影。 “铛!” 汤姆猛地扭过头,望向玛格丽特的身后,闪烁着电光的枪尖从迷雾中猛地戳出,被玛格丽特回援的银盾堪堪挡住,但枪尖上消解变形术的银辉还是令银盾迅速融化。 汤姆反手就是一道障碍咒射向枪尖后方,但却打到了空处,纳尔逊一击不中,已经迅速远遁。 “真快!”汤姆咬了咬牙,回头喊道,“康德,你刚刚看到纳尔的时候,他穿外套了吗?” “我——没——注——意——” 路德维格扯着喉咙喊道。 “来点儿作用啊……” 汤姆暗骂一声,继续向着纳尔逊的方向坚定,一边清理路上的蜉蝣。 “趴下!” 玛格丽特忽然喊了一声,汤姆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喊,但仍本能地伏下了身子,只见枪尖从他面前的迷失雾中刺出,扑了个空,旋转的刀盾霎那间冲向枪尖,这次似乎击中了,刀刃刺入肉体的闷响从迷雾中传来。 “滴滴答答……” 这是鲜血滴落的声音,汤姆的表情有些焦急,但还是维持着刚刚的速度,继续向前,直到他的脚踩入了地上的一滩水中。 他回过头,发现玛格丽特已经掉队了。 在与他三米之隔的地方,一双用白雾凝成的手正缓缓地掩住了玛格丽特的眼睛。 “我明白你的视力为什么不好,萨冈小姐,”纳尔逊在她的耳畔低语,“你不是看不清,你只是想看的更清楚,既然想法都能成真,能不能看清表象又有什么区别呢?” 玛格丽特愣住了,双手无力地垂在体侧,只有最后的理智维持着她握住魔杖的动作。 一面迷失雾凝成的厚重墙壁从玛格丽特身后靠近,那细小的面孔中满是对死亡的不甘与对记忆的留恋,白雾凝成的手一只一只从雾墙中探出,它们或是拥抱,或是拖拽,一点点地拉近玛格丽特与墙壁的距离。 “你的变形术,是混淆咒吧?”纳尔逊轻声问道,“不,你的所有魔法,都是混淆咒。” 玛格丽特瞪大眼睛,眼前迷失雾的重影令她感到头晕目眩。 “欺骗砖石,令它们自以为是士兵,欺骗发丝,令它们自以为是刀刃,欺骗敌人,令它们自以为失败,欺骗魔杖,让它以为你释放了正确的魔咒,”纳尔逊赞叹道,“不得不说,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不讲道理的魔法,哪怕你没有刻意使用它,但我那天真的差点答应你的邀请了呢。” “我……” 此刻的玛格丽特已经被迷失雾中伸出的手完全覆盖,而稀薄的雾气正随着纳尔逊的声音从她的耳朵、鼻子与嘴巴侵入身体。 “但你害怕它,所以你选择三缄其口,你甚至少与人讲话,”被迷失雾中的碎片记忆扰乱心智的玛格丽特只觉得纳尔逊的声音又温柔又充满蛊惑,令她不由得产生认同,“你怕它,就像……你怕我一样。” “我不怕——” “玛格丽特,你怕我吗?” 主席台上,注意到这一幕的邓布利多皱起眉头,伸出一只手,虚握着抵住鼻子,他的目光在观众席上巡视着,似乎在寻找某个熟悉的身影。 “威尔特宁在搞什么鬼?”康斯坦丝的脸色同样凝重,“这也是你教他的?” “不是,但这两个东西组合在一起……” 他摇摇头,沉默不语。 “玛格丽特,不要怕。”纳尔逊鼓励道,“我有什么好怕的,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值得畏惧。” 早在报名三强争霸赛时,纳尔逊就已经察觉到了玛格丽特魔法的异样,当天晚上,他就向在法国出差的曾经的下属寻求了帮助,由于提出了换人去南极科考的条件,回信很快,在加隆的帮助下,一份从圣皮内尔魔法精神医院寄来的病例将玛格丽特如同解剖一般呈现在了纳尔逊面前。 一位一度被认为可能是哑炮或者默然者的年轻女巫,在接受了尼可·勒梅为期三年的调理后,终于能够成功释放魔法,她从小就有不可控的混淆他人的能力,但这也使得她难以使用其他魔法,另外,无时不刻释放的魔力使得她的发育慢于常人,并且身体与魔力都异常虚弱,尤其是精神,她的精气神几乎要被终日运转的混淆咒榨干了,而这种情况在她有意识对抗自己的这种能力时变得愈发严重。 “所有人都说你是异类,连你最尊敬的尼可·勒梅都把对你的帮助称为‘治疗’,但你真的得病了吗?难道和别人不同的就是异类吗?” “我是异类,我得病了,需要治疗……” “你的弟弟每天都在因支持你而在布斯巴顿被别人欺负,”白雾已经将玛格丽特拉近身后的雾墙之中,一道道纯洁无暇的枷锁将她捆得严严实实,“如果他们真的可以‘治好’你,那么他们为什么会怕你呢?” “是的,我不是病人……” 玛格丽特的呼吸逐渐平稳,紧绷的表情也放松下来,露出一张哭丧着脸的面孔,有些人就是这样,如果什么表情都不做,看起来就和哭一样。 “不!怪物!” 迷失雾中蕴含着所有死者曾经的记忆,一句话与玛格丽特的逆鳞重合,她的情绪忽然变得不稳定,雾墙终于找到机会,侵入了她的精神,把她的意识拉入了迷离幻境之中。 “我!” 她大口地呼吸着空气,望着周围摩天大楼林立的纯白世界,茫然地抬起双手。 “抱歉,萨冈小姐,”纳尔逊站在她的面前,笑着说道,“你太难缠了,我只能把你骗进这里,不过放心,迷离幻境中的魔力和外面不同,你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景色飞快转换,玛格丽特出现在了身旁大楼顶楼的一间房间中。 纳尔逊站在门外,轻声说道,“睡一觉吧,等醒来,你会觉得很精神的。” 在观众们看来,玛格丽特整个人被白雾吞噬,然后莫名其妙地低着头走了出来,就在他们以为纳尔逊的魔法失效了的时候,玛格丽特忽然抬起头,她的双眼中涌动着纯白的浪涛,然后举起魔杖,一枚枚自行旋转的利刃自虚空中诞生,一位位纯白的士兵握着各式的武器从雾墙中走出。 难道玛格丽特要反击了? 所有人都这样以为,她也确实这么干了,但她却是在无差别地攻击所有能攻击到的人。 士兵们冲入迷雾,肆意破坏,而飞速旋转的刀刃则在空中飞来飞去,径直撞上了汤姆的后背,幸好被屏障挡下,否则可能已经光荣了。 “萨冈小姐!萨冈!”汤姆转过头,“你又是怎么回事?!” 回应他的是暴露位置后接连袭来的锋刃。 玛格丽特无意识的攻击缺少了她的限制,锋刃变得坚不可摧,堪称削铁如泥,纳尔逊的财产也糟了重。 “唉……我太难了。”汤姆叹了口气,闪身向前,躲避攻击。 “我来了!”路德维格的声音从汤姆身后响起。 “你可算来了。”汤姆抽空回了一句,“你晚点儿来就可以领抚恤金了。” 既要抵御玛格丽特无差别的攻击,又要寻找纳尔逊的方向,还要回头和路德维格搭话,这让汤姆感到异常疲惫。 “风!” 路德维格用与超音蝠合体后独有的声音尖啸道,紧接着,一股裹挟着音波的飓风从汤姆身后袭来,缺少维护的迷失雾变得稀薄,逐渐消散,周围的景象也变得清晰起来。 迷雾散去,显露出傲立中央的纳尔逊的身影。 他拎着光枪,似乎维持这个动作已经很久了。 他穿着一件袖口沾着油污的衬衫和一条洗了很多遍的工装裤,踩着一双高帮龙皮靴,把裤腿收进靴子里,汤姆甚至可以想象出他穿着这一身衣服一点点组装那些齿轮、赋予每一架蜉蝣灵智的场景。 拎着光枪的右手被齿轮拼成的“铠甲”覆盖,那没有一点儿防护能力的结构并不能称作真正的铠甲,齿轮飞速转动着,牵动着传动轴抬起长枪,仿佛生长在体外的肌肉一般。 一枚红色的透镜漂浮在他的右眼前,纳尔逊闭上左眼,身体斜倾后仰,摆出标准的投标枪姿势。 每一枚齿轮都绽放出惊人的光芒,它们的转速甚至超过了肉眼观测的极限,只看到一枚枚圆盘坐落在纳尔逊胳膊周围,魔力从他肩部的齿轮向上传导,当一枚齿轮熄灭并停止旋转时,下一枚齿轮便会承接它的能量,魔力在几秒钟内被传导到纳尔逊腕部。 汤姆举起魔杖,疯狂挥舞,一道道威力强劲的魔咒不要钱一般向纳尔逊冲去,但光枪的威势太甚,本就能阻碍魔法的前进,更不要说无穷无尽的蜉蝣连成铁壁伫立在纳尔逊面前。 下一秒,破风声与一道光划过汤姆耳边,他的耳朵甚至被疾风划破了一道口子。 但汤姆根本来不及查看自己的伤口,他惊骇地扭过头,路德维格的脸上依旧是那副自信满满的笑容,他张开双翼,紧握魔咒,向前飞扑,准备驰援战局,但一并光枪却从他的右胸穿胸而过,将他牢牢钉在地上。 一枚枪尖的电光将他全身麻痹,而另一枚枪尖上散发的银辉从他的胸口开始溶解变形,他的翅膀变得干瘪,逐渐向体内收缩,獠牙红眼等不属于人类的特征也逐渐淡化。 他的表情并没有任何变化,但这笑容挂在他人类的面孔下却显得又悲切又尴尬,他的喉咙忽然动了动,紧接着,干呕声传来,但吐出的并不是血,而是一只绿油油的蛤蟆。 它抬起头,看了看被钉在地上的路德维格,伸出舌头,戳了戳他的脚腕,紧接着,蹦跶着藏进了尚未完全消散的迷雾之中。 纳尔逊深呼一口气,遍布右臂的齿轮一枚枚地脱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现在,就剩我们了。”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六章 短兵相接 “我等你等了很久了。” 纳尔逊抬起左臂,魔杖直指汤姆,清风吹起他半长的头发,稀薄的迷失雾环绕在身体周围,阳光被雾气切割成不规则的色块,落到他的身上,留下一道道明亮的光斑。 “我路上可没停。” 而汤姆整理了一番仪容,左手背在身后,右手以骑士举剑的姿势将魔杖举到胸前。 “不,你停了,你甚至在门口等了等,”纳尔逊摇摇头,手腕一抖,一道赤红色的光束冲着汤姆的胸口射去,“你让我等得太久了。” “我倒是觉得你和他们玩得不亦乐乎,”汤姆侧过身体,魔杖轻轻一歪,红色的光束某个突然出现在空中的透明物体折射,偏向了一边,“但是纳尔,你不该下那么重的手。” “嗖——” 魔咒飞向汤姆身后,击中了什么东西,下一秒,一根粗壮的黑色魔杖打着旋、划出了一道优美的抛物线,从后方向汤姆飞来。 他反手一把抓住了飞来的魔杖,背后不断抽搐的路德维格发出哼哼唧唧的呻吟,汤姆顺手把魔杖揣进口袋,头也不回得喊道,“抱歉,康德,我不是有意的。” “哼哼哼……” “看样子他原谅你了。” 纳尔逊歪了歪头,躲过了丧失理智的玛格丽特操纵的飞刃,同时后跳一步,躲过了从脚下袭来的碧绿小蛇,并一脚踩住了它的尾巴,小蛇似乎还没满月就出来干活了,圆鼓鼓的脑袋晕头转向地在鞋子上蹭来蹭去,米粒大小的毒牙划拉着坚固的龙皮,很快就把自己的牙磨平了。 “除你武器!” 纳尔逊一脚踢开磨牙的小蛇,指着汤姆大喊道。 紧接着,一道幽蓝色的电光从魔杖中喷出,冲着汤姆疾射而去。 “搞偷袭是吧?”汤姆用铁甲咒抵御住纳尔逊的攻击,迅速地还以颜色,“阿瓦达啃大瓜!” 一道黑光从杖尖窜出,直扑纳尔逊的面门。 两人在亚历山大头顶的场地上绕着圈圈,站在一起,释放魔咒的频率越来越快,各色的光束在空中相撞,迸发出绚烂的烟花。 尽管纳尔逊的每一道魔咒都是“除你武器”,汤姆的每一道魔咒都是“阿瓦达啃大瓜”,但他们使用的魔咒几乎都是不重样的。 脚下的地面微微晃动着,亚历山大的左臂依旧在与汤姆唤出的黑蟒缠斗着,在汤姆不需要分心思考怎么突破到纳尔逊面前后,黑蟒终于不用再从事它不擅长的控制工作了。 它的身体在每一轮蜉蝣的攻击下都会迅速崩溃,但逸散的黑烟中却会很快诞生出新的个体,随着战斗的进行,黑蟒分裂成两条大只的,剩余的黑烟化作一条条细小的毒蛇,钻入那些坐落在管道上破口,侵入亚历山大体内,尽管管道中的灼热蒸汽在一瞬间就击溃了它们,但它们的躯体都可以在很快的时间内得到补充,一时之间竟与独臂的亚历山大打得难舍难分。 亚历山大只好解放了更多的功能,它庞大躯体上的部分螺栓脱落,将周围的空气风卷残云般吸入体内,高炉中的厉火在得到更多燃料后燃烧得更剧烈了,汹涌的热能顺着管道传导进右臂,把它的骨骼和装甲烤得通红,触碰到机体的蛇群冒出青烟,发出“滋滋啦啦”的烤肉声,很快失去形体,重新凝成黑烟,而管道中的迷失雾则抓紧机会吞噬着这些失去实体的残骸,配合着体外的蜉蝣绞杀着这些烦人的东西。 在汤姆操控下的黑烟似乎拥有着远超他人预料的智慧,它不再执着于形体,反而彻底放弃大蛇,统统散成黑烟,涌入管道中,争夺着亚历山大体内的交通要道。 尽管纳尔逊为亚历山大设计了严密的防御,但仓促变形的未完成躯体仍旧存在诸多漏洞,而自行运转的魔法逻辑也难以处理这种不在预设方案中的突发事件,还是有一些黑烟顺着管道冲到了亚历山大头部,刚刚的小绿蛇就是其中之一。 现在,亚历山大头顶的平台上,一缕缕黑烟正挤过装甲的缝隙升腾而起,与漂浮在空中的迷失雾搅在一起,边界处呈现出一模精致的灰色。 纳尔逊和汤姆游走在灰色的背景中,一边向对方发射魔咒,一边躲避或抵御着玛格丽特无差别的攻击。 而她制造出的那些金属士兵们却体验了一把出师未捷身先死的遗憾,还没来得及发挥什么作用就因为主人的失利宕机在原地,纳尔逊和汤姆不止是借着它们的身躯躲避对方的魔咒,他们几乎同时打起了士兵控制劝的主义。 每当汤姆经过一位金属士兵,他的脚下便会生出一条条颜色鲜艳的毒蛇,借着汤姆身体的遮挡迅速钻进士兵的身体。 汤姆的眼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变成了猩红色,表情冷漠,动作精密,但眼神狂热。 纳尔逊并没有看到小蛇的出现,只是注意到了汤姆眼睛,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 经过士兵时,他也没有闲着,细小的齿轮滚动着嵌进士兵的关节,本就因狂风而变得稀薄的迷失雾则是从士兵头顶盔甲的缝隙中侵入。 不一会儿,两人就在平台上转了一圈。 纳尔逊再次来到了王座前方,被两个执剑士兵夹在中间。 “纳尔!”汤姆躲在一位持盾的士兵身后,忽然喊道,“除你武器!” 纳尔逊愣了愣,这汤姆怎么抢了自己的台词,但汤姆并没有射出魔咒,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纳尔逊身后的执剑士兵那空洞的头盔下忽然亮起两点猩红的光芒,利落出剑,瞬间捅穿了他的胸膛。 而汤姆身前的持盾士兵的体内也响起齿轮的咬合声,他的头盔下是一团看不透的迷雾,紧接着,他的关节向相反的方向扭去,粗壮的臂膀紧紧地抱住汤姆,脑袋也扭转了一百八十度,迷雾的面庞紧紧盯着汤姆,迷失雾从头盔中涌出,罩向汤姆的面门。 望着这一幕,低下头看了看戳出胸口的剑尖,纳尔逊挑了挑眉毛,竟然笑了起来。 “咳咳,”在持盾士兵的巨力拥抱下,汤姆肺里的空气被一点点挤出,他的呼吸变得困难,脸也涨得通红,与纳尔逊一样的是,他也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笑容,“我就知道……” 纳尔逊向前一扑,整个人从剑上滑落,被撕裂的衬衫露出下面的躯体,一道狰狞的贯穿伤赫然出现,连观众席上的人们都心头一紧。 “纳尔逊不会被汤姆捅死了吧?”阿尔法德大惊小怪地叫道。 “不会……吧?”沃尔布加罕见地没有揍自己的弟弟,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水幕,“毕竟纳尔逊也避开了那个德姆斯特朗人的左胸,汤姆没道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没有什么底气。 主席台上的巫师们倒是不怎么担心,见惯大风大浪的他们至少知道,一个被捅穿胸口的人在利器被拔出后是会喷血的,更不可能笑,而纳尔逊的衬衫虽然破了,但只是有点儿湿罢了。 纳尔逊用魔杖指着胸口,伤口处的血肉竟然变成了水,表面的张力让空洞瞬间愈合,他放下魔杖,年轻的皮肤完好如初,甚至还光滑了一点儿。 “人体变形?”汤姆讲话越来越费力,“你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纳尔逊没有回答,只是举起魔杖,对准汤姆。 “好吧,真是无趣。”汤姆失望地说道,尚能自由活动的右手倒转魔杖,杵在持盾士兵的腿上,一抹红光闪过,持盾士兵从内部爆炸,无数碎片连带着被纳尔逊嵌入躯体内部的齿轮与其他机械结构一起炸开,射向四面八方。 纳尔逊来不及喘息,撒丫子跑向王座,躲在后面。 从束缚中解脱的汤姆眯起眼睛,指向纳尔逊的藏身处,与刚刚相同的红光在杖尖汇聚。 “魔咒用得好的人真是难缠!” 纳尔逊骂骂咧咧得挥舞魔杖,大半的金属士兵在整齐划一的齿轮声中启动,一齐扑向汤姆。 “你应该反思反思,你可是龙心弦魔杖。” 望着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的士兵,汤姆透过“人群”盯着还在挥舞着锋刃肆意破坏的玛格丽特,整张脸垮了下来,“这就是你的作用?” 他无奈地挥动魔杖,被小蛇钻进身体的士兵们面罩下亮起红芒,仓促动身,扑向了袭来的敌人,一群长得一模一样的士兵们战作一团,而人数稍多的纳尔逊军团很快占据了上风。 “变形巫师真难缠!” 汤姆的脚下黑烟翻腾,他腾空而起,越过士兵的战团,在唤出的毒蛇的拱卫下冲向纳尔逊。 毒蛇们纠缠着张大嘴巴,狰狞的尖牙上滴落着一滴滴毒液,如同一团五颜六色的毒云一般在半空中呼啸而过。 脚下战团中被纳尔逊控制的士兵投出武器,却被不惧死亡的蛇尽数挡下。 纳尔逊站在王座背后,探出头看了眼飞起来的汤姆,蜉蝣的骚扰几乎对他没有意义,简单的魔法激光难以大规模杀伤蛇群,他也没有空操控蜉蝣发动威力更大的联装魔法。 只见他举起魔杖,用力地插进高耸的椅背,愈发靠近的汤姆只看到指针状的椅背在一阵齿轮的咬合声中迅速等比例缩小,躲在后面的纳尔逊被很快露了出来。 他杖尖的红光已经达到最盛,在空中挥动胳膊,一道月牙形的红色弧光从身前射出,被弧光碰到的毒蛇全部原地爆炸,它一往无前地、坚定地飞向王座后的纳尔逊。 眼看着纳尔逊失去了王座的庇护,而弧光已经临近,汤姆的眼中泛起一丝惊慌,生怕自己失手把纳尔逊宰了。 指针继续缩小,只剩下一米了,看起来像是从某个大钟的表盘上拆下来的,在汤姆和所有观众的注视下,纳尔逊把手探向指针的根部,竟然把它拔了出来! 缩小的椅背更像一枚指针了,上面的花纹也愈发精致,但是当它被纳尔逊倒提在手中时,人们才看出来,这竟然是一把被各式齿轮环绕的、指针状的宝剑。 只见纳尔逊挥动指针,向上一挑,剑尖正好触碰到汤姆射出的红色弧光,汤姆摇了摇头,被这个魔法碰到的所有东西都会自行爆炸,爆炸威力与那件东西的质量相关…… 想到这把剑似乎是由厚重的椅背变成的,汤姆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虽然明知纳尔逊一定可以在爆炸中生还,而乔伊小姐高超的医术也可以把他恢复如初,但是他还是难以面对纳尔逊被炸得鲜血淋漓的场景。 观众们却没有闭上眼睛,他们虽然同样紧张,但更加好奇之后会发生什么。 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水幕。 想象中的爆炸声并没有传来,汤姆睁开眼睛,只见纳尔逊竟握剑抵住了弧光,弧光与剑刃的交界处迸溅着爆裂的火花,针尖对麦芒! 镜头拉近,观众们赫然发现,这把剑看似光滑平整,实则是由一块块细小的零件彼此咬合、拼接而成的,剑尖处的零件在纳尔逊的控制下一片片脱落,变形成一块块表面光滑的凹面镜形盾牌,弧光只是与脱离剑身的盾牌相接,尽管每一块小盾牌撑不了一秒就会原地爆炸,但它的凹面镜却能够一点点改变弧光的方向。 终于,在损失了不知道多少小零件后,弧光的方向被彻底改变,划过剑刃,一飞冲天,消失在云层中。 观众们终于把因为憋气而缺少的氧气吸了回来,观众席上的空气突然变得稀薄起来,他们望着用剑刃指着空中汤姆的纳尔逊,面面相觑。 巫师们想象过纳尔逊应对弧光的各种解决办法,唯独没有想到他竟然掏出了一柄剑。 “这也太不魔法了!”一位布斯巴顿的学生感叹道。 “不,霍格沃兹的创始人之一,戈德里克·格兰芬多曾经的武器就是一把宝剑。” 坐在他身后的海格一板一眼地牵强解释着。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七章 大人,时代变了 纳尔逊维持着抵御弧光的姿势,手中的剑变得炽热通红,紧接着,剑柄吞口处的孔洞中迸射出细长的蒸汽柱,剑身随即冷却下来,繁复的花纹似河床一般澎湃着魔力的奔流。 他放下胳膊,将长剑垂在身侧,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尽管刚刚挥剑的动作僵硬得像是在打高尔夫球,但起码这个姿势看起来还是专门练过的。 观众们的目光被他手中的华丽的细剑吸引,纤长的金色剑身在剑尖处变宽了少许,又很快收紧,像极了钟表上的秒针,淡金色的齿轮排列整齐,一圈圈地围绕着剑身周围,缓缓转动着,不断地为它积蓄魔力,使得它身上的光芒愈发旺盛。 随着邓布利多将镜头不断拉近,懂行的巫师们这才发现,剑身上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发光纹饰不仅仅是零件间的缝隙,更是一个个重叠在一起的古代魔文,它们不仅有装饰作用,更是为这把剑赋予了锋锐、修复、持久、组合、抵御魔力等魔法。 两人被乱战的金属士兵围在中央,但它们始终没有靠近一步,纳尔逊举起空着的手,打了个响指,散布在周围的蜉蝣顷刻间聚集在他的身边,众星拱月地飞速旋转起来,抵挡着汤姆不断射来的魔咒。 他顶着魔咒一跃而起,环绕周身的蜉蝣在空中变为圆盘状,成为纳尔逊腾空的阶梯,多年来负重爬楼梯的坚持在此刻终于获得了回报,他的动作快得简直不像一个文弱的巫师,反倒像一位冲杀战阵的将军,手握长剑,金色的头发在空中如同一道飞舞的闪电,辗转腾挪间,向汤姆奔袭而去。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汤姆就看到原本站在地上的纳尔逊忽然出现在眼前,握住剑柄,自下而上斜刺向自己的喉咙。 他赶忙闪身后退,飞翔在空中的身体失去重心,差点儿栽了下去。 “你是个巫师,纳尔。”汤姆急速后退,拉开距离,但纳尔逊乘胜追击,挥舞着长剑左突右刺,充当保护的蛇群被绞得粉碎,黑烟复原的速度完全赶不上毁灭的速度,两人你追我赶,汤姆一边狼狈地左右腾挪,一边苦口婆心地劝说道,“真的,你是个巫师,不是个莽夫。” 不借助魔法道具飞行在巫师中可是个稀奇的能力,汤姆天然地占据着地利,随着纳尔逊在追逐中离开蜉蝣大部队的范围,他已经渐渐赶不上汤姆的速度。 “难道这不够魔法吗?” 认识到这一点的纳尔逊止住了前倾的势头,从空中跃下,在地上灵巧地翻滚一圈后站了起来。 双腿一前一后分开站立,反手握剑,代表“组合”的魔文亮起,组成剑刃的细小零件彼此分开,锐不可当的剑刃如同流水一般,在纳尔逊的魔力影响下很快被塑造成了一枚尖锐的枪尖,环绕剑身的齿轮仿佛土星的星环忽明忽暗,它们合为一体,飘带似的涌向枪尖的尾部,凝成笔直的枪柄。 剩下的齿轮攀附上他的手臂,传导魔力增加投射的力量,纳尔逊举起长枪,闭上一只眼睛,瞄准汤姆。 一道温和的白光从枪尖射出,汤姆的层层屏障对它毫无作用,最终,光芒聚焦在他的右胸。 汤姆明白,纳尔逊闭眼瞄准只是做做样子,魔法已经锁定他了。 “那就帮我鉴定一下,这个够不够魔法?” “好吧好吧,我承认这个看起来很魔法,”汤姆在空中荡来荡去,妄图躲开锁定,他摆摆手,说道,“但是你得承认,一个巫师拎着一杆凶器追着别人打,这种事情听起来就很怪异。” “那是你没见过。” 纳尔逊摇摇头,肌肉猛地绷紧,包裹着胳膊的齿轮告诉旋转,甚至因高温而变形,他的身体舒展而后仰,又在霎那间如猎豹般前扑,松开手,长枪“嗖”地一声向汤姆疾射而去。 纳尔逊的脸色因脱力而变得苍白,但嘴角却扬起出满足的笑容,不管胜利与否,起码自己尝试的魔法成功了。 汤姆双眼中的红光愈盛,身体疾退,简直要快过飞天扫帚,口中用蛇佬腔念叨着别人难以听懂的魔咒。 黑烟迅速地从亚历山大头顶的装甲缝隙中涌出。 “砰!” 黑烟过于庞大,随着一声爆响,汤姆脚下扭曲变形的装甲被高高顶起,冲上天空,在重力的作用下落向黑湖,黑烟之中,无数的毒蛇争先恐后地冲向天空,聚集在汤姆面前。 它们搅成一团,冲着不远处的纳尔逊嘶吼着,看得人直犯恶心。 但这为数众多的蛇却如同欢迎一般,长枪似乎并没有遭到任何有效的抵御,连速度都没有半分减少,瞬间没入了蛇群之中。 螺旋的枪尖不只有对一点的破坏,涌动的魔力在蛇群中清出一个圆柱体的真空地带,就在它将要击中汤姆时,一枚硕大的头颅从死亡的蛇化成的黑烟中冒了出来。 亚历山大的头顶晃动得更加严重了 “哟,还没被矛插够呢。”纳尔逊用手在脸上一抹,一副墨镜出现在脸上,他顿时乐了,“你怎么变得这么大了?” 蜕过皮的小蛇怪不知道被汤姆灌了什么药,变得比纳尔逊第一次看到时还要大,堪比在奥斯维辛的迷离幻境中见到的那具蛇怪遗骸,仅仅是一颗脑袋,就遮挡住了亚历山大头顶的阳光,把汤姆保护得严严实实,观众们越过水幕,望向空中,即便相隔很远,但有两个东西还是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一条体型堪比亚历山大的巨蛇凭空出现,正紧紧缠绕着巨人的身体,它的上半身高高扬起,蛇头微微高过巨人的顶部,吐出的信子上流淌着黑亮的蛇涎,蒸腾而起蔓延出致命的毒雾,尽管双眼被翳膜覆盖,但它还是死死“盯着”纳尔逊的方向,僵硬的面部流露出堪比人类的复杂表情——有跃跃欲试、仇恨、尊敬,甚至还有一丝畏惧。 蛇怪扑身而上,张开血盆大口吞向长枪,口中兀然钻出一排排犹如鲨鱼一般密集又锋利的毒牙,闪烁着摄人的寒芒。 尽管蛇怪的利齿是这个世界上几乎最坚固的魔法材料之一,但终究抵挡不住蕴含着充沛魔力的利器,它刚起了个范,就被闪烁着电光的长枪射了个对穿,一枚枚阻挡在长枪路径上的利齿如同泡沫一般被撕裂,而那犹如香槟塔倒塌般的脆响也湮没在猛然在其口中暴起的惊雷声中。 但它还是成功拖延了长枪一瞬,汤姆闪身躲避,长枪几乎与他擦肩而过,眨眼功夫就越过了观众席,成为消失在天边的光点。 蛇怪僵住了,保持着垂首挺胸的僵硬动作呆在原地,腥臭的血液喷洒而出,但很快,被烤糊的伤口就不再流出血液,更像是一座恐怖的雕塑。 汤姆喘着粗气,望着纳尔逊空空如也的双手,喷吐着反击的魔法,为了使这柄可以变形的武器更加强大,纳尔逊更是将自己的黑胡桃木魔杖作为了它的核心。 “你太依仗那些外物了!”汤姆一边抓住纳尔逊失去魔杖的大好时机抢攻,一边大喊道,“你应该成为一个强大的巫师,掌握强大的魔法,而不是摆弄那些任何人都可以制造的东西!” “难道我用的不是强大的魔法吗?”纳尔逊反问道,尽管失去魔杖,但密集的蜉蝣还是为他抵御了第一轮进攻,至少他还有空和汤姆交谈,不必被追得抱头鼠窜,“你要知道,即使是缴械咒,在某些人手中,也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打败你。” “胡扯,”汤姆摇摇头,只当纳尔逊在抖机灵,说一些俏皮话,“靠你那种什么都叫‘除你武器’的缴械咒吗?” “那可不一定。”几句话的功夫,纳尔逊的保护圈就已经被汤姆的魔咒轰炸得收缩在了角落,他也终于从口袋中抽出了另一根魔杖——那根汤姆送给他的兄弟魔杖,“让我来看看你能不能打败它们。” “多说无益,我会用魔法说服你的。”汤姆紧紧抿着嘴,更加猛烈的攻势接踵而来,更换了魔杖的纳尔逊水平骤然降低了一个档次,如次直观的感受让观众们都明白了一件好装备的重要性,但他似乎并不慌张,仍旧不慌不忙地后撤。 蜉蝣在汤姆的扫射下越来越少,就连那些被纳尔逊控制的金属士兵也出现了更多的伤亡。 汤姆的心底却无来源地传来一阵心悸感,他要更快地解决战斗,于是暂缓了攻势,飞到蛇怪头顶,把手插进了蛇怪脑后被长枪洞穿的伤口。 它庞大的身躯猛地抽搐起来,覆盖着双眼的翳膜缓缓打开。 观众席前的水幕上,显示着蛇怪正脸的水幕中央忽然出现了一道漩涡,观众们以为水幕坏了,这时,解说好久不见的声音突然响起,“很抱歉打扰大家的观赛,需要说明一下,目前出现在各位面前的传说中的XXXXX级神奇动物——蛇怪,它目光中蕴含的魔力是致死的,组委会不敢保证隔着水幕看到蛇怪的眼睛会不会有什么不良反应,所以邓布利多教授屏蔽了蛇怪的眼睛。” 观众席上顿时响起嘈杂的议论声,大多数人对“蛇怪”这个名词实在是太陌生了,连解说那比他更专业的助理团队都不知道它的更多信息,只有观众席上的纽特正眉飞色舞地为周围的观众科普着它的强大。 一时间,蛇怪那古代黑巫师创造、即死魔眼、无解剧毒的赫赫威名便传开了,在击鼓传花般的多次转播夹杂着多次再创作后,传入邓布利多耳中的蛇怪不再是一只危险的神奇动物,俨然成为了比肩摩根勒菲、足以一个人单挑十二个圆桌骑士外加一个梅林的灭世魔物。 又有谁能想到,这只强大无比的神奇动物曾经在霍格沃兹的地下被眼前的两个年轻人揍得脱了层皮呢? 邓布利多明显是知道些什么,苦笑着摇了摇头。 “嘿!”一旁的西格蒙德一惊一乍地拍手说道,“德姆斯特朗教黑魔法?阿不思,你的这些学生看起来藏了不少绝活啊!” “是我教的。”邓布利多大方地揽下了西格蒙德阴阳怪气的指控,“蛇怪是霍格沃兹建校时就存在的顽疾,我不能阻止一个热爱母校的优秀学生打败威胁同学安全的怪物,更不会夺取他的战利品。” 邓布利多的主动接锅让西格蒙德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打好腹稿准备用来阴阳怪气的话语噎在肚子里,憋得难受极了。 异变骤起,观众席的上空忽然刮起一阵狂风,众人抬起头,只见头顶的云层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巨眼般恐怖的漩涡,被气流扯出的云正冲着汤姆的方向缓缓凝聚。 此刻的亚历山大正与因嗜血与汤姆的魔法而愈发疯狂的蛇怪缠斗在一起,在汤姆的饱和式打击下,纳尔逊的行动空间被压缩到难以发挥他灵巧身法优势的程度,就在所有人以为他的落败只是时间问题时,一杆搅动着雷霆的长枪从漩涡中疾射而出,数道紧随其后的粗壮雷霆甚至令观众席上的金属物品都被吸了起来! “轰!” 雷霆击穿蛇怪的后背,瞬间让它失去了反抗能力,汤姆这才明白,之前的红色光束并非没有意义,长枪依然在瞄准着他的右胸不断追击,他只能一次次强行用蛇怪的血肉之躯去抵御,看得纽特直摇头。 很快,蛇怪再次在同样的武器下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很快,汤姆引以为豪的头发都开始散发出一股炭味,而长枪也渐渐失去它从云层中获取的能量。 纳尔逊抬起手,长枪嗖地飞回了他的手中,于是,他左手握着魔杖,右手拎着长枪,打将上来,与汤姆战作一团。 一边倚靠着长枪的优越性能抵挡着汤姆的魔咒,顺便刺砍,一边从左手的魔杖发出一道道“除你武器”。 两人从天上打到地下,从地面打到天上,而纳尔逊手中的武器也在不断变化着形态,从耳熟能详的兵刃,到怪莫怪样的奇门兵器,尽管纳尔逊并不会使用它们,但哪怕只是抡棒子,以他的体能,也能让汤姆叫苦不迭。 观众们眼花缭乱,场上的两道黑影几乎难分你我,只能看到金色的锐器挥舞时闪烁的电光与各色的魔咒,直到汤姆和纳尔逊忽然分开,只见纳尔逊手中的武器不知何时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两根被双手举起的魔杖,汤姆则被无数根距离身体只有几公分的金针包围,僵在原地。 “大人,时代变了。”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八章 评分 汤姆硬顶着周围铁处女一般的尖刺,向纳尔逊走来,被尖刺捧到的位置变成了半虚幻半实体的黑烟,他竟然毫发无伤地走了出来。 “你模仿我?” 纳尔逊轻声吹着口哨,扑向了汤姆,在右手魔杖的指挥下,尖刺们快速变现并彼此组合,一道首部拴着飞镖的锁链从身后向汤姆飞去,拖着一张巨大的网当头罩来。 但汤姆用另一道弧光就将它轻易地割成了两半,但简单的破怪并不能使这件神奇的武器丧失它的活力,它仍然可以变换成其他的形状,阻碍汤姆的进攻,甚至还能分出一半来附着在纳尔逊右手的黑胡桃木魔杖上。 一根稍显单薄但异常精致的秒针状细剑出现在纳尔逊手中,而那些依旧悬浮于空中的碎片或零件都可以根据纳尔逊每次挥剑的动作做出相应的配合,时而打断汤姆的进攻,时而封堵汤姆的退路,而汤姆仓促施展的魔法在精心准备的道具下很快被击溃成齑粉。 但纳尔逊的攻击也始终奈何不了他,两人时而近身接敌、时而拉开距离,魔法的光辉闪烁间,他们的身影经过了被钉在地上的路德维格,汤姆甚至还抽空从口袋里掏出那根魔杖丢给他,他们又很快绕到疯魔的玛格丽特身边,密集的利刃在周围飞速地飞行着,不断地冲击着两人的站圈,有时候这些锋刃离脸颊甚至眼睛都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已经可以感受到被刺穿的空气刮在脸上,给人一种刀尖上跳舞的刺激体验。 汤姆感到后背一阵瘙痒,顾不上查看,只能一边与纳尔逊和他的喽罗们战斗,一边把目光投向面容呆滞、双眼被迷失雾填满的玛格丽特。 顺手丢了两道魔咒过去,看起来想要把这个碍事的勇士打昏。 “你们是真的太有用了!”汤姆恨恨地想道,在他视角的盲区,密密麻麻的金色小点爬上了他的后背,撕破他的衣服钻了进去,凑近点儿看,可以看到它们只有一个圆鼓鼓的躯干,八条纤细的金属腿,还有身体下部一根锋利的探针,足以把藏在它们躯干中的任何液体注射到任何人的体内。 当然,纳尔逊并没有放什么毒药,只是控制着它们占领汤姆的胳膊,等到汤姆意识到右手的关节已经僵硬到难以做出动作时,低下头,看到了一条残破不堪的袖子下露出的金色手臂。 “大人,时代真的变了。” 纳尔逊停下手,在仅剩的金属士兵保护下走上前,戳了戳汤姆的胳膊,笑着把魔杖拽到自己手里,右手中的金色零件解除组合,掉了一地,他把三根魔杖塞进口袋,满意地揉了揉汤姆的头发。 “还没呢,大人。” 汤姆的脸上露出一个诡计得逞的笑容。 “砰!” 身后传来了某人哼哧哼哧的喘气声。 …… 等到纳尔逊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被搬到了观众席上,他被脸上传来的瘙痒惊醒,睁开眼,看到阿尔法德和德怀特正捏着两个羽毛笔一左一右地在自己的脸上画来画去,几个低年级的学生像研究什么稀奇物件一样隔了老远拿着魔杖在自己的胳膊上捅来捅去。 纳尔逊抬起脖子,想要做起来,却被后脑勺传来的一阵剧痛打断了动作。 “先躺着吧,乔伊小姐说你后脑勺遭到重击,可能会有什么……”阿尔法德停下笔,想了想,说道,“应激反应,可能会很恶心,或者听不见看不见,躺会儿就好了。” “谁偷袭我?”纳尔逊口干舌燥,意识到自己玩脱了。 “还能是谁?汤姆被你捆着,那个德姆斯特朗的小平头肺都被你扎穿了,断了一大半的肋骨——这是乔伊小姐说的,”看起来阿尔法德刚刚想的并不是乔伊小姐说了什么,而是在想应该给纳尔逊的脸上画些什么,此刻他想明白了,提笔画了起来,“当然是那个女的,嘶,可真狠,看样子你确实把她惹急了,都躺在地上了还补了两下,乔伊小姐说了,如果不是你小时候用过她的生骨灵,可能会被直接打成重伤,那样我就只能去校医院照顾你了。” “你?”纳尔逊摇摇头,只觉得脑子里像一团浆糊一样,“就不能找个温柔细心的人照顾我吗?” “你想多了,温柔细心的人都被赶走了,乔伊小姐还说了,只有粗暴的照顾才能让你更快醒来。” “汤姆呢?最后是他夺冠吗?”纳尔逊闭上眼睛。 “差点也吃两棍子,那个萨冈好像疯了一样,”一旁的德怀特说道,“不过她还没来得及下手,你的那个巨人就先下手了,他们一只都在说你在限制它的功能,在你躺下的瞬间,它立马变大了不少,身上开始喷火……邓布利多教授花了很长时间才制住它,然后才把你们四个人救出来,汤姆还好,他早早躲到了那个蛇怪的嘴里,生怕自己小命不保,那个真疯了的差点也让自己那些拎着大棒的小人儿给邓布利多两棍子。” “呼——” 纳尔逊用力地转过头,望向云端的平台,高耸的亚历山大孤单地站在夕阳下,被一道道粗大的金色锁链捆得严严实实,关节处喷涌着躁动不安的蒸汽,忽然,锁链被崩得笔直,亚历山大转过身,闪烁的独眼望向纳尔逊的方向,紧接着沉寂了下来。 “汤姆刚刚来看过你,他好像很不高兴,你可以现在开始为自己解释限制巨人的能力不好好和他打这件事想借口了。” 沃尔布加的脸越过阿尔法德的脸出现在纳尔逊面前,旁边还挤着桃金娘、克里斯蒂安和其他的几个熟人,还有一只嗅嗅在偷偷摸摸地啃着沃尔布加帽子上的钻石,看着纳尔逊的脸,她“扑哧”一声笑了,还好及时捂住了嘴,不然他脸上的画指定得花。 沃尔布加拿出一面镜子,举到纳尔逊面前,“不过比起这个,你还是看看他俩的抽象画吧。” “这是你的巨人和蛇怪战斗的场面!”德怀特笃定地用力点头。 镜中,纳尔逊的脸上像是画了个把表戴在头上的奇怪胖子正在用一根拖把捅对面的喷火霸王龙,他感到脑瓜子生疼,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黑湖上空的比赛场地已经撤走,除了观众席外,只剩下一块专门用来让三位勇士迎接欢呼的悬空平台,汤姆三人站在平台中央,接受着来自观众席的注目礼。 “让我们一起为三位勇士的精彩表现表达敬意!”解说的声音再次在黑湖上空响起,观众们随即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喝彩与掌声,他清了清嗓子,观众席很快安静下来,“主席台上的评委们将会根据勇士们在通过关卡时的表现打出分数,十位评委每人最高打十分,满分一百分,各位稍安勿躁,趁着评委们打分的功夫,让我们继续为勇士们喝彩吧!” “芜湖~” “我发誓,这是我解说过最精彩的一届三强争霸赛。”主席台上的评委们热烈地讨论着,解说也和观众们聊得热火朝天,他幽默的发言惹得观众们哈哈大笑,“确实,我这辈子只经历过这么一次三强争霸赛,但是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有人发明出穿越时间的魔法,让我能够回到几百年以前,解说那时候的三强争霸赛是吧?” 穿越时空?简直闻所未闻! 观众们被他脑洞大开的想法逗得乐不可支,一时间,观众席上充满了欢乐的气息。 “对了,纳尔逊,邓布利多教授问你能不能在今天天黑之前把你的亚历山大放在黑湖湖畔,作为展示,”沃尔布加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来宾们对它很好奇,尤其是你被敲闷棍以后,它的形态甚至连我都觉得很帅!” “难道之前不帅吗?”纳尔逊吃力地点了点头。 “还可以,但不是我的菜,你知道的,我比较喜欢那种……呃,就是汤姆那种巫师,”沃尔布加轻声说道,“对了,我父亲还托我问你,它,买么?” “你干脆说你喜欢汤姆算了,”纳尔逊翻了个白眼,“你们家买它干嘛呢?又不帅,而且你觉得我会卖吗?那可是那儿的图书馆。” “好吧……” “亲爱的观众们,让我们来看看三位勇士最终获得的成绩!” 过了许久,解说的声音终于从观众们头顶飘来,面前的水幕坍塌,变成一枚浑圆的水球,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首先是来自杜姆斯特朗的路德维格·康德先生,”水球从腰部扭转一圈,很快,一个透明的沙漏缓缓浮现在空中,其中一半的空间被金色的沙砾填满,“评委们一致认为,康德先生在决斗方面拥有者远超他人的出色经验,他的魔咒精准而干脆,他总能恰当好处地在面对特定的情况时选择最合适的魔法,在黑魔法防御术方面,康德先生的铁甲咒不论是从防御能力、防御面积和施法速度上看都堪称顶级,而他传承于德姆斯特朗的特殊魔法也在第三关的挑战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在解说宣读评委给路德维格的评价时,已经变成沙漏状的水幕上浮现出路德维格的精彩镜头——有他在面对弗利维前认真行礼的镜头、他缩在巨力猩猩的胯下在找到机会时用飞来咒召唤钥匙的镜头、在黑塔底部与龙裔超音蝠合为一体,从身后长出双翼碾压蜉蝣的镜头、还有被激射而来长枪钉在地上的镜头…… 望着这一幕的路德维格心中五味陈杂,他换上了一条新袍子,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现在呼吸一口都觉得心脏疼。 “虽然他是第三关中第一位倒下的勇士,但是他仍然用自己的魔法和勇气为另外两名竞争者创造了攀登巨人、直面敌人的机会……” 此刻的沙漏上播放着他震动双翼,一手一个勇士飞向亚历山大头部的场面,一时间,响亮的掌声塞满了湖面上空。 “所以,根据他的表现,评委们最终给出的成绩是五十九分!其中给出最高分的评委是霍格沃兹的校长邓布利多教授,足足九分!给出最低分的——” “咳咳!”助理打断了他,塞给了他另一张纸。 与此同时,路德维格捂着胸口,轻声说道,“我应该吃一个零蛋的。” 观众们头顶的沙漏中,金色的细沙装了大概六成空间。 “好吧好吧,”解说在欢呼声中喊道,“第二位勇士,来自布斯巴顿的玛格丽特·萨冈小姐,她在第一关与第二关的表现几乎是三位勇士中最好的,她的表现更是得到了海底关卡与饼干城堡关卡的守关者的盛赞,想必大家也都看到了,虽然第一关由于画面问题没有看太清楚,但是第二关中她面对各种危险的怪物时做出的应对堪称完美!” 玛格丽特有些脸红,她换了一件长风衣,把脸藏在了风衣的领子里,看着空中的两个观众台,放弃了寻找奎妮的想法。 “虽然她在第三关开局时的灾难性表现让另外两位勇士差点儿毫无反抗地被守关者纳尔逊·威尔特宁团灭,”解说举着手中的纸条念道,“但我们仍可以看到她的魔法功底与几乎可以和第三关媲美的变形术,并且,在汤姆·里德尔的帮助下,摆脱了控制的她找准时机,操纵自己变形出的金属士兵击倒了守关者,所以,经过评委会的讨论,我们最终为她打出了八十二分的好成绩。” 玛格丽特都为自己能够获得这种好成绩而感到吃惊,她并不清楚,奎妮对外展示的第二关画面实在是太震撼了,她几乎是一个人做到了很多人加在一起都办不到的事情,比如,把一只摄魂怪打成灰,这才让她的成绩格外地高。 头顶的沙漏装满了八成。 “最后一位勇士是来自霍格沃兹的汤姆·里德尔!让我们看看,最快通过第一关、完美通过第二关、在第三关站到最后的他能获得什么成绩呢?” 正文 第二百八十九章 九十一分 “评委们一致认为,来自霍格沃兹的汤姆·里德尔在第一轮的比赛中奉献了最优秀的表现。” 解说照本宣科地念着评委席上的评价:“他以极快的速度找到了纽特·斯卡曼德神奇动物群中最薄弱的一点,并依靠自己的特长取得了令人赞叹的发挥,在第二关中,面对魔药大师的考题,他成功调配出了最完美的解药,而在第三关中,他表现出的才能不仅仅局限于第一关的速度与第二关的精准,不论是精神上的坚韧还是现实中的表演都无可指摘。” 霍格沃兹的学生们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他的魔法功底扎实、掌握的魔咒数量众多,并且分布在各各领域,不论是变形术、黑魔法防御术还是其他魔咒,都有着不错的发挥,甚至还能凭借敏锐的战斗嗅觉在面对敌人合围与对手的近身肉搏时做出效果斐然的应对,作为站到最后的勇士,他当之无愧地获得了本轮比赛的最高分!九十一分!” 观众们头顶的沙漏几乎被完全填满,迸发出刺眼的光芒。 “请观众们有序离场,比赛中的七块场地除了水下场地外,都会在黑湖畔展示到今晚,大家可以去观摩一番,”在勇士们致过辞、各种领导讲过话后,第一轮比赛终于结束了,“请勇士们留一下,有一些关于第二关的信息需要通知给你们。” …… 夜色渐渐深沉下来,围绕在亚历山大周围的游客渐渐散去,纳尔逊一个人来到黑湖湖畔,准备回收这座被邓布利多锁住的巨人。 他走到巨人脚边,抚摸着它冰凉的脚背,感受着在厉火的高温下奔流于管道内的水流传来心跳般“砰砰砰”的响动,感觉到主人的到来,亚历山大有些暗淡的独眼明亮了起来。 在金色锁链的束缚下,它紧绷的身体中齿轮转动,低沉的摩擦声仿佛在和纳尔逊打招呼。 “放心吧,等到你真正成为你自己,就没有任何人可以捆住你了。” 纳尔逊抽出魔杖,在邓布利多的锁链上轻轻一划,粗大的锁链应声而断,化为光粒消散在空中。 亚历山大终于可以活动自己的身体,虽然作为机械,它并没有活动身体的需求,但自由带来的欢愉还是从这个懵懂的灵魂中响起,与纳尔逊的灵魂产生了共鸣。 “回来吧。” 稀薄的迷失雾在纳尔逊的身边升起,与湖畔的薄雾混在一起,将即将发生的场面统统遮蔽,遍布亚历山大周身的螺栓与铆钉在纳尔逊的操控下纷纷拔出,灼热的蒸汽从管道的缺口中喷涌而出,使它庞大的身躯完全被迷雾包裹。 “不得不说,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宏伟的造物了。” 一道苍老的声音在纳尔逊身后响起,他转过头,眨了眨眼睛,夜色下,一个干瘦的老头站在湖畔,他像极了一只桀骜的山羊,不论是枯瘦的身材还是山羊般的胡须,都让人觉得有些好笑,仿佛他是一位反向的阿尼马格斯,从山羊变成了人类。 他的面容在夜色下看不清楚,但那深陷的眼窝与富有棱角的线条还是显现出一丝傲气与刻薄,这不是个好想与的人物。 黑湖漆黑的水面上并没有他的倒影,但在这个没有星星的晚上,这种能见度也实属正常,昏暗的光线让他的形象变得扁平,犹如一张平面的画。 纳尔逊有些吃惊,邓布利多刚刚通知他来回收亚历山大时强调过,周围的游客已经被疏散完毕,更何况,普通人走入迷失雾时和进入米诺陶斯的迷宫可没有什么区别,他有些警惕地举起了魔杖,不由得停下了拆解亚历山大的动作,一方面担心这是位法力高强的不法之徒,另一方面,他也有点儿害怕亚历山大掉落的零件可能会把这位看起来扛不住一阵风的老头吹走。 这个山羊老头咧开嘴,露出一口破牙,发出破风箱一般难听的笑声,“你就是它的造物主吗?北欧小子。” 纳尔逊挑了挑眉毛,“北欧小子”?这是什么奇怪的称呼。 “是我修建了亚历山大。”他从老头的身上感受不到恶意,便耐心地为他解释道。 “原来它叫亚历山大吗?”老头似乎很欣赏这个名字,满意地点点头,“它的威能配得上这个名字,我白天的时候看到你们现在的校长差点儿也拿它没办法。” “一个准备三年的魔法如果被别人轻而易举的击败,那么我未免也太弱了,”纳尔逊颇为自豪地说道,“尽管它现在只有一条左臂,但力量已经足以压制世界上绝大多数的生物,它体内储存的魔力可以无限制地喷射与障碍咒威力相当的攻击三分钟,魔咒数量与它身上铆钉的数目相当。” “可惜白天没有机会看到,”老头嘴上说着惋惜,但语气却一点儿听不出来,“我认识一位巨人的始祖,它足足有一百米高,但我敢说仅凭蛮力,它战胜不了这个大家伙。” “巨人始祖?”纳尔逊回忆了很久才想起了这个词的出处,“不是说现存的巨人只是血统驳杂的巨人后裔吗?难道还有幸存的巨人始祖?” “就不允许我这种老人家年轻的时候多点儿见识吗?” 老头不满地说道,上前两步,把手按在了亚历山大的另一只脚上,纳尔逊生怕他被亚历山大身上的电流送走,但来自雷霆的能量却仿佛伤害不到他一般,仅仅是让他本就不多的头发和山羊胡竖了起来。 “那么你现在要干什么呢?拆了它吗?”老头好奇地问道,“难道不抓紧时间完善它吗?如果我有这样一个大玩具,那么我哪怕不眠不休也要把它拼好才是。” “我还没有准备好它的其他零件,”纳尔逊摇摇头,有些不满地回答道,“先生,这可不是玩具。” “是了,是了,”老头叹息道,竟然向纳尔逊行了一个古老的便礼,“抱歉,只是我觉得这种战争兵器放在这个时候确实是和玩具没有什么两样,它哪怕在强大,也没有配得上它的战场,没有能和它过招的敌人,你看看今天那条没用的鸡蛇,在它的手里就和小泥鳅一样,差点儿被锤成一滩蛇羹。” 鸡蛇?这又是个古怪的词,纳尔逊想了想,这似乎是古代巫师对蛇怪的称呼,因为蛇怪是从公鸡蛋中孵出来的蛇,但从近代开始,随着鸟蛇被发现,为了避免使两种生物产生不必要的联系,人们才渐渐地用海尔波当初定下的名字称呼蛇怪。 这个老头真是古怪极了,用的词都非常老土,像是个刚从坟里爬出来的文物一样。 “那条蛇怪刚刚褪过一次皮,所以有些虚弱,蛇怪是一种很危险的神奇动物,”纳尔逊为这个看起来完全不了解蛇怪这种恐怖生物的老头科普道,“我曾经见过一副蛇怪的骨架,比我见过的任何塔都要高,几乎像一座山一样!” “我可能见过它,”老头表情诡异地盯着纳尔逊,仿佛他在说什么奇怪的话一样,“不过哪怕是那只蛇怪,对这个大家伙也构不成威胁,我观察力你用在上面的变形术,看起来它是由一堆零件拼接成的整体,但是零件之间并没有真正连接,反而是通过你设置的魔文用魔力相连,我一开始觉得这完全是花里胡哨多此一举,后来才明白,那些针对单体的高威力魔法在这种结构便只能对你的亚历山大身上的一个零件生效,包括蛇怪的目光和一些难以防御的高级魔法。” 纳尔逊乐了,看来这老头还是个懂行的,于是他再次举起魔杖,开始拆卸亚历山大的躯体,螺栓脱落后,各个零部件的咬合不再严密,从手臂开始,透镜、杠杆、装甲在齿轮的簇拥下片片脱落,高大的巨人很快变成了几堆悬浮在空中的零件和一副依旧顶天立地的骨架,裸露在外的高炉将周围的空气扭去成跃动的阳炎,它的眼睛依旧没有熄灭,但是在失去外壳的保护后可以看到,原来这只独眼由无数细小的蜉蝣复眼组成,它们捕捉着正前方一切细节的图像,传输进亚历山大的“大脑”之中。 当眼眶周围的骨骼被拆除后,组成眼睛与各个器官的蜉蝣分散开来,张开翅膀飞向地面,环绕在纳尔逊的身边。 老头站在纳尔逊旁边,不停地询问每个零部件的功能,连基本的齿轮都不认识,这更加坚定了纳尔逊的想法——这就是个不怎么出家门的老古董。 “如果当年有这种武器就好了,”老头的谈性似乎被勾起来了,喋喋不休地说个没完,“也不至于这么难受,不过说起来,一个蹩脚的疯子玩脱了的东西给整个世界带来了大麻烦,难以想象这个大家伙如果被你玩脱了……啧啧……” 老头一边咂巴嘴,一边摇头。 “您在说什么?”纳尔逊平生最恨谜语人。 “我看你舞会那天别着勋章,难道不知道吗?”老头反倒惊奇起来了,“他们没给你说吗?” “知道什么?”纳尔逊知道老头说的是嘉德守护者勋章,但不知道他在摆弄什么玄虚。 “就拿霍格沃兹的老师来说,宾斯,他现在应该还在教魔法史?”老头举例道,“他是个幽灵,我以前和他很熟。” “魔法史是我成绩最好的一门课。” 纳尔逊头也不回地说道,一边操纵着齿轮和一些精密的零件重新变成小银球,化作细长的银龙涌进自己的口袋,而那些粗大的关节、杠杆和装甲变回了原本的建材,被迷失雾吞没,被送往了另一个世界,在那里组成另一座塔。 “嘿!真是少见!”老头的声音像是见到了什么稀奇的宝贝一样,赞叹道,“这才是我们强调的素质教育,全方位发展,宾斯应该几百年都碰不到你这么一个学生。” “您是霍格沃兹以前的学生还是老师吗?” 纳尔逊觉得自己已经猜出了老头的身份,虽然对他不尊敬宾斯教授的话语有些不满,但礼貌还是让他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尊敬。 “差不多吧,我确实在霍格沃兹待过一段时间。”老头含糊不清地说道,“你知道宾斯为什么变成幽灵吗?” “为了在生与死的边界找到解决摄魂怪的办法。”纳尔逊皱着眉头,转过身,他实在难以忍受这个老家伙对宾斯教授的不敬了。 “哈?他是这么给你说的?”老头看起来惊讶极了,不断摇着头,“不,他……哦,我明白了,他是不想让后来的人害怕,他是真的温柔哈。” “什么?”纳尔逊盯着老头的脸,总觉得有点儿熟悉。 “不瞒你说,巫师死后变成幽灵可不是靠‘想’就能做到的,”老头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事实上,宾斯·卡斯伯德的‘门’就是他委托我帮他准备的,那时候我已经不在霍格沃兹了。” “您——”听着老头越来越玄乎的猜测,纳尔逊的心中冒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但老头却不给他发问的机会,正色道,“宾斯·卡斯伯德变成幽灵的真正目的是将自己作为最真实最详尽的史料,在巫师社会灭亡后,辅佐下一代的巫师重建这个世界。” “铛——” 最后一块齿轮落入纳尔逊的口袋,而黑塔的最后一块砖也在迷离幻境中搭到了属于自己的地方。 刚刚还耸立着巨人的地方已经成为了一块平地,只有两只巨大的脚印介绍着曾经路过这里的亚历山大,而老头站立的位置,一幅被油纸包裹的画深深地插在地上,纳尔逊记得这个地方,看回放时,他看到蛇怪的一片片鳞片在亚历山大的铁拳下崩飞到四处,其中一块正是落到了这里。 “萨拉查·斯莱特林。”纳尔逊表情庄重地躬身行礼。 “啊,”画像中传来了一声哈欠声,“劳驾把我的画像送到校长那里,还有一件事,你们校史插图上的画像严重失真,我其实长这样。” 正文 第二百九十章 内鬼竟是我自己 “纳尔逊,你肥来辣!” 休息室的大门一打开,一个一人高的五层蛋糕便映入纳尔逊的眼帘,他的胳膊下面夹着一幅被油纸包裹的油画,看起来像是偷画贼在博物馆门口被逮了个正着。 “怎么了?有谁过生日吗?” 望着被水果覆盖还插了蜡烛的蛋糕,纳尔逊后退一步,憋出了一句“生日快乐。” “没有没有,这是为你们准备的!”阿尔法德推着餐车,用生日歌的调子唱着校歌,周围的同学们帮他和声伴奏,纳尔逊这才看清蛋糕上用草莓酱写着的“霍格沃兹必胜”,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笑容。 他收获到了同学们隆重的欢迎,大家挤在周围,将他团团围住,仿佛他才是真正的勇士似的,斯莱特林的女级长还壮着胆子挤到他的面前,扑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深情款款地告白道:“你被敲闷棍躺在地上的样子真帅。” 这是一位性格开朗的女孩,有着小麦色的皮肤和一头不服帖的黑发,像是被雷劈过一样,经常有人会因为她的形象把她当作非洲那边的巫师,但她却是实打实的英国人。 纳尔逊只感觉一口老血上涌,眼前一黑,比挨了闷棍还难受。 “谢谢,你也想和我一样帅吗?妲丽安?”纳尔逊面色不善地盯着眼前这位嬉皮笑脸的女孩,恐吓道,“我可以帮你,但我的闷棍很大,你得忍一下。” “嘎嘎嘎~”阿尔法德发出了鸭子般的笑声,休息室中像放假一样欢快,他注意到纳尔逊手中被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画像,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德国工程师吗?” “这是一幅画像。”纳尔逊摇摇头,把画像靠在了椅背上,随口问道,“汤姆呢?他还没回来吗?” “还没呢,我们一直在等他,”沃尔布加兴奋地说道,“他第一场的表现可真棒!” “当然,”纳尔逊不置可否,充满怨念地说道,“起码他在玛格丽特的闷棍下幸存了。” “好啦好啦,我们吃蛋糕吧。”为了等这两个参赛者,阿尔法德已经饿急眼了,只顾着拿起餐刀分发蛋糕,“你吃什么水果吗?我给你切一份。” “不了,邓布利多教授给我分了点儿柠檬饼干,”纳尔逊婉拒了半夜的蛋糕,“但是如果汤姆等会儿回来了——” “没关系,我们给他准备了一份大餐,”阿尔法德手上的动作很快,一众斯莱特林排着长队从他手中领取蛋糕,“而且,大家等了很久了,总得吃点儿东西,才有力气庆祝,不是吗?” 不一会儿,每个人都获得了一份属于他自己的蛋糕,一起在这间因人多而变得狭小的休息室中享受着胜利带来的喜悦。 “对了,你觉得他们说的‘关于第二关的信息’会是什么呢?”分完蛋糕的阿尔法德也吃饱了,和同样两手空空的纳尔逊坐在休息室靠门的角落里,“会是谜语之类的东西吗?” “一般来说,在一些著名的文学作品里,”纳尔逊回忆着自己印象中的三强争霸赛,随口答道,“这个‘第二关的信息’会是一个可以打开的金蛋,但轻易打开只能听到类似女妖尖啸的噪音,只有把它拿到六楼的级长盥洗室里,在水中打开金蛋,才能听清里面的声音是什么,进而知道下一场的比赛内容。” “吱——” 休息室的门打开了,汤姆抱着一枚金光闪闪的大蛋,满脸疲惫地走了进来,他刚好听到了纳尔逊的瞎扯,表情一下子变了。 “这就是预言家吗……”汤姆用“我真的信邪了”的目光深深地望了纳尔逊一眼,忽然想起了和纳尔逊的赌约,把金蛋放到一边,将右手附在胸前,深深鞠躬,“感谢您,我伟大的黑魔王大人。” “我……”纳尔逊挠挠头,头顶的问号跳了跳,“我开玩笑的。” 汤姆并不听他解释,自顾自地抱着蛋跑了出去,连门都顾不上关。 “看样子他去找级长盥洗室了,”从头到尾被忽视的阿尔法德耸了耸肩,感叹道,“这就是预言家的实力吗?” “好吧,我承认,这是晚饭的时候德姆斯特朗的校长西格蒙德打电话给我说的。”纳尔逊站起身,拎起手边的画像,向门外追了出去,“嘿,汤姆,等等我!” “电话?那是什么?”阿尔法德揉着下巴,思索着纳尔逊胡编乱造的信息,“难道裁判团已经下场参与作弊了吗?” …… 斯莱特林休息室外的走廊还是一如既往,如同阴间,为了在外校人员面前彰显学院风格,斯拉格霍恩教授特意安排校工将走廊里的蜡烛换成了冒绿火的那种,每次进出休息室,纳尔逊都觉得自己在盗墓。 汤姆抱着金蛋,已经走出了一大截路程,眼看着就要消失在拐角处,被纳尔逊的叫声喊住,他转过身,一张惨绿的脸下是一枚被蜡烛染成荧光绿色的金蛋。 纳尔逊迈开步子,拎着画像向他跑去,身上的长袍发出一阵建筑倒塌般的哗啦声。 “你要和我一起去盥洗室吗?黑魔王大人,”汤姆把鸡蛋夹在腋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看了看,笑着问道,“不过你可能得等会儿,前面还有两个人在洗澡,预约到十点半。” “不,”跑到汤姆面前的纳尔逊摇摇头,“我去校长办公室送幅画像,斯莱特林的,和你顺路。” “噢,好吧,”汤姆点点头,把本子放回口袋里,举起金蛋揶揄道,“黑魔王大人,你猜得完全正确,白天的时候我打开它,里面确实发出了女妖尖啸的噪音,真不愧是预言家!不过如果你能直接预言出比赛项目就好了。” 两人并肩走在空无一人的城堡中,经历了狂欢后,连最调皮的学生也懒得夜游了。 “这是西格蒙德教授给我漏的题。”纳尔逊脸不红心不跳地编着瞎话,可能是因为第二次说,这次听起来倒像是真的。 站在楼梯拐角处,纳尔逊捂着脸强调道,“汤姆,可别再说什么‘黑魔王’了,那是玩笑,不作数的。” “怎么会呢?我可是当真了,黑魔王大人,”汤姆挑了挑眉毛,乐呵地说道,“毕竟你确实几下就把那个康德撂倒了,愿赌服输,你知道的。” “但是我并没有和你打赌……” “哪有英国人不喜欢打赌的?”汤姆笑嘻嘻地揉了揉纳尔逊的头发,贴近脸,一字一顿地说道,“黑魔 王大 人。” 纳尔逊心里一横,一记头槌,撞到了汤姆的额头上,汤姆差点儿抱着金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还好抓住了楼梯扶手,才没有把金蛋摔破。 “好家伙,我就说我没被萨冈小姐敲闷棍你肯定不平衡,”汤姆眼冒金星地揉着额头,“原来在这儿等我呢。” “你要知道,给我取个黑巫师的绰号倒是没什么,但是你这么叫早晚把这个名号真正的主人引过来,”纳尔逊摊开手,说道,“再说了,我也不是英国人。” “你是说他也来了?果然,我看那个塔总觉得眼熟,”汤姆压低声音,“他还在吗?是变成什么人了吗?”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但是他向来喜欢凑热闹,没道理错过这一次,而且作为承办三强争霸赛的霍格沃兹校长,邓布利多可是出了很大风头。” “原来如此……”汤姆点点头,踏上了楼梯,“我先去了,你还有什么预言出没告诉我的吗?” “呃……洗澡的时候当心一点儿,小心有一个女鬼从水龙头里钻出来偷窥你。” “真的吗?承你吉言。” “……” 纳尔逊无力地摆摆手,离开了楼梯间,踏上了走廊,刚一转过弯,一个吊儿郎当的小平头就像个鬼似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吓了纳尔逊一跳。 “威尔特宁先生,”西格蒙德把玩着一个写有“英国旅行纪念品”的盒子,玩味地问道,“你们在拿我学生打赌吗?” “我不是,我没有。”纳尔逊义正言辞地否决,“西格蒙德教授,霍格沃兹禁止赌博。” “噢……”西格蒙德拖着长音点点头,捋着自己的胡子,“不过还是谢谢你,帮我找到了大赛组委会的内鬼,这真的省去了我很大的麻烦,我排查来排查去都没想到,内鬼竟是我自己。” “那是我猜的。”纳尔逊尴尬地挠挠头,空气仿佛完全被某种叫做“尴尬”的虚拟物质填满了。 “那就好,不然我就要去自首了,我就不打扰你了,威尔特宁先生。” 西格蒙德侧过身,为纳尔逊让开了位置,纳尔逊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他草草地和被搬到校长办公室门口的铠甲打了招呼,报出了“柠檬饼干”的口令,冲进了邓布利多的办公室。 西格蒙德一直站在他的背后目送着他,脸上始终保持着玩味的笑容。 “哦?纳尔逊?”邓布利多正坐在办公桌旁,饲弄着站在笔架上漂亮的凤凰,抬起头,和纳尔逊打了声招呼,“这么晚了,一定是有很要紧的事情吧。” 他挥挥手,一把椅子出现在了纳尔逊屁股下面,当纳尔逊抬起头时,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邓布利多对面,一杯刚沏好的热茶正冒着袅袅的蒸汽,摆放在自己面前。 “邓布利多教授,”纳尔逊抱着被油纸包裹的画像,开口说道,“您看到汤姆的那只蛇怪了吧。” “不用担心,先喝口水,”邓布利多摆摆手,以为纳尔逊在说这只XXXXX级神奇动物的事情,“我已经向汤姆了解了情况,既然它是汤姆的宠物,那么只要他可以确保蛇怪不轻易伤人,我们没有理由从他的手中夺走它。” “不,教授,我说的不是这件事,”纳尔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冲散了被西格蒙德逮个正着的尴尬,长舒一口气,打量着邓布利多身后一排排的校长画像,这些画像有一大半都是空的,剩下的几位不是在打盹,就是在忙些自己的事情,“您知道这条蛇怪是从哪儿来的吗?” “知道,当然知道,汤姆都告诉我了,”邓布利多喂饱了福克斯,摘下眼镜,把它放在手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望向纳尔逊,“没想到关于密室的传说竟然是真的,更令我没想到的是,你们两个还没毕业的学生就可以单枪匹马地解决密室中的蛇怪……可惜,由于年久失修,密室中的很多陈设都被老鼠破坏干净了,就连那些魔法典籍都被啃得破破烂烂,不然霍格沃兹还能找到一笔珍贵的遗产。” “是的,实在是太可惜了,”纳尔逊表情悲伤地摇了摇头,“我记得第一次去密室的时候,墙上的宝石和头顶的吊灯都被风化成了沙子,如果当年它能够得到妥善的保护就好了。” “是的,”邓布利多认可地点了点头,“纳尔逊,你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吗?那么请放心,我不会夺走汤姆的东西。” “其实是为了另一件事,”纳尔逊把被油纸包裹的画像抬到桌上,小声说道,“斯莱特林的创立者,萨拉查·斯莱特林曾经把自己的一幅画像留在了蛇怪身上,在蛇怪和亚历山大的战斗中,这幅画像被从鳞片的夹层中打落,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邓布利多的目光缓缓移到桌上陈旧的油纸上,瞳孔紧缩,满是震惊,声音猛地抬高,“这难道是……斯莱特林的画像?” “是的。”纳尔逊点点头。 邓布利多身后的画像们放下了手头的事情,纷纷挺直腰板,睡着的老校长们忽然醒了过来,出门的老校长们也刚好回了家,他们齐刷刷地盯着邓布利多面前的方形油纸,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一位建校后一百年的校长轻声说道,“我记得显影药水是我出生那年发明的,之前明明没有这项技术……” “我觉得,”一道尖刻的声音传来,纳尔逊抬起头,说话的老人他曾在格里莫广场的布莱克家中见过画像,被誉为“有史以来最不受欢迎校长”的菲尼亚斯·布莱克,“可以把斯莱特林大人放在我的旁边。”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一章 斯莱特林当过校长吗? “我想,我现在需要……清洁一下。” 邓布利多的表情有些紧张,他站起身,走向靠墙的立柜,打开柜子,里面摆着一个造型古老的脸盆架,空荡荡的冥想盆放在柜里,他举起魔杖,念出咒语:“清水如泉。” 清澈的水从杖尖流出,落进盆里,他竟在冥想盆里洗起手来。 “教授,您这是?”纳尔逊有些困惑地站起身。 “对于创建霍格沃兹的伟大巫师之一,我们应该抱有足够大的尊重才是,”邓布利多仔细地在盆中清洗了双手,让它们在空气中自然风干,走回办公桌旁,轻轻拉动这个时隔千年的蝴蝶结,“你瞧,纳尔逊,好的东西往往能够经历时间的考验,比如这种便于打开的打结方式。” 邓布利多身后的校长画像们发出了赞同的声音,趁着邓布利多还没有打开油纸,他们抓紧时间整理着自己的衣领,势要为萨拉查·斯莱特林留下一个好印象。 纳尔逊的表情有些奇怪,事实上,这个结是他打的,原本用来捆绑油纸的细绳已经因时间而腐败了,这根绳子是他从休息室的椅子套上抽出来的。 “阿不思,要不你先等等,”菲尼亚斯怪叫道,“我感觉我的金胸针褪色了很多,看起来像一块便宜的铜,你能不能先给我补点儿金粉。” “菲尼亚斯,你如果把这份精力用来管理学校,我想你也不会被评为‘有史以来最不受欢迎的校长’,”他身边的女校长戴丽丝·德万特举着一根像藤条一般的粗长魔杖,像是要冲进菲尼亚斯的画框打他,“等斯莱特林校长来了,我一定要告诉他是怎么败坏他的学校、他的学院的!” “戴丽丝,话可不能乱说,”菲尼亚斯连忙摆手,缩在相框角落里摆弄自己的领子,“我在任的时候,学校的教学质量提升可是很大的!” 两位校长很快陷入了“学生喜欢和学生成绩什么更重要”的争论当中, “等等,我们应该管萨拉查·斯莱特林叫什么?”角落里的一位校长打断了两人的争执,开口问道,用了一秒钟就把校长办公室变得安静下来,他叫昆汀·特里姆布尔,这是个阴沉的男人,长了一张看起来一直在思考的脸,而他抛出的问题也符合他思想家的身份,“四巨头的年代霍格沃兹可没有校长,难道要叫教授吗?或者叫萨拉查,还是斯莱特林大人?” “呃……”校长们沉默下来,一位斯莱特林出身的校长提议,“要不叫斯莱特林院长?” “你这听起来就像是管变形术教授叫变形老师似的,”戴丽丝摇摇头,望向邓布利多,“阿不思,你说,我们应该叫他什么?” 听着校长们这样斗嘴,而皮球最终被丢到了邓布利多手里,纳尔逊觉得很新鲜,他努力憋笑,但最终还是认输了,低下头,把自己的笑脸藏了起来。 “我想我们最好征询一下本人的意见。”邓布利多拉开蝴蝶结,上了年头的油纸发出一阵撕裂声,一角由黑色厚重木材制成的相框显露在校长们面前,邓布利多深吸一口气,揭开了覆盖画布的油纸,一位山羊一样的老者在画像中闪了闪,就消失不见了。 望着画布上的豪华装潢,邓布利多揉了揉眼睛,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哦,抱歉。”穿着新衣服的萨拉查·斯莱特林重新出现在画布中,坐在一把雕刻着精美浮雕的椅子上,抬起手,笑着打了个招呼,“我刚刚去换了身衣服,你就是霍格沃兹现在的校长吗?邓布利多先生。” “我是代理校长。”邓布利多点点头,又摇摇头,“现任校长是阿芒多·迪佩特教授,他被一些事情缠得脱不开身,所以由我来代理他的职位。” 邓布利多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位酷似山羊的老头,这幅斯莱特林的画像和他最广为流传的形象并不是很相像,让人不由得有些怀疑他的真实性,但看到他的第一眼,邓布利多就已经确定,这就是四巨头之一的萨拉查·斯莱特林。 “哦!斯莱特林大人!”“斯莱特林校长!”“斯莱特林教授!” 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称呼此起彼伏地从邓布利多身后的画像墙上传来。 “迪佩特?所以说连迪佩特家那些顽固的巫师最后都来到霍格沃兹读书了吗?”斯莱特林半是惊讶半是欣慰地说道,“你们做的很好,现在每年可以招好几十个学生了吧?” “是所有,”邓布利多说道,“英国所有十一周岁的小巫师都会来霍格沃兹就读。” “这样啊……”斯莱特林用力点了点头,沉默片刻,笑着说道,“你们都很棒,比我们当年强多了,我听到你们的讨论了,既然大家都是死人,叫我萨拉查就行,如果觉得我们不熟,也可以喊我斯莱特林。” “好的,萨拉查,”邓布利多点点头,“你想把自己挂在哪呢?” “随便把我放在哪儿就行,”斯莱特林抬起头,望向邓布利多对面的纳尔逊,“就是你让我重见天日的吗?蛮有趣,我在人生的最后时间离开了自己一手创办的学校,没想到一千年以后竟然可以回来,和我的后辈们排在一起。” “纳尔逊,可以搭把手吗?”邓布利多望了望菲尼亚斯旁边的空位,把手伸向斯莱特林的画框。 …… “什么?那竟然是萨拉查·斯莱特林本人的画像?” 汤姆打了个哈欠,眼角闪过两点泪花,他的眼中已经附上了血丝,赛前的准备令他心力憔悴,在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后,疲惫感如同潮水般袭来,但与睡觉相比,分享喜悦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还没等到他分享自己的喜悦,纳尔逊抛出的重磅消息便惊得他头晕目眩。 “你怎么不和我说呢?他好像是我的祖先来着。” “我说了啊,但你已经走了。”纳尔逊耸耸肩,“我还以为你已经在密室中和斯莱特林交流过呢。” “我还以为你说的是斯莱特林的画像,斯莱特林学院的一幅古董,没想到竟然是他本人。”汤姆为和祖先的错过而懊悔,不过很快振奋起来,“这样也好,等我夺冠了,我再去校长办公室看他。” 休息室中只剩下狂欢后的一片狼藉,在纳尔逊和汤姆分别回去后,这场缺少主角的庆典总算到达了高潮,可也以更快的速度落下了帷幕,疲惫的同学们陆陆续续地回到了寝室,只剩下纳尔逊和汤姆坐在炉火旁,面前摆着热茶,压抑着睡意聊天。 壁炉中的松枝发出劈里啪啦的爆裂声,松香与烟熏味弥漫在休息室中,很快盖过了蛋糕与黄油啤酒的香气。 “邓布利多教授告诉我,鉴于我在第一轮的比赛中出了很大力,而且亏损了不少,”纳尔逊端起面前的热茶,捧在手里,“教授们决定让我挑选一门科目,可以不参加考试就获得OWLs的满分成绩……” “让我猜猜,”汤姆打断了纳尔逊的话,笑着说道,“我突然感觉我也有成为预言家的天赋。” 他装模做样地把杯中的热茶泼进壁炉里,火焰反而更旺了,汤姆把茶渣倒在桌上,翻着白眼掐算着,口中念念有词,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望着纳尔逊揶揄道:“未来告诉我,你会选择魔药学成为你的满分科目,如果未来有挑战黑魔王大人的勇士,一定会感激我帮他早早地找到了黑魔王的弱点——常年在及格线上挣扎的魔药学。” 被一句话破了防的纳尔逊作势要打他,两人相视一顿,哈哈大笑起来,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这样闲适的时光了。 “确实,建议你去当《预言家日报》的老板。” 纳尔逊的金发被炉火映成了橙色,汤姆苍白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暖意,两个人像是击鼓传花一般交替地打着哈欠,时不时有家养小精灵出现在休息室角落,但因为有人在没法打扫而很快消失。 “你们收拾嘛,没关系。”眼尖的纳尔逊看到角落里的家养小精灵,招呼道,“我们不介意的。” 穿着一条毛巾的赤足小精灵摇了摇头,躲了起来。 “它们总是这么羞涩,”汤姆转过头望了一眼,他对这些弱小的小东西不感兴趣,随口评价道,“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家养小精灵,之前去厨房找吃的,它们都会躲起来。” “家养小精灵被规定不能在主人的面前献身,不然它们就要惩罚自己。”纳尔逊了解的多谢,为汤姆解释道,“它们可不是害羞,只是被巫师刻板地奴役罢了。”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同理心的。”汤姆端起茶杯,里面的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添满了,“啧啧,如果巫师能有家养小精灵的敬业精神就好了,可惜我看绝大多数人都缺少这种品质。” “我倒不是同情它们,或许被奴役的第一代家养小精灵值得同情,但是过了这么多年,服从的天性已经刻在了他们的基因当中,”纳尔逊耸耸肩,“如果强行把自己的价值观‘赏赐’给它们,可能也称不上是一件好事……对了,说说你吧,你从金蛋里听到了什么?” “金蛋?”汤姆低下头,踹了踹脚下的金蛋,它“咕噜咕噜”地滚出去老远,“你不说我都把它忘了,不过,我尊敬的黑魔王大人,不愧是预言家啊,连这种东西都可以猜到。” “我可真是谢谢你了,”纳尔逊扶额,“都说了,这是西格蒙德教授给我漏的题。” 从刚刚被西格蒙德逮到后,纳尔逊便已经下定决心把这个黑锅牢牢地绑在他的身上。 但汤姆似乎并不信纳尔逊的说辞,只是敷衍地摆摆手,继续说道:“把金蛋在级长盥洗室的水里打开确实可以听到不一样的声音,但我觉得还不如女妖的尖啸呢。” “怎么了?又有人讲谜语吗?”纳尔逊已经开始擦拭自己的魔杖了。 “倒也没有,我听了三四遍才听明白,金蛋里的声音听起来像是那个西格蒙德自己录的,”汤姆满脸嫌弃地说道,“他的口音实在是太奇怪了,听起来像是一个西班牙人在刻意模仿德国人说英语。” “嗯?”纳尔逊挑了挑眉毛,“他和我讲话的时候还蛮正常的。” “可能听懂外国口音也是第二轮比赛项目的考验之一吧,”汤姆撇撇嘴,“蛋里的声音是一首诗,或者说把正常讲话断成长短句,大概讲的是我们需要经历重重的陷阱和考验,去寻找什么东西,需要我重复给你听吗?” “不了,我怕我听睡着,而且一个英国人模仿‘西班牙人刻意模仿德国人说英语’感觉更奇怪了。”纳尔逊摇摇头,“你可以改天把蛋给我,我自己去盥洗室听一听,反正德怀特给了我一整年的口令,我什么时候去级长盥洗室都可以。” “你当心闯进去的时候刚好有人在洗澡,那不是直接尬住了?”汤姆从袖子中甩出魔杖,冲着金蛋挥了挥,它慢慢悠悠地飞了过来,汤姆接住金蛋从随身携带的小本子里撕下一张纸,一起递给了纳尔逊,“为了避免你因为耍流氓被开除,我还是把这周的预约表给你吧,说起来,你之前还告诉我盥洗室里会有女鬼偷窥来着,真可惜,没有遇到。” “可能有这个爱好的人还没有变成幽灵吧。”纳尔逊打着哈哈,“我还以为第二轮的项目会是让勇士去黑湖的水底下解救他被绑架的最重要的人呢。” “你开什么玩笑?”汤姆挑了挑眉毛,为纳尔逊异想天开的想法感到震惊,“谁能绑架你?格林德沃和海尔波手牵着手把你捆起来了吗?哦,对了,还得加上一个邓布利多。更何况,黑湖可太脏了,我可不想在百年老章鱼汤里游泳,想想都觉得窒息。” “我会提议往黑湖里泡点儿西红柿的。” “哦!那更恶心了,求你了,不要玷污西红柿,好吗?”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二章 斯拉格霍恩教授真高兴 第二天一早,纳尔逊被鼻尖上传来的一阵刺痛惊醒,他睁开眼,发现面前漆黑一片,毛茸茸的包围感令人怀念。 头部的重量令他的脖子难以活动分毫,窒息感缓缓袭来,湿漉漉的鼻子是猫舌头的倒刺独有的触感,纳尔逊咬着牙,从嗓子里挤出一声硬气的警告,“请问您可以挪一下您尊贵的屁股吗?” 许久不见的问号坐在他的头上,完全没有搭理身下的纳尔逊。 “你再这样我就不客气了。”纳尔逊偷偷摸摸地抬起右手,接着猛地向下,抓向趴在脸上的问号! “啪!” 它很轻易地躲开了,然后钻进寝室里那座熄灭的壁炉中,消失不见了。 纳尔逊的巴掌狠狠地拍在了自己的脸上,清脆的响声惊醒了寝室中的另外几人,包括汤姆。 他揉着脸,双目无神地躺在床上,另一只手在被子里摸到了一把匕首,一把和邓布利多送他的那把一模一样的匕首。 …… “我总算明白你为什么成绩那么好了。”餐厅中,汤姆正走在纳尔逊身边,两人到处找着空座位,今天他们没有早课,所以同届的斯莱特林都在睡大觉,“为了起床,你竟然直接扇自己巴掌,实在是令人敬佩。” “我没有,”纳尔逊有气无力地说道,“我被问号在睡梦中偷袭了。” “噢,”汤姆见怪不怪地说道,“你走了以后很多人都在喂它,它现在很威猛了,简直是一只小豹子,你打不过它也实属正常,去年期末的时候,我被它迁怒,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吃了它一个扫堂腿,差点儿从楼梯上滚下去。” “没事吧?”纳尔逊扫了眼汤姆的腿,看起来很健康。 “当然没事,不然我一定会让你赔钱的。”汤姆笑着把胳膊搭在了纳尔逊的肩上。 忽然,一个穿着德姆斯特朗校服的小平头风风火火地从对向走来,纳尔逊定睛一看,正是那位莫名其妙的“狂热粉丝”,小平头不闪不避,挺直腰杆和臂膀与纳尔逊擦肩而过。 “砰!” 两人的肩膀重重地撞在了一起,纳尔逊的身体几乎没有什么晃动,连打哈欠的动作都没有被中断,反倒是加速撞上来的小平头身形不稳地站在原地晃动,差点儿倒在地上。 “你没事吧?” 纳尔逊扶住小平头,热情而关切地问道,一只手背在身后阻止着已经抽出魔杖的汤姆,汤姆的脸色很难看,没睡饱本来就已经很生气了,没想到大清早还有人挑事。 “我没事。”小平头从没想到一个未成年纯人类巫师的身体素质可以好到这种程度,他明明加速了,结果还是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上,出了个大糗。 他已经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待了,转过身,连饭都顾不上吃,尽管德姆斯特朗的长桌就在旁边,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离开了餐厅。 “奇怪的家伙。”汤姆再次重复自己曾经给过的评价。 “他有给我说过自己的名字吗?”纳尔逊揉了揉肩膀,有点儿痒,“我记得他好像是三强争霸赛的守关者之一来着。” “我不记得了,可能说了,也可能没说,你知道的,我不擅长记名字,至于三强争霸赛……他好像就是那个八角铁笼,像个莽撞的拳击手似的,”汤姆撇撇嘴,“因为纽特被选了两次,所以到最后都没有人挑战他的关卡,以至于我现在还是摸不清这个人的底细。” “不过他和你也没什么关系了,”纳尔逊耸耸肩,“他已经连给你的夺冠添麻烦的资格都没有了,你如果真那他当回事,反而是你输了,你知道的,德姆斯特朗第一轮的成绩很不理想,他们是有用盘外招的可能的。” 两人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但也没有有意抬高,不知道周围的德姆斯特朗学生听到了多少,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对两人发出敌意,反倒是动作统一地用仇恨的目光望向小平头离开的方向。 “有意思,”纳尔逊摸着自己的肩膀,从藏在袖子下面的银片上拔下了一枚内部灌装着绿色液体的透明大头钉,把它捏在手里细细打量着,“蜷翼魔的毒液?你这是关公面前耍大刀……” “抱歉抱歉!”纳尔逊听到喊声,抬头一看,竟是刚到餐厅的路德维格,他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转身和汤姆一起向着斯莱特林长桌上的空座位走去。 望着餐厅入口处姗姗来迟的路德维格和与他擦肩而过的小平头远去的背影,纳尔逊竟觉得有些同情他,可能德姆斯特朗整所学校都是由内鬼构成的,这样看来,反倒是这位为了学校荣誉拼尽全力的勇士才是最大的少数派。 平息了风波后,汤姆和纳尔逊草草吃过了饭,出于消食的目的,两人决定沿着黑湖走一走,顺便找找看纳尔逊还有没有什么零件落下,毕竟还有一个小时就要上课了,这个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提前去教室只是浪费时间,但回寝室睡觉可能头刚沾枕头就得起来。 还真让汤姆找到了好东西,纳尔逊剑锋上的一角碎片,他眼睁睁地看着纳尔逊把一把细剑从口袋里抽出来,把碎片吸附到剑刃上,又把它插了回去。 “我还以为你这只是一些小球。”汤姆有些惊奇,“没想到你竟然还留着它。” “我打算把它培养成我的传家宝,你懂的,需要时间的积淀和一些名气,而且也会让一些笨蛋觉得我是个擅长耍剑的巫师,”纳尔逊看了看表,“我们走吧,快上课了。” 等到汤姆和纳尔逊来到魔药学教室时离上课也只差十五分钟了,常坐的教室后排座位已经被占满,他俩不得不坐到了前排。 奇怪的是,十五分钟后,上课铃响了,斯拉格霍恩教授还是没有出现,直到五分钟后,姗姗来迟的他才拖着疲惫的步子推开教室的门。 自从汤姆完美破解了加斯顿·雷蒙的魔药关卡后,斯拉格霍恩教授已经兴奋了十几个小时了,他昨天晚上完全就是靠蜂蜜酒和得意撑过来的,以至于早上睡了一小会儿起床后,他不得不喷过量的香水来遮蔽身上的酒气。 本来就胖的斯拉格霍恩教授因为浮肿显得更胖了,他的眼睑和黑眼圈难分彼此,像化了什么先锋的妆容,他招呼着几个随手抓来的学生把一个大木箱搬进教室,放在讲桌上,一边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垫在屁股下面,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 “你们去吧,”他摆摆手,“告诉你们的老师,你们迟到是被斯拉格霍恩请去帮忙了。” “好的,谢谢您,教授。”那几个壮丁脚底抹油似的开溜了,生怕斯拉格霍恩教授再给他们找些什么事情做。 斯拉格霍恩教授的目光异常兴奋,他先是伸长脖子,在教师后排扫视了一圈,却没有发现自己想要找的人。 他失望地收回目光,却在眼皮子底下发现了汤姆。 斯拉格霍恩教授不顾疲态,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声说道,“你们知道为什么自己的魔药课成绩没有汤姆好了吧?因为他坐在最前面,只有渴望知识的人才能得到知识的馈赠!坐在后面连我上课说了什么都听不清,怎么可能拿好成绩。你们还不赶紧搬上自己的天平坐到前面来!” 听到这话,纳尔逊感到如坐针毡,如果坐在前排就会有好成绩的话,那么一直坐在汤姆旁边的自己就难以用魔法或者科学的经验解释了。 “可是教授,”天不怕地不怕的阿尔法德举起手,大声问道,“可是我们哪怕坐在讲台上也没法听清没学过的斯卡平现形咒和戈巴洛特定律啊!” 斯拉格霍恩教授的脸绷住了,他重重地一拍桌子,生气地说道,“现在,就请你们翻开自己的《高级魔药制作》,我们今天要学习的内容就是第一章中的戈巴洛特第二定律!” 教室里很快传来一阵整齐的翻书声,而斯拉格霍恩教授盯着阿尔法德,慢慢悠悠地说道,“布莱克先生,不如就请你坐在教师后排,试试看坐那么远能不能听清我说的话,下节课,我将会请你默写戈巴洛特第二定律的内容,你每错一个单词,就需要把第一章……不,把这本《高级魔药制作》抄写一遍。” 阿尔法德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心中哇凉哇凉的,难道当年传纸条舔您的感情就这样淡了吗? “噢,让我看看我们霍格沃兹的勇士,斯莱特林的骄傲,”斯拉格霍恩教授低下头,望向眼前的汤姆,马上换了幅面孔,他亲自走下讲台,捞着汤姆的胳膊把它拽到了讲台上,一边热情地用纳尔逊听过或者没听到的褒义词夸赞着汤姆,“连加斯顿都赞扬你是个魔药学的天才,汤姆,他会给你开绿灯,让你在《实用魔药大师》的头版发表文章的。” “是您教得好。”汤姆难过到几乎用脚趾头抠出一栋别墅的地基,强行提起精神,面带微笑地望着台下的同学,在被要求为大家分享自己的学习经验后,汤姆厚着脸皮用和刚刚斯拉格霍恩夸自己几乎一样的词吹捧了他一番。 斯拉格霍恩教授满意地笑了,汤姆说得确实没错,尽管有自学的部分,但他绝大多数的魔药学知识都来自于斯拉格霍恩教授的教导,来自那一次次跑到办公室里的“骚扰”,来自羊皮纸上几乎与论文字数相当的批注,面对这个从事教育工作以来最满意的学生,斯拉格霍恩几乎倾注了全部的精力 而汤姆也没有让他失望,事实上,在他的总成绩中拉分最多的就是在绝大多数观众看来最无聊的第二关,汤姆可以说用最快的速度、最完美的方式正面击溃了魔药大师加斯顿·雷蒙的考验,以至于在许多不了解他的评委看来,汤姆的魔药水平要远远超出他的魔咒,这样的表现哪怕用再溢美的辞藻夸赞都不为过,而教出他的斯拉格霍恩自然可以坦然承受所有的褒奖。 不过海象教授的虚荣心也是出了名的,所以此刻的他看起来有些忘乎所以。 他郑重其事地捧起了讲台上的木盒,把它小心翼翼地交到了汤姆的手里。 “汤姆,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荣誉,”他脸上的得意被欣慰盖过,大声说道,“箱子里的这些东西是我从学生时代到现在所有在魔药方面的笔记与手稿,作为为校、为院争光的奖励,我把它们送给你,你是我见过最有魔药天赋的小巫师,我甚至希望你以后能接过我衣钵,来霍格沃兹教魔药学。” 汤姆接过箱子,感觉它比纳尔逊的衣服还要沉。 “怎么?”斯拉格霍恩教授眨眨眼睛,笑着问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教授,我不是小巫师了。”汤姆小声说道,“我会的,教授。” “哈哈哈哈……” 之后的课上,除了讨厌的阿尔法德,斯拉格霍恩看谁都觉得顺眼,连解答问题的语气也比之前温柔了几倍,如果是不知前情提要的人进来,可能会觉得这个上了年纪的男巫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 除了纳尔逊的一些独特理解偶尔会引得斯拉格霍恩教授发笑以外,这堂课上几乎没什么波澜。 只有阿尔法德坚持不懈地从后排扔纸条给纳尔逊。 纳尔逊打开纸条,上面写得都是些诸如“看到斯拉格霍恩教授我就想起了我爸爸”、“我从未见过像他这样完美的教授和院长”还有“我最敬佩的人就是教授,我希望自己以后可以成为他这样的人”之类的话。 纳尔逊看得直犯恶心,甚至懒得写纸条传回去,他明白阿尔法德是想让斯拉格霍恩教授截获他的纸条,然后可以网开一面。 但是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今天的斯拉格霍恩高兴极了,高兴到足以对仿佛被“纸条暴雨”袭击的纳尔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根本不会去管这节课上传纸条之类的小事。 正文 停电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三章 鼻涕虫以前也是蜗牛 “纳尔,要来一起长长见识吗?” 下课后,汤姆和纳尔逊一起回到寝室,他把斯拉格霍恩教授送给他的箱子摆在床上,擦干净双手,打开了上面的锁。 “不了,谢谢,”纳尔逊摇摇头,“如果是和魔药相关,我想我还是不要长这个见识了,免得产生什么不现实的幻想。” “好吧。”汤姆耸耸肩,打开皮箱,寝室里安静了半晌,纳尔逊终究还是好奇地凑了过来,两个人望着皮箱里的东西,一起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 寝室里的空气灼热起来。 皮箱中,一块粉红色的透明宝石静静地躺在一本陈旧笔记的上方,相比常见的宝石,她没有什么光彩,但却散发着一股足以令所有巫师疯狂的魔力,汤姆重重地咽了口唾沫,目光呆滞地转过头,把双手在纳尔逊的大衣上蹭了蹭。 “你干啥?”纳尔逊也咽了口唾沫,挥动魔杖,把寝室门紧紧锁住。 “我知道你的衣服有二十四小时的防尘咒。”汤姆回过头,颤颤巍巍地用双手捧起那枚粉红色的宝石,将它交到了同样颤颤巍巍的纳尔逊手中,然后翻开了宝石下的陈旧笔记。 第一页的墨迹看起来很新鲜,散发着墨水的香味,看起来是新写的。 “汤姆,本来这份礼物我打算在你成人礼的当天送给你,但你的表现再次令我感到惊喜,这是一枚未完成的魔法石,我已经没有精力与时间去完成它了,希望你可以代替我,达到这个魔药巫师的最高成就——” 汤姆连大气都不敢出,继续翻开下一页。 “我知道很多人都觉得我只看重才能出众的巫师,却对平庸的人熟视无睹,你有时候也会对我的这种观念隐晦地表达不满,我并非感受不到,但是汤姆,我曾经和你一样热爱每一个人,我有很多麻瓜出身的朋友、成绩不好的朋友、魔法蹩脚的朋友,我曾经和他们度过了美好的少年时光,直到我遇到了一个麻瓜出身的女孩,正是在你这个年纪,我体会到了(反复涂抹的痕迹)懵懂爱情的甜美,可是(看不清楚的字迹)……” 斯拉格霍恩教授的字迹变得潦草起来,似乎写这段话的时候他已经喝酒上头了。 “尼可·勒梅关于魔法石的故事曾经给了我很大的幻想,在我年轻的时候,曾经妄想过用它来拯救我珍视的人,但很遗憾,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二十五年过去,我也只是将这块魔法石做到了这种程度,现在的它对我已经没有意义了,但希望可以帮助到你。” 第三页洒满了墨渍,笔迹也歪歪扭扭的,阅读起来困难重重。 “所以我变得喜欢和优秀的人交朋友,我觉得他们可以走得更远,在面对危险的局势时足以保护自己,这样我就不用承受失去重要之人的悲伤,汤姆,从入学以来,你都是我最关注的学生,不止是因为你优异的成绩,更是因为你坚定的底线,我能看到你对生命的珍视,甚至暗示过你一些足以延长寿命的邪恶魔法,但你始终对它们嗤之以鼻,这也让我能够放心地把这块未完成的魔法石交给你,不过也算是废物利用吧,如果没有遇到你,我本来打算过几年就把它销毁。” 看到那句“邪恶魔法”,纳尔逊挑了挑眉毛,真是未曾设想的道路。 “不行,”汤姆转过头,盯着被纳尔逊攥在手中的宝石,挣扎地说道,“这太贵重了。” “你往下看。”纳尔逊指了指被汤姆翻开的第四页,轻声说道,“斯拉格霍恩教授已经把后路堵死了。” 汤姆顺着纳尔逊的手指望向第四页。 “魔法石会勾起所有人的贪婪,”斯拉格霍恩教授的笔迹变得郑重,像是在强调似的,“一定要保护好它,除了你最信任的人,不要告诉任何人你拥有它,也不要想着把它还给我,我已经不需要它了,我已经下定决心,等会儿就给自己来一发遗忘咒,抱歉,把这个沉重的玩意儿丢到你那里,还郑重其事地当作一个宝贝。” 汤姆又往后翻了一页,字迹变得稚嫩陈旧,看起来像是斯拉格霍恩教授年轻的时候写的,已经是与魔法石有关的内容了。 “呼……”汤姆望着纳尔逊手中捏着的宝石,皱起了眉头,“这该怎么办?” “原来洒脱如斯拉格霍恩教授也会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纳尔逊身体前倾,将魔法石丢到了汤姆手中,把笔记往前翻了翻,沉声道,“看样子他想用魔法石给他的初恋延寿?但是那个人似乎并没有撑到魔法石制作完成,甚至它到现在都是个半成品。原来鼻涕虫以前也是蜗牛呢。” “唉……”汤姆连连叹气,用手捧着魔法石,犯了难,思索片刻后,他提议道,“纳尔,不如把它放在你哪儿吧。” “我哪儿?”纳尔逊摇摇头,“我的小球虽然很能放东西,但是我怕什么时候打人把它丢出去了。” “我是说那个迷离幻境,你不是拥有一座城市吗?”汤姆说道,“我们找个地方把它藏起来,应该没有人发现。” 两人讨论了片刻,大致翻阅了一遍斯拉格霍恩教授的笔记,最终还是进入了纳尔逊的城市之中,纳尔逊在应该存在银行的街角找到了一家银行,把魔法石锁在了地下室的保险箱中。 “我得说明一下,虽然迷离幻境看起来安全不少,但是据我所知,至少有三个人可以进来,而且个顶个的难缠。”纳尔逊说道,“所以还是得尽快找到一个万无一失的地方。” “我知道。”汤姆握紧拳头,点点头,“我会把它做好的。” “既然如此,我去寄封信,采购点儿需要的东西,不过有些材料据说现在已经很难弄到了,搞不好我们还得自己去打猎。” 纳尔逊帮汤姆把箱子塞到床底下,设置了重重保护,两人一起前往拉文克劳塔楼寄信。 在上楼梯的时候,一个站在塞克斯教授办公室门口踌躇的小平头出现在了他们视线中,汤姆拽了拽纳尔逊的胳膊,两人放慢了脚步。 …… “我再提醒一句,上周布置的论文离截止日期还差两周,请务必按时上交,”在纳尔逊仍旧受着魔药课折磨时,楼下的魔咒教室中,塞克斯教授已经收拾好了她的教案,正准备下课,“对了,你们两所学校的学生也需要按时交作业,我会定期写信给你们的魔咒教授,报告你们的学习情况。” 她看了看夹杂在拉文克劳与赫奇帕奇的七年级学生中那些穿着外校校服的陌生面孔,大致点了点人数,拿起教案,准备离开。 “教授,”一个德姆斯特朗的男生举起手,“我有问题想要问您。” 塞克斯教授眯起眼睛看了看这个小平头,努力回忆着他的名字,但她很快放弃了,本来眼睛就不好,这些德姆斯特朗的男生都一个头型,实在是分不清楚,她摇摇头,放下教案,说道:“去我办公室说吧,对了,帮我拿着这份教案。” 说罢,她转身走出了教室,回到塔楼上的办公室中,虚掩上门坐在了办公桌后。 桌上的茶壶没有明火,却在不断加热着里面源源不断的茶水,在袅袅的蒸汽中,她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她的面前摆着一套异常考究的茶具,几年前纳尔逊用这套茶具为她表演过“喝茶的艺术”,而见猎心喜的塞克斯教授当即就向阿不福斯假冒的邓布利多要来了它们,每天摆在办公室里泡茶喝,是她难得的休闲时刻,但她自己泡的茶总是没有当初纳尔逊那犹如艺术般的惊艳感,她叹了口气,挥动魔杖,澄澈的茶水从壶中涌出,落到了面前的茶杯里。 “应该再把威廉姆斯叫过来取取经的,”塞克斯教授捧起茶杯,冲着滚烫的茶水叹了口气,“唉……可惜了。” “砰砰砰!” 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塞克斯教授皱着眉头,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冲着门口喊道:“进来,门没锁。” 门开了,穿着德姆斯特朗校服的小平头走了进来,正是那位纳尔逊的“狂热粉丝”。 刚一进门,他就转身把门锁住,并且解开了校服的扣子。 “你干什么?”塞克斯教授面色不善地瞪着他,“不用关门。” 小平头一言不发,从袍子的内兜掏出两个小巧的徽章,一枚是盾形徽章,上面刻着一架铜质的天平,另一枚徽章的图案是一位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巫师,折断的魔杖被随意地丢在脚边。 从这个世界诞生以物易物之后,最疯狂的就是商人了,如果价码合适,利益足够,他们愿意以任何方式为任何人提供任何需要的东西,而巫师中就存在这样一群人,他们的历史几乎和魔法一样久远,为了金灿灿的加隆,他们愿意做任何事情——在妖精叛乱中为妖精定制魔杖、为狼人族群拐卖新鲜的巫师孩童、为麻瓜的反巫师组织出售他们需要的魔法造物——越危险的买卖越是可以攫取巨大的利益,这便是这群巫师的信条。 他们的位于全球各个国家的魔法黑市中,主营业务便是走私各种巫师法律明令禁止的商品,可笑的是,自诩公正的他们将自己的标志定位了一架天平,而曾经的塞克斯家族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塞克斯家族作为世界上首屈一指的神奇动物养殖家族,在家道中落以前,他们掌握着非洲绝大多数达到5X级危险程度的神奇动物来源,只可惜破落到这一代,塞克斯教授与她的妹妹乔昆达·塞克斯两人只剩下了父亲留下的一对蜷翼魔幼崽与一堆等同于废纸的饲养守则。 为了维持自己与妹妹的开销,年幼的梅丽莎·塞克斯和一名父亲曾经的邻居签订了一纸为期五十年的蜷翼魔毒液收购合同,直到她成为霍格沃兹的教授后,她才明白自己的交易对象是臭名昭著的反巫师组织——第二塞勒姆。 几乎不掌握魔法的第二塞勒姆最擅长的就是一种以蜷翼魔毒液为原料、可以达到类似夺魂咒效果的魔药,这是他们日常恶心巫师却从来没有被剿灭的制胜武器。 小平头抬起手,把徽章向塞克斯教授丢来,差点儿落进了她面前的茶杯。 塞克斯教授盯着落在桌上的徽章,脸上露出难看的表情,她显然是明白这两枚勋章代表的意思。 塞克斯教授前不久才听说翻倒巷那些做走私生意的黑巫师被两个外国来的过江龙几乎一网打尽,而第二塞勒姆也被疯了的老校长疯狂追击,本以为自己终于能够借此摆脱过去,但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再次找上了门。 “真是疯了,你们竟然已经开始和那些麻瓜疯子做生意了。”她紧紧抿着嘴巴,沉声道,“不是说没事儿不要来烦我吗?” “自然是有事,另外,你可能把我当成那些贪得无厌的妖精了,”小平头的语气中没有一点儿学生对老师的尊敬,反而不客气地说道,“梅丽莎,我代表我们的母亲来问你,为什么这些年来我们收到的货越来越少了?” “母亲?”塞克斯教授困惑地望着小平头,问道,“你和那些麻瓜是一伙儿的?” “我就是正常人,只是生了病,被罪恶的魔法感染了。”小平头咬牙切齿地回答道。 “无所谓,你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塞克斯教授毫无诲人不倦、将他拉回正途的想法。 “所以我们要的货为什么越来越少了。” “我说过无数遍了,我们家饲养的蜷翼魔被乔昆达搞丢了,如果你们实在听不懂人话,或者不识字,建议去找个翻译,”塞克斯教授板着脸坐在办公桌后,厉声说道,“另外,我不想再强调一遍,我现在和你们没有任何瓜葛,塞克斯家族以后不会参与任何与臭烘烘的怪物有关的事情,还有,在霍格沃兹,请叫我塞克斯教授。” “塞克斯教授?”小平头讥讽地笑了笑,“梅丽莎,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走私毒药的教授吗?” 正文 第二百九十四章 扒墙根的槲寄生 塞克斯教授的办公室里很快传来的激烈的争吵声,但嘈杂声很快消失,变成了塞克斯教授单方面的斥责,隐约间可以听到诸如“疯子果然不将礼貌”、“我应该代表你那个麻瓜母亲好好教育教育你”、“你觉得自己很强?”之类的话。 紧接着是重物倒下的声音,进而是椅子嘎吱嘎吱的响声和麻绳摩擦的声音。 “哦豁,真刺激。” 站在塞克斯教授办公室门口的纳尔逊和汤姆正处于幻身咒与“眼见为虚”的效果之中,从旁经过的人根本发现不了有两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正贴着墙根站着,只能看到两株不知道什么时候搬过来的槲寄生正软趴趴地贴在墙上,看起来蔫了吧唧,满脸要死的样子。 “没想到寄个便条还有意外收获呢。”其中一株槲寄生在微风的吹拂下摆摆身子,对另一株槲寄生笑着说道,这是汤姆,他还另外施放了闭耳塞听咒,让周围只能听到树叶挥舞的“沙沙”声,“你觉得我们把她举报了,能获得学校的特殊贡献奖吗?” “我觉得悬,”另一株槲寄生摇了摇顶上的两片大叶子,“颁奖缘由写什么?‘特殊贡献’是什么?难道告诉校董因为我们举报了一位在偷偷摸摸做些不该做的小生意的教授而获奖吗?我觉得校董可能会杀了我们灭口,或者找八百个大汉给我们轮流施放‘一忘皆空’,以此来保证学校的丑闻不会外传。” “学校的丑闻还少么?”汤姆嘟囔道,“不过我之前告诉过你,我发现了塞克斯教授的罪证,说的就是这件事。” “她给第二塞勒姆卖蜷翼魔毒液用来控制麻瓜高层和部分巫师的罪证吗?” “呃……倒也没这么详细,”汤姆摊开手,耸耸肩,从外面看起来就像是槲寄生贴着墙劈了个叉一样,“我只是偶然在拉文克劳塔楼楼顶看到塞克斯教授把一个看起来就很可疑的布袋子交给了一群穿着黑袍、骑着扫帚溜进学校的巫师,一开始我还以为她在贩毒,没想到竟然是比贩毒还过分的勾当!” 汤姆的语气激动起来,他早都把霍格沃兹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家,无论如何也不希望有人破坏自己的家园,更不要说有人和巫师的敌人暗通款曲,贩卖那些有可能对巫师社会产生巨大危害的毒物。 “声音小点儿,”纳尔逊提醒道,“‘闭耳塞听’都要盖不过你的声音了。” “那也是大点儿的嗡嗡声罢了,”汤姆耸耸肩,“不过说起来,你这个魔咒还真是强大,相比幻身咒那种隐形效果,它竟然可以让别人眼中的施法区域变成他们可以理解的正常环境。” “这是格林德沃教给我的,咒语是‘眼见为虚’,”纳尔逊解说道,“效果拔群,舞会上他用这个魔咒令所有人都没发现他干掉了一个第二塞勒姆的默然者。” “你竟然在塞克斯教授办公室门口说她同僚的死讯?”汤姆揶揄道,“真是太残忍了。” “他们又不是同僚,你没好好听吗?她只是供货商罢了,”纳尔逊纠正道,“事实上,我也是很多人的供货商,这完全是两种性质。” “噢,”汤姆表情看起来依旧激动,似乎还在为塞克斯教授的行为愤愤不平,但是声音还是小了很多,“不过看起来塞克斯教授还是有些良知的,起码在不断缩减供货量。” “可能是因为她的蜷翼魔在我那?说真的,我本来以为蜷翼魔是一种很稀奇的神奇动物,没想到到处都是。”纳尔逊学着阿不福思那种沧桑的语气说道,“走几步就会遇到奇怪的人,霍格沃兹真的是危机四伏啊……” “是啊,霍格沃兹真的是危机四伏啊。” 纳尔逊和汤姆还在为这句话表示赞同时,突然发现,这句话不是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说的,他们的眼神缓缓瞟向对方,却在两人中间发现了一株新来的槲寄生,它正努力地探出藤曼挠头,一边感叹道:“变成一株植物原来是这种感觉,艹!”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举起魔杖,一团淡绿色的气团和一道红光同时击中那株槲寄生,它还没来得及感受成为灌木植物的快乐,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一忘皆空!” “昏昏倒地!” 遇到突发情况的纳尔逊和汤姆忘记了使用无声咒,念咒的喊声响彻拉文克劳塔楼。 他们也忘记了控制咒语的威力,两道魔咒在槲寄生娇弱的枝条上交汇,产生了威力惊人的爆炸,但这株槲寄生比想象中强韧很多,它并没有被爆炸撕扯成碎片,只是被冲击波镶进了被炸出列痕的墙里。 办公室中正用魔咒将小平头捆在椅子上准备好好教训一番的塞克斯教授听到咒语,还没来得及露出惊讶的表情,就被地面突如其来的晃动震得坐在了地上。 小平头连带着椅子重重地砸在专门被塞克斯教授撤走地毯的地面上,像虾一样弓腰趴伏,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他还没来得及忍痛展示自己的英勇,就被塞克斯教授一脚踩在背上,跨了过去。 “阿不思?你怎么了!” 塞克斯教授一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到满地的碎砖快,扭过头,正看到邓布利多闭着眼睛从墙上滑下来。 邓布利多看起来狼狈极了,整个人嵌在了墙上纤细的裂痕中,正被墙壁挤出来,顺着裂痕往下划,他的眼镜掉在地上,表情却十分安详,似乎在做什么甜美的美梦。 “什么情况?”塞克斯教授尽管清醒着,表情却异常惊恐,她赶忙抽出魔杖,深吸一口气,指向邓布利多。 在漂浮咒的操纵下,邓布利多被她搬进了办公室里,她随手塞上小平头的嘴巴,打晕以后塞进柜子里,处理好一切后,塞克斯教授使用复苏咒将邓布利多唤醒。 邓布利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满足地说道,“好久没有睡过这么好的觉了。” “发生什么事了?阿不思?”塞克斯教授焦急地问道,“谁袭击了你?是德姆斯特朗的黑巫师吗?西格蒙德吗?” “发生什么事了?梅丽莎。”邓布利多反问道,“我梦游了吗?” “什么?你被人袭击,嵌在我办公室门口的墙上,刚刚我才把你拽了下来,”塞克斯教授快速地说明了情况,“你还记得是什么人袭击了你吗?” “袭击?”经过塞克斯教授提醒,邓布利多的脸上这才露出痛苦的表情,“对,袭击,我刚刚过来取信,看到走廊上有两株长势喜人的槲寄生,就想尝试一下变成灌木是什么感觉,感觉确实很奇妙,但是我被几只蚜虫袭击了,原来植物也是会痛的。” “变形咒的咒语是‘一忘皆空’和‘昏昏倒地’吗?”塞克斯教授觉得邓布利多的脑子一定是被遗忘咒搞糊涂了,她保持着举魔杖警戒的动作,向着邓布利多的方向转了转,“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我刚来。”邓布利多摇摇头,扶着地毯站了起来,一觉睡醒的他觉得此刻精神极了,甚至蹦了蹦表示开心,“我建议你也试试,梅丽莎,真的,感觉很奇妙。” 邓布利多活动着身体,做了两个伸展的动作,随着一阵骨节发出的咔咔声,他感到身体舒泰,强调道,“真的,我真的建议你试试。” “好吧,”塞克斯教授摇摇头,“我送你去校医院。” “干什么?除蚜虫吗?”邓布利多用奇怪的眼神地看了眼塞克斯教授,仿佛她才是那个糊涂鬼,“我去取信了,回见。” 说罢,他转过身,推门准备离开。 “瓦砾……对!”塞克斯教授生怕邓布利多在自己办公室门口出什么事,大声提醒道,“你出去看看,墙塌了一半,真的。” “是吗?”邓布利多扒着门框探出头,四下张望了一番,回过头说道,“虽然霍格沃兹的城堡传闻有自我修复的能力,但是你瞧瞧,哪怕是最娴熟的泥瓦匠,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砌好一堵墙。” 塞克斯教授困惑地走出办公室,看到完好如初的走廊,她不禁产生了怀疑,似乎自己刚才看到的才是幻觉。 “这是一个不错的笑话,”邓布利多眨了眨眼睛,把手搭在塞克斯教授的肩膀上,将她推回了办公室,“我就不打扰你办正事了,日安。” “日安……”塞克斯教授茫然地挥了挥手,看着办公室的门在面前关上。 刚一关上门,邓布利多就换上了一副苦脸,抽出魔杖在自己的腰间点了点,又把掉在地上的眼镜招了过来,戴上眼镜后,刚感到世界变得清晰,便正巧看到一个女孩从拉文克劳休息室出来,他变脸般地换上笑脸,挥了挥手。 “邓布利多教授。”桃金娘远远地站定,躬身行礼。 “怎么这么讲究呢。”邓布利多大步流星地走向她,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递了过去,“柠檬慕斯,要尝尝吗?” 桃金娘木然地接过油纸包,点了点头。 “谢谢您,教授。” “不客气,要谢谢就谢甜点师吧,”邓布利多笑着说道,“对了,我记得你今天下午应该有一节占卜课吧?是和斯莱特林一起上的?” “是的,教授,”桃金娘有些惊喜地抬起头,“您竟然记得我的课表。” “我可是代理校长,姑娘,我当然记得课程安排,”邓布利多眨了眨眼睛,说道,“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小小的忙呢?” “您说。” “如果你在课上遇到纳尔逊,麻烦转告他晚饭后来一趟我的办公室,好么?如果你遇到的是他和汤姆两个人,就同时告诉他们,”邓布利多说道,“对了,口令是我给你的东西。” “柠檬慕斯吗?” “是的。”邓布利多转头望了眼猫头鹰房的方向,转身离开拉文克劳塔楼,最后告别道,“对了,日安,沃伦小姐。” “再见,邓布利多教授。” …… “我觉得我已经知道这节课可以预言些什么了。”离占卜课上课还有十五分钟,汤姆盘膝坐在软垫上,苦着脸说道,“我会因为误伤陷入无穷无尽的官司和债务危机中,这种时候可能只有霍格沃兹特殊贡献奖才能将功补过了,对不起,塞克斯教授,这都是他们逼我的……” “放宽心,”纳尔逊打了个哈欠,“以咱们那两个魔咒的威力,哪怕是邓布利多——” “住口!”汤姆打断了纳尔逊接下来的话,在吸引了教室中所有人的注意后,他抱歉地点了点头,压低声音,说道,“你可不能乱说话,万一又是个预言呢?” “你放心,预言可不是这样的。” “男级长在吗?克里曼思夫人让级长去帮她搬水晶球。”一个不认识的男生站在教室门口,冲着教室里喊道。 “在的!”汤姆站起身,大声应道,又压低声音小声嘟囔着,“就不能自己买水晶球吗?” 他和一同站起的德怀特一起离开了教室,向着克里曼思夫人的办公室出发。 桃金娘这时才姗姗来迟,她被门框绊了一跤,差点儿撞到出门的汤姆,被汤姆扶住后,小心翼翼地走进了教室,一眼就看到了醒目的淡金色头发。 纳尔逊正把玩着面前专门用来放水晶球的亚麻垫子,她小跑过来,压低声音说道:“纳尔逊,邓布利多教授让你晚饭后去一趟他的办公室,口令是柠檬慕斯。” “柠檬慕斯?好吃吗?”纳尔逊问道,他的口味已经被邓布利多影响很多了。 “还不错!”桃金娘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味蛋糕的口味,紧接着重重地点点头。 “谢谢,我知道了。”纳尔逊笑着说道,目送着桃金娘汇入拉文克劳的队形之中。 不一会儿,汤姆和德怀特各抱着一堆用网兜装起来的水晶球,叮呤哐啷地挤进了教室。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五章 水晶球 “孩子们,这节课,你们每个人都将获得一枚水晶球,”克里曼思夫人盘膝坐在教室中央的软垫上,波西米亚风格的长裙在地毯上摊开,色彩鲜艳、抓眼又富有神秘感,珠串和金属配饰相撞,发出风铃般的清脆响声,“在之前的课程中,我们已经完全消化了一些简单占卜的内容,但是它们始终难以被认为是真正可靠的占卜,有人来回答一下我们已经学习过的占卜方式的不足之处吗?” 教室里顿时发出悉悉索索的讨论声,拎着编织袋穿行在人群中的汤姆和德怀特为每个人分发着克里曼思夫人准备的水晶球,它们每个长得都不太一样,有些甚至都不是规则的球形,这些水晶球都是用天然水晶制作,与市面上那些造型统一的货色差别很大。 桃金娘举起了手。 “梅特尔,你来说。”克里曼思夫人鼓励地点了点头。 “我们系统学习过的占卜方式有茶渣、塔罗与线索三种,”桃金娘回忆道,在占卜课上,除了每天胡编乱造但成绩却非常不错的纳尔逊外,她就是当之无愧的王者,“观测茶渣这种占卜方式只能用来解读,却不能在一开始限定我们想要占卜的内容,只能被动地阅读命运给我们的指引,它在东方有一套完整的占卜魔法,但茶叶传入欧洲后,这种占卜魔法并没有随之传来。” “没错,”克里曼思夫人认同地点点头,“我们所学的对茶叶的解读是不完全的,甚至连茶叶的品种都不是很全。” 纳尔逊看到阿尔法德挑了挑眉毛,仿佛是第一次上这门课正在预习一般。 “塔罗可以对占卜师所想的事件进行预测,但根据排列组合,每一种摆牌方式都有着固定数量的组合结果,但生活中的事件有着各种光怪陆离的发展,”桃金娘说得越来越快,和平常的她判若两人,“所以可能会出现对同样的两件事用塔罗占卜,占卜结果相同,但最终事件的走向完全不同的情况发生。” “很好,给拉文克劳加上十分,”克里曼思夫人满意地点点头,环顾教室一圈,汤姆与德怀特已经分发好了水晶球,正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她看到汤姆把最后的两枚水晶球与纳尔逊分了,便继续说道,“我们即将接触到的水晶球占卜是凯尔特人最早用来理解命运的方式,史前的英国存在着一群掌握魔力的德鲁伊,他们便是巫师最早的雏形,所以说,水晶球占卜的历史要早于巫师,但精准的水晶球魔法则是在巫师们在中世界发明的。” 汤姆百无聊赖地在垫子上滚着水晶球,却看到一旁的纳尔逊正拿个破本子奋笔疾书。 “你不是先知吗?还听这个?” “这可是魔法史,汤姆。”纳尔逊写得不是很得劲,索性把水晶球垫在本子下面。 “相信有很多人好奇,我为什么不让你们自己准备水晶球,”克里曼思夫人缓缓地说道,“事实上,往届的学生一直都是自己准备的,但我觉得效果并不好,因为不了解占卜本质的顾客总是喜欢用好不好看作为标准来挑选自己的水晶球,这会导致每届五年级学生都会买到很多玻璃制作的假冒伪劣产品。” “这是魔法史?这不是德鲁伊史吗?”汤姆不解道,“难道这种沾着‘史前’的不都是神话故事吗?” “那可不一定,”纳尔逊摇摇头,“我有个朋友,就像是个德鲁伊,而且哪怕是神话故事,也是隐藏着真实历史的原型的。” “噢。”汤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开始认真听这些他已经看过一遍的知识。 很快,克里曼思夫人课前的铺垫结束了,在十分钟后,她终于开始教拉文克劳与斯莱特林的学生将魔力注入水晶球,并粗略地解读其中的内容。 “当你们将意念绑定在水晶球上,让灵魂与这种灵敏的介质相连通,便会看到水晶球中升起来自未来的迷雾,它们将与你挡下心中最强烈的想法产生共鸣,并逐渐凝聚成与未来息息相关的模样。”克里曼思夫人的话语玄之又玄,都是些“绑定、联通、共鸣”之类的词,甚至没有一句咒语,像极了一个刚学会发声的孩童牙牙学语,事实上,巫师对命运的探索与牙牙学语的孩提也没有什么区别。 汤姆练得很上头,虽然对超越天生的先知不抱什么幻想,但占卜课向来是他最感兴趣的课程之一,他的表情有些兴奋,淡绿色的绿柱石水晶球中,几缕飘忽不定的白雾扭动着,不断被塑造成不同的形状。 纳尔逊也学着他的样子,把手贴在了水晶球上。 在手摸上水晶球的瞬间,听到眼神一凛,触电般地将手缩了回来。 动作之大甚至惊动了周围的人,汤姆扭过头,小声问道:“怎么了?” “来自未来的迷雾?”纳尔逊摇摇头,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水晶球,“我应该早点儿了解一下水晶球占卜的。” 汤姆顺着纳尔逊的目光望去,只见在呈现淡金色的水晶球中,凝实的白雾构成了一座摩登都市的剪影,视线从城市上空快速拉近,投射到街角的一座戒备森严的建筑之前,那是一间银行,一条条碧绿的毒蛇正顶开银行前的窨井盖,吐着信子,望向大门的小眼睛中满是贪婪。 “难道是你的那个迷失雾?”汤姆疑惑地问道,“这里看起来像——” “没错,是那里,虽然不明白原理,但水晶球似乎打开了一道连接迷离幻境的裂缝,让迷失雾逸散了出来,”纳尔逊死死盯着想要爬进银行的毒蛇们,它们已经汇聚了很多,彼此纠缠着挤满了街角,像一团被剪短的毛线一般。 “这是什么情况?” “帮我看着,汤姆,我去去就来。” 说罢,纳尔逊闭上眼睛,头垂了下去。 汤姆左顾右盼,发现正在答疑的克里曼思夫人已经靠近这里,他抓起纳尔逊的两只手,把它们盖在了他面前的水晶球上,又调整了一番姿势,看起来就像是在认真占卜一般。 做好这一切,他甩出藏在袖子里的魔杖,贴着纳尔逊施放了石化咒。 此时的克里曼思夫人刚好来到两人的面前。 …… “虫子,你过界了。” 海尔波今天很开心,几个小时以前,正躺在地上哀叹命运的他忽然闻到一股诱人的香气,那股香气搅得他脑子一团乱,在仔细辨认以后,他认为这正是记载于《犹太亚伯拉罕之书》中的贤者之石所散发出的“血液混杂着黄铜产生的花与粮食的香气”。 “难道我转运了?”虽然距离自己笃信不疑的预言成真还有很长的距离,但海尔波仍旧认为这是命运看他太苦,送给他重回人间的机会,“虽然我有点儿搞不定这玩意儿,但是既然被我发现了,那就是我的!” 顺着气味,海尔波用他的狗鼻子按图索骥,破开重重迷雾,来到了一座城市当中,他认出了这座城市——属于那个暴力狂小子的摩天大楼,他小心翼翼地在下水道中搜索,终于找到了这座戒备森严的建筑。 对生命的贪婪已经摧毁了他的敬畏心,海尔波开始大张旗鼓地召唤蛇群,想要找到建筑的漏洞,并不断试探,看看那小子是不是在钓鱼。 经过百般试探后,他确定,纳尔逊不在迷离幻境,这正是机会! 海尔波被蛇群簇拥着从下水道中爬出,站在街角,畅想着自己统治世界的美妙景色,心情舒畅到无以复加。 但很快,他的好心情就被摧毁了。 “虫子,你过界了。” 纳尔逊的声音出现在他的头顶,海尔波是一个善于总结经验的巫师,无数次和纳尔逊的对抗让他明白,这个年轻得不像话的巫师在迷离幻境中强到邪门,他索性闭上眼睛,直接放弃了反抗。 “我就知道……” 紧接着,他感觉到脑后传来一阵紧箍的阵痛,不用想,肯定是那个小子抓住了我这个老人家的后脑勺。 海尔波的猜测不错,纳尔逊捏住他的后脑勺,向着地面用力一砸,全身的力量与魔力共同迸发,海尔波的头狠狠地砸进了人行道,砸碎了地面,露出了塞满毒蛇的下水道。 在海尔波丧失了抵抗后,那些毒蛇也如同咸鱼干一般躺在下水道里摆烂,纳尔逊对他展开了一段长达十五分钟的无情殴打。 但拥有魂器的海尔波定然不会被拳脚与魔法杀死,他只是在纳尔逊的攻击中像沙袋一样翻滚,一边反思自己为什么会上了这种明显是钓鱼的当。 纳尔逊终于打累了,被钉在银行大铁门上的海尔波嘲笑道,“没想到你也会做这种事。” “什么事?”纳尔逊感到一阵舒畅。 “没什么。”海尔波摇摇头,躺在门上说道,“没想到你竟然制作出了贤者之石。” “只是半成品,”纳尔逊嘲弄道,“你的鼻子可真灵,但是你可能不知道,魔法石还缺一个材料——一个强大黑巫师的灵魂,你愿意奉献出自己吗?” “呵呵,”海尔波望着苍白的天空,奚笑道,“在那之前,我就是砧板上的肉,你想要就拿去吧。” “呵呵。”纳尔逊问道,“你难道还没有吸取教训吗?” “教训?你有一百万种理由教训我,”海尔波用力地把自己从门上拔下来,爬到纳尔逊脚边,额头点地,“我仁慈的主人,您只是想发泄那些在现实中无法发泄的暴虐罢了,我能看出来,我伟大的主人,我们是一类人,您忠实的仆人——” “够了!”纳尔逊一脚把他踢开,抬起头,打了个响指。 一尊高耸入云的机械巨人在城市中升起,扭头望向了他的方向,红色的独眼犹如这座纯白城市的太阳。 …… “好兄弟又来啦!” 为了迎接三强争霸赛,向友校与来宾展现霍格沃兹的新兴气象,校工专门带领霍格沃兹的家养小精灵花了两天时间将学校打扫一新,粉刷了陈旧的墙壁、更换了过时的摆件,而常年守在邓布利多办公室门口的盔甲兄更是被打了层蜡, “你好啊,”纳尔逊笑眯眯地帮盔甲扶正了头盔,敲了敲他的胸口,听着里面传来的“咚咚”声,关心道,“还有人往里面丢垃圾吗?” “没有没有,自从塞克斯家的那个小姑娘离开以后,学校里就几乎没有人吃泡泡糖了,”盔甲摇摇头,说道,“说起来,你离开以后,除了那一次怎么都没遇到什么险情?搞得我呆在这里都要生锈了。” “你就不盼着我点儿好,”纳尔逊佯装愤怒地敲了敲盔甲的脑壳,“邓布利多教授让我来找他,口令是柠檬慕斯。” “好的,但是你得稍等一会儿,阿不思还有点儿事。” 盔甲耸耸肩,全身上下发出卡拉卡拉的响声,忽然,门开了,带着口罩的乔伊小姐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冲纳尔逊点头致意后便踩着高跟鞋,嗒嗒嗒地离开了。 “好吧,他没事儿了,你进去吧。”盔甲的声音听起来很不乐意,补充道,“下次遇到有趣的事情一定要带上我啊,你想想,如果三强争霸赛的时候你穿着我,就不会被人一棍子干倒了,不是吗?” “你说的有道理。”纳尔逊已经感觉到后脑勺有点儿疼了,他冲着盔甲施放了一道清洁咒,告别它走进了校长办公室中。 …… “纳尔逊,看起来你和它关系很好呢。”纳尔逊刚一走进办公室,就听到了邓布利多的声音,“平常它对我都没这么热情。” “可能是因为我穿过它吧,”纳尔逊直入话题,“邓布利多教授,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当然不可能是因为你在拉文克劳塔楼残忍地欺负了一株槲寄生,”邓布利多眨眨眼睛,饶有兴趣地望着纳尔逊,“不过今天上午我确实被袭击了,但被破坏的墙壁却很快被修复了,这座城堡正在醒来,我听说你的猫交了一位新朋友,能不能请它把那位朋友介绍给我呢?”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六章 问号的朋友 “问号的朋友?”纳尔逊的表情看起来比邓布利多还要困惑,“难道不是您吗?” “我?你的猫……叫问号是吧,”邓布利多笑着摇摇头,“我倒是很想和这种可爱的猫咪做朋友,但它似乎瞧不上我,我尝试过用米勒娃送给我的小鱼干讨好它,但是它根本不吃这一套。” “您可能得给它送点儿果脯之类的甜食,它在学校里称王称霸,大鱼大肉吃惯了,”纳尔逊耸耸肩,“事实上,它甚至不怎么给我面子。” “我也有所耳闻,迪佩特教授是前校长,我是代校长,有只猫是真校长,”邓布利多自嘲地笑笑,这番话引得他身后的老校长们频频侧目,“所以你听说过它的新朋友吗?” 纳尔逊注意到邓布利多的头顶多了一幅画,就摆在霍格沃兹有史以来最不受欢迎的校长菲尼亚斯·布莱克身边,只能看到豪华的起居室和座椅,但里面的人并不在,他悚然一惊,难道阿芒多·迪佩特死了?这是他的画像? “真的不是您吗?”纳尔逊并没有问出这个问题,只是皱起眉头,把手伸进口袋,抽出一把纤长的锋利匕首,抬手插在邓布利多的办公桌上。 “这是……”邓布利多眯起眼睛,打量着这柄轻轻一插便尽根没入的匕首,他的办公桌是名贵的古董,木制极为紧密,也附加了许多用于保护古董的魔法,但这柄匕首仿佛插入豆腐一般沉了下去,足以看出它的锋利,“这是我给你的那根匕首?你把它重新打磨了一遍?” “不,教授,”纳尔逊摇摇头,从另一边的口袋中抽出另一把一模一样的匕首,同样是插到了邓布利多的办公桌上,但这一把的锋利程度远远不如前者,纳尔逊使了一番力气,也只是将刀尖堪堪插进桌面,“这才是您给我的匕首。” 纳尔逊的目光飘回那柄只剩下刀柄在外的匕首,说道,“这把是问号带给我的,从我收到它时,它就有这么锋利,因为它们长得一样,我还以为这是您托它带给我的。” “可以给我看看么?”邓布利多沉吟片刻,伸出手按住锋利匕首的刀柄,问道。 “您看吧。” 邓布利多用力拔出匕首,平整如镜的刀身反射着吊灯的光辉,闪得纳尔逊不自觉闭上了眼睛,他只听到“嗖”的一声,紧接着便是重物落在地毯上的沉闷响声。 他睁开眼睛,只见邓布利多握着匕首呆呆地站在原地,似乎看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纳尔逊顺着他的目光向下望去,只见厚重办公桌的一角竟被生生切下,原木的纹理裸露在外,没有一点儿毛刺,无比丝滑。 “真是把锋利的刀。”邓布利多仔细观察着手中的利刃, “阿不思,你用霍格沃兹的东西在城堡里砍这种从外面买来的桌子,当然会一刀两半。” 一道老者的声音慢条斯理地在邓布利多头顶响起,纳尔逊抬起头,菲尼亚斯身边的画框中多出了一个山羊般的老者,正是纳尔逊在黑湖畔曾经遇到过的萨拉查·斯莱特林,他眯起眼睛,望向下方的纳尔逊,皱了皱鼻子,嫌弃地问道,“北欧小子,你是去粪坑里滚了一圈吗?” “什么?”纳尔逊的头顶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为什么几天没见,你的身上就多了一股臭味,”斯莱特林面色严肃,看起来并不是在辱骂纳尔逊,反倒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一股死而不僵的尸体臭味,一股野心勃勃的暴君臭味,一股混乱无序的疯子臭味。” 纳尔逊抬起胳膊,把袖口贴近鼻子嗅了嗅,擅长流水变形术的威尔特宁没有一个是不喜欢洗澡的,更何况他还给衣物附加了永久的清洁咒,不可能有什么异味才是。 “斯莱特林大人说得对。”菲尼亚斯捏着鼻子,装腔作势地说道,如果说斯莱特林讲话不客气的样子有些威严,那么菲尼亚斯就带着一股狐假虎威的油腻,“年纪轻轻就不注意卫生,真是给霍格沃兹丢脸!” “?”纳尔逊头顶的问号跳了跳。 “你可拉到吧,菲尼亚斯,我记得你在任的时候为了延长学生的学习时间,甚至拆了两间盥洗室,让他们只能两天洗一次澡,”女校长戴丽丝·德万特对纳尔逊印象很好,举着那根粗壮的魔杖威胁着菲尼亚斯,“我上周还看到你的那个曾孙在把玩一只死老鼠,你可闭嘴吧!” 她一步跨进菲尼亚斯的画框,另外一边是斯莱特林,菲尼亚斯无路可逃,他无力地低声告饶,这才发现把斯莱特林大人摆在旁边的愿望竟成了一枚自己亲手埋下的地雷。 “我没闻到啊?”纳尔逊的脸上满是困惑。 邓布利多也点了点头,“没有什么味道,您是不是刚刚去了什么味道浓郁的地方?” “让我看看,阿不思,你能帮个忙吗?把他的左手抬起来,对,就是小拇指,靠近点儿,再靠近点儿。” 斯莱特林熟练地吩咐着邓布利多帮他干活,纳尔逊还在为这股“臭味”纳闷,一直在自己的袖子上嗅来嗅去,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翻找金币的嗅嗅。 “对,最后一段指节,捏住它,用‘原型立现’。” 在斯莱特林的指挥下,邓布利多用魔杖抵住纳尔逊的左手小姆指,白光闪烁尖,一圈绿色的痕迹在指头上浮现,纳尔逊看到它就明白了,这是海尔波曾经打下的烙印,但是很快就被迷失雾所净化,失去了原有的效应。 而斯莱特林所说的“臭味”,可能就是今天占卜课的时候,他去阻止海尔波盗取魔法石时所沾染的气息,碾碎了那么多的毒蛇,总会有几滴血溅在身上。 “卑鄙的海尔波?”斯莱特林的表情变得紧张、语气变得急促起来,“你是他的仆人?阿不思,快把他抓起来!” 纳尔逊像一条泥鳅一样挣脱了邓布利多的手,快速把手插进口袋,在邓布利多还没反应过来时,掏出了那枚由印记褪下的戒指——由一条衔尾蛇构成的环。 在斯莱特林还没来得及说出下一句话时,纳尔逊微微颔首,开口说道,“您曾经对抗的敌人,卑鄙的海尔波,正在迷离幻境中醒来。” “迷离幻境?他果然还有另外的魂器。”斯莱特林眯起眼睛,本就狭长的双眼被眯成了一条缝,“怪不得我们毁灭魂器以后他还有力气逃遁,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没错,”纳尔逊点点头,“我找到了三处他灵魂的藏匿地点,但是我并不清楚那一块儿是本体,不过请放心,在预言成真之前,我可以做到在迷离幻境中压制他。” “你?压制他?”斯莱特林紧紧地盯着纳尔逊,不知是信还是不信,片刻后,他长叹一口气,转身离开了画框,一旁被戴丽丝逼到墙角的菲尼亚斯也终于逮到机会,溜进了斯莱特林的相框之中,一眨眼就溜走了。 其余的校长们都半阖着眼睛,看起来像是在打盹,除了福克斯时不时发出咀嚼坚果的声音,校长室里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纳尔逊,一个人扛着太多东西真的会很累,”邓布利多抬起手,用力拍了拍纳尔逊的肩膀,说道,“辛苦你了……我一直都知道,你还是那个心怀正义的好孩子。” 纳尔逊的肩膀被拍得生疼,他咬着下唇,挤出一个有些轻佻又有些苦涩的笑容,“难道您不是么?教授。” “我?”邓布利多哈哈大笑起来。 “好了,现在我们来说正事,”他招招手,两张在刚刚的骚乱中倒下的椅子飞回原来的地方,两人坐下,邓布利多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很喜欢魔法史,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霍格沃兹曾经有一位喜欢恶作剧的幽灵。” “皮皮鬼?”纳尔逊挑挑眉毛,“我知道它在经历了上任城堡管理员组织的驱逐活动后就消失了。” “你知道的果然很多,”邓布利多点点头,“这样我们的话题就简单很多了,用一句话概括,皮皮鬼又出现了,它似乎和你的那只叫问号的猫形影不离,所以我才会想到询问你是否知道它的存在,至于这两把匕首,应该都来自于上任城堡管理员设置的陷阱,那一把应该是问号送给你的。” “怪不得,”纳尔逊恍然大悟,点头说道,“怪不得我返校以后总觉得那些会动的楼梯变得更加活跃了,而之前爆炸……” 纳尔逊摆摆手,打住了这个危险话题,咽了口唾沫后继续说道,“之前我看到一面墙因为年久失修坍塌了,但它却很快完成了自我修复。” “哦?”邓布利多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会觉得城堡的活跃会与皮皮鬼有关呢?” “历史,教授,”纳尔逊的语气变得自信起来,“皮皮鬼很明显不是霍格沃兹的幽灵,我翻遍了校史,也没有找到一个如此喜欢做恶作剧的学生,不存在的人如何能诞生幽灵呢?” 邓布利多赞同地点点头,示意纳尔逊往后继续说。 “我比对了霍格沃兹历任校长的执教风格和相应时间段皮皮鬼的活跃程度,”纳尔逊侃侃而谈,“我发现当校长的执教风格较为温和,师生关系良好时,皮皮鬼即使存在感高,却不怎么活跃,只是做一些小巫师都会对朋友使的恶作剧。” “是这样的。”邓布利多身后,一位面相宽厚,看起来就很好说话的眯眯眼光头老头说道,“我当校长的时候,皮皮鬼还帮我们安排过三强争霸赛。” “看样你你很受学生欢迎,凯文。”邓布利多转过头,对光头老头点头致意,老头笑眯眯地,似乎是陷入了对霍格沃兹生涯的回忆。 “但是当一些风格强硬,和学生关系不好的校长在任时,”纳尔逊抬起头,瞟了眼菲尼亚斯的画框,见他人不在,便拿出了更详实的数据,“比如布莱克校长在任的近四十年中,皮皮鬼的活跃度几乎是历史最高,此时它的‘恶作剧’选择也更加具有伤害性,以总计一百三十五次、平均每学期至少三起的速度引起造成伤亡或重大财产损失的大事故,可以看到,皮皮鬼的行事风格和学生对学校的态度是息息相关的。” “很有道理。”邓布利多继续问道,“那么你为什么不认为他只是一个和学生一伙的幽灵呢?” “教授,您一定知道,幽灵一般是无法触碰或者伤害物质的,”纳尔逊摇摇头,“而且霍格沃兹的幽灵又怎么会做在开学典礼上拧松新生头顶吊灯这种事呢?我更倾向于它是霍格沃兹的城堡精灵,罗伊那·拉文克劳女士曾经告诉过我,之所以霍格沃兹建立以后英国的默然者数量骤减,不止是因为小巫师们获得了安稳的学习环境,更是因为城堡被附加了一种魔法,一种可以梳理并吸收小巫师无法控制的纷杂魔力的魔法,而这些魔力总不会凭空消失,它们都被用于维持城堡的日常运转,久而久之,魔力的神奇使城堡孕育出了一个强大的灵智,因为获取了学生的魔力,它自然会被魔力中蕴含的情绪影响,这种说法才更符合皮皮鬼的行为逻辑。” “他还见过拉文克劳?”“他是下一任校长吗?”“我都没见过拉文克劳!”邓布利多身后,刚刚还装睡的校长们此刻惊叹声此起彼伏。 “很有道理,也很有说服力,”邓布利多欣慰地点点头,“原本把匕首交给你,主要是为了提示三强争霸赛的第二场,现在我觉得你完全有资格参与到这次事件的处理中,现在有空吗?我带你去个地方,由当年的城堡管理员兰科罗斯·卡尔佩设置的、目的是杀死皮皮鬼的陷阱,顺便说一句,这也是第二场比赛的场地。” “好的,教授,”纳尔逊点点头,“这和当初塞克斯教授栽赃幽灵们有关么?” “栽赃?”邓布利多惊讶地说道,“这可是一个相当严重的指控。” “教授,今天在——” “我知道,这件事我们回头再说,”邓布利多拍了拍纳尔逊的背,示意一起离开办公室,在门口,邓布利多还喊上了认真放哨的铠甲,“纳尔逊,书上的历史可能有一些局限性,但是如果我们可以深入历史事件发生的现场,那么被时间隔开的谜团将会愈发清晰。”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七章 这就是我的逃跑路线! 纳尔逊与铠甲跟随邓布利多来到了一间被锁住的门前,一路上,邓布利多都在向纳尔逊讲述皮皮鬼的故事。 一年级的纳尔逊与阿尔法德一行人夜游时曾经来过这里,当时这扇看起来破败不堪的木门上拴着一把落满灰的锁,任凭他们使出浑身解数都拿它毫无办法。 如今它竟然被打开了,挂在门把手上晃来晃去,时不时碰撞门把手发出清脆的响声。 “看起来你来过这里?”邓布利多轻快地说道,“我记得校规上写了,这片区域是不能靠近的……果然,霍格沃兹的每个学生都是违反过校规的。” “我不是,我没有。”纳尔逊矢口否认,在校长面前至少还得装一装,可不能得意忘形了,“我只是有点儿好奇。”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事情令我们好奇了,”邓布利多眨眨眼睛,抽出魔杖指向门把手,轻声说道,“准备好你的魔杖,当心,可能会有一番苦战,对手是个幽灵,我需要你的迷失雾。” “是皮皮鬼吗?”纳尔逊好奇地问道,“它不是只会做恶作剧吗?” “那可不一定,巫师的敌意起码是有迹可循的,无端的敌意只会让我们毫无防备,”邓布利多摇摇头,在解锁咒的帮助下,陈旧的木门“嘎吱”一声打开了,门轴的铰链已经生锈,刺耳的噪音回荡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中,邓布利多转过头,望向铠甲,吩咐道,“你保护他。” “好嘞!阿不思!” 铠甲没有脸,但纳尔逊分明从它的“脸”上看到了欢欣雀跃的表情,当圣洁而醒目的金光在自己胸口亮起时,他顿时有了种不详的预感,连连摆手道,“教授,我不需要。” “不!你需要!”铠甲字正腔圆、义正言辞的喊声回荡在走廊中,如穿脑魔音一般刺破纳尔逊的鼓膜,它激动地说道,“好兄弟!我们有多久没有并肩作战过了!来吧!让我们来处决那些邪恶吧!” “我多么希望我从来没和你一起并肩作战过……”纳尔逊苦涩地闭上嘴巴,他不知道邪恶会不会被处决,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脸马上就要被处决了。 “哦?”听着身边突兀响起的激昂乐曲,邓布利多停下了进入门后的脚步,转过头,饶有兴趣地盯着被金光覆盖的纳尔逊。 “让我们一起来喊出那句话吧!”铠甲的声音激情四射。 纳尔逊已经闭上眼睛,尽量封闭着自己的五感,希望熬过这一段即将发生的痛苦经历,他深刻地明白了一个道理——任何独身一人时才敢说的话是万万不能在身边有人的时候说的。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没精神?”已经化成光的铠甲困惑地问道,“让我来代劳吧!” “卡面来打,汉森!” 铠甲放大了的声音直冲云霄,几乎要把霍格沃兹城堡的屋顶冲破。 一套造型古朴、银光闪闪还打了蜡的全身板甲出现在纳尔逊身上,精灵状的闪光符文在铠甲周身闪烁着,使得纳尔逊被笼罩进一股氤氲的光晕内,他索性心一横,将手中的魔杖高举到头顶,在身侧划出一个圆满的弧形,紧接着,向下用力一甩,布满齿轮的指针细剑出现在手中。 纳尔逊明显可以感觉到铠甲开始变得兴奋了,它操纵着自己的胳膊挽了个比自己之前速成的动作漂亮百倍的剑花,挺胸抬头,站在邓布利多面前,它甚至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了一条绿色的斯莱特林披风,挂在颈后,用魔法排出微风将披风吹拂得飘荡起来。 “看起来还行,”纳尔逊不由得在心中想道,“如果这个铠甲是个哑巴,或者铠甲里不是我,那就再好不过了……” “嚯!”邓布利多大吃一惊,拍手称赞,“真的很帅!圆桌骑士也不过如此。” “谢谢您的夸奖。”纳尔逊瓮声瓮气的声音从罐头里传出来,就像一个四五十岁的大汉一般,邓布利多却不知道,铠甲中的纳尔逊正在和铠甲进行一场危险的谈话。 (“你对魔法有增幅吗?” “都有我了你还想着魔法?不过确实有一点儿。” “遗忘咒有吗?” “当然有,遗忘咒那种小破魔法怎么可能打破我的防御?” “……”) “我们走吧,教授。” 纳尔逊叮呤哐啷地走到邓布利多面前,抢先走进了门内。 邓布利多耸耸肩,跟了上去。 但他刚走了一步,就听到前方传来了“铛”的一身,紧接着便撞在了纳尔逊坚硬的背甲上,被退出来的纳尔逊顶了出来。 “怎么了,纳尔逊?”邓布利多揉了揉膝盖,倒吸了一口凉气,“我感觉你可能把我膝盖上的地图给撞平了。” “抱歉,教授,不过您不妨自己看看。” 纳尔逊后退一步,护着毫无防护的邓布利多往门后的走廊望去。 只见门后的走廊中悬浮着数不清的锋利匕首,拱卫着中央的钟形罩,它们的刀尖直挺挺地冲着木门,可以想象,但凡有个人走到门后,便会在一眨眼的功夫被扎成一只刺猬——当然,匕首的锋利可以让它毫无阻碍地贯穿人体,或许最后剩下的不是刺猬,而是一块不成形状的海绵。 邓布利多只是探了探头,便有三把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飞了过来,纳尔逊下意识地抬手抵挡,匕首撞在铠甲上,这些可以随意切断办公桌的匕首却无法攻破它的防御,只是留下了三道迅速消失的白印。 但纳尔逊却像是被大锤砸了一记,尽管有着铠甲的缓冲,胳膊却还是被震得发麻,脑瓜子还是嗡嗡地响。 “皮皮鬼,我是来谈条件的。”纳尔逊大声冲着门内喊道。 回应他的是三柄匕首。 纳尔逊有些生气,但还是耐着性子说道,“现在校长和管理员都换人了,你没必要这样!” 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但里面的人就仿佛听不懂人话一样,只顾着往外丢匕首,纳尔逊怒了,着已经超越了恶作剧的范畴,脾气再好的人遇到这种不讲理的家伙也会变得不想讲理。 “这不太像是恶作剧。”纳尔逊摇摇头,沉吟片刻,说道,“教授,您确定这里面是皮皮鬼,而不是什么藏宝点?” “不是,当年伏击皮皮鬼的陷阱就在这里,你看那些弩床和那些飞斧,它们现在应该是受到了皮皮鬼的控制。” “您确定要把这地方当成三强争霸赛的赛场?” “我认为我们应该可以处理好皮皮鬼的事情。” “废话什么?冲进去看看不就行了?” 暴躁的铠甲大哥并没有给纳尔逊出言反对的机会,抄起长剑,微微屈膝,纳尔逊仅仅来得及深吸一口气,便如同一枚脱膛而出的炮弹一般冲着门后射了出去! 匕首的反应不可谓不迅速,靠近木门的匕首追随着纳尔逊快到看不清的银色身影,疾风迅雷般激射而出,甚至有一些匕首已经预判到了他在对面的墙壁前减速的落点。 但纳尔逊和皮皮鬼都没有想到,铠甲完全没有减速的想法,它在空中控制平衡,反倒是不断加速,径直向对面的石墙撞去。 纳尔逊闭上眼睛,这一招起码值一个脑震荡,希望邓布利多把自己倒出来的时候不要像饺子馅一样。 但想象中的碰撞并没有发生,铠甲竟在空中改变了姿势,两条腿踩在了对面的墙上,极限地屈膝下蹲,后仰躲避飞来的匕首,又在剩下的匕首调整好角度前,双腿用力,再次向另一边的墙壁发射而去。 一道银色的闪电在落满灰尘的走廊中跳跃,几乎突破了人类对灵敏这一词想象的极限,铠甲中的纳尔逊只觉得心跳加快,血液也沸腾起来,这是人类在遇到刺激时的本能反应,耳畔传来铠甲的“没错,就是这样,你闭上眼睛就行,剩下的交给兄弟我”也变得异常刺耳,他的双臂发力,收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左手深深地刺进墙壁,将自己挂在墙上,转头望了望几乎被刚刚那一脚踩塌了的石墙,右手握紧长剑,直指钟形罩。 银色的面甲张开,露出一缕金发,纳尔逊的眼中满是兴奋,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每一个细胞都在雀跃的快感了。 “或许我骨子里是个战士。” 纳尔逊不着边际地想着,已经深入刀阵的他正被四面八方的匕首牢牢锁定,他与铠甲心念相同,只是初有想法,双腿双脚便同步用力,离弦而出。 纳尔逊换成双手持剑,向前冲锋,还没来得及进门的邓布利多揉揉眼睛,他眼中的银色身影如同一只展翅翱翔的隼,似乎只有天花板才是他的限制。 纳尔逊不再躲避,反而迎着飞来的匕首前冲,即便如此,来自身后与侧面的匕首还是连他的尾气都见不到。 高举的长剑绽放出刺眼的金光,恍惚中有钟表似的发条齿轮声传来,在他将长剑举至头顶时,周围的齿轮猛地散开,而剑身也分裂成了无数的碎片,但它们都随着纳尔逊的挥剑动作猛烈下劈,走廊中登时掀起了一阵被利刃旋风裹挟的猛烈暴雨,尽管只有一把剑,面对密密麻麻的匕首,他依旧毫不畏惧,顶着攻击向钟形罩奔袭。 在纳尔逊身后,金色的剑雨落下,那些千疮百孔扭曲变形的匕首像下饺子一般无力地掉在了地上。 “好兄弟,接下来看我的!”铠甲激动地大吼,里面的纳尔逊耳朵都要被震聋了。 挡在钟形罩前的还有一排悬挂的飞斧,如果纳尔逊身处的是《古墓丽影》的世界,他可能需要表演一段前后滚翻之类的艺术体操动作,躲过这些飞斧。 但铠甲的战斗方式却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做暴力美学,哪怕它是一副由巫师制成、专门供巫师穿戴的铠甲,但它却全然不知“闪躲”为何物,纳尔逊的魔力被调动起来,凝聚在铠甲表面,面对擦身而过的厚重断头斧,它可以用身体的每一处坚硬部位顶开它们,改变飞斧的方向,而面对那些直冲而来的阻碍时,它甚至可以用手中剩下的剑柄拖延斧刃片刻,另一只手握成拳头,将被挡下的斧头砸个对穿! 笨重的弩床更是没有办法对两人造成威胁,即便有了魔力,它也只是笨重的玩物罢了。 纳尔逊很快来到钟形罩面前,身后腾飞而起的剑刃碎片终于追上了他,一片片拼到了剑柄上,而那些齿轮也操纵着走廊中的匕首飞来,环绕在他的身边。 纳尔逊弯下腰,用金属包裹的指节轻轻敲了敲面前的钟形罩,但铠甲却突然令他直起腰来。 一支泛着紫光的毒箭从钟形罩的气孔中射出,擦着纳尔逊的脖子飞过,身后被蹭到的匕首都变得焦黑脆化,无力地跌落下来。 纳尔逊真的被搞得生气了,他反握长剑,剑身在一阵“咔咔”声中变成了一柄步枪,纳尔逊举起步枪,抵住钟形罩的气孔,不断拉动枪栓,连开数枪。 “秃狮冷箭是吧?冷兵器是吧?” “砰砰砰砰砰砰砰!” 七枪下去,钟形罩都破开了一道裂纹。 紧随而来的邓布利多挑了挑眉毛,这可是当年学校采购的好货色,那把剑不止是剑形态强吗? “好吧,皮皮鬼,我们是来谈条件的。” “谈条件?”纳尔逊第一次听到了皮皮鬼的声音,尖锐的、曲折的、仿佛一直在笑的声音,“穿龟壳的大软蛋,还有一个找男朋友的爱哭鬼,皮皮鬼没有什么想和你们谈的!” 纳尔逊感觉到背后传来一丝凉意,他惊恐地转过身,只见面无表情的邓布利多举起了他的魔杖,铠甲带着纳尔逊就地一滚,一道响雷忽然劈到了钟形罩上,钟形罩被爆炸掀飞,撞到了墙上,两者一起产生了形变,钟形罩在走廊里弹来弹去。 “皮皮鬼,我是霍格沃兹现在的校长,你对学生的安全造成了威胁,”邓布利多的脸色从来没这么臭过,“要么停止你的行为,接受校方的监管,要么离开霍格沃兹,永远都不要回来。” “好嘛,皮皮鬼觉得学生们可能不这么认为,但是皮皮鬼打不过你们,所以皮皮鬼觉得你说了算。” 皮皮鬼把乳白色的头从飞在空中钟形罩的气孔中挤了出来,笑嘻嘻地盯着邓布利多,忽然,钟形罩撞到了另外一边的墙上,将它的头挤扁,但它猛地拔出身子,钻进了墙壁之中。 “哈哈哈,爱哭鬼,这就是皮皮鬼的逃跑路线!” 邓布利多面无表情地看着它消失的地方,深深地吸了口气。 纳尔逊耸耸肩,一只迷失雾凝成的大手抓着绵软无力的皮皮鬼从墙里冒了出来,紧接着,整条走廊的墙壁上都挥舞着迷失雾凝成的手。 纳尔逊靠近墙壁,走进了雾中,在他的身后,尖叫咒骂的皮皮鬼也被拖进了迷离幻境之中,灵体面对这种雾气几乎会丧失所有的力量。 “教授,我怕您把它杀了。”纳尔逊的声音从雾中传来。 “我明白,”邓布利多轻声说道,“我回办公室等你,抱歉,作为教授,在学生面前事态了。” “我理解,教授,毕竟我也曾经在您的面前失态过。” 纳尔逊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雾气的门扉在他的身后闭合成一个小小的漩涡,那些张牙舞爪的苍白大手也化作迷雾,汇入了漩涡之中。 邓布利多抿着嘴唇,望着那些狰狞到一看就知道不是正经魔法的大手,皱起眉头,他伸出手,最后一缕迷雾被他切断,凝聚在他的杖尖。 “真不愧是你,阿不思,”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邓布利多身后响起,他转过头,摇头晃脑的西格蒙德正站在木门外,“我本以为这是一场关于骑士肉搏的精彩表演,但没想到还有这种茶余饭后的助兴节目,连自己学生的东西都要插上一脚,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啧啧,这么令人一言难尽。”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八章 恶作剧 “这是哪里?你是什么人?快放皮皮鬼出去!” 被抓进迷离幻境的皮皮鬼看起来慌张极了,他不断地扭动着身体,用最后可以自由行动的牙齿撕咬着扼住他的迷雾大手。 他的牙口锋利极了,至少咬断这些没有实体的雾气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大手的虎口很快被他撕咬得一片狼藉。 从伤口中逸散而出的迷失雾飘得到处都是,但他只是在做无用功罢了,整个世界的迷雾都可以作为大手的补充,皮皮鬼很快认识到了这一点,语气变得沮丧起来。 “这是哪儿?快放皮皮鬼出去!” 尽管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祈求与可怜,但脸上的表情却仍旧写满了天真的玩味与叛逆的乖张,就像是一个尽心尽力表演木偶戏的演员,却戴上了一副不属于这场剧目的滑稽面具,表情越是讽刺,声音便愈发悲怆。 他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头顶的无源之光已经能够透过它,洒在地面上。 但他却毫无身陷囹圄者的自觉,不像谋求越狱者那样观察周围的环境、也不像自暴自弃者那般自怨自艾,只是不住地嘶吼哭号,似乎这些噪音能够帮助他脱离险境。 “不适应新的环境吗?”纳尔逊的声音从四周的迷雾中传出,“你做了过分的恶作剧,这是惩罚,更何况,我在救你,你应该感谢我,至少不该骂我。” 皮皮鬼这才停止了喊叫,瞪着一双古灵精怪的眼睛,打量着被薄雾笼罩的街道,青石板铺成的人行道旁栽满行道树,平行的水渠中正流淌着清澈的水流,一条纯白色的锦鲤从水渠中跳了出来,在空中消散成一缕迷失雾,从中飞出的麻雀钻进了头顶的树冠之中。 东南西北的街道通向未知,这是一条十字路口,正对着他的是一扇无比眼熟的厚重木门,门口是令皮皮鬼心头一紧的庞大虚影。 “这样呢?这样你会更适应一点儿吗?” 随着纳尔逊的声音愈发清晰,街道上的迷雾也缓缓消散,皮皮鬼的目光紧紧盯着门后的庞大虚影,在迷雾散去后,一座纯白的霍格沃兹城堡出现在他的面前。 “喜欢吗?” 身披银甲的纳尔逊站在门前,微微躬身,门打开了。 皮皮鬼刚想张嘴喝骂,却感觉到四肢一紧,他低下头,发现身后又出现了四只大手,分别伸出了两根手指捏住了他的四肢,他感到脚底传来一阵踏实的触感,四只大手摆弄着他的身体落到了地上。 皮皮鬼在手的操控下踢起了不标准的英式正步,配上他那戏谑的表情,如果忽略掉身后的大手,无疑是一幅滑稽的场面,但配上它们却显得万分诡异。 纳尔逊静静地站在门前,等待着皮皮鬼的靠近。 “皮皮鬼一点儿都不喜欢,这是什么鬼地方,你想要什么,大软蛋!” “你果然不是幽灵,皮皮鬼先生,幽灵不可能不知道这里,”纳尔逊摘下头盔,引得铠甲连连表达不满,皮皮鬼的话语在此刻听起来是那么的无力,纳尔逊轻轻笑了笑,“这当然是霍格沃兹,你的家,你做了几百年恶作剧的好地方。” “不是!这才不是霍格沃兹!” “不,这是。”随着皮皮鬼的靠近,纳尔逊的语气变得没有起伏,他自顾自地转过身,走进门后,而被四只手抓着的皮皮鬼像一位哨兵一样,绝望地笑着,跟在他的身后。 “你瞧,那是黑湖。” 门后的空间宽广了许多,从外面往里看,这座“霍格沃兹”似乎只有城堡那屁大点儿的地方,但进门后却别有洞天,包括黑湖、禁林之类的景象都被完美复刻,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它们都是白色的。 纳尔逊指了指右手边在平静的空气下突兀泛起涟漪的乳白色湖水,介绍道:“一零七二年,你曾经驱赶一条蛇将一个因为受到教会迫害而恐惧蛇的二年级女生逼到这里跳湖,但她似乎不会游泳,喝了半小时水后才被救起来的她成功患上了恐水症,甚至差点儿拒绝了由时任斯莱特林院长开设的魔药课。” 纳尔逊挥挥手,一个白色的女孩儿从湖里探出了头,面露惧色地偷看着皮皮鬼,在皮皮鬼转过头望向她时猛地把头扎进了水里。 “你瞧,相比水,她更怕你呢。” 皮皮鬼紧紧抿住嘴巴,表情依旧是笑的。 “看那边,抱歉,我之前忘了,”纳尔逊一手抱着头盔,一手向着黑湖畔轻轻一挥,四座高耸的看台从白色的草坪上升起,“那里是魁地奇场,真是一项古老的运动呢,不是吗?” “哼,皮皮鬼不打魁地奇。”皮皮鬼扭过头,似乎知道纳尔逊想要说什么,故意不看那边。 “巧了,我也不打,”纳尔逊露出欣喜的表情,紧接着犹如变脸般板起脸,“但是哪怕我这种对魁地奇几乎一窍不通的人也知道飞天扫帚对球手的重要性——皮皮鬼先生,一二四五年,在那届魁地奇杯决赛的赛场上,拉文克劳的找球手驾驶着他心爱的‘闪剑’直冲天空,追逐头顶的金飞贼时,他花了足足一百个金加隆购买的飞天扫帚竟然断了!后来教授们才发现,两截扫帚竟然是用限时胶水粘起来的,但是那个男孩也彻底断送了他的职业生涯,甚至永远失去了一根胳膊,这可能是霍格沃兹有史以来最严重的球场事故了。” 一声尖叫从远处传来,紧接着是如同陨石坠地般的巨响,纳尔逊挑挑眉毛,“皮皮鬼先生,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皮皮鬼怎么会知道一二四五年富尔茨的事情?” “哦?原来他叫富尔茨,可能因为他唯一的天赋就是魁地奇,所以哪怕校史上都只用‘拉文克劳的找球手’来称呼这个下半生一事无成的人。” 纳尔逊慢条斯理地介绍着曾经在霍格沃兹被皮皮鬼的恶作剧真正伤害到的每一个人,走过的每一寸土地上都出现了一位面带惧色的学生。 在迷离幻境中,时间被模糊了,皮皮鬼存在了数百年之久,而这些年来被伤害的人竟被纳尔逊一一介绍完了。 尽管这些都是来自于纳尔逊的变形,但他还是与他们一一打了招呼,转过头对皮皮鬼笑着说道,“以后这就是你的新家了,在这里你可以随意地施展你的恶作剧才华,我保证,没有一个人会对你的玩笑表达不满,你瞧,他们都在怕你哩。” “皮皮鬼不想和这些家伙玩,快把皮皮鬼放回去!”遭受接连打击的皮皮鬼颤抖着说道,但他的身体却在一直踢着正步,“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不觉得这个恶作剧很有趣吗?”纳尔逊的脸上露出夸张的惊讶表情,重复地反问道,“难道你不觉得它真的真的真的很有趣吗?” “不好玩!皮皮鬼觉得它简直无聊死了!”皮皮鬼大声表达着他的不满,“停下来!放我回去!” “是吗?”纳尔逊声音忽然冷漠下来,他上前一步,几乎与皮皮鬼脸贴脸,他甚至可以感受到皮皮鬼帽子上的毛球划过自己的头发,那两簇小胡子一抖一抖地划过他的脸颊,“他们也这么认为,你还是做了,不是么?哪怕明知他们可能会因此受到伤害,你为什么还要做这些‘恶作剧’呢?” “皮皮鬼不知道!皮皮鬼不知道巫师的承受能力这么小,皮皮鬼只是觉得好玩,皮皮鬼只是想这么做!”皮皮鬼顶着一张笑脸大吼道,“你满意了吗?” “不,”纳尔逊煞有介事地摇摇头,“事实上,我更困惑了。” “什么?” “如果一个人在是一个恶棍的同时又是一个圣徒,这未免也太奇怪了。” 纳尔逊和踢着正步的皮皮鬼已经来到了城堡的门前,他向前一踏,一扇扇门齐刷刷地打开,两边的蜡烛尽数点燃,燃烧的却是白色的“火”,他踩上面前的白色羊毛地毯,望向直通的礼堂,在那里,盛大的宴会正在召开,与外面无异,礼堂中欢声笑语的人们都是皮皮鬼熟悉的身影,他们载歌载舞,看到在城堡门口踢正步的皮皮鬼,纷纷涌出礼堂,跑到了皮皮鬼身边,他们绕成一圈,载歌载舞,一时间竟编出了一套苏格兰风情浓郁的绕圈踢正步舞蹈。 被挤到一边的纳尔逊废了很大劲挤了回来,格格不入地站在正步的人群正中,望向笑容扭曲的皮皮鬼,好奇地问道,“这些都是在霍格沃兹曾经被你帮助过的人,或大或小,我实在难以理解,你究竟是个好人还是个坏人。” “皮皮鬼不是人!” “我明白,”纳尔逊挠挠头,忽略了怀里头盔已经念了一路的“把我戴在你头上”这句话,说道,“你知道吗?其实我在学习校史的时候,最感兴趣的就是你了。” “对皮皮鬼感兴趣有什么用?皮皮鬼只是一个被家驱逐的讨厌鬼,或许皮皮鬼应该改名叫讨厌鬼。” 纳尔逊挑了挑眉毛,皮皮鬼终于说出了一句骂街之外有意义的话了,他并没有发表什么高见,只是任由皮皮鬼说下去。 “皮皮鬼为什么做恶作剧?皮皮鬼什么时候欺负过霍格沃兹的学生?”皮皮鬼的笑脸透着哭腔,“只有皮皮鬼把霍格沃兹当作家,每个小坏蛋都是皮皮鬼的家人,皮皮鬼恶作剧的对象只是大家都讨厌的人,皮皮鬼也只是做了大家都想做的事情,为什么你们到头来都在怪皮皮鬼?” 皮皮鬼的正步快得就像风扇一般,一行乳白色的清泪从眼角滑落,尽管他的表情依旧是那副欠打的笑容,但纳尔逊明白,他哭了。 在皮皮鬼恸哭的同时,纳尔逊从怀里的头盔中悄悄取出了魔杖,戳在了他的背上。 “希望邓布利多的咒语有用,不然只能把他放逐了,我还挺喜欢皮皮鬼的……”纳尔逊正在使用的是记忆与情感魔法大师邓布利多通过摄神取念改良的魔法,在来到封闭走廊的路上,邓布利多将这道魔咒教给了纳尔逊,他牢记着邓布利多“在它强烈情绪时近身使用,就可以知道它在想什么”的教诲,默默地在心中念出了咒语,“共情通感!” 雷击般的剧痛向脑海袭来,这些附带着情绪的百年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了纳尔逊的脑海,随之而来的还有与那些海量的记忆伴生的魔力,他闭上眼睛,向后倒去,铠甲反应很快,控制着他的身体保持平衡,戴上头盔警戒周围。 而随着纳尔逊意识的丧失,周围转着圈踢正步的学生们诡异地僵了下来,如同一座座雕塑一般维持着高抬腿的动作,与此同时,城市深处,待机中的蒸汽巨人也被预先设置的魔咒激活,从高楼中拔地而起,扭过头用无情的独眼凝视着纳尔逊的方向。 陷入昏迷的纳尔逊只感到千百万道声音在自己耳边飘荡,这些声音都非常稚嫩,诉说着自己最原始的欲望。 “我想成为大巫师。” “我想用魔药救活奶奶。” “我想有很多钱,这样爸爸就不用给马尔福老爷拉车了。” 迷失雾猛地从纳尔逊身上爆开,飞速地消解着这些被他感知到的记忆,只剩下纯粹的情感,皆是孩提时代最天真的幻梦。 但很快,不和谐的声音混入其中。 “那个女生的长头发真讨厌,我要把它剪断,这样达科就只会看我了!” “富尔茨真是嚣张,如果他能摔断腿就好了!” “第一是我的,我要给伦纳德口袋里塞小抄……” 这些恶毒的念头同样纯真,同样纯粹,但学校的教育会令产生这些念头的学生明白这些行为是不对的,但行为不出,想法并不会随之消弭,这些压抑的情绪伴随着未成年巫师逸散出魔力,在每晚熟睡时,都顺着四柱床的顶飘到了天花板中。 纳尔逊总算明白为何在邓布利多的资料里,皮皮鬼做出了那么多矛盾的事,他可能只是学生们的一只手。 黑色的魔力从纳尔逊身上涌出,这些负面情绪尽管并不强烈,但胜在量大管饱,此刻的他就仿佛一个暴走的默然者。 但他仍旧坚持地维持着魔法,终于,他听到了属于皮皮鬼自己的声音,也找到了他消失后与疯狂的真相。 皮皮鬼不是什么幽灵,他就是霍格沃兹中的每个人,但他也是他自己,一个在城堡中生活了数百年,却怎么都长不大的孤独小孩。 “皮皮鬼要保护自己的家!” 站在皮皮鬼对面的是一条被骨片覆盖的巨蛇,它长着一只幽蓝的独眼,蕴含着无穷的恶意,巨蛇轻而易举地挤破下水道,几乎与下水道等宽的身体从排水口中挤了出来,一只只生活在地下的小动物被随意挤成齑粉,一道身穿绿袍、有着一只与巨蛇相同眸子的身影站在骨蛇头顶,笑容狰狞地舔着嘴唇。 “这么多鲜甜美味的年轻灵魂,足够伟大的我塑造一副永生的身躯,”他的面容纠结,又自我反驳道,“不,我是在拯救我深陷苦海的祖先。” 皮皮鬼孤独地站在肮胀的下水道中,陪伴它的只有一条被打蜕了好几层皮的小蛇怪。 “***,怎么哪儿都有你这个***?”昏迷中的纳尔逊露出咬牙切齿的笑容,喃喃道,“不过我又抓到你了!” 正文 请个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二百九十九章 我 “我做什么与你无关。” 邓布利多只是瞥了一眼出现在走廊尽头的西格蒙德,便转回了头,继续研究着摄来的一缕迷失雾,“我也没必要给你介绍,也懒得和你讲这些。” “怎么可能呢?阿不思,我们每个人在任何时候做的任何一件事都会对任何人产生任何你难以想象的影响,这就是命运,”西格蒙德嗤笑一声,踩过掉了一地的匕首碎渣,黑龙皮的筒靴鞋底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作为一个可能被你的行为影响的人,我难道连自己可能遭遇什么命运的不测都没有权力关心吗?” “当然,请自便。”邓布利多耸耸肩,手中的迷失雾在魔力的挤压下无法消散在空中,竟凝成一张不断变换着的面孔,“你有关心的权利,但我没有解释的义务。” “阿不思,你要知道,沟通,永远是人类消解误会最有力的手段,”西格蒙德走到了邓布利多背后,惊奇地望了望他手中不断变换的白色面孔,好奇地问道,“所以记忆大师阿不思·邓布利多究竟从自己学生的宝贝里发现了什么呢?” 邓布利多手指微微用力,掌中的面孔顷刻间崩碎成逸散的烟雾,他转过身,举起魔杖,抵住了西格蒙德的下巴。 “格林德沃,我警告你!”邓布利多眯起眼睛,冷声说道,“我不知道你在打纳尔逊的什么主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活着的巫师可以连通迷离幻境,但你纵容他用魔法开发迷离幻境的行为无异是在害他!” “为什么呢?”西格蒙德笑了笑,下一秒就换上了格林德沃表情揶揄的脸,他甚至又往前走了一步,邓布利多的魔杖杖尖压凹了他的下颌,让他讲话的声音都变得奇怪起来,“一个没有学过魔法的巫师,竟然能够前往生死之地,这是多么伟大的天赋?难道你的关怀就是扼杀别人的天赋,把他变成一个只靠吃家族老本整天用变形术杂耍的邓布利多二世?” “你简直不可理喻!”邓布利多伸手一捞,还未完全逸散的迷失雾被他抓回了手中,“这么一缕雾气中有多少记忆?你带了纳尔逊那么多年,难道没有研究过这个?你觉得一个巫师的灵魂可以承担这么多不属于他的东西?你难道不知道任何命运的馈赠都有他的代价?” “我不知道,阿不思。”格林德沃继续向前一步,邓布利多的魔杖已经被顶弯了,“我从来没有研究过别人的东西,我只是去过迷离幻境,还找到了个大宝贝,你可能不知道,纳尔逊·威尔特宁和我一样,是一个先知,而先知,是最擅长给命运开空头支票的人。” “你!” 邓布利多摇摇头,仅仅握着魔杖,甚至有那么一秒起了用魔咒击穿格林德沃头的想法,但他的胳膊还是松下劲来,用力地甩开,魔杖在格林德沃的下巴上划出一道渗血的划痕。 趁着浅浅的伤口还没愈合,格林德沃笑呵呵地用手抹了抹下巴,低下头,看着手指上殷红的鲜血,他再次上前一步,望了望邓布利多紧紧握着魔杖却低垂的右手,将嘴巴靠近了他的耳朵。 “果然,阿不思,即便是这样,”格林德沃咧开嘴,笑道,“我们都是一样的。” …… “我们是一样的。” 迷离幻境中,纳尔逊悠悠转醒,银甲下的眸子碧蓝透亮,但深处似乎有漆黑的墨色流动,墨色带来的是在这双眼睛中从未出现过的暴虐,他深吸一口气,从空气中捞出一抔清水,泼在脸上,索性闭上眼睛,挣扎片刻后,他的表情与语气回归了是对年一成不变的、犹如溪水般的温柔。 “皮皮鬼和你不一样!”皮皮鬼依旧在四只大手的掌握下原地踢着正步,大声嚷嚷道,“皮皮鬼又不是人,皮皮鬼也不会把自己关在铁罐头里,皮皮鬼更不会逼别人踢正步!” “哦,抱歉,”纳尔逊摆摆手,四只手停了下来,刚好把皮皮鬼摆成了一个高抬腿的姿势,“但我还是要说,我们是一样的,你想听么?皮皮鬼,我知道你一直把霍格沃兹当成家,难道就不想做一个家人都喜欢的乖孩子吗?” “你说吧!皮皮鬼除了听,还能干什么呢!” 皮皮鬼耷拉着眼皮,像一只抢地盘打架输了的小狗一样嘟囔着,“皮皮鬼可没有家人,这些来霍格沃兹读书的小巫师都是坏孩子,哪有家人会七年以后就再也消失不见?连皮皮鬼都这知道,家人可不会抛弃他的家。” 他的两只尖耳朵软趴趴地垂下来,盖住了外耳道,但捏住他左臂的大手很快翘起小拇指,从上面长出来两只小手,捏住他的耳朵,非得让他听纳尔逊讲话。 “你瞧瞧!你瞧瞧!连皮皮鬼都干不出这种事情,你还是人吗?”皮皮鬼的语气变得认命,又带着点二委屈,“你这人可真是邪门,怎么会有巫师可以阅读幽灵的记忆嘛……” 数百年累计的那些蕴含负面情绪的魔力经由纳尔逊宣泄而出,皮皮鬼的身体变得更加透明,浑浊的乳白色已经不复存在,这或许才是这位古老的城堡精灵诞生时真正的模样。 “我有点儿好奇,”纳尔逊在一块儿平整的草坪上找到了那棵麦格当年教他变形术时喜欢蹲着的木桩,坐了上去,并把皮皮鬼搬了过来,“你活了这么多年,有没有什么自己想做的事?” “我?”这是皮皮鬼第一次用“我”这个代词称呼自己,纳尔逊一句话下去,他竟有些迷茫,“皮……皮皮鬼有什么需要,想做的事情吗?” “难道没有吗?”纳尔逊挑挑眉毛,弯下腰,拍了拍屁股旁边的草坪,一棵矮点儿的木桩从草地中冒了出来,“要坐下吗?” 迷失雾凝成的大手瞬间消散,高抬腿的皮皮鬼从半空中落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茫然地环顾四周,并没有选择逃跑,而是跳到了木桩上,抱着膝盖蜷缩在虚假的年轮中,转过头,看到了讨厌的铁罐头里讨厌的家伙,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不再看纳尔逊的方向。 “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纳尔逊学着皮皮鬼的样子,把两条腿缩到木桩上,用手抱住,但坚硬的铠甲让这个动作的难度系数陡然增高,一言不发的铠甲默默地把关节处调整成软甲的模样,让纳尔逊能够坐得更舒服一点儿,“后来我有了一个家,有了一个好朋友,又过了一段时间,有个穿着紫色西装的人跑过来告诉我,其实我是个巫师……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呢?” 皮皮鬼愣住了,他低下头,把脑袋埋在膝盖间,可不具备实体的身体重叠在了一起,他失去平衡,差点儿滚了了地上。 “紫西装?是阿不思吧?只有他才会穿这种衣服,”旁听许久一直按捺着性子没有发言的铠甲终于忍不住,插嘴道,“当然是去奥利凡徳家买一根魔杖,然后来霍格沃兹读书!” “是的,我就是这样做的。”纳尔逊摇摇头,“但我并不理解,我甚至不认可,即便我似乎在魔法方面有些天分,即便我天生就是一个巫师,但我仍旧感觉我的生命中被掺杂了太多太多不应该属于我的东西,我的理念、我的魔法、我的经历……我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被别人的想法裹挟,被推着走,甚至一些悲剧——我明白这个世界上时时刻刻都有悲剧发生,但我不明白这些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我头上,我有时候甚至在想,我的生命是否是由一位蹩脚的作者塑造,我是否生活在一个书中的世界,我生活中那些匪夷所思的桥段是否是被一位自以为是的人握着笔写就,那些戏剧般的冲突与转场是否仅仅是他为了推进剧情而强行制造的冲突,在杀害我生命中重要之人的同时,他是否正躲在一张阴暗的办公桌后发出猥琐而窃喜的笑声?” 幻境中骤起一阵狂风,卷走了黑湖湖畔落下的树叶,纳尔逊睁开眼睛,望着这除了色彩外与现实几乎无异的世界,咬紧了嘴唇,这仅仅是他一个念头创造出来的。 “兄弟……拉文克劳也曾经想过这个问题,你不是说你见过她么?如果你感兴趣,不妨去问她。”铠甲先给出了他的答案,虽然和没有答案并没有什么区别,“我只是一副铠甲,但我曾经问过梅林,他既然能够预知未来,为什么还要做那么多事情,既然未来可见,为什么不和我一样,把自己挂在铠甲架上等着未来到访呢?” “他什么都没说。” “他……嗯?你怎么知道,他什么都没说,”铠甲抬起纳尔逊的左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但我想你至少是一位强大的巫师,更何况,你做了很多人都不敢做的事。” “谢谢你,其实我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想明白了,”纳尔逊抬起右手,拍了拍左手的臂甲,扭头望向皮皮鬼,“皮皮鬼,所有我说我们是一样的。” “什……么?” “我了解你,就像了解自己一样,”纳尔逊摇摇头,“你帮助别人,那是因为大家都喜欢他,你伤害某人,那是因为有人不喜欢他,你的魔力决定了你要去做什么事,甚至你的顽劣、你的调皮,仅仅是因为孩童的天性便是如此,我们都享受着一段被他人影响的生命,甚至不用去思考应该做什么,因为总有人会为我们做出选择。” “皮皮鬼就是为恶作剧而生的,”皮皮鬼梗着脖子犟嘴,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他哪里挡得住嘴遁?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显然连自己也不那么肯定了,“皮皮鬼从出生的时候就开始做恶作剧了……” “我从出生的时候就开始吃饭了,难道我是为了吃饭而生的吗?” 纳尔逊哈哈大笑,铠甲也配合地发出了“嚯嚯嚯”的笑声。 “我看到你在密室中和海尔波与他后裔的那场战斗了,”纳尔逊小心地伸出手,揉了揉皮皮鬼的后脑勺,他小心地收着力,生怕把手深过头了,皮皮鬼的触感和幽灵很像,虽然无形,但可以很明显地感受到介质的不同,与幽灵那冷冰冰的触感不同,皮皮鬼摸起来是炙热的,像年轻人心脏中涌动的热血一般,“你瞧,就像你说的,没有人把霍格沃兹当家做,他们中的坏家伙甚至设置的陷阱想要把你杀死,只有你,你保护了这座城堡,保护了自己的家……和自己的家人,皮皮鬼,你要知道,家是一个人疲惫时愿意回去的地方,而霍格沃兹给了每个人源源不断的动力让我们一生都不会疲惫,作为家长,孩子长大离家,你应当开心才是。” “我应当开心吗?” 皮皮鬼的语气透着迷惘,他摇摇头,眼神恢复清明,“但是我……皮皮鬼觉得——” “你不是你吗?”纳尔逊打断了皮皮鬼的话,“一千年前的英语没有‘我’这个单词吗?” “我……”皮皮鬼转过头,茫然的望着纳尔逊。 “对,皮皮鬼,你就是你,”纳尔逊盯着皮皮鬼几乎透明的眼睛,“你保护了你的家,你不再是一个捣蛋鬼意识的聚合,你有自己的想法,我问你,在霍格沃兹这么多年,你觉得自己的有些‘恶作剧’真的不过分吗?” “我……我,我!” 皮皮鬼点点头,又摇摇头,他的动作变得抽搐,如同被打乱了胶片的电影,驳杂的魔力从身体四处升腾而且,他的瞳孔被从心底涌出的漆黑占据,却不像纳尔逊一开始那样透着暴虐与混沌的恶意,反倒如同一位呱呱坠地的婴孩,睁开杏仁般的黑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 “我***” 与此同时,饿了想去赫奇帕奇搞点儿东西吃的阿尔法德猛地从楼梯上落下,他扒着栏杆,吊在空中,看到走廊中的楼梯都开始疯狂地旋转起来,像是在跳一段苏格兰风情浓郁、需要大量正步动作的舞蹈。 正文 第三百章 爱哭鬼和丑八怪 城堡,苏醒了。 寂寞幽深的地底,心跳般的脉动顺着城堡的墙壁涌向了四座高耸于星空中的塔楼,连黑湖那平静了成百上千年的湖水与禁林中从未有人踏足过的角落也随之雀跃起来。 在不被打扰的森林中繁衍了数百年的小动物们纷纷从犄角旮旯里露出头,一只松鼠站在松树的树梢上,捧着一枚松果,腮帮子鼓动着,瞪着一双果核般的小眼睛望向城堡的方向,一只鬣狗站在它下方的树枝上,做着同样的动作,舌头搭在尖牙上不住地哈气,此刻的场面无比和谐,仿佛它们都忘记了食物链为何物。 与禁林中的热闹不同,宾斯·斯卡伯德的办公室冷清到足以令进入的每个人发抖。 一千年来,几乎每个日日夜夜,宾斯教授都是这样过来的,今晚的他像一个失眠症患者一般焦躁地抓耳挠腮,他的面前摆着一本贴满一千年前剪报的笔记本。 宾斯是霍格沃兹的教授中唯一没有去瞻仰过斯莱特林遗容的人,阅历丰富如他,也对这样诡异的老友相见表达着抗拒。 忽然,办公桌震了震,厚重的笔记本竟往前自己翻了几页,宾斯教授低下头,盯着新翻开的书页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儿,他飘到了墙边的立柜旁,打开了柜子,小心地取出一个造型简陋的锡杯,又拿出那半瓶纳尔逊陪他喝剩了的酒,斟了满满一杯,坐在椅子上,把杯子放在手边。 他并没有喝它,只是任由它将千年的精华挥发到空中。 “干杯,时间。”他笑了笑,用透明的手抓起桌上的羽毛笔,取来一张崭新的羊皮纸,“你真是我又爱又恨的老朋友。” 震动传遍了除了寝室之外整座城堡的每个角落,宾斯教授的办公室也不例外,他清楚地感觉到老朋友的苏醒,此刻的霍格沃兹,只有学生还在安眠。 他把头埋进酒杯,透明的身体都变得沸腾起来。 “都回来了。” …… “我回来了。” 校长室,邓布利多的办公桌旁,梧桐木修剪成的景观上,趴在窝里熟睡的福克斯打了个满足的饱嗝,一缕小火苗从它的口中喷出,照亮了墙壁上历任校长表情各异的面庞。 先前离开的斯莱特林拉开门,回到了画中,感受着从墙壁传来的有力心跳声,他靠在那张华丽的座椅旁,顺着椅背滑落,疲惫地坐在了地上。 斯莱特林从怀中取出一张画中之画,画中用粗糙的笔法画着四位被孩童簇拥的巫师——一位手执银色长剑的红发男巫,他的红色短发像火焰一般燃烧着,背后站着一头威武的狮子;一位长相精致、头戴冠冕的黑发女巫,她的蓝色长袍上绘满了日月星辰,睿智的双眼望着头顶的苍鹰;一位留着金色长卷发的女巫,她抱着一只可爱的獾,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面前的大锅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 除此之外,还有一只被黑色麻绳捆住的消瘦猴子,斯莱特林握住画像的手用力到骨节泛白,画像的两边被他捏得泛起折痕,他低下头,恶狠狠地低声骂道:“为什么唯独把我,伟大的、无敌的、天才的、仁慈的、高贵的萨拉查·斯莱特林画得这么难看?!” 寂静的办公室中,突兀响起的声音异常刺耳,其他画像都小心翼翼地望向斯莱特林的方向,斯莱特林摇摇头,闭上嘴巴,握紧画像的手松开,被揉皱的画像从手中滑落,在快落到地板上时被斯莱特林弯腰接到,他小心翼翼地把画像在腿上摊开,用双手抚平折痕,这几处折痕深刻而泛白,似乎经常被人这样捏来捏去。 “我还能说什么呢?哼哼,还不是原谅你们。”斯莱特林悠然地闭上眼睛,张开嘴,用堪称破锣的苍老嗓音哼唱着一首古老的麻瓜歌曲,尽管嗓音沙哑,但歌声却悠扬到足以穿越时间。 时间似乎回到了霍格沃兹初创的时候,四巨头走街串巷来到北约克郡,在斯卡布罗的港口中找到了一位具有魔法天赋的少年,擅长交际的斯莱特林与拉文克劳一起说服这位少年的的渔民父母,温柔善良的赫奇帕奇拉着少年聊天,对这些活动都不擅长的格兰芬多则抱着他心爱的小竖琴坐在港口的码头旁,拨弄琴弦,高声歌唱着他刚在这里学到的歌曲。 萨拉查·斯莱特林与戈德里克·格兰芬多,这对最终走向岔路口的朋友,他们的歌声似乎在千年后交汇了,在凤凰的伴奏下,校长室中的听众们感受到了歌声中的释怀与期许,却独独没有听出被斯莱特林卡在嗓子眼里的惆怅。 “请代我向那儿的一位姑娘问好,她曾经是我的爱人……” “他的爱人是谁?”菲尼亚斯蹑手蹑脚地溜进戴丽丝的画框中,小声问道,“老伴吗?” “我不知道,”戴丽丝难得地没有对菲尼亚斯动粗,她轻声叹了口气,用极其少见的温柔语气说道,“这是我家那边流传的民歌,我小时候住在斯卡布罗附近,听父辈们说,起初,被海难赶来的维京人就像一群野人一样,这首歌曲不光是某个人在怀念自己的爱人,也是在怀念自己的家乡。” “家乡?我知道他的故居在哪。” “可能不是,”戴丽丝耐心地为这位毫无人文关怀的巫师解释道,“对于萨拉查·斯莱特林来说,四巨头费尽心血建立的霍格沃兹难道不比爱人还要珍贵吗?” “我明白了,那霍格沃兹也是我的爱人。” 戴丽丝深吸一口气,压抑住想要通过暴力沟通的欲望。 “菲尼亚斯,你可能对我有误会,”斯莱特林的声音幽幽响起,歌声停下了,“我虽然老,但我不聋。” …… 当纳尔逊在迷离幻境中军训皮皮鬼时,格林德沃正与邓布利多在走廊中打得不可开交,而他们的开战也并没有什么预兆,仅仅是格林德沃忽然抽出魔杖,照着邓布利多脸上来了一发,并念出了“闲着也是闲着,我们来决斗吧”的咒语,两人便抽出魔杖,打了起来。 似乎是达成了“不让纳尔逊出来以后认不清地方”的默契,两人的决斗全程收着手,浅尝辄止、点到为止,顶级巫师的战斗甚至没有纳尔逊打纳吉尼好看,仅仅是几道魔咒闪来闪去,又恰好被迎面而来的魔咒击中,并在相当的魔力下消弭。 格林德沃越打越兴奋,但邓布利多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尽管场面看起来攻守相当,但格林德沃手中的接骨木魔杖却很难不吸引人的视线。 “老魔杖?”邓布利多一边用变形出的小动物骚扰格林德沃,一边轻声问道。 “是挺老的。” “它的增幅确实很强,但盖勒特,你自己说过,巫师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 “你为什么不觉得是我自己变强了呢?哦!我才发现,你竟然叫了我盖勒特,”格林德沃挑挑眉毛,“你自己还说过‘为了更伟大的利益’呢!也只有我至今还把它奉为圭臬了。” “……” 邓布利多没说什么,但下手很明显更重了,几招过后,他不屑地说道,“抱歉,叫错了,格林德沃,依仗外物只会让你越来越弱小,更何况,即便是死亡圣器,看起来也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强。” “哼哼,让我们拭目以待吧。”格林德沃举起魔杖,却被地板忽然的晃动吸引了注意。 “瞧,阿不思,你的学校醒来了。” 他低下头,望着颤动间就将满地匕首碎片抖进砖缝的走廊,伸出手,搭在了一旁的墙壁上,积年老灰尘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石砖上的青苔也快速枯萎,变成一抔尘土,抹进了砖缝中。 “这不是我的学校,”邓布利多摇摇头,望向纳尔逊消失的方位,露出欣慰的笑容,“这是他们的学校。” “是吗?”格林德沃笑着问道,“这么说你愿意放弃当这个破校长,来纽蒙迦德了?” “?” 忽然,一个白色的漩涡在两人中间的虚空中打开,一根半透明的小短腿迈着六亲不认的正步从漩涡中伸了出来。 “皮皮鬼,不用踢正步了!我已经解除魔法了!” 纳尔逊的声音从漩涡中传来。 “我只是发现自己还蛮喜欢这么走路的!” 皮皮鬼甩着胳膊从漩涡中跳了出来,邓布利多打量着这只刚刚差点儿破了他防的幽灵,只见他的身体从乳白色变得清澈,眼中却多了两枚宝石般透亮漆黑的瞳孔。 他咧着嘴哈哈大笑,尽管一出门就发现两个巫师正呈两面包夹之势把自己围在正中,但却毫不惊慌地捏住鼻子从邓布利多做了个装哭的鬼脸。 “抱歉啦爱哭鬼,之前戳到你痛处了,我以后不会欺负你了!” 皮皮鬼把胸膛拍得砰砰响,邓布利多感觉自己的拳头又硬了。 “但恶作剧就是皮皮鬼的天职!”皮皮鬼忽然义正言辞、正气凌然地大声喊道,吓了两边的邓布利多和格林德沃一跳。 “皮皮鬼,你——” “所以,拜拜了爱哭鬼!”皮皮鬼打断了邓布利多的问话,他打了个响指,两把锋利的匕首从地面冲出,扎透了邓布利多的皮鞋鞋底,从鞋尖冒了出来。 趁着邓布利多迷惑的功夫,皮皮鬼撒腿就跑,两条小短腿转出了车轮的效果,临走还撂下一句,“下次再欺负你,偷偷摸摸的丑八怪!” 他一秒钟就穿过墙壁、跑得没影了,留下邓布利多和格林德沃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邓布利多抬起腿,把鞋子从匕首上拔下来,低头打量一番,“可以,知道避开脚,有进步。” “那当然,爱哭鬼,他可能是考虑你奔波劳累,给你换了一双凉鞋。”格林德沃揶揄道。 “应该让皮皮鬼也送你一双,偷偷摸摸的丑八怪。”邓布利多马上给出了回应。 “你的审美不会和一个城堡精灵一样吧?”格林德沃一惊一乍地问道,“你看到一幢漂亮的三层小楼会兴奋吗?” “……” 邓布利多望着从漩涡中伸出的一只握着魔杖的手铠,没有再搭理格林德沃那并不是很好笑的笑话。 “威尔特宁,探路的时候不要像个傻子一样,看见一个洞就把魔杖伸进去照照。” 格林德沃突然伸出手,一把把那支魔杖薅了下来,并且反手握住了手腕,把满头问号的纳尔逊从迷离幻境中扯了出来。 “啊?”纳尔逊挠挠头,来回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不是从哪儿进去就从哪儿出来吗?邓布利多教授,西格蒙德教授。” 邓布利多转过头,发现格林德沃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变回了西格蒙德的模样。 “给你,威尔特宁,对了,新衣服不错,”格林德沃把西格蒙德那装腔作势的模样拿捏得很到位,又或许他就是在放飞自我,他把纳尔逊的魔杖丢了回去,说道,“我刚刚把鲍勃·鲍伊送回去,来看看第二轮项目的赛场,但是目前看来,我们似乎没法把这儿当成赛场了。” “把鲍勃·鲍伊送回去?”纳尔逊心道,“这是把格林德沃送走了吗?等等?难道格林德沃一直都没走吗……” 他忽然意识到眼前的西格蒙德可是扬言要办“公平公正公开的比赛”又刚好捧到自己为漏题乱甩锅的人。 “教授,我无意打探比赛项目,”纳尔逊连连摆手,“我回避一下。” 说罢,他望向邓布利多,便准备脚底抹油,风紧扯呼了。 “纳尔逊,我明天晚饭后再请你吃柠檬圣代吧,”邓布利多点点头,“时候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 “晚安,教授。”纳尔逊穿着铠甲,叮呤哐啷地跑走了。 “你们霍格沃兹的校服很复古啊,或许我应该让德姆斯特朗学习一下,”望着消失在门后的铠甲,格林德沃感叹道,“这小子之前告诉他的小伙伴是我漏的题,当着我的面。” “你看起来确实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邓布利多摆摆手,“希望你能享受比赛,这届三强争霸赛不太平,我不希望有人在霍格沃兹做出什么大动作。” “当然,难不成你以为我是为此而来的吗?” 正文 第三百零一章 第二轮比赛 “说真的,”纳尔逊离开后,又和邓布利多说了一大通准备走人的格林德沃说出了那句在心里憋了很久的疑问,“我一直以为美是普世的,只要是真正美好的事物,在任何生灵看起来都应当是美好的。” “何以见得?”邓布利多问道。 “这本来就越是一个猜想,更何况今天已经被证伪了,”格林德沃皱着眉头,煞有介事地用最正经的语气说着最自恋的话,“你听到了吗?那个城堡精灵居然叫我丑八怪,看起来它的审美标准果然和人类有很大的区别。” “是鬼鬼祟祟的丑八怪,”邓布利多纠正道,“而且你难道不觉得自己有点儿过于自信了吗?” “如果诚实都能被说成是自大的话,那你可真是个谦逊的人。” 邓布利多回了一嘴,两人一边争执,一边断断续续地谈着正事,格林德沃已经‘准备走人’很多次了,但一直都没有走成。 夜深了。 “你把西格蒙德怎么样了?”在格林德沃准备转身离开时,邓布利多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开口问道,“他没事儿吧?” “啧啧,”格林德沃摇摇头,“如果西格蒙德知道你这么晚才想起他,一定会很伤心的,放心吧,他正和鲍勃·鲍伊在诺曼底的海滩度假呢,那里办了个巫师音乐节,主题是‘反思战争’,他们这会儿应该正沉浸在反思战争的情绪里呢。” “在麻瓜的战场开音乐节,真是恶趣味。” “没办法,他们喜欢,可能这就是艺术吧,我确实是难以理解。” “看样子德姆斯特朗里已经全都是你的人了。” “讲话不要这么难听,什么叫都是我的人了,搞得好像人身依附一样,你要知道,我们不搞那些,”格林德沃摇摇头,“说起来,这次德姆斯特朗的随行人员中还有一位的你的熟人,不过她的伪装做得太好了,以至于我现在有时都找不到她。” “她?” “而且我觉得西格蒙德应该很乐意把自己的带队任务交给我,”格林德沃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你根本难以想象德姆斯特朗的队伍成分有多么复杂——我们那边的人、巫师叛徒、魔法部的卧底、几棵墙头草……我真的很佩服西格蒙德,怎么把这群大宝贝凑到一起的,或许他已经打定主意让这支队伍死在外面,想要清理门户?自从他离开以后,德姆斯特朗可能只剩下那个叫路德维格·康德的小伙子是一心为学校的了。” “难道西格蒙德在有什么区别吗?他难道不是你的……你们那边的人吗?” “当然不是,你可能搞错了这件事根本的逻辑,”格林德沃摇摇头,“不是我要求西格蒙德把自己的身份借给我,而是西格蒙德拜托我帮他带队,我所作的一切,都是西格蒙德的请求。” “好一个‘请求’,”邓布利多摇摇头,“既然如此,那就好说多了,第三轮项目过后,希望你能配合魔法部清剿第二塞勒姆的作战。” “清剿?”格林德沃不屑地哼了一声,“美国魔法国会的那群废物真是没用,你要知道,从无穷无尽的麻瓜里滋生出来的虫子靠杀是杀不干净的,你需要摧毁他们那可笑的信念,将他们打碎,切掉他们的眼皮,让他们的瞳孔能够无时不刻地直视太阳,这样才能够做到彻底的‘杀菌’。” “他们想什么,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邓布利多摇摇头,“我只要保护我的学生不受侵害,我倒是有些好奇,他们制造默然者的材料有不少都是从纽蒙迦德偷去的,甚至明目张胆地委托麻瓜军队掳走向纽蒙迦德逃难的巫师孩童,按照你那一套大家都是一家人的理念,你不应当更加愤怒吗?” “为什么?”格林德沃反问道,“他们只是看起来可怕、实则微不足道、只会让你发痒的瘢痏,靠欺骗凝聚的人心就像沙滩上写下的字一般,毫无价值,但把他们摆在那,可以让这些顽固的巫师官员警惕起来,能够稍微提高一下这些蠢材的智商,甚至可以给我的绊脚石带来麻烦,这难道不是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吗?” “这可和你同胞的性命息息相关……” “自甘堕落、甚至被麻瓜搞得焦头烂额的家伙可不是我的同胞,”格林德沃反驳道,“我倒是挺喜欢你们的那个老校长,阿芒多·迪佩特,他比你们的效率高多了。” “正是因为他的效率太高,导致他们已经盯上了他的学校!多说无益,格林德沃,你可以不帮忙,但你不能坏事。”邓布利多中止了话题,“明天下午在校长办公室见,我们三个需要讨论一下第二轮比赛的事情了。” “好的,晚安,阿不思。” 格林德沃抬了抬手,只见邓布利多所站的地方忽然冒出一团赤红的火焰,紧接着便消失不见了。 他弯下腰,把手贴向地板,感受着凤凰火焰的余温,紧接着从口袋中拿出两枚纳尔逊出品的小球,把一枚塞进耳朵,另一枚举到嘴边,低语着离开了这条即将成为比赛场地的走廊。 “我说了,不是我不想找她,只是她伪装得太好了……没错,我一个一个排查了,如果不是纳尔逊专门拜托了我,我也专门吩咐了下去,我甚至都觉得她压根就没来……不是,你怕什么?怎么到关键时刻你就怕成这样,我还以为孤身一人抢劫洗发水大亨的狂徒是你的替身呢!” 格林德沃有些苦口婆心,有些无奈,还有些不耐烦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这条走廊再次陷入了熟悉的寂静之中。 …… “纳尔,你确定这次的项目是欺负一只幽灵吗?” 几天后,汤姆坐在餐厅中和纳尔逊一起吃着午餐,和第一轮比赛一样,即便下午就要开始比赛了,他还是没有收到什么有用的通知,除了一开始在金蛋中听到的信息,选手们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作为一项古老的赛事,三强争霸赛向来有着许多历史同样悠久的优良传统,比如泄题。 “我确定,”纳尔逊言之凿凿地说道,“这次真的是西格蒙德本人告诉我的,他和邓布利多教授讨论比赛内容的时候,我就在旁边。” “希望如此,我们需要抢夺什么?皮皮鬼吗?” 汤姆抬起头,正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布斯巴顿长桌顶上的天花板中探出头,握着一把银色的,造型独特的扳手拧动着吊灯的螺丝,这台吊灯正下方并没有坐人,但如果掉下来指定能吓他们一跳。 “呃……看起来应该不是,如果最终目标需要现抓的话,可能比赛会延误到明年。”汤姆盯着皮皮鬼手中的扳手,“那个扳手……” “没错,是我送给他的,能够在需要的时候穿越实体的墙壁,新技术。”纳尔逊大方的承认。 皮皮鬼与城堡苏醒的那天,熟睡中的学生们并没有什么感觉,而教授们也不会大肆声张这件事,毕竟自家学校的城堡精灵是一个喜欢做恶作剧的顽劣家伙这种事说出去也不怎么好听。 而受到纳尔逊“感化”的皮皮鬼也放弃了大呼小叫,影响正常教学秩序的恶作剧,转而偷偷摸摸地干这种藏鞋子、拧螺丝、偷电瓶之类正常一些的恶作剧,他甚至发现了某种控制城堡的方式,每天乐此不疲地用转来转去的楼梯戏耍小巫师们。 以至于城堡中的很多学生到目前为止都没用见过皮皮鬼,只当是城堡的陷阱们更加活跃了。 汤姆是少数和皮皮鬼打过照面的学生之一,两天前,当他陪纳尔逊一起满城堡地找问号、可怜巴巴地给它上供食物时在厨房碰到了和问号待在一起的皮皮鬼。 皮皮鬼正在耐心地为问号介绍着大粪弹的用法,并强烈推荐问号在自己身上绑几个,但问号有作为猫的尊严,这种不洁之物很难入它法眼,一魂一猫就这样僵持在厨房中,吓得家养小精灵们缩在门后,瑟瑟发抖。 汤姆从海莲娜那里听说过皮皮鬼的故事,他接受这种新事物的能力很强,两道魔咒下去,就彻底打停了皮皮鬼想要向他丢大粪弹的手。 “真是邪门,你们为什么都能打到皮皮鬼?”皮皮鬼有种洞中七日的感觉,似乎他一觉醒来,时代就变了,随便拉个学生出来都能攻击到灵体,这令他苦不堪言。 皮皮鬼唯唯诺诺了几天,发现好像邪门的好像只有这两个人,只是有些倒霉地刚好被他碰到了,他很快变得奔放了起来,但较短的时间还是没用让他的名声到尽人皆知的地步。 “我觉得应该是以那段走廊为模板设计一个新的场地吧,应该是类似于迷宫闯关,勇士之间可以相互攻击的那种。” “然后呢?” “我觉得可能是室外,因为那个走廊我去过,虽然称不上狭窄,但观赛是个大问题,”餐桌上的纳尔逊继续分析着比赛内容,从口袋中取出一串串满珍珠大小小银球的长项链,递给汤姆,“戴上这个吧。” “嗯。” 汤姆接过珠链,并没有问它的用途,只是举到胸前比划着。 他发现把它戴在脖子上有些过于长了,甚至还有些影响活动,于是索性把珠链一圈一圈缠在了手腕上,用不上的时候甚至可以当成护腕用。 吃饱饭后,喝了点儿助消化的西红柿汤,汤姆整装待发,和前来接他的麦格一起前往了校长办公室。 “有什么不该带的东西吗?如果有的话就留给纳尔逊吧。” 麦格站在汤姆面前,并不着急走。 “什么是不该带的东西?”汤姆歪歪头,“我之前没听说有什么规定啊。” “呃,就是随身携带的魔法道具之类的东西,”麦格瞥了纳尔逊一眼,解释道,“你知道的,有些魔法道具在第一轮比赛中表现很亮眼,但评委们觉得依赖魔法道具可能会使勇士的实力无法得到很好的发挥,所以投票后新制定了这项规定,除此之外,还有神奇动物、魔药这类不属于巫师本身的额外装备,它们是不能在比赛开始前被带进场的。” 汤姆没用马上回答,转过头,望向纳尔逊。 “没关系,这个可不是魔法道具,”纳尔逊说道,“它不能释放任何魔法,也不具备任何魔力。” “无所谓了,”麦格耸耸肩,“事实上,哪怕你真的事先准备了什么魔法道具,也可以把它放在场外,用飞来咒送到自己手里,只要你入场的时候不带那么多零碎,其他的任何不违规的行为都是被允许的。” “……” “对了,汤姆是斯莱特林的级长,你来带低年级学生入场观赛吧,我相信你应该不会把人弄丢。”麦格望向纳尔逊,吩咐道,“你等会儿吃完饭可以去找斯莱特林的女级长问问情况,他们应该事先接到了通知,你只需要协助她维持秩序就好了。” “动作快点儿,纳尔。”汤姆跟着麦格走向德姆斯特朗的长桌,扭头说道,“不要搞得屁股还没坐热,我就已经通关了。” “哼哼,加油吧。”纳尔逊向汤姆丢去一枚小西红柿,转过头,开始在长桌上寻找女级长妲丽安。 找到妲丽安后,在教授们的指挥下,两人带着斯莱特了的学生一起前往了新的比赛场地。 纳尔逊猜错了,第二轮项目竟然真的在那条走廊上举办,校方在走廊的墙壁另一侧掏出了一间被施展了伸展咒的阶梯教室,足以容纳三校的所有人与嘉宾评委,教室的黑板处是一面可以观察到走廊的单向玻璃,魔法使得从视觉效果上看每个人都坐在第一排。 单向玻璃对面就是此次比赛的场地,一条被明显拉长了的走廊——插在地上的匕首、对准选手的弩床、来回摆动的飞斧、游曳的巨怪、隐藏在角落中的阴影以及一些可以用作巫师见对抗的障碍物,这些陈设的终点是一座打了几枚瓷钉的钟形罩,这场比赛只有一个胜利者,他将会获得罩子里的东西。 正文 第三百零二章 竞速开始! “这关可真带劲,”阿尔法德坐在纳尔逊身后叼着一片不知道从哪儿来到披萨评论道,“像是古老巫师墓穴或者藏宝洞的机关隧道。” “我同意,”纳尔逊总算能够坐在观众席上看比赛了,他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右手刚好捣在低下头的阿尔法德鼻子上,“但是我有个问题,难道我的那关不够带劲吗?” “带劲!带劲!我简直爱死亚历山大了!我还建议我爸爸向你定做一只。”阿尔法德一只手捂着发酸的鼻子,另一只手挥了挥,瓮声瓮气地说道,“但是没用代入感,你知道吗?就像你看一本书,大家都是抱着代入感去的,很少有人喜欢看一个倒霉蛋不停受折磨的故事,你明白吧。” “原来那个馊主意是你出的。”纳尔逊摇摇头,扫视了一圈阶梯教室中的人,评委和嘉宾们都已落座,解说正拍打着面前的魔杖,测试声音。 “喂喂,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大家听得见吗?” “你看什么呢?”阿尔法德咽下最后一块披萨,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递给纳尔逊,问道,“我感觉汤姆这场赢定了,我决定了,如果到半程他能够领先五米,我就回去睡觉。” “没什么,我看看谁来了……对了,你有看到克莉丝吗?汤姆的妹妹,克里斯蒂安·朱维尔。”纳尔逊心不在焉地回答道,为了让阿尔法德听清,他还特意重复了一遍克里斯蒂安的全名,“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最后的胜利者是谁。” “我知道是谁,没看到,”阿尔法德摇摇头,“纳尔逊,预言家可不能乱说话。” “你要知道,这种争第一的比赛争得可不是第一,而是看你能不能把前面的对手拽下来。” 话音刚落,起点处传来一声爆响,汤姆头顶的一枚彩球炸开,落下足以将他掩埋的飘带,这别具一格的发令枪逗得观众哈哈大笑。 “由于汤姆·里德尔勇士在第一轮比赛中取得了第一名,所以他拥有了第一位出发的权利,当然,由于场地有限,他的先发优势只有一分钟,让我们看看在一分钟的时间里他会做些什么呢?”解说很快进入了状态,“比赛开始了,以我对里德尔这位勇士的了解,他以精准的魔法与速度见长,很有可能会借此机会拉开和另外两人的差距,毕竟对于能够飞檐走壁的巫师来说,区区匕首只能算是装饰品。” 汤姆看了看身边的另外两位勇士,打过了招呼,便迈上了赛道。 横向的视角让观众们眼中汤姆的行动与进度更加清晰,他抖了抖肩膀,让身上沾着的彩带落到地上,不紧不慢地踏上了由一根根匕首组成的地板。 “装饰品?”汤姆嗤笑一声,纳尔逊早都给他展示过那柄问号带来的匕首,堪称削铁如泥、无坚不摧,汤姆并不觉得自己的血肉之躯能挡得住那种附加了魔法的冷兵器,连步伐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但在外人看来,汤姆慢条斯理的步伐就像是一位餐后散步的绅士,他并没有像解说猜测的那样抓紧机会抢跑,也没有像有些观众们想象中的那样为后续的选手制造障碍,更像是在等待他们,渴望面对一场公平的对局。 汤姆的皮鞋踩在刀尖上,如履平地。鞋底竟没有被插入分毫,脚下的闪闪寒光似乎只是幻觉,根本伤害不到他,懂行的解说开腔道: “赛前我们检查过这些匕首,他们都非常锋利,我们知道,刀尖相比刀刃是更容易刺破阻碍的,里德尔勇士应当是对鞋底使用了硬化咒,又对自身使用了轻身咒——这种咒语在它的改良版本漂浮咒诞生后就很少被人刻意学习了,足以见得这位选手魔咒知识面的广阔。” 解说侃侃而谈,两场比赛中间的时间他好好补了补课,专业水平的提高简直是立竿见影,连纳尔逊听了都止不住地点头,“汤姆的轻身咒严格意义上说并不是漂浮咒的前身,两者原理类似,但并不存在严格的继承关系,轻身咒用在这里的优势在于,不会出现对自己释放漂浮咒而失去平衡的危险。” “原来如此,”纳尔逊扭过头,这道新出现的声音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原来是圆头圆脑、面容稚嫩的穆迪,他用倾佩而憧憬的目光望向汤姆,嘴上问道,“威廉姆斯学长,里德尔学长不是会飞吗?他为什么不选择飞行呢?” “呃……穆迪,你还是叫我纳尔逊吧,威廉姆斯学长听起来像是一个四五十岁才结婚、只喜欢神奇动物的的男巫,”纳尔逊的余光瞟到了刚带着蒂娜走进阶梯教室的纽特,他抬高了声音,惹得纽特望向他挥了挥拳头,接着拉着蒂娜向纳尔逊走来,“汤姆确实会飞,但是在这种狭小空间中飞行很容易遭遇危险,另一方面,这也是你未来离校冒险时需要注意的问题。” “好的,纳尔逊学长,请问是什么问题呢?” “好吧,”纳尔逊已经懒得纠正穆迪的称呼了,他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认真说道,“当你在森林或者其他什么了无人烟的地方冒险,发现地面很危险但天空一片宁静时,一定要再三确认后再决定要不要抄近路,因为平静的天空往往代表着那里还有更危险的掠食者。” “但是走廊里没有鸟,也没有龙。” “你的想法不能这么缺心眼,穆迪,”纳尔逊指了指汤姆,说道,“如果这些刀子单纯是为了阻碍前进的方向,那么为什么汤姆的四面八方都有呢?难道是赛事方预知到了有人会变成壁虎,贴着天花板爬吗?你瞧,这已经很明显了。” “明显?抱歉,我并没有——” “后两位选手就要出发了,”随着另一颗彩球的爆炸,路德维格与玛格丽特踏上了赛道,但他们的站位很有趣,玛格丽特竟然排在了路德维格身后,纳尔逊继续解说道,“为什么得分第二高的玛格丽特没有在第二顺位出发呢?赛事方已经把他们想要看到的赛制告诉了我们,路德维格是会飞的,他一定会选择这种快速追分的方式。” 说罢,只见路德维格伸出手,用力地握住左肩,他是手竟变成了锋利的爪子,以常人难以达到的力量插进了自己的肩膀当中,紧接着,两只硕大的蝠翼在背后张开,路德维格用力蹬地,一跃而起,挥动双翼,向汤姆的后背冲去。 “哇噢!路德维格·康德为我们展示了他曾经在第一轮比赛中使用过的、借助神奇动物魔力的魔法,但赛前工作人员们明明已经检查过他的随身物品,看样子他有特殊的召唤方式,”解说的声音适时响起,“哦!他的速度很快,像一道黑色的闪电一样,但是——天哪!” “你瞧,这就是我说的,既然人类天生不会飞,面对天空就要更加敬畏才是。”纳尔逊转过头,目瞪口呆的穆迪的瞳孔中倒映着的正是路德维格被无数把从天而降的匕首包裹起来的场景,“这些陷阱都是很明显的,如果连这都看不出来,以后出门在外,一定要多加小心才是。” 汤姆微微侧身,看到了被匕首扎得像个刺猬的路德维格,面无表情地转回了头,继续维持着自己的节奏向前赶路,只有匕首的段落已经走了大半,面前等待他的,将是四面八方环绕的弩床与拴着吊绳、甩来甩去、呼啸着危险风声的飞斧。 在汤姆身后,看起来狼狈不堪的路德维格其实并没有那么不堪,他开局的冲刺确实拉近了与汤姆的距离,尽管那些匕首确确实实地刺破了包裹着他的翅膀,但并没有对他本人造成什么伤害。 路德维格松开插在左键上的右手,背后的翅膀竟猛地干瘪下来,在几秒钟的时间内变成了一团像腐败枯木一般纤弱的残渣,和插在翅膀上的匕首一起被魔杖操控着,甩向前方的汤姆。 与此同时,失去动力下落的他就地一滚,居然在空中越变越小,像一只大黑耗子一般消失在地板上的刀阵中。 “康德勇士选择舍弃自己的翅膀,攻击遥遥领先的里德尔!”解说大声赞叹道,“那是阿尼马格斯吗?他竟然用这样一种方式将自己的不利地位瞬间扭转!要知道——” “要知道,排在第二位出场的人一定是最危险的,”纳尔逊接着解说的话说道,“他既要面对领先者设下的埋伏,趟雷一般让第三人占便宜,又要面对玛格丽特可能的进攻,这样腹背受敌的处境实际上是最危险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纳尔逊的周围已经围了一大群人,包括蒂娜和纽特,他们两人礼貌地请开了纳尔逊身边的同学,强行和他们换了座位。 “纳尔逊,你不是阿……”纽特顿了顿,问道,“阿不思教过变形术最好的学生吗?康德那一手是阿尼马格斯吗?” “应该不是。”纳尔逊摇摇头,“这应当是一种难度更低的变形魔法,熟练的阿尼马格斯是可以在动物状态下行动自如,甚至使用魔法的,路德维格变成一只蝙蝠却不会飞,就像个大黑耗子一样到处乱窜,很明显是不适应这具身体,而且……不知道你注意到没用,他的形态是超音蝠,阿尼马格斯很少有变成神奇动物的。” “是的,确实是超音蝠。”纽特仔细看了看场上的大黑耗子,点了点头,“我不喜欢这小子,他对自己豢养的神奇动物太粗暴了,哦,还要汤姆,记得转告他,我讨厌他。” “纽特学长,汤姆已经忏悔了,他发誓以后有钱了成立一个神奇动物保护组织,”纳尔逊言之凿凿地胡说八道,“他甚至愿意把蛇怪借给你研究几天。” “哦?”纽特的眼中猛地放光,在蒂娜的提醒下含蓄地咳嗽了两声,说道,“看在他认识到自己错误的份上,我就原谅他吧,继续看比赛吧,汤姆今天怎么还是这么不温不火的呢?” 赛场上,汤姆望着身后袭来的飞刀,皱起了眉头,他终于抽出了魔杖,并满脸不情愿地挥了挥它,紧接着,一只大黑耗子从不远处的刀阵中飞了起来,正好挡在汤姆和飞刀的中间。 “当你选择变得弱小时,命运就被别人掌握了,”汤姆摇了摇头,失望地说道,“康德,那个带着我向巨人冲锋的家伙死了吗?为什么只能变成一只老鼠东躲西藏呢?” 半空中被拘束的黑蝙蝠吱吱叫了两声,在飞刀逼近时,他放下魔咒,路德维格的控制解除,径直落向地面,但他仍旧在飞刀的轨迹上。 做完这一切后,汤姆直接转过了头,面向着前方的关卡,完全没用给后背设防。 只听到他身后的超音蝠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它很快转化成了属于人类的嘶吼,路德维格出现在半空中,支开他引以为傲的铁甲,随着一阵暴雨雷鸣般的碰撞声,那些飞刀竟被他的屏障尽数挡下,而受到冲击的路德维格也向汤姆的后背砸去。 但他在半空中很快失去了动力,直挺挺地坠向了地面,在空中来不及寻找平衡的路德维格只来得及抱住头,加厚屏障,便狠狠地砸到了地面的刀林当中,他坚硬的屏障与同样坚固的匕首相撞,擦出炫目的火花,汤姆依旧没有回头,他站在刀阵尽头的一小片不断扭动的草丛前,低下头打量着脚下的植物。 背后的路德维格踉跄着从地面爬起来,他的屏障没有破,地上插着的匕首也没有断,受到伤害的只有走廊的地面,就像犁了一遍似的,到处都是散落的石块与插进石块中的匕首。 他抬起头,目光复杂地望向汤姆的背影,只见汤姆抬起手,他的身体霎那间被一层跳动的灼热火苗覆盖,紧接着安然无恙地通过了草地,站在了嗖嗖作响的飞斧前。 右手抱着左臂,紧紧咬住下唇。 “砰!” 又一颗彩球破了,玛格丽特戴上眼镜出发了。 正文 第三百零三章 重生之我在霍格沃兹玩古墓丽影 戴上眼镜的玛格丽特就如同解开了某种封印一般,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与众不同起来。 就连解说也说出了“萨冈小姐像换了个人一样”这种话。 她迈出脚,款式和第一场略有不同却依旧洁白的长裙轻飘飘地扬起裙摆,看起来像一枚洗得干干净净的蘑菇。 扬起的裙摆下露出一只踩着黑色软底小皮鞋的脚,她的小腿和脚腕异常纤细,皮肤呈现出少见太阳的透明感,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像一个精致的玻璃雕塑。 软底的便鞋轻轻地踩在刀尖上,观众们想象中匕首刺破这脚底场面并没有发生,那些危险至极的刀刃竟在碰到她时迅速腐败,普通被风化了几千年一般,在清脆的“咔咔”声中纷纷碎裂,仿佛她踩在了一堆薯片上。 “她开挂了?”纳尔逊有些震惊地望着这一幕,喃喃自语道,“之前她不这样啊?” “什么?”纽特好奇地问道,“她开了什么?” “没什么,”纳尔逊摇摇头,眯起眼睛,望着闲庭信步、甚至连魔杖都没有拿出来的“郊游少女”,他从怀中抽出那把问号带来的匕首,握住刀尖,把刀柄递给纽特,解释道,“那些匕首和它差不多,可能没有它好,但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破坏性魔咒可以摧毁的。” “嚯,你竟然随身带着这种凶器!” 纽特小心翼翼地接过匕首,在蒂娜嫌弃目光的注视下,如同一个小朋友一般兴奋地握在手中批砍着面前的空气。 玩了一会儿,他才抽出魔杖,抵住刀背试验着各种咒语。 赤橙黄绿青蓝紫色的魔咒闪过,纽特忙出了一身汗,但手中的匕首仍旧完好无损。 “咳咳,纳尔逊,你要知道,虽然我并没有接受太多学校的教育,但是我的魔咒水平也没有差到这种程度。” 纽特挠挠头,摆弄着手中的匕首,把它递还给纳尔逊,百思不得其解。 “纽特学长,这把匕首上的魔力和霍格沃兹紧密相连,除非施展出足以破坏城堡的魔法,否则,即便是像你这样强大的巫师也很难伤到它,”纳尔逊接过匕首,把它塞回怀里,“当然,这得在城堡里,但根据我切身的感受,玛格丽特根本没有这种水平。” 蒂娜小声调笑着两颊通红的纽特,冲纳尔逊说道,“你瞧瞧你,纽特一向不知道怎么回应夸赞,你这样会让他找不到北的。” “我只是实话实说,斯卡曼德夫人。”纳尔逊眨眨眼睛,这下轮到蒂娜脸红了,两个加在一块都快一百岁、阅历丰富的巫师看起来就像两个早恋被院长抓住的年轻人。 “所以萨冈是怎么破坏匕首的呢?”现在还关注这件事的可能只剩下穆迪了,他大声问道,好一个煞风景的小子! “最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攻破的,”纳尔逊再次眯起眼睛,观察着玛格丽特的把戏,“这是极其高明,高明到任何人都学不来的混淆咒,玛格丽特应该是影响了匕首对于‘时间’的感知,因为那些倒下的匕首,再怎么看也是自然风化的。” “巫师怎么可能操控时间呢?” “这不是操控时间,这是欺骗,当你从里到外都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己的一秒是一百年,”纳尔逊咽了口唾沫,用讲鬼故事一般的口吻恐吓着穆迪,“那么即便外面只过去了几秒钟,你也会在自己的感受中飞速老死!” “咕咚。” 穆迪重重地咽了口唾沫,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 “所以!阿拉斯托·穆迪,吃我一记,”纳尔逊抽出魔杖,指着小穆迪的鼻子,让大气都不敢出的小穆迪都成了斗鸡眼,纳尔逊学着黑巫师的声音,沙哑地说道,“度日如年!” 穆迪配合地闭上眼睛,生怕自己再睁眼时已经变成老头了。 时间过得很快,几小时后,穆迪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拍,他睁开眼睛,正看到笑着摆弄自己衣领的纳尔逊和周围憋笑的同学们。 “好了好了,穆迪,刚刚你确实是老死了,我们大家还参加了你的葬礼,现在是一九七三年,没想到你的下辈子还长这样,更没想到我们还有缘分在霍格沃兹相遇。” 纳尔逊帮穆迪理好衣领,看着还在发愣的他,笑着说道,“放心吧,我没用魔法,只过去了一秒而已,我们继续看比赛吧。” “好活!”阿尔法德大声赞叹,“我学会了!” “你学会有什么用!”刚刚反应过来自己被调侃了的穆迪望向了这个在座最软的柿子,呛道,“你这样做别人也会觉得你在开玩笑,只有威廉姆斯和里德尔这样的巫师才有可能用出这样的魔法!” “哈哈。”蒂娜和纽特生硬地笑了笑,仿佛台词本上只写了两个哈字。 “是个好思路,”一直默默关注着这边的西格蒙德(格林德沃)认真地对邓布利多开玩笑,“我准备开发一个魔法,对世界施展混淆咒,让我们可以一秒解决危机,就叫‘机械降神’好了。” “你是评委,能不能多关注关注赛场……”邓布利多摇摇头,“而且这也不现实,既然你都可以给世界施展混淆咒了,为什么不直接解决危机呢?” “说的也是……” 与此同时,另一位被穆迪夸赞的巫师汤姆正站在飞斧前犯了难,他已经维持了这个沉思的动作好久,着实让大家好好欣赏了一番英俊的侧脸。 他一只手扶着下巴,另一只手背在背后,像一座雕塑一般,和身后在刀雨中苦苦支撑的路德维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面前的飞斧每一把都按照特定的频率飞舞着,如果能够把握住节奏,甚至可以像过清晨的马路一样悠闲地走过去。 汤姆站在原地沉思,身上却不断飞出一道道黑影向前,但很快就会因为撞到飞斧而灰飞烟灭。 即便每一道黑影走出的路程都会比上一道更多,但看起来仍像是在排队自杀似的。 在和匕首做着斗争的路德维格已经愈发轻松了,他的心中满是被汤姆轻视的愤怒,很多人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都只能极度愤怒,但路德维格不同,他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竟然爆发出了超越以往的战力,越来越能够用铁甲咒影响飞刃的轨迹,使得越来越多的匕首被弹飞,深深地插进墙里,甚至有余力对很快拉近距离的玛格丽特做出干扰。 令人困惑的是,他干扰的魔咒全都射向了身后,而那些弹飞的匕首也没有一个是冲汤姆的后背去的。 “真是个绅士!”西格蒙德摇头晃脑地感叹道,“美中不足的是,他不太懂竞技。” “疯狂攻击身后女孩子的绅士吗?”康斯坦斯不满地说道,“不过比起你,你的学生还是要光明磊落很多。” “这才是尊重女士,我亲爱的康斯坦斯,”西格蒙德反驳道,“在同台竞技的比赛中,把她当成旗鼓相当的对手,并给予十二分的尊重,他比你更懂什么叫‘光明磊落’,这难道不是绅士的行为吗?难道你希望你的学生被优待?如果你真的这么想,我会叫停比赛,并提议修改规则。” “我不是这个意思。”康斯坦斯闷闷地哼了一声,抱着手,把头扭向一边,“强词夺理!” “我这是得理不饶人。”西格蒙德马上乘胜追击,他指了指玛格丽特,轻声说道,“我亲爱的康斯坦斯,看样子你并不了解你这位学生的顽强呢,你瞧,路德维格的攻击对她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康斯坦斯顺着他的手指望向几乎被飞刃的洪流淹没的玛格丽特,她闭着眼睛,那副眼镜好似摆设一般,眼看着学生要遭到重击,康斯坦斯紧张起来,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只一瞬间,玛格丽特便被恐怖的钢铁洪流吞没,密集到令观者不适的匕首覆盖了玛格丽特身上每一处致死的要害,但她完全没有放慢自己的脚步,反倒维持着原速,迎着匕首向前走去。 下一秒,纤细的少女消失了,她所处的位置被疯狂的匕首彻底吞没,连始作俑者路德维格都瞪大了眼睛,他没想过杀人,但更没想到的是,玛格丽特毫无防范。 刹那间,密集的匕首群中爆发出骤雨般密集的金属碰撞声,玛格丽特完好无损地从匕首群中走了出来,像一位没有实体的幽灵似的,路德维格的脸上还维持着对自己杀人行为的惊恐。 玛格丽特将致死的攻击留在了身后,狂乱的匕首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个阵营,一半依旧混乱无序地绞杀着周围的一切,另一半则排成了秩序井然的方阵,颇有效率地破坏着周围的“敌人”。 城堡中的匕首或许无坚不摧,但当它们面对“自己人”时,不破的金身却被打破了,匕首们的身上出现了星星点点,继而越来越多的战损,那些被路德维格随手丢来,只凭借着本能的破坏指令行动、甚至还会误伤友军的匕首很快败下阵来,玛格丽特指挥着残存的部下,向路德维格猛攻而来。 路德维格终于知道为什么第三名的自己却被安排在第二位登场了,前方是轻而易举就把变形后的自己从刀阵中揪出来的汤姆,后方是轻而易举破解自己攻势的玛格丽特,他感到进退维谷,深刻地明白了什么叫“两面包夹芝士”。 “我的学生也不赖呢。”康斯坦斯做出一副苦恼的表情,说道,“这样的好学生甚至有时候会让我感到自己的教学是不是没有意义。” “确实,”西格蒙德认同地点点头,“你确实应该感觉到自己没什么意义,萨冈小姐的魔法要是有一个是你教出来的我就把阿不思吃了。” “打赌能不能不要带上我?” 邓布利多无奈地被拉入了康斯坦斯与西格蒙德的争执。 “作为教师,你不应当有任何优待的想法,”西格蒙德甚至抓紧时间教育了康斯坦斯一番,“对于巫师而言,公平的败北比偷奸耍滑的胜利有意义得多,每个人都有自己天生的、难以消弭的缺陷,但这同样意味着与你同台竞技的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不足,真正有价值的人应当克服这些缺陷,成为强者,而不是自怨自艾!只会垂尾乞怜的弱者是没有价值的!” 评委席上的很多人都听到了西格蒙德的这段振聋发聩的发言,他们纷纷望向他,仿佛第一天认识这个人似的。 “抱歉,”西格蒙德压低了声音,“我有些激动了,而且这似乎不像是西格蒙德会讲出来的话。” 听到这句话,邓布利多挑了挑眉毛。 康斯坦斯则是深吸一口气,认真地说道:“西格蒙德,你有些道理,只是……你讲的话很像一个我讨厌的人。” “方便告诉我是谁吗?” “盖勒特·格林德沃,”康斯坦斯直视着西格蒙德的眼睛,从嗓子里挤出了那个名字,“我不认同你,但我也无法反驳。” 绕是背后已经“乒乒乓乓”地打成了一团,汤姆也依旧没有转身,他倒是没有同时面对两人偷袭的自信,只是对路德维格最后看他的眼神有信心。 汤姆清楚地知道,路德维格的内心已经被暴怒与证明自己的执念所占据,不追上自己,他是不可能动手的,相反,他还会竭尽所能,打败玛格丽特,来制造一场没有干扰的对局。 在长时间的观察后,汤姆已经修炼搞清楚了面前这些飞斧的频率,他放出去的黑影也走得越来越远,但面对途中的几次攻击,也不得不被打散开后再重新凝聚。 实际上,他已经找到了一条不那么美观的通关线路,但这样却需要像个刺客一样辗转腾挪、各种前滚翻后空翻动作相结合,他摇摇头,脑海中出现了纳尔逊穿着那件足以压垮自己的大衣上六楼不喘气的身影。 “这也太不魔法了。” 汤姆笑笑,举起魔杖,指向击碎自己幻影的第一柄飞斧。 正文 第三百零四章 汤姆没有回头! “叮——” 汤姆的魔法似乎只是丢出去了一枚小石子,一道黑影“嗖”的一声飞快地向前飞去,击中了前方关卡中段的一柄飞斧,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但只在斧刃的一边留下了一道白痕。 “可惜了,里德尔选手似乎对关卡道具的坚固程度缺乏明确的认知!尽管飞斧被这次攻击阻碍了片刻,但这只是螳臂当车!”解说大声叹息,“他的魔咒失误了!不知道后续的两名选手能否尽快解决战斗,趁此机会赶上他呢?” “汤姆没有失误。” 此时且战且退的路德维格离汤姆已经很近了,在周围的同学还没刚刚做出失落的表情时,纳尔逊适时的一句话为他们注入了强心剂,他们纷纷望向纳尔逊,期待着他的下一句话。 “看比赛,你们会明白的。” 纳尔逊并没有解释太多,只是用手托住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赛场上的汤姆。 汤姆并没有听到的解说的评价,自然也不可能被影响,他再次举起魔杖,摆出与之前一模一样的架势,挥动魔咒,一道细小的黑影再次射出,击中了之后的另一把飞斧。 他没有回头。 见到他的这番动作,解说的声音停下了,在接下来的十几秒内,汤姆接连发射了十五道同样的魔咒,击中了其中的六柄飞斧,其中被击中最多的一柄飞斧挨了八下,但除了斧刃处的八道白印外,它并没有任何损伤。 观众们已经能够明显地听到解说快要脑溢血的喘粗气声。 “嗨呀!他这是和这道魔咒杠上了啊,能不能别老惦记你那丢石头了啊!”作为英国人,解说怒其不争地大声喊道,台下的助理很快靠近提醒,他才压低声音向观众道歉,“抱歉各位,我有些激动了。” 末了,他补上一句:“但是我还是要说,留给里德尔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康德和萨冈离他已经很近了,他们一个人在奋起直追,另一个人在拼命阻碍对手,而里德尔在浪费他来之不易的优势,如果他再不调整战术,拿出第一场时的表现,那么这场就危险了!” 听到解说的这番评价,观众们明显地嘈杂起来,大家都不明白,汤姆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你不会也没底吧?”阿尔法德小心地凑向纳尔逊,小声问道,“汤姆是不是解决不了这一关啊?” “怎么可能?”纳尔逊头也不回地说道,“汤姆已经快要过关了,你说是吗?穆迪。” 阿尔法德转过头,正看到将刚刚谈话听得一清二楚的穆迪正满眼怨气地盯着他,脸上写满了对他编排汤姆的不满,阿尔法德只好搓了一把这个小子的脑袋,说道,“我开玩笑的,真的,看我真挚的眼神。” 穆迪哼了一声,继续盯着赛场中的汤姆。 观众们的议论愈发频繁了,尽管在尽力阻挡玛格丽特,路德维格离汤姆也只剩下几步路的距离了,他的半只脚已经踏上了汤姆刚刚经过的魔鬼网草坪,扭动的藤曼已经爬上了他的脚踝,路德维格脚下一登,一道难以察觉的声波从怀中向四周辐射,脚下的魔鬼网触须一松。 玛格丽特的追赶更快,她几乎要和路德维格面对面了,此时的路德维格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他只觉得自己的魔咒和魔杖都开始变得不听使唤,魔法总是打偏,而玛格丽特的攻击却每一下都实打实地击中了他的护盾。 他的防御开始变得独木难支,一缕火焰带着风吞没了他,甚至袭向了被他挡在身后的汤姆,身后畏火的魔鬼网马上缩了回去,变成了一块人畜无害的草坪。 这道关卡设置得有些缺乏意义,能够被选中作为勇士的选手怎么会不知道魔鬼网怕火呢?但复杂的草药无法用于此类闯关比赛,那些真正危险的魔法植物则有可能一瞬间杀死三位选手,这块草坪倒像是出于某种正确强行插入比赛中的元素。 火舌扑向汤姆长袍的下摆,在即将靠近时熄灭了,他似乎对火舌毫无察觉,依旧在用那威力小得可怜的魔咒轰击着面前呼啸的飞斧,没有回头。 就在阶梯教室中的喧哗声到达峰值时,汤姆动了,他低下头,皱着眉头看了看突出自己躯干圆柱体范围的长袍下摆,思索片刻,竟解开扣子,把外套脱了下来,露出里面绣着T 的黑色毛衣。 “哦,看样子我们的勇士被火烤得有点儿热,”解说不咸不淡的声音传来,“不得不说,里德尔的衣品还是很不错的,一般人穿这种一身黑很容易像只乌鸦或者蝙蝠,他倒是可以驾驭这种风格。” 汤姆把长袍叠好,挂在打弯的右臂上,把魔杖插进袖子,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柄柄飞斧,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梅林的巴黎大炮啊!”解说已经被气得开始说胡话了,“评委们,你们看到了吗?我没有看错吧?我们的里德尔选手已经把魔杖收回去了,他是不是弃权了?” 评委们并没有理会他的哀嚎,反倒是一个个满含兴趣地盯着汤姆,期待着他下一步的动作。 “五,四,三——” 汤姆闭着眼睛,他的心情无比平静,心跳的速度也趋于稳定,感受着耳畔飞斧带来的风声,默数着已经数了上百遍的数字。 “二。” 汤姆身体前倾,睁开眼睛,和设想的一样,第一柄飞斧擦着他的鼻尖飞过,此刻飞斧刚刚经过,应当是过去的最好的时机,但汤姆并没有动,反倒是又等了等。 被路德维格挡在身后的玛格丽特看到的汤姆的动作,作为对手,她可能是在场最清楚汤姆想要干什么的人了,她惊恐地举起魔杖,接连两道红色的光束越过路德维格,向汤姆的后背袭来。 “一。” 时间仿佛凝固了,汤姆迈开腿,向前走去,面前的飞斧正在下落,再次向他劈来,可它终究无法自行加速,飞斧擦着汤姆的后背甩向另一半,甚至因为汤姆脱掉了外套,它连本该在这里的袍子角都砍不到。 玛格丽特的魔咒紧随而来,此时的飞斧刚好与汤姆的背影重合,魔咒一前一后重重地砸到飞斧,让本在正常运行的斧刃顿了顿,偏向了另一半。 但这对汤姆又能有什么影响呢?他像位参加约会的绅士一般,托着外套,匀速走向飞斧路径的终点,意识到汤姆进入下一关的路德维格慌了神,他转过身,几道粗壮狰狞的黑色光束向汤姆扑去,无一例外,它们都受到了飞斧的阻碍,几道威力巨大的魔咒甚至带着飞斧转了起来,“哐哐哐”地响作一团。 即便身后犹如交响乐一般精彩,汤姆也没有回头。 观众们总算明白了汤姆之前看似毫无意义的行为是在做什么,他站在飞斧前,想要找到一个轻松通过的时机,但斧刃的频率终究是不同的,那几道魔咒尽管只阻碍了后续的飞斧片刻,却成功地将它们调整到了一个汤姆想要的频率上。 他穿过一柄柄闪烁着寒光的斧刃,它们擦着他的头发、衣角、鼻尖飞过,却始终无法实打实地伤到他,而汤姆之所以脱衣服,仅仅是因为长袍穿在身上难以避免被刮到,他实在是不想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往后走,更何况,这件衣服还挺贵的。 路德维格的魔咒在飞斧中弹来弹去,就像是一位性格暴烈的指挥家在指挥一支打击乐乐队一般,他已经顾不得后方的玛格丽的,完全转过身,将后背留给了她,只想阻碍汤姆的步伐。 而玛格丽特望着路德维格堪称愚蠢的行为,眼中充满了怒火,不由自主地捏紧了双拳。 “天哪!梅林……梅林的屁股啊!” 解说的惊呼适时响起,他恨不得给自己来上两巴掌,解说也看过一些巫师的传奇故事,知道在每一位天才崛起时总会有个不会阅读空气的老牌角色像是被施展了变傻咒一样冲在前面泼几盆煞风景的冷水,他知道故事的主角总会证明自己,但并没有想到自己就是那位“老牌角色”。更没有想到的是,这装逼打脸来得如此之快,他面红耳赤地望着汤姆,刚刚放出去的评价仿佛才通过阶梯教室的墙壁反弹,传入了自己的耳中。 “这才是一位伟大巫师在年轻时拥有的气质!”解说此刻恨不得把所有的溢美之词用在汤姆身上,仿佛他已经得了冠军似的,“面对困难毫不妥协、面对质疑坚持自己、面对胜利闲庭信步,为什么?为什么?” 观众们像看傻子似的看着解说,他的专业水平确实不赖,很快吊起了观众的胃口,甚至连确认了汤姆胜券在握的邓布利多都望向他,想听听他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那是因为对他而言,胜利就是这么唾手可得!”解说挥舞着台本,激动地高呼,“我敢打赌,哪怕是邓布利多,不!哪怕是梅林!都不敢在这种关卡中丢掉魔杖!但汤姆·马沃罗·里德尔可以!让我们高呼他的名字吧!这么多年,我从来没见过巫师能干出来这种事,这比施展了任何强大的魔法都要让人感到震撼!” 邓布利多不知道汤姆听到这种褒扬会不会脸红,反正他是脸红了,听解说的语气,他还以为汤姆刚刚把格林德沃宰了,偷偷瞄了一眼身边的西格蒙德,邓布利多深吸一口气,继续看向赛场。 汤姆穿梭在飞斧构成的危险丛林中,任何一次意外都有可能令他丧命,但他的面容平淡,和晚餐后的散步并没有什么区别,尽管身后传来魔咒爆炸的密集声响,但汤姆仍旧没有回头,他的动作依旧精准,心跳依旧平缓,眼神依旧自信,他清楚地知道,被戏耍的飞斧会为他挡下所有伤害,并且将从自己这里受到的屈辱加倍奉还给后面的人。 “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啊!” 路德维格看到汤姆马上就要到达终点,顿时慌了神,尽管后续还有关卡,但整整一关的茶具实在是难以追赶,他可不敢保证站一会儿就能过关,于是转过头,病急乱投医地向玛格丽特寻求帮助,完全忘记了两个人刚刚差点儿分出生死来。 “你可……” “什么?” “你可真是个蠢材!” 玛格丽特怒火中烧,举起魔杖,石化咒击中了乱了阵脚的路德维格。 “你知道吗?里德尔调整了这些斧头的摆动频率,如果他能过去,后面的人也能按照他的速度,找到他的时机,用同样的方式通关!”玛格丽特上前一步,用魔杖抵住路德维格石化的喉咙,冷冰冰地说道,“他是不屑于对落后者使绊子的,只要你老老实实,起码还能淌着他铺的路过去,但你在干什么呢?” 汤姆越过最后一柄飞斧,它的利刃蹭到的了他被风扬起的发丝,足足断了两根头发!汤姆皱了皱眉头,甩出魔杖,用飞来咒招来了那两截头发,在手中烧成了飞灰。 玛格丽特冲路德维格低声吼道,“你明知道魔法几乎伤不到这些斧头,还要发泄那没有意义的怒火,这种弱者的挣扎真是可笑,把你最后的一段路都给堵死了,你能做什么呢?你连做里德尔的绊脚石都做不到,哦,不,你可以让这些该死的斧头打着旋表演杂技,你可真是厉害!” 她推倒僵硬的路德维格,令他落入魔鬼网中,紧接着脚下生火,冲进了飞斧中,面对被路德维格搅得一团糟的飞斧,玛格丽特艰难地一边抵御,一边向前推进着,自己的混淆咒也无法同时控制两柄以上,这让玛格丽特心情更差了。 路德维格僵硬地倒在地上,苦涩地品尝着被藤曼勒住脖子的感觉。 汤姆提起长袍,将它披到了肩上,毫无紧迫感地穿好,他依旧没有回头,他的眼中只有前方,似乎对对手的进度毫无兴趣。 “这就是汤姆。”纳尔逊揉了揉小穆迪的头发,轻声说道,“你永远可以相信他,当然,除了极个别情况。” 正文 第三百零五章 难以追赶的背影与染血的法兰西菊 洁白的纱裙在狰狞的飞斧丛中飞舞,玛格丽特既没有汤姆那全无躲闪的信心,也没有纳尔逊迅捷灵动的身手,甚至没有路德维格坚不可摧的防御——她的躲闪是狼狈的,但这一幕在观众看来无疑是美的。 “就如同白雪公主迷失在了森林当中。”这是西格蒙德给出的评价,相比自己的学生,他似乎更喜欢这个姑娘。 由她引发的攻击摧毁了由汤姆修建好的、绝对安全的通路,她只能不断将周遭的事物变形,期望它们能够阻挡向自己当头劈来的飞斧。 但这种阻碍无疑是无力的,就如同妄想用一枚木制的盾牌抵挡重骑兵的冲锋,那些还没来得及转化出完整体态便被碾成齑粉的骑士无助地倒下,成为了守护他们的公主艰难向前的卑微殉道者。 好在尽管斧刃防护严密,但玛格丽特总能控制住离自己最近的一把,这令她这艘在暴风雨中艰难支撑的小舟多了一顶茅蓬,尽管捕鱼人已经全身湿透,但起码不用再直面疾风骤雨了。 肩膀处的泡泡袖不知什么时候被切破,甚至伤害到了皮肤,伤势有些重,鲜红的血液顺着胳膊向下流淌,留下的痕迹如同纱裙的血管一般向下蔓延,最终在裙摆处留下一圈火焰般的纹饰。 她的脸色因为失血而更加苍白了,讽刺的是,她全身上下唯一的亮色成为了仅有的鲜艳,当钟爱的纱裙成为了自己的累赘,一次次地卷入斧刃之中,气急的玛格丽特举起魔杖,一道白芒闪过,长裙的下摆被一刀切断,落在地上,露出两条白皙纤细的双腿。 被抛弃的红裙很快被经过的斧刃卷起,丢到钢铁的丛林中去,它们饥渴地摸索着这沾满鲜血的衣裳,它很快被绞得粉碎,花瓣般的碎片四处飘飞,被斧刃一次次地俘获切割,最终成为了细密的血雨,浇在了玛格丽特的脸上。 她又撕下一条裙子,胡乱缠在肩膀上,当鲜血流出时,她明白自己已经失败了,无论如何也追不上汤姆了,身边的骑士一位位爬起又倒下,他们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玛格丽特想到了放弃,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像是被吓傻了。 直到长裙的碎片蒙住了她的双眼,这是少数几片没有被鲜血浸透的碎片,眼前的景物被若隐若现的白色覆盖,如同笼罩了一层雾。 雾? 玛格丽特的眼神变得空洞起来,她的思绪仿佛也被拉近了那团迷雾当中。 沾染了鲜血的斧刃如同得到了什么命令一般,“嗡嗡”地震动起来,隐蔽其中的魔纹激荡出细微的魔力,在斧刃共鸣的声波中,将玛格丽特团团包围。 西格蒙德笑了,那是见猎心喜的笑容。 身边密集的攻势令她感到恐惧,从小到大便以异类示人的玛格丽特始终无法掌握真正的、属于巫师的魔法,而不伦不类的天赋带给她强大也令她的学习充满了沮丧与懈怠,她有信心面对任何强大的对手,却拿这种接连不断的突袭毫无办法,眼前虚幻的斧刃扭曲变形,逐渐变成了一架架蜻蜓般银色的机械,冰冷的红色独眼凝视着她。 玛格丽特感觉头痛欲裂,所有人都觉得她在上一关中表现优异,但没有人知道在熄灯后她遭遇了什么。 前方的汤姆用魔咒击退一根根弩箭的“叮叮”碰撞声,身后魔鬼网攀爬路德维格全身的摩擦声,以及身边的骑士抵御飞斧的死亡之声都静默了下来,她的眼前出现了幻觉,大量的失血已经让她的精神变得恍惚,迷茫间,纳尔逊手持长剑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你怕我吗?” “我——” 玛格丽特的身体晃了晃,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但话音未落,纳尔逊的面孔便被奎妮·戈德斯坦恩取代。 “你不要怕它,我连格林德沃都不怕,你为什么要怕它呢?” “它?”玛格丽特茫然地问道。 “它属于你,亲爱的,你会怕你早餐时吃饭用的叉子吗?”奎妮轻笑道,用双手握紧长剑,双臂平举,面带微笑地将它捅向了自己的心脏。 “它从你出生以来就伴随着你,这种天赋并不像别人说的那样是魔鬼、是混乱、是异类,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还是要看你自己……灾难正在降临,亲爱的,你有天赋,我不希望你的人格被任何人摧毁,我不希望你落入曾经控制我的人手中。” 奎妮重复着在饼干城堡中对玛格丽特说过的话,这些星星点点的记忆逐渐浮现在玛格丽特的脑海,奎妮的面庞消散了,面前自戕身影的面庞渐渐地被纳尔逊替代,手中利刃的齿轮转动起来,密集的齿轮咬合声冲散了玛格丽特身边的音波,那些似有似无的魔力也因为音波的衰落而变得细微。 “你怕我吗?”纳尔逊笑容灿烂的嘴角流下一道鲜血,他的胸膛犹如风箱般剧烈起伏,但幻想可感觉不到疼痛,他像一台卡碟的留声机似的一样不断重复着,“你怕我吗?你怕我吗?你怕我吗?……” 玛格丽特抬起手,揉揉太阳穴,抬起头,迎向心中纳尔逊的眼睛,那是一双如大海般足以吞噬一切的眼睛,但她已经不再紧张了。 “我怕,威廉姆斯先生,我确实怕你,”玛格丽特抬起受伤的胳膊,刺痛让她脸色一凛,但终究还是忍了下来,她握住纳尔逊的双手,用力一推,长剑尽根没入纳尔逊的胸膛,“但我怕的东西太多了……实在是太多了,我总得面对,不是吗?” “有道理。”按理说已经是个死人了的纳尔逊点点头,说道,“说真的,我有些庆幸没有答应你的舞伴邀请,那天我看到你弟弟的皮鞋都被踩变形了。” “呵呵。”玛格丽特握住剑柄,转了一圈,纳尔逊逐渐变成一团雾气,消散在空中,她喃喃道,“谢谢你,威廉姆斯先生。” 在观众们看来,玛格丽特仅仅是被一块破布蒙住了眼睛,紧接着,她扯下布片,像换了个人似的,眼神坚毅地举起魔杖,用力下劈。 所有散落在地的碎块都颤动起来,从中爬出了一位位身披铠甲的骑士,它们举着重盾,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伤亡,掩护着公主的撤离。 与之前不同的时,最开始的那些骑士身上透着一股死气,仿佛在做无用功似的,但这些新生者之所以前仆后继,却是因为自己的主人取回了眼中的光彩。 玛格丽特在骑士的掩护下冲出了斧阵,尽管身上添了好几道伤,尽管身上的白纱裙已经红色的连衣短裙,尽管她看起来狼狈不堪,但她终究还是走了出来。 “真是凄美,但是有效。”看到怔住的玛格丽特突然清醒过来,西格蒙德眉头紧锁,摇了摇头,但眉宇很快舒展,露出无所谓又好奇的笑容,评论道,“不知道如果把那些笨重的骑兵换成她平庸的同伴时,这位姑娘还会做出这种选择吗?” “我不知道,西格蒙德,”康斯坦丝语气平淡地说道,“但我知道,如果你再不向裁判弃权,康德先生就要被魔鬼网勒死了。” “是吗?”西格蒙德痴迷地盯着玛格丽特,眼中完全给没有自己的学生留下一丁点空间,“三强争霸赛可是没有弃权的。” “但是他快要死了!” “是吗?”西格蒙德摆摆手,语气平淡地说道,“死了就死了,我带来霍格沃兹的学生都渴望着成为勇士,更渴望着在赛场上战死。” “你简直——” 康斯坦丝都想帮他叫弃权了,她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此刻的西格蒙德。 “更何况,如果他死了,就代表他并没有与另外两人比肩的水平,”西格蒙德耸耸肩,瞥了眼已经被魔鬼网缠绕到看不清的西格蒙德,“当然,输了也一样。” “西格蒙德,”邓布利多终于开口,“康德先生并非是因为技不如人,而是不可抗力,他的出场顺序和性格造成了现在的这一幕,他甚至还没有展现出他真正的实力,我难以想象一个中了石化咒的人应当如何面对魔鬼网。” “是吗?”西格蒙德把头歪向邓布利多的那边,说道,“那好吧。” 就在西格蒙德准备表示本场弃权时,场上的情形忽然变化,汤姆化作一道黑烟,在一击打停了所有弩床后“嗖”地一声飞了过去,钟形罩就在他的面前,胜利已经唾手可得了,他依旧没有回头,对手的进度对他而言已经没有意义了,奇怪的是,汤姆挎着脸,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 这场比赛中,汤姆拿捏了路德维格这种光明磊落之人的性格,找到了飞斧的频率,硬撼了数十架被魔法加持的弩床,曾经的管理员用来捕捉皮皮鬼的关卡在经历了组委会的强化与重建后依旧没有能够伤害他分毫,当然,除了两根半截头发,因为重视形象而珍惜秀发的汤姆甚至为它们取了名字,这不完美的发挥令他有些懊恼。 除了平平淡淡的弩床关卡,他甚至没怎么使用魔法,外套到现在还是一尘不染,他并没有像玛格丽特那样展示爆发性的实力,也没有像路德维格一般活跃,观众们都明白,他的水平已经超越了这道关卡所能考验的极限了——解说对此更是深信不疑。 汤姆并没有着急摆弄钟形罩,反倒是弯下腰,将魔杖插在地上。 看到这一幕的纳尔逊表情精彩极了,就差把“你抄我?你竟然抄我!”这句话写在脸上了。 汤姆倒是对这个动作很满意,臭脸好看了一些,一道火线从他的脚下向身后蔓延,穿越阵型井然的弩床,向后方缓缓推进。 而刚闯过刀山火海就发现对手已经站在终点的玛格丽特露出了苦涩的笑容,她转过身,面对着面前甩来甩去的飞斧,将斧刃当作镜子,动作优雅地打理起了自己的头发,某种意义上说,自己和被魔鬼网捆住的路德维格是一样的,在只有一个胜者的比赛中,紧随其后的第二名和刚上赛道就开始摆烂的第三名有什么区别呢? 她感受着缓缓袭来的火焰的温度,轻轻挥动魔杖,两道拖着细长尾焰的火星相互旋转缠绕着向路德维格飞去。 “看样子不用你弃权了,西格蒙德,”康斯坦丝冷哼一声,“萨冈和里德尔都比你清楚比赛的意义和生命的价值。” 西格蒙德耸耸肩,不置可否。 “其实也不用他们帮忙。” “你说什么?” “建议你不要小看我挑选的勇士,”西格蒙德指了指忽然活跃起来的魔鬼网,“阿不思,你不是想象不到中了石化咒的人该如何面对魔鬼网吗?现在就是了。” 观众们的注意力被汤姆的火线与玛格丽特的火星吸引,却没有注意到被魔鬼网缠出的茧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 BOOM! 一声巨响传来,天花板都被抖落下来几块墙皮。 炽热的火光从魔鬼网处迸发,看得几位草药专家直摇头,在浓重的硝烟中,赤裸着上半身,皮肤上满是被魔鬼网尖刺捅破伤口的路德维格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张开嘴,灼热的气息从口中喷出,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都被高温暂且封住,他的眼睛只剩下眼白,背后陡然生出双翼,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瞬间,他弹射起步,冲入了飞丛中。 但悲剧并不能场场制造英雄,路德维格凭借着坚韧的防御挺进了半程,却因为丧失意识躲闪不及被一柄飞斧砸落到了地上,其余的斧头狂笑着向他扑来,准备分食这个大不敬的家伙。 玛格丽特抬起手,但士兵根本冲不进去。 感受到异动的汤姆转过身,看到这一幕,毫不迟疑地举起魔杖,大吼一声,“萨冈!趴下!” 玛格丽特下意识地趴在地上,看到面前有一个骑士砸出的坑,她就地一滚,躲了进去。 下一秒,一道几乎与整条走廊等粗的黑色光束从汤姆的魔杖中冲出,它静默了所有的色彩,覆盖了全部的声音,如同滔天洪水一般,摧枯拉朽地粉碎了所有弩床,越过玛格丽特的头顶,填满了所有人的眼睛。 正文 第三百零六章 死亡原因是急救 纯黑的死光如同巨龙一般吞没着赛场中的每一道光线,毫不费力地碾过了面前阻拦的一切,观众们感到自己的座位忽然剧烈地摇晃起来,天花板上的墙皮也一块块脱落,他们纷纷抽出魔杖,施展魔法保护场地。 “纳尔逊,这是什么魔法?你知道吗?” 纽特一边和蒂娜一起保护着身边的学生,一边向身边的小学弟问道,一朵笑容灿烂的向日葵从他的口袋中爬出,并在呼吸间变得硕大无比,连上面的瓜子都有拳头大小,它伸出一条条翠绿的藤曼,卷起靠近前排的低年级学生,将他们丢到纽特的身后。 但纳尔逊似乎没听见他的话,纽特腾出一只手,戳了戳他的肩膀。 没想到,纽特只是轻轻一戳,纳尔逊就脑袋一歪,躺到了他的肩膀上。 纽特瞪大眼睛,小心看了看前方英姿飒爽的蒂娜,又左右环顾一圈,确认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后,他小心地把纳尔逊的头掰正,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分割走廊的阶梯教室的墙壁猛地向观众席突出来,观赛窗口的单向镜瞬间被挤成四处飞溅的玻璃碎片,一些被弹出的砖块如同子弹一般崩向观众,眼看着墙壁摇摇欲坠,邓布利多从裁判席上站起身,举起魔杖指向前方。 无数道银白色的光束从杖尖喷出,如同焰火一般射在了已经完全崩塌的墙壁上,霎那间,一道光滑如同镜面的铁壁出现在众人面前,将所有人或慌张、或惊疑、或讥讽的表情刀影得一览无遗。 墙壁中央忽然浮现出处人形的突起,铁壁如同液体一般,将一个身着红裙的少女吐了出来,她的眼神迷离,翻滚数圈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邓布利多身后的乔伊小姐走上前,蹲在玛格丽特身边,在玛格丽特的脖子上用魔杖划出一道小口,紧接着从口袋中掏出一小瓶淡绿色的魔药顺着伤口滴了进去。 铁壁的背后传来油锅般的“滋滋”声,似乎赛场上正酝酿着难以想象的高温,铁壁很快变得通红,扭动变形着膨胀起来,邓布利多表情严肃,被藏在半月形眼镜后的双眼似乎穿透了墙壁,审视着另一头的汤姆。 墙后的高温并不足以融化铁壁,巨响也很快消停下来,邓布利多垂下手,铁壁顿时像一滩黏液一般散了架,顺着地上被新炸出来的缺口流向了地下。 赛场上的场景终于显现在观众们的面前,他们纷纷放下自己的防御,转头望向前方,只见整条走廊的截面都变成了光滑的圆形,但除此之外,毫无被破坏的痕迹,似乎本该在那里的东西都被蒸发了。 在赛道中段,数十柄还能看出点儿原来形状的大斧插在地上,飞斧表面的纹饰都被融化,甚至连斧刃都变钝了,即便是汤姆刚刚那惊世骇俗的魔法都难以真正摧毁它们,但那些悬挂它们的铁索都被蒸发了,在斧丛中,汤姆举起袖子,掩住口鼻,连发型都没有乱。 他面无表情地放下手臂,魔杖也随之被藏进了袖中,汤姆的脚下躺着一截黑色的蛇蜕,每一片蛇鳞都光洁完整,他低下头,轻轻踢了踢被系成袋子的蛇蜕,但它并么什么反应。 汤姆皱起眉头,弯下腰,解开蛇蜕一边的封口,拎起令一边,一个漆黑的光头被倒了出来,碳化的骨架环绕在他的身体四周,被汤姆碰一下就碎了,但隐约可以看出那是两只蝙蝠翅膀,似乎是路德维格。 汤姆把手探向路德维格的头,仔细观察了一番,找到了他的鼻子,把手探了上去,不一会儿就直起身来,遗憾地摇了摇头,紧接着,他扭过头,望向观众席的方向,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他的脸上沉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的人心底都“咯噔”一声,难道是死了? 纽特站起身,又到了自己登场的时候!没想到汤姆竟然知道自己是这方面的专家,他低下头看了眼还是没什么动静的纳尔逊,悄咪咪地对着他来了发石化咒,又把缩小了的向日葵举起来,摆到了纳尔逊的头上,算是给他当高空坠物的挡板,紧接着挤开人群,走到了焦黑的路德维格身旁,此刻的情况依旧很古怪,各位评委,尤其是路德维格的校长西格蒙德,没有一个离开座位的,反而是纽特第一个到达现场。 他看了眼身边的汤姆,轻声说道,“干得不错。” “但是他好像死了?”汤姆皱起眉头,“我原意是像救他,但是他好像没在我的营救中挺过来。” “你那种营救……一般人确实挺不过来,”纽特轻松地耸耸肩,“不过不用担心,如果是康德先生,应该能够挺过来,事实上,你这种营救可能是唯一能把他救出来的办法了。” 纽特撩起风衣的下摆,在在场所有人的注视下,丛屁股后面掏出一个大皮箱。 “……” “纳尔逊送我的那个球球,你知道的。” “呃……” 汤姆表情复杂地抽动着嘴角,您是什么时候开始用叠词讲话的?结婚会把男人变成这样吗? “还好我身边的朋友们有一些是以血液为食的,”纽特庆幸地说道,他从皮箱的侧面口袋中取出一袋血包,划开包装,浇到了路德维格头上,在汤姆的注视下,路德维格焦黑的皮肤猛地膨胀起来,淋在体表的血液被瞬间吸收,“更加凑巧的是,我和德姆斯特的巫师打过交道,知道他们的这种邪门魔法在极端情况下是什么样子的。” “什么样子?” “喏,就是那样,”纽特向着地上的黑人努努嘴,说道,“他的伙伴会为了保护他,主动进入一种魔力深度纠缠的状态,这时的路德维格便会拥有他伙伴的一部分特性,尤其是在生存方面,你要知道,超音蝠这种神奇动物是很稀少的,在找不到配偶的时候,它们甚至会把自己晒干了,吊在溶洞中,而找到它们的异性便会用猎物甚至自己的血液浇灌它们,促使它们苏醒过来,繁衍后代……抱歉,我给一个未成年巫师说这些会不会不太好?” “……” “你听,他的心跳声,”纽特指了指路德维格开始起伏的胸膛,“一大一小,他们两个在一起求生呢。” “谢谢你了,纽特,”汤姆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刚刚甚至已经在想被抓进阿兹卡班以后该怎么联络纳尔让他劫狱的事了。” “哈哈,”纽特拍了拍汤姆的肩膀,“你怎么会去阿兹卡班呢?难道他们舍得因为一个小巫师想救他的同伴但是手重了一点儿就把他抓起来吗?不过……按道理来说,他应该已经醒了。” 汤姆和纽特盯着地上的路德维格,他的呼吸已经趋向平稳,一些焦化的皮肤自行从身上剥落,露出新生的血肉,汤姆暗道不妙,这道魔咒他也才掌握不久,斯莱特林的笔记中也提到过,它有可能对灵魂造成伤害——汤姆一度以为这是因为黑魔法的强大会给使用者造成伤害,但他才明白,自己真是大错特错了,这明明是会对对手的灵魂造成伤害,一滴冷汗从汤姆的额头上冒了出来。 “阿不思,你的学生,厉害呢。” 注视这里很久,但是一句话都没说,以至于让人以为是因为心爱的学生遭此大难而难以接受的西格蒙德忽然蹦出来一句话。 “西格蒙德,”邓布利多苦笑道,“相信我,汤姆真的是想救他。” “我明白,”西格蒙德点点头,“人总有失手的时候。” “当然……也可以这么说。”邓布利多点点头,“我也没想到,汤姆竟然掌握着这种破坏力如此之强的魔法。” “任何人都想不到,”西格蒙德眯起眼睛,望向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路德维格,说道,“我听到纽特·斯卡曼德说他应该已经醒了。” “抱歉,”邓布利多露出苦涩的表情,“如果他真的……我们会负责的。”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西格蒙德摇摇头,他侧过头,望向斯莱特林的观众席,自言自语道,“奇怪,我明明看到了,出什么岔子了吗?” 忽然,焦黑的路德维格睁开的眼睛,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好悬!” 观众席上的纳尔逊在心中长叹一声,也在同时睁开眼睛。 在路德维格即将被飞斧撕碎的千钧一发之际,他看到汤姆向观众席投来了目光,尽管汤姆并不知道观众席的排布,但还是直接锁定了纳尔逊的位置,而纳尔逊也马上读懂了他的眼神:保护路德维格的灵魂! 在汤姆举起魔杖的瞬间,纳尔逊已经戴上了冈特家族的戒指,意识沉入了迷离幻境之中,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汤姆和玛格丽特的营救吸引的时候,两只纯白的手从地板中伸出,抓住了路德维格的脚踝,将他和一只蝙蝠拖入了脚下被隐没在烟尘里、难以察觉的漩涡之中。 纳尔逊感觉有点热,头顶也有些重,可能是身体的久坐让他有些不适吧,他想要换个动作,但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纳尔逊的脸憋得通红,他竭力地想要转动脖子,但使出了吃奶的劲也只是抖了抖,这时,一朵硕大的向日葵在他的面前垂下来,脸上的瓜子人性化地摆出了好奇的表情,眨着眼睛盯着他。 纳尔逊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控制着右手的手指,将戴在中指上的戒指转了一圈。 看到伤者苏醒,乔伊小姐冲上前,邓布利多适时宣布比赛中止,让大家尽快离开,但所有人都已经知道胜者是谁了。 纳尔逊挣扎了很久,终于突破了石化咒的封锁,在随院撤离时,一个小平头忽然拦在了纳尔逊和走在一起的阿尔法德面前。 “路德维格真是没用!但在最后的决斗中,我将成为他的助手!威尔特宁,你和里德尔准备好品尝失败吧!” 纳尔逊还没来得及说话,阿尔法德就拦在了纳尔逊身前,他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一滴硕大的汗水从额角滑落;“你**谁啊?” 说罢,两个人绕开小平头,开始讨论起纳尔逊头顶的向日葵和被留下的汤姆。 …… 钟形罩里装着什么? 这是很多人都好奇的问题,大家纷纷猜测,那里面可能装着关乎第三关内容的重要情报,但受到小平头挑衅的纳尔逊却知道,最终的比赛又将回归到简单而又纯粹的决斗上,哪里有什么情报需要告知胜者。 “快用你无敌的预言想想办法啊!”斯莱特林的休息室中再次开启了获胜的狂欢,有趣的是,始作俑者阿尔法德和胜利者汤姆都没能挤进人群,只好和一开始就放弃参与的纳尔逊一起坐在炉边,阿尔法德抓耳挠腮地怪叫,“可恶!一定是那个大号小平头给汤姆使绊子,明明汤姆救了他的学生,他还如此不知感恩!” “纳尔,看你的了。”汤姆笑笑,经过了前两轮的比拼,他已经对所谓的情报不感兴趣了,关注对手可能是谨慎,但过分关注比自己弱很多的对手就是胆小了,“我猜里面是一半奖金,邓布利多教授一定是看出我最近经济窘迫,所以想给我发点儿钱……” “嗯……”纳尔逊端起桌上的茶杯,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咂巴着嘴里的茶叶渣子,又举起茶杯,像个神棍又像个赌鬼似的摇晃起来,紧接着“啪”地一声把它扣在桌上,盯着桌上的茶渣沉吟片刻,用极尽装神弄鬼的语调说道,“钟形罩里的东西……是个麦高芬!” “那是什么?”汤姆听到一个从未听说过的词,表情郑重起来,看起来已经真的拿纳尔逊的话当回事了,“什么强大的魔法吗?” “说起来,还有比你那个更强大的魔法吗?”纳尔逊摆摆手,神棍气质瞬间散去,“那里面啥也不是,什么可能啥都没有。” “好吧,”汤姆撇撇嘴,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希望第三关的时候不会有人拿着你的‘迈高粪’打我一棒子。” “这听起来像新型的大粪弹,”阿尔法德挑挑眉毛,“我有些期待。” 正文 第三百零七章 决斗助手 “好渴,渴……头好痛。” 比赛后第二天一早,路德维格在病床上悠悠转醒,他感觉到嗓子犹如针扎一般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连声音都变得沙哑不堪,很快,头部传来的仿佛快要爆炸的剧痛猛地袭来,将喉咙的痛苦掩盖下去。 一杯冰水被递到了他的嘴边,路德维格感受到水杯传来的冰凉,赶忙凑上去,用力吞下满口的液体,只喝下一口,路德维格便觉得有点儿奇怪,薄荷般冰凉的触感弥漫在口腔中,还带有一点儿铁锈的味道。 “咳咳,这是……什么?”他一边问道,一边更加大口地吮吸着最渴望的水份。 在“冰水”的刺激下,路德维格感觉自己头痛的症状好多了,但睁开眼睛后,眼前还是一片漆黑,这让他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起来,记忆中看到的最后一幕,便是一道吞没自己的黑色光束。 “这是血,角鹰的血,”一道清澈的男声在他的身边响起,“里面还加了清新灵,放心,这些都是对你的康复有帮助的东西。” “血?”路德维格愣了愣,吸食血液的行为让他有了些不好的联想,他随之扬起脖子,抬起无力的双手掐住自己的喉咙,恶心地干呕起来,“你为什么要给我喝血?你是谁?西格蒙德教授呢?” “好问题,康德,”路德维格只感觉自己的眼前亮了起来,似乎有什么发出强光的东西在眼前晃了晃,他只觉得这道声音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那道声音继续说道,“你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之前?”路德维格的语速快了起来,“三强争霸赛,匕首,还有魔鬼网……对了!还有那该死的斧头,斧头……汤姆·里德尔!他用一道黑魔法攻击了我!” “看样子你没傻,”声音有些满意地说道,“你的蝙蝠保护了你,康德,现在受伤最重的是它,但哪怕是邓布利多都没法在你昏迷的时候把它从你的身体中摘出来,角鹰的血主要是为了治疗它,你伤得倒不是很重。” “是吗……” 路德维格的眼中没用焦点,像个破风箱一样躺在床上喘着粗气。 “至于你说的汤姆·里德尔攻击你的事情,我倒是可以解释,”路德维格感觉眼前的光源凝聚了一些,那道声音更加熟悉了,“他是为了救你,如果不是他,现在的你加点儿洋葱放到面包上就可以吃了。” “我不是生猪肉面包……那么我为什么看不到?” “你还是看不见吗?这可能是因为我在未经你允许的情况下强行把你的灵魂带到了别处?导致你现在都有些不太适应你自己?让我想想……” 路德维格感觉到自己的眼皮被人扒开,几滴清冽的液体落到了眼球上,冰爽感从眼球向四肢流动,眼球一阵轻松,头痛的胀痛感也得到了缓解,他眨眨眼睛,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纳尔逊,熟悉的金发,与一双深邃的黑眼睛。 路德维格感到心头一紧,但这种不适感很快消失了,他眨了眨眼睛,发现纳尔逊的眼睛又变成了熟悉的蓝色。 “眼花了么……威尔特宁,你怎么在这里?” “好问题,”纳尔逊正坐在路德维格床边的一把小椅子上,膝盖上倒扣着一本绿皮书,“当然是因为我在照顾你,等你醒来。” “为什么……” “因为这样你才能第一时间向我表达感谢,康德先生,很遗憾地告诉你,我救了你的命,”纳尔逊正把一个小瓶子的瓶盖拧紧,发现路德维格把头偏向了自己,便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头痛好点儿了吗?现在应该可以看到我了吧。” “谢谢。”路德维格闷哼一声。 “别忙着感谢,”纳尔逊把小瓶装进口袋,又拿出一枚加隆夹在书页中央,把书合了起来,“我需要你做件事。” 纳尔逊详细解释了自己和汤姆拯救路德维格的过程,很快,在路德维格迷迷糊糊地听完后,才明白汤姆最后的行为竟是救了自己一命,他颇为感叹地说道:“其实他完全可以用那个魔法过关的……更没想到的是,你的那种雾气竟然可以直通灵魂,我一直以为那是一种转移空间的魔法,在第一关时,我甚至都没用资格让你用出它么?” 路德维格又突然沮丧起来,作为重伤者,他倒是有喜怒无常的权利。 “你是想让我告诉组委会里德尔是为了救我吗?”路德维格说道,“可以再帮我倒一杯水吗?” “乔伊小姐说了,你醒来以后只能喝这么多。” “好吧……所以邓布利多教授让你守在这里,也是为了这件事吗?”路德维格也不傻,稍微一想,便明白了这间空荡荡的病房中为什么只有两个人了,他想到自己的救命恩人可能正在受到组委会的责问,不顾自己身上有伤,握紧了拳头,说道,“放心吧,我断然是不会栽赃救命恩人的。” “谢谢,”纳尔逊点点头,“虽然组委会都认为汤姆的动机是救人,但如果有你这个当事人的说明,想必会更加可信。” “我明白。”路德维格点点头,但很快就皱起了眉头,作为一个头疼的人,做这个动作还是太吃力了,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脑子在颅骨里面晃来晃去,“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或许你可以帮我保密,毕竟关于我的事情,知道的人也不多。” “我明白了。” 路德维格用胳膊撑着床垫想要坐起来,他低下头,看到病号服的袖口露出了新生的粉嫩皮肤,不由得有些惊叹,“你们学校的校医比我们学校厉害多了。” “术业有专攻吧,”纳尔逊赶忙伸手搀扶,“乔伊小姐专精修复人体这方面的,她已经完全把你‘修’好了。” 在靠近时,纳尔逊忽然凑近路德维格的耳朵。 路德维格愣了愣,在纳尔逊的搀扶下坐了起来。 “我会亲自感谢她的,”路德维格喘息了片刻,说道,“你知道我的魔杖在哪儿么?” 纳尔逊从床头柜里取出一根表面有些焦黑的魔杖,递给了路德维格,他接过魔杖,爱惜地摩挲着上面的焦痕,发现抹不掉,表情有些心疼。 “我检查过,并不影响使用,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找奥利凡徳帮你修复它,钱我来出。” “不用了,伤疤是魔杖的勋章,”路德维格摇摇头,举起魔杖,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对于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守口如瓶的,当然,在忘记这一切之前,请容许我向你表达谢意。” 纳尔逊表情复杂地看着路德维格将一缕银雾从太阳穴中拽了出来,塞进了纳尔逊及时递给他的小瓶子中,他盖上瓶盖,把小瓶塞给纳尔逊。 “没必要这样的,这事儿其实还是有人知道的……” “你说什么?没必要什么?” “没什么,”纳尔逊摇摇头,站起身,拿起那本绿皮书,向门口走去,“好好休息吧,希望你能早日康复,我期待在决斗场上看到你,康德。” 路德维格有些表情有些懵,茫然地点了点头。 “对了,清新灵对灵魂伤势有很强的修复作用,它也可以用来治疗头痛,但是会让身体异常敏感。” 纳尔逊的声音从门外响起,紧接着,“砰”的一声,门关上了,路德维格忽然感觉到了之前被头痛遮盖的身体四处的瘙痒与痛苦,他无力地倒在床上,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真痛啊,这么痛都赢不了吗?我果然还是只适合挨打……” 纳尔逊将门反锁,拿着钥匙去找乔伊夫人,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说起来,克里斯蒂安去哪儿了?” …… 汤姆当然没用受到组委会的责问,他们只是要求他在第三轮比赛开始前提交一份说明情况的书面材料,目的也并非定罪,只是为了记录在册,在这个世界和平、巫师和谐的当口,又有谁会去责问一位为没用完整救下对手而心痛的勇士呢? 奇怪的是,德姆斯特朗方面也没用发声,来自三国政府的官员们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窃喜中翻过了这一篇,并及时公示了第二轮比赛的成绩——排名与第一轮一模一样。 但当事人汤姆却没有第一时间看到自己的成绩,他的确在接受问询,却是在邓布利多的办公室中,在经历了数位校长的盘问后,此刻的问询已经到达了尾声。 “汤姆·马沃罗·里德尔,”办公室里漆黑一片,只有桌上的几根蜡烛喝福克斯的窝亮着,邓布利多站在汤姆身后,面对着校长墙,斯莱特林苍老的声音响起,“你是在哪里学到那个魔咒的?” “教授,请问是什么魔咒?” 汤姆不卑不亢地回应道,由于看不清是哪位校长,他只能用“教授”称呼发问者。 “崩解咒。” 斯莱特林能够看清汤姆被烛光照亮的脸,他仔细地观察着眼前这位据说是自己后裔的人,心中暗道:“确实有老夫当年的风范。” “教授,这重要吗?” “这很重要,这决定了你是否在不被允许的情况下学习了来源不明的黑魔法。”邓布利多把手搭在汤姆的肩膀上,用力捏了捏,“放心吧,汤姆。” “嗯,”汤姆点点头,尽管没用看到,但他已经猜到了问话者的身份,镇定地说道,“我知识的来源是萨拉查·斯莱特林,我从他留下的密室中找到了几本魔法书,这道魔咒便来源于那里。” “你确定?”斯莱特林的抬高了声音。 “我确定,教授。” 斯莱特林沉默了很久,直到菲尼亚斯的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们会核查的。” “好的,教授。” “如果没什么别的想说的,你就先走吧。” 汤姆转过头,望向邓布利多,邓布利多点点头,送汤姆离开了办公室。 “斯莱特林大人,您竟然留下了这么强大的魔法!”在办公室的门关上的瞬间,灯全都亮了起来,菲尼亚斯凑在斯莱特林的画框边上,热忱地说道,“看阿不思的回放也能明白,这种魔法也只有您可以创造出来了!” “这不是我创造的魔法。”斯莱特林不咸不淡地说道。 “什么?”菲尼亚斯惊呼,“难道那个小子在说谎?” “不,”斯莱特林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说道,“但是我确实记录过这个魔法,但我没想到他竟然可以学会……我只是有点儿好奇。” “什么?” “为什么我的后人姓里德尔?” “里德尔是他父亲的姓氏,他的母系家族是您的直系后裔,姓氏是冈特。”一位位置靠下的校长说道,他的手中拿着一本名册。 “这有什么区别吗?”斯莱特林反问道,“为什么他们不姓斯莱特林呢?” “……” 办公室中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直到福克斯打了个嗝。 “斯莱特林大人,如果您不嫌弃的话,”菲尼亚斯搓着手,倚靠着斯莱特林的画框,说道,“我可以让我的孙子改姓斯莱特林。” “……” 菲尼亚斯或许才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巫师,他只需要一句话,便能让骄傲的萨拉查·斯莱特林沉默。 “啪啪啪——” 办公室里稀稀拉拉地响起了倾佩的掌声。 …… “汤姆,不要担心,”邓布利多带着汤姆向医务室的方向走去,“三强争霸赛几乎每届都会出现伤亡,更何况康德先生也没用性命之忧。” “教授,我不担心,”汤姆点点头,“有您呢。” 邓布利多挑挑眉毛,无声地笑了笑,本想伸出手揉一揉汤姆的头发,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应该过几天就会通知,我先告诉你应该也没用关系,”邓布利多沉吟片刻,说道,“最后一轮比赛的内容是决斗,我应该不用问你的决斗助手是谁吧,放心,是强行征召的。” “这样会不会浪费纳尔的时间?” “怎么会呢?这是很大的赛事呢。” “我是说,让他坐在板凳上看我打完全程,”汤姆思索着,“不过也好,离赛场近,视觉体验会好些。” 邓布利多失笑,两人快步走向医务室,迎面看到纳尔逊从墙角拐过来。 邓布利多冲他挥挥手,低下与汤姆告别,“你们可以商量纳尔逊观赛的角度了。” 正文 第三百零八章 获奖感言 “纳尔,要打赌吗?” 汤姆迎向纳尔逊,笑着问道。 “怎么了?你想要把自己的称号拿回去吗?”纳尔逊耸耸肩,“大可不必打赌,我现在就可以还给你。” “我怎么可能有那种僭越的想法呢?黑魔王大人!”汤姆表情夸张地表达着自己的“忠诚”,“我亲爱的黑魔王大人,过几年我就去把格林德沃做掉,让这个名号单属于您!” 纳尔逊扶额,一时之间竟被汤姆搞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吧,说点儿正经事,你觉得三位勇士的决斗助手会是谁呢?” “那个奇奇怪怪的小平头,还有玛格丽特的弟弟。” “你难道不好奇剩下的一位勇士的决斗助手是谁吗?”汤姆搓着手,疯狂暗示。 “你忘了吗?我是先知,命运已经告诉了我答案。” “谁?”汤姆挑挑眉毛,憋着笑,仔细打量着纳尔逊的表情。 “哈利·波特。” “……”汤姆的表情僵住了,半晌才憋出来一句,“那是谁?” “谁也不是,”纳尔逊白了他一眼,说道,“你是觉得我记性很差吗?从往火焰杯投名字的那天起,你就开始一刻不停地说要我去帮你……说真的,我只想老老实实坐在观众席上好好看一场比赛,说真的,反正都没有上场的可能,你带一只粉红色的侏儒蒲当你的助手都没关系。” “也要让你有参与感嘛。”汤姆说道,“就像看魁地奇一样,即便你的骑行能力已经为你的魁地奇生涯宣告的死刑,但是作为观众,你难道不想坐在篮筐上看一次魁地奇吗?” “我觉得你对我存在一些误解,”纳尔逊死鸭子嘴硬,“实不相瞒,在我旅居美国的时候,有至少十五家俱乐部对我发出了试训的邀请。” “真的吗?”汤姆盯着纳尔逊的眼睛。 “真的。” “真的吗?” “好吧,”纳尔逊无奈地说道,“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所以我可以搬个凳子坐在场边吗?假装我是你的教练,或者裁判?” “很遗憾,不行。” 两人聊得兴起,便搬来旁边的空花盆,倒扣在地上当作椅子,坐在那里,忘记了时间。 在汤姆身后不远处的楼梯拐角处,绕了一圈从校医院中出来的邓布利多皱着眉头,面露忧色,他实在是不敢将汤姆话语当作年少轻狂的玩笑,但有着前车之鉴,睿智如他也不明白该如何出手干涉或影响这两个出类拔萃又如自己一般骄傲的年轻人。 毫无疑问,邓布利多是世界上最骄傲的人,他一边推己及人地厌恶着这种干涉,但又不肯放弃插手挽回的可能。 他把一只手搭在扶梯上,耳畔传来纳尔逊与汤姆相互打趣的玩笑声。 邓布利多低着头,沉默不语,直到一双皮鞋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抬起头,两条正经中透着风骚的裤腿上方是西格蒙德那张因为做出格林德沃表情而违和感十足的脸。 邓布利多张开嘴,欲和格林德沃打招呼。 “嘘——” 格林德沃歪着头,伸出食指抵住嘴唇,示意邓布利多小声,他招了招手,让邓布利多随他上楼。 “纳尔逊似乎走上了我的老路。” 在登上两层楼梯,确定纳尔逊和汤姆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后,邓布利多满脸忧色地长叹一声,开口说道,“不……那甚至连你的老路都称不上,我很担心。” “为什么担心?”这是格林德沃说出的第一句话,“难道今天的他和昨天的他有什么区别吗?” “我刚刚去看了康德先生,他中了遗忘咒。”邓布利多郑重地说道,“你应该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学生。” “相信他就是最好的关心了,”格林德沃不耐烦地说道,或许在西格蒙德存心改良赛制时,德姆斯特朗上下还抱着争冠的念头,但自从格林德沃接手后,德姆斯特朗似乎已经直接摆烂了,紧接着,他好奇地问道,“他忘了什么?” “他忘得一干二净,彻彻底底,”邓布利多摇摇头,“即便是我,也没有办法找回他失去的记忆……重点并不在这里,而是在于,是谁让他忘记的?” “霍格沃兹没教过吗?”格林德沃反问道,“即便是从德姆斯特朗中途退学的我也知道,遗忘咒一定会留下痕迹,除非是记忆的主人想要真正忘记这些记忆。” “你是说遗忘咒是康德先生自己施展的?”邓布利多苦笑着摇摇头,“那不可能,以他的立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呢?” “我觉得你多虑了,阿不思,”格林德沃伸出手,想要拍拍邓布利多的肩膀,但邓布利多很快躲过了,他的手尴尬地僵在半空,说道,“或许你怀疑纳尔逊,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当面问他,如果你实在不相信,摄神取念都可以。” “纳尔逊从二年级的时候就掌握摄神取念了,尽管那时候很粗糙,但是我能够感觉到到他坚持守护自己记忆的决心。”邓布利多摇摇头,“至于现在,那就更不可能了。” “哦?难道摄神取念大师也有读不了的心?” “我可不是什么摄神取念的大师,但是你知道吗?纳尔逊在说服皮皮鬼的时候替他承担了建校一千年来学生们压抑的原始的情感,你知道情感对巫师来说代表了什么……说真的,你真的应该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学生。” “我一直都在关心,这方面我比你称职多了,而且你与其在这里说这这种风凉话,不如自己去替他,”格林德沃放下手,“至于情感什么的,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我从来不研究这些禁忌的课题。” “你可真是……”邓布利多都被格林德沃气笑了,“既然都能说出‘禁忌的课题’这种话,你怎么会不知道呢?当年你借给我的笔记第三十页——” “哦?你还记得?” “我做不到……我没有办法代替他,在承担情绪的时候,纳尔逊也承担了那些学生蕴含在情感中难以宣泄的魔力,”邓布利多并没有理会格林德沃的问题,只是接着之前的话头继续说道,“我难以想象一个未成年的巫师该如何承受那些驳杂的情绪,它足以让任何人疯狂!我更加难以想象的是,一个巫师又该如何承受那些魔力,我想你应该和我一样理解默然者是什么。” “还有这种事?听起来像是纳尔逊占了很大的便宜,”格林德沃懒洋洋地说道,仿佛他很久以前就知道这件事了,他还敷衍地恭维道,“霍格沃兹真是一所神奇的学校。” “你不想管他?我来管。”邓布利多怒了。 “呵呵,你在向一个被唾弃的黑巫师请求管自己的学生吗?”格林德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手,拍了拍邓布利多的肩膀,“你太自以为是了,你瞧不起谁呢?” “你有办法帮他解决问题吗?” “我是说,你看起来就像是从来没有正眼瞧过纳尔逊,怪不得你在他的身上栽了大跟头。”格林德沃冷笑道,“你觉得他连这么屁大点儿的问题都解决不了吗?还是说在几分钟以前,他已经被变成了一堆挤在走廊里不断增殖不断扭动的触手?我更没想到的是,你对自己的学校也没用信心,你觉得一群小孩子原始的情感是什么?是摧毁世界的毁灭欲望吗?我不明白以前那个总把真善美挂在嘴边的你跑到哪去了?难道小孩子的情感不是‘我想和他做朋友’、‘我想考高分让母亲夸夸我’或者‘我想要那个飞天扫帚’之类的吗?你根本不了解他身上的能量,在这方面,你活得就像世界上那千千万万的庸人一样。” “难道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阿不思,我为什么放着自己的事情不做,跑到霍格沃兹来和你还有那个傻姑娘玩‘我是西格蒙德’的角色扮演游戏?”格林德沃嗤笑道,“我可是先知,我甚至可以看到自己的晚景,但是我就是不告诉你!” “你还看到了什么?” “我只能告诉你,阿不思,你以为我在捡垃圾,其实我在偷宝贝。”格林德沃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理了理衣领,收敛了情绪,重回了那副优雅从容的做派,“用不了几天,你就会感激我,感激我把纳尔逊·威尔特宁送回了这里!” …… 第二场比赛结束后的时间过得很快,期中来临,大伙儿的学习都变得紧迫起来,只有在第一场比赛中获得允诺的纳尔逊异常轻松,当然,这或许也与他把别人喝咖啡的时间都拿来学习有关。 路德维格恢复得很快,比赛两周后,他已经可以和其他人一起坐在教室里听课了,只是看到汤姆还是会有一些应激反应。 在临近期中测验的关口,汤姆甚至整天都看不到纳尔逊,只在课上看到穿着工装裤的纳尔逊拎着一把扳手急匆匆地走进教室,他并不好奇纳尔逊到底干了什么,毕竟用屁股想都能知道自己小伙伴又去捣鼓那些破铜烂铁了。 终于,紧张的学生们迎来了万圣夜舞会,这次舞会对学业压力巨大的他们来说无异于一次难得的宣泄,当然,与三强争霸赛开场舞会不同,这场舞会比拼的并非参与者的舞技,而是想象力——阿尔法德摘下了桂冠,他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笨拙的、浑身冒着电光与蒸汽的钢铁巨人,除了在开舞时因为漏电把自己的舞伴电得抽搐起来以外,全场的表现堪称完美。 阿尔法德这副亚历山大的扮相让纳尔逊都感到叹服,在一众吸血鬼和狼人组成的《暮光之城》爱好者交流会中,他绝对称得上鹤立鸡群, 在万圣夜后不到短短几天,也就是十一月三日的周六,勇士们就将迎来自己的第三轮赛事,而这闲适的两天对于之前还神经紧绷的学生们来说尤其难熬,大家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在万众期待中,三强争霸赛最后的比赛要来了。 早在十月中旬,邓布利多就宣布了最后一轮的比赛内容——标准的巫师决斗,带一位助手,由得分后两位的勇士决出胜者,挑战得分最高的汤姆。 这显得前两轮比赛似乎没什么意义,毕竟只要第三轮表现好,冠军仍然是你的。 当然,邓布利多也做出了一些限制:比赛中不允许使用魔杖之外的任何辅助道具,在比赛开始后,场地将完全封闭,任何物体无法进入决斗场。 两天后,比赛正式开始,在经历了前两轮的比赛后,观众们或多或少地在心中为勇士们排出了座次,甚至在大多数人眼中,比赛的结果已经是注定的了,但这并不能完全抹去比赛的乐趣,相反,他们更加期待反转,也更加回归纯粹的享受观赛的过程。 决斗场地选在魁地奇球场,中央的魁地奇设施被暂时拆除,留下了一块比标准决斗场地大很多的平地,周围树立着一些简单的标记用于规定范围,场中散落着一些或大或小的杂物,或许可以当作武器或者掩体。 “有请我们最先登场的两位勇士和他们的助手登场!”解说的声音响起,“虽然大家对他们都很熟悉了,但是我还是要再介绍一遍……” “你知道玛格丽特的弟弟叫什么名字吗?”刚刚告诉汤姆一个小小噩耗的纳尔逊坐在入场处的沙发上,捧着一张绒布,擦拭着自己的魔杖,抬头问道,汤姆正在原地活动自己的肩膀,看起来竟然还有一点儿紧张。 “没怎么关注,”汤姆摇摇头,“如果康德的助手能够打败萨冈,那么后登场的弟弟或许可以通过表现让我们记住他的名字。” “你说的对。”纳尔逊低下头,继续擦拭着自己的魔杖,“但是你能不能不要走来走去,晃得我眼晕。” “我在考虑自己的获奖感言,”汤姆说道,“我觉得哪怕真像你说的那样,赛事方也会给我补上发表获奖感言的机会吧?那样的话,我的感言就得多做一些修改了。” 正文 第三百零九章 机械降神 “真是有够无聊。” 纳尔逊擦拭着魔杖,感受着面前踱来踱去的汤姆,时不时抬起头看看赛场中鏖战的路德维格和玛格丽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把这俩凑一起,那可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汤姆望向场地中央的路德维格,他正在场地中的掩体后躲避着玛格丽特密集的魔咒攻势,一边操控着玛格丽特身后的石头慢慢靠近,伺机反攻。 这两位选手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战斗风格也变得保守起来,十几分钟过去,比赛的内容依旧处于试探与试探后的试探中,纳尔逊感觉自己越来越困了,为了防止等会可能会睡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小银球,用拇指抵住一枚深褐色的按钮,将它举到嘴边。 “唉……只能用自己学习的时间来喝一杯咖啡了,真是不可饶恕的罪孽啊。” 纳尔逊按下按钮,冰凉的咖啡混杂着冰块从小球张开的缺口流出,落入纳尔逊的嘴里,他咽下咖啡,将冰块留在口中,“嘎吱嘎吱”地咀嚼起来。 “啊这……”汤姆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不是说不允许带道具吗?” “是啊,我没带,我刚刚种的咖啡豆,现榨的。”纳尔逊把小球递给汤姆,指了指脚下看起来像萝卜坑一样的凹陷,“要来点儿吗?那个绿色的按钮是青草汁,橙色的是南瓜汁,黄色的是柠檬水。” “柠檬?你不是最讨厌柠檬吗?”汤姆接过小球,不小心按下了绿色的按钮,绿色的饮料从小球中喷出,呲了他一脸,“你不要骗我,咖啡是灌木,我见过咖啡树的,你这明显是挖土豆留下来的坑。” “真棒呢,农学家。” 纳尔逊取出一张纸巾,递给汤姆,这让汤姆更迷茫了,明明开赛前麦格找来了海格抬着,里里外外检查过纳尔逊的大衣,甚至把口袋都翻到了外面,按理说里面应该已经没有东西了才对,汤姆甚至打定了主意,在不出意外的情况下故意放水,把对手留给纳尔逊,看看没了那些破烂以后他究竟要怎么战斗。 “说正经的,邓布利多教授想让我怎么做?” 汤姆停下脚步,坐到纳尔逊身边,小声问道。 此刻玛格丽特和路德维格的战斗终于进入了白热化阶段,路德维格偷袭的石头就像原始人的暗器一样可笑,甚至没用擦伤玛格丽特,而玛格丽特也通过不断的走位成功地将路德维格的位置压缩在了场地一脚,此刻,一位位身披银甲的战士从地下爬出,悍不畏死地向路德维格冲去。 而路德维格可能是被规则限制第二大的人,不过即便规则允许,他那只只能在纽特的箱子里维系生命的超音蝠也给不了他太大的帮助了,靠基础的魔法,没有人觉得他能在玛格丽特堂堂正正的大军压境中窃取胜利。 “我在想,如果我在场上直接把那个碍眼的小平头打废,是不是就没用后续那些事了。” “不会的。”听到汤姆说正事,纳尔逊终于清醒过来,望向汤姆,认真地说道,“你觉得一个默然者爆炸能不能炸死你?” “我哪知道?我又没见过默然者。”汤姆耸耸肩。 “你还记得纽蒙迦德教区的那座桌形山吗?”纳尔逊说道,“它的高度曾经是现在的两倍,顶部也没有那么平,而现在的它,则是被克雷登斯·拜尔本用一道魔咒削平的。” “这么厉害?”汤姆挑了挑眉毛,“但这还不够。” “你知道几个月以前的那起抢劫案吗?”纳尔逊继续说道,“那时候我们在阿尔巴尼亚,在对角巷旁边的街区,有一位巫师单枪匹马地冲进了——” “你是说那个卖洗发水的波特家族?”汤姆闭上眼睛,“梅林保佑,希望他们被抢走的不是洗发水的配方,我还蛮喜欢用他们家的洗发水的。” “当然不是,”纳尔逊说道,“纳吉尼的那件隐形衣就是克雷登斯抢来的,独自一人,从一个戒备森严的家族中抢到的,波特家族和翻倒巷里的那堆菜鸡可不一样,他们尽管人少,但每一位都是精英。” “好吧,安全起见,”汤姆耸耸肩,“不过还是希望你说的都是一厢情愿的猜想,我还是难以理解这些恐怖分子的脑回路。” “看好吧,玛格丽特会打败路德维格,但那个小平头或许只用一招就能打败她,”纳尔逊沉声道,“前两天格林德沃写信告诉我,第二塞勒姆往霍格沃兹派遣了至少七位默然者,其中有两人已经分别倒在了邓布利多和他的手中,哪怕你可以打败那个小平头,但也一定不要逞一时之勇,汤姆,约纳斯一定不想你就这样早早地下去陪他。” “好吧……” 汤姆望了眼纳尔逊,放弃了争辩,看着纳尔逊那管道工般的装束,他大概明白了纳尔逊的计划。 比赛的走势和纳尔逊预想的一模一样,路德维格在力竭后终于倒在了决斗场的角落,而自以为胜券在握的玛格丽特仅仅接了路德维格决斗助手的一道魔咒就倒下了,而她的弟弟表现也乏善可陈,面对强敌,他再次失去了将自己的名字从“玛格丽特的弟弟”这一称号中剥离出来的机会。 观众们对小平头的表现异常惊喜,解说的声音也多了些波澜,这场比赛似乎又有了悬念。 “真可惜,希望十年以内萨冈先生可以打出自己的名号来,”汤姆接过纳尔逊在最后关头递给自己的羊皮纸,草草扫了一眼,拎起魔杖向赛场进发,“随便把什么东西搬到你标出来的位置是吧?” “没错。”纳尔逊跟上了他。 “没问题,你需要我拖多久?”汤姆舔了舔嘴唇,猩红的光芒被掩盖在眼底,“默然者?远超于巫师的强大?愚钝的怪胎罢了,不过还是希望有些乐子吧。” “抱歉,破坏了你的舞台。” “没关系,我们又有什么区别呢?”汤姆笑笑,从口袋中取出另一根魔杖,插在了左手的袖口中,他的表情有些焦躁,又有些担忧,“可别最后场面太大收不住了,那也太搞笑了。” …… “来,黑德维希,到我身边来。” …… 为了最后的勇士与颁奖典礼,组委会专门请来了在舞会上表演过的乐队,在激昂的音乐声中,汤姆和纳尔逊并肩走上了赛场。 “真是两个帅气的小伙子!”解说忍不住感叹道,“不知道他们能否击败凯廉选手这位黑马,期待他们共同为大家奉献一场精彩的比赛!” 在观众的掌声中,汤姆走上决斗场的起点,对面是气喘吁吁、虚弱无比的路德维格,纳尔逊和小平头则站场边,分别站在两位勇士身后。 “康德,让你的助手上吧,现在的你更应该去校医院!”汤姆皱着眉头,打量着孱弱的对手,他害怕自己不小心再次伤了他,更不喜对现在堪称弱者的路德维格出手。 “总要试试才知道,里德尔,”路德维格咬紧牙关,鲜血覆盖了头顶已经凝固的血渍,顺着额头缓缓留下,直至流进了他的眼睛之中,他眨了眨通红的眼睛,将魔杖举到胸口,“让我看看我们的差距吧!” “如你所愿。”汤姆皱着眉头,行过巫师礼,向后退了退,摆开架势,等待路德维格先攻。 比赛的过程无趣而冗长,全靠解说讲笑话硬撑,汤姆的攻势也变得保守起来,总是和场地中的摆件过不去,而路德维格反倒在不停歇的进攻中愈战愈勇,但体力也在不断地流失,表面看起来有来有回,但路德维格快要被自己拖垮了。 观众们已经把期待转向了小平头和纳尔逊,奇怪的是,纳尔逊握着一张手帕不断地擦拭魔杖,这个动作已经维持了几分钟了,如果他的手能再快一点儿,魔杖应该已经开始冒火星了。 又过了一会儿,路德维格倒在了自己的魔咒下,他无时不刻都在运转的铁甲咒抽干了最后一丝魔力,绝望地倒在了汤姆面前,只有他知道,汤姆根本没把自己当作对手,只是像玩巫师棋一样不断搬运着场上的杂物。 小平头张开嘴角,这个一整场都没有什么表情的家伙此刻露出了癫狂的笑容,他把魔杖拎住手中转动着,走上决斗场,望着汤姆和纳尔逊,贪婪地舔了舔嘴唇。 “我一直搞不懂西格蒙德那个老东西为什么不允许我报名,”他嘻嘻哈哈地说着,“现在我明白了,他和你们一样,都是在嫉妒我的力量……记住虐杀你们的人吧,我叫凯廉——” “那不重要,小平头。”汤姆打断了他,都不带正眼瞧他,径直望向他的身后,“还要装模做样吗?麻瓜。” “麻瓜?”小平头的表情僵住了,他瞪大眼睛,望向汤姆,“你怎么……” 忽然,黑色的血管从眼眶向他的瞳孔蔓延,小平头抬起手,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脖子,声嘶力竭地呼喊道,“母亲!” “我的乖孩子,母亲会给你奖励的,”黑色的血管动作极快,很快就将他的双眼污染成纯黑色,女性的声音温柔地从他的口中吐出,“看样子你们知道什么,却没有逃跑,真的这么迫不及待地回到母亲的怀抱吗?我喜欢你们,但在此之前,我需要为家人们扫清道路。” 小平头冲着两人眨了眨眼睛,那是见猎心喜的表情,他举起魔杖,黑色的冰冷火焰在空中被无根地点燃。 他直视着主席台上面无表情的邓布利多,高声挑衅着。 “哈哈哈哈哈!现在,这所学校已经变成了监牢!你们这群变戏法的蠢货!你们这群自以为是的傻瓜!你们这群在人类头顶高高在上了上千年的异类!” 凯廉站在决斗场正中央,张开双臂,表情扭曲地狂笑起来,他的身体剧烈地膨胀起来,皮肤因紧绷而爆开,几乎难以维持基本的形状。 很快,他就涨到了四五米高,想一坨恶心的肉瘤,从头到脚共有七道最为狰狞的伤口,令人恐惧的是,并没有鲜血流出,反倒是一团团漆黑的灵体从伤口中钻出,它们在他的头顶融为一体,成为一位漆黑的、扭曲的、长有七副面孔的巨人。 “默默然?”有些懂行的观众发出惊呼,进而陷入了无限的恐惧当中。 他抬起手,黑色的火焰从身体中涌出,瞬间点燃了魁地奇球场的围墙!冰冷的死亡气息令人难以靠近火焰,在众多观众还处在一头雾水的状态时,他们已经被关了起来! “未成年巫师?魔法的希望?现在,不要说你们只有一个软弱的邓布利多,哪怕是格林德沃也来了,也难逃一死!” “他在模仿你呢。”康斯坦丝忽然拍了拍西格蒙德的肩膀,说道,“如果是我,我可忍不了。” “模仿我?”西格蒙德指了指自己,表情夸张地问道,小小的眼睛里有着大大的疑惑,“我可没说过这种傻气十足的台词。” “是吗?格林德沃。”康斯坦丝撇撇嘴,“不要装了,我早都看出来了,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是吗?”格林德沃站了起来,他撕碎了西格蒙德的伪装,露出了那张让全世界恐惧又让全世界疯狂的脸,“真没想到我带来的学生竟有如此勇气。” 主席台离赛场很远,但凯廉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我来了,所以呢?”格林德沃露出讥讽的笑容。 “我就知道您不会坐视不管的。”魔法部的官员擦了擦头上的汗,抚着胸口,长舒一口气,“谢谢您,格林德沃先生。” “阿不思,”格林德沃完全没用理会官员,他甚至都没用听见他在说什么,只是低下头,望向一言不发的邓布利多,轻声说道,“是时候给你看看我新开发的魔法了。” “什么?”康斯坦丝问道,“你又开发出什么灭绝人性的黑魔法了吗?” “当然没有。”格林德沃耸耸肩,说道,“它一点儿也不灭绝人性,不过依旧毁天灭地,阿不思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卖关子很有意思吗?” “你也意识到了吗?”格林德沃挑挑眉毛,佯装惊诧地说道,“是的,简直太有意思了!” 说罢,不等康斯坦丝骂自己,格林德沃便抽出一根遍布结疤的漆黑魔杖,像即将开演的乐队指挥家一般将它高高举过头顶,紧接着,魔杖挥下,禁林与城堡、校门与围墙,各处都迸发出焰火般传递讯息的魔咒。 “哈哈,这就是机械降神。” 毫无魔力的话语从格林德沃口中吐出,连康斯坦丝都听出了这根本不是一道魔咒,但莫名其妙地,所有人都感受了一股强大的魔力正迅速在场中凝聚。 魁地奇球场的四座高塔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即将到来的东西让亘古不变的建筑都恐惧到战栗,纯白色的漩涡毫无预兆地在凯廉面前张开,他瞪大漆黑的眼睛,但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一只硕大无比的拳头便从迷雾中冲出,它喷吐着炽热的蒸汽,每根手指上都闪烁着代表坚固与突破的魔纹,被高温炙烤得通红的金属结结实实地砸到了庞大默默然的脸上。 正文 第三百一十章 暴起 “格林德沃!” 默默然那张扭曲、庞大、拥有着七副五官的面庞被虚空中伸出的巨手狠狠地砸瘪,它的五官位移,如同散光者看抽象画一般杂乱地排布在脸上,一只眼睛甚至被打得从眼眶中脱落出来,被黑色的神经吊住,挂在空荡荡的、滴落着漆黑粘液的眼眶中。 它竟被这一拳直接打懵了!巨大的钢铁拳头肆意地碾压着这只丑陋的怪物,灼热的蒸汽糊在它的皮肤上,如同强酸一般腐蚀着它漆黑的脸皮,很快露出了皮肤下方同样漆黑的血肉。 默默然吃痛,细长的脖子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声,坚韧的脖颈被巨力拉长,如同神话中蛇首的邪神一般,喷溅着满含恶意的毒汁。 它用十四只眼睛死死地盯着主席台上的格林德沃,厉声尖啸,“格林德沃!” “丑陋。”格林德沃抓起邓布利多的胳膊,用邓布利多的袖子擦了擦眼睛,动作中满含对这个丑陋东西的嫌弃,他再次问道,“即使是格林德沃?格林德沃现在就在这里,你要怎么办呢?” “格林德沃!” 这只默默然此刻向所有人展示了它浑身上下最恶心的一点——它明明长了七张嘴,却非要令那只被铁拳打落的眼球裂开一道扭曲的疤痕,紧接着“噗”地一声张开,一排排锋利的牙齿从疤痕的断面生出,撕咬着像蛇一般从里面爬出来的舌头,再次用一张张从牙齿上蹦出的口器抢夺着刚刚扯下的碎肉。 面对格林德沃的登场,反应最大的却是前来参加比赛的嘉宾和评委们,有些人甚至惊诧得从座椅上蹦了起来,指着格林德沃的鼻子,眼看就要趁着这次机会为巫师界铲除祸害。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抽出魔杖,就被三国的官员拦住了。 “格林德沃先生是这场三强争霸赛的最大支持者,他对和平的期盼我们有目共睹。” “各位大人都请冷静,格林德沃先生是魔法部邀请来的贵客。” “没错,他是我们德国魔法部请来的!” 一众不明真相的嘉宾愣在原地,他们难以想象,一个不久前还在策划恐怖袭击的臭名昭著的黑巫师是怎么突然就变成“自己人”的 这是个值得思索的问题,然而格林德沃甚至都没用正眼看他们一眼,依旧兴致勃勃地盯着默默然正前方的空处,这让“母亲”产生了一些误解,以为格林德沃在思考对付自己的办法。 “感到焦头烂额了吧!哈哈哈哈!你会付出代价的!这混水你趟不起!”女性的声音高亢又兴奋,“没想到你们这些杂技演员竟然凑到了一起,这正是我为人类剿灭你们的机会!” 说罢,她振臂一呼——这种形容也并不精确,这只默然者因为其过于庞大的体型,已经自行崩溃了,但驳杂又活跃的魔力仍在不断地修复着它的躯体,它四肢的边缘已经和散碎在周边的魔力融为一体,看起来就像一个残破的海星挥舞着自己的触须。 “我最爱的孩子们,撕碎这些杂碎!吞掉他们!” 女性高呼着,被一拳打得扭曲的脖子尚未复原,它就这样拖着这副破破烂烂的躯体,猛地向正前方坐满学生的高塔扑去。 此时,惊魂未定的学生们才看清它的面貌——它前扑的身躯遮天蔽日,这是真正的遮天蔽日,站在眼前,就仿佛陷入了黑夜一般,默默然比看台还要高出一大截,眼球中的任何两颗牙齿夹起来都可以把他们拦腰啃成两半。 即便是典籍中最恶心的邪神也无法比拟它分毫,十四只逐渐融化并被吸收回体内的眼珠正牢牢地盯着他们每一个人,眼球上裂开的嘴巴颇具人性化的伸出舌头,舔舐着滴落的涎水,不知道为什么,每个人都完全动不了,如同中了束缚咒一样,僵硬地坐在原地,脑海中不住地播放着自己儿时的阴影——在回忆中,每个人心中的默默然都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扭曲,与他们曾经最畏惧的身影逐渐重合。 几乎所有学生未加抵抗便失去了意识,黑色的雾气从默默然的身体上涌出,如飘带般向学生们纠缠而去,同时,四色的光芒从学生们的口鼻中溢出,飘散到空中,消失不见。 周围的空气阴冷了几分,一些上了年纪或者见多识广的巫师心中一紧,这副场面让他们想起了一件足以令所有巫师恐惧的东西——摄魂怪的吻,没想到默默然竟与摄魂怪如此相像,有些人已经脚底抹油打算溜走了,可环顾四周,漆黑的避障将霍格沃兹遮挡得严严实实,他们逃不掉了。 有些人甚至丢下魔杖,垂头丧气地坐在了一边。 格林德沃不屑地瞟了眼周围丧失战意的巫师,摇摇头,继续望向巨大的默然者,他依旧没有出手,因为他答应过邓布利多,这是霍格沃兹的事情。 不幸的是,“母亲”最先选择的正是斯莱特林的看台。 某种程度上,这也是霍格沃兹的另一种幸运。 霍拉斯·斯拉格霍恩,这个和邓布利多同时代的老牌巫师,人们的目光往往被他“斯拉格霍恩家族”、“斯莱特林院长”和“魔药大师”的标签所吸引,却总算忘记了这个从动荡的年代走出来的“第三名”究竟有多么强大。 他攀上栏杆,挡在所有丧失意识的学生面前,挥动魔杖,一道银色的光束闪烁而过,暂时切断了默默然与学生们的连接。 “无用!无用!无用!”默默然的体内,“母亲”的声音狂妄地大笑,“巫师?哈哈哈哈!没用!没用!没用!” 斯拉格霍恩教授竭力为学生争取着时间,他面红耳赤地顶在前面,默默然并没有发起真正的进攻,它只是靠近,却已经让他独木难支了。 一道道花哨的魔咒从杖尖射出,没入默默然的体内,除了让它变得更庞大一点儿意外,似乎毫无用处,连暂缓它前进的方向都做不到。斯拉格霍恩教授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回头望去,一眼看到了呆滞地瘫软在地上的阿尔法德、 “布莱克!你在干什么!斯莱特林扣二百分!” “教……教授,这是……什么?”阿尔法德结结巴巴地抬起手,指向越来越近的默默然。 “邓布利多把东西给你就是为了让你在这儿害怕的?”斯拉格霍恩教授气笑了,“这是默然者魔力爆发后的产物,如果你的再不动你的屁股,我就把你打成这个样子!” 看着阿尔法德脸色苍白、几乎控制不住身体的模样,斯阿拉格霍恩教授皱着眉头,转动手腕,一个装着金色液体的小玻璃瓶从袖口飞出,“嗖”的一声砸到阿尔法德的脸上,金色的欢欣剂洒了他一脸。 液体顺着脸颊流到他的嘴唇上,迅速被干涸的皮肤吸收,他抿了抿嘴唇,用力伸出手,够到了一枚在他跌落在地时甩飞出去的小银球。 “教授,这种时候还给我喝水,我可能要尿裤子。”阿尔法德紧紧攥住小球,一股暖流向他袭来,顺着胳膊流向四肢百骸,他的体能与精神迅速恢复,扒着椅子,迈动颤抖地双腿,站了起来。 “我会把你的裤子裱起来挂在礼堂的。”斯拉格霍恩大吼道,“还不动起来!” “呼——真是恐怖!”阿尔法德咂巴咂巴嘴,面露忧色地望了眼头顶越来越近的默默然,他紧紧地握住拳头,架起身边同学的胳膊,深深地望了一眼坐得有些远的姐姐,紧接着,扛着同学,把他从看台后方的栏杆丢了下去! “自杀吗?”默默然嗤笑道,“你以为死人的力量……嗯?等等?” 它的语气变得惊诧,似乎被阿尔法德丢下去的学生直接消失了。 在看台的背后,一位有些秃顶的红发发福男子正招呼着救援队忙碌着,一个个被阿尔法德丢下的学生被他们接住,安置在了设满防护的帐篷中。 “真是恶心的爬虫!”默默然大吼一声,不满地加快了速度,几道黑雾仅仅是扫到斯拉格霍恩教授,被接触到的皮肤便很快地干瘪下去,他扭过头,身后的学生只靠阿尔法德一个人只搬运了不到一半,半边身子已经发黑僵硬的斯拉格霍恩教授望着远处骑着扫帚疾驰而来的其他教授,又气又急地大吼道,“布莱克!斯莱特林!五百分!” “教授别扣了!斯莱特林没分可以扣了!”阿尔法德喘着粗气大吼道,他的体能已经见底,但时间还是那么紧,任务还是那么重,他咬着牙,扛起又一位同学,向后方的栏杆走去。 “你为什么不用魔法!你是麻瓜吗?!”斯拉格霍恩教授催促道。 “教授!我用不出来!有这个怪物在,我的手都是抖的!”阿尔法德大声回应,“我不说话了!没力气了教授!” 斯拉格霍恩教授紧紧地抿住嘴巴,眼前的默默然愈发暴躁了,不知道是“麻瓜”还是“怪物”这两个词中的哪一个刺激到了它,“母亲”一边喊着“无用”,一边操控着怪物向观赛塔冲来,仅仅迈了两步,它那张扭曲可怖的大脸就几乎要和斯拉格霍恩教授来次贴面礼了。 斯拉格霍恩教授看了看没用什么动静的主席台,有用余光扫了扫骑着扫帚的教授与趴在鸡蛇背上向自己冲来的以纽特为首的嘉宾,他举起魔杖,眼神变得决绝,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如果能早点儿准备……” 斯拉格霍恩教授高举右手,就在即将念出最后魔咒的前一秒,他眼前的黑色突然变得浑浊,又一个白雾凝成的漩涡径直出现在了看台和默默然的中央。 纽特趴在鸟蛇背上,焦急地挥舞着魔杖,嘴巴一张一合地喊着什么,但斯拉格霍恩教授并没有听见,在默默然即将撞上白雾漩涡前,一道雷霆从空中劈下,伴随着颇具王者气概的鸟鸣,默默然被阻碍了片刻。 “母亲”吃一堑长一智,默默然举起不成形状的“双臂”,交叉着挡在胸前,还有几只阴险的手藏在双臂后,准备随时捉住那颗喜欢偷袭的拳头。 “轰!” 在听到响动的瞬间,默默然张开了被藏在防御的双臂后的、长满嘴巴与牙齿的扭曲手臂,向着胸前横抱过去,它的反应跟不上铁拳的速度,只能依靠预判。 “卑鄙小人!受死!” “母亲”得意地尖叫,纠缠到一起的手臂同时用力,想要把被缠绕得严严实实的铁拳搅碎。 然而这终究不是人类的身体,并不存在什么幻肢的反馈,否则它不用低下头就可以知道,自己的十四条手臂断了大半,一个呈标准圆形的贯穿伤口触目惊心地出现在它的胸口,从中透出的阳光让斯拉格霍恩教授的心中感到了一丝暖意。 此刻刚刚发生的一切才传入了“母亲”的脑海,默默然严阵以待等到的并非一只铁拳,而是一道炽热到足以点燃空气的光束,它无声无息地从漩涡的正中射出,而那一只只用来防御的胳膊仿佛送给它的礼物,被光束瞬间洞穿,“母亲”终于明白那只铁拳为什么攻击间隔如此之长了。 在骂骂咧咧地控诉着对手卑鄙的同时,期待已久的铁拳猝不及防地从漩涡中伸出,但并非挥拳,而是张大手掌,一把捏住了默默然的脖子,紧接着用力一扯,在迷失雾蒸汽的腐蚀下,默默然庞大的身躯竟从中央的贯穿伤处被撕成了两半,铁拳竟硬生生地握着手中的那一半,把它拖进了雾中! 留下半截默默然站在原地,断面如同沸腾的魔药一般冒着泡、逸散着漆黑,新的上半身几乎在眨眼睛就生长完成。 场面陷入了诡异的沉默,过了一会儿,默默然忽然转过身,面对主席台。 邓布利多一动不动一言不发的身影忽然消失了,一直坐在这里的似乎都不是本人。 默默然在地上轻轻跺了跺脚,它似乎比刚刚还要强大!狰狞的裂痕出现在四座高塔前,漆黑的线条涌进失去教授值守的三院学生口中,他们的瞳孔变得漆黑,挣扎片刻便丧失了抵抗,他们同时望向主席台正中央的格林德沃,异口同声地发出了凯廉的声音,“西格蒙德教授……不,格林德沃,你现在还觉得我比路德维格弱吗?” “你的‘母亲’,还叫塞勒姆是吧?”格林德沃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颇为嘲弄地哂笑道,“快去找妈妈吧,动作再不快点儿,你的叔叔们可就被阿不思都抓走了。”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一章 碾压 “你是谁!” 只剩下头部和半天身体的默默然趴在地上,望着周围几乎与天际接壤的纯白色高耸楼宇,陷入了惊慌,它脸上有超过一半的五官迅速枯萎,被周围白雾中探出的小手一片片撕扯干净,它声嘶力竭地嘶吼着,“这是哪里?!” 在未知的巨力下,它被从贯穿胸口与大半躯干的疤痕处拦腰撕成两半,并被生拉硬拽着抓进了迷离幻境当中,脸上还健全的眼珠望向不同的方向,这片陌生的环境与无时不刻都在流逝的力量令它感到窒息。 “你不是在找我么?” 纳尔逊的声音从云端传来,默默然这才注意到那只依旧勒紧自己脖子的大手,顺着如世界树般粗壮的臂膀向上看,一只冷漠的独眼射出红光,穿透弥漫在城市中的迷雾,死死地盯着自己。 默默然晃动着脖子,想要挣脱巨人的钳制,但这巨人可不是什么土鸡瓦狗之类的样子货,它的胳膊犹如被钢铁一体浇灌的一般难以撼动,这正是由纳尔逊大肆耗费纽蒙迦德的生产力才创造出的巨人——亚历山大。 紧握默默然脖子的手臂不止粗壮,相比最早期那只有杠杆与齿轮的骨架构造,它无疑精密了许多,它的小臂异常粗壮,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哥特风格的城堡一般,多彩的细长玻璃镶嵌在臂甲上,描绘出一个又一个闪烁着魔力之光的符文,城堡的尖顶从手肘处延申出去,像一根狰狞的倒刺一般,任何看到它的人心中都会升起一个共识——这个审美奇特的屋顶会轻而易举地刺穿任何人的喉咙。 高居云端、端坐王座之上的纳尔逊感受到了身下传来的澎湃乐曲,那是由机括的碰撞声、齿轮的摩擦声、杠杆的敲击声与蒸汽的喷涌声共同构成的战歌,亚历山大第一次面对了与它旗鼓相当的敌人,它渴望撕碎眼前的怪物,渴望用一次畅快淋漓的毁灭来宣告自己的存在。 “亚历山大,这次可没用观众。”纳尔逊轻轻拍了拍身下的王座,轻声呢喃,巨人的身体抖了抖,似乎做出了有些委屈的回应。 事实上,在参与过第一轮比赛后,没有考试压力的纳尔逊除了日常生活,便将所有的闲暇时间都扑到了改造完善亚历山大的工作上,这也是为什么汤姆总看见他穿着各种各样的背带裤或者工装裤、拎着扳手出现在校园中的原因。 与初登场时相比,这座亚历山大的高度已经突破了人们对于巨人的想象,即便是大不列颠群岛最高的本内维斯山,也只是它可以轻松翻阅的土包,实在是难以想象这般庞大的躯体行走在人间将是一种怎样的震撼。 而被钳制的默默然依旧没有看清巨人的全貌——除了有力的胳膊、漠然的独眼与隐藏在迷雾之中、若隐若显的肩膀。 它的肩膀宽阔得犹如一道山脉,勾勒出了城市背后山岳的背景,下半身隐没在楼宇中,维持着扼住敌人喉咙的动作,犹如一幅巨神的画像,只有时不时喷吐出的灼热蒸汽宣告着它的活跃与强劲,胸口熔炉中的蓝色火焰兴奋地膨胀着,又被钢铁的心脏压缩,如此往复,愈发有力愈发快速的心跳声顺着胳膊传到了它的铁拳之上,默默然清楚地知道,这是毁灭的欲望。 它不知道眼前的巨人是什么,第一轮比赛中惊鸿一瞥的亚历山大与此刻愈发健全的形象相去甚远,它始终无法将当时那个独臂的似乎只有怪力的傻大个与眼前这位顶天立地的神明联系起来,它的心中不可避免地升起恐惧之心,从未想过,在拥有了世界上最强的力量后,它竟然马上就要面对如此强敌。 可是?默然者的力量难得不是世界上最具破坏力的吗?为什么自己此刻一动不动?眼前的东西完全超出了“母亲”的想象,她的头脑疯狂地思考起来,可能这辈子都没用这么活络过。 “你是纳尔逊!纳尔逊·威廉姆斯!”默默然听出了纳尔逊的声音,尽管它的魔力已经失控,但维系理智的“母亲”却清醒非常,她大叫道,“我们没有冲突!我叫塞勒姆!是第二塞勒姆的‘母亲’,亲爱的孩子,我是来帮助你的!” “你这人可真有意思,第一次听说攀亲戚往别人妈上攀的,不过说起来,你这半截模样,像极了我和一个恶心的老熟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纳尔逊操控着亚历山大将默默然按在地上,它的后脑勺在冲击下击穿了地面与地下的设施,仅剩的几枚眼球冒起血丝,张大布满利齿的嘴巴,发出了痛苦的嘶吼,紧接着,亚历山大“城堡”手臂上的那些看似装饰的门窗打开了,密密麻麻、令人听声音就浑身发痒的昆虫翅鞘碰撞声从迷雾中传来,默默然看到一团白的世界中莫名出现了一个个不怀好意的光点,在迷雾中,它们就像亚历山大小一号的眼睛,在它还没看清的时候,数不清的浮游从雾中窜出,它们分成数股,将默默然团团包围起来,如同豺狗分食巨像一般,向着默默然扑去。 与此同时,饥渴的迷失雾得到了这份包含着过于浓烈情感的庞大“礼物”,一只只小到看不清的白色胳膊从默默然身下的地面中伸出,想要将它拖入其中,与它们作伴。 但默默然实在是太庞大了,堪比亚历山大的体型让小手们的力量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塞勒姆并不在意这个让她浑身难受的环境——默然者爆发后的魔力不畏惧任何魔法,或是带有魔力的攻击,而亚历山大这被魔法驱动、却释放出实打实力量的拳头才是它所畏惧的。 然而,几秒钟后,默默然发出凄厉的嘶吼,令塞勒姆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看似绵软无力的小手竟如同最锋利的匕首一般,硬生生地将它庞大躯体上的魔力剜了下来!迷离幻境是逝者洗涤灵魂,走向下一步的必经之处,它们留在这里的丰富记忆拧成了一缕缕的雾气,这便是迷失雾的由来,在千百年后,迷离幻境终于被迷失雾填满,成为一个满是记忆的世界。 而记忆在缺少灵魂后只是苍白,它们无法自行感受,自行品味,当失去了情绪的波澜后,它们甚至连连贯的故事都难以拼凑出来,只剩下对新鲜灵魂与强烈情感的渴望,而默默然,作为默然者压抑情感的最终宣泄,无疑是迷失雾最渴望的美食。 塞勒姆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被削脚一般缓缓流逝,那些成群结队的浮游也在不断地用那些讨厌的激光切割着它不断复原的身体,限制着自己恢复的速度。 在做完这一切后,纳尔逊的声音再次从云端传来,“我很好奇,自以为是的你在掌握了绝对的力量后仍然成为了阶下囚,那么,你有什么底气帮助一个用一只手就将你击倒的人呢?” 这是机会!塞勒姆的心中做出了权衡,它控制着一只眼球缓缓升起,张大长在眼球中的嘴巴,从层叠的利齿中长出一副人类的面孔——那是贝拉的脸。 它的心中更是笃定了几年前第二塞勒姆的成员在伦敦收集到的情报关于三个目标的情报,他们有争取到正常人类阵营的可能,他们在人类社会的最大牵挂是一个女人——正是贝拉。 看到这一幕的纳尔逊愣住了,亚历山大的大手松了松,令默默然终于能够正常呼吸了,不过它似乎并不需要呼吸。 塞勒姆控制着凝聚出的贝拉开口说道,用出了她想象中最温柔、最像母亲的声音。 “力量并不重要,相信我,威廉姆斯,能够认识自己更重要,”塞勒姆语速飞快地说道,“孩子,我知道你从小在正常人类的家庭中长大,你是被他们绑架才变成了异类!我可以帮助你看清自己,你能够获得真正的解脱!孩子,相信我,想想你在孤儿院的生活,想想约纳斯·尼克劳斯,想想贝拉特里克斯,他们愿意让你成为一个变戏法的怪物吗?孩子,这座学校充满了欺骗和漠视,我们才是真正的家人,纳尔逊,我可以叫你纳尔吗?” 空气凝滞了,塞勒姆小心翼翼地用那一堆眼睛打量着头顶迷雾中的独眼,听到她的话,亚历山大竟停止了动作,纳尔逊也沉默下来,默默然轻轻地动了动,感觉自己轻松了很多,它赶忙趁热打铁,热情地说道,“和我走吧,加入我们吧,巫师对世界就是多余的,你的力量更适合创造一个和平的、对人类来说安全的世界,我们天生是一家人,纳——” “尔”字还没说出口,它只觉得面前闪过一阵劲风,亚历山大隐藏在迷雾中的右手猛地伸出,这只手依旧是半成品,还是城堡的模样,只是这座拜占庭风格的城堡本该存在圆顶的地方尚是一个个空腔,似乎还要安装什么东西进去。 右拳猛地挥起,捣在塞勒姆升起的眼球上,将贝拉的身影抹去,顺带把它的打脸砸了个稀烂,面部的皮肤缓缓恢复着,塞勒姆的心中满是疑惑与恐惧,恐惧的是巨人的速度与力量、还有它靠近时自己魔力的衰弱感,疑惑的是,自己到底是那句话触怒了纳尔逊。 纳尔逊像是会读心似的,很快给了它解答。 “你惹恼我了。” 冷漠的声音被亚历山大扩大,沾染上一丝金属与蒸汽的味道,更显得他的宣言像是毫无感情的神明,他的语气被金属板的震动抹去,但即便是单调的陈述,也能听出其中难以压抑的愤怒。 “你不该用贝拉的脸,你怎么敢把她的脸放在这种恶心的东西上?难得假期的教训还不够吗?”纳尔逊的话语声逐渐放大,亚历山大也再次抬起了它的右拳,缺少圆顶的空腔中喷出幽蓝的厉火,超乎想象的能量在它的拳头中聚集,“我还以为你能有什么高见,也曾经好奇过一个麻瓜的组织如何让美国魔法国会头痛那么多年,现在看来,不是你们有本事,或许真的是因为他们太弱智了。” “你——” “嘘,听我说。”亚历山大的左臂猛地用力,硬生生地将默默然那被它拽得细长的脖子压瘪,纳尔逊轻声说道,“什么叫认清自己,或许你根本就没用认清自己,你不过是依靠着迫害一些还是孩子的巫师攫取力量的吸血鬼罢了,你看不起巫师,难道你最依仗的力量不是魔法吗?又或者你可以告诉我,这些默然者力量的来源是量子力学。” 听到纳尔逊的嘲讽,塞勒姆挣扎着,操控默默然的身体涌出黑色的魔力,但它们还没来得及翻起什么浪花,就被迷失雾消解了。 “得是多么愚蠢的家伙才愿意和你做一家人?你也只能骗骗小孩子吧,自以为高端的罪犯,接过只是个最恶心的人贩子,这么大的落差,怪不得你会如此扭曲,”纳尔逊嗤笑道,冰冷的金属声中透出无穷无尽的嘲弄,“还有纳尔,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这种恶心的蛆虫,怎么配叫我纳尔?我已经丧失了和你交流的欲望,所以现在……我问,你答!” 塞勒姆挣扎着说道,“真是无药可救……我承认,你有些本事,和那些臭小子不一样,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我们的家人无穷无尽,你以为我们会没用准备地清洗霍格沃兹吗?你在乎的人,他们都会死的。” “你的废话让你的天平上多了一块死亡的砝码。”纳尔逊不屑地问道,“所以呢?然后呢?你不会以为霍格沃兹和你的脑子一样不堪一击吧?现在,趁着我还没开始折磨你,回答我的问题。” 主席台上,格林德沃像个观众似的,旁观着已经与剩下的半截默默然激战起来的教授们,用余光扫了扫远处禁林中的硝烟,一只手捂着耳朵,听着耳道中小银球传来的声音,乐呵地笑了起来。 “没有观众?” 格林德沃轻笑着挥动魔杖,一道邓布利多曾经用过的水幕出现在了默默然的头顶。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二章 登场!对世界的演讲! “庆幸吧!当你们瑟瑟发抖的时候,有的是人保护你们!” 格林德沃有些猖狂的讥讽声响彻魁地奇球场上空。 与此同时,纽蒙迦德城市中央、隐藏地的八岔路口、对角巷古灵阁的屋脊上、霍格莫德的村口……几乎全世界有巫师聚集的聚落上空都同时出现了一道宽阔的水幕,经过这些地方的巫师纷纷被水幕吸引了注意力。 “这是什么?” 隐藏地的魔法食材街道上,一对刚刚进行完采购的富态中年夫妇走向离开的雕像,女巫挽着拎满菜篮子的丈夫,伸出手想要触摸皮提亚的手臂,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的水幕,纯白的“画布”令她摸不着头脑,她缩回手,望向身边的丈夫。 “砰——” 丈夫手中的菜篮子掉在地上,鲜红的苹果“骨碌碌”地滚了一地,精挑细选的大西瓜也摔成了两半,女巫心疼地望着沾满灰尘的水果,正准备责骂自己的丈夫,却发现他死死地盯着前方,眼中满是惊讶。 她赶忙扭过头,望向刚刚还是一片白色的水幕。 只见一个扭曲变形的黑色怪物嘶吼着向水幕外扑来,身居水幕之下的女巫实打实地体验到了什么是裸眼3D的身临其境,一枚巨大的漆黑眼球挤在屏幕中央,几乎要和两层楼一样高,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那枚眼球从中间突然裂开,瓦片般层层叠叠的鲨齿咆哮着想要撕碎面前的一切。 这画面堪称是开幕雷击,女巫感到自己的心跳都慢了几分,她的双腿发软,跌跌撞撞地向后退了几步,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身体后仰时,却感受到自己的老腰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拖住。 “哦……达科……” 她转过头,望向结婚几十年早已为已经丧失了激情的丈夫,却发现抱住自己的丈夫正用另一只手扶着自己的老腰,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水幕,并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亲爱的,快起来,你不知道自己多重吗?” “好吧。”女巫脸上的温柔留存了不到一秒钟就消失了,她干巴巴地直起腰,问道,“这是什么?达科?” “我不知道,如果你说的是画里的东西,我只能说它看起来像是一个扭曲到了极点的默然者……真是教育失格,现在的巫师教育为什么还会造成默然者?”男巫揉着老腰,眼中满是忌惮,“至于这个水幕,我倒是知道它是什么。” “什么?” 女巫好奇地问道,她意识到画面里的东西是假的,已经能够享受这身临其境的场景了。 “十五年前,在拉雪兹神父公墓,盖勒特·格林德沃曾经用这个魔法向他的追随者们展示了他所想象出来的麻瓜的未来武器。” 男巫眯起眼睛,此刻水幕重传出的不止有巨大默默然与画面外的未知敌人战斗的声响,更有一道让巴黎超过十五岁的巫师终生难忘的声音佐证他的说法,正是黑魔王盖勒特·格林德沃! 他并不明白为什么格林德沃敢于在这种地方堂而皇之地传播自己的声音,而那铿锵有力的话语清清楚楚地传入了他与同他一样身处隐藏地的所有人耳中。 “你们在和平的假象之下早已被饲养得痴呆,瞧瞧吧,我的同胞们,我的兄弟们,这就是麻瓜拿来对付我们、妄想扼杀年轻一代巫师、毁灭我们希望的工具,而这些工具,曾经也是我们的同胞!”格林德沃的声音中满是沉痛,“第二塞勒姆,我相信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听说过它们的名字,即便知晓,也是一笑了之,因为你们从来不会想到,一群只能做发传单这种无用功的麻瓜竟然能对巫师产生威胁!” “竟然……真的是默然者。”男巫的嘴唇有些哆嗦,戴上挂在脖子上的眼睛,从身后的包中翻出一本奇厚无比的书。 “怎么了,亲爱的?” “多年前曾经有一名能够控制自己魔力的默然者,尽管他只活跃了一阵子便销声匿迹了,但是仍然给当年的巫师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男巫回忆道,“等闲的傲罗根本摸不到他的衣角,而他击破他们的护盾却简单得像喝汤一样,我有幸见过他……不,它,但它根本比不了眼前的怪物。” “这些卑劣的麻瓜,它们诱拐我们的孩子,虐待他们,欺辱他们,压榨他们,将他们拴上狗链饲养在羊圈当中,肆无忌惮地玩弄、挤压他们的心灵,让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在苦难中长大,用劣质的魔药诱导他们的魔力,透支他们的生命,把他们批量制作成傀儡般听话的默然者!” 格林德沃大声控诉道,此刻水幕中播放的正是默默然扑向斯莱特林看台的一幕,尽管素不相识,但观众们的心都为这群孩子提了起来。 “你们瞧瞧!这就是它们制造的工具,由七个可怜孩子的灵魂糅杂而成,而偷走他们的却像骑马一样操控着缰绳!” 格林德沃情绪充沛的话语挑起了几乎所有人的愤懑,尽管他们立场不同,但当他们了解到这个“怪物”曾经是可爱活泼的小巫师后,很难有人不为他们的悲惨经历唏嘘,而格林德沃的后一句话则彻底搅起了他们心头的怒火! “他们可能是你邻居的孩子,你同事的孩子,甚至可能是你的孩子,我的孩子!但他们从小不止生活中猪圈里,生活在不幸中,还被告知巫师是邪恶的异类,甚至要叫一个恶心的麻瓜疯子‘母亲’!想想吧!这是多么大的屈辱,这么多么大的迫害?” 格林德沃的话语声稍缓,水幕中出现了一个个不设防的学生,一整个学院的学生只有一位胖乎乎的教授和另一位虚弱到看起来马上要猝死的学生舍命保护,所有人的心都揪住了,他们从格林德沃含糊不清的话语中感受到了一张扑向巫师的充满恶意的网,仿佛台上的学生就是自己的孩子一般。 (格里莫广场,拥有独立水幕的博洛克斯欣慰地望着画面中保护同学的儿子,笑着对管家说道,“这钱我没白花。” 但他又很快摇摇头,嘬着牙花子说道,“但是为什么是阿尔法德呢?”) 默默然的血盆大口眼看着就要吞下整个看台,而格林德沃似乎也为这种状况感受到了无力,画面定格了,他的面孔出现在水幕中央,一滴清泪从刚毅的眼中流下,润湿了他苍白的脸颊和干枯的胡须,这位为恐怖事业奉献终身的魔王哭了,在全世界的面前露出了他软弱的一面。 “千百年来,巫师始终把自己视为人类的一份子,为了世界的和平,我们甚至专门把名为《保密法》的镣铐套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在麻瓜的扩张中,我们不得不一次次地抛弃故土和家园,搬到人迹罕至的地方……” 他的声音低沉得完全不像是黑巫师,倒像是个被黑巫师伤害了的可怜人。 “还是那句话,我们中的有些人沉溺在了虚假的和平中,已经变得痴呆,他们举起魔杖,举起刀斧,迫害那些想要让每个人都好的人,他们用钝刀子一刀刀地阉割着巫师的骨气,用一纸可笑的条纹绑架了所有人,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麻瓜冲进巫师难得的盛会,破坏着三强争霸赛的胜利,他们眼睁睁地送别人的孩子去死,他们会在麻瓜把刀驾到你的脖子上时抚摸你的头顶,假惺惺地说:‘这是为了世界和平’……我的同胞们,或许在你们心中,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但我告诉你们这一切,只是为了让你们有自己思考的权利。” 说完这些,格林德沃的面孔在水幕上消失了,世界各地的魔法街道上顿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那些嚷嚷着要破坏黑魔王阴谋的人也在听到这一切后停下了冲动,在画面定格的时间中,所有人都仿佛中了石化咒一般,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达科……是……这样吗?”女巫露出揪心的表情,掐着自己的手背,她想起了自己还在牙牙学语的外孙,女儿女婿正带着孩子在美国度假,“我刚刚听人说……第二撒克逊,就在美国?” “是第二塞勒姆……”男巫纠正了妻子的语病,摇摇头,说道,“格林德沃说的话,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一个字都不能信,但是……” 他闭上嘴,塞勒姆的叫嚣声响彻街道上空,这是铁证,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见到丈夫不说话,女巫轻轻地挽住他的胳膊,安慰道,“魔法部会处理好的。” “你不知道,就是因为魔法部,”男巫焦急地叹了口气,“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水幕旁聚拢的人越来越多,即便是隐藏地这宽阔的街道也被挤得水泄不通,所有人都焦急地望向水幕,期待又害怕着接下来的进展。 “庆幸吧!当你们瑟瑟发抖的时候,有的是人保护你们!” 除了霍格沃兹外,水幕的转播似乎并不是实时的,此刻它终于播出了格林德沃在霍格沃兹喊出的第一句话,紧接着,在全世界巫师的注视下,一道雷霆般的光束击穿了默默然的身体,下一秒,一只钢铁的巨手从虚空中伸出扼住怪物的喉咙,将它拖进了纯白的世界中! 即便是对格林德沃有深仇大恨的达科也兴奋到几乎要挥舞自己的拳头,但手臂上的刺痛却让他冷静下来,原来是更加感性的妻子激动到掐住了他的小臂。 镜头顺着亚历山大的拳头向上攀爬,明明速度飞快,却由于它过于庞大的身躯显得像慢动作一般,镜头始终对着迷雾后的红色光点,巫师们有些奇怪,为什么拯救学生的英雄会是个这种东西? 虽然看不懂亚历山大的原理,但它那闪烁着森冷寒光的臂甲、灼热的蒸汽与密集的魔纹都在彰显着它的力量,除了一些关于家庭的隐私内容被格林德沃掐去,纳尔逊与塞勒姆的对话几乎被巫师们尽数听完,他们了解到,此刻抗争强敌的,正是一名霍格沃兹的在校学生,名为纳尔逊·威廉姆斯的年轻人! 纳尔逊在塞勒姆的挑衅下从保持理智到暴怒的过程几乎也是他们的心理写照,它们只能通过镜头的摆动看出亚历山大抗争默默然的战斗,这也是格林德沃的精明之处,仅仅是错位拍摄加摇晃镜头,就让原本依靠地利轻松取胜的战斗变成了一场艰难鏖战后凭借无可匹敌的力量碾压取胜的大战。 “我问!你答!” “你……你问吧……” 塞勒姆的服软让众多观众忍不住挥舞着拳头,不少人不慎误伤了周围的巫师,但此刻已经没有人在乎这些了。 “你来霍格沃兹的目的是什么!” “你……汤姆·里德尔,还有,还有黑德……不,克里斯蒂安·朱维尔,你们有相似的经历,是最好的默然者原料,足以帮助我们完成消灭巫师的大业,哈哈哈咳,我们已经成功了,你哪怕杀了我,也无法阻碍下一个继承‘塞勒姆’之名的母亲。” “多嘴!”一声巨响过后,塞勒姆发出一阵哀嚎,纳尔逊继续问道,“你们掳走了多少小巫师?” “记……记不清,从我成为塞勒姆以……以后,大概有三千多个吧,每年都有几十个优质的猪崽子,可……可惜,那些货色只能培养出不多的战士。” “死了多少人?”纳尔逊的声音中怀着和大多数人一般的愤怒。 “我为什么要记死东西?咳咳,大概一百个猪崽子中能养出来一只吧……” “很好,很好,很好。”纳尔逊的语气一次比一次轻。 格林德沃的镜头急速地向上推进,终于突破迷雾,冲上了天穹,那枚令所有人感到困惑的红色光点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一枚透镜后的火焰,天神愤怒的眼睛。 镜头并未停止,依旧向上,皇冠般的头甲正中,有一张指针般的王座,它掠过王座上空,端坐其上的人影为巫师们留下了惊鸿一瞥。 “梅尔干!水边的威尔特宁!” 达科瞪大眼睛,语无伦次地喊道。 “我的同胞们,想必你们有了自己的答案,也有了自己的选择。” 巫师们沉默着,格林德沃如朋友谈心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三章 塞勒姆之死 义愤填膺的情绪充斥着世界各地所有巫师的内心,他们握紧拳头,但这些愤怒却对此时此刻发生的一切毫无助益,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各条魔法街道的中央,望着头顶的水幕,不论是麻瓜出身从小受尽冷眼的巫师还是纯血却被压抑多年的野心家,在此时都或多或少地对这位黑魔王的观点表达了自己的认同。 少部分依旧清醒,或者意见不同的人挤在人群中,感受着周遭愈发狂热的气氛,终究还是被裹挟着发不出自己的声音。 在水幕出现时,各个国家的魔法部都做出了应急预案,此刻,哪怕是公认的工作效率最低下的法国魔法部也派出了他们的傲罗来阻挠“黑魔王的阴谋”,但当他们来到隐藏地,因为人群过于密集无法靠近水幕而不得不掏出自己的扫帚时,却发现一队穿着黑袍的巫师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你们是什么人?” “你们的朋友。”领头的巫师摘下兜帽,露出苍老的布满疤痕的狰狞面庞,安德烈笑着揽住傲罗队长的肩膀,说道,“您瞧,我们什么都没干,我们只是在转播一场比赛而已,布斯巴顿的也有参加呢!” “是吗?” 傲罗队长扭头望向带路的年轻男巫,这是一位麻瓜出身的小伙子,刚入职不久,所以被分配了巡视的工作,而早早患上“格林德沃PTSD”的法国魔法部交给他的首要任务便是“时刻警惕格林德沃或圣徒的行动”,在看到水幕中出现格林德沃的身影时,年轻男巫便向部里传递了消息。 在等待同事的这段时间内,他认认真真地观看着水幕中播放的画面,往日的记忆顿时涌上脑海——因“异类”的表现而被霸凌的童年、在布斯巴顿求学时的平庸以及只知道照本宣科的尸位素餐的上司,一张张的面孔与自己战战兢兢走来的身影重叠起来。 年轻人想起了水幕中塞勒姆猖狂地宣言,想起了格林德沃打破不公的允诺——尽管格林德沃并没有做出过这种承诺,但年轻人还是在心中为他添上了更像“救世主”的一比,此刻低着头,紧张地面对上司的盘问时,不知怎的,他的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怒火,但他随即将之压抑下来,捏着拳头,小声说道,“大人,没错,他们转播的是三强争霸赛。” “那你通知我们干什么!”年轻傲罗刚想说比赛在一开始就结束了,剩下的混战由格林德沃解说,但上司却丝毫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劈头盖脸地一顿骂,紧接着便和安德烈勾肩搭背地走到了一边,“你知道吗?我们骑着飞天扫帚赶来的!差点儿违反了保密法,你小子有好果子吃了!” 年轻傲罗在飞溅的唾沫中手足无措地站着,脸上写满茫然,他不明白闲暇时间最喜欢在巴黎上空飙扫帚的上司为什么能这么堂而皇之地把《保密法》挂在嘴边,也不明白为什么即便听到格林德沃的消息他也不愿意按照手册上写得那样一条一条地问询,更不明白为什么他能够如此自然地和眼前的“合法商人”安德烈勾肩搭背,并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一个小瓶子塞进了自己的口袋中。 过大的信息量让这个刚刚走上社会的年轻人大脑宕机了,他目送着上司在经历了一段友好亲切地交流后带队离开,除了临走之前狠狠训斥了自己一顿,他连正眼都没向水幕上瞅过。 “语言的魅力,我亲爱的朋友,”送走了傲罗队长,安德烈注意到站在一旁发愣的小伙子,便凑上前,挤眉弄眼地说道,“高抬贵手,您也说了,这就是普通的比赛。” “他们会收那些麻瓜的钱吗?”小伙子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 “什么?” “我是说,当这些第二塞勒姆的麻瓜满世界偷孩子的时候,那些傲罗会因为收了他们的钱放任他们离开吗?”小伙子的眼神恢复了清明,严肃地问道,“就像你刚刚塞钱给他那样。” “哦?”安德烈挑挑眉毛,“你的身份,这种发言很危险哟。” “已经这样了,安德烈,我清楚你是什么人,也目睹了他的受贿过程,他不会放过我的,”小伙子摇摇头,此刻的他堪称人间清醒,“更何况,这么多人听到了格林德沃的宣言,一定会有人弹劾魔法部工作不力,难道今晚明明在这儿巡逻却根本没有上报的我不是最好用的替罪羊吗?” “哈哈哈,你看得很透彻,”安德烈先是笑笑,继而正色道,“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刚刚你设想的那些情况确实发生过,而且不在少数,很荒诞对吧?我知道你对纽蒙迦德有误解,但是我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消除这些闹剧。” “真的吗?” “真的,杰克。”安德烈笑笑,一边不着痕迹地把快要滚出耳道的小银球塞了回去。 “你知道我叫什么?”小伙子的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他没有想到表现平庸的自己竟然入了鼎鼎大名的安德烈的法眼。 “当然,我的孩子。”安德烈伸出手,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我在法国待了一段时间,其中一项工作就是观察那些有能力有潜力的年轻人。” “真……真的吗?”小伙子陷入了莫大的惊喜中,直到安德烈安排手下与已怀投诚之心的他接洽都没有其他反应。 安德烈带着人走回了水幕后,一边冲着手中的小球念叨着,“还好你能查他们的名单,不然这个耿直的小子到处乱说,确实是有些麻烦。” 相似的场景在世界各地发生。 在安德烈带着手下消失不见后,水幕中出现了俯视的亚历山大的战斗场面。 金银相见的巨人与漆黑的怪物几乎塞满了整个水幕,但这已经是最极限的视角了,如果镜头离得再远一些,它们之间的细节就几乎完全看不到了。 默默然舍弃了一张面孔与三分之一的身体,从亚历山大的铁拳中挣脱而出,痛苦的尖叫伴随着整个过程,在经过了一段类似分娩的过程后,塞勒姆更加清晰纯粹的声音从怪物的身躯中传出,它脸上的眼睛几乎全部闭上,只有最中心的一颗还睁着,满怀恶意的目光伴随着黑色的魔光从中爆射而出,扫射着亚历山大的装甲,竟连如此厚重的金属都可以腐蚀。 通过观察纳尔逊的表现,塞勒姆明白,此番遭难,怕是不能善了了,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她晓以利害,不论是从纳尔逊“麻瓜出身”的身份出发,还是落脚于他被赶出霍格沃兹所遭遇的不公,都丝毫没有打动纳尔逊,这完全是个软硬不吃的铁疙瘩,就和这个大到离谱的傀儡一样。 但即便是这种关头,自大的她也完全没有想过可能是自己的情报出了问题,纳尔逊可能根本不是麻瓜出身,也可能根本不是被赶出霍格沃兹的。 亚历山大不紧不慢地注目着她挣脱的尝试,等到小了一圈的默默然站在对面时,它的独眼又再次亮起,松开按在地上的手,以一个不符合庞大身躯的速度直起腰,挥舞着拳头,冲着默默然的独眼砸去。 “害死那么多孩子,你后悔吗?”纳尔逊仍然在探寻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底线,但她的回答很快让他失望了。 “言语对我无用,小杂种,你们巫师都是一路货色,”默默然刚刚恢复原状的海星型大头又被一拳打得瘪了进去,塞勒姆高声叫嚣着,“如果你是屠夫,你会后悔杀猪吗?我最后悔的就是没有早点把你们三个抓回去!” 纳尔逊没有再说话,只是操控着亚历山大继续殴打着眼前多方面的的怪物。 默然者那庞大到难以想象的魔力终究是一块硬骨头,尽管塞勒姆只是一个麻瓜,并不懂什么魔法,尽管她只是强行把自己的精神缝合进了嵌合的默然者的体内,尽管无处不在的迷失雾在无时不刻地撕咬着它的身躯、吸收着它的生命,尽管它被一而再再而三地削弱,但仅能喷吐魔力、爆发蛮劲的默默然还是皮糙肉厚到令人作呕。 亚历山大一次次地将它的身体打到粉碎,但庞大的魔力仍会在瞬息间将默默然的身躯复原,在两人的战斗中,这座纳尔逊梦中的城市遭了殃,一座座摩天大楼被拦腰斩断,下一秒落地的废墟便被踩碎成齑粉,回到原始的迷失雾形态,半座城市很快被夷为平地,而且战且退的默默然也绝望地发现,自己身处的白色空间竟然望不到头。 但和亚历山大斗了个旗鼓相当的战绩却再次令塞勒姆升起了一丝侥幸,只要能打倒它……我就可以出去…… 形体几乎组装完毕的亚历山大战斗力原来如此不堪吗? 并不是,甚至在借助地利的情况下,亚历山大可以像开局时那般随机将默默然撕碎,但这其实是纳尔逊珍视的实验机会,换句话说,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不论是纳尔逊与汤姆,还是格林德沃,甚至邓布利多,他们从来都没有把几个靠偷来的力量搞恐怖袭击的麻瓜放在眼里,肉眼可见、命运清晰的真正敌人只有一个——卑鄙的海尔波,或者说在纳尔逊这里已经变成“卑微的海尔波”的海尔波,他的战绩太过辉煌,传说太过于耸人听闻,哪怕此刻的表现再不堪,他们也不敢大意面对。 在研究海尔波创造出的眷族——摄魂怪时,纳尔逊惊讶地发现,摄魂怪魔力中情绪之存粹,几乎是另一个极端的守护神,而与它最相似的魔力体便是默然者,但纳尔逊显然不能把唯一知道的默然者克雷登斯抓来研究,于是此时与默然者战斗的经历便弥足珍贵了,尤其是当这个默然者怀着打不过就马上自爆的决心时。 但塞勒姆明显是搞不清状况,在发现纳尔逊在不停改变着攻击手段时,她觉得自己找到了对手的弱点——看似势不可挡,其实拿自己毫无办法! 这可能就是麻瓜强行掌握魔力的后果,换任何一个脑力正常的人来都不会天真地认为一开始可以碾压自己的对手忽然就变得无力了,这种钝刀子割肉往往是最可怕的。 “投降吧!”塞勒姆大言不惭地说道,“我觉得你的这个傀儡很适合清洗,我们一起出去杀死那些恶心的巫师,我可以给你一个叫我母亲的机会。” “稍等一会儿。” “什么?” 纳尔逊并没有再理会眼前的将死之人,他只是为另外三个被操控一生的灵魂感到悲哀。 最终,在尝试过事先准备的所有方法,做好记录后,纳尔逊决心给这副庞大躯体的另外三个主人一个体面的死法。 “他们有什么遗言吗?” “你在说什么?” “想来是没有的,连人生斗没有的人,能有什么愿望呢?”王座之上的纳尔逊放下笔记,抽出魔杖,插在了脚下。 望着亚历山大身上数不清的战损,塞勒姆一度认为自己要赢了,然而就在她得意洋洋地张开眼球上的嘴巴,准备再给这个不尊敬“母亲”的年轻人一个教训时,亚历山大的身体上闪过一阵银光,战损在一瞬间就被从排气孔中飞出的浮游修复了,紧接着,一道贯穿亚历山大全身的复杂魔文自头部向下亮起,干涸的沟壑被银白色的魔力填满。 塞勒姆只看到一只被银光包裹的拳头向自己冲来,恍惚间听到一声戾天的隼鸣。 在崩碎的瞬间,她听到了一声苍老的呼唤,饥渴中带着兴奋。 纳尔逊再次出现在了魁地奇球场的中央,在场除了格林德沃外尚存行动能力的人都加入到了这场保卫霍格沃兹的混战中,留在原地的另一半默默然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正处在疯狂的增值与分裂当中,场中数不清的黑色人形与巫师们战作一团,纳尔逊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护着身后十几名同学的汤姆。 格林德沃也没有闲着,他专注地摆弄着水幕,刻意减去了魁地奇球场外、傲罗们和邓布利多带领的巫师清剿源源不断、像蟑螂一样不知道从哪儿涌出来的敌人的身影,他兴奋地将镜头对准纳尔逊,不断地重复着刚刚身披银辉的巨人一拳捣碎默默然的场景。 遥远的南极,一位两颊因常年裸露在风雪中而被冻得通红的年轻人从一群嗷嗷待哺的魔法企鹅中直起腰,捧着手中的迷你水幕,兴奋异常。 他的脸因为看到自己老上司的面孔变得更红了,他在等待三个月一次的信使,在他的脚下,堆满了前三个月的研究报告。 正文 第三百一十四章 事后 本报讯,十一月三日下午三点四十五分,臭名昭著的麻瓜反巫师组织第二塞勒姆对正在举办三强争霸赛决赛的霍格沃兹发动了袭击,此次袭击蓄谋已久,堪称有史以来由麻瓜组织的规模最大的袭击事件。 此次事件共造成十五名师生、七名傲罗与三位来宾重伤,其中十名受伤学生来自德姆斯特朗代表队,据悉,造成德姆斯特朗伤亡的原因为潜伏其中的第二塞勒姆成员,另外,几乎所有学生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轻微伤与心理创伤,圣芒戈已经在昨天下午四点三十分接到消息后派出医师队伍前往霍格沃兹。 万幸的是,并没有任何一位巫师在此次事件中丧失生命,在魔法部的充分准备与里奇部长的协调指挥下,第二塞勒姆的庞大攻势被轻松化解,但目前仍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以何种方式破解了霍格沃兹的反标识魔咒与麻瓜驱逐咒。 在此次袭击中,第二塞勒姆出动了在其控制下的七名默然者,但在里奇部长的妥善安排下,这些失去控制的默然者并未造成严重的破坏,目前,由魔法部派出的后勤队伍正在前往霍格沃兹,与代理校长阿不思·邓布利多教授商讨校园修缮的相关事宜。 据知情人士透露,德姆斯特朗的校长西格蒙德教授实则由盖勒特·格林德沃假扮,对于格林德沃混入三强争霸赛现场的原因,纽蒙迦德方面至今日凌晨五点仍未做出正面回应,魔法部正在积极与纽蒙迦德方面交涉,但就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格林德沃本人与第二塞勒姆并未有直接联系。 在此次事件中,霍格沃兹的在校学生汤姆·马沃罗·里德尔、纳尔逊·威尔特宁·威廉姆斯与阿尔法德·布莱克在保护同学方面做出了突出的贡献,其中汤姆·里德尔也是本届三强争霸赛中霍格沃兹的勇士,里奇部长计划在周一正式拜访霍格沃兹时为他们颁发(下转第三版) …… 周日早上的霍格沃兹一反往日的热闹场景,变得静悄悄的,校园中几乎看不到游荡的学生,只有一些魔法部的官员骑着扫帚急匆匆地飞来飞去。 与校园里相反,校医院里几乎塞满了语无伦次的学生,尽管他们很快从惊厥与默默然的压制中醒来,却始终难以抹除直面死亡的阴影,而乔伊小姐对此也毫无办法,尽管她每分钟可以接三十条断腿,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很快抚慰一颗受伤的心灵。 “海星!海星……海星!” 走廊中支起的一张行军床上,一位布斯巴顿的女生弹了起来,惊恐万分地指着眼前的空气,嘴角淌着口水,捂着胸口浑身痉挛。 “来了来了!海星来了!”乔伊小姐踩着高跟鞋从医务室里冲出来,一只银色的刺猬从她的魔杖中飞出,砸到了女生的脸上,那些刺看上去就很疼,但女生却仿佛吃了什么特效药一般变得轻松下来,伸出手恍惚地抚摸着刺猬柔软的肚皮,乔伊小姐趁势箭步上前,将一小瓶绿油油的薄荷味魔药连瓶子一起塞进了女生的嘴里。 魔药落入喉咙的瞬间,女生的身体便软了下来,乔伊小姐扶着她的腰将她摆在行军床上,盖好被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她的脸色通红,呼吸急促,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她几乎没有合过眼,受伤的学生挤满了校医院与周围的教室和空房间,即便将周围的房间全部腾空,走廊里还是摆满了行军床,若不是纳尔逊告诉邓布利多守护神可以有效缓解这些“中毒”学生的痛苦,这些行军床还得再多一倍。 “乔伊小姐,你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呢。”一旁的医师望着乔伊小姐通红的脸,劝说道。 “你会守护神吗?”乔伊小姐的语气一点儿都不客气。 “不会……” 乔伊小姐翻了个白眼,继续跑向下一位忽然惊醒的学生,尽管她跑得都要断气了,但依旧还是没有摘下口罩。 “圣皮内尔的人什么时候来?!”处理完这个学生后,乔伊小姐烦躁地揉着自己的头发,向一旁忙碌起来的圣芒戈医师问道,“再不来,这些学生不疯,我都要疯了!” “他们还得一段时间,不过快了,”医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喘着粗气说道,“国际事务司人满为患,据说圣皮内尔的同行借用了纽蒙迦德的交通,会比正常渠道入境快很多,当他们到英国时,会有傲罗直接带他们随从显形过来……” 话音未落,几个傲罗骑着扫帚,从走廊尽头冲来,丢下几个蒙着眼罩的巫师,留下一句“这是纽蒙迦德的巫师为了不泄密给他们带的眼罩”就拍拍屁股走了,几位身材单薄的大夫简单休息了片刻,便开始工作了。 尽管他们也没有人会守护神咒,但专业的魔法精神伤病医师处理对应状况的经验果然丰富,乔伊小姐望着正在步入正轨的救治工作,打了个哈欠,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乔伊小姐晕倒了!” “她快要窒息了,快吧口罩摘下来!” …… “汤姆,你醒了吗?” 纳尔逊躺在床上,感觉身上重得要死,眼睛也困得睁不开,作为昨天大战结束后霍格沃兹少有的几个清醒的学生,他和汤姆、阿尔法德等人干了一天活,等到凌晨三点才被邓布利多赶到寝室,他们的其他舍友都在默默然的高压下晕倒了,此刻的寝室中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没有。” 汤姆的声音比纳尔逊还要疲惫,与纳尔逊在迷离幻境中操控亚历山大战斗不同,强烈反对纳尔逊将自己带进幻境的汤姆在战场的正中心实打实地战斗到了最后,在几乎所有人的魔咒对剩下的默默然造成不了任何伤害时,在斯拉格霍恩教授魔力耗尽后,汤姆几乎是独自一人撑到了其他教授的支援,一群人保护着周围的学生,打得束手束脚的,这几乎囊括了战斗中所有的减员。 在邓布利多回来后,一众教授联合嘉宾们用短时间、高频率的魔咒撕碎了默默然的身体,希望借助默默然吸引碎片修复身体的特性拖延时间从而快速转移学生,但即便是邓布利多也低估了凯廉心智的扭曲程度。 汤姆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眼前闪过昨天凯廉与格林德沃的对话。 …… “格林德沃!你凭什么不让我报名?你看到了吗?我比那个只会挨打的路德维格强了多少?!” 汤姆本以为格林德沃并不会搭理这个疯子,谁曾想他竟然认真回答了这个问题:“因为我觉得有人会不喜欢你。” “为什么!为什么你” “如果你当初有这种胆子,有这种质疑,为什么不自己报名呢?”格林德沃摇摇手指,反问道,“在我看来,你是这所学校所有的生物中最弱小的,连禁林里那些护树罗锅都比你有骨气。” “你——” “如果不是变得这么大,偷了点儿不属于自己的力量,你有胆子冲我狺狺狂吠吗?” “母亲果然是对的,你们巫师都是这种自以为是又弱小的东西!”凯廉早已失去了他标志性的小平头,他放大无数倍的头上长满了扭动的肉瘤,此刻默默然脸上的所有眼球凶光大盛,张开漆黑的大嘴,一道直径超越主席台的黑色光柱从口中喷出,向格林德沃冲去,隐约间可以听到灵魂绝望的哀嚎。 几秒过去,光柱熄灭,主席台也凭空消失了,只有远处的草坪上一个深不见底的倾斜洞口证明了这里曾经发生过一次惨烈的轰炸。 “格林德沃!你这么自负,不就是因为强吗?现在我比你强,哈哈哈哈嘎呜呜哈!” 默默然的每张嘴都发出了刺耳的狂笑,它已经开始不再发出人类的声音,四处散落的躯体也兴奋地扭动起来。 “孩子,我看你挺有意思的,一开始其实并不想打击你。” 听到这句话,默默然僵住了,它的大脑袋在残破的脖子上旋转了一百八十度,望向身后站在一根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的高耸石笋顶端的格林德沃。 “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很虚无?” “?”默默然的理智已经丧失得所剩无几,但还是能从嘶吼声中听到它的困惑。 “你仇视巫师,但你的恨是你的‘母亲’告诉你的,一个虚无的人将另一个更虚无的人的谎言当成了人生的信条,这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虚无的事吗?” “唔……嘎!” “真是可怜,”格林德沃耸耸肩,“你‘母亲’的的恨是上一个塞勒姆留给她的,这样追溯到1692年,你有想过你们初创的事由可能是一次可笑的真菌感染吗?” “吼!” 默默然不想再听格林德沃说下去了,即便理智所剩无几,它也感觉到眼前这个巫师的妖言在疯狂冲击着自己的残存的人生,它的眼睛们望向四周,向着格林德沃可能出现的方向涌出庞大的魔力。 然而格林德沃却如同表演杂技一般,在禁止幻影移形的霍格沃兹上空不间断地幻影移形着,他的身影一次次出现在各种默默然攻击不到的角落,又一次次地消失,周围还能睁眼的巫师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他的幻影移形实在是太快了,快到有人甚至以为同时有很多个格林德沃,他的嘴巴也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小刀一般不断地从默默然的心上片下肉来。 在整个过程中,堪称最高战力的格林德沃一直在看戏,严格贯彻了“不管闲事”的宗旨,甚至连衣角都没怎么动过。 终于,默默然似乎完全被他的言语摧毁了,散落在四处的碎片不再向本体蠕动,反而像虫卵一般就地膨胀,从中走出一个个漆黑的人形,就连最大的本体也在不断崩溃着,一个个形状各异的小平头从上面跌落下来。 格林德沃望向汤姆。 “够了,格林德沃。”伴随着一阵火光,邓布利多终于握着魔杖出现了,疲惫的众人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聚拢在邓布利多周边。 格林德沃耸耸肩,消失不见,但头顶的水幕仍在维持中。 邓布利多盯着水幕中疯狂殴打塞勒姆的亚历山大,沉默片刻,说道,“各位,疏散学生吧,它们会越来越多。” 就在汤姆也准备离开时,邓布利多又说道,“汤姆,能否请你当我的决斗助手呢?” “和谁决斗?”汤姆走到邓布利多身边。 “灾难。” …… 撤离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邓布利多与汤姆两人却要面对“千军万马”,他一面轻松地击溃每一个默默然分裂出的躯体,另一面,望向它们的眼中满是哀愁。 邓布利多不忘让汤姆分担他的压力,骄傲如他也并不介意把事情交给优秀强大的人去做,在清剿这无边无际对手的过程中,他还不忘将自己使用的每个魔咒做出细致的讲解。 这也是为什么汤姆现在像个死人一样躺在床上的原因。 “汤姆说他睡着了,但我觉得他醒了,而且他饿了。” 一道突兀的声音插入两人的对话中,汤姆从床上弹了起来,即刻发出了惊叫声,“阿尔法德,你怎么在这儿!” “昨天把你们两个送过来以后,我太困了。”阿尔法德紧了紧身上的被子,说道,“帕金森的床还真软。” “可能是因为他得了帕金森吧,把床抖软了。” “我听说他尿床。” 纳尔逊费了老大劲才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依然是黑的,他撑着床坐了起来,丰满的问号从他的脸上滑了下来。 纳尔逊一边被殴打,一边拿起压在肚皮上的一厚叠报纸,这期的《预言家日报》加了很多特刊,分量十足,他扫了扫版头,随手翻到了第二版。 “嚯!《各地爆发反<保密法>游行》。” “这下诺比·里奇有的忙了。”汤姆挣扎起床,不停地在床上做仰卧起坐。 “他已经开始忙了,昨天我父亲用双面镜告诉我,里奇邀请他今天一起去见麻瓜首相。”阿尔法德也困得直做仰卧起坐,“所以说恐怖分子是最没脑子的,这些事情可没这么简单。”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五章 麻瓜首相 伦敦,唐宁街。 “雾霾真是越来愈重了,真不知道这些麻瓜都在搞什么。” 博洛克斯握着华贵的手杖,在傲罗和随从的保护下出现在了这座历史气息浓厚的街道上,昨晚刚下过一场雨,他正巧倒霉地落在了一处水坑中。 天色初明,但恶劣的空气却使人看搞不清楚时间,也看不清周围有什么行人,以至于这伙巫师穿着跨时代的衣服突然出现在街道中央,顿时惊得一位牵着狗路过的贵妇尖叫起来。 博洛克斯厌恶地瞥了她一眼,挥挥手,换上了一副彬彬有礼的表情,一位身后的随从走向贵妇,举起魔杖在她的脸上晃了晃,她的瞳孔放大,嘴里突然念叨着“我忘了把狗带出来了”,随即牵着狗从原路返了回去。 同时,另一伙表情疲惫的巫师出现在了街角,在一位秃顶的胖巫师带领下向博洛克斯一行人走来。 发现来人,博洛克斯慢条斯理地理了理领结,用双手拄着手杖,等到来人靠近了才轻飘飘地说道:“韦斯莱先生,早上好啊,我很想在你刚来时就打招呼,但是您也看见了,三米之外我就看不清人了。” “早上好,布莱克,伦敦的雾确是挺大的哈,”几年过去,多利安·韦斯莱仍旧工作在前线,并没有谋得一份坐办公室的差事,但他的职务确实越来越高了,已经坐上了禁止滥用魔法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他望着牵着狗的贵妇远去的背影,擦了擦头上的汗,说道,“习惯就好,伦敦一年也见不到几次太阳。” “这可不是雾,这是霾,多利安,这可是我刚学会的新词,”博洛克斯摇摇头,卖弄地说道,“这是因为麻瓜疯狂开办工厂、向空气中排放秽物造成的,你要知道,在我小时候,伦敦尽管雾多,但也没到这种令人呼吸不畅的地步。” “是吗?哈哈,我倒是没注意。” “你知道吗?现在巫师也有自己的工厂了,但是我们效率更高,而且,不会降低我们的生活质量,”博洛克斯眨了眨眼睛,说道,“说正事吧,诺比·里奇呢?” “部长有些事情,实在没法来了,”多利安苦着脸说道,“所以由我来配合你。” “好嘛,我早就说应该这样了,”博洛克斯并没有因为被爽约而感到生气,甚至颇为赞同地说道,“魔法部长日理万机,工作已经够忙了,通知麻瓜首领命令的这种工作,要我看,从国际事务司随便派个小领导过来就已经很隆重了。” “你说的对,所以我来了。”多利安耸耸肩。 “说什么呢,我的兄弟。”博洛克斯大笑着拍了拍多利安的后背,“你可不是什么小领导,走吧,再不去,麻瓜的首相就该走人了。” “在哪来着?” “十号。”一旁的随从答道。 两班人马走了几步,便找到了一扇写有“10”的黑色木门,博洛克斯走上前,紧随其后的随从赶忙跑到门后叩响了狮子头门环。 “砰——” 清脆的叩门声回荡在清晨安静的街道上,博洛克斯等了不到三秒就焦急地皱起眉头,随从马上举起魔杖,不能从外部打开的首相府大门吱吱呀呀地滑开了。 一个穿着围裙的女仆举着扫帚站在门后,她正把头转向身后,似乎正准备告诉其他人,首相府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请吧,韦斯莱先生。”博洛克斯就像在自己家一样,请多利安先行,伴随着“砰”的一声,这位可怜的女仆僵硬地倒在地上,如同一座雕塑一般。 多利安皱了皱眉头,示意博洛克斯先行,“您是主要人员。” “很好。”博洛克斯点点头,径直走了进去,在名贵的地毯上留下了一个个泥泞的脚印。 府邸中零零散散地摆了些箱子,他皱着眉头绕了过去,走向了房屋中最大的一间房间——首相的办公室。 “你说如果我给首相一个夺魂咒,问题时是不是就变得简单了,”临进门前,博洛克斯扭头对多利安认真地说道,见到了多利安脸上露出惊色,他满意地点点头,“开玩笑的。” 说罢,他举起手杖,轻轻地在门上敲了敲,不等里面回应,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留下多利安和一众傲罗站在门外,满脸紧张。 “雪茄放桌子上就行。” 一个秃顶的胖老头坐在办公桌后,他的头发虽然少,但每一根都仔细地向后梳去,这位首相的脸上同时写满了愤怒和忧虑,显得表情极为丰富。 “不知道这种雪茄您是否能抽得惯,”博洛克斯笑了笑,从口袋中掏出一盒雪茄,摆在了办公桌前,摘下帽子挂在了门口的衣帽架上,“首相先生,早上好。” “你是什么人?”首相皱着眉头望着眼前衣着古拙的男人,将手伸下办公桌,戒备地靠在了椅子上,“现在还有保皇党吗?” “不不,首相先生,我可不是保皇党,您大可不必按那个按钮,我完全可以保护您的安全,”博洛克斯举起手杖,轻轻地挥动了一下,雪茄盒的盖子被应声切开,点燃的雪茄晃晃悠悠地飞到了首相眼前,“我们之前有约,我是诺比·里奇先生派来的人。” “巫师?”首相艰难地从口中挤出这个词,说道,“抱歉,你们似乎没有预约,而且我今天的行程排得很满。” 博洛克斯抬起头,望向墙角的一幅画像。 在首相的注视下,画里的人抬起手,挠了挠鼻子,然后就消失了。 “没关系,我可以现场预约,”博洛克斯笑着说道,顺手将一把椅子拉到了办公桌前,坐了上去,“而且,您今天的行程现在已经很宽裕了。” 首相已经望着那幅画,过了几秒,他揉揉眼睛,接过一直飘在眼前的雪茄,说道,“有什么事吗?” “是有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需要和您通通气,”博洛克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好的手帕,将它在桌上摊开,从下面抽出一厚摞羊皮纸,码在了首相的面前,他还在羊皮纸上放了一个礼物盒,“听说您打仗打赢了,部里工作忙,一直也没时间来恭喜您。” “那和我倒是没什么关系。”首相摇了摇头,将礼物盒放到一边,阅读着羊皮纸上的内容。 “我刚刚注意到您的府邸中到处都是箱子,难道现在局势还没稳定下来吗?”博洛克斯关切地问道,丝毫没有在多利安面前那不可一世恨不得杀了所有麻瓜的气势,“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您大可以找我们商量。” “不用了,这只是一些私事,只是你们的部长……我记得之前他还不叫诺比·里奇,”首相思索片刻,解释道,“可能过段时间他需要再派人和新任首相接洽了。” “要换届了吗?”博洛克斯好奇地问道,“您刚带他们打了胜仗,就被换下去啦?” “……” 首相耸耸肩,不置可否。 “真是难以理解,”博洛克斯露出悲伤的表情,“可惜我不能参加选举,否则我一定投您一票,不过再悲伤也要工作不是吗?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您一个不幸的消息,就在昨天,在您的国家境内,一群麻瓜策划了一场有史以来最大的、针对巫师的袭击,更不幸的是,全世界的巫师几乎都看到了这场袭击的全过程,所以……” 首相愣在座位上,有些摸不着头脑,博洛克斯也只把话说了一半,房间中陷入了一阵紧张的沉默中,仅仅过了半分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首相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而博洛克斯也说出了他的下半句话。 “……最近可能会有外国巫师频繁地出入境,希望您和您的政府可以对可能发生的事情做出预警与准备。” 首相依旧没有说话,他低下头,机械地翻看着面前的羊皮纸,背后的挂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在安静的办公室中异常刺耳。 过了半晌,他抬起头,指着面前的一张文件,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份申请的日期是六月四日,为什么我现在才看到它,我注意到,你们的这个比赛……” “是三强争霸赛,首相先生,它在昨天就结束了。”博洛克斯顺着他的话说道,“事实上,那场袭击就是在三强争霸赛决赛的现场发生的,霍格沃兹的所有学生都被卷入了这场可怕的事故。” 首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并没有追问霍格沃兹又是什么,他继续翻看着眼前的文件,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博洛克斯面带笑容,耐心地等待着。 “难道他们不应该去美国吗?”首相突然说道。 “正常情况下,是的。”博洛克斯点点头,“但是昨天下午五点,美国魔法国会就关闭了飞路网的接口,这是目前巫师远距离旅行最常用的交通方式,他们对外宣称这是一次例行的检修,但是我想您也明白这到底是什么。” 首相狠狠地嘬着口中的雪茄,烟头的光点忽明忽暗,积攒的长烟蒂随着他的再次张口落到了桌上,点燃了羊皮纸的一角,他用手按灭了火星,面无表情地问道,“所以巫师想要我们做什么。” “我不知道,首相先生,我只是来通知您有这么一回事。”博洛克斯关切地说道,“就在刚刚,伦敦的对角巷就爆发了一场反对《保密法》的游行,这些对您来说可能都不算是什么好消息,对了,您知道保密法是什么吧?” “我知道。”首相咬着牙说道,“但是这些本该与我们毫无关系才对,你们巫师的事情应当让巫师自己解决,又不是大英帝国派人去闪击了你们的学校!” “唔,这有些难办了。”博洛克斯挠挠头,望向墙角的画像,里面的人物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先生,可以帮我问问里奇部长我们有什么能帮助英国麻瓜的吗?” 画像弯腰鞠了一躬,随即消失了。 就在首相以为又要进入一场漫长而又安静的等待时,博洛克斯忽然说道,“您难道不好奇我送您的礼物是什么吗?” 首相抬起头,对上了博洛克斯期待的眼神,他眯起眼睛,打开了礼物盒,里面躺着两枚造型圆润的金属球。 “一枚送给您的嘴巴,一枚送给您的耳朵,”博洛克斯举起手杖,两枚金属球飞进了首相的口袋,礼物盒又合上盖子,恢复如初,“先生,其实我个人倒是有些想法可以帮到您,毕竟,没有人愿意自己刚刚走出灾难、满身疮痍的国家再次被一群外国人搞得乱七八糟。”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 “你爸爸要去找麻瓜首相?” 汤姆幼时的梦想突然被唤醒了,他也终于从仰卧起坐的起床状态中挣脱出来,坐了起来,“我还没去过首相府呢。” “那地方有什么好去的?而且就在伦敦,你想去随时都可以去,”阿尔法德不解地问道,“说起来,我父亲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甚至可能已经在和麻瓜首相喝茶了。” “他们应该没什么喝茶的心情,”在与问号的搏斗中败下阵来的纳尔逊被按在床上,尽管这样他还是不忘记插嘴,“如果我是丘吉尔,在这种时候,听到你爸爸和部长给他说一些坏消息,把他们抓起来泡茶的心都有了。” “可能吧,”阿尔法德打了个哈欠,“你的报纸看完了吗?把那几张看过的借我看看呗。” “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还识字,”汤姆打趣道,“先给我吧,纳尔,让我扫一眼,等下我还要出去一趟。” “去看克里斯蒂安吗?帮我带点儿吃的,顺便帮我把问号弄走。” “喵!” 问号不知道从哪里又掏出了两份报纸,狠狠地甩在了汤姆和阿尔法德脸上,背上的毛炸起,似乎在警告他们不要多管闲事。 “我还是早点儿去吧,不然搞得好像我这个哥哥不关心她。”汤姆穿好鞋,夹着报纸,跑得飞快,和刚起床时那快要累死的样子判若两人。 “我想起我烧的水还在炉子上。”阿尔法德挥舞着报纸,连鞋子都来不及穿。 “你能不能不要找上世纪的借口了!” 回应纳尔逊的只有一声冷漠的“砰”。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六章 帷幔彼岸(上) “听我说,问号,我早上真没看到你趴在我头上!” “喵!” “真的,真的是因为我太累了!”纳尔逊的喊声穿越了寝室那扇隔音很好的房门,回荡在斯莱特林休息室中,空无一人的休息室里只有几个躲在角落里洒扫的家养小精灵,纳尔逊的喊叫甚至让壁炉中的火焰都旺盛了许多,“不然脸上这么重我一定会感觉到的!” “不是!我完全没有说你重的意思,你太轻了,我前天还和梅特尔商量给你加餐呢!” 休息室中的火苗闲适地跳动着,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忽然,一位不速之客闯了进来。 “邓布利多教授,非常抱歉!非常抱歉!” 一位拎着铁叉站着炉火旁捅着柴火堆的小精灵看到打开的门后出现的身影,摇晃着脖子就要向壁炉撞去:“非常抱歉!让您看到我肮脏的身影!” “冷静点儿,泡泡。” 邓布利多的脸色看起来非常疲惫,应该是一夜没睡了,他的动作很奇怪,右手平举,摆在胸前,似乎挂了一件看不见的衣服,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挥动魔杖,壁炉的砖墙忽然变得如同棉花糖般柔软,泡泡撞了上去,弹了起来。 “我应该谢谢你,让我在早上就能幸运地看到一位可爱的小精灵。” 小精灵的眼中顿时噙满了泪水,深深地望了邓布利多一眼,与它的小伙伴们消失不见了。 邓布利多摇摇头,向楼梯走去,耳畔传来纳尔逊的嚎叫声,这令他满是愁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他加快步伐,找到纳尔逊的寝室,敲了敲门。 “请进——” 邓布利多推开门,看到端正地坐在床上,怀里抱着问号抚摸着它毛发的纳尔逊,他假装没有看到问号那深深嵌进纳尔逊大腿的指甲,开口说道,“纳尔逊,万分紧急,很多学生丧失了意识,我需要你的帮助。” “什么?法国的医生没来吗?”纳尔逊抬起头,想起了默默然的垂死挣扎,心中暗道不好,“克莉丝——” “朱维尔小姐也在其中,事实上,超过三分之一的学生一直都没有醒来,有人告诉我,他们可能已经在去往下一步的路上了。” “下一步……”纳尔逊皱起眉头。 “没错,我问过斯莱特林,他说这些学生看起来就像是没死透的人,而那个人……他说你一定明白那是什么。”邓布利多走近纳尔逊,将平举的胳膊伸向他,“走吧,去你的地盘,大家需要你。” 纳尔逊点点头,将问号摆在枕头上,站起身来,伸出手,在邓布利多的胳膊上摸到了一件完全透明的、冰凉的、滑溜溜的织物,“纳吉尼?” “这也是他给我的。”邓布利多看起来也不知道更多了,“是隐形衣。” “好的,教授。”纳尔逊将邓布利多胳膊上的隐形衣取下,搭在肩上,将手摸向枕下,一阵迷雾从寝室的四面八方升起,在几秒钟内淹没到邓布利多的胸口,他取下挂在床柱上的大衣,披在身上,一阵哗啦啦的碰撞声响起,“我们出发吧。” 空无一人的寝室中,问号趴在纳尔逊的枕头上,瞪着两人消失的位置,恨恨地拍了拍枕巾,无奈地给自己团了一个舒服的窝,趴在了里面。 …… 迷离幻境。 霍格沃兹。 邓布利多望着眼前纯白的城堡,神色复杂,他没有想到纳尔逊竟然在迷离幻境中原模原样建立起了一座霍格沃兹。 “原来如此……我竟然错怪他了。”邓布利多心情复杂地想着,“我可真是个自私又自以为是的人。” “教授,您不舒服吗?”纳尔逊的声音打断了邓布利多的思考。 邓布利多眨了眨眼睛,望向纳尔逊,说道,“抱歉,我有些走神了,你知道应该去哪吗?” “您不知道吗?” “你不知道吗?” 邓布利多皱起了眉头,望向纳尔逊的肩膀。 纳尔逊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伸手一摸,冰凉的隐形衣实在是太顺滑了,竟然解着这股力道顺着他的胳膊攀向身体,纳尔逊转动身体,隐形衣竟完美地攀附在了他的大衣上,为它附着了一层月光般闪耀的银辉,这股辉光有些谦逊,仅仅是闪烁了一刻,便很快内敛下去。 纳尔逊感觉自己轻松了很多,但肋间始终有一种异物感,他将手伸向腰侧,在隐形衣的口袋中摸到一件硬物——一根布满球状凸起的细长棍子。 那是一根魔杖。 纳尔逊瞪大眼睛,摸到了魔杖的握柄,将它从口袋中抽了出来,纯黑的杖身在这片洁白的世界中异常突兀,遍布杖身的凸起是一处处记录时间的结疤,接骨木的杖身、夜骐的尾羽、十五英寸长。 在握住魔杖的瞬间,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递到大脑,纳尔逊感到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手狠狠攥紧了一般,紧接着,纳尔逊紧闭双眼,那只捏在他心脏上的手被崩碎了!它又可以重新跳动。 磅礴的魔力从他的身上爆裂开来,汹涌着无穷的力量,邓布利多艰难地举起胳膊,挡在面前,被暴起的风压推向一边,在被推离前,他看到纳尔逊举起了格林德沃的魔杖。 游离于空中的迷失雾在某种力量的扭曲下行成直通天际的漩涡,周围的城市在飓风的绞杀下支离破碎,但又在纳尔逊无意识的控制下重新建起——这是一根连死亡看到都会折服的魔杖。 “老魔杖。” 邓布利多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望着面前纯白色的风墙,支起屏障,一步步艰难地走了进去,当他穿越风压进入风眼时,面对着他的纳尔逊正好睁开那双漆黑的眼睛。 邓布利多的目光不由得被那双眼睛吸引,几乎要坠入瞳孔背后深不见底的深渊。 “教授,”纳尔逊嘴角翘起,微笑道,“别怕,黑色是由所有颜色混合而成的。” 说罢,在邓布利多惊讶目光的注视下,纳尔逊举起握有老魔杖的手,用食指和大拇指捏着魔杖,张开剩下的三指,将手背展示给他。 一枚通体漆黑、造型古拙的戒指正安静地套在他的中指上,椭圆形的宝石戒面上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三角形,死亡圣器的标志正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光芒,它们彼此勾连,彼此成就,隐约间,邓布利多看到纳尔逊的身后出现了一个身披黑袍、手持镰刀的身影。 他揉揉眼睛,那是死神么?或许不是,但传说中的死亡圣器确凿有着掌控生死的力量,邓布利多环顾四周,这独属于死者的边界也在印证着他的猜测。 可惜那道身影只是惊鸿一瞥,扭曲着收缩为一点,附着在了纳尔逊的手上,邓布利多眨眨眼睛,刚刚的一切只是幻觉,只有那三角形符文的魔力愈发凝练。 三兄弟的造物已经分离太久了。 “你什么时候?不,死亡圣器竟然……” 邓布利多的脸上满是惊讶,即便格林德沃掌握了老魔杖,他也依旧认为死亡圣器不过是一个巫师畏惧死亡所创造的传说罢了,毕竟一根制作精良的接骨木魔杖也在他的理解范围内,而世界上的隐形衣也有很多,有那么几件特殊的也不无可能。 “这就是复活石吗?”邓布利多的眼中忽然浮现出一丝渴望,但他很快压抑住了这份情绪,在重新意识到自己正身处死亡之地时,他自嘲地笑了,“抱歉,我有些失态了。” “教授,这只是骗人的。”纳尔逊摇摇头,神色有些背上,但现在并非儿女情长的时候,乔伊小姐的病房中还躺着众多长眠不醒的学生,纳尔逊用左手按在冈特家族的戒指上,轻轻转动。 一圈。 风暴愈发猛烈,几乎要涤荡得邓布利多站不住脚,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要离开身体,去往别处。 两圈。 嘈杂的交谈声回响在两人身边,不同的语言,不同的内容,或是悲伤、或是留恋、或是解脱、或是宽慰,如窃窃私语一般塞满了邓布利多的耳朵,他尝试分辨自己能够听懂的内容,一位潦倒的老妇人在临终前希望儿子可以吃到自己做的蛋糕,一个疯狂的士兵在饮弹前嘶吼着对自己战无不胜的国家突然落败的不甘,一个一事无成的巫师在怀念他青年时代的恋人,一个保守病痛折磨的孩子终于对父母露出笑容…… 无数人临终的遗响涌入邓布利多的脑海,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炸开了,隐约间,他看到了一个倒在地上的女孩无助地望着争斗的三位兄长,在期望自己的哥哥能抱抱自己的遗憾中闭上眼睛的画面,泪水顿时沾满了他的眼眶。 三圈。 当戒指回到原位时,风也停下了,周围的低语声消失了,崭新的城市再次屹立在它的废墟上,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两人所处的街道忽然变得拥挤起来。 摩肩接踵的行人正向着与两人相反的方向沉默着走去,他们的脸上挂着同样的焦急与同样的期冀,每一步踏下,他们身上的色彩便会如同风蚀的壁画一般剥落一分,汇入脚下的迷失雾中,被贪婪的记忆分食殆尽——它们也将成为其中的一员,那些失去的色彩终将成为白色的碎片,每个人的一生或许只是一缕微不足道的雾气,甚至连完整的碎片都不会留下。 每时每刻都有崭新的路人出现,随即汇入人流,有些人的脸上也有不舍,也有畏惧,但都像是被装进了严丝合缝的套子中,遵守着死者的铁律,向着同一个方向走去。 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人群中的两个异类,他们径直穿过两人的身体,即便处在同一条街道上,活人与逝者仍然有一道无法跨越的丘壑。 “这就是迷离幻境吗?”邓布利多喃喃道,震撼地望着眼前的一幕。 “教授,我记得您曾经来过。”纳尔逊眯起眼睛,目光越过一个个死者,向着城市外围一望无际的白色的荒原望去,活人不可能了解死者的路,所以他的目光怎么也望不到头。 “我只是觉得震撼。”邓布利多叹道,“在这里能见到所有死者吗?” “我不知道,教授,”纳尔逊收回目光,“但是我想,我已经找到霍格沃兹的同学们了。” 纳尔逊一挥衣袖,他的身上泛起银色的月光,邓布利多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等到他站稳脚步,发现自己已经落入了一群身穿霍格沃兹校服的学生中,他们面无表情,目视前方,鉴定地向前走去,正是霍格沃兹失去意识的学生,他们与这里的大多数人有所不同,身上的衣服依旧鲜亮,但一根触须状的锁链却勒紧了每个人的脖子,将他们拴在一起,锁链的环扣是一个个相互咬合的吸盘,这些吸盘的足上布满了更小一号的吸盘,如同一根被拉得无限长的海星的触须。 吸盘深深地刺入学生的喉咙,并延申至前方的无穷远处,某种物质扭动着通过吸盘,进入他们的食道,而这些茫然的灵魂也如同牵线木偶一般,无神地走动着。 邓布利多长舒一口气,举起魔杖,试图阻止这群命不该绝的学生,他使出浑身解数,渐渐地,他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难看,他的魔杖根本无法与他们中的任何一人产生交互,他无力地发现,自己的咒语穿过每个人的身体,射向远方,那些变形出的屏障与阻碍根本无法延误他们的脚步——即使是一座密不透风的墙,他们也能轻而易举地穿越过去。 他们属于两个世界。 纳尔逊见状,盯上了牵引学生们的锁链,他们明显地与周围人不同,而这根锁链似乎就是他们走向“死亡”的罪魁祸首。 思索片刻,一道银辉从老魔杖中涌出,半月形的光刃劈向锁链,被光芒刺到的锁链抽搐了一阵,就在纳尔逊以为自己成功时,光刃穿了过去,他皱起眉头,这道锁链应当来源于默然者,但总是有一股熟悉的臭味。 “他们似乎是影子之类的东西。” 邓布利多的眉宇间写满了焦急,每多耽误一秒,学生的危险就增多一分。 “我也碰不到它,教授。”纳尔逊摇摇头,“它们仿佛根本不在这里。” “我想我可以去终点。”邓布利多眯起眼睛,说出了一句堪称疯狂的话,在出发前,斯莱特林再三叮嘱过“不要试图窥探死亡”,但此刻,为了学生的安慰,邓布利多已经不管不顾了,他望向纳尔逊,咬咬牙,说道,“你能送我往前去吗?回去以后,记得——” “教授,是我们,”纳尔逊打断了邓布利多的话,他举起老魔杖,指向同学们前进的方向,“我想我们可以去终点。”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七章 帷幔彼岸(下) “纳尔逊……” “教授,路途遥远,您一个人去可不行。” 纳尔逊的目光投向行人们前进的方向,人行道上人头攒动,像极了记忆中大促的集市,他们目光所向之处却是城市边缘的一堵翻腾的雾墙。 “纳尔,我想你应该回去。” 邓布利多仍在试图说服纳尔逊,但他只说出一句,便难过地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说服过眼前的少年。 “教授,在我的印象中,您一直是一个果断的人。” 纳尔逊并没有抗拒邓布利多的称呼,只是举起魔杖,望向远方。 话音刚落,灼热的气浪便在两人身后爆发出来,活塞富有节奏感的敲击声犹如一曲壮行的鼓月,一枚红色的光点在他们身后亮起,邓布利多只觉得新潮澎湃,感受到这迷离幻境中难得的温度,他扭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枚炽热的红色太阳,太阳的目光越过他的身体,邓布利多的眼睛因为直视强光短暂失明,在恍惚中,他看到云端的迷雾勾勒出一个巨人的轮廓,紧接着,粗大的刺目光束从太阳中喷出,向着邓布利多的身后射去。 “轰!” 邓布利多再次转了回去,眼前难以逾越的雾墙竟被轰出一个巨大的圆形孔洞,在众多行人前进的路上,本有无数迷失雾凝成的墙壁甚至群山阻碍,但此刻,尽管路途遥远,面前却一片坦途。 在目光难以企及的彼岸,一座由三根巨大的黑色石柱垒成的“门”伫立在纯白平原的尽头,如雾般透明轻盈的薄纱从“门”的顶部垂下,在无源的微风中轻轻拂动。 纳尔逊漆黑的眸子凝望着帷幔,透过千山万水,他似乎看到有人站在“门”后冲自己招手微笑,他揉了揉眼睛,再次望去,已经看不到那么远了。 但纳尔逊的动作明显变得紧迫起来,他举起老魔杖,飘渺的迷失雾从杖尖涌出,和环境中的雾气混在一起,氤氲在周围。 邓布利多纽特看了看纳尔逊,露出了快慰的笑容,雾墙被轰出的洞口处,在老魔杖的指挥下,飘荡在空中的迷失雾被一只只看不见的手塑造成型——枕木、铁轨、螺母…… 很快的,一条笔直的铁路便出现在两人面前,它径直通向前方独属于死亡的终点,这是一条货真价实的“死亡铁路”。 铁路不光在飞快地向前延展,也在缓缓地向两人靠经,它最终从邓布利多与纳尔逊之间穿了过去,消失在街上的人潮中。 “我喜欢这火车,我第一次来霍格沃兹,也是坐着火车来的。” 邓布利多笑了笑,跨过铁轨,站在了纳尔逊的身边,两人面朝铁路,一座站台在他们身后拔地而起,绵长而悠远的汽笛声从街道尽头传来,他露出兴奋的眼神,注释着街上的行人分开走在铁道两侧,很快,一辆被打磨得锃光瓦亮、点缀着大红色钢板的蒸汽火车头向着站台缓缓驶来,前方的烟囱冒出滚滚的蒸汽,一枚亮到足以刺穿所有黑暗的红色指示灯挂在车头,蒸汽机车缓缓驶入站台,逐渐减速,第一节车厢停在他们面前,纳尔逊伸出手,朝向打开的车门。 “您先请,”纳尔逊眨眨眼睛,“我第一次来霍格沃兹,也是坐着这样一辆火车。” 邓布利多踏入车厢,里面的陈设竟然和霍格沃兹特快一模一样,在纳尔逊上车后,他拉开了一间隔间的小门,坐了进去。 “不会有餐车吧?”邓布利多打趣道,“如果有的话,我想买点儿比比多味豆。” “当然,不过得先等等。” 纳尔逊握住门旁的一根看起来像拉杆的东西,邓布利多挑了挑眉毛,那个拉杆竟然是剑柄的形状,火车轻轻地颤动起来,不一会便“呜呜呜”地开动了。 纳尔逊从口袋中掏出一袋比比多味豆,撕开包装,递给邓布利多。 “唔,你还兼职售货员呢。” 邓布利多伸手挑了一枚黄色的丢到嘴里,在糖衣融化后,他的表情逐渐变得扭曲,进而狰狞起来。 纳尔逊见状,笑了笑,也挑了一枚,但他的表情也很快变得像写不出作业一样难受。 或许是适应了多味豆的味道,邓布利多的表情很快放松下来,甚至连一开始的焦虑与忧郁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自信与坚定,仿佛下一秒就会说出什么关于死亡或者冒险的警句一般,他享受着口中的糖果,饶有兴趣地盯着纳尔逊。 “你吃到了什么口味的?” “柠檬,教授。”纳尔逊闭着嘴巴支支吾吾地说道,生怕自己一开口,被酸味刺激而疯狂分泌的口水便会像决堤一样流下来,“教授,您呢?” “柠檬皮。” 两人相视一笑,这辆特殊的霍格沃兹特快上回荡着唯二两位乘客的欢快笑声。 可这笑声仅仅持续了一会儿便沉寂下来,邓布利多靠在窗边,脸颊紧紧地贴在冰凉的玻璃上,侧着头望向窗外,列车驶过一片白色的平原,尽管失去了色彩,但它仍与他儿时的回忆完美地重叠在了一起,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时,他的列车已经行驶在一片狭长的山谷之中,阡陌交通,屋舍俨然,全然一副世外桃源的样子。 “戈德里克山谷……” 邓布利多喃喃道,他侧过头,望向对面已经趴在桌上打盹的纳尔逊,拿起桌上的怪味豆包装纸向纳尔逊丢去,一条薄毯缓缓从半空中落下,盖在纳尔逊身上。 列车驶过一处处铁轨的铆接点,发出愈来愈快的“况且况且”声,邓布利多咀嚼着口中已经丧失本味的比比多味豆,仿佛它是什么人间珍宝一般,柠檬皮的酸甜味已被牙齿贪婪地吮吸殆尽,充斥在口腔中的只剩下苦涩。 过了好一会儿,当列车已经加速到看不清路旁的景物时,邓布利多轻叹一声,开口道:“你……” “教授,怎么了?” 纳尔逊从瞌睡中惊醒,直起腰板,背后的薄毯滑落到座位上。 他眨了眨眼睛,瞳孔中的黑色消失不见了,感受到身后的异物,纳尔逊转过身,从椅子上捡起一张糖纸,铺在桌上,“谢谢您。” “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邓布利多咽下口中的糖果,轻声问道,“这里和那边,是一样的吗?我是说,我可以在这里找到那边同样有的东西吗?” “是,也不是,教授,只有被外来者人为改变过的地形才会展现同样的面貌。”纳尔逊打了个哈欠,取出两瓶水,点点头,“我和汤姆测试过,在我塑造的城市中,每个闯入迷离幻境的巫师看到的景物都是同一的,但城市之外,我们看到的东西会有些区别,比如现在……” 他望向窗外,向着沿途的景色努努嘴,“您瞧,这座城市,呃,看起来好像是布拉格,反正我看起来是布拉格,所以您看到了什么?” “我?”邓布利多指了指自己,笑着摇摇头,“我看到外面有一座只靠魔法驱动,便能源源不断生产出羊毛袜的大工厂,你瞧,它的烟囱在冒热气哩!” “是吗?这可真是个商业天才才想得出的点子,”纳尔逊将其中一瓶水推到邓布利多面前,拧开另一瓶,一口气干了半瓶,抹了抹嘴,笑着说道,“不过教授,这可不是厄里斯墨镜。” “是吗?”邓布利多并没有正面回答纳尔逊的问题,“我一直梦想着有穿不完的袜子,这样我就可以穿一双丢一双,再也不用洗了。” “姨妈每年也会寄给我一堆新袜子,我一直把它们塞在行李箱里,已经攒了四十多双了。”纳尔逊耸耸肩,“您的梦想对别人而言可能是烦恼,姨妈似乎总觉得我不会洗袜子。” “在长辈的眼里,任何人都是永远长不大的小孩。”邓布利多表示理解,“说起来,你有去看过她吗?我是说……在那件事以后。” “我去过,”纳尔逊的表现比邓布利多想象中要豁达得多,他用食指敲击着手中瓶子的杯壁,“但是我没敢当面去找她,我怕自己再带给她什么灾难,尽管这种灾难似乎已经发生了。” “你是说假期里的那次绑架?” 邓布利多见纳尔逊握着瓶子、毫不吃力的样子,以为瓶中是什么冷饮,便把手伸向了自己面前的瓶子,但他的手马上被滚烫的杯壁烫得缩了回来,他望着纳尔逊通红的掌心,闭上了嘴巴。 “是的,教授。”纳尔逊松开瓶子,把手收了回去,说道,“不过他们也只能看着了,任何人都不可能伤到姨妈,说句不谦虚的话,即便是格林德沃,甚至您本人去,可能也无法在第一时间碰到她。” “那我就放心了。”邓布利多偷偷地给瓶子降温,抱歉地说道,“学校应该在学生的家人更多保护的。” “教授,霍格沃兹只有十几位教授。” “是啊,总有做不完的事情。”邓布利多深以为然,紧接着突然说道,“我刚刚看到的其实并不是什么羊毛袜工厂,而是圣母百花大教堂。” “那是哪?” “在佛罗伦萨,一座文艺复兴的大教堂,年轻的时候我曾经……曾经和格林德沃一起去那里寻找过死亡圣器的踪迹,”邓布利多在回忆中挣扎着,“我们听说了一个传说,它墙面的三色砖块代表了三件圣器。” “您找到了吗?” “当然,没找到,”邓布利多被纳尔逊的问题给逗乐了,车厢内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他望向纳尔逊泛着银光的大衣,玩笑似地说道,“如果我找到了,现在应该是我开着火车带你在这里跑,不过我们也有了一个重大的发现,今天更是被我证实了。” “什么?” “死亡圣器的拥有者可能根本没去过佛罗伦萨。” “……”“?”“……” 就在纳尔逊思索这句话该怎么接时,列车忽然放慢了速度,车厢里也突然暗了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 纳尔逊向窗外望去,此刻列车刚刚冲出了绵延的群山,驶入了浓厚的迷雾之中,在行驶方向的前方,一根望不到顶的粗大黑色石柱伫立在一片开阔平原的尽头,若隐若现。 它的表面并不光滑,甚至布满了时间的刻痕,但它太粗、太大了,就像是撑起了迷离幻境的天空与地面一般,这庞大的体型令它看起来甚至比最光滑的东西还要光滑。 迷离幻境中是没有光源的,或者说到处都是光源,但列车却被石柱囊括进了它的阴影之中,或许这仅仅是因为进入这件巨物范围内的东西都需要感受它的阴影。 “教授,您怕吹风吗?” “不怕,怎么了?” 下一秒,被掀开抛向后方的车厢顶棚便告诉了邓布利多纳尔逊想要做什么。 他的双眼瞬间被迎面扑来的疾风阖上了,黑暗中,他听到纳尔逊扳动剑柄,列车发出咆哮的声音,等到再睁开眼时,眼前的云雾竟然都被列车吹散了,在云雾散去后,他看到了生命中最震撼的一幕。 邓布利多曾经在威尔特郡的一处平原上见过类似的东西,那是几千年前人们观测天文所搭建的巨石阵,不过它们只有六米高,与眼前的庞然大物相比简直是蚂蚁与巨人的差别——两根黑色石柱耸立在天际,遥遥相望,一根同样材质的横梁随意搭在上面,一道如烟似雾的帷幔搭在横梁上,门后似乎是一处深不见底、看不到对岸的深渊,一座像是天然形成的桥从断崖处生出,通向深渊的尽头,邓布利多只觉得本能的恐惧涌上心底,几乎要吞噬他,他瞪大眼睛,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看到了?” “当然看到了,教授。” 纳尔逊的目光投向与列车平行的黑色锁链,它指向的方向正是那一扇“门”! “所以,你看到的和我一样,对吗?” 纳尔逊品味着邓布利多这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渐渐地,凝重之色攀上了他的眼睛,他像邓布利多一样,抽出魔杖,站在车头。 周围的行人还是和城市中一样多,他们面无表情,坚定不移地向着眼前的拱门走去。 身后的车厢在飞驰中解体,零件排着队向车头飞来,渐渐地,两人所在的车厢迅速拔高,在变形术的引导下,列车车头的大灯迸发出惊人的亮度,亚历山大的骨架、臂膀在悬浮在两人脚下的熔炉周围缓缓成型。 “咚!” 这是大地震裂的声音,是一个浑身喷涌着蒸汽的巨人奔向未知的第一步。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八章 独行 “咚!咚!咚!” 亚历山大的庞大身躯在奔跑中逐渐成型,有力的双臂自由地摆动着,如同一个忘我的运动员奔向终点。 站在亚历山大头顶的邓布利多只觉得自己仿佛在胶水中游泳,随着他们与“门”的距离越来越近,他感受到空气变得愈发黏稠,魔法竟无法解决这种不适,在他抽出魔杖后,越来越大的压迫感反倒从四面八方向着自己挤压过来。 在亚历山大的脚边,数不清的行人依旧坚定的走向前方,他们身上的色彩已经在漫长的旅途中剥落殆尽,只剩下虚无到连边缘都分辨不清的人影,这些洗尽铅华的灵魂丢掉了自己漫长或短暂的一生中所有宝贵或不幸的经历,一往无前地向着下一站的入口走去。 “你相信有来生吗?纳尔逊。” 邓布利多的双眼紧紧盯着“门”,艰难地开口说道。 “我不知道,或许有吧。” 纳尔逊皱着眉头,目视前方,在远方靠近“门”的平原上,一具破败黑色躯体正拖着一根黑色的锁链艰难前行着,他拍了拍脚下的铁板,亚历山大骤然加快了速度,他的关节处喷出幽蓝色的厉火,向着黑色的怪物快速冲去。 “我记得它明明碎裂了,连渣子都没有剩下。” “什么?”邓布利多周围的压力更大了,这片独属于亡者的国度似乎在拒绝他,他的表情因痛苦而变得扭曲,但为了不浪费时间,他强忍着说道,“你是说那个默默然吗?死去的亡魂出现在这里应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奇怪,它为什么有颜色?难道它还有意识?”纳尔逊的目光锁定着被绷得笔直的黑色锁链,心中满是懊悔,“如果能斩草除根……” 他摇摇头,目光愈发坚定,将一只手搭在拉杆上,作势就要往下拉动,但余光扫到的已经跪倒在地的邓布利多却使他收了手,微微下按,紧接着用力上提,亚历山大的动作止住了,它的双腿深深地插进纯白的地面,在惯性的推动下,硬生生向前犁了几百步的距离,它的上半身也向前倾倒,邓布利多因站立不稳而摔倒在地,眼看着就要跌落下去。 亚历山大胸口的熔炉猛地喷出一条粗壮的火柱,汹涌地冲向地面,在剧烈的抖动中,强烈的冲击力使它停下了倾倒的势头,邓布利多也被纳尔逊一把拽了回去。 听到身后传来的巨响,残破的黑色怪物扭过头,它的骨骼已经被前方更加强烈的压力挤碎,像一滩黏液一样在地上爬动,几乎要被那不知何处来的伟力碾成齑粉,但看在看到亚历山大的瞬间,它还是扯动脸上扭曲的肌肉,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容。 “您怎么了?没事吧?” 纳尔逊扶着邓布利多平躺在地上,他看起来老了好几岁,脸色苍白,肌肉萎缩,浑身颤抖,骨骼发出吱吱呀呀的呻吟。 纳尔逊困惑地将手举在面前,他实在无法感同身受,甚至无法理解邓布利多究竟是怎么了。 “纳尔……逊,”邓布利多用尽全身力气举起右手,把它搭在纳尔逊的肩膀上,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说道,“看样子,我也……应该,应该找乔伊小姐弄一副金骨头。” 这句话几乎榨干了邓布利多胸中最后一口气,他剧烈的喘息着,但被挤压到最小的肺部已经无法容纳哪怕一丁点儿空气了,他的喉咙做着最后的挣扎,发出金属碰撞般干涩的摩擦声。 “抱歉……我似乎拖你后腿了。”说完这句话,邓布利多甚至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它……它在抗拒我。” “它?”纳尔逊抬起头,望向前方的“门”,与邓布利多所说的不同,他甚至感觉到门里有他渴望的东西,它一直在呼唤着自己。 他抬起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头顶的云雾消散了,一颗明晃晃的太阳高悬空中,在英国,只有夏至日的太阳可以这么大、这么亮,它正对着“门”,像一只眼睛般俯视着自己。 “教授,我让亚历山大送您回去。”眼看着邓布利多就要不行了,纳尔逊当即做出了决定。 “不……你需要……” 邓布利多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他的意识因窒息而变得模糊,即便是想他这样举世闻名的强大巫师,在此刻也是那么的弱小,他甚至连敌人的面容都没有看清,便无力地败北了,而纳尔逊甚至连是什么打到了他都不知道。 纳尔逊轻轻拍了拍脚下的铁板,将邓布利多的魔杖捆在他的手上,握住作为拉杆的剑柄,将它一插到底,转过身,毫不迟疑地奔向亚历山大头顶平台的边缘。 亚历山大胸口的激烈的鼓动起来,体内的杠杆发出一声凄切非常的呜咽,它目视着自己的造物主纵身从头顶跃下,身后的风衣下摆在下坠中如同翅膀般摆动,银色的光辉弥漫周身,三角形的魔纹一闪而过。 邓布利多艰难地睁开眼睛,眼中满是懊恼,他抬起手臂,又无力地垂了下去。 纳尔逊感受着这不同于人间的失重感,在空中调整身体,头朝下加速俯冲,他的速度越来越快,捅破了浓重的雾气,即将坠地时,他的身影迅速缩小,紧接着,一头扎进了柔软的白色地面中。 亚历山大的独眼闪烁着,它抬起手,捂住头顶的邓布利多,转过身向来时的方向狂奔而去。 几秒钟后,一只白猫冲破前方的地面,像一道银色的闪电一般冲向庞大怪物的背影,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它仿佛一只矫健的猎豹,甚至在悬浮的云朵上借力,速度越来越快,而在高压之下的怪物则寸步难行,两人只见的距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短。 “门”依旧伫立的远处,它对面前发生的一切漠不关心,你追我赶,生离死别,没有任何东西能打动存在了不知多少年的它。 怪物艰难地在地上爬行着,这或许根本不能算是爬行,它的身躯每时每刻都在被难以想象的强大压力碾成一滩不成形状的魔力,而黑色的魔力仍在努力地向前蠕动着,每前进一寸,它身后那些逸散的魔力就会把最前端当作本体前来补充,但还未成型时就被再次击溃,如此往复,身下的迷失雾贪婪地吸取着它情绪浓烈的魔力,它的身体也越来越小,以至于在纳尔逊的眼中成为了一个小小的黑点,即便如此,它还是在挣扎着向门里爬。 变成猫的纳尔逊爆发出比火车还快的速度,他从形形色色的行人中穿过,根本顾不得欣赏面前的风景,他更不会去关注那些同路人,也不会发现还有人站在原地踌躇,还有人捧着胸口最后一丝颜色。 他的眼中只剩下了塞勒姆,在头顶太阳的炙烤下,他不顾一切地向前奔去,时间与距离变得模糊,他也感受到了那足以压垮邓布利多的压力,但这股压力只令他感到不适,完全没有丧失行动的能力。 纳尔逊却看不到,他的身上闪烁着刺目的银辉,这片世界在抗拒生死,而隐形衣却帮他骗过了死亡,这正是这件衣服相比其他隐形衣的奇妙之处。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纳尔逊终于追上了拖拽着绳子的塞勒姆,与它的距离已经不足百米,在重压的重塑下,它竟然恢复了一些人形,但那巨大的身躯与磅礴的魔力都被贪婪的迷失雾吮吸一空,除了颜色外,它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身材普通、身高普通、衣品普通的中年女性。 她的面前就是那道帷幔,眼看着就要爬过去。 纳尔逊使出全力,纵身一跃,冲到了塞勒姆的身边。 他无力地躺在地上,手边就是那座黑色的“门”,当他真正来到它的脚下,才明白自己在远处看到的景象根本无法体现它的宏伟,那粗大石柱的弧面在他看来,完全就是一条笔直的直线,石柱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只扫了一眼,纳尔逊的思想便只剩下一片空白,门内的一切都不可视,但他却感受到了一种超乎本能的吸引。 但现在可不是休息或探索的时候,再爬两步,塞勒姆就要触碰到“门”了。 它将比手臂粗许多的铁索缠在身上,手脚并用,如同野兽般在地上爬行,与此同时,它身上的黑色仍在一点点儿的剥落,可最后的色彩实在是太坚定了,连迷失雾也无法洗涤干净,纳尔逊放慢脚步,悄无声息地向它走去,它身上已经有部分地方发白,远远看去,如同一张用炭笔画成的素描。 塞勒姆抬起骨骼破碎的右手,向前用力一扒,五指狠狠扣入地面,就在它准备再次抬起左手时,却发现自己的手动不了了。 她吃力地抬起头,看到一只银色的白猫踩住了自己的手。 “你来了……” 纳尔逊神色复杂地望着眼前犹如一张粗犷速写的女人,那双没有高光的黑眼睛中没有一丁点儿复杂的情绪,只剩下单纯的恨意,他明白这恨并非针对自己,而是对所有巫师,尽管这恨毫无来由,甚至根源只是欺骗,但它无比纯粹,纯粹到令人畏惧,这个女人的一声仿佛都奉献给了恨——纳尔逊似乎明白迷失雾无法剥夺塞勒姆色彩的原因了。 “我来了。”纳尔逊说道,尽管这个对手的计划和登场就像一场闹剧,尽管她伤害了自己的朋友同学,但这确实的纳尔逊见过最存粹的对手之一,他望着塞勒姆逐渐灰败的眼睛,轻声说道,“你失败了。” “即便是死了,我也报不了仇么?”塞勒姆的语气变得平静。 “或许是的,”纳尔逊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同情,“我翻了一些史书,你想知道第二塞勒姆的故事吗?” 塞勒姆没有说话,她想要动动手指,却发现自己的左手被纳尔逊踩住,动弹不得。 “第二塞勒姆的创始人并非麻瓜的救世主,而是一群权力斗争失败的野心家。” “够了,我不想听。” 塞勒姆冷冰冰地说道,她的左臂用力,硬生生地扯下了自己被纳尔逊踩住的胳膊,继续向前爬。 “看样子你似乎知道。”纳尔逊的猫爪松开了断手,它的五指蠕动,绕过纳尔逊向塞勒姆爬去,“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要对无关的人下手呢?”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是空虚吗?当你打小就只知道‘恨’时,你就难以理解爱了,不是么?” 白猫被白光覆盖,缓缓变大长高,当光芒熄灭,手握魔杖的纳尔逊直起腰来,他轻轻挥舞魔杖,几枚白色的楔子从地下冒出,插进了塞勒姆的四肢中,将她钉在地上,“但是拒绝真相的灵魂才是更加空虚的,与其用一代代的生命与信仰去填补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去南极研究企鹅才是更有意义的事情,不适么?” 色彩顺着塞勒姆关节处的伤口迅速流失,她连扯断自己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了。 纳尔逊伸出手,扯住她的头发,将她的头提起来,四目相对,两双漆黑的眼睛都像深渊一般撕扯着对方的灵魂。 “呸!”塞勒姆啐了纳尔逊一口,但飞沫一点力道都没有,反倒在她嘴边留下一道恶心的口水,“高高在上的巫师,你只是看不起人类。” “你说错了,我只是看不起你。” 忽然,纳尔逊看到缠绕在塞勒姆身上的铁索猛地勒紧了,绵绵不断的力道从她的身后传来,他用力地拽着塞勒姆的头发,将掩藏在心底的愤恨和暴虐被发泄在了她的身上,继续说道,“我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活在自己的正义中自我感动的人,真是恶心!” “你和我又有什么区别呢?迁怒而已,你有一双和我一样的眼睛,”塞勒姆干涩地笑着,“怎么了?难道你有重要的东西被迁怒毁灭了?哈哈,我明白了……” “是吗?”纳尔逊松开手,塞勒姆软绵绵地趴在了地上,她的色彩几乎流逝干净,已经是个废人了,“黑色有两种,没有光的地方是黑色,但在画纸上,黑色是所有颜色混合而成的。” 帷幔轻轻晃动着,没有一点儿特别的反应,不断有失去一切的行人跨越进去,对它而言,停在脚下的两人和芸芸众生并没有什么区别。 正文 第三百一十九章 飞跃死亡 黑色。 世界被染成了漆黑的颜色,至少在纳尔逊能够看到的地方,所有的东西都变成了黑色,懊恼、气愤、无力、憎恨……塞勒姆已经放弃了带着霍格沃兹的学生去死的计划,她知道,如果自己还这样做,眼前这个自以为是的讨厌巫师一定会阻止自己,她改变了主意,像气球一样迅速膨胀起来,临死一搏,哪怕要在门前兑掉自己的灵魂,她也愿意拉着这个在她生命最后一刻也不忘羞辱自己的巫师。 “天经地义,如果不消灭巫师,巫师就会消灭我们。” 她全身的魔力涌向双眼,不成人形的嘴巴中挤出属于另外七人的恸哭,她的色彩猛地收缩,凝成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光点,纳尔逊只来得及撩起衣服挡住脸颊,下一秒就被黑色吞没了。 人为塑造的情绪往往没有自然的真挚,但痛苦例外,而这场毫无技巧、只剩下感情的爆炸中也只有痛苦,黑色吞没了一切,甚至吞没了本触碰不到的行人。 耸望川原,极目清野。 下一刻。 白色。 在纯白的世界中,是否能感受到白色呢?即便是人类所能想象到最刺眼的光芒也无法照亮一片比明亮更明亮的世界,当纳尔逊的再次出现时,他正跪在地上,双手紧握一柄金色的长枪,枪尖深深地插进身下女人的头颅,她的双眼瞪到不能再大,手伸得不能再远,但离那扇苦苦渴求的“门”仍有着宛若天堑的一指距离。 在这场没有观众的死斗中,哪怕塞勒姆的反扑在疯狂,人们也只会知道,活下来的是她的对手。 塞勒姆的身体从头颅开始破碎了,她的眼睛变得灰败,那些属于她的色彩像沙子一样被风吹散了,飘荡在空中,透过一个又一个行人的身体,飘向属于它们的终点。 可这里并没有风,有的只是持枪的人那嘶吼般的呼吸声,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淡金色的头发耷拉下来,盖住了他的眼睛和所有的感情。 被清空的平原只用了一瞬间就被再次添满,世界什么都缺,唯独不缺少奔向死亡的人。 “结束了,都结束了。” 等纳尔逊从恍惚中挣脱出来时,眼前只剩下濛濛飘拂的雾气,他的长枪如同拐杖般插在空荡荡的地面上,身后不远处是一条已经被白色的地面腐蚀到支离破碎的锁链,那些一开一合的吸盘犹如溺水的鱼儿般垂死挣扎着,却不可避免它们被脚下伸出的苍白手掌拖进地狱的命运。 他抬起头,望向“门”,帷幔摇荡着向他抚来,几乎要吻上他的脸颊。 纳尔逊的耳边变得无比嘈杂,那些路过的旅人在努力地留下自己最后的声音,他们有些只顾着奔赴终点,有些走走停停,甚至来得及对跪在门口的人脱帽致意。 纳尔逊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或许他们根本没有说话,他听到的只是在一片绝对寂静的世界中因孤独而诞生的杂音。 “我们……你们……不……这里……” 他撑着长枪,全身的重量也无法让这杆坚硬的武器弯折分毫,他的双脚软绵绵地使不上力气,老魔杖跌落在一旁,身上的银光明灭可见,如同短路般不断闪烁着。 纳尔逊脚下一软,向前倒去,“噗通”一声砸落地面,他的头顶距离门扉的距离无限接近,纳尔逊的心头猛然升起一丝渴望,他想要爬到门里去。 但他脱力的身体已经无法支持他挪动半分了,裸露在外的手掌紧贴地面,感受到了撕裂的痛苦,余光扫到不远处的老魔杖,纳尔逊凭着意志抬起右手,向前一旁猛地一扑,按在了那根漆黑的魔杖上。 银色的光芒疯狂闪烁,再一次变得圆润起来,纳尔逊趴在地上,半天没动,帷幔缓缓摇摆着,一次次靠近他,像一位风情万种的妖怪,勾动着每一位过路人的心弦。 由于纳尔逊趴在门口,身后的行人不得不选择绕行,但这并不能影响什么,这扇门太大了,博大到可以拥抱每一位奔向死亡的人。 纳尔逊的体力恢复了,他没有想到塞勒姆的恨意竟如此强烈,现在看来,她恨的根本不是巫师,而是自己在谎言中层层垒加的可悲命运,但经过了一番鏖战,最后还是他赢了,像神话故事中一样,光明的神明结果了黑暗的敌人。 但纳尔逊却觉得无比空虚,在做完能做的一切后,他才开始思考自己来到这里的意义。 用胳膊肘撑着地面直起身来,纳尔逊感觉到面前飘忽的帷幔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自己,他抬起头,一道熟悉的背影消失在帷幔的角落,被未知吞没。 纳尔逊瞪大眼睛,等到帷幔再次扬起,他再次看到了那道身影。 他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顾不上去捡身后的长枪,焦急冲向门内。 “你真的要这样做吗?” 刺痛感从手指传来,纳尔逊吃痛闭上眼睛,在黑暗中,他看到了一个举起相机的男人,“我一定要把这一刻拍下来,我的小纳尔还从来没有这么迷茫过。” “约纳斯。” “回去吧,我等你。” 纳尔逊的动作顿了顿,再睁开眼时,约纳斯已经在他的眼前消失了,但前进的势头不减,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裤脚被长枪上的倒刺勾中,姨妈寄来的裤子质量太好了,纳尔逊用力过猛,竟被一下子拽了回去,后脑勺狠狠地撞在枪杆上,被锋利的齿轮开了瓢,剧痛和亲人的面容让他的眼睛恢复清明,黑色与蓝色在两只眸子间游走着。 纳尔逊扶着枪杆,没有在意血流如注的后脑勺,心中满是后怕,盯着帷幔后若隐若现的身影,它似乎只是一团恰好搅在一起的雾…… “是你吗?”似乎是怕惊扰到别人,纳尔逊压低声音,冲着帷幔轻声说道,“我看到你了。” “沙……沙……” 帷幔轻轻拂动着,似乎在嘲笑他竟然对着自己说话。 “你是谁?如果你真的是你,那么我是谁?” 帷幔并没有回答他,只是继续晃动着,等到它再次扬起时,纳尔逊看到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你还在吗?” 纳尔逊失望地问道,令他惊喜的是,这次的问题竟然有了回应。 “你还在吗?” 他的声音原模原样地被送了回来,“门”甚至连他的声音都拒绝了。 纳尔逊就像个卡碟的机器人一般,站在帷幔前不断伸手,又不停地缩回手,恐惧和渴望在脑海中交织,更令他感到恐惧的是,他连自己害怕或者渴望的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 “门后到底有什么?”一个人在害怕的时候总会把内心的独白念出来,“是死亡吗?死亡之后又是什么?灵魂的分子进入自然界的循环吗?” 踏向死亡的行人在进入的瞬间就消失了,与纳尔逊的聒噪相比,“门”的背后是绝对的寂静,寂静到连他的心跳都无比清晰。 “真是傻小子,它……死亡在诱惑你呢!”突然出现的声音让纳尔逊彻底清醒,他转过头,发现海尔波竟站在自己身后,他装作随意地耸耸肩,说道,“可惜了,本以为能靠这些学生复活来着。” “是你做的?” 纳尔逊将对“门”的好奇搁在一边,举起魔杖,转过身,警惕地盯着海尔波,一边迈着剪刀腿往侧面走,生怕海尔波想不开要一换一,一脚把自己揣进门里。 “怎么可能,”海尔波嗤笑道,此刻的他恢复了那副青年模样,五官细长的面孔透出一股莫名的邪气,一双黑眼睛像冈特家族的人一样莫名其妙偏向两边,“我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可能任由家畜来屠杀神明。” “你觉得巫师是神?还是你觉得自己是神?是神修建了它吗?”纳尔逊一边挪动位置,一边问道,“你不好好偷你的魔法石,来这里干什么?” “我第一次来这里,还是跟着您来的,我无所不能的主人!”海尔波只瞟了一眼帷幔,便害怕地低下头,转而盯着纳尔逊身上的装束,举起双手抱在脑后,“放宽心,我可不敢动你,你身上的死亡味道,比我见过最死的死人还要浓烈。” “我准备放弃了。”不等纳尔逊说话,海尔波继续说道,“我发现和你对着干没好果子吃,你就像那个讨厌的女祭司一样,每次都能坏我的好事。” 他的右眼瞪着纳尔逊身后的帷幔,左眼却害怕地避开。 “你会放弃?”纳尔逊嗤笑道。 “不,我觉得作为一个合格的黑巫师,我能做的就是识时务,尤其是在看到它以后……您知道吗?我伟大的主人,想我这样畏惧死亡的人,在它的面前卑微得就像尘土,”海尔波的语气时而谦卑,时而平和,时而自大,就像一个戏剧演员一般,在感慨半天后,他最终说出一句令纳尔逊猝不及防的话,“我准备熬死你。” “你在说什么?” “我的主人,您可不像那种会选择苟活的人,当您对漫长的岁月和对您来说有限的世界感到烦腻时,您总会离开的,不是么?”海尔波笑着说道,“我会像马一样拉着车,送您来到这里,在您百年之后,继续我的事情,我会怀念您的。” “你不担心我一劳永逸吗?” “我不担心,您的眼里总不至于连一个一生只有一个追求的人都容不下吧?” 帷幔“沙沙”摆动着,仿佛在嘲笑他们。 “我的主人,您不妨进去看看?您这身行头,或许连死亡都捉不住您。”海尔波缓步向纳尔逊走来,左眼盯着纳尔逊,右眼有些恶心地疯狂转动着,认真的建议道,“不不不……万一您进去了还能出来,那可能就真的可以把我一劳永逸了。” “你愿意帮我进去看看吗?”纳尔逊面色不善地问道,“对了,我有些好奇。” “我——” 海尔波话还没说完,便只觉得一股强烈的吸引力从身前传来,尽管周围风平浪静,但他却能感受到凌冽的罡风在不断撕扯自己的身体,他惊愕地瞪大眼睛,面前却是纳尔逊嘲弄的笑容。 “我听说真正专业的黑巫师在附身的时候都会选择后脑勺,海尔波,你的两只眼睛似乎有不同的想法呢。” “你!” 海尔波只来得及说出一句话,惨绿色的灵魂碎片便被粗暴地从身体上撕扯了下来,在色彩剥离后,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女人的面孔,塞勒姆透明的身体上点缀着两颗宝石般漆黑的眼眸,她的目光越过眼前神色复杂的纳尔逊,没有做出什么特殊的举动,只是坚定地走向前方。 几秒钟后,她毫不留恋地进入了门内,透明的身体消失不见,只有两颗浑圆的漆黑宝石落在地上,“咕噜噜”地滚向相反的方向。 绿色的海尔波像面饼一般被压扁在地上,纳尔逊举起魔杖,在他的哀嚎声中推了他一把,他扭曲的灵魂再也发不出声音,顷刻间就被卷入了门内。 黑色的石柱泛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绿色,但它很快混进了黑色之中,也被染成了黑色,再也分辨不出。 纳尔逊总算明白为什么那么多死去的人来到这里留下他们的情感和记忆,但迷离幻境始终是白色——黑色是由所有颜色混合而成的,他现在一点儿也不好奇门后有什么,既然人总会死,为什么要好奇死后的事情呢? “我有些好奇,如果魂器持有者的本体死了,他的灵魂也会死吗?” 纳尔收好魔杖,拎起长枪,毫不留恋地远离这里,与先行的塞勒姆背道而驰,他说出了那句还没来得及问出口的疑虑,但海尔波可能永远无法回答他了。 “听说残破的灵魂会被死亡抗拒,所以……不客气。” 走入迷雾。 一只白猫在铁轨旁奔跑,穿行在行色匆匆的旅人脚边,沿途有白色的花盛开。 漆黑的石柱伫立在他的身后,帷幔轻轻拂动,和他来时并没有什么分别。 正文 第三百二十章 猜火车 不知过了多久,纳尔逊在不知疲惫的奔跑中忘记了时间,石柱在他的身后越落越小,渐渐地被迷雾遮挡,如同一位离家的绅士掩上门扉,他甚至听到了一身门轴转动的声响,再回过头时,背后只剩下一马平川的原野,远处若隐若现的洁白高楼,还有那海啸一般自由奔放的迷雾。 身上的银辉渐渐暗淡下来,纳尔逊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注意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行人已经不见了行踪,偌大的旷野上只剩下他一人,白猫从地上跃起,再度成为少年郎的模样。 他沿着枕木漫步,漫不经心地挥舞着手中的长剑,随着一圈圈的转动,剑身渐渐发黑,最终成为了一根笔直的黑色手杖,纳尔逊的胳膊自由地摆动,手杖随之敲击着脚边的枕木,他的速度时快时慢,清脆的敲击声奏起一首轻快的歌曲。 终于,一抹红色出现在纳尔逊的眼前,他拎起手杖,快步地向停在铁轨上的火车走去,铁道两侧的景物有些熟悉,一座风情别致的城市,布拉格。 车厢的门开着,他登上楼梯,轻轻拍了拍扶手,整列火车抖了抖,亚历山大在冲他打招呼。 “教授,”纳尔逊喊道,“事情解决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拐了个弯,纳尔逊看到之前的隔间门还开着,他站在门边,前倾身体,疑惑地向里面望去。 隔间是空的。 桌面上摆着两个直勾勾相对的杯子,纳尔逊探出手,摸了摸邓布利多水杯的杯沿,入手冰凉,看样子他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亚历山大,他去哪儿了?” 纳尔逊抬起头,冲着天花板问道。 很快,一只银色的小手从头顶的灯罩中伸了出来,指了指不远处的城市。 “不知道在他的眼里,那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纳尔逊想起先前火车经过时邓布利多的异状,看来是去凭吊过去了,他坐在椅子上,在自己的杯子中添满了水,闭目小憩起来。 …… “抱歉,我耽误时间了。” 纳尔逊睁开眼,刚好看到邓布利多自责的道歉。 “没关系,教授,反正同学们已经安全了,”他拍了拍桌子,两个杯子中注满了热可可。 “抱歉,我没有帮上你什么忙,”邓布利多庆幸地说道,“那里的压迫感实在是太强了,还好有你,不然我都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 “教授,您忘了吗?我以前还说过呢,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纳尔逊眨了眨眼睛。 “这句话太美好了,可是对有能力的人太不公平了。”邓布利多神色复杂地望着纳尔逊有些狼狈的模样,说道,“” “能有什么办法呢?”纳尔逊耸耸肩,“都到这儿了,只有我能动弹,还能怎么办呢?我总不能转身就走吧,汤姆的妹妹还在那堆人里面呢,更何况只是有惊无险,我甚至可能还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邓布利多的神色缓和了,纳尔逊把手杖插进墙里,拉动这根与来时大不相同的拉杆,汽笛声再次响起,火车缓缓启程。 “如果我死了,我想座这列火车去。”邓布利多靠在椅背上,看着纳尔逊从口袋里像郊游一般掏出一袋糖果,突然说道。 “这列火车吗?”纳尔逊问道,手上的动作也没停,拆开比比多味豆的封口推到邓布利多面前,说道,“如果您死得比我早,我会帮您开车的。” “谢谢,我记住你的承诺了,”邓布利多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热可可,还咂巴咂巴嘴,仿佛他喝的是浓烈的威士忌一般,“我已经步入中年,可你还年轻,真好奇你们的世界会是什么样的。” 他抚摸着座椅的扶手,惹得亚历山大不适地抖动起来。 “那可不一定,教授,”纳尔逊半开玩笑地说道,“要我说,您起码能活到千禧年,到时候我们谁先看到门后的景色还不一定呢!” 邓布利多苦笑着摇摇头,只当纳尔逊讲了个笑话。 过了一会儿,等到杯中的可可快要见底时,他开口问道,“纳尔,你到那儿了吗?” 他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脸上满是憧憬与向往,捏起一枚比比多味豆,丢到嘴里,细细咀嚼着,“不,你一定到了那儿。” “嗯哼。” “门里有什么?” “羊毛袜,教授,”纳尔逊捧着杯子,笑着说道,“门里有一座山,一座用厚厚的暖和的鲜艳的羊毛袜堆成的山。” “哈?” 邓布利多坐直身子,接着哈哈大笑起来,糖豆呛到了他的喉咙,他剧烈地咳嗽着,脸憋得通红,即使难以呼吸了,他也没有停下笑声。 “安咳消。” 纳尔逊用魔杖指了指他,邓布利多的脸色终于恢复了平静,可他依旧放声大笑,仿佛听到了一生中最有趣的笑话,“纳尔,这就是真理,任何人都需要一双在雪地里暖和自己的羊毛袜!” “再正确不过了。”纳尔逊为两人续满了饮料,赞同道。 之后的旅途中,邓布利多再也没有表达过对“门”的好奇,他甚至和纳尔逊玩起了高布石,可惜在玩游戏这方面,纳尔逊的天赋似乎和他魔药的天赋一样别具一格。 即便有了打发时间的消遣,对于归心似箭的两人来说,时间还是过得那么漫长,尤其是当他们有充足的空闲去欣赏铁道两旁的风景,却因为眼中的景物完全相同而无法交流时。 他们醒了又困,睡了又醒,时间明明不久,却仿佛真的在乘坐一列蒸汽机车横跨亚欧大陆。 火车驶入站台,当两人走下火车时,已经站在了城堡外的草坪上,纳尔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叹道,“还是这里的空气好些,有黑湖,湿润很多。” “当然,你属于这里。”邓布利多拍了拍纳尔逊的肩膀,“要去看看你拯救的同学们吗?” 寝室中,趴在枕头上打盹的问号猛地惊醒,它的耳朵动了动,弓起背,纵身一跃,在汤姆的乱成一团的被子上轻轻一踏,跳到了窗台上,它有些迷惑,难道自己的宠物不应该出现在消失的地方吗? 望着脚下走向城堡的两人,问号无奈地摇了摇头,再想找到这样一个能够在留面子的前提下收拾纳尔逊的机会就难咯。 “要教训教训他吗?”一个留着滑稽胡子的乳白色小个子幽灵拎着药箱,从窗台边幽幽地冒了出来,隔着玻璃和问号四目相对,问号被吓了一跳,差点滚到窗台下的花盆里,它瞪了皮皮鬼一眼,听他继续说道,“相信我,我在霍格沃兹生活了很多年,这种朝三暮四的男人,如果你不让他痛,他是不会长记性的。” 问号不屑地拍了拍玻璃,锋利的爪子指着皮皮鬼的脑壳。 “不,我已经把他研究明白了,他必不可能把我的头拧下来,”皮皮鬼自信地挺起胸膛,掏出一个乳白色的小本子,指着上面涂鸦般的图纸说道,“只要能把他引到——” 问号再次拍了拍玻璃,打断了皮皮鬼美好的幻想,它抬起一只爪子指了指皮皮鬼身后,皮皮鬼僵硬地把头转了一百八十度,正好和楼下指着他的纳尔逊四目相对。 “教授,那个是皮皮鬼吗?他拎的是什么?工具箱吗?看起来好像要对我寝室干坏事?” “看起来是的,”邓布利多点点头,“晚上回去一定要小心,最近已经有好几个学生在夜游的时候掉到走廊里的坑里,据我所知,你的朋友布莱克先生就被活活卡了一晚上,当然,我觉得这主要是因为他在厨房里吃了太多了。” 皮皮鬼赶忙钻进城堡的外墙中,在彻底躲起来前,他看到了纳尔逊的口型。 “差点没头的皮皮鬼。” “抱歉,纳尔逊大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皮皮鬼躲在墙里不住地道歉,尽管嘴上说得不能再硬气,可他真是打心眼里怕了纳尔逊这个可以把他从老家抓走的魔头,可惜他的碎碎念只有问号可以听到,“如果找血人巴罗求情他会不会帮我说合,他们好像都是斯莱特林的,不,我在想什么?我竟然想要主动去找爵爷!我一定是疯了!” 皮皮鬼的声音越来越远,问号怒其不争地拍了拍玻璃,这次它没有好好控制力道,寝室的窗户被拍出了一道蛛网般的裂纹,紧接着,碎玻璃噼里啪啦地向地面落去。 纳尔逊拽着邓布利多的胳膊后跳了一步,下一秒,几块锋利的玻璃碎片就插在了他刚刚战立的地方。 “你……”即使是邓布利多,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你”了半天,终于憋出来一句,“你和你的猫相处方式很独特嘛。” “呃,教授,”纳尔逊问道,“如果是宠物弄坏了学校的窗户,我需要赔偿吗?” “城堡年久失修了,”邓布利多耸耸肩,“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检修一下学校的设施了。” …… 当邓布利多出现在校医院门口的走廊时,所有精神紧绷的教授和医生们都长舒了一口气,他的主心骨回来了,即便邓布利多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那里,都能让他们的工作变得更加顺利。 “一切都好吗?”看着迎上来的麦格,邓布利多便焦急地问道。 “还算好,邓布利多教授。”麦格一板一眼地回答道,“那些之前昏迷不学生已经有一部分醒过来了,不过乔伊小姐晕倒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乔伊?”听到麦格的报告,邓布利多眉头舒展,又紧锁起来,沉吟片刻后说道,“让人把她送到我办公室好好休息吧,这里太吵了。” “您知道她是怎么回事吗?”麦格小声问道,“我听到他们在说……” “米勒娃,乔伊只是老毛病,她总是这样,当有病人的时候,她从来都不会让自己休息,”邓布利多知道麦格说的是什么,但并没有正面回答,“你忘了吗?乔伊小姐可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我明白了,教授。”麦格感叹道。 “米勒娃,”听到一切都好,邓布利多轻松地说道,“我说了很多次了,现在你可是教授,你难道也想让我叫你麦格教授吗?” “好吧,啊……阿不思。”向来伶牙俐齿的麦格此刻竟有点儿结巴。 “我的名字这么拗口吗?”邓布利多打趣道。 “确实,”麦格没好气地抬起眼皮,“您是外国人吗?” “哈哈哈,就是这样,”邓布利多抽出魔杖,拍了拍手,走廊突然变大了一些,在不断地膨胀中,这里变得和魁地奇球场一样大,病床整齐地排列在宽敞的走廊中,每张床旁边还有一张供医生休息的椅子,还有一些能解渴能充饥的水果,做完这一切后,他望向麦格,问道,“我要去看看学生们,请一定要让医生们好好休息,对了,还有什么情况吗?” “我想想……”麦格用手扶着下巴,思索片刻后说道,“倒是没什么大事,皮皮鬼在半小时以前丢了两筐曼德拉草在走廊里,看起来是刚从苗圃中拔出来的,他说那些昏迷的学生一看就是中了石化咒,用曼德拉草可以解毒。” “扑哧。”邓布利多的表情有些绷不住了。 “还有一件事,刚刚弗利维告诉我,城堡里进贼了。” “进贼了?”邓布利多挑了挑眉毛。 “他说斯莱特林的沙漏空了,里面的宝石被什么人偷走了。” “还有这种事???” “当然没有,我去看了看,好像是有谁把斯莱特林的分扣完了,”麦格有些无语,“我想找斯拉……霍拉斯问问,但是一直没找到他。” “扑哧!”邓布利多彻底绷不住了。 在走廊的另一端,纳尔逊站在克里斯蒂安的床边,和睁大眼睛的姑娘面面相觑,汤姆趴在她的床边,压在她的胳膊上,她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威廉姆斯?” 一声沙哑的呼唤从身后传来,纳尔逊转过头,克里斯蒂安赶忙闭上眼睛装死。 “康德?” “等……这些事情完了,我还有和你们决斗的机会吗?” “当然。”这是汤姆的声音。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一章 霍格沃兹有善打洞者 回答过路德维格的问题,汤姆直起腰杆,坐在克里斯蒂安的床边,静静地盯着她的脸。他摆摆手,示意纳尔逊也不要说话,并用漂浮咒捞来一把椅子摆在床边。 “我很期待。”路德维格嘟囔一句,便回到了被子里。 两人的安静地坐下,一动不动地盯着克里斯蒂安,像两尊雕像,又像两个变态。 克里斯蒂安只觉得自己比死了还难受,她僵硬地躺在床上,无比希望自己真正睡去,但她已经睡了太久了,此刻毫无困意。 望着克里斯蒂安不断抖动的眼皮,纳尔逊捂着嘴笑了起来,汤姆也被逗得露出了微笑,她在表情管理的同时无意识地憋起了气,现在脸已经红了。 “还躺在那儿干什么?”一位路过的医生风风火火地丢下一句,“醒了就去吃饭,别饿死了。” 听到这句话,克里斯蒂安如获大赦地长舒一口气,在被子里扭了扭,挣扎着抬起了眼皮,她的戏做足了全套,甚至还揉了揉看起来惺忪的睡眼,茫然地问道,“我这是在哪儿?” 只是她揉眼睛的时间太久了,久到让人一下子就能看出她是想要干脆揉出眼泪来,以此让自己困顿的模样看起来更加真实。 “在哪?” 汤姆用了一秒钟就收起了笑脸,他还捏了纳尔逊一把,两个人顿时像法官和他的书记员一样,面无表情,正襟危坐,审视着刚刚醒来的“犯人”。 “你差点把这儿拆了,却不知道这里是哪吗?” 纳尔逊的表情这下真的有些茫然了,发生了什么?他刚刚似乎听到一句类似于“是你把鬼子引到这儿来的?”的话。 “我没有!”听到汤姆的质询,克里斯蒂安也只用了一秒钟就清醒过来,大声抗议着。 纳尔逊四下打量一番,才发现克里斯蒂安的床位似乎有一些特殊,这截走廊里只有两张床,正是她和路德维格,几个傲罗一直站在不远处,他们中总会有两人的目光聚焦在克里斯蒂安的身上,但观测的角度却被刚坐下的纳尔逊挡住了。 “小点儿声,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做了多蠢的事情吗?”汤姆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道,“你非得逼着纳尔去那儿劫狱吗?” “等等,容我插句嘴,不应该是你去吗?”纳尔逊问道,“还有,我就离开了一会会儿,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她知道我是不会去的。”汤姆将胳膊抱在胸前,冷哼一声,“至于发生了什么,我想你应该可以在威森加摩的旁听席上听到,你带着那枚勋章一定可以进去……对了,到时候请务必带上我。” “?” 纳尔逊的头发晃了晃,“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可以先预演一遍你的呈堂证供,”汤姆歪了歪头,示意有人在纳尔逊身后,“纳尔熟读很多法条,不知道他是否愿意帮助你钻威森加摩的漏子。” “我说了!”克里斯蒂安老老实实地压低声音,可语气中的激动却无法压抑,她用力地甩起胳膊,却在拍在床单上的时候减轻力道,发出一声声沉闷的抗议,“我不知道!是塞克斯教授让我去的!” “我长话短说吧,”汤姆凑近纳尔逊的耳朵,小声说道,“就在今天凌晨,米勒娃在禁林巡视的时候,发现地上突然多了一个大坑,她有些好奇地跳了进去,没想到里面竟然是一条密道!你猜它通向哪儿?” “霍格莫德?”纳尔逊头顶的问号变成感叹号,小声问道,“是通向霍格莫德旁边小山丘山顶的那条密道吗?” “没想到吧,它竟然通向……嗯?你原来知道吗?哦,当然你是个先知。” 汤姆皱起眉头,但很快舒展,现在他对“纳尔逊总能知道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或者找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这件事已经有些习惯了,并且能够轻车熟路地将原因归结于“先知”这一身份上,总体而言,他越来越迷信了。 汤姆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尼克你知道吗?格兰芬多的幽灵,断了半截脖子的那个。” “我知道。”纳尔逊点点头,“克莉丝把他埋在那儿了?” “呃……纳尔,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把幽灵埋在什么地方的,”汤姆摇摇头,“他告诉了米勒娃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就在昨天下午,那档子事开始后不久,塞克斯教授背着一个登山包,跳进了密道,直到现在,她也没有出现。” “她跳反了?”纳尔逊的声音抬高了一些,汤姆马上按住了他翘起了的头发,成功地把音量调低,“不是,那个小平头不是已经原地爆炸了吗?她为什么要跑路呢?” “不知道了吧,我有很多关于这个人的黑料,等回去了你可以好好震撼一番,”汤姆卖弄似的说道,“但是现在,她的事发了,现在全世界……不,很多人都在找她,但她多精明啊,卡了个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时间跑路了。” “?” 弯曲的头发坚韧地从汤姆的指缝中蹦了出来,纳尔逊听得迷迷糊糊,还是难以理解。 “走私神奇动物罪行这么大的吗?”他思索片刻,说道,“等等,我被你带偏了,这事儿和克莉丝有什么关系呢?” “是啊,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克里斯蒂安插嘴。 汤姆瞪了她一眼,换在平常,她一定是要犟两句的,但似乎这次她也觉得理亏,悻悻地缩了缩脖子,裹紧了小被子,闭上眼睛开始装死。 “尼克告诉米勒娃,在昨天更早些的时候,他看到自己学院那个姓朱维尔的女生带着塞克斯教授去了那里,还在教授的帮助下成功凿开了最后一层土,最后拓宽并加固了内壁,”汤姆讥笑道,“没想到吧!我们的朱维尔小姐得到了兄长们总结的离校密道后还不满足,甚至想要自己挖一条,她真正做到了阿尔法德做梦都想干的事情!” “真的吗?克莉丝?”纳尔逊转向克里斯蒂安,认真地问道,“这件事性质很严重,你大概同时违反了十几条校规。” “校规和放跑了一个重要人物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那些麻瓜没顺着密道钻进来已经是万幸!”汤姆看起来真的是气坏了,本来已经不想搭理克里斯蒂安的他今天和她说的话可能已经超过了过去一年的总和,他气急败坏地说着风凉话,“这就是格兰芬多吗?现成的密道已经不能满足你们自由而野性的心了吗?” “汤姆,这么说一名淑女可不太好。”邓布利多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不过你说对了,我想每个格兰芬多应该都想在霍格沃兹挖点儿什么,只是朱维尔小姐的工程规模有些大罢了。” 听到声音的两人转过头,正欲站起身,就被邓布利多揽着肩膀按了下来,麦格跟在他的身后,指了指汤姆,像是在警告他小心点儿,当心哪天走在走廊里被人变成一只企鹅。 “教授,”汤姆破了功,叹了口气,说道,“我只是有些担心。” “我明白,不用担心,霍拉斯去找她了,如果找得到,那么一切都好说,”邓布利多拍了拍他的肩膀,床铺的对面突然出现两把椅子,他扭过头冲身后的傲罗说道,“先生们,可以给我们一点儿独处的时间吗?” 傲罗们相互看了看,在其中一位点过头后,他们离开了走廊,此时,邓布利多的目光望向了侧躺在斜对角的路德维格。 “我明白。” 路德维格把缠满绷带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颤颤巍巍地举起枕边的魔杖,所有人都没来得及阻止他,只见一道红色火光闪过,路德维格软软地瘫在了床上,即使这样,他还是紧握着自己的魔杖。 “……” “其实我的意思是,我可以把康德先生送到病房里。”邓布利多挠了挠头,自责地说道,“康德先生真是……” “他一直这么实诚,教授,”纳尔逊说道,“他有些过于耿直了,简直不像德姆斯特朗的学生。” “汤姆,你以后可不能这样给女孩子讲话,”麦格终于想到了说辞,教育道,“不然可能会单身一辈子呢。” “啊?”汤姆恍然,随口说道,“谁不是呢?” 可就是这样一句轻飘飘的话却差点破开了麦格的防御,她悲愤地跺了跺脚,想要拿出教授的威严给汤姆扣分,但她很快就悲伤地发现,斯莱特林已经没有分可以扣了。 “朱维尔小姐,”邓布利多带着麦格坐到两人对面,望着病床上已经坐起来的克里斯蒂安,温和地说道,“也许你愿意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们。” “教授,您刚刚说,如果找得到,那么一切都好说,”克里斯蒂安显然还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怯生生地问道,“但是如果找不到呢?” “如果找不到,那就只能接着找了,”邓布利多笑笑,“不用担心,在霍格沃兹,每一位学生都信任自己的老师,但谁能想到老师会出问题呢?这所学校已经建立太久了,从摇摇欲坠的玻璃到梅丽莎,她的离开或许对我们而言是一件好事。” “好事?” 汤姆有些迷惑,在举办一场魔法部深度参加的国际盛会时老师跑了难道还能称得上是一件好事吗?除非邓布利多指的是魔咒教授的编制空出来了。 “当然,汤姆,”邓布利多太息道,“这为我们敲响了警钟,很多以前被历史装点的问题就这样浮现在了我们的面前,所以不用担心,哪怕是魔法部那边,我们也不会受到太多苛责,毕竟哪个学生能想到上节课还在提问的老师第二天就跑了呢?不过我是真没想到她会从那边走,当时我就在霍格莫德迎击那些……麻瓜,也许我与她擦肩而过了也说不定,但我觉得梅丽莎或许也有自己的苦衷,你们应该也看到了,在默默然出现的时候,她也站出来迎敌了,哪怕离开也是等到局势稳定之后。” “魔法部那边……教授,出这么大的事情,魔法部可能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吗?” “可能会有一点儿吧。” “总要有人负责的,教授,”纳尔逊说道,“麻瓜袭击可是足以挑起轩然大波,魔法部自己可能会承担责任吗?而最有可能揽下责任的德姆斯特朗的带队人是格林德沃,我不觉得诺比·里奇敢触他的霉头,那么就只能是霍格沃兹或者布斯巴顿了是吗?布斯巴顿什么都没有做,而霍格沃兹刚好跑了一个老师。” “你错了,纳尔逊,”麦格忽然说道,“不是足以,是已经。” “抱歉,教授……”听到对话的克里斯蒂安低下头。 “你不用自责,孩子,”邓布利多眨眨眼睛,“可以告诉我这条密道是什么时候挖的吗?” 克里斯蒂安低下头,沉默片刻,问道,“教授,这件事很严重吗?” “一点儿都不严重。”邓布利多笑眯眯地说道。 “是从去年开始,我每天晚上都会背着铁锨去禁林。”思索再三后,克里斯蒂安梗着脖子说道,但她比起其他人还是太年轻了,情绪几乎都写在脸上。 “朱维尔小姐!”麦格严厉地说道,“你确定吗?密道的大半截可是有起码十年的痕迹。” “是的,教授!” 邓布利多望着她倔强的侧脸,笑着摇了摇头,“其实早些年的时候,那时候纳尔和汤姆还没有来霍格沃兹,我就看到有人背着工具往禁林里跑,我还以为他们是去偷偷砍树的,便跟了过去,结果发现他们竟然在挖土。” “是我挖的,教授。”克里斯蒂安硬邦邦地说道。 “好吧,朱维尔小姐,其实问你这个问题,主要是为了把它记录到校长笔记里时方便取名字,现在看来,它只能叫朱维尔密道了。” “邓……阿不思,要把它填起来吗?”麦格问道。 “教授,”纳尔逊忽然说道,“您也许可以把它封起来,这可是城堡外面的唯一一条密道,以后有没有用还说不定呢。” “好主意,”邓布利多点了点头,说道,“我会让人用石板把入口封起来的,这也算是霍格沃兹的学生们宝贵的财富了。” “所以,朱维尔小姐,我们假设这个密道确实是你挖的,”邓布利多转向克里斯蒂安,继续说道,“那么塞克斯教授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 “虽然不喜欢老鼠,但我更不想骑着扫帚在大洋上飞。” 塞克斯教授穿着一件时下流行的女式长风衣,从骑士公共汽车上跳了下来,在巷口眯起眼睛观望了一阵,发现中央有一群穿着黑袍的巫师聚在一起,她随即低下头,走进了人潮中。 身后传来一阵惊呼,似乎有什么人冲了进来。 塞克斯教授并没有着急,她的脚步反而放缓了,与此同时,她身上的衣服再三变化,最终变成了和那群人一样的黑色,而她的面孔也变成了乔昆达那样干练的模样。 “反对《保密法》!”塞克斯教授走进了人群中,随手抓过一块儿牌子,冲它的主人笑了笑,看了眼上面的文字,高高地把它举起来,大声喊道,“世界属于巫师!”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二章 塞克斯的救赎 “要我说,那些德国巫师就不可信,就和他们那儿的麻瓜一样疯狂,都是一群战争贩子!”塞克斯教授身边的男巫愤愤不平地说道,看起来这还是个关心时事的人,可惜从他这渴望表现的言谈中可以听出,他也只是一知半解,认识和嘴巴一样信马由缰,“如果这次麻瓜袭击霍格沃兹不是格林德沃的阴谋,那我以后就倒立走路。” “先生,”塞克斯教授用余光看到远处寻觅而来的斯拉格霍恩教授,为了融入队伍,她将牌子扛在肩头,转身去和那位男巫攀谈,“如果这件事真的是格林德沃的阴谋,那么您和他们一起这样游行,不正是遂了他的愿么?” “你在说什么?”被抢了牌子的男巫皱着眉头,说道,“但不得不说,格林德沃确实抓住了我们的痛点,我们凭什么和一些连魔法都不会的低等人分享这个世界?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阴谋,但抓住这个机会也只是……怎么说呢?与虎谋皮?” 他看起来颇为关心自己的社会与时事政治,可惜慢慢变得磕巴的话语暴露了他的短视,而这条人数众多的队伍中有太多人都抱着和他一样的认识,这也是这群“狂欢者”能够聚在一起的原因之一。 “如果格林德沃真的有什么阴谋,那这可不能说是与虎谋皮了,只能叫做饮鸩止渴,”塞克斯教授脸上笑眯眯的,却在心中嗤笑一声,连话都说不明白,你也配谋格林德沃的皮?她笑着摇摇头,“先生,据我所知,格林德沃是最憎恨麻瓜的,他哪怕和狼人合作,都不会去找麻瓜制定什么阴谋。” “或许吧……”男巫打着哈哈,他的注意力一开始并不在塞克斯教授这里,即使她抢走了自己的牌子,但随着她不停地唱着反调,他的表情也从狂热转为了深思,进而变得羞愤起来,小声呵斥道,“你就是格林德沃的人吧?这么帮他说话,你一定和昨天那几个制造水幕的家伙是一伙的!” 这种定性过后再扣帽子的手法之娴熟令塞克斯教授大开眼界,她举起了手中的牌子,挽了挽耳畔的头发,展颜一笑,“先生,怎么可能呢?您瞧,我们抱着一样的想法。” “你最好知道!”男巫见塞克斯教授服软,而乔昆达姣好的容貌也让他的心中升起了一丝亲近,他很快就原谅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教育道,“不要忘了你是谁!” “当然,反对《保密法》!” 塞克斯教授举着牌子又高喊了两句,继续说道,“听说魔法部和格林德沃达成了某种合作,他一定不会在这种时候拆自己的台,所以这次事件和纽蒙迦德似乎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哦?是这样吗?”男巫沉吟片刻,像是找到了什么宝藏一般,眼睛亮了起来,塞克斯教授见状,挤进了人群中,绕着人墙和靠近的斯拉格霍恩教授兜着圈子。 男巫终于缓过神来,他打量着四周,发现塞克斯教授已经不在原地,但他实在按捺不住迅速膨胀的分享欲,拉过身边的一位巫师,添油加醋地说道,“你知道吗?魔法部和格林德沃合作了!” “真的吗?”被新消息洗礼的巫师也吃了一惊,当男巫转到队伍的另一侧时,他也如法炮制,拉来一位同伴神秘兮兮地说道,“你知道吗?魔法部和格林德沃媾和了!” “你知道吗?格林德沃已经渗透到可以影响魔法部的决策,这就是为什么昨天这里播放那个画面时魔法部的人没有阻拦的原因。” “你知道吗?魔法部里有一半官员都是格林德沃的人!这是我在部里的朋友亲口给我说的!” “你知道吗?魔法部长诺比·里奇只是格林德沃的傀儡。” “你知道吗……” 塞克斯教授哼着歌,一边假装嘴里在嚼着什么东西,把自己妹妹的形象模仿得及其生动,时不时举起牌子喊两句在她看来愚蠢至极的口号,一边越过人群,观察着不远处挨个辨认行人搞得人群怨声载道的斯拉格霍恩教授。 “你找不到我的,霍拉斯。”她的嘴唇动了动,像是有个透明的泡泡被她吹破了,“反对《保密法》!” 随着游行队伍的壮大与移动,她也漫不经心地走在对角巷中,很快就要靠近翻倒巷的入口了,那里有一条专为走私商人准备的逃生途径,但是她完全没有靠近的意思,不光是因为有傲罗堵在入口处,更是因为她想借着这次机会,彻底斩断自己和那些投机分子的联系,虽然霍格沃兹的日子着实令人怀念,但再呆下去可能要面临牢狱之灾。 塞克斯家族是世界上历史最悠久的神奇动物饲养家族之一,几百年来,他们的蜷翼魔毒液出货量也占据了全世界货源的大头,这是一种用处繁多、产出极少、极度危险故而受到严密监管的毒药,但姐妹俩父亲的突然离世却让整个家族濒临毁灭,在这种时候,一位自称是父亲老友的男人——博金·博克找上了门,他承诺帮助塞克斯教授出售她们仅存的货源,但代价是,在货物到他们手中时,毒液将和塞克斯家族毫无关系。 塞克斯教授正是靠着这批毒药拉扯着襁褓中的妹妹度过了最艰难的几年,但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博金·博克是个实打实的商人,为了赚钱,他甚至连生命都可以当作筹码,而他长期供货的对象,正是远在美国的第二塞勒姆。 而这批毒药的用途,除了让第二塞勒姆控制一些在麻瓜中拥有能量的人,更被用来伤害更多的巫师——绑架小巫师,控制一些成年巫师,并借由他们的手渗透更多的人,并非每个巫师都时时刻刻怀有警惕心,第二塞勒姆的工作尽管展开得并不顺利,但确实是在缓步推进。 当塞克斯教授年龄渐长,甚至当上了霍格沃兹的教授,而自己的妹妹也临近毕业时,她终于知道了博金·博克这么多年都干了什么好事,她对这位父亲“老友”的信任换来的却是几年前无休止的胁迫与压榨,他撕开下的亲切长辈面具,用她帮助麻瓜伤害巫师的黑历史来逼迫她做更多的错事。 而智慧的梅丽莎·塞克斯在这件事关系到自己的妹妹时罕见地犯蠢了,她选择了媾和,谋求一个脱身的机会。 而为了替姐姐分忧的乔昆达曾经想过远走高飞,但尝试了几次后都被眼线众多的投机者们“送”了回来,她甚至骑着飞天扫帚到了美国,虽然因刚好落到圣徒集会的场地中央而被遣返,但她也成了第一个骑扫帚横跨大洋的女巫。 那段时间的塞克斯教授甚至觉得霍格沃兹的每个人都是博金·博克找来监视她的,她不明白一种原料为什么会让他上那么大的心,但她已经打断放弃了,等到妹妹毕业了,一辈子这么过去就算了,但乔昆达并没有让她省太久的心,在几年前,一次投机者们来取货的晚上,总是听姐姐念叨“如果没有蜷翼魔就好了”的她把家族中仅剩的一只蜷翼魔丢进了一位路过的小巫师身后的黑色背包,这才有了之后发生的故事。 从此,她和那些以博金·博克为首的投机者的关系降到了冰点,但她并不在乎,阿不福思歪打正着地把乔昆达送到了美国,而她也终于能够硬气地说出“出货量就这么多,除非你们给我搞来新的蜷翼魔”这种话。 这时候,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成了这场交易中的定价者,但即便如此,即便博金·博克再怎么保证、允诺或是求情,她抽身的想法已经越来越重了。 直到不久前,当两位来自外国的黑魔法收藏家几乎凭借一己之力捣毁了半条翻倒巷后,她抓住了机会,及时切断了毒药的供给,但她并没有想到,失去蜷翼魔毒液供给的第二塞勒姆会放弃积蓄力量,选择孤注一掷,这也是之后发生那么多事情的开端。 而博金·博克那条黑色的产业链也终于浮出水面,为什么他会这么看重大家都不怎么在意的麻瓜客户,为什么对他而言蜷翼魔那么重要,因为他可以用它的毒液从第二塞勒姆换来更昂贵的商品——人。 不管是他店铺楼下埋着的那些诡异阴尸,还是那些效力强劲的禁药,甚至一些黑魔法制品,它们的原材料都是人,都是第二塞勒姆送来的一个个被折磨疯了却不合格的小巫师,他们有些已经长大了,但他们既不是巫师,也不是麻瓜,博金·博克冲他们下手毫无负担,而他有一些重要的客户,他们位高权重,正需要这些市面上买不到的“好货”。 当第二塞勒姆来袭时,对律法和巫师无比熟悉的她知道,无论是推卸责任还是严格判罚,自己的牢狱之灾是跑不了了,她当即拿出早早收拾好的细软,策划了一个所有人都不会想到的完美时机。 想到这里,塞克斯教授把手揣进了口袋,她恨不得冲着翻倒巷的入口来上一发,把整条巷子都炸上天,她恨博金·博克欺瞒自己,导致莫名其妙就背了这么大的案底,又恨他破坏自己平静的生活。 “你知道吗?格林德沃要当魔法部部长了!”突然,一个苍老油腻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思考,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巫婆凑了过来,神秘兮兮地说道,“据说他本人是个吸血鬼,我这里有一些驱逐吸血鬼的护身符,看小姑娘和我年轻时一样漂亮,我愿意便宜卖给你一些。” “谢谢,不过我就是吸血鬼。”塞克斯教授低下头,一双红色的眼睛摄人心魄,“您确定要卖给我这个东西吗?” “……” 老巫婆表现出了她与年轻完全不符的迅捷,捂着脖子,像一条泥鳅一样消失在人堆中。 游行的队伍愈发庞大,忽然,队列中有人大喊,“我们为什么要在自己的地盘抗议,难道我们抗议给自己看吗?” “我觉得我们应该要让麻瓜知道他们的主人是谁!” “从汤姆的酒吧出去就是麻瓜的伦敦,我们去那吧!让这群自以为是的家伙见识一下真正的力量!” 塞克斯教授随着人类向破釜酒吧靠近,前方忽然出现了一群穿着制服的傲罗挡住了去路。 “你们是麻瓜的狗吗!”人群中有人激愤的大喊,但队伍的前排停下了脚步,傲罗们举起了魔杖,他们不再敢上前一步。 “真是语言的巨人,”塞克斯教授嗤笑一声,将魔杖藏在袖口中,轻轻推了推前面的男巫,顺便把木牌塞到了他的手中,这个男巫正是关于格林德沃当魔法部部长这场击鼓传花的始作俑者,他只觉得自己好像被马给撞了一下,紧接着用力地向前扑去,人群犹如多米诺骨牌一半向前倾倒,当力传导到第一排时,他们看起来就像是向强权冲锋的战士,塞克斯教授收好魔杖,啧啧道,“可惜只是行动的矮子。” “真可惜,希望那个学生不要受罚,”塞克斯教授低下头,拐进了一条靠近破釜酒吧的巷子,“抱歉,阿不思。” …… “抱歉,阿不思,”斯拉格霍恩教授瘫坐在校长办公室中的沙发里,大口大口地灌着蜂蜜水,放下空杯,他懊恼地说道,“真的,对角巷里的人太多了,他们甚至还和傲罗爆发了冲突!” “他们真的动手了?那群游行的人?”邓布利多皱起眉头,为斯拉格霍恩教授续满水,这已经是他的第五杯了,“怎么会呢?” “谁知道呢?”斯拉格霍恩教授拍了拍沙发扶手,问道,“想想怎么给魔法部一个交代吧,对了,那个密道。” “我让米勒娃带着纳尔逊和汤姆去封存了,”邓布利多眯起眼睛,“纳尔逊似乎想到了什么。” “说起来,那个密道我还知道。”斯拉格霍恩教授一拍大腿,说道,“当年我上学的时候就见过,你也知道吧!” “为什么我需要知道?”邓布利多好奇地问道。 “这不是你们格兰芬多的工程吗?”斯拉格霍恩教授的表情更加好奇,“你竟然不知道?也对,你可算好学生,卡特你知道吗?格兰芬多当时的击球手。” “嗯。” “有一次我去禁林找一些草药的时候,刚好看到他在那挖坑,”斯拉格霍恩教授回忆道,“当时那个隧道才不到十米,他告诉我,这是一个你们学院的毕业生留给他的。” “这么久吗?”邓布利多的脸上也浮现出回忆的神色。 “当然,”斯拉格霍恩教授端起桌上的蜂蜜水,一口干下,“我还以为随着他的毕业,那个密道可能真的只会变成一个无疾而终的坑,最后被落叶填平,现在看起来,他应该是把它留给了另一位格兰芬多的新生。” “并且一代代地穿了下去。” “最后在今年挖通了,”斯拉格霍恩教授感叹道,“好几十年了。” “我有点……” “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为什么其他学院传承的都是什么荣耀之类的,”邓布利多有些牙疼地说道,“但是我们格兰芬多传承的是一个通向学校外面的地道。” “那我建议你把我们学院的布莱克也招进格兰芬多。” “咳咳。”这是菲尼亚斯不满的抗议。 “阿不思,”斯莱特林的声音突然响起,“你是校长,不是格兰芬多的院长,更何况,格兰芬多的荣耀比其他学院的,要沉重很多。” “抱歉,我只是调侃。”邓布利多说完这句话,办公室中顿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阿不思,他们来了!” 一个银色的头盔从壁炉中滚了出来,冲着邓布利多大声吼道。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三章 纳 位 大 人 “我不明白。” 变成喵咪的麦格坐在一棵新鲜的树桩上,面无表情地打量着眼前用刨子哼哧哼哧刨着木板的纳尔逊,木屑像雪花一样在禁林中纷飞,如果它没有那样令人想打喷嚏,那么这幅画面无疑还是很美的,愈发浓郁的树脂香味将她笼罩,一只猫爪子揉了揉鼻子,另一只随手把愤愤不平的护树罗锅拍到了另一棵树上。 “这可是霍格沃兹的宝贵财富,米勒娃,难道你还是学生的时候就没有想过拥有一条属于自己的密道吗?要知道,对于霍格沃兹的学生来说,违反校规可是和拥有一根魔杖一样重要的人生体验,”纳尔逊举起刨好的木板,用铅坠确认了它的平整,扭头冲汤姆说道,“劳驾把锤子递给我。” “不,我不明白的不是这个,”麦格清了清嗓子,她实在受不了漫天的木屑了,变回人形挥舞魔杖,一股凭空而起的大风将空气清洁一空,她面色复杂地望着纳尔逊身边那一堆摆放整齐的工具,说道,“我的意思是,既然你可以用石头变出这些东西,那么为什么不干脆直接用变形术把这棵倒霉的树变成活板门呢?难道你忘了你是个巫师吗?” “……” “哈哈哈哈哈!” 汤姆因为爆笑而握不住手中的锤子,它从汤姆的手中滑落,好巧不巧地砸在了他的脚面上,他的脸登时因为疼痛而憋得通红,但笑可不会因为一点小小的疼痛停止,禁林中响起了悠长的堪比狼嚎的狰狞笑声,如果此刻禁林外有别的学生,那么一个“霍格沃兹有狼人”的都市传说可能就要因此诞生了。 过了好一会儿,汤姆终于笑够了,他扶着一旁的树干,弯着腰,大口地喘着粗气,抬起头看到表情怪异的纳尔逊和麦格,汤姆的眼睛顿时变得通红,他的眼神来回锁定着两人,甚至连仍然落在脚上的锤子都不管不顾了。 “汤姆,我觉得你该去看看医生,虽然乔伊小姐已经很辛苦了,但是这个锤子还挺重的,”纳尔逊小声地建议道,“剩下的交给我就行了,一个活板门而已。” “汤姆,你们这是怎么了?”就在汤姆把目光聚焦在纳尔逊脸上时,麦格忽然从树林中走了出来,纳尔逊甚至都没注意到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仿佛刚在树林中找地方睡了一觉,“弄完了吗?我刚刚都睡着了。” “你睡着了?”纳尔逊瞪大眼睛,“刚刚和我说话的是谁?” “我没听到,纳尔,我觉得你可能是太累了。”汤姆笑着搓了搓手,弯腰捡起脚面上的锤子,一瘸一拐地向纳尔逊走来,“你该休息了。” 望着汤姆手中的锤子,纳尔逊从心地点点头,“确实,我太累了,甚至产生了幻听……对了,汤姆,劳驾把锤子递给我。” …… “汤姆,劳驾把锤子递给我。” 对角巷,在通向破釜酒吧的小巷道中,老板汤姆紧张地握着一把锤子站在靠酒吧的墙后,时不时望向墙的对面,他难以理解那些看起来慷慨激昂却只会在人群中浑水摸鱼的巫师为什么敢冲训练有素的傲罗动手,但事实就是,巷子口打成了一团,他们甚至一度有人冲到了墙壁边缘,这里是从破釜酒吧通向对角巷的门户,但是只有巫师可以打开,倘若这堵墙被破坏…… 破釜酒吧的老板汤姆倒吸一口凉气,后怕地摇摇头,抱紧那柄从人群中扔过来的锤头,如果墙壁被破坏了,那么对角巷将直通伦敦繁华的麻瓜街道,甚至依附于墙壁的麻瓜隐匿咒也会受到损害,想象一下走在查令十字路上的麻瓜突然发现街边出现了一间从未见过的酒吧……他不知道魔法部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他只知道自己一生的积蓄从此将失去他的价值。 就在他恍惚的时候,一位穿着黑袍的女巫出现在他的面前,笑吟吟地伸出手。 他抬起头,正纳闷这个人是如何穿过傲罗的防线出现在了自己身边,一眨眼,正对上了一双看不清颜色的眼睛,塞克斯教授轻轻挥动魔杖,老板汤姆便乖乖地把锤子递了上来。 她摇摇头,轻巧地将魔杖插回汤姆老板的口袋,举起锤子,冲着垃圾筒的上方——每个光顾破釜酒吧的巫师进入对角巷时都会用魔杖戳一戳开门的地方——重重地敲了下去。 “砰!” “哗啦啦!” 塞克斯教授有些惊叹于这柄锤子的破坏力,她不由得觉得叹服,哪怕是搞破坏,也总有人做得比其他人更专业。 这柄锤子纯黑的美术风格让她觉得有些熟悉,但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想来是个很注重质量的魔法商店吧。 站在墙根的两个傲罗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垮塌的碎砖块埋住了,他们的同事听到响声,惊讶地转过身,正好看到还在不断跌落碎砖块的半面墙壁,以及墙后举着锤子不知所措的老板汤姆。 “汤姆!你在干什么!” 为首的傲罗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费尽心思带领队伍保护的墙壁,竟然被身后的店主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破坏了,他怒目圆睁,举起魔杖想要挽回墙壁的倾倒之势,但随即就被身后不知道哪里射来的魔咒击中了胳膊肘,魔杖打着旋倒飞了出去,他扭过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这些只敢举着牌子往前挤的家伙敢冲卡就已经很离谱了,现在竟然敢袭击傲罗? 他侧过头,看到人群中的一根魔杖一闪而逝。 “反击!反击!” 傲罗们看到自己的领导被攻击,顿时慌了神,大声地招呼道,“保护队长,保护队长!” “不要!” 傲罗队长不顾半边酥麻的身体,大声冲手下吼道,但他的声音被淹没在傲罗们的念咒声中,并没有什么人听到。 “傲罗打人啦!傲罗打人啦!” 人群中传来激愤的大喊,进而引发了人群的愤怒,大家声讨着“暴力执法”的傲罗,步步紧逼上来,随着傲罗们第一轮的魔咒击中前排游行的巫师,他们的倒地更加抬高了群体的怒火,一根根魔杖被亮了出来。 “大人制造的锤子都比这群庸才的魔杖好使!”一位穿着和纳尔逊几乎同款却不同色的米黄色大衣、围着一条绣着企鹅图案的长围巾、脚下摆着一个大行李箱的年轻男巫坐在酒吧斜对面的冷饮店中,小口啜着手中加冰的青草汁,轻笑道:“和您说得一样,即便是再盲目的人,只要施加一点正确的引导,就能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 他捧起手中的玻璃杯,将青草汁连同里面的冰块一饮而尽,这让周围的食客瞪大了眼睛,一方面,从没有人像没见过植物一样这样享受地喝青草汁,另一方面,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可以面不改色地吞下半杯冰块,并在嘴里像喝吃薯条一样将他们咀嚼个仔细,囫囵吞进肚里。 “大人的金库在哪里呢?” 年轻人从怀中掏出一个珍藏的小本子,翻看着里面的内容,抬起头,确认了对角巷中最高的古灵阁,向着妖精银行的地方快步走去。 “大人,希望我的配合能让你感到满意!”他捏紧拳头,在空中挥了挥,好似在给自己打气,毫不留恋地离开了一片混乱的巷口,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和他没什么关系。 经过十字路口,他撅折了口袋中的魔杖,随手把它丢到了街道地摊中的一堆木材中,压低了帽檐,从一家落满灰尘的宠物店招牌下路过,接着汇入人群,消失不见了。 “队长,您……您没事吧?”下达了反击命令的傲罗屁颠颠地跑到了队长身边,谄媚地搀扶着他,反倒按到了队长的麻筋,队长顿时呲牙咧嘴地抖了起来,但他并不能够阅读队长的表情,反倒拍着胸脯说道,“队长,场面已经被控制住啦!” 这位傲罗队长正是刘易斯·奥格登,那个在纳尔逊回到英国时,一路跟着他到小汉格顿的男巫,他是魔法部中少有的少壮派,能力、血统、成绩一样不落,但奈何自己的手底下总有些脑子不好使的人,这群游行的巫师一看就是被人当枪使了,被缴械咒击中又怎么样?本来可以简单控制的场面这下有意思了,对面的人数倍于傲罗,哪怕傲罗可以一个打三四个也完全无济于事,更何况,他们这点儿人怎么敢对这么多人动手? 看着下属颇为自豪的邀功嘴脸,刘易斯气得牙痒痒,恨不得一脚踢烂他的屁股。 他一把抽回手,大力甩了甩,臭着脸说道:“快去魔法部请求增援……不!是要求他们必须增援,至少要派来十五个傲罗!” “队长,您……”下属颇为体贴地为队长分忧,“部里的人手可能不够。” “那就让别的部门的人来!”刘易斯气急败坏地大吼道,“进去找副司长申请,就说我说的,这里最多坚持十五分钟,他知道是怎么回事!” 下属挠了挠头,仍旧不明白队长抽了什么风,但他还是听话地小跑进了身后的断壁残垣中,寻找待在破釜酒吧里的副司长。 酒吧中,大腹便便的副司长正坐在吧台前,小口地品味着杯中之物,他的手边摆满了威士忌的空瓶子,整个人被酒气笼罩,醉醺醺的,看起来随时都会吐。 “嗝!”见到走进来的老板汤姆,他哈哈大笑,招了招手,“汤姆,你明明还年轻,怎么看起来和你爸爸一样老呢?” “大人,我……我有些害怕。”老板汤姆颤颤巍巍地说道,“外面……外面太……太可怕了。” “哈哈,这这点儿胆子比你爸还小!”副司长嘲弄道,“不如回家找你妈妈哭去吧!” “可以吗?”老板汤姆的眼中闪过一丝渴望,“大……大人,我真的,可以回家吗?” “你还真想回去?”副司长愣住了,又笑起来,“你的酒吧不要啦?” “我……大人,我真的好怕!”老板汤姆的语气中甚至带上了一丝哭腔。 “好吧好吧,”副司长挥了挥手,颇为大度地说道,“你把钥匙留下吧,这种场面确实只能交给傲罗,等到事态平息,我会通知你来部里领钥匙的,但是到那时候……” 他露出了猥琐的笑容,打了一个恶臭的酒嗝,抬起手捻了捻手指。 “我明白!我明白大人!”老板汤姆如获大赦般疯狂地点头,把钥匙留在吧台,转身向正门跑去,中途甚至还被翻到的椅子绊了一跤,副部长看着他狼狈的背影,发出了满是酒气的嘲笑声。 跑出店门的瞬间,老板汤姆矮小肥胖佝偻的身影便变得挺拔苗条,一位在肩头披着一条波西米亚风格长披肩的淑女出现在了查令十字路上,尽管她突然出现在两座建筑之间,但路过的麻瓜并没有察觉,至是有几位路人惊讶于她的气质多看了两眼,接着便投入步履匆匆的繁忙生活当中。 塞克斯教授戴上一顶带网纱的白色帽子,款款地走在大街上,那样子完全就是一个不用为生活发愁的贵族小姐,她回忆着透过砖隙瞥到的年轻面孔,轻笑一声,在心中默默地感谢着这个同样浑水摸鱼的“同行”,尽管她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但自己离开的目的达到了,接下来,她甚至可以直接进入因人手短缺而极度空虚的魔法部,大摇大摆地从飞路网离开,与在对角巷中不敢幻影移形不同,她现在根本不用幻影移形,甚至决定在伦敦转两天再走。 一位带着高礼帽的男士迎面走来,正好看到了塞克斯教授没有被帽子遮挡的下巴和微微翘起的嘴角,他失了魂一般,扭过头继续向前走着,刚走了没几步,就“砰”地一声撞在了路边挂着广告的木杆上。 等到他再次扭过头,想要寻找那位让他一见钟情的女士时,却发现她早已不见了踪影,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正文 第三百二十四章 消失的宝石 “纳尔逊,木工活做的不错,我想哪怕没有魔法,你也能凭借一技之长过得不错。” 麦格望着被活板门封存的密道入口,赞许地说道,她挥了挥魔杖,堆积在一边的木屑聚在一起,变成了一只大猫的形状,缓缓爬到了活板门上,咕噜咕噜地眯起眼睛,很快变成了和周围并没有什么区别的植被。 虽然这一手很漂亮,而且确实帮到了自己,但纳尔逊总觉得麦格在嘲笑他,等到他再抬起头时,麦格已经消失了,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嘱咐回荡在禁林之中。 “阿不思让你们尽快到他那去一趟。” 纳尔逊点点头,在麦格新铺的地面上泄愤似的跺了两脚,在发现它确实很瓷实,而且脚下也没有空腔感的回馈后,他转身向城堡的方向走去。 过了半天,汤姆也没有跟上来。 “汤姆?”纳尔逊转过头,“你被狼人叼走了吗?” “……” “你怎么不走?你的脚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 “……” “嘎!” 林中响起一声爆响,栖息在树冠中的鸟群被声响惊醒,扑扇着翅膀快速逃离。 过了一会儿,走路一瘸一拐的纳尔逊搀扶着同样一瘸一拐的汤姆走出了禁林,好在同学们几乎都在医务室休息,只有几个巡视的傲罗看到了他们,并没有多加关注。 两人走进城堡,一个乳白色的身影呼啸而过,嘴里正念叨着顽劣的歌谣,皮皮鬼拎着一桶油漆,像一架轰炸机似的向着他们俯冲而来,又在看清纳尔逊面容的瞬间紧急刹车,油漆桶哐地一声砸在了门厅旁的绿植上,将一株仙人掌染成了红色,看起来甚至有种奇异的美感。 纳尔逊揉着下巴,望着正在滴落一滴滴油漆的仙人掌,心中莫名地觉得这种植物看起来还蛮神奇的,他甚至升起了派某个人去撒哈拉研究魔法仙人掌的打算——或许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魔法仙人掌,又或许每株仙人掌都是充满魔法的。 想到这里,纳尔逊打了个寒战,自己一定是生病了,才会想起那个家伙,他用力地摇摇头,想要把房间保险柜中那一百多本企鹅图册的糟糕记忆从脑海中抹掉。 “抱歉!纳尔逊大爷!” 皮皮鬼从空中飞到两人面前,站得笔直,行了个不伦不类地军礼,一双小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纳尔逊的衣服,生怕上面沾了油漆,他一边观察,一边大声问好:“纳尔逊大爷,早上好!” “很好,很有精神。”纳尔逊点点头,问道,“不过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对了,你今天在我寝室外面偷偷摸摸地干什么呢?” “我在告诫您养的猫,纳尔逊大爷!”皮皮鬼大声回答道,那模样像极了一个初入兵营被长官操练得神志不清的新兵,“它心术不正,总想着整您!” 皮皮鬼在出卖队友这方面没有一丝一毫地犹豫,它甚至连一丁点儿愧疚都没有,添油加醋地数落起问号的邪恶计划,包括但不限于把纳尔逊关在废弃的厕所里冲走、把纳尔逊的书全部换成拉丁文的、把纳尔逊的笔记本每页拆开,随机打乱后再装订成册…… 汤姆听得忍俊不禁,评价道:“还好阿尔法德不在这儿,不然……” “你是嫌霍格沃兹扣的分不够多吗?”纳尔逊摇摇头,大度地宽恕了皮皮鬼,不得不说,他相出了一个很好的策略,因为纳尔逊并不会拿问号怎么办,相反,出于愧疚和宠溺,他在和自己宠物的交锋中往往落于下风,“你走吧,皮皮鬼。” 皮皮鬼行了个滑稽的脱帽礼,点头哈腰地钻进一旁的墙壁,消失不见。 “说起来,阿尔法德真的很适合这个皮皮鬼。”汤姆评价道,“他们如果能够交朋友,一定会摩擦出有趣的火花。” “是啊,”纳尔逊点点头,“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会在地板里被卡一晚上?” “是皮皮鬼干的吗?”汤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果然同类相斥啊。” “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纳尔逊赞同道,他忽然转过头,用一只手钳住汤姆的两只胳膊,挑了挑眉毛,笑着说道,“当然,你可能不知道,我其实是个幽默感很足的人,比如你觉得你的魔法可以打中我吗?那是我装的!” 汤姆愣了愣神,两人四目相对,纳尔逊的眼睛中有一抹墨色在缓缓流动,一开始汤姆还以为那是自己的倒影,但紧接着他听到一声干脆的“除你武器!”,下一秒,他的两条腿就不受控制地摇摆起来,跳起了节奏明快的踢踏舞。 汤姆并没有因为被突然袭击而气急败坏,四下无人,连画像都不在,他也卸下了自己的偶像包袱,伴随着一声“阿瓦达啃大瓜”,正在哈哈大笑的纳尔逊也中了招,两个人顿时在走廊里跳起了踢踏舞,这种舞蹈并不需要什么伴奏,脚下的节拍就是最好最合适的音乐,在三强争霸赛之后,他们再一次跳了起来。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点儿幽默?”汤姆和纳尔逊面对面绕了一圈,好奇地问道,“是被皮皮鬼感化了吗?” “可能有点儿,”纳尔逊的眼神恢复了清明,表情也变得尴尬起来,他有些不想承认自己刚刚干了那种事,小声解释道,“事实上,我之前帮邓布利多和皮皮鬼谈判的时候,一不小心汲取了他的部分魔力,你知道的,像这种特殊的魔法生物,魔力中带有很强烈的情绪,而皮皮鬼恰好又是一个顽劣的家伙,这并非我的本意。” “是吗?我倒是觉得你有了解放天性的借口,以前总是板着脸,连笑容都很僵硬,”汤姆哈哈大笑,举起魔杖指向纳尔逊,阻止了他解除魔咒的动作,畅快地笑着说,“趁着他们都在养病,我们跳过去!” 金色的阳光从走廊的窗外洒了进来,为纳尔逊和汤姆镀上了一层金边,世界上可能再也没有比此刻的他们更阳光的人了。 “好吧。”纳尔逊耸耸肩,“不过我是装的,那么你被锤子砸脚也是装的吗?” “……” 汤姆沉默了片刻,咬着牙继续跳着,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纳尔逊的刚刚的话语吸引,“汲取魔力?可以用这种方式变得更加强大吗?别人的魔力还可以汲取的吗?这是什么原理?” “我也不太明白,可能和迷离幻境的特殊魔力还有皮皮鬼的特质有关,他自己也想要摆脱那些驳杂的情绪,”在解释过后,纳尔逊郑重地恐吓道,“这可是邪派招式,在小说里,会这种招数的人最后都死了。” “原来如此,”汤姆看起来完全丧失了对这种魔法的兴趣,关切地问道,“情绪?我不是很懂那种魔法,只在斯莱特林的书里看他提起过,会有什么不可逆的影响吗?” “倒也不至于,”纳尔逊摇摇头,“我对那些正面或者负面的情绪消化能力还是比较强的,只要把它们当作某种储存的魔法看待,我的人格就不会受到太多的影响,但是恶趣味可能是皮皮鬼自己的性格,我有些‘消化不良’,这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有时候可能会做出刚刚那样的蠢事。” “那就好,不过你可得好好把持,不要和阿尔法德勾结起来斯莱特林的分都扣光了。” “怎么会呢?你想想我今年给咱们赚了多少……” 两人已经跳到走廊尽头,离邓布利多的办公室不远了,展示四院分数的小沙漏就镶在墙上,正好落入纳尔逊的眼中。 “……分。” 他咽了口唾沫,放弃手上和汤姆的对峙,揉了揉眼睛,才吐出了最后一个字。 “怎么了?” 汤姆顺着纳尔逊的目光转过头,映入眼帘的诱人的红色、黄色、蓝色宝石,除此之外还有绿色…… “等等,我的绿色呢?”汤姆不可置信地说道,“我那么满的沙漏,昨天还放在这儿,今天怎么就没了?” “哈哈哈好兄弟我大老远就听到你们的声音了,”搬到校长室门口的铠甲在拐角处发出了杠铃般的笑声,“你们的脚步很轻快嘛,就像爱尔兰人喜欢跳的那种——” 头盔的尖角从墙角探了出来,但它的话音还未落下,一道白色光束就精准地击中了他的面甲。 “好兄弟,这是整哪出?”铠甲的笑声透过墙壁,消失了。 “米勒娃有告诉过你邓布利多办公室的口令吗?” 已经恢复正常的汤姆理了理有些散乱的校服,走过墙角,来到校长室门前,看着没了头盔的铠甲,换上一副酷酷的表情,轻声问道。 “让我想想……”纳尔逊站在一旁,思索片刻,摇了摇头,说道,“她可能是忘了。” “呃,”汤姆摇了摇头,说道,“不过问题不大,我猜是某种和柠檬有关的食物,英国的饮食如此匮乏,我们即使穷举也花不了多久。” “柠檬糌粑?” “你在说什么?” “嚯!” 门开了,斯拉格霍恩教授抖动着他弹性十足而且越来越大的肚子,笑眯眯地推开校长室的门迎了出来,他一把捞过两个让他出了大风头的学生,搂住他们的肩膀,带着他们向里走去,但是他实在是太宽了,只好侧着身子进去,即使这样,他的肚皮还是刮到了门框。 “瞧瞧是谁来了!”斯拉格霍恩教授献宝似的大声说道,“这不是我们的英雄嘛!” 在满墙老校长的注视下,纳尔逊和汤姆恨不得把头低到领子里,全身上下写满了尴尬。 “霍拉斯,你这样可是会让他们害羞的,”邓布利多笑着挥舞魔杖,两条长沙发相对着出现在地毯上,他站起身来,走到沙发旁坐下,“快坐吧,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你们。” 几秒钟后,纳尔逊和汤姆坐在一起,一直控诉着汤姆的头盔再次被邓布利多塞进了壁炉中,斯拉格霍恩教授和邓布利多坐在一起,四个人都换上了正经的表情,等待邓布利多开口。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甚至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邓布利多揉了揉太阳穴,沉吟片刻,他望向对面的两人,开口说道,“先从最近的开始吧,你们对塞克斯教授了解多少?” “她对克莉丝做了什么?”汤姆并没有直接回答邓布利多,反倒是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塞克斯教授……目前看来,她对朱维尔小姐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凑巧发现了她挖掘密道的事情,她甚至给予了朱维尔小姐一些不限于挖掘地道的帮助,”邓布利多解释道,“我们一开始以为朱维尔小姐受她控制,才会替她隐瞒,事实上,我们刚刚与奥古斯塔取得了联系……你们应该认识她吧?” 在收到了两人肯定的答复后,邓布利多继续说道,“奥古斯塔告诉我们,这个隧道是她从之前的格兰芬多学生那里继承的,但她做的比朱维尔小姐投入多了,甚至逃了所有的魔咒课去挖地道。” “那就好,”汤姆点了点头,从怀中摸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递给邓布利多,“这是我偶尔发现的一些秘密,塞克斯教授似乎一直在做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勾当。” “哦?”邓布利多接过汤姆手中的小本子,快速翻看起来。 “教授,这些证据我原本打算毕业的时候交给您的。” “是怕塞克斯教授给你的魔咒课打低分吗?”邓布利多笑道,但随着笔记的翻看,他的表情越来越凝重,最后,在一阵漫长而又安静的等待过后,邓布利多抬起头,和斯拉格霍恩教授交换了眼神,问道,“你们认识博金·博克吗?” 汤姆的痛苦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紧接着回答道,“不认识,教授。” “那就好……汤姆,你帮我们大忙了!”邓布利多合上笔记,说道,“现在看起来,事态要严重得多,我想我明天需要到部里走一趟,你还有什么发现么?” “除了斯莱特林沙漏里那些消失的宝石,我想没有其他的了,教授,”汤姆摇摇头,“但是纳尔有。” “等等,我有问题。” 苍老的声音加入了这场谈话,汤姆抬起头,与顶端的画像四目相对。 “和另一些消失的宝石有关。”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五章 画中人 “你就是我的后辈?” 头顶吊灯上的蜡烛火苗猛地一闪,变成了幽幽的绿色,萨拉查·斯莱特林的面孔在烛火的照映下显得阴森可怖,充满压迫感,他沙哑的声音犹如索命恶鬼的低语,将汤姆牢牢地按在沙发上,动弹不得。 办公室中的另外三人沉默着面面相觑,不知道斯莱特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汤姆从画像上移开目光,冲邓布利多抱歉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他缓步走到办公桌前,抬起头,腰杆挺得笔直,不卑不亢地问道: “您是哪位?” “……” 斯莱特林精心准备地见面场景就这样被无情地摧毁了氛围,吊灯上的烛火抖了抖,恢复了火苗的本色,办公室中也重新亮堂起来,他沉默了片刻,目光在汤姆的脸上没有挪开半分。 一少一老,一人一画,一生一死,一新一旧。 他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几乎要迸发出实在的火花,汤姆早就知道这位出现在校长画像中的真人是谁,但即便是自己可能的先祖,他也不愿意在别人面前底下头颅,而同样骄傲的斯莱特林也没有尝试开口打破沉默,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目光似要跨越古今,穿梭时空。 斯莱特林面无表情,但眼神中的情绪却无比复杂,一幅画像本不该有这样复杂的神情,他的目光像一道无孔不入的光束,刺破了汤姆同样板正的面孔,刺破了他高昂的头颅,直戳像他的内心,而汤姆依旧沉默地站着,任由斯莱特林打量着自己,他有自己的骄傲,哪怕是斯莱特林,也不知道这位时隔千年的晚辈究竟在想些什么。 “吱吱……” 困顿的福克斯发出了可爱的叫声,它似乎是在睡梦中饿了,而这声呢喃也成功打破了办公室中凝固的空气,使得它得以再次流动起来。 “汤姆,这位是萨拉查·斯莱特林,”邓布利多开口停止了斯莱特林与汤姆之间的对视,望着转过头的汤姆,邓布利多轻声说道,“他就是霍格沃兹的创始人之一。” “没错,”斯莱特林的目光始终没有从汤姆的脸上挪开过,甚至连他的后脑勺也看得津津有味,“我就是这座城堡的主人。” “斯莱特林先生,”汤姆转过头,冲着斯莱特林行了个标准至极的巫师礼,“感谢您为巫师做出的一切。” 说完这句话,他再次陷入了沉默,这让斯莱特林的心中犯了难,尽管他的表情依旧冷酷,但内心活动却是丰富了起来。 “我的这个后代是个闷葫芦吗?他不喜欢说话吗?那可不好,流着斯莱特林血液的人不仅要足够优秀,也要风趣幽默才行,这可不利于斯莱特林家族血脉的传承。”斯莱特林陷入了复杂的头脑风暴,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开口时的目的。 两人又沉默了一阵,终于,汤姆开口了。 “抱歉,那些宝石是我抠下来的,”汤姆知道斯莱特林说的宝石是什么,他帮斯莱特林会想起了谈话的开端,大方地承认了,甚至做好了找纳尔逊拆借一点儿赔钱的准备,“我并没有想到……它们的主人还在。” 斯莱特林有些无语地盯着汤姆,这位晚辈让他觉得有些棘手,他讲话有些不按套路出牌,但他还是很好地维持了一个高深先祖的形象,面无表情地说道,“我知道了。” “抱歉,我会将他们复原的。” “这没有什么,”斯莱特林摇了摇头,他对汤姆的好奇并不比汤姆对他的好奇小,“宝石对于巫师来说有什么意义呢?只是模样漂亮些的石头罢了,人永远比财物重要得多。” “嗯。”汤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小声应了一声。 “你有些像我年轻的时候,汤姆·马沃罗·里德尔。”斯莱特林似乎想要把汤姆的面容记进心里,他叫出了汤姆的全名,抑扬顿挫地说道,“在霍格沃兹,你是最特殊的一个。” “我和芸芸众生并没有什么不同。”汤姆语调没有起伏地回答道。 斯莱特林笑了,和大家想象中“桀桀桀”的笑声不同,他的笑声普普通通,和任何一个爽朗的老人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唯一不同的是,他可能很少笑,所以笑声中多多少少带了些不协调的沙哑。 他愈发觉得这位经常被邓布利多夸赞的晚辈有趣了,他似乎说了一句自谦的话,但又用“芸芸众生”来形容其他人,这本就是一句矛盾的话,但他觉得,放在汤姆的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笑声持续了很短的事件就结束了。 “你的名字,汤姆·马沃罗·里德尔,中间的马沃罗,啧,真是个可笑的名字,”斯莱特林早已从其他校长的口中拼凑出了汤姆的族谱,他也知道马沃罗有多么的不堪,所以语气中颇为不屑,“可能这个名字最大的价值就是成了你的中间名,他叫做马沃罗·冈特,而冈特家族可能是我留在世界上的最后一只血脉了,所以你知道吗?你的身体里流着我的血。” 汤姆没有说话,他忽然有种奇妙的感觉,斯莱特林的脸似乎和另一位来攀亲戚的老汤姆重合了,他觉得自己并不需要什么另外的亲人,即便纳尔逊早早告诉了他真相,但当这句话从斯莱特林本人口中讲出时,他还是有些震惊。 他的表情被斯莱特林尽收眼中,这让斯莱特林满意地点了点头。 “去密室吧,我的孩子。”他板着脸,轻声说道,他可能一辈子都没有这么随和过,望着站在办公桌前的汤姆,他就像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瞟了眼一旁的纳尔逊,“北欧小子,我需要一点儿帮助。” “哦哦,好的。” 纳尔逊期待中的狗血大戏并没有展开,斯莱特林似乎准备拉着汤姆说点儿悄悄话,听到叫唤,他站了起来,抽出魔杖,轻轻挥舞,迷失雾从杖尖涌出,笼罩住斯莱特林的画像。 在所有校长和四个活人还有一只刚醒来的鸟的注视下,迷失雾像漩涡一样凝聚在画像周围,纳尔逊已经收起魔杖,饶有兴趣地看着逐渐变成墨绿色的雾气。 在沾染色彩后,迷失雾变得凝实起来,就像一张柔顺的锦缎一般,在半空中轻巧变形,仿佛经过了一位巧手裁缝的双手,一件华贵的老款巫师袍在空中缓缓成型,它轻飘飘地落向地面,在即将落到汤姆身边时,一位老人忽然出现在了巫师袍中。 萨拉查·斯莱特林再次露出了他的真容,与之前纳尔逊碰到他时那副苍老病弱的样子不同,现在的他尽管脸上仍有皱纹,但年龄却很模糊了,你可以说他是一根刷了绿漆的老黄瓜,也可以说他是位长得着急的年轻人,他的英俊和汤姆如出一辙,却各有千秋,毫无疑问的是,没有人能抵挡一个大背头帅老头的美貌。 他踩了踩地毯,感受着踏实的触感,向着三人的方向点了点头,便自顾自地往门口走去,步履如飞,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跟上来。” 汤姆沉默片刻,与纳尔逊交流了眼神,便告辞离开了办公室。 办公室中陷入了一阵震惊的沉默之中,除了纳尔逊之外,所有人都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可以从画像中走出来。 “难以想象,斯莱特林竟然还有这么优秀的学生,”过了一会儿,等到走廊上的脚步声消失时,菲尼亚斯那肉麻到令人不适的声音响起:“你可以再表演一下那个吗?我不介意作为你的演示道具。” “……” 再解释了一番斯莱特林画像的特殊后,邓布利多总算安抚好了这些蠢蠢欲动的校长,他们终于能够再次进行有关塞克斯教授的谈话了,在交流了一番蜷翼魔的事情后,话题来到了塞克斯教授的妹妹,乔昆达的身上。 “教授,我和乔昆达·塞克斯并不是很熟,事实上,我们只有一面之缘,我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她把蜷翼魔塞进我的背包是为了什么,”纳尔逊回忆片刻,说道,“在乔昆达离校后,汤姆曾经见过她一面,就在巴黎,那段时间我凑巧找到了他的亲生父亲,您可能听说过,那是因为一篇报道,标题是——” “好了,我知道这件事。”邓布利多一手扶额,另一只手摆了摆,打断了纳尔逊愈发发散的陈述,“关于乔昆达的事情,我想阿不福思比我更加清楚,但是他总是不肯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教授,阿不福思先生送走乔昆达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纳尔逊说道,“我可以告诉您发生了什么。” “那样最好了。”邓布利多搓了搓手,终于可以知道弟弟干了点儿什么了。 “或许记忆会更加直观?”纳尔逊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说道,“您可以让我使用一下冥想盆吗?我的记忆有些难以梳理。” “当然可以,”邓布利多伸手指向书柜,一扇木门打开,冥想盆随意地摆在脸盆架上,他再三嘱托道,“记忆魔法很危险,千万不要伤到自己。” “您放心吧,教授。”纳尔逊站起身,走向冥想盆。 等到纳尔逊把脸埋进冥想盆后,一直没有说话的斯拉格霍恩教授皱着眉头冲邓布利多说道,“你不知道记忆的损坏可能直接影响到灵魂吗?纳尔逊那提取记忆都要用冥想盆的样子,一看就是对摄神取念并不熟,你还敢让他自己去?” “放心,别的我不敢说,但是他在灵魂方面的造诣觉得超过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这是天生的才能,”邓布利多解释道,“至于冥想盆,恕我直言,如果你的脑海中突然多了近千年不属于自己的情绪,那么我觉得你可能想要生活自理都得把冥想盆挂在背上。” “阿不思,”斯拉格霍恩教授只当邓布利多那“近千年的情绪”是夸张的修辞,并没有深究其中的缘由,只是有些担心地问道,“和学生说这些真的好吗?我担心他们会被卷进一些麻烦事中。” “霍拉斯,你真的觉得他们害怕这些事情吗?” “我不确定,”斯拉格霍恩教授摇摇头,“但是作为教师,我们本就该为孩子们把这些事情挡在校园外面,在学生阶段,他们始终是需要呵护的花朵。” “我同意你的观点,霍拉斯,”邓布利多沉吟片刻,回答道,“但是事实上,他们已经被卷进来了,甚至在某些事上比我们牵扯得还要深,就拿蜷翼魔来说,如果我们始终对他们隐瞒事实,纳尔逊的头颅总有一天会被蜷翼魔的利齿凿开,他们本就身处危险之中,尤其是纳尔逊,他已经身不由己,你知道翻倒巷的那些家伙们当中流传的那个关于纽蒙迦德崛起的秘密吗?” “那些炼金……” “那就是纳尔逊。”邓布利多低下头,揉了揉眼睛,“我曾经的想法和你一样,霍拉斯,我希望学生们就像象牙塔里的水晶一样,被我们悉心保护并雕琢,在他们长大成人之后能够成为独当一面的好人,但是你想想,在这个时代,我们如何敢保证第一天离开校园的孩子可以像出门捡到了梅林的智慧一般突然通晓一切,我们甚至都不敢保证与世隔绝的他们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又如何保证他们能够抵御危险呢?” 斯拉格霍恩教授双手紧握,反复地搓揉着,没有说话。 “我可以告诉你,霍拉斯,”邓布利多摘下眼睛,把它放在桌上,墙边的校长画像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都因为急事出门了,他将整张脸埋进双手中,瓮声瓮气地说道,“纳尔逊并非一个可以像对待一般学生那样引导的人,他的倔强超过你的想象,我曾经尝试过,但是失败了,我曾经自以为是地想要帮他扛下一切,但对于他来说,这种奉献,就如同怜悯的施舍,他注定是要一步步向前走的人。” “但是格林德沃……”斯拉格霍恩欲言又止地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他的眼中满是忧虑,瞟了眼纳尔逊的背影,“纳尔逊不会……” “不会!”邓布利多言之凿凿地说道。 …… “这城堡的变化可真是大呐!” “是的,先生,毕竟过去一千多年了,”汤姆像个合格的导游,带着斯莱特林在他曾经的家中观光,“时代发展很快,现在入学坐的交通工具都是火车呢。” “哦……”斯莱特林并不知道“火车”是什么,但他没有多问,“我听阿不思说,你见过罗伊那?” “是的,先生。” “那么你见过戈德里克吗?”斯莱特林追问道,忽然,他的脚步停下了,“密室的入口怎么变成这样了?”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六章 斯莱特林与斯莱特林的继承人 “真是难以置信……”斯莱特林站在原地,表情唏嘘地望着眼前女盥洗室的大门,过了很久都不肯迈出第一步,“他们竟然把我的城堡改成了这样。” “斯莱特林……教授。”汤姆说道,“霍格沃兹的学生很多,却是需要许多盥洗室来让学生解决生理需求,当越来越多的空地被改造成有用的场所,这正说明了您的事业取得了您所期待的成功。” “你可真会说话,”斯莱特林释怀地笑笑,汤姆本以为还会再费一番口舌,没想到斯莱特林竟这么快接受了这一切,他洒脱地迈开步子,向女盥洗室内走去,他的目标很明确,似乎很清楚密室对应的水龙头是哪一个,“不过这是很正常的,我并没有公开自己的密室,所以他们把这里误认为空房间也是情有可原的,我也考虑到了它被覆盖的情况,所以有一道魔咒总能让密室入口的标记出现在离它最近的铁制品上。” 斯莱特林比想象中平易近人得多,也是个很讲道理的人,汤姆默默地将脑海中那本《历史评定三七开——关于萨拉查·斯莱特林你需要知道的100事》中的内容擦去,开始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这位尽管努力挺直腰板却难以遏制住老态的祖辈,他的肩膀上仿佛压着什么沉重的东西,要将这幅古老的画像压入陈旧的故纸堆中。 他哼着曲调古老的歌谣,歌词正是霍格沃兹的校歌。 在转了一阵后,斯莱特林忽然停下歌谣,此刻的他正站在密室入口的水龙头前,转过身望向汤姆,“来,打开它。” “教授,这是您的密室。” “我喜欢你教授的称呼,这让我觉得自己仿佛还在兢兢业业地教导学生,”斯莱特林摇摇头,让开位置,“你是这个时代的人,我的宝藏不应该由我自己打开,来吧,斯莱特林的继承人……这是你的密室。” 古老的巫师讲话总有着莫名的魅力,他的语气抑扬顿挫,如同吟诵一首诗歌,又如同施展一道魔咒,汤姆被这句话感染,心中充满了莫名的兴奋,他的脚动了动,斯莱特林的眼中闪烁着期冀的光,似乎对汤姆亲自打开密室大门这件事充满了期待。 汤姆和斯莱特林对视良久,终于走到了水龙头前,凝望着水龙头上的蛇形标记,标记缓缓扭动起来,“开启”的命令从他的口中吐出,在洗手池后传来的轰隆声中,斯莱特林满意地点了点头。 “来吧,斯莱特林的传承已经断送很久了,或许你看到了那些宝石,那些魔咒,但它们都只是皮毛。” 在机括的轰鸣声中,隐藏在洗手台后的入口缓缓出现,如同一只蟒蛇长大了它满是獠牙的巨口,斯莱特林率先向前,一跃而下,“他们亏欠你太多了,斯莱特林的后代不应该拥有如此潦倒的童年!” “我的童年很幸福,教授。”汤姆紧随其后。 “那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在跳下管道后,察觉到自己并没有魔杖的斯莱特林做好了落地被震出一点儿墨水的准备,但他却在即将坠地时感受到了一股轻风轻柔地将他托起,安稳落地后站定,他转过头,望向紧随其后的汤姆,扬起嘴角,笑着说道,“他们是怎么评价我的?一个僵化的、巫师至上、血统至上、排斥麻瓜的老疯子?” “不,教授,”汤姆在地道中站定,点亮魔杖,简短地回应,“您是霍格沃兹的四巨头。” “四巨头?” “教授,”汤姆嚅嗫着嘴唇,吐出一句:“我觉得您是霍格沃兹真正的缔造者,没有您,像我这种麻瓜出身的巫师可能永远都混迹在底层,或许在几年前就已经成为了罪犯也说不定。” “你还知道这些?”斯莱特林摇摇头,“你们能记得我们那些人的名字就已经是万幸了,我去过图书馆,那以前是我们家的画室,我看到书架上有校史,但似乎并没有什么人借阅它们。” “我们都是自己的买校史的,”汤姆小小地撒了个谎,说道,“纳尔,就是您说的‘北欧’小子,他是很钟爱历史的,我们刚到霍格沃兹的时候,他经常给我们讲四巨头建立学校的故事,您和另外三位教授一起,踏遍了大不列颠的每一寸土地,将每一位暴露在危险之中的小巫师带了回来。” 这话说得没错,与其他人的偏见相比,汤姆并没有带着有色眼镜看待斯莱特林,他不由得有些庆幸,如果没有纳尔逊那样的人,斯莱特林可能真的会被盖棺定论,成为一个僵化的、巫师至上、血统至上、排斥麻瓜的老疯子。 “真的是这样的?”斯莱特林的笑声有些快慰,他很快陷入了千年前的回忆中,“确实啊,我们那个时候想要招生很难,纯血巫师看不起我们草台班子的学校,而麻瓜出身的学生……” “真的,教授,”汤姆目光炯炯地说道,“我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您的做法无疑是正确的!” 斯莱特林愣住了,他没有想到汤姆会说出这种话,他背过身,像是在观察墙上已经被扣了的壁画。 “不过你刚刚说的话有很大的问题,”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站到汤姆身边,纠正道,“如果霍格沃兹没有建立,你并不会成为一个麻瓜出身的罪犯,相反,你将继承斯莱特林的名字、这座城堡、数不清的家传魔咒,成为统治这个国家的人之一。” “您当初为什么不这样做呢?”汤姆反问道。 “哪样做?”斯莱特林借着汤姆的荧光咒辨明了方向,向密室走去,“那我创办一所学校干什么?” “我明白了,教授。” “嗯,”斯莱特林一边走着,一边望向两侧墙壁上黑漆漆的图案,那里本该是许多被绿宝石拼成的蛇,他指着那些纹饰,向汤姆介绍道,“在我年幼的时候,这间地下室就是我最喜欢的游乐场,我尤其中意把家里的宝石拿过来在光秃秃的墙壁上贴成漂亮花纹的活动,只可惜它们都不在了。” “抱歉,教授。” “哦?”斯莱特林挑了挑眉毛,“这是你干的吗?我还以为是被水冲走的。” “是的。” “哈哈,”斯莱特林干笑道,“那么那个吊灯……” “抱歉,教授。” “……” 斯莱特林沉默了,一路上,他不知道怎样面对这个有些过于贪婪的晚辈,但转念一想,后辈贪婪无外乎是因为贫穷,而贫穷则是因为祖宗并没有留下足够多的财务供后代挥霍……因为汤姆撬墙皮的行为太过离谱,连斯莱特林的想法都变得诡异起来,他甚至开始反思起自己的赚钱能力来。 “好吧,”跳过了刚刚的话题,两人终于走到了刻画着两条巨蛇的密室入口处,斯莱特林望着光秃秃的蛇皮,竟觉得它别有一番美感,“我们进去吧。” 话音刚落,大门上的两条蛇竟彼此纠缠起来,汤姆看着这从未见过的场景,默默地望向被它们用獠牙撕开的大门后那熟悉又陌生的殿堂。 “这里还有别人来过吗?” “有纳尔、邓布利多教授,还有纳吉尼,我的另一个朋友。”汤姆说道,“她之前中了血咒,变成了一条大蛇,我们只好把她藏在这里。” “血咒?”斯莱特林眯起眼睛,“蛇形的血咒兽人?等等,你刚刚说之前?” “没错,”汤姆自豪地说道,“纳尔利用阿尼马格斯把血咒从她的灵魂上剥离了下来。” “蛇……”斯莱特林沉吟片刻,似乎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过了一会儿,他点点头,颇为感慨地说道,“没想到连血咒都可以解决,那个北欧小子确实很不一般。” “您一直说北欧小子,您知道他的身世吗?”汤姆好奇地问道。 “当然,他一看就不是英国人的长相,”斯莱特林笑笑,“别忘了,许多人都说我是血统论的忠实拥趸。” “您知道更详细的吗?”汤姆追问道,“他一直对自己的身世很好奇。” “我觉得更应该关心的并不是这件事,”斯莱特林郑重地说道,“我们更应该在乎他身上的言灵术,你是不是把这个魔法教给他了?” “怎么了教授?”从斯莱特林的语气中汤姆感受到了一丝紧张,“我曾经在一次决斗中用言灵术和他的守护神咒对撞,从此以后他的守护神就再也使不出来了,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曾经把言灵术教给了他,难道有什么限制吗?他有什么危险吗?” “目前来看,危险倒不至于,但是你们为什么要随便学自己不了解的魔法,甚至还学会了?” “这个魔法很难吗教授?” “……”斯莱特林轻咳一声,继续说道,“难倒是不难,但是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创造言灵术吗?” “因为您学不会守护神?” “你这孩子……当然,我确实学不会守护神,我的魔力被黑魔法影响太深了,黑巫师是学不会守护神的,虽然我有把握维持自己的灵魂,但魔力总会变质,”斯莱特林将手按在一根石柱上,言灵术的魔文闪烁在头顶,“但是为了对抗当年摄魂怪的灾变,我研究出了一种任何人用任何情绪都可以使用的类守护神咒,它可以对摄魂怪造成有效的杀伤,同时,它对守护神的威力也是一样的。” “纳尔的守护神被我破坏了……而且言灵术不能和守护神咒同时使用。”汤姆很快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 “没错,你很聪明,”斯莱特林赞许地拍拍手,说道,“守护神咒需要光明的内心和美好的心情,但是言灵术对应的则是另外的情绪——愤怒、欲望、仇恨、甚至嫉妒,都会成为魔法的动力,我知道有些人喜欢说自己喜忧参半,但你的魔力可以做到喜忧参半吗?” “那纳尔……” “在你们参加三强争霸赛的时候,他曾经短暂地让守护神附着在那座巨人身上,我猜那时候他已经用言灵术拔除了一些你们情绪相撞时的影响,所以尽管他的守护神没有实体,但还是可以附着在他物上辅助战斗,”斯莱特林说道,“但是后来你们的校长让他去做了一件事。” “皮皮鬼?”汤姆皱起眉头。 “脑筋转得很快嘛,没错,罗伊那当初在城堡中设置了一些魔咒,用来保证小巫师的魔力不会因太快的增长与太活跃的精神而暴走,没想到这些魔力竟诞生出了城堡精灵,”斯莱特林点点头,说道,“他一早就猜到了皮皮鬼的本质,用了最方便的办法解决了问题——吸收它的情绪,同时,他也像灌满了水的水囊一样,汲取了太多太多的魔力——要我说,汤姆,他对这个魔咒的研究比你精深很多呢。” “这也太胡来了!”汤姆恼火地挥了挥魔杖。 “没错,这家伙和戈德里克就是一路货色,你们现在的校长也是,”斯莱特林难得地粗鲁了一回,“盖上锅盖焖了一辈子,打开以后发现里面没炖一道好菜!” “要怎么办呢?”汤姆有些焦急地问道,“这样下去可不行。” “别急,着急吃也不会有什么好菜,”斯莱特林像个美食家似的说道,“让他改天来这里一趟,解决这个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魔力释放出去,但没有合适的载体反而会有危险,不过我想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据我观察,他应该有数不清的东西来承担这些庞大的魔力。” 斯莱特林又絮絮叨叨说了半天,然而汤姆并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直到斯莱特林走到他的面前,挥了挥手。 “啊……”汤姆回过神来,“怎么了,教授?” “认真听讲,我注意到你的施法习惯有罗伊那的影子,你见过她吗?”斯莱特林似乎忘了他一开始就问过汤姆这个问题。 “我见过她的记忆。” “那个冠冕吗?她总是喜欢玩些这种花活,有些设想甚至连我这个邪恶的黑巫师都觉得震惊。”斯莱特林啧啧称奇,“我承认她在创造方面天马行空,但并不适合教学。” “教授,我觉得罗伊那女士的魔咒很好用,很简洁,很迅速。” “你姓拉文克劳吗?” “我——” “从现在开始,最简洁、最迅速、最好用、最强大、最高效的魔法姓斯莱特林了!” “教授——” “我要求你每天抽出两个小时,来这里,自己一个人来,我会亲自把属于斯莱特林的魔法全部教导给你,你们的校长教给你的东西太温和了,罗伊那的魔法也过于华而不实,”斯莱特林的脸上洋溢着无可撼动的自信,霎那间,密室中的每一根石柱都亮了起来,无数的魔文如同群星一样在汤姆头顶闪烁,斯莱特林的声音回荡在石柱之间,“如果你不曾见过强大,那么你永远都只能算是弱小,流着斯莱特林血液的人不配成为弱者!” 汤姆痴迷地望着那些这么些年他从未见过的魔文,眼中满是痴迷。 “没错,就是这种渴望,它会让你强大!”斯莱特林大喝一声,“汤姆·斯莱特林!我等不了太久了!” 远处传来悉悉索索的杂音,已经小到有点儿可爱的蛇怪被声响惊动,它早已在一次次重伤中忘记了过去,但仍爬出了角落的黑暗,向着记忆中最熟悉的人靠近。 魔文构成的星空正在经历黎明前的黑暗,昔日的月光洒在斯莱特林的身上,但太阳正在冒头。 “教授,”在短暂的恍惚后,汤姆恢复了清明,“我叫汤姆·马沃罗·里德尔。” “哦?”斯莱特林沉默片刻,今晚受到了太多拒绝的他轻笑一声,“好的。” 密室中亮了起来,魔文炽亮的光芒洒在汤姆身上,一旁的斯莱特林有些透明,色彩也变得单薄,他只是一个从过去走来的画中人。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七章 凡尔赛魔法 “教授,我回来了。” 纳尔逊的动静打断了邓布利多和斯拉格霍恩教授之间的对话,他把头从冥想盆里拔了出来,像一条搁浅在岸上的鱼一般大口地呼吸着,他的胸膛剧烈起伏,背对着两位教授,舅舅没有动作。 “你怎么了?纳尔逊,”邓布利多关切地问道,“是岔气了吗?” “没事,教授,”纳尔逊背对着教授,将一枚冒着黑气的小银球塞进袖子,转过身走向沙发,将捏在手里的水晶瓶放到了茶几上,看起来轻松了很多,“这是您要的记忆。” “介意我在这里看看吗?” 邓布利多拿起水晶瓶,捧到面前凝视着里面如同蒸汽一般升腾又像液体一样流动的银白色蒸汽。 “当然不介意,教授,”纳尔逊点点头,坐在两人对面,轻快地说道,“找到真相是很要紧的。” “嗯。” 邓布利多似乎很着急,着急到不愿去冥想盆阅读记忆,他抽出魔杖,轻轻点了点瓶塞,瓶塞“嗖”的一声飞了出来,镶进了软包的天花板里,他用魔杖挑起从瓶口逸散出的一缕银色蒸汽,将记忆整个从水晶瓶中拽了出来。 记忆的实体如同一块从星河中剪下的布料,在魔杖的指引下,飘带似地在房间中荡漾起来,它很快在邓布利多的身边形成了首位相衔的圆环,他放下魔杖,靠着椅背,嘴唇微微动着。 圆环渐渐缩小,蒙住了他的眼睛。 纳尔逊挑了挑眉毛,他还是头一回看到这样阅读记忆的人。 “哇哦,”邓布利多完全沉浸在了那段记忆中,为了破坏沉默,斯拉格霍恩教授拍了拍手,将纳尔逊的注意力引向自己,“你想好参加三强争霸赛的奖励了吗?” “我——”纳尔逊望着斯拉格霍恩教授的面庞,努力地摆出一副诚恳的表情。 “好了,不用你说了,我想我已经知道了。” “谢谢您,教授。”纳尔逊说道,“对了,之前我和汤姆路过校长室门口,看到我们学院的沙漏见底了。” “纳尔逊,”斯拉格霍恩教授抖了抖胖胖的肚子,伸长胳膊拍了拍纳尔逊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其实扣了的分还是可以加回来的。” “可是教授,马上就要周末了,即使斯莱特林的同学不违反校规,每节课上都能获取十分,也只是杯水车薪啊。”纳尔逊眨眨眼睛,“我只是有点好奇,我们的分是怎么消失的?教授,如果有别人针对我们,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哈!哈!哈!”斯拉格霍恩教授发出苍白的尴尬笑声,扭过头打量着书柜上的陈设,小声说道,“你说的这个‘别人’,可能就是我,默默然来袭的时候我有点儿着急,想用扣分吓唬布莱克,但是没想到真扣了。” “啊?”纳尔逊小小的身体里蹦出了大大的迷惑。 “霍拉斯,或许我可以为你们把这些分数加回来,”邓布利多的声音突然传来,纳尔逊望向他,发现他已经从记忆中脱身,手中捏着重新塞好木塞的水晶瓶,表情有些怪异,“我知道你和布莱克先生都是为了拯救同学,这些分数不该扣的。” “算了吧,你刚当上校长就这样破例可不是什么好事,”意想不到的是,多年来对学院杯一直执念颇深的斯拉格霍恩教授拒绝了邓布利多的好意,他摇摇头,说道,“哪怕我只是吓唬他,但是扣分的话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应该由我来承担责任。” “怎么?你来给他们把分加回来吗?”邓布利多笑了笑,将水晶瓶还给纳尔逊,“倒也不是不可以。” “不,我会向孩子们道歉的,”斯拉格霍恩教授低声说道,“现在只能希望他们自己在这学期最后的时间里用表现追回一些成绩吧!我会向他们解释的,即使最后我们与学院杯无缘,即使我们分数是历史最低,但在我心中,斯莱特林的孩子们就是今年最棒的学生!一切都只是我这个院长的错误。” “你没必要这样的,”邓布利多劝说道,“哪怕我把分数加回去,他们也会理解的。” “我的错误不该让你买单,阿不思。”斯拉格霍恩教授拒绝得很决绝,“虽然斯莱特林的学生家长有些难搞,但是我会说服他们的。” “教授,”纳尔逊突然插话,“您不用担心,我们会把这些分数追回来的。” “真的吗?”斯拉格霍恩教授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再次拍了拍纳尔逊的肩膀,这次的力道大了很多,他咽了口唾沫,语调怪异地说道,“我相信你。” “教授,您应该相信每一位斯莱特林。” “相信……我当然相信。” “不过你可得让布莱克先生注意一点儿,”邓布利多眨眨眼睛,“他的威力可不比任何一位格兰芬多小。” “我可以让布莱克转院到格兰芬多去,我想米勒娃应该会给我这个面子的,”斯拉格霍恩教授轻松了很多,甚至搓搓手,开启了玩笑,“不对,格兰芬多的成绩本来也是倒数,我应该让他转去斯莱特林。” “那样阿尔法德会伤心的,教授,他可是拯救了同学们的大功臣。” “绝对不行!布莱克家族的人世世代代都是斯莱特林!”墙壁上忽然传来一声尖叫,纳尔逊和两位教授缓缓扭过头,向菲尼亚斯的画框望去,画框的边缘有一只露出一半的耳朵,“我可没有听你们谈话!我正在家里给我的孙子训话呢,不小心靠在了画框上。” “菲尼亚斯,”邓布利多温和地说道,“戴丽丝那么讨厌你是因为你曾经不小心靠在画框上撞到了她吗?” “戴丽丝可不讨厌我!” “戴丽丝可不讨厌我!”邓布利多狡黠地笑了笑,轻轻挥动魔杖,菲尼亚斯的声音顿时一遍遍地回荡在办公室中,“我记下来了,等到戴丽丝从圣芒戈回来,我就放给她听。” “什么?我听不见!”菲尼亚斯露在边缘的那半只耳朵瞬间缩回了画框外。 “阿不福思给我惹了个大麻烦,”当菲尼亚斯的声音完全消失后,邓布利多苦笑着说道,他望向纳尔逊,点点头,“你的记忆帮了我大忙,我总算搞清楚他给我留了什么惊喜,怪不得梅丽莎会跑,乔昆达小姐竟然是我亲自送到美国的,如果她出什么事,我也会受到牵连,到时候《预言家日报》的头条就是霍格沃兹校长亲自勾结麻瓜的戏码了……对了,纳尔逊,塞克斯教授匆忙离开的时候只带走了一样东西,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 “茶具,”邓布利多苦中作乐,调侃道,“她被你那艺术般的茶艺折服了。” “……” “不得不说,阿不福思在某些方面确实强过我。”邓布利多的表情及其复杂,看起来就像……一个早恋被家长抓住的中学生。 “什么方面?”斯拉格霍恩教授好奇地问道。 “一些私事。”邓布利多显得有些难以启齿,“阿不福思顶着我的脸,背着我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答应了一些不该答应的要求。” “哦~”斯拉格霍恩教授露出玩味的笑容,纳尔逊坐在一旁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 这个话题很快跳过,在纳尔逊拿出清新灵并详细讲述了自己和塞克斯教授的交集后,交流完情报的邓布利多基本勾勒出了塞克斯教授逃跑前的故事,他总结道,“梅丽莎当初就告诉过我,自己可能不会在霍格沃兹待到退休,但我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而且卡在了这样一个令人尴尬的事件。” “她是个特别的人。”斯拉格霍恩教授赞同道,“对很多事情都有不同的想法,要我说,卖点儿东西怎么了?找学校说清楚,有的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她执拗,也很聪明,就像每一位拉文克劳一样,你在对角巷的时候甚至可能和她擦肩而过过,但她就是沉得住气,可以等到离开了魔法的范围再幻影移形,或许现在她正在大摇大摆地穿越国际事务司的壁炉。” “需要我再去追她吗?”斯拉格霍恩教授站起身来。 “不用了,由她去吧,”邓布利多揉揉太阳穴,疲惫地说道,“我大概知道她想干什么了,我想去找找我那令人不省心的弟弟。” “教授,那我先告辞了。”纳尔逊也跟着站了起来,“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您只管叫我就行。” …… 从办公室离开的纳尔逊径直来到了那间废弃女盥洗室的门口,掏出一本关于人体变形的书,坐在门口的石墩子上等待着。 一本书翻了一半,汤姆才从盥洗室中走了出来。 他看起来像连续写了一个星期作业一样疲惫,但整个人又异常兴奋,眼神中又有一丝迷茫,复杂极了。 “纳尔,你的守护神还好吗?”汤姆看到门口的纳尔,走过来说道,“那么严重,你竟然都不告诉我。” “还好,我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纳尔逊耸耸肩,“今天我还想找你说来着,我想要把一些驳杂的魔力注入亚历山大,需要你的帮助。” “那就好,”汤姆放宽心,开始讲述起密室中的经历,“萨拉查·斯莱特林是我母亲的祖先。” “当然,说了很多次了,你可是斯莱特林的继承人。”纳尔逊点点头,将魔法书收回口袋,站了起来,随手扶正了墙边的一幅挂画,“不是说了吗?只有斯莱特林的继承人可以打开密室。回宿舍吗?” 汤姆点点头,两人并肩向斯莱特林塔楼走去。 “但我不姓斯莱特林。”汤姆顺着之前的话语继续说道,像是没听清纳尔逊的话,“我的身体里流着一半麻瓜的血,就像我们一年级时的那个宠物店主说的那样,我其实是一半泥巴种。” “我觉得这种称呼其实并不能算是侮辱,之能说是愚蠢,”纳尔逊耸耸肩,“如果麻瓜出身的巫师是低贱的,那么第一个巫师是哪来的呢?从天上掉下来的吗?事实上,在四巨头之前的年代,麻瓜出身的巫师一度被认为是天赋卓越的表现,他们才是第一代的巫师。” “我知道。” “你怎么了?斯莱特林给你洗脑了吗?”纳尔逊伸出手弹了弹汤姆的额头,“不是吧,一千年前的理论竟然可以在你的心里惊起这么大的波澜吗?” “没有,”汤姆被弹了一下,脑门有些青,他拂开纳尔逊的手,揉了揉额头,说道,“正因为我没有被说服,所以我才觉得震惊。” “怎么说?” “我看得出来,他对我的态度是特殊的,这并不是因为我有多么优秀,只是因为我继承了斯莱特林的血脉,”汤姆摇摇头,他对这位熟悉又陌生的先祖抱有极其复杂的情感,于是颇为惆怅地说道,“我以前总以为一个巫师只要强大了就会拥有一切,但即便是萨拉查·斯莱特林这样在历史的长河中也可以星光熠熠的人,他的思维依旧也跳不出时代的藩篱,他或许在自己的时代超前且伟大,但依旧只是个中世纪的巫师罢了。” “谁不是呢?”纳尔逊笑道,“汤姆,难道这种问题就能让你这样愁眉苦脸么?你要知道,或许在几百年以后,未来的人们评价我们也会觉得保守顽固,时代是在不断发展的,即便是海尔波那样威名赫赫的家伙,在现在不也翻不出什么浪花吗?” “哦,说起来,斯莱特林教授也向我提起过卑鄙的海尔波,”汤姆说道,“我建议你还是当心一点,毕竟即便是四巨头也拿一个整天藏起来的没有下限的黑巫师没办法,他说这种毫无底线的对手是最可怕的,因为你总有在乎的东西。” “我觉得海尔波应该翻不起什么风浪了,”纳尔逊摇摇头,“他被我推进了死亡,那些散落的魂器很难成什么气候,不过是一些苟延残喘的东西罢了,你在担心海尔波吗?” “不,我的意思是,斯莱特林以后会每天教我两个小时魔法,纳尔,你可不要被我落下啊。”汤姆挑了挑眉毛,说道,“你可能不知道,他简直就是一本百科全书,所有的魔法几乎都有涉猎,而且精通,我丝毫不怀疑他在鼎盛的时候会是一个和邓布利多、海尔波这种级别的巫师旗鼓相当的对手,我确实很烦恼,但我烦恼的是每天应该学习什么强大的魔法。” “……”纳尔逊感觉有点儿牙疼。 “荣耀。”汤姆冲休息室的大门喊了一声口令,和纳尔逊走了进去,“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纳尔逊摇了摇头,他听到寝室的放下传来了一声猫头鹰的叫声。 两人回到寝室,挂在窗边、装着一个月报纸钱的钱袋子空了,一厚叠报纸被凌乱地摆在窗台上。 “嚯,《预言家日报》今天加了很多班嘛。”汤姆走到窗边,拿起最上面的一份报纸,“《魔法部通知:请各位巫师近期不要前往对角巷或查令十字路》?发生什么了?” 他愈发好奇,将手伸向下方的报纸。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八章 围堵与旅行 “天那!哦不,梅林的……呃,围巾吧。” 望着报纸下方报纸的标题,汤姆咋舌道,“纳尔,你知道吗?破釜酒吧被炸了!” “什么?”纳尔逊收拾被褥的动作停下了,他抬起头,望向汤姆,“你说的是那个对角巷的破釜酒吧吗?” “当然,英国还有第二家破釜酒吧吗?”汤姆将那一摞报纸抬回了寝室,顾不得拂去上面的灰,飞快地把它们按时间顺序摆在舍友的床上,转过头对走近的纳尔逊说道,“喏,你看,有些游行的巫师蛮横地冲撞了守在破釜酒吧的傲罗队伍,战斗导致半间酒吧都被炸伤了天,甚至连阻挡麻瓜的魔法都因此被打破了。” “啧啧,”纳尔逊咂巴咂巴嘴,说道,“真没想到,我以为在搞恐怖袭击这方面,格林德沃已经天下无敌了,但没想到有人比他还勇敢,报道有说是哪边的人吗?” “《预言家日报》有一个目睹了队伍从集结到发生冲突全过程的记者,据他描述,似乎只是一群不安分的巫师聚在一起,最终袭击了傲罗。” “这次《预言家日报》的报道屁股可真是正呢,但是这种说法根本不可能,”纳尔逊摇摇头,强调道,“绝对不可能,我不觉得一群散兵游勇敢对傲罗出手,即便他们的人数数倍于傲罗,但这种人往往都是自以为是、自私自利的,他们可不想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中。” “谁知道呢?”汤姆耸耸肩,“好在麻瓜没有人员伤亡,有几个人因为好奇看不到的爆炸和突然出现的酒吧闯进了对角巷,但后续增援的傲罗赶在他们被游行者伤害之前救下了他们,并且消除了他们的记忆。” “啧啧。” “诺比·里奇又在谴责,”汤姆摇摇头,“我以前觉得他也算是个人才,但现在算是看清了,他本质上还是个张伯伦奶奶一般的人物……嗯?通缉犯?果然塞克斯教授被通缉了,不过张伯伦和卡卡洛夫?这两人有嫌疑参与策划并鼓动了这场暴动?他们没问题吧?” “很难说。”纳尔逊耸耸肩,“你知道的,他们就算突然开始通缉梅林我也觉得不奇怪。” …… 伦敦。 国王十字车站,一名梳着高马尾的年轻女孩从月台上走下,望着因轰炸而显得残破不堪的车站,心中百感交集,她拖着一个几乎比她都要大的行李箱,另一只手拎着一个有些褪色但被保养得很好的裁缝工具包,许多年没有回归家乡,她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陌生,像一位下错站的旅人一半手足无措。 玛莎凭着感觉走出车站,当她的小皮靴踏上伦敦行人道的瞬间,熟悉的感觉就回到了她的身边,并非因为甜美的空气或是回弹触感非凡的路面,而是因为熟悉的流浪儿围了上来。 “美丽仁慈的小姐,行行好吧!” 为首的男孩脱下头顶的破帽子,那顶帽子已经破到看不出材质,甚至看不出款式,他小跑到玛莎面前站定,像一个日本人一样深深鞠躬,将帽子反握在手里举到头顶,重复着乞讨的台词,“行行好吧……行行好吧……” 那些围着他躺在垃圾堆里的小孩也围了上来,只用了一秒就将玛莎所有的方向围得水泄不通,玛莎茫然地站在原地,和当初她在这里被科尔夫人捡回去时相比,这些乞讨的少年无疑有组织有经验了许多。 “抱歉,我刚从国外回来,没有英镑……” 玛莎在口袋里翻找了半天,只找到了一叠绿油油的美元,而这些货币对于流浪儿来说根本无济于事。 为首的少年听到这话,把刚刚希冀地抬起来的头又失望地低了下去,他随手把帽子扣回头顶,耷拉着肩膀,走回之前待着的垃圾堆。 “美丽的小姐,祝您享受在伦敦的每一天。” 他没好气地祝福着玛莎,一边招呼自己的弟弟妹妹们从人行道上离开。 “谢……谢谢,”玛莎冲他的背影说道,“你能告诉我货币兑换所在哪儿吗?我会在伦敦常住,以后或许会来给您们送点儿吃的。” “您往南走就能看到一间英格兰银行,”少年躺回垃圾堆旁的一张旧床垫上,有气无力地说道,“建议您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待在这破地方可能会被饿死。” “谢谢。”玛莎记下这群流浪儿中几张有辨识度的脸,“我就是在伦敦长大的,当然要回到这里。” 离开火车站不久后,玛莎发现自己失去了方向,周围的景物都是那样雷同且一致——残砖断瓦随意地堆在路边,在原本应当高楼林立的地方伫立着一些造型危险的棚屋,她穿行在充满敌意的目光中,费了很大劲才问到货币兑换所的位置。 货币兑换所的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和紧邻的那间门可罗雀的房屋交易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过这些排队的市民大多是来兑换外币的,像玛莎这样捏着大把的美钞来兑换英镑的人少之又少。 站在队伍末端的她有些无聊,于是弯腰建起了路边的一份报纸,看得津津有味,不得不说,麻瓜的报纸领先了巫师至少五百年,边边角角的地方塞满了各种理财产品和保险的广告,即便这座城市的硝烟味还未散去,资本家们也伸出了他们“勤奋”的双手。 “刚来伦敦么?” 玛莎正在为国会弹劾刚打赢战争的首相这种离谱新闻而感到困惑时,一个温柔的女性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抬起头,看到一位衣着考究的女士正握着洋伞、挎着缀满珍珠的小包笑盈盈地站在她的面前,张开鲜红的嘴唇,低声问道,“亲爱的,是打算在伦敦常驻吗?” “啊?”玛莎没来由地对女人升起了一股好感,她点点头,说道,“您怎么知道?” “亲爱的,”女人自来熟地上前一步,挽起她的胳膊,将洋伞插在玛莎行李箱的栓扣上,用空出来的手拉起玛莎的行李箱,不由分说地离开队伍,“你穿着一身在街头蹲十个小时也不一定能看到的衣服,还没有带伞,肯定是从国外来的啦。” “女士,”玛莎想要挣脱她的胳膊,但它却仿佛钢铁一般难以撼动,“我刚排上队。” “来换英镑嘛,我知道,”女人笑了笑,“我有更划算更方便的办法,你前面还有三十多个人,按照他们的工作效率,你至少得在这里等两个多小时,但很不凑巧的是,他们还有一个半小时就下班了。” 玛莎迷迷糊糊地跟着女人走到了一间街边的咖啡馆中,等到她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带来的钞票全都到了对面女人的手里,相对的自己的口袋中多了厚厚的一叠英镑,还有一些零钱。 “亲爱的,伞就送给你了,”女人眨眨眼睛,她的面前放着一枚空杯,而玛莎面前的咖啡却一口没动,这令玛莎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梦,但口袋里沉甸甸的触感打消了这种念头,她端起面前已经有些冰凉的咖啡,听着对面的女人说道,“你来英国,而我刚好准备去美洲,我们各取所需,非常方便,不是么?” “但是您给我的钱比我的钱多多了,”玛莎从口袋中掏出钞票,随意点了点,“女士,我的钱没有那么多。” “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女人摇了摇头,“反正这些现金对我已经无用了,我像一个来到陌生城市的小女孩一定需要一些物质的支持,不是么亲爱的?” “但是——” “我建议你在明天的这个时候之前把钱存到银行。”女人眨了眨眼睛,站起身来,“真幸运,在我在英国的最后一天可以碰到你这么可爱的女孩,不过我们可能永远都不会再见面了。” “谢谢您,女士……”玛莎有些恍惚地看着女人的背影,突然想起来自己迷路的事情,便趁着女人还未离开时问道,“请问您知道西城孤儿院在哪个方向吗?或者告诉我西城区怎么走就好。” “嗯?”女人转过头,脸上挂着玩味地表情,盯着玛莎的脸,过了足足半分钟,她似乎发现了什么,轻笑一声,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回到了座位上,打了个响指,说道,“再来两杯,还要两份你们今天的小甜点,谢谢。” 玛莎望着又坐回对面的女人,看着她从怀中又掏出了一叠英镑。 “女士,您——” “亲爱的,你这个年纪,又在找西城孤儿院,”女人笑着将钱递给了玛莎,说道,“你收着这些钱吧,之前的那些记得早点存银行哦。” “您知道在哪么?我之前就住在那里,但是现在,城市变化太大了,”玛莎谢过端来热咖啡和小蛋糕的侍应生,并没有接女人的钱,问道,“可以告诉我么?” “当然,出门右拐沿着街道一直走,看到一所教堂左拐走五分钟就到……不过我很好奇,”女人歪了歪头,那一个瞬间简直就是风情万种,“你是否认识叫做纳尔逊·威廉姆斯或者汤姆·里德尔的人呢?” “您认识他们?”玛莎激动起来,“我们以前一直住在那里。” “哦,我是他们的熟人,”女人握了握玛莎因为激动举起的手,“我姓塞克斯,这些钱是我欠他们的,就交给你啦。” 玛莎盯着桌上的钱,陷入了回忆,等到她从回忆中挣脱出来时,对面的座位上已经空空如也,只有空杯子下压着的两张用来付账的钞票证明了这里曾经有人来过。 玛莎拉起箱子,拎着工具包追了出去,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随风滚动的垃圾和沙尘,头顶阴沉的天气令她再次失去了方向,但她照着塞克斯教授的话向右边走去,一路上的废墟少了很多,景物也变得愈发熟悉。 那份她握在手中带到咖啡馆的报纸被遗忘在了咖啡馆的座位上,被前来清理的侍应生抓起来扫了两眼便丢进了垃圾桶中。 一篇标题为《多名市民西敏市查令十字路周边失踪》的报道被淹没在爆炸的信息中,这种年景,失踪个把人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每天都有人失踪,甚至有人死亡,对于伦敦市的市民来说,这种新闻已经无法让他们产生兴趣了。 魔法部新大楼的办公室中,诺比·里奇面前摆着一份写完很久的通告,他咬牙切齿,望着沙菲克法官的助理,就等待着傲罗们将梅丽莎·塞克斯抓捕归案后将“真相”公之于众,他的心中已经开始幻想立下大功后巫师们求着他连任的美好愿景了。 沙菲克的书记官摇了摇头,几年来,他亲眼看着这个满是冲劲的小伙子在权贵们的腐化下从沙菲克法官期待的明日之子一步步沦为了一个堪比前任的酒囊饭袋,最近连沙菲克法官本人都不怎么来找诺比了,但他仍在那些官员的吹捧下飘飘欲仙,甚至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放弃了。 “部长大人,对角巷需要增援!”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傲罗已经打伤四十多个人了,如果再不增援,恐怕真的无法控制伤亡了!” “统统关到阿兹卡班去!”诺比·里奇用力地拍打桌子,没好气地吼道。 “但是他们受伤——” “死在阿兹卡班更好!” “好吧,但是部长,您与其把傲罗埋伏在国际事务司和火车站——” “你懂什么!”诺比·里奇吼着打断了门外傲罗的话,“塞克斯必定会从飞路网离开,这就是她的调虎离山之计!你们都在劝我放弃,沙菲克是,邓布利多也是,现在连你也要劝我吗!等我……等我抓到她,你们就知道谁是最英明的人了!” “好吧……”门外的声音弱了下去。 …… 与此同时,伦敦港,塞克斯教授正斜倚在一艘游轮的栏杆上,和年轻的水手长聊着天。 “什么?你也叫杰克?你们这艘船上有几个杰克?” “女士,我的前领导也叫杰克。” “叫杰克的都是好人,”伴随着离岸的汽笛声,塞克斯教授向水手长举杯,“比如你,愿意让一个没赶上的可怜女人先上船再补票……不过有人给你们说过吗?这艘船的名字,对交通工具来说可不算是什么好名字呢。” “有人说过,前船长经常说起他,那是一位令人印象深刻的乘客。”杰克水手长说道,“不过我们跑船的也见惯海浪了,女士您可不要害怕,除了之前打仗的那段时间,伊卡洛斯号从未停止过旅行,而且几乎不会故障,倒是女士您,去美国为什么不走大西洋呢?” “呵呵,”塞克斯教授享受着海上的美景,掩嘴笑道,“就是要让人想不到,这才是旅行的魅力,不是么?” 正文 第三百二十九章 蛇与狮与鹰与獾 “亲爱的同学们,我叫菲利乌斯·弗利维。” 身材矮小的弗利维笑眯眯地站在讲桌后,尽管踩着凳子,但还是只露出了大半个头,他有些兴奋,又有些羞涩,在讲桌背后学生们看不到的地方,他用左脚的脚尖不停踢着右脚的脚跟,看得从门外路过的麦格憋着笑直摇头。 “由于塞克斯教授有些私事需要处理,邓布利多教授邀请我成为你们在本学期最后几天的魔咒课代课老师,我其实也刚从霍格沃兹毕业不久,和你们年纪一般大,才疏学浅,希望在这段短暂的师生关系中,我可以满足你们获取知识的要求。” 弗利维语气谦逊,面带笑容,尽管这只是他赶鸭子上架的第一堂课,但还是迅速收获了众多学生的好感,大家对这位学长已经很熟悉了,高年级的学生甚至在弗利维还是学生的那段时间与这位热情亲切的学长有过交流,而那些低年级和外校的学生对他的了解更多来源于三强争霸赛的第一轮比赛,他强大的实力与体面的战斗着实让大家升起了对他的憧憬。 看着弗利维很快进入教学节奏,麦格满意地离开了,作为学生时代的好友,她对弗利维的魔法水平有着一百万个放心,唯一担心的便是他与常人迥异的身形是否会引起学生们的嘲笑,但目前看来,这种情况根本没有发生,相反,他顶着这样一副独特的外貌却成长为全球闻名的决斗大师,这段故事更让学生们尊敬他了。 在决赛后两天,被塞勒姆攻击波及的学生们陆续从昏迷与虚弱中挣脱出来,年轻的身体与灵魂让他们很快就恢复到了与之前一样的健康,奇怪的是,那些昏迷更久的学生反倒觉得自己更精神了,他们中的有些人晚上总会做一段朦朦胧胧的梦,但第二天早上醒来,关于这段梦的模糊记忆便会如同被抓在手里的云彩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邓布利多给学校放了半周假,给学生们留下了充足的休息与恢复时间。 纳尔逊切实地感受到了同学们对自己态度的变化,当他走在走廊中时,迎面走来的同学总会侧过身站在墙边让他先过,而他总能感受到时时刻刻都有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其实早在纽蒙迦德旅居的时候,纳尔逊便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但他没有想到,平静的校园生活刚过了几天,自己就再次陷入了这般行走在聚光灯下的烦躁生活。 他们的眼中不只有得知真相时的感激,还有对未知的恐惧,他们生怕亚历山大的铁拳下一秒就会挥向自己,尽管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尽管这个他们害怕的人前一秒钟才救过自己。 好在那些本就与纳尔逊熟识的朋友们并没有因此疏远他,反倒是经常拿这件事来打趣,尤其是阿尔法德,他在餐厅中嘲笑纳尔逊的怪叫声毫不掩饰,使得那些颇具讽刺性的单词戳进了周围一个个表情怪异的同学心里,这竟产生了不错的效果,至少几天下来,纳尔逊感觉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少了不少,也变得正常了很多。 今年的学院杯比分相较往年,出现了不小的变化,尽管拉文克劳、赫奇帕奇和格兰芬多三院的排名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在所有人醒来的那天,大家都看到斯莱特林的学院沙漏露出了空荡荡的底座,斯莱特林今年得了零分! 好在因为三强争霸赛,今年并没有举办魁地奇杯,否则分差还要拉的更大,就在大伙儿为斯莱特林的分数感到好奇时,在庆祝学生们痊愈的早餐宴会上,斯拉格霍恩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冲着斯莱特林的长桌弯下了腰,大声道歉,并把扣分的原因都归咎在自己身上。 同学们都被这个消息惊呆了,甚至邓布利多宣告弗利维将成为魔咒课代课教师的消息都没有把他们的注意力从“斯莱特林得了零蛋”这个大新闻中吸引出来,斯拉格霍恩教授表情难过地说道:“很抱歉,同学们,你们今年的努力就在我的几声可笑的喝骂中化为了泡影,斯莱特林是个重视荣誉的学院,很抱歉因为我的错误让大家的荣誉蒙羞了。” 斯莱特林的众人们看着平日里有些虚荣的院长此刻竟露出这种表情,他们的心情也变得复杂起来,阿尔法德低下头,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是我让学院蒙羞了,如果我能对得起教授把那枚保护理智的小球交给我时的期许,如果我能快一点儿……大家不光不会昏迷这么久,学院也不会扣分。” 眼看着斯莱特林的长桌就要开起检讨大会,适时出现的邓布利多恰到好处地打破了悲伤的气氛:“同学们,离放假还有将近一个月呢,现在可没有到哭泣的时候。” 小蛇们抿了抿嘴唇,一个个扬起了骄傲的头颅。 “是啊,反正最后比格兰芬多高就行了。”一旁的格兰芬多长桌上响起了伙伴们满含鼓励的打趣声,“放心吧,我们会趁着期末抓紧时间再挖一条密道,这样就能再扣一百分了!” 餐厅中的悲伤气氛马上就被冲淡了,纳尔逊推了汤姆一把,汤姆踉跄着离开长桌,说道,“教授,我们还有时间呢。” “是啊,教授,我们还有时间呢。” “我们拿的学院杯太多了,加点儿挑战也是很好的。” “上课回答问题的时候我们会让着点儿的。”这是德怀特的声音,他走出拉文克劳的长桌,来到汤姆面前,“今年没有魁地奇杯,你们占了这么大便宜如果还是倒一,那我明年可是要笑话你一整年的哟。” “不用你们让,”汤姆抬起头,翘起嘴角,“斯莱特林在课上只是端庄罢了,你的挑衅打开了封印,接下来的一个月你就能见识到斯莱特林的学习水平了!” “加油!” 德怀特走上前,拍了拍汤姆的肩膀,紧随其后的是赫奇帕奇的安比尔级长,这位长得很像赫奇帕奇本人的大姑娘只是问了问汤姆斯莱特林是否需要帮助,汤姆感谢了她的热心,但是婉拒了她的援手。 “等等,德怀特,”阿尔法德凑到德怀特身边小声说道,“什么叫没有魁地奇杯所以斯莱特林占便宜?” “还用我说吗?”德怀特耸耸肩,露出一个“懂得都懂”的表情,坏笑道,“就你们那鱼腩队伍……” “你说什么呢,当心我用球棍打你的头。” “得了吧,解说先生!” 阿尔法德佯怒地在德怀特胸口擂了一拳,两人相视一笑,勾肩搭背地挤出了人群。 越来越多其他学院的学生围了上来,大家的脸上弥漫着重伤后的疲惫,也满是劫后余生的喜悦,但此刻这些与自己有关的情绪却更多地被对朋友的关怀替代。 就连尚未离开的布斯巴顿和德姆斯特朗的师生也为此刻的情景感动,他们也有些想家了。 邓布利多站在人群边缘,不由得露出了笑容,这正是在他心中霍格沃兹学生最珍贵的品质。 “要唱校歌吗?”邓布利多忽然大喊道,他抽出魔杖向头顶一指,烫金的校歌歌词缓缓在穹顶正中浮现,甚至不用他起头,礼堂中顿时回荡起曲调各异的放歌声。 连表情酷酷的汤姆也难掩情绪,放声歌唱起来,他踮起脚尖环顾人群,找到了纳尔逊被众人簇拥着高歌的身影,纳尔逊这次唱校歌的曲调是那首他印象深刻的德国民歌——《思想是自由的》。 汤姆失望地撇了撇嘴,这个破调子他不会。 接着,他用一种极其契合校歌歌词的古老曲调哼唱起来,礼堂的角落中,斯莱特林的面孔在一幅空画框中闪过,汤姆的歌声在上百种不同曲调中精准地传入他的耳中。 斯莱特林望着穹顶上挂着的四院旗帜,也跟着哼唱起来。 …… 时间来到弗利维的第一节魔咒课,这节课是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一起上的,弗利维随便点起了前排的一个胖胖的小男生,瞄了眼他课本封面上的名字,问道,“穆迪先生,你可以带我复习一下塞克斯教授上节课的教学内容吗?” “抱歉,弗利维教授,我不会,”穆迪站起身来,很光棍地坦言道,“很抱歉……我已经忘了。” 教室后排传来的压抑的笑声,穆迪的手背在身后,狠狠地警告着把自己塞在前排的舍友。 “呃,”弗利维在讲台后搓了搓手,尴尬地说道,“没关系,没有谁是过目不忘的,所以在学习的过程中,我们应该经常复习,你坐下吧。那么……你可以告诉我这个问题的答案吗?” 弗利维又点起了与穆迪相隔一条过道的另一位女生。 被点到的女生站了起来,先是表情奇怪地看了眼穆迪,这才转向弗利维,回答道,“教授,我们上节课学了膨大咒和它的反咒,这节课我们应该要学它在农作物中的应用。” “很好,”在让女生坐下后,弗利维点点头,从桌下拿出一个小南瓜摆在面前,说道,“同学们请把书翻到第四百二十三页,让我们跟着课本提到的案例一起——” “教授,”先前一问三不知的穆迪再次光棍地举起了手,他硬着头皮,顶着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说道,“您还没加分呢!” “啊?什么?”弗利维有些懵,他可是做了两天的教案,连纽特约他去看斯芬克斯的邀请都婉拒了,他当然仔细研究了自己当初上学的时候塞克斯教授的加分规则,“现在连这种问题都要加分了吗?” “教授,您别听他乱说。”回答问题的女生摇摇头,说道,“这根本就不算提问。” “算的,教授。”穆迪涨红了脸,他已经不知道下一句该怎么编了,好在他的损友并没有完全抛弃他,教室后排传来了解释,“弗利维教授,塞克斯教授之前就是因为提问不加分,才搞得我们没有人喜欢回答问题。” “这样……吗?”弗利维忽然露出了妖精般的笑容,那天他也在场,虽然大部分存在感都被斯拉格霍恩教授卖力的道歉抢走了,但作为目睹斯莱特林的豪言壮志与三院鼓励的人,他马上想明白了这些耿直的小狮子们想要干什么,于是点了点头,说道,“好呀,斯莱特林,加三分……如果想要更多的分数,你们就要在之后的课程中回答和教学进度更加相符的问题哦。” 弗利维清楚地看到,台下学生的腰杆挺直了很多,他的心情也回到了学生时代为学院杯拼搏的那段日子,每天跟在塞克斯教授身后问东问西的自己,被游走球打断胳膊也要追逐飞贼的米勒娃…… 类似的场景发生在一间又一间的教室中,看着斯莱特林沙漏中尽管离倒数第二还要很大差距却在快速增长的绿宝石,邓布利多觉得自己简直比吃了一顿柠檬甜点大餐还要高兴。 “米勒娃,你没必要这样的。”下午的变形课下课后,纳尔逊和汤姆尾随着麦格进入了她的办公室,他诚恳地说道,“这样对其他三院的学生不公平。” “你在说什么?”麦格瞪着眼睛,说道,“我加分扣分从来都是公平公正公开,还有,叫我麦格教授。” “好吧,我只是有些感动,”纳尔逊挠挠头,“我真的没想到同学们竟然会这么……这么……” 他有些词穷,但这句感谢的话换来的却是麦格的一瞪,“你想不到的还多着呢!” “对了,米勒娃,”汤姆说道,“你之前不是想让我和纳尔逊去帮你办件事吗?他这周末要去趟伦敦,如果你有空,可以刚好把事情办了。” “叫我麦格教授!”麦格用讲义敲了敲两人的头,“是去领奖吗?你不去吗?” “我答应了康德要和他再决斗一场,”汤姆摇摇头,“他们马上就要离开了。” “好吧,纳尔逊也够用,”麦格无奈地说道,“不过我们的路线得改改,现在对角巷还没打完呢!” 正文 第三百三十章 高地英雄村 “你有没有那种……就是,明知道不可能会有结果,却依旧奋不顾身的经历?” 霍格莫德泥泞的乡间马路上,麦格和纳尔逊穿着雨靴,各拎着一杆长柄伞,一前一后,就像两个一起放学回家的邻居一般边走边聊。 刚刚经历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两人的雨伞上还有水珠滴落,这种惹人烦的雨在这个季节真是再常见不过了,纳尔逊像耍剑一样甩着手中沉甸甸的黑伞,伞面上凝聚的水滴被他甩得到处都是,甚至有几滴落到了麦格的脸上。 但麦格却仿佛根本没有感受到一样,皱着眉头,低头走路。 “我吗?”纳尔逊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忧虑,便故意学着阿尔法德的腔调打趣道,“麦格教授,您这是在和您的学生讨论早恋的话题吗?我还只是个孩子啊!” “纳尔逊!你平常不叫教授,现在倒是叫得挺欢的!” 麦格转过身瞪着身后的纳尔逊,表情又羞又怒,恨不得一脚把这个讨厌鬼踹进水坑,但她却惊讶地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个把刺猬变成钢丝球都很费劲的学弟已经长得比她都高了。 “米勒娃,我觉得这种事情不能看别人的做法,至少你得再回头亲眼看看,”纳尔逊摇摇头,“你这次叫我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是啊,”麦格的眼中流露出追忆的神色,“我有……至少三四年都没有见过他了,我至今觉得当初自己离开他只是因为没有掌握方法,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在我的计划中,我会回归魔法,用时间慢慢淡忘他,但最近发生了那么多事,我却在繁忙中愈发陷入往昔回忆的桎梏之中,难以自拔,我实在忍不了了,我想要去找他,我想要看看他过得怎么样,我想要……” “嗯?” 麦格忽然止住话头铺,纳尔逊嗯了一声,伸出手,接住了一滴从天而降的雨,这是新雨的第一滴。 “但是我害怕,”麦格太息一声,转过头继续走着,说道,“你在麻瓜的世界生活了很久,我想你可以帮我参谋参谋。” “或许吧。” 纳尔逊抬起头,感受着细小的雨滴打在脸上的触感,一场新的雨又来了,他望着正准备支起伞的麦格,轻声说道:“米勒娃,或许今天的你应该像个麻瓜女孩那样生活。” “什么?” “淋淋雨,”纳尔逊抬起双手,将指头插进发梢,握住垂在额前的柔软头发,将它们随意地往脑后捋去,“解开头发,像乡间地头的小姑娘一样跑跑跳跳,现在的你看起来不像是当你的米勒娃,反倒是像米勒娃的奶奶。” 麦格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拳头,接着解开了头顶小小发髻的绳结,柔顺的黑发霎那间如同瀑布一般披散下来,二十多岁的麦格站在雨中,看起来就像十六岁的自己。 “我有些难以理解,你是怎么做到把这么多头发团成那么小的一个发髻的?说真的,你原先的发型看起来发量真的很少。” “你还是叫我麦格教授吧。”麦格没好气地摆摆手,向霍格莫德村内走去。 “你为什么总是把头发绾起来?”纳尔逊追上前,走到麦格身边,好奇地问道,“要我说,你披散头发的模样可比平常在学校里‘麦格教授’的样子好多了。” “你是在说我丑吗?”麦格白了他一眼,说道,“你也说了,那是‘麦格教授’的模样,当初迪佩特校长莫名其妙地离开,邓布利多莫名其妙地成为校长,变形术教授的位置莫名其妙地空了出来,邓布利多又莫名其妙地邀请我来当这个老师,但我怎么会知道变形术教授应该是什么样子?总不能留胡子再穿一身紫色的西装吧?那样看起来可根本不像个教授。” “哈哈,”纳尔逊笑道,“你说的是,邓布利多教授第一次来孤儿院找我和汤姆的时候,看起来就像一个不着调的股票推销员。” “就是,”麦格点点头,“我刚从霍格沃兹毕业没几天就要回去当教授了,自己尚且无法适应身份的转变,更何谈去威严地面对学生呢?” “恕我直言,我觉得你做的蛮好的,”纳尔逊说道,“教学水平不比邓布利多差。” “其实这也与他有关,”麦格说道,“道格,我有和你说过他的故事吗?” “我有所耳闻,菲利乌斯曾经和我提起过这件事,想让我帮你出出主意,但是他似乎没想到你自己来找了我,”纳尔逊点点头,“我听说你之前有过一个男朋友,是个麻瓜,是吗?” “离开他的前一天,我们在他刚耕过的地里见面,那天就和今天一样,刚下过雨,地面就和现在的路面一样湿滑,向我走来的时候,道格被田埂绊了一跤,差点儿趴到泥地里,但他丝毫不在意自己最喜欢的那条裤子沾染了污浊,反而直接跪倒在了我的面前,”麦格眯起眼睛,睫毛如钻石般晶莹剔透,“他向我求婚了。” “哦豁。”纳尔逊不知道该说什么,除了震惊就是震惊,“居然求婚了吗?梅林的老婆啊,我还以为只是情侣分手呢。” “是的,他求婚了,”麦格摇摇头,“我也没有想到,而且……我答应他了。” “哇哦,”纳尔逊挑挑眉毛,“能说说吗?如果可以的话。” “当然,其实在和你刚认识的那段时间,我和道格的关系就已经开始野蛮生长了,”麦格加快脚步,不让纳尔逊看到她的正脸,语气却是如常,“我每年假期都会回家,他就住在我家不远处,是个农场主的孩子。” “哦,还是个地主。”纳尔逊像个逗哏一样复读着,“我记得你当时说过一句,魔杖并不能决定两个人的命运,是在说他么?” “当时并不是,但这句话同样可以用在我们两个身上,”麦格继续讲着自己的初恋,“彼时的我并没有想到自己会与他坠入爱河,我感叹的只是我父母的命运,他们彼此相爱,但到头来却变成了彼此伤害。” 麦格从领子里扯出那条银十字架,捧在手中轻轻摩梭着。 “我的母亲是一位女巫,但我的父亲却是一个神父,母亲直到我出现后才告诉父亲她的身份,这轻飘飘的一句‘其实我是女巫’却让父亲陷入了一生的痛苦之中——他是个正直且坦率的人,却因为《保密法》的规定和不想让我们母女俩生活在流言蜚语中的爱护而把自己的后半生都藏在了谎言编织成的盔甲之中,”麦格紧紧握住手中的十字架,“他从不显露自己的痛苦,但作为女儿,我总能感受到……这让我对和巫师与麻瓜的爱情充满了恐惧,因为悲剧正巧发生在我的身边,在离我最近的地方,你也许有兴趣去见见我的父母,那时你就能感受到他们的痛苦了。” 纳尔逊默默地点点头,说道,“但是最后你还是走了母亲的老路。” “没错,就在从霍格沃兹离开的那个假期,我与道格坠入了爱河。”麦格轻快的声音中充满了苦涩,“现在想想,巫师对于麻瓜果然是灾厄的象征,我们只会给他们带来不幸。” “我觉得这种事情你更应该问问纽特,他有个麻瓜朋友,以前也和女巫谈过恋爱,”纳尔逊说道,“不过对于我来说,如果真的确定彼此相爱的话,《保密法》根本就是一张废纸,又有什么东西能比得上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美好呢?” “真是青涩……问你个问题,纳尔逊,”麦格瞥了眼慷慨激昂、高谈阔论的纳尔逊,问道,“你看过《罗密欧与朱丽叶》吗?” “没有,但是我知道这是个爱情故事,”纳尔逊挠挠头,厚着脸皮说道,“主要是莎士比亚的英语我有点儿看不懂。” “那看样子你是不知道他俩最后都死了啊,”麦格摇摇头,走进了霍格莫德村中的服装店,“走吧,我们从这里乘飞路网去。” “你给家里连了飞路网吗?”纳尔逊紧随其后,向店主打过招呼,抓起一把飞路粉。 “当然没有,”麦格摇摇头,“我们去苏格兰草原的巫师村,从那儿去我家,别喊错了。” 说罢,她把手中的飞路粉洒进壁炉中,绿色的火光照亮了整间店铺,她高声说道,“高地英雄村!” “好名字,”在麦格踏进壁炉后,纳尔逊也将飞路粉撒入,塔了进去,“高地英雄村。” …… “又是一个,哦,是个男巫,”一声慵懒的哈欠声传进纳尔逊耳中,“祝你享受在草原的每一天,先生,温馨提示,这里的人不是很友好,希望这不会影响你旅途的心情。” “谢谢你,谢尔比,跟我来纳尔逊。” 从壁炉中爬出的纳尔逊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内壁被烟熏得黢黑的小木屋,弥漫在屋中的烟气比伦敦的雾霾还要浓烈,他那久经伦敦考验的嗓子竟也有些受不了,忍不住咳嗽起来,麦格的手从烟气中伸出,拽住纳尔逊的袖子,把他向屋外拉去。 “我们去哪儿?”纳尔逊跟着麦格走出木屋,发现麦格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一身麻瓜女孩常穿的白色百褶长裙,她拽着纳尔逊的袖子,看起来很着急,“是要赶什么车吗?” “不,不是你给我说的吗?今天要像一个麻瓜女孩那样生活。”麦格抿着嘴唇说道,“我怕在这里呆久了,会忍不住用魔法打人。” “什么?” 纳尔逊还没来得及得到麦格的回应,便很快感受到了这座“高地英雄村”的独特风情。 他环顾一圈,看到这座破破烂烂的村庄中到处都是坐在街边虚度时光的邋遢巫师,隐约间可以听到他们在谈论“麻瓜”、“格林德沃”、“三强争霸赛”之类的话题,似乎就在说不久之前第二塞勒姆的事情。 村庄的破烂和汉格顿如出一辙,一般情况下,当一个巫师村庄和麻瓜村庄紧邻时,更破的那个往往住满了巫师,当然,“高地英雄村”也有自己的特殊——它的周围根本没有其他村落,仿佛一处被世界厌弃的所在。 纳尔逊跟着麦格快步向村外走去,像是要逃离这个散发着腐朽气味的地方。 “嘿!泥巴种,你回来啦!”还没跑出村庄范围,街角的一个浑身散发着酒气的肥胖男巫就拦了上来,充满恶意的咧嘴嘲讽,“你回来得太快了,小杂种,我们正准备明天去把你那麻瓜老爹吊起来卖给黑市呢!” 他露出一口黄牙,看起来比伦敦街头最不堪的流浪汉还要不如,而那些在街边同他攀谈的巫师纷纷开口叫好,有男巫,也有女巫。 麦格没有说话,她的腮帮子鼓了起来,可以清晰地看到咬牙切齿的模样,而那只拉住纳尔逊的手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甲深深刺进他的胳膊。 “我发现了我们之间的共同点,那就是我们的邻居都很垃圾。” 纳尔逊停下脚步,站在原地,麦格想要拽走他,但根本拉不动。 “没事,纳尔逊,”麦格低下头,轻声说道,“我二年级那年父亲送我去上学的时候被他们看到了,但他们最多就是说两句,不敢真的干什么。” “米勒娃,放心,我的魔杖可没有综丝,不过你可不能再给我扣分了……不瞒你说,我最擅长对付酒鬼了。”纳尔逊拍了拍麦格握住他胳膊的手,将它轻轻拿了下来,向前一步将麦格挡在身后,抬起头面对拦路的酒鬼,“先生,对一位淑女这么粗鲁可不是绅士该做的事情。” “那只是个小杂种罢了!”男巫发出难听的笑声,“你是她的新男朋友吗?要出头?” “真是无知者无畏,”纳尔逊笑笑,“你知道吗?像你这种垃圾,米勒娃一秒钟就可以放倒十个。” “哈哈哈哈!”一群巫师发出公鸭般的怪笑。 “纳尔逊,冷静点儿。”麦格拽了拽纳尔逊的袖子,耳语道,“不要给自己惹麻烦。” “米勒娃,你太善良了,”纳尔逊右手握着魔杖,左手插进头发用力地向后捋着,之前的雨滴滴滴滴落,缓缓走向拦路的渣滓,“但是很明显,他们有些配不上你的善良。”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一章 药 醉汉只用了一秒钟就清醒了过来,对面那个面带微笑的金发男巫像拎着晚上去菜市场购买的蔬菜一般,拎着魔杖,缓步向他走来。 那个家伙……他明明没有念咒!甚至连手腕的动作也不曾有!但自己却实实在在地感受到周围的空气忽然变得犹如钢铁一般坚硬,像是有人强行为他套上了一副冰冷的铠甲,这副铠甲在不断缩小,不断缩小……他的心脏也因失去了膨胀的空间而停止了跳动,他只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一只手捏住,挤压着,玩弄着。 他的内心也同样不好受,冰冷阴暗的低语声在他的耳边响起,那低语声不是任何语言,只是婴孩牙牙学语,是扯断脐带呼吸空气后的第一声啼哭——他想起了自己的弟弟,自己那刚出生不久就被自己亲手埋在高地的一处乱葬岗中的哑炮弟弟,那天和儿时的朋友打赌,他怎么敢认为自己会不忍心杀死一个废物般的哑炮? “我证明给你看了!”醉汉在心中疯狂地呐喊,“看吧,哑炮和麻瓜一样,都是家畜!但是你呢?你现在在哪?” 他挣扎着扭动脖子,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发小的身影,哦,他想起来了,那家伙在成年的第一年就进了阿兹卡班,正是因为违反了那部保护家畜的可笑法律。 醉汉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什么东西黏住了,空气在一点点得被挤压出身体,他有些窒息,但这种感觉和品尝从翻倒巷里搞出来的“药”是一样的,痛苦之后是极大的畅快,他开始有些期待。 在期待的过程中,他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那柔弱的、小门小户出身的、仅仅因为自己活埋了一个废物就再也没和自己说过话、那软弱的选择了自我了断的女人,真是恶心! 醉汉睁开迷离的眼睛,他的视线从幻觉中回到了现实,眼前荡漾着朦胧的金色,还有两枚冷冰冰的蓝宝石……或许是一块蛋饼里放了两颗“药”吧,听说有些人喜欢这样,既能吃饭,又能吃药,确实是很方便呢! “呃……饿!饿!” 随着那抹金色的逼近,醉汉身体中最后一滴酒精也被他不听使唤的身体排了出来,身下传来了湿润的感觉,这耻辱的失禁却成为唤醒他意志的救命稻草。 “呕!” 男巫干呕起来,但他的脖子却被什么东西卡住难以继续,他全身汗涔涔的,和身下那滩水渍混在一起,散发出混杂着劣质威士忌酒气的腥臊恶臭味。 努力地睁大眼睛,眼前晃来晃去的重影终于重叠在了一起,是那个金头发的巫师! 纳尔逊皱着眉头,微微弯腰,用魔杖戳着醉汉的喉咙,借着下巴将他的上半身抬了起来,醉汉的嘴巴与食道几乎练成了一条线,他的头极限地后仰,这也许就是他呼吸不畅的原因。 “你是什么人?” 醉汉瞪大眼睛,直视着纳尔逊的双眼,这并非是因为勇气,而是因为他的身体不受控制,一缕缕银色的雾气从他的眼中飘出,落到纳尔逊的眼里。 “药瘾发作了吗?”纳尔逊并没有理会他的问题,嗤笑道,“原来酗酒是因为买不起药啊,真搞笑。” 他卸下手腕的力气,醉汉软塌塌地滑落到了地上。 麦格见状,就要跑过来,但纳尔逊在她迈步的第一秒就转过了头,抬手阻拦,“别过来!” “怎……怎么了?”麦格满脸忧色,“你不会……不会把他——” “不是,这儿太臭了。” 纳尔逊的脸色比周围的味道还要臭,他极少使用摄神取念,但好不容易使用一次,还赶上了这么恶心的东西。 “你没事吧?”麦格关心道,“需要我帮忙吗?” “我只是有些反胃,还好今天早上没吃什么饭,”纳尔逊摇摇头,“你被针对不是没有原因的,这些家伙就是一群一无所有的瘾君子,和伦敦的纯血巫师不同,他们身上唯一有价值的就是那可笑的血统了,所以格外在意这个。” “啊——”麦格发出一声小声的惊呼,她注意到街边的那些醉汉的同伴们看到他这么狼狈都没有上前,身上几乎已经没有力气了。 她有些震惊,一时无法消化纳尔逊告诉她的信息,作为一个刚出象牙塔又回象牙塔的女孩,尽管年龄更大,但她现在的社会经验远不及浪荡惯了的纳尔逊。 “你可不要给自己惹麻烦。”她小声地嘱托着,甚至已经开始思考如果真的出了事,自己该如何帮纳尔逊遮掩了。 “放心,我是专业的。”纳尔逊扭头说道,“其实我想他应该没有胆子再去找你的麻烦了。” 他低下头,望向瘫软在地的醉汉,轻声问道,“我说的对吗?” 醉汉疯狂点头,马鬃似的头发甩来甩去,将沾染的泥点甩得到处都是,他想起来刚刚的感觉是什么了——那是十五年前他第一次因为伤害麻瓜被傲罗逮捕的时候,在法律执行司的地下室中看到摄魂怪的感觉:所有的快乐都被吸走了,冰冷的挤压感,脑海中只剩下悲伤和绝望,哪怕有现在的“药”,自己也不会感受到什么温暖。 “摄魂怪……”他从嗓子眼里挤出这个单词,身体一直痉挛着,和一般人看到摄魂怪的表现一模一样。 “真的吗?看起来效果不错,”纳尔逊挑挑眉毛,嘴角翘起,“但是你错了,我想你应该明白,摄魂怪可没有人可怕。” 重力让纳尔逊被捋起的头发垂落下来,金发盖住了额头,而他的形象和醉汉刚刚与同伴话题中的那个人重合起来。 “你是……你是!”醉汉瘫坐在地,用两手撑着土路疯狂地往后蠕动着,脏兮兮的袍子上沾满了尘土,本就因为太久没有清洗的黄褐色布料被染成了土黄色,他的眼睛瞪得很大,死死地盯着纳尔逊的脸,嘴里极不连贯地嘟囔着“霍格沃兹”、“格林德沃”之类的单词。 “哦?你看到了?那么我们的对话就简单很多了……对,我是。”纳尔逊笑了笑,“加油,说下去。” “我……我……”冰冷的空气依旧萦绕着醉汉,尽管他的酒劲已经完全被吓跑了,但他一团浆糊似的脑子根本不能阻止合适的语言。 他索性闭上眼睛,脖子一歪,开始装死。 纳尔逊差点儿被气笑了,但对记忆的短暂阅读却让他对某些事情升起了兴趣,他需要了解了解,这次他决定不用摄神取念了,毕竟这个家伙的腌臜心思实在是太令人作呕了,甚至已经超越了正常人的范畴,这正是纳尔逊不喜欢摄神取念这个魔法的原因——不止不喜欢被摄神取念,更不喜欢对别人摄神取念,因为你永远不会知道一个人的想法究竟会有多么变态。 纳尔逊挥动魔杖,一只泥土构成的大手从醉汉身边的地面伸了出来,捏住他的脸,将它转向纳尔逊,纳尔逊俯下身,背后弥漫出若有若无的白色雾气,和草原上的薄雾纠缠在一起,又有几只小手从泥土大手的指尖生长出来,扒开了醉汉因为恐惧而牢牢闭上的眼睛。 “你……你……” 当意识到眼前的家伙就是个披着人皮的摄魂怪后,醉汉已经吓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但纳尔逊似乎并不满意,还知道害怕,就是害怕得不到位,害怕得不到位,就不会说真话。 他的脸上挂着冷冰冰的微笑,身后的白雾猛地扩大,变成了一个硕大的雾气漩涡,而被强行扒开眼皮的醉汉只能被迫地望向它,祈祷里面不会钻出一只真正的摄魂怪。 他的祈祷应验了,但出现的却是更令他恐惧的东西。 纳尔逊身后的漩涡变成了红色,鲜血一般的红色,犹如夕阳一般挂在他的身后。 在看到红色的第一眼,醉汉就因本能不自觉地战栗起来,大片的色块看不出什么,但生物的本能却令他却清楚地知道,那是一只眼睛,一只压抑着愤怒的眼睛,他只觉得这双眼睛中藏着数不清的灵魂,仿佛身处人潮中的自己在某一瞬间突然成为了所有人的焦点,自己的衣服、皮肉、骨骼乃至灵魂都被扒光撕碎,换在几天前,他恐怕难以想象这只太阳一般的眼睛究竟有着怎样的主人,但在亚历山大出现在所有人眼前的那天,他正好在翻倒巷,像一条鬣狗一般耸动着鼻子,贪婪地寻找那令他沉迷的“药”。 他知道纳尔逊是谁,也知道盯着自己的是什么,以至于忽然好似通悟了一般,全身酥软,放弃了抵抗的意志,甚至连恐惧都抛到了脑后。 红光照在醉汉身上,看到他的眼中丧失了焦距,纳尔逊满意地轻喝道: “我问,你答!” 醉汉点点头。 “你们每天都在吃什么?” “药……大人,神的药!”醉汉的脸上满是痴狂,尽管他像条野狗一样在纳尔逊脚下露出肚皮,但在想起“药”的瞬间,他还是犹如飘上了云端一般,“让我成为……成为神的药!” “瘾君子……你可真让我感到恶心。”纳尔逊被恶心到说出了汤姆的口头禅,他暗暗把“找个集市换双鞋”这个当务之急的行动目标记在了心里,“在哪里买的?” “翻倒巷。” “你在耍我?” “不……不,是博金·博克,我之前在那里买,”醉汉赶忙说道,“只有那里有卖的。” “博金·博克已经被抓很久了,”纳尔逊说道,“他的窝点都被捣毁了。” “大人……有,有很多博金·博克,”醉汉口齿不清,嘴角流着涎水,“他们一直都在。” “现在还在?” “还在,至少前几天在,仍旧是他们原本店铺的位置,魔法部不会真的拿他怎么样的。” “我知道了,那么为什么现在没有‘药’了?” “因为他的货源断了……所以他告诉每一个顾客,现在生产不了,除非自己提供原料。” “原料是什么?”纳尔逊皱起眉头。 “人……”醉汉的声音小了下去,“不,不是人,是麻瓜,麻瓜就可以。”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找你们要人?”纳尔逊咬着牙问道。 “之前他自己有稳定的货源……就在几个月以前,大概在十月份,他开始重新活动的时候,”醉汉眼神茫然地陈述着恐怖的事实,“他有一些存货,但是现在必须要自备材料了。” 纳尔逊只感到后背一阵发凉,在看到醉汉记忆中“药”的瞬间,他就明白那是令文明深恶痛绝的魔鬼,但即便是他也不会想到,这些“药”的原料竟然是和自己一样,鲜活的、能跑能跳、有自己的名字、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梦想与责任的活生生的人。 他面无表情地抬起胳膊,握紧魔杖。 “纳尔逊!”麦格的呼声将他惊醒,纳尔逊转过头,看到麦格正走上前,冲自己摇头,“他不值得,这样的人太多了!” “你听到了?”纳尔逊摇摇头,将垂落的湿法捋回去,放下胳膊,“米勒娃,想想你的父亲,你的初恋,他们只被这些人当成原料。” “我会保护他们,你也会保护他们的,对吗?”麦格柔声说道,“但是他们配不上你的愤怒,不是吗?有太多方法可以惩治他们,但这些事情不该让你来做,邓布利多为你做的事情,你忘了么?” “是啊,动私刑就和他们没什么区别了,我不会再……”纳尔逊摇摇头,止住话头,收起魔杖,“但还是需要留给他们一点儿教训。” “纳尔逊——” “好了,走吧,去我们的目的地。”纳尔逊拍了拍麦格的肩膀,“我有点儿累,也不知道路,你能带着我吗?” 麦格并没有问纳尔逊“教训”是什么,只是任由白猫跳到自己肩上。 她走在上学放假的必经之路上,和许多年前没有什么区别,太阳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为她留下长长的影子。 在他们身后,之前还充满喝骂声的村口小道安静了下来。 “其实十年前,这儿还是个富饶的村子。”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二章 苏格兰高地 “富饶的村子?” 纳尔逊摇摇头,盘起爪子,扶着麦格的脑袋,端坐在她的肩头。 “没错,富饶的村子。” 麦格似乎并不抗拒变成猫的纳尔逊坐在自己肩膀上,甚至两只手蠢蠢欲动,似乎抓紧时机就要去薅上一把。 “来之前我翻了翻有关这边历史的书籍,不管是巫师的还是麻瓜的,书里说,苏格兰高地尽管人口稀少,但居民团结勇敢,勤劳热情,是个山清水秀又富饶的好地方,”纳尔逊说道,“麻瓜目前我没看到,但巫师的历史书确实更新得不够及时,抱歉,我是一点儿没看到什么和富饶沾边的地方。” “你瞧瞧,这方山水难道不能保证一方富足吗?” 在摆脱了令人不快的叨扰后,纳尔逊才终于有机会欣赏这里独特的风景,上万年前的冰川与冰盖在这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号,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整齐排布着数公里宽的冰川擦痕,随处可见堆积成小山的光滑石块,这并非是人力排布,而是来自移动到一半就挣扎着融化的冰川。 再往远看,海洋像一块宝蓝色的绸缎一般,轻轻掩在天空与大地的交界线处,山峰、草原、海洋、荒漠,这些本应排布在不同气候带的地貌被草率得捏到了一起,似乎并不那么融洽,但却散发着一股难言的美丽。 “那些紫色的是什么?和刚刚那些巫师有关吗?” 猫抓抬起来,指向远处地面星星点点的暗淡紫色。 “你说什么?”麦格眯起眼睛,望向纳尔逊爪子指向的方向,过了一会儿,她才憋着笑,回答道,“你没必要那么敏感,纳尔逊,那是帚石南,如果你早些时候来,这里的草原整片都是紫色的,现在已经过了它们的花期,但有些顽强的家伙还在绽放呢。” 纳尔逊点了点头,麦格踩了踩脚下的地面,发出“嘎吱嘎吱”的撕纸般的声响,她继续说道,“你瞧,我们脚下也有这种小花呢,只是它们已经完全干枯了。” “喵!”纳尔逊感觉自己出了丑,只好扮成一只真正的猫,喵喵叫了一声,惹得麦格放声笑了起来,纳尔逊也成功蒙混过关。 “这边可不比伦敦,物产很单一的,一到夏天,原野上几乎看不到别的花,即使它再漂亮,看这么久也是会腻的,”麦格的语气变得有些惆怅,但却在下半句时高昂起来,“道格当初送给我的就是这种花,他还告诉我,帚石南的花语是孤独,但它同样可以代表真挚的爱情……麻瓜怎么这么无聊,给花儿安排什么意象,真是无聊透顶!” 麦格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把头扭向另一半肩膀。 纳尔逊拍了拍她的后脑勺,说道:“其实孤独这种解读也很配你,这种花的生长条件很苛刻,花期的时候周边往往只有它盛开。” 麦格忽然感到肩膀一沉,不由得扭过头,正看到纳尔逊用猫抓将一本封面上写着《花卉大全》的书塞进胸口的绒毛中,此时她的眼角甚至还挂着泪滴,但在发现纳尔逊身上隐约的花纹越来越像口袋时,她破涕为笑,肩膀耸动着,把纳尔逊丢到了地上。 “你干嘛呀!”纳尔逊灵巧地就地一滚,被冰凉的苔藓冻得一激灵,变回了人形,他小心地将护在胸口的书籍塞进了口袋,重新变回猫跳到了麦格的另一边肩膀上,“要注意形象,麦格教授。” “无所谓,”麦格展颜一笑,放下头发做回自己的米勒娃和学校中严谨公正的麦格教授简直判若两人,“今天我只是个麻瓜女孩儿。” “女孩儿?” “纳尔逊,你知道吗?”米勒娃阴恻恻地说道,“我对猫很熟,我知道一万种方法可以让一只不听话的猫感受痛苦。” “你懂得可真多。”纳尔逊拉开了几厘米的距离,问道,“我们还有多远。” “再走一个小时吧。” “我们可以选择幻影移形吗?我觉得巫师和狒狒最大的区别就是巫师可以使用魔法。” “但是我今天是个麻瓜女孩儿。” “……” 两人把高地英雄村的不愉抛到脑后,往前方走去。 “在你学会幻影移形之前,每次去霍格沃兹上学你都会走这么远么?” “并不会,有时候我的母亲会送我去伦敦坐火车,”麦格摇摇头,“有时候是我的父亲,他虽然不像母亲那样会骑扫帚,但是他会赶马车,即使在泥泞的草原上,也能跑得很快很稳。” 天空中飘荡着浓密的乌云,但即便它再厚再密,面对这般广阔的原野也无法做到遮天蔽日,阳光从细小的空隙中挣扎而出,洒在大地上,使得脚下绵延不断的深绿色草原上多出了几块鲜亮的光斑,如同苍翠欲滴的宝石一般,同散落在草原各处的蓝宝石似的苏格兰湖泊相映成趣,它们绿得透亮,又蓝得清澈,那些星星点点的蓝宝石倒映着天幕之上时卷时舒的云彩,竟令人难以分辨究竟脚下的是云海,还是头顶的是原野。 一道天光从众多云隙间脱颖而出,洒在了远方一处断崖的顶端,在那里,一座小巧古旧的教堂安静地伫立着,七彩的玻璃在阳光下闪烁着令人眼花缭乱的辉光,纳尔逊眯起眼睛,极目远眺,那间教堂看不出年代,仿佛存在于一片时空凝滞的世外桃源。 低矮的云彩亲吻着教堂顶上的雕塑,如同成群结队的白鸽一般。 “喏,就在那里,”麦格指着远处崖顶的教堂,说道,“不错吧,我父亲找的地方。” 她有些自豪地捋了捋纳尔逊背上的毛,但只碰了一下,就被灵巧的纳尔逊轻松躲过了,麦格只好悻悻地缩回手,继续说道:“当初他带着母亲和刚出生的我逃到了这里——一个不存在任何熟人的地方,对我儿时来说,这里简直就是天堂,甚至那时候,我的父亲经常来高地英雄村帮村子里的人采购东西,当时高地英雄村的人都很友好,我始终难以理解,只是短短十年,他们是怎么变成现在的模样的。” “很美的地方。”纳尔逊打心眼里同意麦格的说法。 “之前送我上学的时候,如果我父亲半路上遇到村子里的人,他们会直接把我接到村里乘坐飞路网,”麦格难过地说道,“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你刚刚说了,像他们那样的人,我一秒钟就能放倒十个,但是……他们曾经都是很好的人。” “他们现在不是了,”纳尔逊摇摇头,“有些秽物一旦沾染,便需要更强硬的人让他们清醒过来,在离开霍格沃兹的那几年,我真的是见多了类似的事情,他以前怎么怎么样,这种话……米勒娃,你还记得我以前怎么样吗?” “和现在一样。” “是吗?”纳尔逊顿时语塞,“你的这个回答让我有些迷茫。” “是因为那些魔法吗?纳尔逊,你又忘了,使用魔法的是巫师。邓布利多告诉我,你还是以前的那个你,我不止相信邓布利多,我也相信你,”麦格说道,“这次可一定要发挥点儿作用啊,让我再多相信你一点儿。” “那么请你自己想清楚,”纳尔逊郑重地说道,“你想了结这一段经历呢,还是想要和道格先生重归于好呢?” “我只想亲口告诉他我离开的原因,”麦格摇摇头,“但我不知道麻瓜会怎么想,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因此懊恼,我不知道” “你就没想过会违反《保密法》吗?”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 “说真的,我本人不是很擅长这种事情,我给你的建议甚至可能比你自己想的还要离谱,但是我可以呼叫汤姆,我带了双面镜,”纳尔逊说道,“不过他也是个闷葫芦,一个想过把收到的情书当作废纸去卖钱的人,你不要指望他会有什么高论。” “纳尔逊,请一定要帮我。”麦格完全没有被纳尔逊的笑话逗乐,越靠近家,她的心中越是忧虑。 望着她的眼神,纳尔逊的猫脸苦得皱成了一团,就像一只埃及猫一样,“好吧,不瞒你说,我曾经被称为伦敦丘比特,克拉科夫感情问题专家。” “我就说嘛。”麦格突然露出的娇憨一面让纳尔逊浑身难受,他甚至想要测试一下她是不是中了混淆咒。 “不过在到达之前,我想你最好考虑一下自己究竟想要什么,”纳尔逊郑重其事地重复道,“我至少需要对自己负责。” 麦格轻轻嗯了一声,陷入了沉默中,而纳尔逊又从身上隐蔽的口袋花纹中掏出了一本书,开始翻看。 过了一会儿,当麦格已经可以看到坐落着教堂的断崖的阴影时,纳尔逊忽然开口。 “我找到了,高地英雄村,高地英雄村源自一个美丽的错误,在戈德里克·格兰芬多活跃的年代,有很多人仰慕英雄,想要追随他的脚步,但格兰芬多行踪不定,能够找到他的人寥寥无几,于是有些热忱的巫师在了解到格兰芬多来自一片位于高地的沼泽时,便开始在全英国境内寻找他的家乡,希望能够沐浴在他的荣光之下……啧啧,”纳尔逊合上书,说道,“可惜了,戈德里克山谷在不列颠西南,这里却在西北。” “村子里的巫师以前确实很格兰芬多,这里去霍格沃兹学习的小巫师也大多被分进了格兰芬多。”麦格认同了纳尔逊的说法,“我想他们有可能受到了其他巫师的影响,猜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苏格兰草原我不是很熟,方便说说吗?” “这边多的是纯血疯子,”麦格摇摇头,“其实我的母亲也来自于一个纯血家族,只是因为年轻时和父亲私奔,所以被家族除名了,哪怕到现在,她的家族人才凋敝,也不肯把这个当年最优秀的女儿叫回去。” “我知道,就像布莱克家族一样,玷污血统的人的名字会被从绣有族谱的挂毯上烫掉,”纳尔逊应和道,“米勒娃,说句不好听的话,布莱克家族这么做我可以理解,因为他们确实有权有势,有做这种事的资本,但是这边……” “他们除了血统,一无是处,”麦格说道,“我之前也调查过,尽管调查的成果甚至没有你几分钟时间问出的多,但是我知道翻倒巷中的有些巫师将他们罪恶的爪子延伸到了这里。” “我也没有想到,在这里竟然有新的发现,之前我以为博金·博克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产业是从塞克斯教授开始,并因蜷翼魔的毒液和第二塞勒姆牵上了线,现在看来,他应该很早就开始了,但我明明已经亲手将他送进了阿兹卡班……” 纳尔逊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打住了话题。 麦格似乎并没有差距到这句话的问题,冰雪聪明的她很快从支离破碎的信息中分析出了纳尔逊的盲点,顺着他的话头继续说道,“刚刚那个人的说法证实博金·博克的生意做得很广,不排除他的客户有魔法部高官的可能,他可以凭借独家的‘药’随意逃脱任何刑罚。” “但是这个‘药’又是什么呢?”纳尔逊顶着一张沉思的猫脸说道,“我想我有必要找个时间去看看。” “你不想,你想老老实实毕业,”麦格摇摇头,“我会告诉邓布利多的,他一定会解决这件事情,在这之前,我可以检验一下你幻影移形的成果。” “什么?” “你不会是想爬山吧?” “你不是麻瓜女孩儿吗?” “麻瓜女孩儿不能随从显形吗?” “好吧,”纳尔逊将缩小的书收了起来,爪子抓牢麦格的肩膀,“坐稳了,麻瓜女孩!” 随着一阵黑暗的压迫感,麦格呼吸到了家乡熟悉的空气,她惊讶地望着变回人形站在身边的纳尔逊,没想到他竟然可以在阿尼马格斯状态下带人幻影移形。 这是一个冷清宁静的村庄,房屋不多,冒着炊烟的就更少了。 一个容貌精致的小个子中年女人站在村口的树下,望着突然出现的两人,脸色满是惊喜之色。 “哦!米勒娃!” 她盯着纳尔逊,向麦格快步迎了过去。 “妈妈!”麦格乳燕投怀般冲进母亲的怀里,紧紧地拥抱着她,“好久不见。” “不久,”女巫轻柔抚摸着麦格的头发,“不久前我才在报纸上见过你呢。” “我很久了呀!”麦格松开母亲,抓着她的胳膊上下打量着,“您上次写信告诉我的那间关于道格的事情还没有说完呢!他现在怎么样啦!”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三章 牧师和女巫 “米勒娃,不先带着你的朋友去家里坐坐吗?” 女人揉了揉麦格的头发,有些责备地说道,接着,她望向纳尔逊,抿着嘴唇笑了笑,“我叫伊莎贝尔,是米勒娃的妈妈。” 伊莎贝尔有着一双和麦格一样机敏又明亮的眼睛,她的眼神锐利,被审视的纳尔逊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一年级的时候,第一次看到坐在黑湖旁树桩上的麦格,她的身材甚至比女儿还要矮小,却能够牢牢地将麦格抱在怀里,微微卷曲的棕色长发披在背后,尽管年龄不小,但腰杆依旧挺得很直,一身款式老旧却被浆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经过她的搭配,竟也焕发出时髦之感。 这显得她比实际年龄年轻不少,尽管她的皮肤已经被苏格兰高地的冷风吹拂得失去光泽,尽管她的脸上已经出现了道道皱纹,尽管藏在长发中的银丝已经无法掩盖太阳的反光,但她却依旧保持着一颗年轻的、拉文克劳的心。 这是一个生活窘迫,却慢条斯理,并不放弃自己精致的女人。 “麦格夫人,很荣幸见到您,我叫纳尔逊·威廉姆斯,是米勒娃的学弟,”纳尔逊走上前,冲着女人微微点头致意,“米勒娃常给我提起您,您果然是一位和她一样美丽的女士。” 麦格扭过头,表情奇怪地看了纳尔逊一眼。 “哦!原来你就是纳尔逊,”伊莎贝尔挑起眉毛,脸上泛起惊喜的神色,松开麦格,将纳尔逊往身后的村庄迎,“她给我提起在霍格沃兹求学的生活时,也总是提起你呢。” “是吗?”纳尔逊跟在伊莎贝尔身后,走进了这座静谧的村庄,不远处教堂的彩色玻璃反射着从云间漏下的阳光,将整座村庄染成了童话般梦幻的彩色,“麦格夫人,米勒娃已经经常骂我吧。” “呵呵,哪里会呢,”伊莎贝尔掩着嘴笑道,“她可喜欢夸你了,据他所说,你是霍格沃兹在邓布利多之后变形术天赋最好的学生,当然,看到你的阿尼马格斯以后,我觉得她的评价还是有些保守了。” “您过誉了,”纳尔逊有些脸红地挠了挠头,看起来就像个被老师表扬的一年级小学生,被他们落在身后的麦格表情震惊地盯着两个人的背影,始终无法把现在的纳尔逊和那个在学校里天天对教授直呼其名、在不久前还像个黑巫师一样恐吓别人的家伙联系在一起,她茫然地跟了上去,正听到纳尔逊极其自然的恭维,“其实我在学校总是调皮捣蛋,多亏她的教导,我才能安稳地不被开除,说起来,上次我被惩罚清洁荣誉陈列室时,还看到刻着您名字的奖杯了呢!” “真的吗?”伊莎贝尔惊喜地问道,问出这句话的她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是魁地奇杯吗?” “没错!”纳尔逊拍了拍手,说道,“您曾经是拉文克劳的魁地奇球队队长,是吗?其实在刚去霍格沃兹的时候,我就听说米勒娃的魁地奇打得很好,可惜没有机会一睹风采,不过现在我总算明白她的魁地奇天赋是从哪儿来的了,原来是您的遗传。” “呵呵呵。”伊莎贝尔又掩着嘴笑了起来,这个被东躲西藏的生活与沉重的负担压榨到消瘦的女巫此刻焕发出了年轻的活力,一阵清风拂起她的长发,此刻的她看起来就像是正骑着飞天扫帚在天空中驰骋,她摆了摆手,谦虚地说道,“米勒娃的魁地奇打得比我好多了,甚至一度有球队想找她去试训呢。” “可惜我被你们斯莱特林的人从扫帚上撞了下来,”麦格挤到两人中间,不着痕迹地瞪了纳尔逊一眼,似乎在为他抢走母亲的注意力而升起,没好气地说道,“不然你就有机会一睹风采了。” “米勒娃!”伊莎贝尔责备地揉了揉麦格的头发,望向纳尔逊说道,“原来你是斯莱特林的吗?我一直以为你是拉文克劳的学生。” “我是斯莱特林,但是我一直觉得每个学院都是一样的,除了斯莱特林的休息室有些过于潮湿了,”纳尔逊耸耸肩,“您瞧,米勒娃是位格兰分多,但是她比我见过的大多数拉文克劳都要聪慧。” “真是个好孩子。” 伊莎贝尔笑眯眯地冲着纳尔逊点了点头,麦格也被这不留痕迹的马匹拍得有些舒服,像只猫一样眯起了眼睛,忽然,她察觉到了纳尔逊话中的一点儿漏洞,“等等,你说大多数——” “我们到了。”伊莎贝尔打断了麦格的质疑,三人在一间石质的温馨小屋前站定,“我们到了。” 屋顶的烟囱冒着炊烟,两人赶上了饭点儿。 纳尔逊望着这间不大但是充满生活气息的小屋,花园的缝隙中栽了几颗洋葱,里面是刚翻过的泥土,窗台上按从小到大的顺序摆着一排花盆,里面插着几颗还在盛放的帚石南,看起来像是从山下的草场上随手薅的,但插得很整齐,也刚刚浇过水,着抹紫色为色彩单一的房子增添了一抹亮色。 花园的角落中有一个歪歪扭扭的狗窝,像是小孩子随手搭的积木,里面很干净,看样子它的住客已经不在了,但狗窝上并没有什么灰尘,应当是有人经常打扫。 小屋的木门前挂着一串蓝色的风铃,底部坠着两枚边角生锈的院徽,分别是红色的格兰芬多和蓝色的拉文克劳,应当是母女俩珍藏的学生时代。 “我很久没去巫师的地方了,”伊莎贝尔满怀歉意地冲纳尔逊说道,“米勒娃这孩子也不说朋友要来,我们只能用一些普通的东西招待你了。” “没关系,”纳尔逊欣喜地摸着一根攀上花园小门的藤条,说道,“您有所不知,我以前在伦敦的时候,经常自己做饭吃,味觉几乎被自己摧毁了。” 看着纳尔逊夸张的表情,伊莎贝尔再次捂着嘴笑了起来,眼角的鱼尾纹愈发明显,“麦格如果早有你这样风趣的朋友,应该不会像现在这样,成天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我已经是大人了!”麦格鼓着脸说道,“我现在是老师,妈妈,纳尔逊还是学生。” “在妈妈眼里你永远是个孩子,亲爱的,”伊莎贝尔亲昵地掐了掐麦格的脸,推开花园的门,“纳尔逊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要毕业了,搞不好以后你们还能当同事呢。” 纳尔逊有些羡慕地看了她们一眼。 “孩子,你也想被捏吗?”伊莎贝尔笑着伸出手。 “不了不了,谢谢。”纳尔逊连连摆手,后跳的动作之快看呆了伊莎贝尔。 “我已经是变形课教授了,他来了我干什么!” “其实我的求职意向是魔法史教授。”(伊莎贝尔:梅林的靴子啊,竟然是魔法史!) “你觉得宾斯教授会退休吗?” “……” 看着被纳尔逊逗得绷不住表情的女儿,伊莎贝尔欣慰地笑了,她真的担心麦格再那样憋下去会憋出病来。 “叮铃铃……” 风铃响了起来,有些陈腐的门枢发出吱吱呀呀的怪叫,一位穿着朴素的消瘦男人从出现在打开的门后。 只是看到他的第一眼,纳尔逊便对这个陌生的男人升起了一丝好感,他的身上透出一股挣扎在压力之下的责任感,他的身上有一种和约纳斯一模一样的味道,属于一位父亲的味道。 “你好。” 男人伸出手,并没有说太多的话,脖间挂着的银质十字架项链随着他向外走的动作而晃动,“罗伯特·麦格。” “麦格先生。”纳尔逊握住了罗伯特伸出的手,“纳尔逊·威廉姆斯。” “欢迎光临寒舍。”罗伯特望了麦格一眼,点了点头,又笑着看了看妻子,这才侧过身,说道,“请进吧。” 纳尔逊随着他的进入了屋中,麦格和伊莎贝尔紧随其后,罗伯特将他和麦格安排在客厅的壁炉旁,斟满了茶水,便和妻子一起回到了厨房。 “你明明一点儿都不会魁地奇,你甚至连飞天扫帚都握不牢,纳尔逊,你可不要学到斯莱特林的虚伪了,”麦格撇了撇嘴,望向厨房紧闭的门,“你瞧我妈乐成这么样了。” “这你可真是冤枉我了,”纳尔逊举手叫屈,“没有哪条法律规定不会魁地奇就不能当球迷了,不信你可以去问问纽特,我经常和他讨论魁地奇相关的话题。” 他环顾着房中的陈设,可以看出,罗伯特是一位虔诚的牧师,但这些信徒的陈设却和女巫的扫帚挂在一起,营造出一种莫名的荒诞感,窗边的写字台上有一叠手抄到一半的《出埃及记》,旁边的坩埚中,紫色的魔药正咕噜咕噜地冒着气泡。 “怎么啦?”麦格伸出手在纳尔逊面前晃了晃,“你让我丢大人了,满意了吗?现在他俩一定在厨房里笑话我——‘米勒娃竟然管不住自己的学生哈哈哈’之类的。” “怎么会呢?他们只会觉得你对学生很温柔,麦格教授,”纳尔逊注意到了楼上的四个房间,问道,“你还有兄弟姐妹吗?” “有的,”麦格点点头,似乎不愿意多说,“他们的年级不高,和你们基本碰不了面。” “哦。”纳尔逊明白她这是不想让自己的弟弟妹妹在学校中受到特殊待遇,便没有再追问,“只是我觉得你之前的描述有些问题。” “什么?”麦格歪了歪头。 “抱歉,这话有些不合时宜,所以我需要在你们家施展魔法,可以么?” 见麦格点了点头,纳尔逊把手塞回袖子里,轻轻抬了抬,厨房中的声响突然消失了。 “你说吧。”麦格说道。 “是这样的,我从你之前所说的关于你父母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一个很错误的结论——你的父亲一直被你母亲女巫的身份折磨,以至于整个家庭支离破碎,”纳尔逊伸出一根手指,一只长着八只细长金属腿的蜉蝣从他的身后飞出,按住了壁炉的灰烬堆中一枚刚刚准备开始旋转发光咆哮的窥镜,很快,他惊讶地挑了挑眉毛,越来越多的蜉蝣从身后飞出,控制住了超过十处预警魔法,做完这一切后,纳尔逊摊开手,说道,“你母亲的警惕性真的很高……我们言归正传,你觉得如果你父母的关系真的很不好,他们会生下你的弟弟妹妹吗?” “但我见过爸爸难过时的样子,”麦格摇摇头,“我并不是说他们感情不好,只是,他们的爱情确实给他们带来了痛苦。” “但是他在忍受,他在想办法结局,米勒娃,他之所以痛苦,正是因为他爱你的母亲,至少在我看来,对于他们而言,爱是要大于那些代价的,而且多很多,”纳尔逊说道,“你身在其中,可能被自己的眼睛蒙蔽,你想想,是否是因为你对感情的悲观才让你观感中父母的爱情变得灰暗呢?” “我……”麦格低下头,蜷缩在沙发上,用手抱住膝盖,她很聪明,聪明到只用了一秒钟就想明白了纳尔逊指出的问题,她抬起头,望向两个弟弟的房间,思绪飘到了远方,以至于纳尔逊撤除魔法时她都没有注意到,过了一会儿,她终于抬起头,“你觉得我是否——” “怎么了?亲爱的?”伊莎贝尔举起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这让麦格把后半段话咽到了肚子里,“干嘛冷落纳尔逊呢?” “米勒娃在思考我刚刚提出的变形术问题呢!”纳尔逊站起身,帮伊莎贝尔在桌上的茶杯中添满了水,两人又开始呈现社交的艺术。 “妈妈。”麦格忽然抬起头,问道,“道格怎么样了?” “什么?谁?道格吗?”伊莎贝尔错愕地抬起头,麦格忽然的发问令她有些没反应过来,但她很快说道,“哦……他结婚了,我上次不敢告诉你,怕你伤心,是南边那个村子里农场主的女儿。” “哦。”麦格轻轻哦了一声,她抬起头,望向伊莎贝尔,忽然发现母亲的眼神有些闪躲。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大声说道,“不!他怎么了?” “亲爱的,你要接受现实……” “爸爸从来不会说谎,”麦格又把头转向了从厨房出来的罗伯特,问道,“爸爸,道格怎么了?” 罗伯特表情有些僵硬,没有说话。 正文 第三百三十四章 空村 “米勒娃!” 伊莎贝尔向前伸出手,却扑了个空,纳尔逊身旁已是空荡荡的,只有被麦格坐出褶皱的针织沙发套正在缓缓回弹。 “发生什么了?麦格先生?”纳尔逊望向罗伯特,表情冷峻,“米勒娃的心上人出什么事了吗?” “那不是她的心上人,小伙子,”伊莎贝尔脸上露出毫不做作的笑容,“那只是个让米勒娃伤心的小坏蛋罢了。” “他被那些巫师抓走了吗?要被当作‘药’的原料卖给博金·博克?还是说他已经死了?” 纳尔逊将到达苏格兰高地后的所见所闻拼接起来,得到了一个不那么美好的猜测,他连珠炮弹似的发问,但并没有想过要得到答案,一把抓起麦格搭在沙发上的外套,向着门外追了出去。 “她是幻影移形离开的,你找不到的。”伊莎贝尔在他的身后喊道。 “不劳您费心了,抱歉仓促离开,等我解决了问题,再来您家叨扰。” 纳尔逊举起魔杖,望向天空,一只精巧的金属银隼模型挥舞着刀片似的翅膀,从云层中俯冲而下,当银隼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时,纳尔逊的衣袍中忽然飞出了数百只嗡嗡作响的蜉蝣,他们排列成齐整的队伍,呈现出一只更大的飞鸟的形状,当银隼俯冲后抬升,从纳尔逊面前掠过时,它们紧随其后,改变形状,拼接到了银隼的身上,只消数秒,一只大到足以载人的飞鸟出现在了半空中。 正从泥泞的滩涂起飞,迎战压抑的天空。 纳尔逊一跃而起,挥舞魔杖,他在半空中消失,又瞬间出现在铁鸟背上,笔直地站着,拎着麦格的外套向不远处的天光冲去。 “过了四十天,诺亚开了方舟的窗户,放一只乌鸦出去。” 罗伯特捧着十字架,从屋里走出,眯着眼睛望天。 “这都能找到对应的句子吗?你记得真牢。”伊莎贝尔跟在他的身后,笑着说道。 “不贴切。”罗伯特摇摇头,扶着门框,望着纳尔逊消失的背影,关心地问道,“他会是我们的女婿吗?” “不是,”伊莎贝尔摇了摇头,有些惋惜地说道,“看不出来,不过我很中意这个小伙子,他应该不会让我们的宝贝女儿伤心。” “道格那个小伙子其实也还好,只是他不是个像你们一样的巫师。” “亲爱的,我说了多少遍了,我真的一点儿都不介意,米勒娃和她的弟弟们也根本不会介意的。”伊莎贝尔拿起门口衣架上的棕色皮外套,披到了衣衫单薄的丈夫身上,望着纳尔逊的背影,感叹道,“他确实很优秀,而且很擅长和女士讲话,但是还是太年轻,太冲动。” “道格走了吗?” “亲爱的,你还不信我嘛!”伊莎贝尔轻轻锤了捶罗伯特的肩膀,说道,“我已经让他忘了米勒娃,并且短期内只想带着家里人去伦敦找一份生计,这会儿他可能已经把家里的土地抛售啦。” “希望上帝保佑他。” 罗伯特抿着嘴唇,望着纳尔逊消失在云间的位置,默默在胸口画了个十字,不知是在注视天光,还是在眺望远方。 也不知是在祝福道格,还是在祝福纳尔逊。 “米勒娃会想通的,”伊莎贝尔拍了拍丈夫的肩膀,走回了屋内,“炉子上还有壶呢,他们应该可以赶在吃饭前回来。” “嗯。”罗伯特轻轻应了一声,倚在门框上,眼中怅然若失,从怀中掏出一盒火柴和一根土烟。 伊莎贝尔走进客厅,准确地找到了被蜉蝣关闭的每一枚窥镜和每一处警报,她的脸上是宠溺的笑容,似乎对纳尔逊这个年轻人很满意,但在收拾完所有警报后,她先是将麦格位置的沙发套铺展,又拉开了纳尔逊刚刚坐着的沙发垫,从下面取出一枚精巧的银质二阶模仿,按一定顺序按动上面的按钮,纳尔逊的声音从里面清晰地传出。 “……没有哪条法律规定不会魁地奇就不能当球迷了,”伊莎贝尔笑吟吟地听着纳尔逊的发言,“正是因为他爱你的母亲……” 伊莎贝尔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她越来越喜欢这个来自己家的小伙子了,直到屋外传来的一声火柴在外墙魔法的声音赶走了她的笑脸,她板着脸走出门外。 “罗伯特,你的上帝允许你抽烟了吗?” “上帝会惩罚我的。”罗伯特用拇指土烟扣到掌心处,扯开嘴角,笑着说道,“我愿意接受惩罚。” 伊莎贝尔气鼓鼓地跑到罗伯特面前,叉着腰,盯着他看。 “你嗓子不好,不要在这儿。”罗伯特望着妻子,当看到她反而走进一步时,他无奈地把烟头在墙壁上按灭,“好吧,别吹风了,我们回去。” …… “真冷啊。” 站在鸟背上的纳尔逊打了个哆嗦,他举起手看了看麦格的外套,摇了摇头,从口袋中翻出了一条绣着“N”的绿色围巾,缠到了脖子上。 “好歹告诉我在哪啊,这是找人帮忙的态度吗?” 纳尔逊眯起眼睛,手指像弹钢琴一般灵巧地动着,几只长着大眼睛的蜉蝣从银隼的身上脱离,向四面八方飞去,沉入云层,消失不见。 他的面前很快出现了几枚浑圆的水球,起初,水球中云雾缭绕,过了一会儿,它们当中纷纷亮起了不同区域的画面,只有头顶的压抑浓云能够证实,此刻的它们都在苏格兰高地上空。 他如同一个俯瞰着沙盘的将军一般,将偌大的原野尽收眼底。 很快,蜉蝣们锁定了下方的聚落,纷纷向着它们靠近,传回的图像愈发清晰,纳尔逊有些迷惑,按道理来说,像这种地广人稀的地方不该过于贫弱,但他实在没法给这几乎挂在每个人脸上的忧色找到一个合适的原因。 “真有意思。” 纳尔逊揉了揉被高空的风吹出眼泪的眼睛,盯着其中一枚水球,有个带着报童帽的小伙子站在村子中央望着头顶的蜉蝣,两个人隔着水幕对视。 “克里斯蒂安式的审美吗?”纳尔逊很快挪开了目光,麦格并不在那里。 大约在天上飞了十几分钟,纳尔逊便发现了麦格的身影,他全身紧绷,表情变得凝重。 麦格所处的村子中几乎没有炊烟,周围大片荒废的土地上长满了杂草,房屋和窗户破破烂烂,但那些破旧的门上却栓着看起来就很贵的锁,一群脏兮兮的、看起来与高地英雄村的瘾君子们如出一辙的巫师围住了站在村子正中央的麦格,他们举着魔杖步步紧逼,麦格逐渐后退到抵住墙壁,身后是一所塌了一半的教堂,退无可退。 纳尔逊将魔杖插在银隼背上,它的温度瞬间升高,尾翼处的金属羽毛甚至被体内的温度烧得通红,纳尔逊用手死死扣住它脖子上的一处凸起,紧接着,双翼用力一扇,竟卷得云层一起扭曲起来,透过水幕,他看到麦格好像还在对那些包围住她的巫师们说些什么。 银隼的尾部迸发出爆裂的魔力,在反作用力下,它连同背上的纳尔逊被像弹簧一样向着麦格的方向发射了出去。 “你竟然还和疯子讲什么道理!”纳尔逊用力地挥舞拳头,他焦急万分,生怕麦格在自己赶到前被弄死了,只能加大了注入银隼中的魔力,魔力迸发之下,锋利的翅膀刺破了周围的空气。 …… “道格在哪?你们把他带到哪儿去了?!” 麦格大声冲着面前的巫师们吼道,当看到满目疮痍的村子时,她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这哪是一个刚刚结过婚的地方?她明白,母亲骗了她。 她顺着入村的小路走向垮塌的教堂,几个月以前,父亲甚至还来这里拜访过另一位神父,但是现在他们都不在了,她听到教堂的方向传来隐约的哭声,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引入眼帘的是一幕幕令人心里发毛的场景,那一座座丢了主人的房子里塞满了猪猡一般的平民,他们衣不蔽体,眼神麻木,那一把把造价高昂的魔法锁像一根根刺一样戳进了她的心底。 “不该是这样的……”她难过地重复着这句话,甚至将来村子中的目的都忘却了。 注意力严重涣散的她甚至根本没有注意到,一个个空洞的巫师正从四面八方向自己围来。 “你们这样是错的,是违反《保密法》的!”麦格靠在不停掉渣的墙上,还在尝试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但她面前的巫师却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完全听不到她说的话,更没有接话,也没有攻击她,只是不断地缩小着包围圈。 随着最后一丝缝隙被填满,麦格只感觉到令人窒息的无力感,就像此刻的天空一样——黑云压城,那一处处透出天光的空隙都被愈发浓重的云层淹没,阳光难以降临大地,就如同进入了黑夜一般。 远处的海岸线也被急促的浪凶狠地拍击着,它们在趁机不断蚕食人类的生存空间。 “道格在哪?” 麦格无力地问道,但是仍然没有收获回应。 在等了几秒后,她脸上的悲伤忽然消失了,她的脊背挺得笔直,轻轻地甩手,优雅地从口袋中抽出魔杖,那个柔弱的麻瓜女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纳尔逊印象中那位坚韧、勇敢、一丝不苟的米勒娃·麦格,尽管青涩,但属于格兰芬多的坚毅已经是成熟的果了。 “似乎和你们沟通是我异想天开了。”麦格举起魔杖,指向最靠近自己的巫师,他面色灰败,眼窝深陷,看起来甚至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了,“遇到这种事,我想我不能不管,纳尔逊说得没错……像你们这样的人,我一秒钟就可以打倒十个!” 她的眼角甚至还挂着泪花,她的爱人甚至依旧不知所踪,但她却将这些都暂且放下了,选择了更应该做的事情。 这可能就是她和另一只猫最大的区别,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自私的人。 那群包围住她的巫师如同阴尸一般,并没有太多反应,麦格高举魔杖,向下用力一挥,他们脚下的地面猛地崩裂,突然出现的大坑将他们猝不及防地吞噬,被翻上的泥土很快将落入坑中的人掩埋,只有头还露在外面,不多不少,正好十个人。 在被魔咒攻击的瞬间,他们如同被激活一般,动了起来。 丝毫不管被控制的同伴,无数充满杀气的魔咒如同雨点般向麦格冲去。 还在飞行的纳尔逊焦急地看着这一幕,他对麦格可真是太了解了,他明白她绝对不会用什么杀伤性的魔咒,甚至还想着控制住他们以后找魔法部,但这根本不现实,当你束手束脚,而你的敌人抱着杀心,这根本就是不公平的战斗。 事情的发展也和他想的一样,在他终于能够用肉眼看到那个村子时,麦格已经被打到了摇摇欲坠的教堂中,甚至头顶在不断地掉落砖瓦,麦格望着阴沉的天空,眼中满是苦涩。 忽然,天亮了。 阳光从一道忽然出现的漩涡中冲出,灼伤了麦格的眼睛,一只和阳光同样耀眼的银隼向她俯冲而来,她终于等到了援手。 无数锋利的羽毛从银隼身上打着旋脱落,遮天蔽日地射向地面的巫师,纳尔逊在半空中纵身一跃,消失在了钢铁的风暴之中。 下一秒,他再次出现在了鸟背上,怀中是娇小的麦格。 “早知道硬拉也要带上汤姆,”纳尔逊冲着虚弱的麦格笑笑,“他最喜欢这种大场面了。” “并非人多就是大场面,”麦格抬起手,扭了扭他的耳朵,“不要给自己找麻烦,但是……他们确实罪孽深重。” “我明白。” 纳尔逊点点头,从鸟背上一跃而下。 麦格撑起身体,看着纳尔逊幻影般闪烁的身影。 想象中的巨人并没有出现,纳尔逊手持两根魔杖,如同舞蹈般在教堂周边不断幻影移形。 他的身影每出现在一处新的位置,便会伴随着军队般众多的银色蜉蝣,那些毫无配合的巫师空有不可饶恕咒却无法摸到他的衣角,反倒是一个个被捆得严严实实地倒下,他此刻的样子,让麦格想起了纽特曾经说过的格林德沃,又像那天在舞会上,抱着桃金娘翩翩起舞的少年。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五章 幸福 “阿瓦达索命!” 纳尔逊半蹲在地,低下头,一道绿光适时地从头顶闪过,就像有导演安排好的一般,可惜这场一对多的表演并没有什么观众。 被囚禁的麻瓜们麻木地盯着外面的战斗,对他们而言,这并非被拯救的曙光,他们已经遭受了太多的苦难,每一位巫师在他们的眼中都是同样不详而邪恶的,即便有人背对着他们,迎战数不清的敌人。 “除你武器!” 纳尔逊举起左手的魔杖,冲着不远处断壁后的高个女巫大喊,听到喊声的女巫不由得握紧了她那根因为太久没有保养,表面已经满是裂痕的旧魔杖。 但说好的红光并没有射来,反而有一只钢铁的爪子从她的脚下伸出,将她一把拽进了突然变成流沙的地面中。 流沙旋转着将她吸入地面,只有眼睛、鼻子和握着魔杖的手露在外面,一只闪烁着红光的眼睛在她的眼前一闪而过,紧接着,伴随着一声尖利的刀片摩擦皮肉的声响,一位匍匐着想来救她的女巫软软地瘫倒在地上。 她听到背后有汨汨的水声,但被泥土禁锢的她完全无法转过头,尽管空中弥漫着浓郁的甜腥味,她明白那是鲜血流淌的声音,没过几秒钟,“嗡嗡”的转动声再次出现在她的脑后,蜉蝣的旋翼抛开了沾染在刀刃上的血渍,几滴尚且温热的液体滴落到女巫头顶。 听着蜉蝣的响动愈发靠近,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但痛苦并没有很快来袭,她在自我封闭的五感中忘记了时间,等到再次睁开眼时,蜉蝣已从她的头顶掠过,肆无忌惮的旋翼将拦在面前的魔杖打断,女巫感觉自己和几小时前还在被折磨的那些麻瓜并没有什么区别,表情变得木然起来。 一架架闪烁着血光的蜉蝣从村子的四面八方飞来,环绕在纳尔逊周围,围成一个不能再标准的圆,它们的冷漠红眼一致对外,中央的纳尔逊高举魔杖,犹如乐队指挥一般忘我地挥舞着双手,一道道高温的光束从蜉蝣的眼中射出,切割着它们正视的一切。 纳尔逊双臂交叉,举到头顶,如同陶醉了一般将闭着眼头偏向一边,又一道绿光适时地从两臂与头的缝隙间穿过,擦着他的耳朵飞向天空。 被掩埋的女巫那张同麻瓜们一样木然的脸上浮现出惊恐不安的表情,她眼睁睁地看着前方差一点儿就被偷袭得手的纳尔逊闭着眼睛用右手的魔杖轻松击晕了她的同伴,下一秒,纳尔逊低下头,睁开眼睛,向她望去。 “我已经准备好受死了。”女巫睁着眼睛,准备迎接死亡。 但出现在她面前的只是一只白色的猫,轻巧地踩过她的头顶,带着周围浩浩荡荡的蜉蝣向巫师更多的角落奔去。 女巫眼前一黑,她的脑海中浮现出自己舔着板凳腿向那个女人祈求药的一幕。 一抹幽幽的蓝色火苗在她手中的半截魔杖顶端升起,迅速地吞噬着下方干枯的木材,只消几秒,魔杖便在厉火的灼烧下化为了灰烬,但她的手却没有被烫伤分毫,在摧毁魔杖后,那表面冰凉内里酷烈的火焰便自行消失了,一阵轻风吹过,她手中的灰烬被高高扬起,此刻两手空空的女巫和那些被囚禁的麻瓜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了。 眼看着同伴一个个倒下,驻守在村中的巫师们顿时慌了神,他们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呼喊着彼此的名字,向着村庄中心的教堂摸索着前进。 这并没有让他们感到半点儿踏实,即便现在是白天,他们目之所及的地方也如同黑夜——白色的黑夜,骤然升起的浓雾遮蔽了所有人的视野,他们只能通过声音辨别自己的方位。 时不时传来的尖叫声让他们更紧张了,最可怕的是,这些尖叫声几乎就是前后脚,但却来自于完全不同的方位,他们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一盘巫师棋,一位不守规矩的棋手俯瞰着他们,轻轻地将一枚枚棋子从棋盘上抓走。 终于,有人脆弱的内心完全崩溃了,这位瘦高佝偻的老男巫早早地找到了另外两名同伴,他本以为抱团会让自己更加安全,但没有想到这才是噩梦的开始。 起初,他和另外两名男巫排成列悄声穿梭在村庄的小巷中,他开路,另一人殿后,但就在他走到队伍前方转身确认的瞬间,却发现小队中殿后的那人消失了——就像走在街上被贼偷了一样。 他赶忙向后跑去,抓住剩下那人的胳膊,激动地向四周无差别地释放魔咒,这些毫无准头的咒语让他的心里好受了些。 下一秒,哀嚎从西面的远处传来,看样子那个魔头去西边肆虐了,自己应该安全…… 他眼睁睁地看着同伴身后的空气忽然变得扭曲,根本来不及提醒,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身后,紧接着,他的同伴和那道身影一起消失了,无影无踪,仿佛刚刚找到同伴的经历只是幻觉。 他眨了眨眼睛,试图在脑海中构建出一段“一切都是幻觉”的故事,来修补他那脆弱的意志,然而此刻失去主人的魔杖才开始下坠,杖尖忽然迸发出一朵犹如花朵般盛放的蓝色火焰,它似乎真的是一朵花,在旋转着、盛开着,想要回归大地,但风中残烛的生命并不能支撑它的返乡,很遗憾,魔杖在半空中就化为了一抔灰烬。 男巫再次眨了眨眼睛,灰烬落到他的手背上,灼烧感惊醒了他。 “哈……哈哈……哈哈哈,”他像一台卡碟的留声机一般发出难听的笑声,举起魔杖,对准了自己的脖子,眼睛空洞地喃喃道,“魔鬼……这是魔鬼……” 伴随着南边传来的哀嚎声,他的嘴唇哆嗦着,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地念出了那句咒语:“阿瓦达——” “这种时候就不好啃大瓜了,”纳尔逊忽然出现在他的身边,用手轻轻拨开了他的魔杖,半生的记忆在男巫的脑海中闪烁,他感觉自己现在离死亡的距离甚至比索命咒还要近,纳尔逊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轻轻回荡,“似乎你们人人都会这个咒语?但是恕我直言,你们可没有终结生命的能量。” 男巫的眼中浮现出一道消瘦的身影,以及尖刻的女声,她说的话和此刻如出一辙,“你们的力量连杀死一个麻瓜都做不到……” 纳尔逊饶有兴趣地品味着刚刚看到的有趣画面,他握住男巫的魔杖,轻轻地把它从他的手中抽出,起初男巫的指节还用了些力,似乎想要抱住自己最后的魔法,但他很快就失去了所有力气,魔杖开着蓝色的花落到了地上。 男巫最后一次望向那道身影,犹如灵猫漫步在树丛间,优雅而机敏。 他抱着头,跪倒在地,膝盖被地上的石子磕破,血流如注,但他完全感受不到疼痛。 “我也不能把你算成好人,毕竟你也参与了不是么?”纳尔逊的声音还回荡在他的耳边,但远处的哀嚎声却再次传来,这次,他已经分不清方位了,“那样似乎对好人不太公平。” “欺压!” “孱弱!” “无能!” “发泄!” 纳尔逊的呵斥声出现在村庄的每个角落,“说真的,你们这点儿水平,比真正的黑巫师差远了!真正的黑巫师幻影移形的速度至少比我快两倍,如果换他在这儿,当你们倒下的时候,你们甚至连被魔咒击中都感觉不到!” 尚存意识的巫师们已经完全丧失了反抗意志,在纳尔逊刮骨般的袭扰下,仅剩的三瓜两枣甚至连散兵游勇的作用都发挥不出,即便他们终于走到了目的地,站在了教堂前的平台上,尽管他们终于完成了抱团取暖的梦想,但目睹同伴魔杖燃烧的他们已经连站都站不稳了。 表情最像正常人的男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将手中的魔杖高高举起,毫不留情地将巫师最重要的东西撅折,杖心的独角兽毛迸发出一阵电光,这是它最后的哀嚎。 有人带头,仅剩的四人纷纷效仿,他们累了,不想再被玩弄下去了。 至此,控制一村麻瓜的的十七人彻底丧失了他们作为巫师的骄傲。 “你是谁?”打头的男巫疲惫地问道,“有什么需要我们效劳的吗?” “好问题。”纳尔逊出现在五人面前,他刚刚去换了一双新鞋子,挥挥手,一架抓着一串魔法钥匙的蜉蝣从他的身后飞来,悬停在男巫面前,“去吧那些门都打开。” “门锁都被您的力量破坏了。” “嗯,去把它们打开吧。” 男巫接过钥匙,在同伴的帮助下撑起身体,蹒跚地离开了。 “阿兹卡班这下有的忙了,”纳尔逊望向出现在身边的麦格,笑着说道,“不知道囚犯有没有资格得到魔杖,不然奥利凡徳还能多一比大生意。” “如果我是他们,我大概一辈子都不想碰魔杖了。”麦格表情复杂地抬头望着纳尔逊的侧脸,说道,“你对幻影移形的使用……是学习了格林德沃吗?” “不然呢?”纳尔逊耸耸肩,“或者我应该用它来接游走球?” “你这家伙……”麦格失笑,但语调很快阴郁下去,“我并没有在那些麻瓜当中找到他,或许……” “我也没在那群麻瓜里找到我自己,或许……” “这种时候还开玩笑,”麦格的心情稍微缓和了些,她听出了纳尔逊言语中的暗示,扣住了他的胳膊,追问道,“你知道什么了吗?你是不是用摄神取念了?” “我不确定,米勒娃,”纳尔逊摇摇头,“但我想你该回去了。” “什么,我还没见到人,怎么可能——” “米勒娃,”纳尔逊诚恳地说道,“接下来交给我吧,你不适合这种事情。” “我是老师!我——” 一道从麦格背后袭来的红色光束打断了她的发言,被昏迷咒击昏的麦格软软地倒在了纳尔逊怀里。 “麦格夫人,您不该对自己的女儿用这种魔咒。” 纳尔逊转过头,望向出现在村口的伊莎贝尔,语气中满是责备。 “你不也没替她挡下来吗?”伊莎贝尔拄着一根粗大的雕刻着金甲虫的手杖,佝偻着腰向纳尔逊缓缓走来,“看样子你也认可我的处理方法。” 纳尔逊目视着她一步步地靠近,小心地将麦格扶到银隼背上,指挥它带着麦格离开。 “在你阅读第一个的记忆时,你就该停手了。”伊莎贝尔轻快地说道,并没有制止纳尔逊所做的一切,她走到纳尔逊面前站定,摘下兜帽,露出一张比初见时苍老许多的脸,“你也感同身受,不是么?” “很难。”纳尔逊僵硬地摇摇头。 “放轻松,亲爱的,你可以打到这么多……邪恶的黑巫师呢!”她的语调骤然提高,又缓缓落下,充满了讽刺。 “确实,他们和真正的强者差了很远,”纳尔逊点点头,“但您不同。” “你可真会说话。”伊莎贝尔轻笑道,“还好你没有给米勒娃说,不然我就只能含泪给你一个痛快了。” “我不觉得以米勒娃的聪明,她会猜不出来。”纳尔逊丝毫不落下风。 “短视,有太多方法可以让她忘记这一切。” “她不是那种糊里糊涂的人。” “你会毁了我们全家的幸福。” “幸福就是为两个正直诚实的人编织出一套谎言的遮羞布吗?” “我是为了他们好,也为了我们好。”伊莎贝尔的脸上露出幸福的笑,但这笑只让纳尔逊觉得恐怖。 “你知道拆开一个人需要多久吗?” 她背对着纳尔逊,佝偻的背犹如一道拱桥,高耸的肩膀像骆驼的两个驼峰一样,衬得她本就不剩多少头发的脑袋更小了。 “不知道。” “来,阅读我的记忆。” “没兴趣。” “我让你读!”伊莎贝尔忽然大吼一声,银雾从她的眼中漫出,向纳尔逊强行涌来。 她对记忆的玩弄已经炉火纯青,以至于纳尔逊都无法摆脱她的魔法。 “哎哟我*……” 纳尔逊很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甚至爆了粗口,这是他几年来见过最离谱的事情,甚至连克拉科夫的集中营中那些被扼杀在摇篮中的暴行也不足其万一——或许疯狂的麻瓜在施虐方面有着远超常人的想象力,但他们终究没有魔法的辅佐,始终无法将那些癫狂丑恶的念头完美呈现,但巫师可以用魔法轻易地做到那些。 “你这是迁怒……”从记忆中挣脱的纳尔逊皱起了眉头,“处理掉所有嘲笑你们一家的人,苏格兰高地的居民将人人品德高尚,亏你想得出来。” “不然呢?你真以为罗伯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吗?”伊莎贝尔反问道,“从我的父亲想要杀死我的丈夫,我的公公辱骂我是个荡妇的那天起,我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纳尔逊,你配得上我的女儿,我想请你在我死后继续守护她的幸福。” “那些药?” “他们也感到幸福了,不是么?” “事到如今你还这么认为吗?” “每个人都那么不幸,即便是那些麻瓜,当他们感受到痛苦的甘美,在被人囫囵吞下的瞬间,也一定会感受到幸福。” “我几天前碰到过一个疯子,但我没想到还有比她更疯的。” “你不喜欢幸福吗?”伊莎贝尔有些失望,“我本以为你是个聪明的人。” “巧了,我之前也是这么认为的。”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六章 幸福? “我理解,您也是被逼的。”纳尔逊言辞诚恳地说着,他捂着额头,脚下缓缓地向侧面的一处矮墙挪去。 “放心吧,孩子,我不会袭击你,”伊莎贝尔笑道,“如果你真的理解我,就不会这么怕了,不是么?” “不……我只是有些头疼,”纳尔逊感觉自己的脑仁快要爆炸了,伊莎贝尔的记忆算不上庞大,但它和之前阅读过的那些巫师们的生命片段混杂在一起,浓烈的情绪在故事间荡漾、爆发着,引得纳尔逊的心情和魔力同它们一般起起伏伏,“您说笑了,我理解,但我想您应该认识到,自己在解决问题时方法出了那么一点小错误。” “自大,你没有经历过我经历的一切,又怎么配评价我的所作所为呢?” 伊莎贝尔不屑地摇摇头,她举起魔杖,闪烁着银光的记忆犹如液体一般,尽管纳尔逊尽力躲避,但还是被它们占道了皮肤,他踉跄着靠近矮墙,酒醉般扶住了它,眼前的一切都分成了三份,重影时而重叠,时而分开,眩晕恶心的感觉涌上了嗓子眼,与此同时,更久远的故事如同书页一般在他的脑海中翻开。 “放心吧,孩子,我不会袭击你的。” 伊莎贝尔看起来就像是用睡前故事哄孩子睡觉的母亲,她望向纳尔逊的眼神满是温柔,就像她第一次抱着麦格唱跑调的摇篮曲一般。 …… 在麦格出生的前一年,伊莎贝尔和罗伯特相识了,一个英俊踏实的帅小伙和一位聪明可爱的小姐,在大多数烂俗的任何爱情故事或者现实生活中,都会是受到众人祝福的一对。 但他们的故事相比话本,却多了一丝酷烈的、带着血腥味的甜蜜,一切的根源便是那一根小小的木棍——魔杖。 伊莎贝尔面对着和麦格一样的抉择——选择爱人亦或是选择家庭,这本该存在的分歧与冲突在面对她的父亲、麦格的外公时却异常激化——罗斯先生,一位暴脾气的顽固男巫,他心中的成见比南极冰盖下那千锤百炼的岩层还要难以撼动。 对他而言,女儿下嫁给家里的家养小精灵都比嫁给一个麻瓜合理,毕竟小精灵至少有些魔力,他和大部分以自我为中心的父亲一样,选择了强硬的控制,如果不听话,家养小精灵隔壁那不见天日的阴暗地下室将成为不听话的女儿未来的居所。 与麦格不同,伊莎贝尔选择了爱人,这令她之后的一生都沉浸在相夫教子的幸福感中,同时,这也是苏格兰高地血腥传说的开端。 她和麦格一样优秀,在那款母亲在十一岁生日那天送给她的名叫“银剑”的飞天扫帚的陪伴下,她离开了那个控制了她十七年之久的地狱般的家,自此和罗伯特远走他乡,在高地英雄村旁的麻瓜聚落中找到了一处栖身的教堂。 起初,消失的是她的邻居,一个长舌的老太婆,她绘声绘色地在村口讲述牧师先生的妻子和魔鬼交易永葆青春的故事,事实上,伊莎贝尔只是在她摔断腿时用仅剩的白鲜挽救了她的健康。 伊莎贝尔忍受着村中人那别样的眼神,但她甘之如饴,在她看来,这些挫折只是上天对自己爱情的考验罢了。 直到两周后,那个讨厌的老太婆再次敲响了她家的门,得意洋洋地说道:“把你的宝贝拿出来吧,你应该不愿意罗伯特先生因为娶了个魔鬼被教会驱逐吧。” 老太婆眼中不加掩饰的贪婪令她压抑的痛苦彻底爆发了,那离群索居的孤寂、家人的抛弃、刻板的丈夫对自己的不理解,老太婆的话语如同一根撬棍,轻而易举地将这些细小的痛苦垒成的大山掀翻了,但被泥石流波及的永远只会是住在山脚下的人。 第二天,老太婆执意要独身一人去伦敦访友,两周后,警察带着她被泡得浮肿的尸体和一张写有她名字和地址的烂纸头来到了村里。 那是伊莎贝尔离家多年后第一次露出如此灿烂的笑容。 在品尝到复仇的美妙后,她开始变本加厉——丈夫刻薄的同事、侵占自家菜地的村霸、放任儿子欺负小麦格的父母、嘲笑丈夫穷酸的老同学,这些可能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们因为自己的失言永远地离开了这个美丽的世界。 难得伊莎贝尔不知道自己做的有错吗?她比世界上绝大多数人的脑子都要快,从一开始,她便清楚自己踏上了一条不归路,但她同样擅长粉饰太平——为了幸福的家庭,这个简单的理由成为了她每天说服自己最有力的借口。 到后来,那些有可能伤害到自己家人的潜在危险,在她的眼中都成为了必须解决的大麻烦。 她对家人的关心无比真挚,这也让她的魔法变得前所未有地强大。 但她的内心却随着逐日的强大变得空虚紧迫起来——世界上会伤害到罗伯特、伤害到麦格和两个儿子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她一个人又怎么能清理干净呢? 在黑魔法的摧残下,她的容颜不胜往昔,只能靠汲取那些被清算麻瓜的生命力才能勉强维持,这便是“药”第一次诞生在世上,她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离开身体,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罗伯特每天虔诚地往返于教堂和家中,感谢上帝带给自己这样美满的生活,三个孩子都去了霍格沃兹,他们将成为美丽而强大的巫师,但伊莎贝尔总觉得,时间剩不下多久了。 于是,翻倒巷中出现了一位特殊的客人,那天,卡拉克塔库斯·博克摇晃着手里的水晶瓶,凝望着它所折射出的,属于财富的迷人紫光。 注视着身后因为试药全身瘫软、眼中却幸福到快要升起的黑巫师手下,他陶醉地问道,“夫人,您需要什么呢?” “我什么都不需要。” “那您想要的一定很多咯。”卡拉克塔库斯收好水晶瓶,将伊莎贝尔交给他的配方小心地藏进怀里,说道,“不管您需要什么,但我相信,相比您带给我的一切,它无论如何都不会超过我想像的价格。” “这只是失败品,真正的成品可以你的青春,而且不会摧残你的意志。”伊莎贝尔认为,虽然结果已经达成了,但自己服用的完成品才是最珍贵的。 “不不不,夫人,”卡拉克塔库斯痴迷地盯着口中只剩下“药”字的手下,笑着说道,“对于我而言,这样的药才是最棒的……它有名字么?” “没有。” “叫‘权力’怎么样?或者‘控制’?”卡拉克塔库斯双手交叉,神经质地痉挛着,“不不不!这些庸俗的名字怎么配得上您如此伟大的发明?就叫它‘药’吧,它简直能治愈一切!” “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伊莎贝尔隐隐明白他想做什么。 “它可以治愈我的欲望,我心中的版图将在它的辅佐下完成,不瞒您说,我已经有了丰富到不能再丰富的原料,”卡拉克塔库斯激动地挥舞双手,和发癫的手下维持着同样的频率,“您将是我的恩人。” 伊莎贝尔并没有回答他,她离开了。 …… 被伊莎贝尔强行灌入脑海的记忆在不断冲刷着纳尔逊的观念,那满腔的悲愤与凄苦几乎要化作实质的火焰,将他吞噬殆尽。 紧随其后的是空虚,但那空虚很快就被病态的道德感与满足填满,在纳尔逊心中,那些残存的没有被清理干净的属于皮皮鬼的情绪被勾动起来,他的表情不断变化,从笑到哭,从哭到怒,纳尔逊有些疲于应付,并非因为这些记忆难缠,而是源自那些情绪的躁动。 他眼睛一闭,沉入灵魂身处,洁白的城市中,到处都是翻腾的黑色黏液,它们从下水道涌出,奔腾在街道上。 一只金属的大手从云端探下,纳尔逊一跃而起,被亚历山大接住,小心地摆放在头顶。 那些黑色嗅着味道向纳尔逊靠近,甚至蔓延到了亚历山大的脚底,但纳尔逊很快翻出了隐形衣,套在了自己的身上,它们顿时丢失了目标,迷茫地在城市中巡睃,很快沉入了下水道中,街道恢复往日的干净,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深埋地底的巨大银球在发出濒临破碎的呻吟,一只只蜉蝣从亚历山大身上落下,沉入地面,化为锁链,闪烁成魔力的奔流,不断地加固着那枚银球。 空村中,纳尔逊竭尽全力,睁开眼睛,与此同事,伊莎贝尔的最后一丝记忆也播放完毕。 望着仿佛丢了魂的纳尔逊,伊莎贝尔抬起胳膊,望着自己的手掌,她自己都没有想到,那些记忆竟然带给了纳尔逊如此大的刺激,这个魔法的效果简直好到出奇,看到纳尔逊再次睁开眼睛,她笑着问道,“你理解了吗?” “我不理解,但确实很震惊。” 纳尔逊心里陡然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 “或许我可以离开,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愈发觉得这个计划可行,在记忆的最后,伊莎贝尔的计划浮出水面,当一个恐怖的传说在苏格兰高地上空成型,所有人便会因恐惧而谨言慎行,那时不管别人怎么想,她的家人都不会听到什么难听的话了,她甚至可以回家,让染上“药”瘾的罗斯一家重新接纳家人,那该是何等的幸福! 除了那些脑子被搞坏的巫师,只有纳尔逊和她自己两个清醒的人知道一切,如果他们不说,没有人会知道发生了什么,麦格和罗伯特只会觉得苏格兰高地的人们素质高了很多,甚至哪怕伊莎贝尔离世,只要“药”还在,那道头顶的锁链便会永远存在,没有人想要无缘无故地消失。 但很快,内心的良知便把他一巴掌扇醒,不说这几乎回归原始宗教的形式本身就是大错特错,只看这个计划,也是漏洞百出——这样一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博金·博克会真的按照伊莎贝尔的计划,只捕捉那些坏了“规矩”的人吗?他只会在利益的驱使下变本加厉,最终将这里变成和第二塞勒姆一般的地狱。 “看样子是想明白了?” “不!”纳尔逊突然大声回答,吓了伊莎贝尔一跳,但纳尔逊只是在惊醒自己,“我真的昏了头了,竟然会受你影响……” “想想吧,孩子,至少在这里,米勒娃是你最亲近的人,”伊莎贝尔仍在试图劝服纳尔逊,“那些人和你毫不相干。” 她也注意到那四个巫师在解救那些麻瓜,但她并不打算干涉,只想让纳尔逊自己做出选择。 风从村口吹到村尾,却始终无法将洇入泥土的血渍洗刷干净。 “罗伯特先生,是个诚实且正直的人。”纳尔逊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开口。 “没错。”说到丈夫,伊莎贝尔的眼中满是幸福。 “他一定不愿意你这样欺骗他。” “事到如今,你还以为这是欺骗吗?”伊莎贝尔的语气有些冷峻。 纳尔逊知道,自己不管说什么在伊莎贝尔的面前都显得过于轻浮,在她的眼中,有太多心照不宣的意味。 但他仍旧在拖延时间,那村中的蜉蝣不断反馈的信息告诉他,那四个尚未染上“药”的巫师确实在认真地践行着自己的命令,他们打开关押麻瓜“原料”们牢房的大门,尽管手段粗暴,但仍旧在努力地驱赶着他们,越来越多的人离开村子,被像羊群一样赶到远处。 “如果把这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罗伯特先生,我想您比我更清楚他会怎么做。” “你或许可以听听,自己究竟说了什么。”这句话一下子戳中了伊莎贝尔的软肋,的确,她很清楚丈夫会怎么看她,“你怎么敢用他要挟我!” “我并非要挟,但我确实对您和您的幸福无能为力。”纳尔逊双手垂在身侧,两根魔杖在义愤地抖动着,“我所能做的,只有举起魔杖。” “活该不幸!” 见劝说无果,伊莎贝尔愤怒地挥动魔杖,碧绿的毒云如潮水般滚滚而来。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七章 自戕 战斗开始,纳尔逊将两根魔杖交叉举在胸口,微微弯腰,行了一个流行在苏格兰高地的巫师礼,这种意想不到的礼貌令伊莎贝尔有些欣喜,她始终有一颗属于巫师的心。 “我仍会给你机会,你想要的一切,甚至包括博金·博克的财富,我都可以帮助你,”伊莎贝尔诚恳地说道,她在纳尔逊的身上闻到了自己欣赏的味道,“你或许生活在苦难中,不了解幸福的真谛,我可以帮你。” “有人曾经对我许下过更诱人的条件,但要我说,它们并不适合我。” “抓紧时间吧,那些小东西有大概半小时的逃亡时间,如果那时候你还不知悔改,我就只能用更粗暴的方式来说服你了。” “不,你看着它,用不到你。” 纳尔逊低下头,自言自语,当最后一名麻瓜被四名巫师带离后,他的眼中也彻底恢复了清明,迷离幻境的白色城市中,地下的震颤再次被平息,倒塌的高楼重新拔地而起,亚历山大隐没在迷雾之中,只有那枚赤红色的独眼中投出的目光跨越了时间与空间,关注着形单影只的主人,在短暂地冲伊莎贝尔点头致意后,纳尔逊消失在了原地,取而代之的是一簇洁白无瑕的光,它迅速膨胀起来,弥漫成笼罩半座村庄的白色迷雾,如潮汐般轻轻像近在咫尺的绿色毒物漫去。 很快,迷失雾与毒雾相遇了,伊莎贝尔举起手中的手杖,做好了纳尔逊袭来的准备,但想象中的爆炸亦或是碰撞并没有发生,它只是轻飘飘地漫入了毒雾之中,白色与绿色就像存在于两个彼此并不相连的次元,伊莎贝尔望着周围逐渐稀薄的毒雾,用手指捞下一抹递入口中,她眨了眨眼睛,奇怪地说道,“我想你的魔法可能是失灵了,我的宝贝似乎并没有半分削弱呢。” 纳尔逊在迷失雾中沉默着,一道疾射向伊莎贝尔的锁链代替了他的回答,伊莎贝尔那被黑魔法侵蚀到病入膏肓的身体完全反应不过来,她没做出什么有效的反抗,很快就被牢牢地锁住,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太太一样。 “呵……呵,”身上的锁链收紧,肺部的空气被一点点地挤压出身体,甚至胸骨和肋骨也发出了碎裂的呻吟,但她并不在意这些痛苦,只是挤压着最后一口气,缅怀着自己的青春,“换我在霍格沃兹打魁地奇的时候,你这种魔咒可打不中我。” “嗖!嗖!嗖!” 缴械咒、昏迷咒和石化咒从三个方向不分先后地向她射来,仿佛有三位巫师为这一招已经排练很久了,缴械咒的红色闪电轰向她握着手杖的手,昏迷咒的红光冲着她当头罩来,而石化咒精准地击中了她的双腿,将她牢牢固定在原地。 这三道魔咒就如同三道写着“你老了”的耳光,重重地抽在了她的脸上,当昏迷咒击中她后,伊莎贝尔闭上了眼睛,可勒紧的锁链和石化咒却不允许她倒下。 手杖打着旋飞上天空,落入了迷雾里纳尔逊的手中。 即便对手看起来已经完全丧失了反抗能力,纳尔逊也没有轻易脱离迷雾,麦格的母亲怎么会是这么简单就倒下的角色?那些依旧在膨胀的毒雾便是最有力的佐证。 “好吧。”伊莎贝尔的脸颊抽动着,再次睁开了眼睛,纳尔逊发誓,这种自我唤醒的方式绝对是巫师界独一挡——用被自己释放亲手的毒雾侵蚀皮肤所带来的痛苦摆脱昏迷咒,这种方法除了伊莎贝尔,可能谁都做不出来,纳尔逊只是握住了她丢出的手杖,手掌表面悬浮的水膜便被迅速渲染成了碧绿色,接触到皮肤的地方顿时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这种痛苦伸入骨髓,也让纳尔逊对面前一直身处毒雾中的女巫多了一分敬意。 伊莎贝尔的眼中满是警惕,她认为,纳尔逊应当也躲在什么地方同自己斡旋。 然而事实上,就在她身后不的地方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讨论。 碧绿的金甲虫手杖插在纳尔逊面前的地面中,如同镀了一层金属膜一般闪闪发光,大半杖身深入地面,只露出上方挥舞着口器和小脚的甲壳虫,口器和每一只脚都在喷洒着毒雾,以手杖为圆心半径一米的地面已经变成了深绿色。 一道透明的屏障伫立在纳尔逊周围,将他与外界隔绝起来。 他挥动魔杖,一只在地下勤勤恳恳挖洞的屎壳郎刺破土壤,飞了出来,纳尔逊将它摆在绿色的地面旁边,换了个新环境的它茫然地用触须点着地面。 “嗯?绿色?” 这是它化为飞灰前最后的念头。 “爱屎壳郎人士表示强烈抗议。”在他的脚边,正对着手杖的双面镜中传来一阵调笑,紧接着是认真的评价:“好厉害的毒!这是什么做的?八眼毒蛛吗?” “我倒是想用企鹅,但条件受限,这周围只有屎壳郎了——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回去的时候可以给你挖点儿,草原上什么都没有,就是屎壳郎多,”纳尔逊耸耸肩,“至于它是什么毒……问我这种问题,你确实是过于高看我了。” “不对,你不是今年第一个在魔药课上锁定‘O’的学生吗?”汤姆笑道,“区区毒液,怎么可能难倒你呢?” “你可以再开两个玩笑,不过米勒娃的妈妈可能就会在你这两个玩笑中把自己毒死。” “好吧好吧,早知道我就自己跟着去了,”汤姆的语气恢复了正经,“你为什么不直接把她打倒呢?我想这种事情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 “当然,然后顺带着把她打死,让米勒娃每天以泪洗面吗?”纳尔逊说道,“一个束缚咒就能把她的肋骨勒断,我不觉得她能挺得住亚历山大一拳。” “幻影移形呢?我们之前在密室里试验过的那个战术,就是闪来闪去的那个?”汤姆提议道,“你先从正面——” “试过了,”纳尔逊打断了她,“但是她一直站在毒雾里,你知道她挣脱昏迷咒的办法是什么吗?是疼,我想象不到能解开昏迷咒这种可以用来做手术的魔咒的疼痛有多么剧烈,她的内心或许真的很坚强,但她的身体也比你想象得脆弱得多。” 纳尔逊沉默片刻,又继续说道,“她似乎很了解我,在分享记忆的时候,她甚至故意把自己死后的一切设想都囊括在了其中,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我觉得她已经心存死志。” “你干脆听天由命吧,随便甩两个魔咒看看效果。” 汤姆放弃了思考,单论魔咒来说,他比纳尔逊更倾心那些威力强劲的魔法,在这些方面,两个人几乎是半斤八两。 “如果真如你所说的,她罪孽深重,那么哪怕你失手把她打死了,也没有人会说什么的,包括米勒娃。” “但我觉得这件事应当让她自己选择。” “让米勒娃?”汤姆失笑,“你可真是变态。” “停下无聊的试探吧,”伊莎贝尔的声音从绿色的毒雾中蔓延出来,“我在报纸上看到,你应该有一位强大无匹的巨人随从。” 镜中的汤姆耸耸肩,“还是听天由命吧。” “还是听天由命吧。”纳尔逊站起身,将双面镜收回怀中,撤下了周围的屏障,回到了战场之中,白色的迷失雾突然活跃了许多,它们迸发出比一开始强太多的气势,无情地围剿着被稀释的毒雾,随着绿色越来越淡,伊莎贝尔明白,自己一开始就大错特错了,不要说那传说中的巨人随从,老朽的她早已失去了和年轻人对抗的资本。 毒药或许可以杀死一切,但在海水中,它们甚至没有泛起浪花的资本。 “您是米勒娃的母亲,我没有资格替她做出决定。” “我记得你在接受嘉德骑士团勋章的时候篡改了沙菲克告诉你的誓词,”听到麦格的名字,伊莎贝尔的语气变得柔和了一些,“你说你愿意保护所有人?难道苏格兰高地这些无辜的麻瓜不值得保护吗?” “您也觉得他们是无辜的吗?” “我不觉得,但难道你也不认为吗?” 伊莎贝尔撕心裂肺地大吼一声,她的眼角、嘴角、鼻孔与耳朵同事溢出了泛着绿色的晦暗血液,那血液无比粘稠,挂在那里几乎不能流动,她的体内早已满是自己的“药”了,或许对卡拉克塔库斯·博克来说,伊莎贝尔的药并不能让人产生他所期待的依赖,但对伊莎贝尔本人来说,她早已染上了无法摆脱的瘾。 “来吧!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猛毒从体内迸发而出,在她的体表撕扯出一道道细小的、流淌着毒液的伤口,失去了魔杖的伊莎贝尔用最纯粹的感情驱使着魔力,让它们和体内的毒液混合成了一个延申着自己意志的怪物,一个浑身流淌的绿色的浓水、犹如刚从沼泽中爬出、浑身上下写满了绝望的怪物,这令纳尔逊想到了自己不久前才对决过的默然者,伊莎贝尔大小便是个正常的巫师,但她心底的执拗带来的痛苦却仍在她老去后扭曲了魔力。 这与默然者不同,但也无比类似。 那些尚未被稀释干净的毒液溃败着离开村庄,回到了它们主人的身体上,伊莎贝尔最终的形态让纳尔逊吃了一惊,除了颜色,她几乎和塞勒姆一模一样。 来不及细想其中的关系,喷溅着毒液的水柱已经向着四面八方袭来,自然也包括了纳尔逊的方向。 对这种东西经验丰富的他明白,伊莎贝尔的走向崩溃是必然的,他无奈闪身脱离了村庄,望着白雾中舞动的绿色,眼神复杂。 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伊莎贝尔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她传递给自己的情绪与混杂在其中的记忆究竟想说明什么,她那心照不宣的眼神中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纳尔逊叹了一口气,望着被肆意破坏的空村,这些问题的答案他怕是永远不会知道了。 这是纳尔逊出道至今品尝过最大的失败——他想要让一个该死的人活下来,但完全无法干扰她自己的意志。 迷雾中的伊莎贝尔消停了一会儿,她感受到了,村子里已经空无一人,她明白自己的对手已经退出,反而爆发出更强大的魔力,泄愤一般破坏着村中空空如也的建筑。 忽然,一只手搭上了纳尔逊的肩膀。 他扭过头,是麦格。 “抱歉……我——” “你没有什么可道歉的,”麦格摇了摇头,说道,“我已经知道她做了什么,即便你不制止她,我也会向魔法部报告的。” “但是她……唉。”纳尔逊太息一声,没有再说话。 “让我送她一程吧。”麦格眼中含泪,语气却异常坚定,“她本该消失在摄魂怪的吻下。” 此刻伊莎贝尔最后的疯狂已经陷入尾声,便会寻常妇人模样的她虚弱地倒在毒池当中,周围的迷雾也悄然散去。 倒在地上的伊莎贝尔听到女儿对自己的盖棺定论,脸上闪过一丝凄苦与不被理解的孤独,但她的眼神却很快释然了,深深扣入地面的手松了劲,任由绿色的毒液从泥土中析出,将自己吞噬。 麦格不忍地转过身,她的一生都在践行着自己的正义,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母亲会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 伊莎贝尔的嘴巴一开一合,但她残破的声带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她的身体被自己的猛毒彻底摧毁了,即使没有人动手,她的生命也已经走到了尽头。 “她在祝你幸福呢。”纳尔逊感叹道,可麦格已经看不到这最后的唇语了,听到纳尔逊的提醒,她转过身,泪水肆意流淌着,将她的淡妆染成了一团丑陋的花,可引入眼帘的只是一滩绿色的沼泽,她的母亲已经消失了。 “轰!” 毒液爆开,但飞溅的毒液除了落到纳尔逊脸上的一滴以外并没有任何一滴飞出村庄。 纳尔逊擦了擦脸,冰凉的毒液并没有灼痛他,反而透着一丝甜味。 他忽然瞪大眼睛,指尖的毒液迅速挥发成银色的蒸汽涌入他的太阳穴。 “记住我的样子,小心背后的眼睛!” 他猛地转过身,背后是一望无际的草原。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八章 黑塔再悬 苏格兰高地以辽阔著称,但身处广袤天地之间的纳尔逊却感到了压抑至极的逼仄之感,伊莎贝尔那酷似塞勒姆的形态和临终的话语始终在他的脑海中回荡,撕扯着他的五感,恍惚间,他在草原上看到了一只凝视着自己的眼睛。 双手高抬,各色的魔咒犹如疾风迅雷一般向那只眼睛射去,背后同时浮现出数不清的蜉蝣,亮起它们的红色独眼,挥洒出一张密不透风的激光网,向眼睛罩去。 身边的麦格被吓了一跳,扶住了纳尔逊的胳膊,但这小小的动作却带给了神经紧张的纳尔逊更大的刺激,又是一轮狂轰滥炸,似是要把这片草原轰个稀巴烂。 “你怎么了?”沉浸在悲痛之中的麦格将自己的情绪放到一边,关切地问道。 “没事。”纳尔逊揉揉眼睛,望向硝烟散去后的远方,原本弥漫着紫意的草原上多了一块丑陋的疮疤,浑浊的湖水在被损毁的地皮上沸腾,纳尔逊抬起头,阳光正落在那处湖面。 “哦,是太阳啊……” 纳尔逊闭上眼睛,他竟把湖水与倒映的太阳看成了一只眼睛,自嘲地笑笑,向着被损毁的地面再次举起魔杖。 “你怎么了?”麦格再次问道。 “没什么,最近有些对湖过敏。”一抹绿光从杖尖涌出,在半空中碎成一枚枚细小的光点,如同一群扑扇着翅膀的小妖精一般向湖面飞去。 “希望回去以后你不要把黑湖填平了,”麦格并不相信,但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望着绿色的魔咒,问道,“那是什么?” “一个教会我呼神护卫的黑巫师教给我的魔咒,很适合促进植物生长,”纳尔逊摇摇头,“不过我也只会这些了,有些精通魔法植物的巫师甚至可以让森林为自己而战。” “黑巫师怎么会呼神护卫呢?” “是啊,黑巫师怎么会呼神护卫呢?”纳尔逊重复着麦格的问题,但语气中多了一丝感叹,他转过身,向着铺满绿色毒液的空村行了最后的巫师礼,“走吧,都结束了。” 他马不停蹄地向着太阳的方向走去,想要快点逃离这个让他感到压抑的地方,但麦格却迟迟没有跟上来,他扭头望去,只见麦格背对着他,双手掩面,竭力控制着颤抖的肩膀。 一声啜泣在草原上异常明显,这种背上是旷野上的风带不走的。 不论麦格在人前多么坚强,不论她多么信服公义,不论她的母亲做了什么错事,不论她最后对母亲的评价多么苛刻,但现在她终究只是一个没有妈妈的姑娘。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纳尔逊走上前,昧着良心劝说道,“她确实做了一些错事,造成了一些不可挽回的严重后果,但我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一定是忏悔的。” “她从来” “我……呜呜……我知道,”随着纳尔逊的靠近,麦格再也不能维持自己的坚强,她的声音断断续续,话语中更是充满了溢出文字的悲伤,“但是我还是不敢相信,那滩绿色的东西是……是我的,呜呜呜……是我的妈妈。” “她不是,”纳尔逊只觉得自己的词汇量是如此的匮乏,以至于连一句像样的安慰都想不出来,他伸出手,想要拍拍麦格的肩膀,但他最终还是缩回了手,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你的母亲是伊莎贝尔·麦格,她只是……只是——” “她就是我的母亲!那个从小教导我要像爸爸一样正直的妈妈,那个教我骑扫帚的妈妈,那个曾经光芒万丈的妈妈,可是她……”麦格哽咽道,“她也是一个邪恶的黑巫师,你不用劝我了,在来之前,我去了高地英雄村,我比你更清楚她干了什么,她所做的一切罄竹难书,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以后该如何面对我的家庭,我真的不知道……” 纳尔逊有口难言,他不敢把伊莎贝尔的记忆分享给麦格,他怕这些记忆会给她带来更大的刺激。 “抱歉,如果不是我,你们的幸福应该还会持续下去。” 此刻,幸福这个词变得无比讽刺,也让麦格再也抑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抱歉。” “你不用道歉,相比被蒙在鼓里的幸福,我更愿意让母亲接受纽蒙迦德的审判。” “我们走吧。” 纳尔逊扶着麦格的肩膀,想要带她离开这片伤心地。 “嗯。”麦格点点头,“就让……一切消失吧,我还得,告诉……告诉爸爸。” 想到自己可能也要接过母亲的罪恶,开始欺骗正直善良的父亲,麦格不由得悲从中来,啜泣地更厉害了。 “厉火。” 纳尔逊扶着麦格远离村庄,杖尖涌出的蓝色火焰被留在了这里。 幽幽的蓝火为本就凄冷的村庄徒增了一分无人感受的凉意。 在两人离开后,厉火贪婪地吞噬着村中的一切,它很快蔓延到了每一座建筑物上,被点燃的建筑立刻滋生出了新的火苗,这些灼热的怪物犹如藤曼一般缠绕在一起,迸发出愈发爆裂的能量,它们 十几秒过去,村庄中央的教堂已经燃烧得犹如火炬一般,火舌彼此纠缠,向着阴云密布的天空发出咆哮,升腾的热量刺破了头顶的密云,这个以邪恶著称的魔咒将阳光从高高在上的天穹拽了下来。 在火焰中央,伊莎贝尔留下的毒沼很快被蒸腾到只剩巴掌大的一片。 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白发男人倏尔出现在火焰中,这狂暴炽热的能量在面对他时却显得无比温顺,在庞大火焰怪兽的内部,一股股火舌脱离群体,像迷信的原始人一般匍匐着那个男人周围。 格林德沃。 他竟能精准无误地幻影移形到村庄正中,看样子是来过的,他走到毒沼旁,理了理衣服,单膝跪地,将毫无保护的手伸进了脚下的毒沼之中。 “滋……” 毒液腐蚀皮肤的声响即使在爆裂的火焰中央也是无比的刺耳,尽管额头已经滴下了大滴的汗水,浑身的肌肉也因疼痛而紧绷,但格林德沃依旧维持着最肃穆的表情,他咬咬牙,将手一探到底,毒沼没过了半截小臂,他的袖口一瞬间就化作了一缕黑色的烟气,被卷入火焰中消失了。 “有些早,但您比我想象中要坚定地多,做得更好,”格林德沃似乎在毒沼中摸到了什么,强忍着痛苦把它抓在了手中,陶醉地说道,“是爱的味道,情感的魔力真是让人感动,罗斯小姐,我听到了你的爱。” 他将手从毒沼中抽出,它已经被侵蚀得焦黑,露出了腐烂的皮肉,但格林德沃并不关注自己的伤势,只是迷醉地盯着手中的东西。 那是一枚材质类似石头的、碧绿的、晶莹剔透的眼睛。 它和那枚塞勒姆留下的黑石头、被交给汤姆保管的博金·博克的蓝色眼睛如此相似,如果它们是某种工艺品,那么简直就是出自同一位工匠之手。 “第三枚眼睛。”格林德沃直起腰,任由厉火蔓上伊莎贝尔最后的残留,肃穆地行注目礼,“什么东西会有三只眼睛呢?或者更多?” 厉火也在这一刻将村庄中最后一刻石头燃烧殆尽,就在格林德沃准备熄灭火焰的同时,袅袅的云雾冲上了头顶,迷蒙的细雨落下,厉火如同普通的火一般被熄灭了。 “滴水不漏呢。”格林德沃轻笑一声,消失在了原地。 …… “这些受害者……要怎么办呢?”望着眼前乌泱泱一片表情麻木的麻瓜和跪在最前方的四个巫师,纳尔逊犯了难,“米勒娃。” “我来吧,”麦格的情绪缓和了许多,尽管眼角仍有泪痕,但她已经再次成为了一丝不苟的麦格教授,“我会联系魔法部的。” “那我——” “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吧。”麦格摇摇头,“去接受你的荣誉吧。” 纳尔逊点点头,他明白此刻的麦格不需要自己的陪伴,安慰反而会让她更脆弱,于是在脚下留下一架蜉蝣,消失不见了。 但他并没有直接前往伦敦,反道出现在了飞行时经过的一座城镇上空。 在自由落体的途中,纳尔逊找到了自己想找的店铺。 “先生,这身西装多少钱?” 纳尔逊从成衣店的试衣间中走出,向店主展示着身上还未解开排线的西服,此刻的他已经换了一副面貌,黑头发黑胡须,满脸看不起人的样子,就连身高身材也有了变化,消瘦的身体刚好可以完美地塞进这套棕色条纹西服中。 老裁缝揉了揉眼睛,自己果然是老糊涂了,竟然忘了正在接待的客人。 他赶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扶着腰小跑到纳尔逊身边,扒着他身上的西服仔细看着。 “三十五英镑,这是我们店里最好的西装,对了先生,您的衬衫也是我们店里的吗?”他眯着眼睛打量着纳尔逊身上的衬衫,又低头看了看纳尔逊脚下的皮鞋,总觉得它们都有些眼熟,“不得不说,您穿着它真的很合身。” “那可不,我就是按照这套西服的版型长的。”纳尔逊很认同他关于“合身”的论调,毕竟事实就是如此,“衬衫和鞋子都是你们店里的,您刚刚给我推荐的,这么快就忘了吗?它们总共多少钱。” “您可真幽默,但对于裁缝来说,能够被顾客找到合适的成衣确实是一件很幸运的事,”老裁缝只当他开玩笑,答道,“总共四十二英镑,先生,让我先剪开您身上的排线,等会儿再给您配一条合适的领带。” “谢谢了,”纳尔逊点点头,丢下几张钞票,将手中的纸袋子提了起来,“请问您知道附件的警局在哪儿吗?我有些事情。” “好的好的,”老裁缝举着剪刀忙碌着,“您朝着当铺的方向走过两个路口,就在绿色的邮局对面。” “谢谢。” 纳尔逊拧着领带扣走出成衣店,老裁缝又有些迷糊了,自己拆线的速度现在这么快了吗? …… “姓名,来访事由。” 警局大厅的咨询桌后坐着一个戴着啤酒瓶底般眼镜的胖男人,听到门口有人进来,他头也不抬地问道。 “伊戈尔·卡卡洛夫,”纳尔逊顶着一张山羊般消瘦的脸说道,“我想找我的亲戚,但她似乎不在住处了,听人说她失踪了,请问我可以看看她的卷宗吗?如果能找到的话。” “德国人?”胖男人抬起头,厌恶地瞟了一眼走到桌前的纳尔逊,没好气地说道,“你在英国能有什么亲戚。” “您说笑了,我打小住在伦敦,”纳尔逊将手伸进口袋,笑着说道,“我真的很想她,能不能通融通融。” “你要干什么?!” 看到纳尔逊把手摸进怀里的动作,胖男人紧张地站了起来,把屁股底下的座椅撞倒在地。 “我懂我懂,进您这里是要上缴武器的,”纳尔逊笑嘻嘻地把手从怀中伸了出来,一同呈现在胖男人面前的还有一叠厚厚的英镑,“您瞧,我都这么配合了,通融通融吧。” 胖男人本就被肥肉挤得很小的眼睛更小了,甚至如同绿豆一般,他慌张地向身后看了一眼,见到通向警局内的门闭着,他才把提到嗓子眼的心脏放了回去,紧接着迸发出和身材完全不符的速度,一把将纳尔逊手中的英镑夺了过去,迅速地塞进裤子里。 纳尔逊挑了挑眉毛,金钱确实可以使人愉悦,但也没必要塞进裤裆啊。 “这种危险品应该得到更妥善的保存。”胖男人的语气缓和了一些,脸上堆笑,语气亲昵地解释道,“当然,对于珍惜家人的国民,我们有一万个理由满足他们的要求,不是么?” “再同意不过了。” “咳咳,本来档案室是不对外人开放的,但由于今天警局里只有我值班,即使你要找的失踪人口档案存放的地点也不机密,让你看也是违规的,”胖男人搓了搓手,说道,“但是为了服务大英帝国的公民,我愿意破这个例。” “我明白,”纳尔逊慢条斯理地点点头,“警官大人做好事不留名,我断可不会到处宣扬的。” “对对对,你明白就好。”胖男人关上警局的大门,带着纳尔逊往里走。 “这个门可以关吗?” “他们没什么要紧事。”胖男人随口答道,“放置失踪案件的档案室在楼上。” 半小时后,纳尔逊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卷宗。 “科勒·琼斯……嗯,应该是她了,死亡时间是四年前的九月末到十月初?”第一位伊莎贝尔受害人的案发时间和纳尔逊想象中有很大的出入,一开始,他以为伊莎贝尔很早以前就开始对冒犯自己的人下手了,但现在看来,她并非是在十余年间间歇作案,而是从四年前开始高频率地展开自己的复仇,“为什么是四年前?” 纳尔逊陷入了困惑中,忽然,他的脑海中灵光一现,将两件本不该产生关联的事情联系到了一起,这让伊莎贝尔的警报变得愈发扑朔迷离。 那正是他从伊卡洛斯号下船,在纽蒙迦德第一次进入迷离幻境,与格林德沃在倒悬的黑塔下相遇的时间。 正文 第三百三十九章 角色扮演 “你说格林德沃大人的计划会实现吗?” 伦敦地下的地铁站中,一位穿着长大衣、握着一根镶嵌着琥珀的笔直手杖的金发年轻人站在铁轨旁,手中把玩着一个造型可爱的企鹅公仔,随口向身边的一位小伙子问道。 这个年代的地铁和想象中差别很大,月台两旁没有玻璃护栏,看起来完全就是安置在地下的火车站,隧道里满是刺鼻的硫磺味,他捂着口鼻,一看就是个可疑人物。 早在他出生以前,伦敦就已经有地铁了,但纳尔逊从未光顾过这里,不光是因为家附近没有线路,也因为蒸汽车头造就的烟雾缭绕的隧道。 这位突然被搭讪的麻瓜小伙背着一把吉他,留着两条编在一起的长长的辫子,特立独行,看起来像是个流浪歌手。 “先生,您说什么?”小伙子挠挠头,隧道里蒸汽车头的响声让他听不清楚纳尔逊的话语,表情困惑地说道,“谁是格林德沃?他做了什么?” “没什么,”金发年轻人摆摆手,“南极的冰盖也不是一日结成的,我也需要多多努力才是。” 年轻的流浪歌手抱着心爱的吉他跑出了地铁站,“真是晦气,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暖和的地方,没想到还碰到了疯子。” 流浪歌手并没有听明白这个奇怪的家伙在说什么,但是远处两个古怪的男人在听到“格林德沃”名字的瞬间就放下手中的报纸,躲在人群中向这边靠了过来。 “呜——” 狭窄的隧道中回荡着火车的鸣笛声,金发年轻人靠近月台,头也不回地向身后已经靠近的两人说道,“先生们,傲罗办公室没给你们进行伪装培训吗?你们可能不知道,一般人不会在西服下面穿一条粉红色的夏威夷短裤。” “你是什么人?”两位傲罗尽管衣品奇特,但至少训练有素,他们一左一右地包夹过来,将他围在中间,大裤衩稍粉的那位低声警告道,“在麻瓜面前提格林德沃,你在公然挑衅保密法吗?” “保密法?我并无冒犯之意,但是你们的夏威夷短裤早已把它撕碎了,至于我是谁,”他转过身,笑着说道,“我叫纳尔逊,纳尔逊·威尔特宁,希望你们记住这个名字。” “我知道你是谁,我警告你——” “英国的煤连最简单的脱硫都不舍得做吗?”金发年轻人转过身,笑眯眯地向两位傲罗挥挥手,“先生们,希望下次再见,你们可以有统一的着装。” 火车喷涌着蒸汽从远方缓缓驶来,一时间模糊了傲罗的视野,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他向后躺倒,消失在了火车的轮下。 一阵强光闪过,车头如同撞到了墙壁,硬生生地停了下来,向里凹了半截,后方的车厢在惯性的作用下纷纷脱轨,挤在了一起。 一道魔咒从车底射出,击中了粉短裤傲罗的脸,一只橘红色的鸟喙缓缓地取代了嘴巴在他脸上的地位。 空气中的声音一瞬间静默了,连火车形势的响动都变成了嗡嗡的杂音,两位傲罗咬着牙转过身,发现月台上所有的麻瓜乘客们都在望向这里。 “啊!怪物!” 人群当中传来一声尖叫。 “坏了。” 两位傲罗对视一眼,心中暗道不好,说时迟那时快,短裤稍红的那位瞬间消失,而短裤偏粉的傲罗则迅速地抽出魔杖,指向月台上的麻瓜。 “你是——” “昏昏倒地!” 红光在地下的狭小空间中闪烁。 几分钟后,当扭转记忆办公室的巫师们到达现场,地铁站中还站着的就只剩下傲罗一人了,他刚刚离开的同伴举着一张照片快速向他跑去。 “对,就是这个人!”粉短裤傲罗指着照片中持剑向蛇怪冲锋的纳尔逊,咬着牙恨恨地说道,“虽然看起来比照片上年轻了一点儿,但是就是他!” …… “嘿,纳尔逊!” 此刻,查明了卷宗的纳尔逊才出现在破釜酒吧门口,刚一出现,几个傲罗就走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隐约间,他听到酒吧后门的传来一阵阵号子般的吼声,过了这么多天,那群游行者还是这么有精神。 “先生,这里不通。” “我不去对角巷。”纳尔逊解释道,“我只需要借用一下壁炉,去魔法部。” “抱歉,破釜酒吧的飞路网断开了。” “好吧,我坐骑士公共汽车去,”纳尔逊耸耸肩,好奇地问道,“不是说这里的魔法修复了吗?” 傲罗不再说话,只是直挺挺地站在酒吧门口,就差在脑门上贴一张“无可奉告”的纸条了。 纳尔逊也不敢幻影移形去魔法部,听说魔法部又在工程队的基础上增加了一些建设,他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幻影移形进墙里。 无奈之下,纳尔逊只得离开酒吧,来到查令十字路上,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一声熟悉的喊声将他把注意力从心中那些纷乱的线索中挪开,转过头,透过被雾霾锐化的车水马龙,他看到了马路对面正冲他用力挥手的女孩。 “玛莎?” …… “这么说,这些年你一直在美国?”坐在查令十字街中心书店对面的咖啡馆中,纳尔逊搅动着手中的茶匙,盯着在水中逐渐融化的方糖,说道,“巧了,不瞒你说,我也有很长时间在美国。” 关注着窗外的余光忽然发现街角有颗头缩了回去,纳尔逊皱起眉头,仔细地盯着那里,很快,一颗头再次鬼鬼祟祟地从街角探了出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吓得偷窥的人又迅速地缩了回去。 “那真的太可惜了!”玛莎盯着纳尔逊,手中的小勺已经把咖啡搅到了桌布上,但她丝毫没有察觉,“科尔夫人告诉我,你去了一所叫霍格沃兹的寄宿学校读书,没想到它竟然就在美国!我们身处同一个国家,竟然没有碰面,真让我感到遗憾!” “不,我就读的那所学校在英国,”纳尔逊摇摇头,“美国很大,是英国本土的好几倍,即便是两个常年在三岛生活的人,他们一生中也不一定会见一面,更不要说在更大的地方了。” “是啊,科尔夫人当初把船票交给我的时候就嘱咐过,外面的世界很大很大,我那时候还不信,天底下怎么会有比伦敦更大的地方呢?如果有,那只能是英格兰了,哈哈。”她大方地咧嘴笑着,“你在那所学校学什么呢?怎么又去英国了?” “呃,学一些汽车修理、机械制造之类的技术,后来因为我弄坏了校长的车,所以只好转学去美国,”纳尔逊观察着窗外街道上越来越多的行人,莫非自己卷入了什么抓捕黑巫师的现场?他随即望向可能会波及的玛莎,随口将她的问题糊弄过去,问道,“你呢?你在美国干什么?” “科尔夫人有位中学同学的舅舅在纽约开了一家裁缝铺,在曼哈顿的下东区,她拜托那位同学给鲁格先生写了信,让我去做学徒工,”玛莎抬起袖子展示给纳尔逊,接着站起身转了一圈,衣摆画出一道美妙的弧线,眉飞色舞地回忆道,“起初鲁格先生还嫌我是个女孩儿,做不了这种定制的衣服,但是他很快就被我征服了,你瞧,我的这身衣服就是自己做的呢。” “很漂亮,很适合你,玛莎,”纳尔逊仔细地观察着玛莎的着装,红色的格子呢大衣,比现在流行的款式还要前卫一些,头上戴着一顶棕色的贝雷帽,黄铜的铆钉闪闪发光,黑色的紧身牛仔裤在这个年代称得上大胆,将女孩体态的优点完美地勾勒出来,一双硬皮靴散发着独属与美洲的狂野气息,他点点头,由衷地说道,“怪不得你戴着画家帽,我记得你是很喜欢针线活的,原以为法国会很适合你。” 一位面色严肃的女士推开咖啡馆的们走了进来,在她坐下后,一队旅行团似的人鱼贯而入。 “是啊,时尚之都,可惜什么都没有了。”玛莎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越来越多的人,她耸耸肩,“画家帽戴在画家头上才是画家帽,戴在我头上就是贝雷帽而已。” “或许它可以叫做时尚帽。”纳尔逊笑道,“你是要做一个时装设计师,是吗?” “哦?时装……你是说可可·香奈儿那样的吗?” “嗯。”纳尔逊眯起眼睛,暗道,“难道他们要抓捕的黑巫师就在这间咖啡馆里?但是为什么自己没有察觉?真是个谨慎的黑巫师,怪不得要这么多人抓捕,但是他们不怕打草惊蛇吗?” “玛莎,你现在住在哪儿?要不要陪我去看看科尔夫人和大家?”纳尔逊担心玛莎受到波及,主动提出离开,“或者先去买些礼物?” “好啊。”玛莎欣然答应。 “你先出去好吗?”纳尔逊放下茶匙,他准备去问问傲罗发生了什么,“我有些好奇咖啡豆的产地,想要问问店主。” “哦……好的。” 玛莎看了看纳尔逊一口没动的咖啡,没有多说什么,拎起包离开了咖啡馆。 就在玛莎走出咖啡馆的瞬间,门在她的身后锁上了,她转过头,玻璃上不知什么时候覆上了一层雾气,在咖啡馆内,所有顾客都站了起来,抽出魔杖,齐刷刷地指向了纳尔逊,打头的那位女巫语气眼里地喝道,“纳尔逊·威尔特宁,你被捕了!请交出魔杖,同我到魔法部接受调查!” “?” 纳尔逊没有说话,但他的表情好像什么都说了,为了避免刺激到这些傲罗,他一动不动,无奈地问道,“你们难道不是来抓黑巫师的吗?” “什么?你竟然承认自己是个黑巫师!”女巫后退一步,后背靠在了吧台上,她坐惯了办公室,今天听说抓捕对象只是个学生,便请缨来捞点儿成绩,但没想到竟是个黑巫师。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纳尔逊的脸上写满了无语,“我今天确实要去魔法部,但是是你们的里奇部长邀请我去领奖,他之前也没通知我需要被傲罗抓回去。” “看样子你准备负隅顽抗了……” 女巫的喉咙“咕咚”一声,她看过那张照片,又从参加过三强争霸赛治安工作的同事那里听到了一些纳尔逊的传说,再加上那份霍格沃兹-纽蒙迦德的档案,此刻她的心里非常没底,如果纳尔逊要动手,这些人能吃得住那东西一拳吗? “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见这些傲罗几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的模样,他渐渐失去了耐心,“诺比·里奇是要赖账吗?就算不想给钱也没必要这样赶尽杀绝吧?派这么多傲罗来,破釜酒吧那边不用守了吗?” “果然,破釜酒吧那边的事情也和你有关,”女巫有些哆嗦,但责任心还是带给了她足够的勇气,“你们究竟有多少人?这些是格林德沃的阴谋吗?第一次针对破釜酒吧的袭击是不是也是你们的计划?” “你在说什么蠢话?”本就不算开心的纳尔逊心里的愤怒被这位官员莫名其妙诘问点燃了,“什么我们你们?诺比·里奇是痴呆了吗?招了一群你们这样傲罗?” 女巫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转过身,唤来一位穿着西服、一直捂着嘴的男巫,他小跑着来到纳尔逊面前,眼中满是愤恨,紧接着,他甩开手,一只企鹅嘴巴端端正正地坐落在他的脸上。 “这是什么?一个搞笑的变形术也要怪到我头上吗?” “你还不承认?”男巫羞愤欲绝,说着就把手伸到了腰带上。 “你这是干什么!”纳尔逊赶忙制止。 但他还是晚了一步,男巫的西装裤顺着腿堆到脚面,一条粉红色的夏威夷短裤出现在纳尔逊面前。 “傲罗办公室没给你们进行伪装培训吗?你们可能不知道,一般人不会在西服下面穿一条粉红色的夏威夷短裤。” “就是他!”男巫指着纳尔逊的脸,激动地喊道,“和刚刚说的那句话一模一样!” 正文 第三百四十章 企鹅的气球 “你们不认识我吗?” “即便你是炙手可热的人物,但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像是领导女巫梗着脖子说道,看起来像极了一个坚守信念的正义之士,但她不断吞咽唾沫的动作还是暴露了她的色厉内荏,“我是魔法部法律执行司的艾伦·华兹华斯。” “你真要把我逗笑了,哪有人上来就自报家门的?”纳尔逊摇摇头,向前走了一步,满屋子的巫师竟齐刷刷地后退一步,仿佛在表演什么排练了很多遍的舞蹈,他在人群中环视一眼,发现了一位样貌不起眼的消瘦女巫,正缩在那名粉短裤男巫身后,怯生生地望着他,“嗯?女士,我记得你之前应该在国际事务司工作?我回英国的手续就是你经办的。” 女巫并没有承认,反而用力地摇了摇头,继续躲到了粉短裤男巫的身后,男巫有些矮,她的个子又有点儿高,那努力躲藏的模样看起来有些滑稽。 事实上,咖啡馆里的正经傲罗只有三个人——除了张口“法律”闭口“伏法”的那位有些搞不清状况的华兹华斯,便只剩下在地铁站中偶遇“纳尔逊”的短裤双人组了,但他们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聪明人,纳尔逊从被打扰的气愤中缓和过来,扫视了一圈在场的“傲罗”们,一下子搞明白了状况。 “你们不是傲罗。”纳尔逊斩钉截铁地说道,“你们太不专业了,我甚至看到了好几个熟面孔,你们大多是国际事务司的工作人员,对吗?” 华兹华斯的表情管理并不到位,纳尔逊甚至从她的脸上读到了“他是怎么发现的?太可怕了!”这种主谓宾都很清晰的句子。 “哪怕我的同事们不是真正的傲罗,但也不能任由你逍遥法外。”华兹华斯还在嘴硬。 “我倒是不介意陪你们玩一玩角色扮演,但是我确实有事,”纳尔逊嘴上说着着急,语气却轻松起来,他从口袋中抽出一根魔杖,这个动作让店内的空气都冷了半分,但他并没有念什么咒语,反倒笑着是把魔杖放到了桌上,说道“首先,在出动这么多人抓捕嫌犯的时候,你不应该像下巫师棋一样把他们都塞到一个房间里,而是要让机灵的人去接触对象,其他人藏起来。” “我不需要一个在麻瓜面前使用魔法的人教我怎么排兵布阵。” “不,你需要,”纳尔逊摇摇头,像个老师一样耐心地说道,“你瞧,我并不是那个在麻瓜面前使用魔法的人,事实上,你们才是,瞧瞧你们这林立的魔杖,把可怜的店主都吓坏了,我还想问问他咖啡的配方呢。” 说罢,他向着吧台后努努嘴,和一众巫师们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门帘翘起的一角马上垂落了下来,在空气中尴尬地摇晃。 “另外,不要跟随黑巫师的目光,我是说如果我真的是个黑巫师,那么你们现在已经倒在我的魔法下了。”纳尔逊的声音离华兹华斯很近很近,她惊慌地扭过头,看到了纳尔逊那双离自己只有一掌距离的眼睛,那双眼睛眨了眨,流露出令她感到万分耻辱的笑意,“不要拿你同事的生命冒险了,诺比·里奇既然把几乎所有的傲罗集中在了魔法部和对角巷,你们就应该离他们近一点儿,而不是趁着办公室里能人都出了外勤,看到一点儿可能的消息,为了一点儿可笑的功绩就什么都不调查就出来‘办案’,还带着一群工作至今已经疏于决斗的同事给你壮声势。” “混淆咒?可别让我逮到你!”纳尔逊盯着华兹华斯有些浑浊的眼睛,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他的嘴角露出了危险的笑容。 “你……” 华兹华斯心中一凛,尽管不愿意承认,但她的想法确实如此——一个未成年但是成分复杂的巫师,部长这几天心情很差,所有人都知道那个霍格沃兹的教授逃犯可能已经跑到月球上了,他一定会出丑,如果这个时候自己能抓到一个能够转移公众注意的囚犯,想必部长一定会很开心…… 纳尔逊的脸离她越来越近了,华兹华斯总感觉这几天眼前雾蒙蒙的,此刻更看不清楚了,她眨了眨眼睛,眼前奇迹般的清晰了很多。 “你可能不知道,我今天来伦敦就是为了去魔法部,找你们的里奇部长领奖,如果你在这种时候捅篓子,你的升迁梦就破碎了,”纳尔逊轻声说道,“更何况我只是刚到伦敦,你们应当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 “你怎么知道——” “你瞧,我已经把魔杖放到那儿了,足够你回去交差了,我晚些时候会去部里,请一定把它保护好。”纳尔逊欺身向前,凑近她的耳朵说道,“行个方便,女士,我晚点儿还要和你们的部长聊天呢。” “你为什么对傲罗这么熟?” 华兹华斯问了一个与“案情”和刚刚的谈话毫不相干的问题,恢复理智的她已经把自己说服了。 “我有个妹妹,她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傲罗,”纳尔逊从口袋中,“看起来您对考试有一套见解,我以后可能还得叨扰您呢。” “啊……好的。”华兹华斯点点头,郎声说道,“看样子是我们抓错人了。” “抱歉和坏人长得那么像,给你们添麻烦了。”纳尔逊挠挠头,看起来就像一个阳光的霍格沃兹学生,他扭头望向粉短裤男巫,问道,“先生,您刚刚是不是看错了?” “他看错了。”华兹华斯接话道,“感谢你配合我们调查案情。” 纳尔逊点点头,穿过人墙,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咖啡馆。 玛莎站在门外跺脚,外面有些冷,见到纳尔逊出来,她笑着问道,“你打听到了吗?他的咖啡豆是哪里的?” “西伯利亚。”纳尔逊随口说道。 “西伯利亚产咖啡豆吗?” “产,他们在温室里种,每天用几百个壶在大棚里烧水,以此维持室内的湿润。”当你想要维护一个谎言,你就需要千千万万个谎言。 “好吧,我们现在回去吗?” “是的,现在回去。” “你还记得路吗?”玛莎一边走一边问,尽管已经长大,但还是像一个好奇宝宝。 “我在膝盖上刻了一幅伦敦地图。”纳尔逊的嘴里已经开始跑火车了,“哪怕闭着眼睛,我都可以找到去西城的路。” “真的吗?可以给我看看吗?” “当街卷裤腿,这样不太好吧?”几句话下来,两人仿佛又回到了儿时的时光,聊得热络起来。 那样的时光是很容易回去的。 “我之前遇到一个奇怪的人,她好像认识你。”走了一阵,当两人靠近西城区时,玛莎忽然说道,“前几天我刚回伦敦,想去货币兑换所换点儿英镑,有个奇怪的女人给了我很多钱。” “奇怪的女人?”纳尔逊瞥到街角一家新开的玩具店门口有人穿着一件等人高的企鹅皮套向路过的行人发气球,不由得说道,“伦敦有太多奇怪的人了,她能有多奇怪?” 玛莎四下张望一番,发现附近没什么行人,便从随身带的小包中掏出一张小纸条,递给了纳尔逊。 “这是什么?”纳尔逊打开纸条,那只是一张空荡荡的破纸头罢了。 “她给了我一叠英镑,让我快点儿存进银行,我留了个心眼,”玛莎凑近纳尔逊,神秘兮兮地说道,“这张纸条在那天之前还是一张五十英镑的纸币。” “嗯?”纳尔逊眯起眼睛。 “我想说的是……纳尔逊,我知道自己小时候受过伤,尽管记忆很模糊,你也在不停地告诉我那是梦,但我总觉得那是真实发生的,”玛莎怯怯地抬起眼皮,挽起袖子露出小臂上一道在白皙的皮肤上异常显眼的伤疤,望着纳尔逊说道,“我是瘢痕体质,这是我当学徒时候留下的疤,所以长大以后我已经有些相信那只是我的噩梦,但我却在回到伦敦时见到一个一个可以把钱变成白纸……又或许是把白纸变成钱的人,她说她认识你,那么我小时候经历的事情是不是也像这张纸一样神奇?” “你可能有点儿水土不服,玛莎,在伦敦多待几天就好了,”纳尔逊摇摇头,将那张纸条收在手里,“这应该是银行存款的凭条,你知道的,他们擅长使用一些容易褪色的墨水,这样更好赖账。” “纳尔逊!” “她叫什么名字?”纳尔逊对玛莎的追问避而不谈。 “她说她姓塞克斯!”玛莎有些气鼓鼓的,“她不会是你的女朋友吧?年龄差距有点儿大哈。” “嘶……”纳尔逊稍加想象,就有些不寒而栗,“我不认识什么姓塞克斯的,我甚至第一次听说这个姓氏,真的会有人姓这个吗?” 他放慢脚步,跟在玛莎身后,开始认真地考虑需不需要来一发遗忘咒,从统计学的角度来看,和魔法沾上关系的麻瓜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但玛莎却转了过来,盯着纳尔逊倒着走。 “你在干什么?” “我在观察你的尺码,准备给你做身衣服。” “真的吗?谢谢。”纳尔逊将纸条揣进口袋,说道,“好吧,其实你可以随便做,我会努力长成你衣服适合的尺码。” “你可真是个合格的顾客,”玛莎夸赞道,“但那样我就不是合格的裁缝了,你知道你是什么码么?” “不知道。” “好吧。”玛莎撇撇嘴,“我其实还想帮大伙都做一身,但是很多人都找不到了。” “我知道汤姆的,是二十码。”纳尔逊思索片刻,说道,“不过其他人的我也不太清楚。” “你可真奇怪。” “是啊,我刚刚不是说了吗?”纳尔逊笑道,“伦敦有太多奇怪的人了,就比如说他。” 纳尔逊和玛莎此刻正走到街道的玩具店前,那位穿着企鹅玩偶皮套的人冲了上来,将手中的一把气球塞到了纳尔逊手中。 “谢谢,”纳尔逊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总觉得这人有点儿熟悉的感觉,但总不好把他的皮套拔下来看,“我刚好要去孤儿院,孩子们应该会喜欢你的气球。” 企鹅蹦了蹦,挥舞着两根短胖短胖的翅膀,他看起来想要拍拍手,但奈何肚子太大,两只小短手碰不到一起。 “您热吗?这样应该很辛苦吧?”玛莎好奇地问道。 企鹅转了转肚子,纳尔逊这些看明白了,他想要摇头,但是玩偶服没有脖子。 他挥舞着翅膀,示意两人在店门口等一会儿,不多时便握着一大把气球跑了出来,统统塞到了纳尔逊手中,纳尔逊只感觉这些气球快要拽着自己飞走了。 “我替孩子们谢谢您。”玛莎再三感谢着,企鹅在原地蹦蹦跳跳,看起来很欢乐的样子。 告别了企鹅后,两人继续向孤儿院进发。 牵着一大堆气球的纳尔逊吸引了街上大多数人的注意,玛莎牵着一颗樱桃色的气球,感叹道,“他可真是个慷慨的人。” “什么?这玩意儿很贵吗?” “相当贵!”玛莎嘀咕道,“这可是橡胶做的,这可是很奢侈的玩具!” “橡胶很贵吗?”纳尔逊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不是学机械制造和汽车修理的吗?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呃,我学的是手工活,不是采购,”暴露了贫乏知识面的纳尔逊有些尴尬,但好在那些为数众多的气球挡住了他的表情,“那他可真奇怪。” “可不能这么说人家!他可是把气球送给了孤儿院的孩子们。”玛莎戳了戳最靠近自己的一枚,引得所有气球都碰撞着舞动起来,“哈哈,不过这位善良的先生确实有点儿奇怪,但是我觉得问题最大的是你。” “什么?” “你总是吸引一些奇奇怪怪的人。”玛莎说道,“从那个来找你和汤姆的紫色男人开始。” “你说的对。” 玛莎不停戳着纳尔逊手中的气球,走在熟悉的路上,他们仿佛回到了生活在西城孤儿院时做完礼拜一边被科尔夫人催促,一边打闹着回去的日子。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一章 企鹅 我觉得我的人生毫无意义。 至少在我二十五岁以前,一直是这样。 我出生的时候,正值战乱,不管是麻瓜还是巫师都在打仗,我的父亲是个平凡的巫师,当然,母亲也是,不过我对她没什么印象,但我很感谢她把我带到这个无聊的世界上,起码让我知道“无趣”这个词究竟是什么意思。 从我出生到快十岁的那年,父亲一直在隐藏地摆小摊,或是打一点儿零工——修修飞天扫帚什么的,靠着一手手艺养活了我们两个人,他并不像小说里那样,是个酒鬼,或是个赌棍,又或许喜欢打我,这些他都不喜欢做,他只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 他想要把修扫帚的手艺教给我,希望我可以做出一把可以刻着我们姓氏的飞天扫帚,但我并没有兴趣,世界上有太多飞天扫帚制造大师了,这一行已经没有什么可研究的了,于是最终他也没能把手艺传给我,留给我的只有他的沉默。 那一年,格林德沃越狱了,他和他的那些穿着黑衣服的跟班在巴黎大闹了一场,我在皮提亚雕塑的旁边望着天空,有两个人,一个男的一个女的,他们也许是夫妻或者情侣,就像我的父亲和母亲一样,他们和格林德沃打得不可开交,但悲剧的是,他们自始至终都只有两个人。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站着的那栋楼被一个黑色的家伙给轰塌了,这时候,旁边的雕像摸了摸我的头。 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或许那就是母亲的感觉吧。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怜悯,皮提亚是古希腊的预言家,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一尊雕像也能未卜先知。 果然,我那可怜的父亲,在给客户送修好的扫帚的路上,被一道障碍咒击中了。 魔咒并没有要他的命,但扫帚的碎片却插进了他的肺里,等到巷子里的老巫婆带我去认领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也许是疼死的,也许是憋死的,谁知道呢。 我把他留到了魔法部里,他们告诉我是傲罗射出的魔咒害死了他,但我并不恨他们,父亲经常说:“不要去人多的地方,因为飞来飞去的魔咒可能会打到你。” 他是对的。 但我从此孑然一身,不过和以前并没有什么区别,他常不着家,我已经习惯了。 魔法部想要补偿我,他们为我安排了一整套可以维持到成年的政策,但我拒绝了,那些加隆里流着我父亲的血,我尽管不为他伤感,但我也能尝出血腥味。 我讨厌这种被安排的感觉,它和被研究透的东西一样无聊。 但拒绝的代价很快便接踵而至,受到重创的布斯巴顿当年缩减了招生的名额,我并没有接到他们的录取通知书,但我也不在乎,我早已做好了像那些哑炮一样过着毫无尊严的生活的打算,尊严对我来说并无意义。 庆幸的是,我在八月十七号受到了德姆斯特朗的录取通知,这所学校名声并不算好,因为他们培养出了挑起大乱的格林德沃,但我一开始其实觉得这和学校教育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因为格林德沃很早就被退学了。 但后来,我的同学们都投入了他的怀抱,我想,外界对德姆斯特朗的评价还是些道理的。 我和他们并没有什么区别,我对所有的课程都没有什么兴趣,既然有人已经把魔咒研究得很透彻,那么我们为什么还要研究它呢?所以我成绩一般,法力一般,连体力长相都算一般,甚至在身世方面,战争年代比我更惨的人也大有人在,如果我有什么特点,那么一定是平凡得很出彩吧,和我的同学们一样,我投入了纽蒙迦德的怀抱。 尽管格林德沃那套无聊的精英论和种族说并不能勾起我的认同,但人,总是要找些事情做,不是么? 我在纽蒙迦德做着没有特点的工作,一直平凡地生活,但不知怎的,我总能在各种地方遇到格林德沃,他对我也很熟悉,以至于后来把我安排到一个年轻人手下工作。 我的人生正是从那个时候改变的。 我唯一的一项优点就是认真负责,这在纽蒙迦德却是大多数人都拥有的特质,但是当我调到克拉科夫的中枢时,一切都不一样了。 “不要太专注于工作,生活当中有太多有趣的事情需要你们去探索。”这正是那个人,纳尔逊·威尔特宁大人说的话,“世界上有做不完的工作,但是每个人的生活都只有一次。” 我深以为然,也想过按照他说的那样生活,但是怎奈得,我的生活并没有他所说的内容,又或许工作就是我的生活,我只能更加努力地工作,把所有的精力都丢到工作里,期望那样可以找到一些他所说的“生活的气息”。 奇怪的是,尽管几乎所有人都在消极怠工,但中枢的建设却没有放缓步伐,甚至比预定的还要快很多,不过它多了很多我没有在图纸上见到的内容,一些奇怪的设施和奇怪的器械,还有一些不知道用途的魔法——悲哀的是,整个纽蒙迦德似乎只有我发现了这一点,那些人不仅看不懂图纸,他们还不会看图纸。 但我并没有上报,他是我的直系上司,他做的事情永远都是有道理的,只是我想不明白罢了。 我第一次产生了好奇,他在我平凡工作生活中添加的内容是什么呢? 于是我开始观察他,还好我有一双还算敏锐的眼睛,还有不错的听力,我看着他每天从最先搭建好的传送阵中前往伊法魔尼,在下课时回来办公,我看到他办公室里的炼金炉几乎整日都开着,而这些炼金炉只是用来生产炼金炉的零件,我不知道他把那些东西搬到了哪里,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带走的炼金炉几乎可以开设一家炼金工厂了——说起来,这个概念也是他提出的。 我看到他经常和一面镜子里的人聊天,谈话的内容总和格林德沃有关,他想要打败格林德沃吗?难道他和我一样,也觉得格林德沃无聊吗?难道他不珍惜这份工作吗?不过也是,像他这样的人,不管在哪应该都能很轻松地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吧。 镜子里的人似乎是他的朋友,两个人几乎无话不谈,甚至连课程内容都要分享,而我偷听到了无数的奇思妙想,这根本不是巫师或者麻瓜能想出来的,这些都是未曾有人探索过的领域——能够穿越时间的魔法,将麻瓜的科技和魔法结合,如何杀死一个杀不死的人,魔法的本质是什么…… 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他不是一个无聊的人。 巫师们已经习惯了挥舞魔杖念诵咒语就可以得到一切,他们已经被便捷的魔法变成了白痴,更不会去想魔法究竟是什么,尽管他的情绪说有些可笑——像我这样没有情绪的人,为什么还会有魔力呢? 至于那个穿梭时间的魔法,我真的很有兴趣,如果能够回到过去拯救我的父亲和母亲……在正常的家庭里长大的我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渐渐的,我有点儿搞清楚了他在克拉科夫的中枢和那些被他一手建成的魔法工厂里都夹杂了什么私货——要我说,仅凭管中窥豹,我也觉得,那可真是太酷了! 他还经常带不同的人来办公室里做客,我泡的茶最好喝,所以总能看到一些不该看的,很多人我都不认识,但曾经抓捕过格林德沃的男人我还是见过照片的,但所有人都熟视无睹,他们知道格林德沃对威尔特宁大人的纵容,他们是怕受到清算,但我愿意为他保守秘密,只因为那一句被我听到的话——我觉得任何人的命运都不需要别人来替他们决定,哪怕他卑微如尘土,也有选择飞入空中或者混进泥里的权利。 我完全丧失了将这一切报告给纽蒙迦德的想法,纳尔逊·威尔特宁比他们加到一起都有趣,他真正知道一个人需要什么,并不是虚无缥缈的权力,并不是总会败北的力量,并不是昙花一现的财富,他想要让每个人都像人一样活着,不要任何人成为别人传说中的配角,我不知道像人一样活着是什么感受,我从出生开始就像是魔法工厂车床上的零件,但我想,这件我从未听闻的事情一定很美妙吧,否则威尔特宁大人也不会耗费那么多的心血。 我甚至听到了他和格林德沃的争执,也听到了格林德沃事后的叹息,这就是他不如威尔特宁大人的一点——大人不会被卑鄙的家伙诱惑,他对那些无聊的家伙毫无兴趣,但格林德沃却自诩聪明,想要利用他,或许他有这个能力,但他总归显得有些无聊,不是么? 就比如他在絮絮叨叨什么情感、什么眼睛的时候,却没有发现角落里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 可惜的是,有一天,我偷听大人谈话的事情被发现了,但他并没有惩罚我,反而还因为我工作认真安排给我有趣的工作——去南极研究魔法企鹅——这是哪怕纽特·斯卡曼德这样的神奇动物大师都没有接触过的领域,这是没有任何人研究过的领域!只要我去做,任何发现都是崭新的,都是未来的,都是划时代的,都是有意义的! 在寒冷的南极,我一点儿都不觉得冷,当每天都能看到自己的研究报告变厚一分,向划时代的发现多了一步,我就异常兴奋,甚至心里炽热到想要到冰面上打滚,当然,这种做法并不值得提倡,那次过后我在床上躺了两个星期,但是我还是快乐的。 这篇荒无人烟的大陆上有太多不曾发现的宝藏了,那些冰层,那强烈的磁场,那些智慧不亚于人的海洋生物,那巨大压力下的海底,都有着属于巫师的无限宝藏,尽管我在闭门造车,但我也能感觉到自己一天天变得强大——这是我第一次对强大产生兴趣。 但从纽蒙迦德离开后,我在那里的前同事告诉我,魔法工厂和工程的建设已经停滞很久了,灵魂人物威尔特宁大人也不见了踪影,我开始焦急万分,在南大西洋的小岛上定了世界各地的报纸,每天让企鹅去取,就希望能够找到他在干什么。 关于企鹅的一切我都已经研究透了,已经没有新的有趣的东西了,这让我感到恐慌和焦虑,我无比希望知道他在干什么,我配不上追逐他的脚步,但我需要他为我指引方向。 很快的,就在三个月前,格林德沃突然来到了南极洲,准确地找到了我的冰屋,他为我安装了可以播放画面的水幕,还告诉我,当黑塔展现他的光芒时,我就可以去寻找威尔特宁大人了。 直到三强争霸赛开始,我看到了黑塔,但我看不到光芒。 我甚至有些气恼,为什么大人要把精力浪费在这种小孩子才看重的无聊比赛上,冠军来来往往,只有永恒的旗帜随风飘扬。 我听不到他和朋友争执的辩论,听不到那些奇思妙想,这让我的心底无限空虚,在南极多年我才明白,吸引我的并非他谈话的内容,而是那颗不属于这个无聊世界的心。 更伟大的利益终究是利益,我们有伟大本身要去追寻。 我想要变得有趣起来,我将自己的记忆封存在冰盖中,每日模仿,想要离大人更近一些。 当我在水幕中第一次看到那个巨大泰坦时,我陶醉了,这是大人告诉他朋友最简单也是最可行的设想——一个将麻瓜的技术和魔法结合的自给自足永恒不灭的战争兵器,一个足以制止所有纷争的天神——它或许还很弱小,但这些无聊的家伙们一定不愿意看到它强大起来,并且铺天盖地的一天! 他还说过,当世界的看法为我改变的时候,汤姆,我们就不再是简单的巫师了。汤姆是谁,我不在乎,但我的心脏已经受不了自己的想象了,那些更伟大的理想就要一个个呈现在这群无聊的世人面前吗? 我迫不及待地用冰盖下积年的坚冰仿制了自己的魔像,格林德沃允诺的时间到了,我第一次尝试用幻影移形离开这块大陆,他们说超远距离很难,但到克拉科夫,所谓横跨半个世界的距离也不过尔尔。 我马不停蹄地赶到了伦敦,在他长大的地方徘徊了很久,我有些困惑,这种平凡的角落怎么会诞生如此超脱之人? 大人去世的长辈是个不凡之人,或许他的能量来自这里?可惜我已经无从得知了。 我终于在伦敦见到了威尔特宁大人,但是他似乎懈怠了,沉醉在那无趣的儿女情长和小孩子才喜欢的魔法冒险之中,我要帮助他找回曾经的热情,我要叫醒他,我已经完全明白了他的计划,就让我成为伟大本身的催化剂吧,当世界的看法为他改变的时候,他将不再是那个简单的巫师了! 我记得这两个女巫,就从这两个无趣的家伙开始吧。 当恪守的法律被打破,当两个割裂的世界合为一体,人会如何改变呢? 当强权被更大的名号慑服时,它还会是强权吗? 嗯?威尔特宁大人喜欢吃的糕点,虽然需要远隔重洋去购买,但口味确实别具一格。 哈?你问我叫什么名字? 我是研究企鹅的,你就叫我企鹅吧,或许什么时候大人让我去研究魔法仙人掌,那时候你再叫我仙人掌也不迟。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二章 老法官 “纳尔逊,孩子们很喜欢这些气球呢。” 玛莎和纳尔逊坐在屋顶上,望着院子里拽着气球疯跑的小孩,乐呵呵地说道。 “你不也挺喜欢吗?”纳尔逊望着玛莎头顶上飘着的气球,感叹道,“好久没在这里坐着了,以前我——” “以前你很喜欢坐在屋顶晒太阳,”玛莎接过纳尔逊的话,“可是伦敦有几天能看到太阳呢?所以那时候我们都觉得很你奇怪。” “你也觉得我很奇怪吗?”纳尔逊笑着问道。 “当然,就属我最觉得你奇怪了,”玛莎拽下气球,在手里弹来弹去,“特别是那次之后,你是个奇怪的好人,纳尔逊,我觉得除了科尔夫人,你们两个最奇怪的人就是这里最好的人了!” “汤姆吗?” “他之前还给我写过信,问我怎么缝衣服,”玛莎掩着嘴,“他还让我不要告诉你和克里斯蒂娜,说起来,那个小姑娘也和你们在一起吗?” “是啊,她是汤姆的妹妹,”纳尔逊耸耸肩,“真是奇妙,孤儿院里认识的两个人竟然是亲兄妹,狗血的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真好啊……”玛莎倒挺感动,她抱着膝盖蜷缩在屋檐上,抬起头,望着看不到太阳的天空,说道,“可以找到自己的亲人,我和这里的大多数人都……” 她闭上眼睛,没有再说下去。 “不一样吗?”纳尔逊笑道,“我还以为你把科尔夫人当成妈妈呢。” “当然,但是不一样!”玛莎辩解道,但是想了想,她笑了起来,“是啊,有什么不一样呢?” “哗哗哗——”他们的背后忽然传来翅膀扑扇的声音,纳尔逊转过头,一只灰色的猫头鹰正叼着一封信向自己的飞来,他伸出手接住了信封,在玛莎转过头时,猫头鹰已经飞走了。 “猫头鹰吗?” “嗯,不过好像被我吓跑了。”纳尔逊摇摇头,把信塞进口袋。 “那是什么?” “没什么,”纳尔逊撑着瓦片站了起来,“我有点事情,先走一步,过两天再来看你。” “什么?” 玛莎还没问明白,纳尔逊已经从木梯上跳进了房子里,他刚刚坐着的地方留下了一小叠现金,上面盖着一张纸条——“衣服的定金,加油!:)” “好抽象的笑脸!”玛莎“扑哧”一声笑了,她并没有起身追去问个明白,反而是抱着膝盖坐在原地,喃喃道,“我知道的,那年那个男人来了没几天,你和汤姆的窗户都被一只猫头鹰撞开了,然后你们就消失了……后来那个男人没有再来,但是猫头鹰又把克里斯蒂安带走了,你们究竟去了那里呢?” 纳尔逊站在走廊的拐角处打开了那封信,是威森加摩的传唤,他摇摇头,一抹火焰把信纸吞噬了。 “真呆啊。”他一边摇头一边咂巴嘴,像个儿子考试考了零蛋的老父亲,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双面镜,冲里面喊道,“汤姆,汤姆·里德尔,听得见吗?” “呼呼——” 镜子中很快传来了汤姆的声音,他似乎刚刚剧烈运动完,正喘着粗气,背景的底噪中还有蛇怪的嘶吼、魔咒掠过的声音和众多的欢呼声。 “你……向霍格沃兹开战了吗?” “有事吗?”汤姆很快给出了回应,“我在和路德维格决斗,他们马上就要走了,你还真别说,这小子真耐打。” “他确实是个硬汉,”纳尔逊认同道,原来汤姆在履行和路德维格的约定,“我等会儿要去威森加摩一趟,如果时间赶不上,可能还是得你去领取奖金。” “他们又要给你发奖章吗?” “不,他们指控我违反了保密法。” “那我可不能错过!”汤姆来了兴趣,“你让他们慢点儿,我马上过去。” “但是决斗——” “没事,他尽管硬,但是还不够。” “里德尔!你为什么要在决斗中分心!”镜中传来路德维格标志性的怒吼,“难道我连让你认真起来都做不到吗?!” “我没有功夫陪你玩下去了!” 紧接着是一声爆响,汤姆冲着镜子说了一句“我出发了”,便切断了交流。 纳尔逊无奈地摇摇头,举起魔杖,消失在了原地。 …… “你如果非要我评价的话,我只能说,有点儿搞笑。” “扑哧——” 威森加摩的大厅中零星地响起难以压抑的笑声,这种情况在几年前是难以想象的,沙菲克法官的尊严便是威森加摩的威严,但当他看好的那位年轻的部长在几年间越来越因权力感到膨胀时,这些身披红袍的法官们已经开始自己轻贱那花费千年时光才积攒起来的声望。 毕竟在魔法部最需要人手的时候,“把傲罗都调到国际事务司”这种命令听起来着实不像正常人能下达的,但部长已经为了那个逃犯疯魔了,这种时候没有人敢触他的霉头,作为提拔诺比·里奇的威森加摩首席,沙菲克法官只能承受这些人迁怒式的宣泄。 而沙菲克法官也已经老了,相比公审邓布利多的那会儿,他的背已经肉眼可见地佝偻了下来,而在满头银丝的深处,则可以看到新生的、苍老的、脆弱的发根,他甚至得有人搀扶着才能走上法官席。 “肃静!”沙菲克法官敲了敲手中的法槌,却只发出了微不足道的声音,尽管他的心还没有老,但他的手确实只是一只老人的手了,法槌在桌上磕了几下,从干枯的手掌中滑落,无力地落到了地上。 “咚……” “咚咚……” “咚……” 落地后的几声脆响才爆发出法槌真正的声音,尽管它已经沾染尘埃,但法律的威严响声还是让威森加摩的审判庭安静下来。 “您收好。” 沙菲克法官默默地看着那个站在中央的年轻人用魔杖指着法槌,用漂浮咒控制着它缓缓飞到自己面前,轻轻地落到桌上。 “咚!” 这声轻响在绝对安静的审判庭中异常响亮,比刚才的每一声都响亮得多。 “纳尔逊·威尔特宁·威廉姆斯。”沙菲克法官把目光从法槌上挪开,清了清嗓子,“请认真回答我的问题,你对法律执行司关于你的指控有什么回应?” “难道不搞笑吗?”纳尔逊郎声回答道,“我专门抽出时间来到魔法部,是抱着你们有能力找到真正犯人的想法来的,而不为了是再三地回答我回答了很多遍的问题。” “但你的说法并不能洗脱你的嫌疑。” “我已经用闪回咒为你们展示三遍了,我的魔杖在这段时间内使用过的魔咒只有幻影移形和开锁咒,难道我要用这两种魔法来策划一起地铁站中的魔法泄密事件吗?” “这并非没有可能。” “我没什么想说的了,”纳尔逊耸耸肩,“如果你非要这样认为,那我只能顺从你了,不过我希望在送我去阿兹卡班之前,你们能给我一个联系朋友引渡的机会。” 威森加摩的红衣巫师们再次嘈杂起来。 “沙菲克法官,案情已经很明晰了!” “没错,和他没什么关系。” “您何必这么倔强呢?难道非要和诺比——” “够了!”沙菲克法官捡起桌上的法槌,用力地在桌上一砸,“不要扰乱庭审秩序!” “您瞧,沙菲克法官,绝大多数威森加摩的大人们都认可我的说法,”纳尔逊向旁听席望去,几乎所有红袍巫师都在点头,“我也有证人,但您似乎觉得她说的话并没有什么效力。” “一个麻瓜的证词能说明什么?她又看不懂魔法。” “但是她能看到我!她能看到当你们的傲罗被一个恶劣的家伙顶着我的脸耍得团团转的时候我就在她的旁边,难道麻瓜连时间都看不懂吗?”纳尔逊大声回应,“难道一群当着麻瓜的面不加掩饰地掏出魔杖的魔法部工作人员的话更有说服力吗?难道在你这里用幻影移形和开锁咒策划一起魔法泄露事件是合理的,一个正常人和另一个正常人坐在一起喝咖啡就是不合理的吗?” “我并非针对你。” “我也没说您针对我,”纳尔逊摇摇头,“你只是觉得麻瓜的证词没意义罢了,甚至都没有传唤她验证的想法,哪怕到现在,你们也没有发现那个华斯华子女士——。” “是华兹华斯,威廉姆斯先生。”门口的书记员小声提醒。 “哦,谢谢,”纳尔逊点点头,继续说道,“哪怕到现在,你们都没有发现作为证人的华兹华斯女士有中过混淆咒的痕迹,这样的人的证词又如何能够作为办案的基础呢?这样不明不白就被混淆咒控制、去做一些搞笑事情的傲罗,不知道魔法部还有多少呢?” “我没有……”证人席的华兹华斯弱弱地说出了本次庭审的第一句话。 “什么?!”沙菲克法官转过头,盯着证人席,下令道,“快去检测!” 接着,他转过头,眼神复杂地望着纳尔逊,问道,“为什么不早说?” “您并没有问我,沙菲克法官。”纳尔逊摊开手,说道,“这些难道不是威森加摩应该做的事情吗?” “你——” “不如让威森加摩的各位大人开始投票吧,”纳尔逊礼貌地提议,“想必大家都已经累了。” 对这里的绝大多数人来说,嘉德骑士团勋章的授勋仪式就发生在昨天,他们对这个潜力满满的年轻人充满了好感,再加上那段被公之于众的影像——纳尔逊为保护同学与第二塞勒姆的默默然战斗的场面也深入人心。 他们没有一个人是傻子,在这种和纽蒙迦德回温的特殊时期,为什么要去刁难一个背后可能站着格林德沃的优秀的年轻人呢?不要说他的自辩相比华兹华斯和她的手下们那支离破碎的证词可完备太多了,哪怕这件事真是他做的,难道真的要等纽蒙迦德来引渡他吗? “沙菲克。”红衣巫师中响了一道同样苍老的声音,“我理解你对格林德沃的不信任,但这种不信任不应当牵连到一位无辜的年轻人,在你一意孤行相信华兹华斯传唤威廉姆斯先生时,我们就已经表达了发对,难道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你还是要一意孤行下去吗?” “我只是在履行我的职责,”沙菲克法官深深地望了纳尔逊一眼,并没有继续争辩,他无力地摇了摇头,“表决吧,认为他违反了保密法的人……请举手吧。” 沙菲克的身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他猛地转过头,一个胖男巫在挠脖子。 注意到沙菲克在看着自己,他尴尬地笑笑,放下了手。 “纳尔逊,要记住你是谁,”沙菲克对纳尔逊留下了最后一句话,苦笑着走下审判席,向手下吩咐道,“把华兹华斯带到法律执行司去。” 纳尔逊礼貌地向周围的巫师们点头致意,快步离开了威森加摩。 “笑死了,这就是威森加摩的审判吗?”汤姆靠在门口,接过纳尔逊递来的背包,嗤笑道,“我建议他们去和奥格学学,霍格沃兹的城堡管理员都比他们会审犯人。” “只是走个过场罢了。”纳尔逊说道,“很明朗了,有人用我的形象在麻瓜聚集的地铁站里使用了魔法,这个沙菲克法官就是当初追捕安德烈的人,他似乎对格林德沃有着很深的成见,也是魔法部和纽蒙迦德交流时最强烈的反对者,对于我这种背景不清白的人,自然要抓紧机会敲打敲打。” “我看了卷宗,比你逗那老头的场面无聊多了,”汤姆打了个哈欠,“不过确实很蠢,如果可以,我真的一辈子都不想来这里。” “过几天我可能还得来一趟。” “你又干什么了?”汤姆的言语里充满了好奇。 “我倒是没干什么,我这次来跟着米勒娃去解决她的私人问题,你还记得吗?” “嗯,发生了什么?” “说来话长,米勒娃的母亲是个黑巫师,”纳尔逊唏嘘道,“如果你有时间旁听,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抓住了她吗?” “这就说来话长了,”纳尔逊不想多说,问道,“你今天有空吗?” “我都到这儿了,你说呢?”汤姆挑了挑眉毛,“怎么了?要揍谁?” “你不要整天这么暴力……”纳尔逊摆摆手,“不过这次你说对了,帮我找个人,那个顶着我的脸做坏事的家伙。”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三章 第一次预言 “让我在伦敦的几百万人里找一个曾经假扮过你的人?”汤姆用手背蹭了蹭纳尔逊的额头,“那个沙菲克对你用了吐真剂吗?” “什么?” “你不知道吗?使用吐真剂可能会让人变傻,”汤姆耸耸肩,解释道,“即使让我在伦敦找你我可能都得费点儿功夫,更何况一个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模样的人,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甚至是不是人我们都无从得知,你要不现在睡一觉,预言一下?” “你之前不是用过找人的魔法吗?” “你死了吗?”汤姆无奈地说道,“只有血才能找到” “我再想想办法吧,我已经有了一些怀疑,不揪出这个家伙,我寝食难安,”纳尔逊点点头,说道,“今天的审判问题很大。” “是啊,很大,”汤姆接过纳尔逊的话,说道,“如果我要栽赃一个罪行给你,我一定不会轻易地放过你,看看这场审判吧,我只能看到一个满是偏见的老头在据理力争,但他很明显也是被利用的一个,而他的出丑也仅仅只是因为你在地铁站中犯案后再无动作,倘若还有后续的证据,那么在这种紧张的时候,它们足以把你打落尘埃。” “紧张的时候?”纳尔逊挠挠头,“我路程有点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很严重吗?” “不严重,”汤姆笑笑,递来一份被叠成钱包大小的报纸,“当事件快要发生时,那才叫严重,但是现在并非如此,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了。” 纳尔逊接过报纸,那是一份战后创办的麻瓜小报,主要内容是“开心一刻”、“情感剧场”和“幽你一默”之类的消遣内容,烂俗至极,但战后的人们恰好需要它来排解焦虑,在报纸的首版,一则名为《查令十字路发现魔法师,我们的世界是否被深层的力量掌握?》的花边新闻被堂而皇之地刊登。 “这种新闻居然能报道吗?难道记忆注销办公室的工作能力已经差到这种情况了吗?”纳尔逊倒吸一口凉气,又庆幸地说道,“还好只是这种小报刊登了这条新闻,你瞧,它放在‘幽你一默’里毫不违和,如果魔法世界在现在这个时间真的向世界公开,我难以想象伦敦的居民会遭遇什么。” “这难道不是你所期望的吗?”汤姆轻笑一声,说道,“难道不是正好吗?” “嘘!小声点儿,”纳尔逊紧张地拽着汤姆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四下张望一番,见走廊里并没有行人,才舒了口气,但他还是抽出魔杖在周围画了一圈,这才小声说道,“但我期望的不是这种方式,我不希望第一次的接触像是动物园里行人误闯企鹅馆一样——” “我明白,”汤姆把自己从墙上拔下来,握住纳尔逊的手腕,说道,“这里是魔法部。” “嗯。”纳尔逊理了理领子上的褶皱,再次走回走廊。 底层的威森加摩没有办法直达,汤姆和纳尔逊并肩走在狭窄的走廊上,好在对向并没有人过来,空间还算得上宽裕,沿着走廊一直走,路过几道风格相似的大门,两人终于来到了楼梯口。 “你知道楼上是什么吗?”汤姆卖弄地问道,那跳动的眉毛像是在说“快问我快问我”。 “神秘事务司,一个新成立的部门,或者说,一个第一次有了办公场所的部门,”纳尔逊无奈地答道,“他们在研究在神秘的魔法,还有一些奇怪的东西,汤姆,不要忘了,我看过这栋楼的图纸。” “好吧,”汤姆失望地撇撇嘴,“你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吗?” “在这里工作的巫师被称为缄默人,他们工作的任何内容都不会向别人透露,”纳尔逊看着汤姆脸上兴奋的表情,心道这真是给孩子憋坏了,只好笑着说道,“汤姆,难道你知道吗?我洗耳恭听。” “我只知道其中一个房间的内容,是昨天帕金森的父亲来接他的时候告诉我的,”汤姆眉飞色舞地说道,“里面藏满了预言球。” “预言球?”纳尔逊摇摇头,“那玩意儿,看个乐呵就行了,如果你真信了,可能会被自己玩死。” 说罢,他踏上了通向上层的楼梯。 汤姆追过来,说道,“我好奇很久了,你明明是个先知,但是为什么不相信呢?” “我解释过很多次了,”纳尔逊说道,“先知看到的并非完整的未来,命运总会给看不透它的人留下生机,为自以为是的人设下圈套,如果你熟读魔法史,就会知道,历史上有名的预言家都不会得到善终。” “包括格林德沃吗?你看到了吗?” “……” 见纳尔逊不说话,汤姆又追问道,“包括你吗?” “所以我从来不会被看到的那些幻影左右,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令我们望而生畏的力量了,”纳尔逊摇摇头,走上了最上层的楼梯,“汤姆,你知道吗?我确实知道很多事情,但有更多的事情却因为我的心而改变了,命运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壮的东西,你越笃信它,它就越强大,但如果你对它嗤之以鼻,那么,它将永远是虚弱的玩笑。” 汤姆对所有权威都保有怀疑,但对于命运,却堪称迷信,纳尔逊明白,这可能也与自己有关,但这种想法无疑是危险的,在伊法魔尼流传着一句谚语:“当你好奇蜘蛛吐丝的时候,你已经置身网中。” 纳尔逊站在楼梯顶端,望着下方的汤姆,眼中闪着碧蓝的光,在阴暗的走廊中异常显眼。 “汤姆,我愿意与你分享我看到的未来,但我们大可以看看,它会不会被改变,”他笑了笑,换上一副郑重其事的语气,“黑魔王会用他的思想和无可匹敌的力量席卷世界、改变一切,能够对抗他的只有血液相连的爱人,但他的反抗失败了,两个彼此平行的世界将会被黑魔王的手捏到一起。” 汤姆瞪大眼睛,望向纳尔逊脑后,那里似乎闪着属于命运的光芒,他的眼神有些迷醉,又充满了信任。 “你是说格林德沃……”即便是有些“迷信”的汤姆,也是拒绝这个预言的。 “汤姆,难道你觉得我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吗?难道你觉得几年前你定下的目标不会实现吗?”纳尔逊倒是很轻松,他一开始就在胡说八道,“重点不是预言的内容,而是我们能不能改变它。” “很好!” 公鸭般的男声忽然在纳尔逊身后响起,汤姆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纳尔逊脑后那“命运的光芒”忽然抖了抖,随即与纳尔逊渐渐分开。 “荧光闪烁。”汤姆默默地抖了抖魔杖,照亮了纳尔逊身后一个哭丧着脸,举着水晶球的男人——所谓的“命运的光芒”正是那个水晶球发出的。 他从纳尔逊身后走出,苦着脸说道,“先生,您平白为我们增添了工作量。” “你是?”纳尔逊向前一步,跃下楼梯,举起魔杖。 “自我介绍一下,”男人举着水晶球,摊开另一只空荡荡的手掌,说道,“我叫博格特,这并非假名,而是我父亲帮我取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并不重要……” 他那张丧气的脸和絮叨的讲话方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仔细地看了纳尔逊一眼,他更难过了,声音中带着哭腔,“威廉姆斯先生,我就是你刚刚说道的缄默人。” “你听到了什么?”纳尔逊将另一只手背到身后,从袖子中甩出了另一根魔杖。 “从神秘事务司开始,我都听到了,”他高举双手,说道,“不过缄默人会对所有保持缄默……但我还是得说一句,您对预言的态度简直棒极了!” “我说的没错吧?”纳尔逊冲着汤姆努了努嘴。 “问题正出在这里……”博格特声音中的悲伤更浓了,“我可以透露的一小部分我们研究的目的确实和您说的话有关,我们做了无数的实验,经过了数不清的验证,终于得到了一个结果……您的态度很勇敢,但您可能是错的。” “错的?”纳尔逊心里忽然有些发慌,“那你干嘛说很好?” “我想你们应该理解,”博格特举起了手中的预言球,水晶中柔和的银雾散发着温和的白光,“威廉姆斯先生,您做了个了不得的预言呢!” “纳尔,”汤姆咽了口唾沫,轻声说道,“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我什么也没说。” “你不能假装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汤姆的表情非常复杂,几乎所有的情绪都能在他此刻的脸上找到。 “我随口说的。”纳尔逊挠了挠头,“说实话吧,我那是逗你玩的。” “威廉姆斯先生,”博格特开口道,“容我说句题外话,世界上绝大多数的预言家都是在不经意时做出的预言,您瞧,预言球亮了。” “那只是个玻璃球。” “它——” “好了!”纳尔逊的声音回荡在地下十层和九层的走廊中,博格特缩了缩脖子,用两根手指捏着预言球,像是拿了个烫手山芋,“您是缄默人吧,您应该缄默。” “我……威廉姆斯先生,”博格特将预言球小心地收进口袋,意识到纳尔逊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请自己的离开,但是他并没有反驳什么,只是摘下帽子,向纳尔逊深鞠一躬,接着快步走入了身后的黑暗中,那是一道简陋无比的走廊,但却让纳尔逊看得瘆得慌,“我的儿子也在霍格沃兹读书,感谢您救了他。” “不客气。” 纳尔逊板着脸,语调毫无起伏地向黑暗说道,他意识到,自己刚才编造的谎话可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大麻烦。 “走吧,汤姆。”纳尔逊拍了拍汤姆的肩膀,说道,“你瞧,迷信的人最后都会变得和他一样魔怔。” 汤姆面无表情地跟着他走上楼梯,凝视着通向神秘事务司的走廊深处的黑暗,在照明咒的指引下,两个人很快找到了通向楼上的电梯,纳尔逊扶着失魂落魄的汤姆走了进去,将魔杖在电梯门旁边的平台上按了按。 “访客纳尔逊·威尔特宁·威廉姆斯先生,您好,”电梯中传来毫无感情的女声,“请告知随行人、目的地与来访事由。” “汤姆·马沃罗·里德尔,”纳尔逊冲着电梯顶说道,“拜访魔法部部长诺比·里奇,领取三强争霸赛奖金与击退第二塞勒姆的奖励。” “目的地,地下一层,部长办公室,”女声毫无波澜地说道,“欢迎您,祝您度过美好的一天。” “谢谢,不过我来的时候你已经说过一次了。”纳尔逊无力地靠在内壁上。 “建议已入库,感谢您关心魔法部的工作,祝您度过美好的一天。” 纳尔逊没有再理她,电梯顶部,左侧的计数器翻到一,右侧的则快速地从九开始递减。 “汤姆,茨威格的手艺还不错哈,”纳尔逊拍了拍一动不动的汤姆的肩膀,干笑着说道,“要我说,虽然他可能会找我麻烦,但以后如果我要修建住宅,还是得找他。” “嗯。”汤姆应了一声。 “我听说诺比·里奇还在等着塞克斯教授去国际事务司坐飞路网呢,”纳尔逊又说道,“要我说,塞克斯教授这次算是预判了他的预判。” “嗯。”汤姆又应了一声。 “我请玛莎帮我们做了衣服,她这几年在学裁缝,不知道手艺怎么样,但我觉得应该还是不错的,”纳尔逊继续说道,“听说你找她问过怎么缝衣服?是为了克莉丝的帽子吗?” “嗯。”汤姆还是只应了一声。 眼看汤姆变得只会“嗯”,纳尔逊发了慌,他举起手在汤姆面前挥了挥,但汤姆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好在这一路很幸运,没有其他人搭电梯,很快,没有感情的女声再次响起。 “十楼,到了,祝您度过美好的一天。” “汤姆,到了,”纳尔逊举起双手在汤姆耳边用力拍了拍,“三百加隆,还有额外奖金!你不要了吗?” “纳尔,”汤姆忽然抬起头,眼中冒出红光,“你只预言到了邓布利多的失败,不是吗?” “我觉得邓布利多其实也不一定会失败。”对着巧克力蛙画片发誓,纳尔逊本来成竹在胸,但经历了刚刚那一出,他也开始变得没底。 “所以,”汤姆揉了揉眼睛,整个人忽然恢复了正常,“所以后续的剧情还是未知数,不是吗?” “哦!让我瞧瞧是谁来了!” 洋溢着热情的招呼声从前方传来,诺比·里奇竟早早地在电梯外等候了,他一左一右揽住两人的肩膀,打断了这场谈话。 正文 第三百四十四章 粉丝见面会 “里奇部长。” 纳尔逊和汤姆微微欠身,向这位代表了巫师最高权力的人行礼。 “太开心了,太开心了,看到你们,我就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候,那时候我也和你们一样在霍格沃兹读书,只可惜物是人非,现在的校长都已经是邓布利多教授了,”里奇扶着两人的肩膀,把他们向办公室引去,“抱歉抱歉,我这人就是这样,总喜欢回忆往昔。” 可他依旧年轻,但却沾染了那些年迈老朽的家伙们身上独有的毛病。 纳尔逊实在难以将眼前的诺比·里奇同几年前那个敢于公开弹劾时任部长的那位充满朝气的无名小卒联系到一起,尽管他的面容依旧年轻,但大腹便便的体态和仰着下巴走八字步的步态却已经和那些掌握权力的人一样了,但权力落到他的身上却透出了一股违和感,在沙菲克法官不在场时,他的眼睛总是在东张西望,没个落脚点,就像偷了父亲衣服穿的小男孩。 纳尔逊甚至觉得自己的耳边飞满了传说中的骚扰虻,里奇那不加掩饰的心情正宣泄着向空中涌出,在这个几乎人人愚昧的年代,他之前一番操作的愚蠢堪称特立独行、鹤立鸡群,蠢出了新高度,结合上一任部长的水平,让纳尔逊不得不怀疑,魔法部任命部长最重要的要求是否是足够蠢。 但印象中的诺比·里奇似乎并非愚蠢之人,相反,在克拉科夫最开始的那几年,工作态度尚可的纳尔逊还经常翻阅纽蒙迦德派发给各地驻点的内参文件,在文件中,诺比·里奇无疑是最需要注意的几位巫师领导人之一。 背靠沙菲克家族,得到威森加摩支持(不支持里奇的威森加摩巫师在当年都因难以忍受麻瓜出身的巫师入主魔法部主动辞职了)的诺比·里奇一改前任部长治下冗官冗兵的英国魔法部,制定了不少即便在纳尔逊看来都堪称优秀的政策,作为有史以来第一位麻瓜出身的魔法部长,他向麻瓜出身的巫师广开方便之门,一时间为魔法部吸引了许多因血统而怀才不遇的优秀巫师,不光为颓败的巫师界注入了活力,也令销声匿迹许久,被公认为“腐朽之中的腐朽”的英国魔法部在国际事件上活跃起来,在最初的两年,这位年轻得有些过分的部长凭借自己的本事很快获得了大家的认可。 即便到纳尔逊完全丧失工作态度、心系霍格沃兹、从纽蒙迦德开溜的时候,内参文件中对诺比·里奇此人还是十分重视。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半年功夫,他突然就变成了这样,简直像换了个人一样,这种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原因纳尔逊至今都没有想明白,尽管这半年时间他不是在阿尔巴尼亚就是在霍格沃兹,消息闭塞,但这实在是太快了,比变心还要快。 尽管心思已经飘到外太空,纳尔逊还是维持出阳光的笑容,和汤姆在一句句“您还不老呢”、“您是霍格沃兹的学弟学妹们学习的榜样”这样的恭维中走进了部长办公室。 刚一打开门,堪比强化照明咒的强光就剥夺了纳尔逊的视觉。 他抬起手挡住眼睛,应接不暇的快门声便传入他的耳中,他感觉到诺比搂住自己肩膀的手更用力了,只好抬起手,向着白茫茫的前方微笑着挥手。 “很棒,小伙子。”里奇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就是这样,即便我们眼前空无一物,也要装作前路坦途。” “哈哈哈,欢迎各位光临三强争霸赛奖金发放仪式的现场,”里奇郎声说道,“没想到大家对三强争霸赛这么关心,但是大家也知道,我们最近麻烦缠身,所以只好一切从简了。” 纳尔逊即便因一时被晃花了眼而看不清,也能从里奇抑扬顿挫的语调中想象出一位长着三十岁的脸,挺着四十岁的肚子,一副五十岁的做派,努力让自己显得像六十岁一样德高望重的模样。 “部长带头勤俭,是英国的幸运啊!” “就是就是!” “部长大人对我们的勇士真的很重视呢!” “就是就是!” 纳尔逊眨了眨眼睛,镁光灯的冲击终于消散了,他看到了挤满了半间办公室的记者,和两个站在办公桌旁的傲罗,除了那个不停“就是就是”的人以外,这里的所有记者应当都是里奇事先安排好的。 他乐呵呵地搂着两人走到记者前,先是不停地摆姿势让他们拍个够,一边大声说道,“不过放心,尽管仪式简陋,但对于勇士的奖励我们一定是不会少的。” 又是一阵满是水分的夸赞,里奇将纳尔逊和汤姆安排到记者前方的两张木椅上坐好,将身上的褶皱捋平,坐回了办公桌后,两手一插,和麻瓜的那位首相就差一根雪茄,开始了正式的高谈阔论。 起初汤姆还有些听的兴致,但当他意识到里奇只是把明天的头版头条朗诵出来后,便马上变得昏昏欲睡起来。 纳尔逊见里奇笑着冲自己点了点头,还以为是在暗示自己抓紧时间去睡觉,反正背对着记者,他们也不一定能看得出来。 “威尔特宁大人。” 就在纳尔逊刚准备闭上眼睛时,一颗头忽然像个鬼似的从他的身后伸了出来,幽幽地说道,“好久不见。” 这个声音听起来熟悉又陌生,他认真地回想片刻,回忆如同潘多拉魔盒的钥匙,打开了纳尔逊记忆深处不愿回想的痛苦经历。 “大人,这是今天的建造情况,您需要亲自签字……” “大人,第三组在挖地基的时候多挖了三十英尺,我认为这会影响到您设计的最终效果……” “大人,您今天宣布释放的麻瓜又被那群麻瓜抓了回去,这件事情本应是第五组负责的……” 不变的语调、无聊的内容、刻板到令人窒息的态度,这熟悉的汇报工作的内容如穿脑魔音般向纳尔逊袭来,他的灵魂似乎被抓回了克拉科夫地下室中最深的保险库内,那一摞摞关于企鹅的报告向迷宫一般将自己围绕——如果一个人的自传可以用一百页纸轻描淡写地总结完,那么企鹅差不多已经为世界上的每一只企鹅著过书、立过传,不光如此,还有前传、后转、起源、超凡企鹅、逆转未来等等一系列作品——而那些报告,它们正在坍塌,把自己埋在中央,压得喘不过气来。 纳尔逊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他惊讶地转过头,看到了身后举着相机的年轻人,他的相机上挂了一个可爱的企鹅挂饰,但却让纳尔逊不寒而栗。 更可怕的是,即便纳尔逊做出了如此之大的动作,这间办公室中的所有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他,不论是正在办公桌后高谈阔论的诺比·里奇、企鹅周围举着相机的记者,甚至还有坐在纳尔逊身边的汤姆,他们都没有差距到。 纳尔逊四处张望,想要找到格林德沃究竟藏在哪个柜子里面,这种程度的干扰感知鲜有人能做到,他一下子就想起了格林德沃在三强争霸赛舞会上使用过的魔法,哪怕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魔法草包,但汤姆也不会被轻易欺骗,除非是格林德沃本人在这儿。 纳尔逊甚至看了看自己的凳子地下,希望能找到一个侧卧在那里的格林德沃。 “大人,您不用找了,”企鹅语气谦卑地说道,“我太希望找一个机会和您聊聊了,他们是听不到我们的谈话的。” “是你?”纳尔逊挑起眉毛,开始正视这个在克拉科夫一直折磨自己的男人,“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多亏了大人您的恩赐。”企鹅的音调上扬,声音中带上了一丝狂热。 “我教过你魔法吗?我怎么不记得。” “您总是这样,默默地付出,不期望回报,”企鹅扶住了纳尔逊的椅背,微笑着说道,“您送我去南极,不就是为了教导我吗?” “?” “尽管愚笨不堪的我还没有理解您对魔法和情感的关系所提出的理论,但我认识到了,当一个人有了目标的时候,他便会无限强大,”企鹅将手从椅背上拿开,他竟绕过了记者同行们,攥起拳头,走到了纳尔逊面前,将右手握拳紧贴胸口,在纳尔逊正前方深鞠一躬,“大人,您赐给了我我想要的东西,任何人未曾踏足的领域,当真正开始研究的时候,我发现我对魔法、对神奇动物、对地理、对气象、对海洋、对一切都一无所知,但这些对我而言异常困难的知识,在我拥有了兴趣后却变得那么简单,大人,您真正掌握了让人强大的力量,尽管这对于您而言,不值一提。” “我这么说过吗?”纳尔逊被眼前这个神神叨叨的家伙惊到了,他其实已经察觉到了一些企鹅在精神方面的偏执,但他总是偷听一些不该听的东西,于是出于保护自己也保护他的目的,将企鹅送到了南极,尽管考虑过与世隔绝的环境会不会伤害他的心理,但纳尔逊没想到企鹅竟恶化得这么快,他抬起头,问道,“对了,你不是应该在南极洲吗?” “大人,托您的福,我回来了。” “回来?”纳尔逊咋舌,“回来的话不应该是回克拉科夫吗?或者纽蒙迦德。” “那里只是我的旅途,或者住所,我之前习惯了侍奉您,自然要回到您的身边,不是么?” “……” “大人,我感受到了您对我的考验,”企鹅忽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说道,“您对我的表现还满意吗?” “表现?”纳尔逊心头一紧。 但他很快调整过来,拿出了那副企鹅最熟悉的在克拉科夫肆无忌惮的态度,用扶手上的胳膊支着头,斜靠在椅背上,轻声说道,“讲讲,你有什么表现。” “大人,我看到了您和格林德沃大人的计划,向巫师展示麻瓜的恶意与他们掌握的力量,警醒他们,”企鹅兴奋地说道,“但这还不够,为了所谓稳定的生活,他们宁愿主动忘掉自己看到的一切,那些口号喊了几天也就乏了。” “所以你干了什么?” “我激发了那群游行的草包心里的愤怒,”企鹅低下头,沉声说道,“您时常教导我们:‘愚蠢的人存在的意义就是被聪明人玩弄,但我们不一样,我们要引导他们,他们终究会知道智慧的珍贵’,所以尽管他们愚蠢到不值一提,但我仍愿意把大人您的指引带给他们。”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在克拉科夫,大人,在中枢建成的三个月前,您第十四次放走被那些麻瓜军队抓住的战俘时说过的话。” 纳尔逊仔细回想,即便自己都快忘了,但他确实说过这种话,但那次的本意是为自己释放战俘的荒诞行为找一个更荒诞的理由,他从未想过有人会把这番暴言奉为圭臬。 越来越多的回忆涌上脑海,纳尔逊打了个冷战,在克拉科夫的时候,自己展示给外界的形象算得上喜怒无常,经常说一些离谱的话,如果自己在克拉科夫的每一句奇葩发言都被他记住……那么纳尔逊难以想象,企鹅究竟会成为一个怎样的人。 实践证明,对于巫师而言,足够强烈的情感会使他变得强大,但从没有人测试过变态会变成什么,但就这一手感官干扰,纳尔逊足以判断眼前的企鹅已经不再是那个只能泡茶的文员,而是一个危险的人物。 “你接着说。”他沉住气,轻声说道。 “那些示威者成不了气候,而对角巷有一个薄弱的点,就是对角巷一号,破釜酒吧,”企鹅自豪地说道,“我趁着他们游行到破釜酒吧门口时,和另一位可能抱着同样想法的女巫里应外合,挑起了战斗,大人,这几天我走访过,在伦敦,已经有超过一千个麻瓜知道了魔法的存在,相信我,这个数字还会更多。” “……” “但他们还是成不了气候,魔法部这种权力机构最陈腐的地方,便是他们永远会搜罗其他的精英,”企鹅的情绪愈发高亢,但他似乎没有注意到纳尔逊支着头的那只手已经变成了逐渐紧握的拳头,“大人,现在伦敦乃至全世界最有名的巫师是谁,当格林德沃大人将水幕展开到世界各地后,您就是最炙手可热的人!所以很抱歉我浪费了一根您在评价报告的信中交给我的头发……” “你……”纳尔逊幽幽地说道。 “怎么了大人?” “是这样的,你去一个地方等我,”纳尔逊眯着眼睛,将一张卡片交给了企鹅,“在对角巷,那里曾经是一家宠物店,很好找。”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五章 帮助 望着消失在面前的企鹅,纳尔逊靠在椅背上,陷入了沉思。 他叫什么来着? 此时诺比·里奇那内容横跨巫师权益到世界和平的演讲已经进入了尾声,声情并茂的样子完全配得上魔法部部长的位置,尽管没有一个公开的听众,但那教科书般的道歉-分析-甩锅-承诺的流程已经可以让纳尔逊想象到明天登报后民众的风评又会有怎样的反转。 尽管魔法报纸的每一位读者几乎都是掌握魔法的巫师,但他们和麻瓜一样,缺乏自主获取信息并加以分析的能力,这让大多数人在面对大多数事的时候,都像是被宣传画蒙住了眼睛,这种调动民意的手段,从古希腊诞生演说家这一职业时,便已经在地球上生生不息了。 纳尔逊摇了摇头,苦笑一声。 “现在,请大家热烈欢迎我们的勇士,保护了我们孩子的英雄……” 掌声伴随着里奇纳令人肉麻的无穷无尽的排比句响起。 汤姆终于从打盹的幻梦中醒来,不愧是在魔法史课上得到锻炼的男人,他的睡姿和清醒时的坐姿几乎一模一样,仿佛他刚刚一直在认真听讲一般。 …… “我就说过,你果然很擅长找东西,尤其是找人。”汤姆不断掂量着手中沉甸甸的加隆,一边叹服于纳尔逊那特殊的才能,“我刚刚一直在想办法修改那个魔法,但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你已经找到了。” “我没找,他刚好混在那些记者当中。”纳尔逊无奈地说道,“他只是在那里等我。” “这才是找东西的最高境界,”汤姆深以为然,在第二十次抛起加隆袋子后,他终于把它塞进了兜里,“你不就是这样找到他的吗?那个和我名字一样的男人,反正现在我是觉得,在伦敦上百万人中找一个人对你来说确实没什么难度,毕竟他会自己来找你。” “别忙着说风凉话了,汤姆,我已经让他去你的秘密基地了,等会儿我们就能知道,这家伙到底脑子里在想什么了。” “你是说对角巷那个门面?”汤姆挑起了眉毛,“我记得你在那里放置了很多有趣的小玩意儿,甚至搞得我轻易也不敢去那儿了。” “你不用担心,它们会识别这里的主人,简单的归属魔咒,”纳尔逊拍了拍汤姆的肩膀,两人并肩走入电梯,“如果你进去,估计只会有几个炼金人偶帮你泡茶,不过茶杯里落的灰可能得你自己想想办法了。” “我始终觉得这种东西不靠谱,”汤姆说道,“” “拜访者威廉姆斯先生,您好,”电梯中,漠然的女声再次响起,“请告知随行人、目的地与来访事由。” “汤姆·里德尔,”纳尔逊抬起头,冲着电梯顶说道,“我刚刚从你们部长的办公室出来,现在自然要离开。” “目的地,地下八楼,正厅,”女声顿了顿,说道,“祝您心情愉快。” “谢谢,你总算换了词。” “感谢您的支持,祝您心情愉快。” 纳尔逊耸耸肩,没有说话,一阵下坠感迅速袭来,几秒钟后,随着“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空荡荡的大厅,除了一处安检柜台和飞路网的壁炉外,这里和毛坯房一样,什么都没有。 “纳尔,说句实话,那个茨威格的施工队只讲究实用性,”汤姆望着魔法部的门面,说道,“如果可以,我建议在这里安装一个喷泉或者雕塑之类的布景。” “或者干脆修建一个喷泉雕塑,多搞点儿人像,显得热闹一点儿,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因修在郊区而濒临倒闭的百货商场,或许等你以后有钱了可以捐一座。” “有道理,”汤姆点点头,“但是我没钱。” “你没钱?” 纳尔逊只觉得这话不可思议,两人向壁炉走去,中途还传来汤姆的狡辩声,“事实上,我每天都会为我的财富和精神的双重贫瘠感到焦虑。” “我差点儿就信了,就是不知道斯莱特林信不信。” …… 两人踏出壁炉,由于破釜酒吧被封的原因,他们出现的地点是丽痕书店的后门,在用魔咒清理干净身上沾的的灰后,两人走到了店内。 “又是来临阵磨枪的学生吗?”书架后传来不耐烦的喊声,店主似乎在和几只凶猛的书本搏斗,“在门口第一个书架,从上到下是七年级到一年级的笔记、真题和考纲,书名也很好认,比如三年级魔药学就叫《我是魔药学三》,挑好以后把钱放在旁边的袋子里就行,一本一加隆,考完试可以在这里十五西可回收,不要想着偷偷摸摸,我在看着你们呢!啊!” 他似乎被书扇了一巴掌,纳尔逊和汤姆憋着笑向门口靠近,便听到那个店主接着大喊,“还可以邮寄!你们这些小崽子为什么不选择邮购呢?考完试当天我们的猫头鹰还会上门取货,那样方便多了!还有,你们为什么不好好学习呢,一到考试临近,我们店里的生意比开学还好嗷!” 这声“嗷”伴随着一阵强烈的“啪啪啪”声,痛彻心扉。 “不用了,谢谢,”纳尔逊笑着答道,“我们刚从部里过来,借过一下。” “原来是部里来的人,你们什么时候把汤姆的那间破酒吧搞定啊?” “快了快了。”纳尔逊和汤姆走到门口,他抖了抖手中的魔杖,一道禁锢咒打着旋从书架上方向店主飞去。 “哦!真是谢谢您了,我被这几本破书——哦,该死!狂奔的戈尔贡,你把我和它们捆到一起了!” “哈哈。”汤姆笑着跑出书店,冲门口的纳尔逊说道,“就像是回到了一年级买书的时候,但那时候丽痕书店的书可没有这么暴脾气。” “掌握知识是要付出代价的,”纳尔逊向着原先宠物店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接下来我们该去买什么了?” “宠物,只可惜那个店主因为走私神奇动物被抓了,”汤姆撇撇嘴,“可惜了我的斑头鸺鹠,它的脾气和那几本书一样暴躁。” “如果没有它,我们也不会认识纳吉尼,不是吗?” “哼哼,纳吉尼,”汤姆轻车熟路地走在前面,“她自从变回来以后就没影了,我甚至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 两人边聊边走,纳尔逊在临界的店铺橱窗内看到了许多产于纽蒙迦德的魔法物品,比店主们还熟悉地向汤姆一一介绍。 对角巷并不大,在躲过了一个卖吸血鬼护身符的老巫婆后,终于来到了街角的宠物店门前,这间门面上落满灰尘、紧缩门窗的小店和周围生意兴隆的店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汤姆走到一边,站在门后,垂下双臂,警惕地盯着街面,将魔杖藏在袖子里。 “该找人打扫打扫了。” 纳尔逊深吸一口气,走到了门前,他心里也没有底,毕竟在这里布置那些防御的魔法机关已经过去了很久,不知道尚未更新换代的技术能否制住那只疯疯癫癫的企鹅。 他闭上眼睛,空气中传来一阵蜻蜓扇动翅膀般的嗡嗡声,紧接着,他沉住气,推开了店门。 意料之外的危机并没有发生,企鹅像个小学生一样在正对着大门的椅子上正襟危坐,十六只蜉蝣瞪着大眼睛环绕着他,红色的光束从独眼中射出,与企鹅的身体相切,将他所有的行动空间都倾轧得一干二净。 “大人,您来了。” 企鹅笑着说道,但即便是最简单的动嘴皮的动作也令他的面部肌肉发生了变形,一束紧贴脸颊的红光瞬间划破了他的脸颊,一道笔直的血痕突然出现,下一秒,伴随着弥漫在店内的焦味,这道伤疤瞬间被高温封住,血液甚至还没来得及流出来。 即便是这样,企鹅也强忍着痛苦,说道,“大人,您的造物果然美丽。” “即使它把你的脸割破了,你也觉得它美丽吗?” “就像帝企鹅一样,大人,那是企鹅中最大也是最凶猛的一种,它们甚至可以在我研究时伤到我,”企鹅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但它们由黄橘色向淡黄色渐变的羽毛实在是太美了,就像极昼时的日蚀、极夜时的太阳那样美丽。” “听起来确实挺不错的。” 在确定企鹅的行进路线被完全封锁后,纳尔逊搬了把椅子,坐到了他的对面。 “魔杖。” “在我的左边口袋里,和您喜欢装魔杖的地方一样。” 说完这句话后,企鹅刚刚被灼烧过的脸颊上又多了几丝伤痕,纳尔逊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控制着企鹅头部和胸部的蜉蝣散开了一些,给了他一些喘息和讲话的空间。 “魔杖飞来。” 纳尔逊挑了挑手指,魔杖微微抬起,一根亮黄色的魔杖从企鹅的口袋中“嗖”地飞了出来,所言不虚,连插魔杖的角度都是一模一样。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这儿吗?”纳尔逊问道。 “我知道,大人,您要抓住我,不得不说,您在这处狭小的空间中部署的反幻影移形咒堪称绝妙,栅格状的空间可以延长炼金术设置魔法的时间,也能让一些自以为是的家伙不敢轻举妄动,”企鹅的左胳膊抖了抖,纳尔逊看到了一处切口呈规则正方形的贯穿伤,但他依旧笑着,“但是您大可不必这样,如果我领会错了您的意志,我会自己惩罚自己的。” “不,”纳尔逊摇摇头,“你似乎完全领会错了我的意思。” “完……全?”企鹅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浓郁的悲伤填满了他的五官。 “我仔细想了想,我似乎从来没有暗示过你做你在伦敦做过的所有事情,”纳尔逊翘着腿,交叉的双手置于膝盖上方,俯身抬头,轻声说道,“我希望你能做的,似乎只是在南极研究企鹅。” “但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您需要帮手!”企鹅急切地把头向前探,但一瞬间就被严阵以待的蜉蝣打了回去,他的头撞在椅背上,无力地垂落。 “纳尔,我在地下室发现了几个……贼?”一直站在旁边旁观的汤姆忽然说道,“我下去看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蟊贼,可别把他们饿死了,那也太晦气了。” “嗯,”纳尔逊点点头,“地下室的防御咒语你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汤姆挥挥手,向店铺内部走去。 纳尔逊重新望向企鹅,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派去南极吗?” “因为您想要保护我。” “是啊,你听到了太多不该听的东西,见到了太多不该看的事情,我可能不在乎,但我不敢保证别人不在乎,你是个机灵的人,但不是一个聪明的人,和那些自以为聪明的人打交道并非你的长项,”纳尔逊耸耸肩,“事实证明,你在南极如鱼得水,为什么要回来呢?” “格林德沃召唤了我,他说,您需要我的帮助。” “你真的觉得我需要帮助吗?特别是这种方式?” “您……不需要。”企鹅点点头,又摇摇头,仿佛陷入了错乱,他的表情忽然惊恐起来,又充满了自责,充满了自我厌弃,“我……我做了我最讨厌的事,我做了您最讨厌的事。” “你最讨厌什么呢?我又最讨厌什么呢?” 纳尔逊自己都有点儿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 “您讨厌任何人为别人做出决定。” “继续。” “您一再地教导我们,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企鹅不顾蜉蝣光束的灼烧,“但我自作聪明地干扰了您的计划,我自作主张地将您卷进麻烦之中,天哪!我竟然,竟然对您做了这种事情……我搞砸了,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灼热的激光不断地扫在企鹅身上,增添伤口并迅速愈合,但他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痛,沉浸在了自我摈弃的懊恼之中。 “我很高兴你能想明白。” 纳尔逊轻轻地用魔杖敲了敲企鹅的头顶,用杖尖抵住他的额头,把他推回了不会被蜉蝣照到的位置。 “你本可以做得更好。” 企鹅的脸上浮现出期待又懊悔的表情。 “但现在也不算太晚。”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六章 这是一个有味道的故事 “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吗?” 企鹅热切地问道。 “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吧。” 纳尔逊用魔杖轻轻点了点企鹅的头顶,周围严阵以待的蜉蝣齐刷刷地消失在了货架的缝隙间,“除了企鹅,你还有什么喜欢的吗?” “我喜欢……” 企鹅哽住了,他一时间竟说不出自己喜欢什么。 “我看你带着相机的样子还蛮和谐。” 纳尔逊用魔杖戳了戳企鹅胸口悬挂的相机,很快,它就化成一块迅速融化的冰,滴落到木地板上,从缝隙间溜走,无影无踪。于是他从口袋中取出一个封闭很久的袋子,把一台精致的相机从里面拿了出来,交到了企鹅的手里。 “这是……” “它叫做‘欲望相机’,”纳尔逊解释道,“一个人可能没有理想,但是他一定有欲望,我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喜欢什么,或许你可以用它看看,想想自己的答案。” 企鹅摆弄着相机,用手摩梭着上面的铭文,纳尔逊注视着他的行为,只见精密的相机在他的手下变成一块块零件,一处处隐藏在角落乃至零件内部的魔文都浮现出来,这一幕着实令人心惊,仅仅管中窥豹,便可以感受到他不同凡响的魔法,更离谱的是,这些东西都是研究企鹅研究出来的。 纳尔逊甚至都想去逮两只交流交流了。 “等等,把胶卷给我。”纳尔逊想了想,伸出手,下一秒,一卷用了一半的胶卷落到他的掌心,他将胶卷捧在手心,用魔杖在中央轻轻一划,那半卷内容便落入了他的手中,接着,他把胶卷递了回去,此刻,企鹅已经将相机重新组装好了,魔文内敛,但绝对可以顺畅运行。 “大人……”企鹅有些期待地问道,“我能给您照张相吗?” 纳尔逊点点头,一阵强光闪过,一张照片从相机顶端缓缓吐出。 “这是——” “这是一个袜子工厂,”纳尔逊瞟了一眼照片的内容,点点头说道,“我的梦想是成为一个袜子大亨。” “您果然和别人不一样。”企鹅恭维道。 “抱歉,我以前的记性不太好,”纳尔逊用指节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我之前被一只蜷翼魔偷袭过很长时间,所以你——” “我叫企鹅,”企鹅兴冲冲地回答,在他看来,自己这样的无名小卒不被记住是何其正常的事情,“您现在也可以叫我记者。” “记者?你想到要做什么了?” “没有,大人,既然我不能插手您的计划,那我也没什么事可做了。” “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你是怎样理解我的想法,就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去完成它,”纳尔逊轻笑道,“我不介意有人曲解我,也不介意有人自作主张,只要你做你想做的事情,为了,更伟大的——” “为了更伟大的您,我明白了!”企鹅兴奋地从领口捞出一张记者证,“之前去魔法部的时候,我搞到了一张证件,从务实的角度来看,就这样丢掉或许有些浪费了,我想,或许我可以创办一份报纸,给那个热锅上的部长找点儿场子。” “继续说下去。” “大人,想必您今天也看到了那群记者,您可能不知道,诺比·里奇并不想让他们按照自己说的那样报道,”企鹅嗤笑道,“他有很多想做的事情,倒算不上一个无聊的人,但那些无聊的纯血——英国这边似乎很推崇纯血,他们表面上支持,背地里坏事,自从那个诺比·里奇想要给这个无聊的魔法部注入新血后,他们就开始这样做了。” “哦?” “他们坏他的事,却在报纸上吹捧他,让他成为一个爱慕虚荣、留恋权力的人,”企鹅的语气中满是调侃,“他已经快要被折磨疯了,那群人在捧杀他。” “你是怎么知道的?” “摄神取念,大人,我以前无聊的时候,常常这样和企鹅聊天,”企鹅像企鹅那样拍了拍手,“他也需要帮助呢,而掌握别人的视线可太简单了,尤其是那些无聊的只会读报的人。” “有意思。” “我准备创办一份报纸,您有什么想取的名字吗?” “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去吧,”纳尔逊轻轻挥了挥手,“让我看看你能做到什么。” “要让无聊的家伙不开心,我就只能唱反调了。” 企鹅的身体一阵扭去,消失在了原地。 “这家伙,不是栅格状的反幻影移形咒让他寸步难移吗?” 纳尔逊摇了摇头。 “噔噔噔!” 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身衣服的汤姆从店铺后方走出,一只手用一方手帕掩住口鼻,另一只手捏着一个装满绿色液体的喷壶。 纳尔逊眯着眼睛打量着汤姆手中的喷壶,一股浓郁的香料味道扑面而来。 “百里香萃取液?”他笑着问道,“你在地下室里做菜呢?” “事情解决了?”汤姆变调的声音从手帕后传来,他把喷壶放倒一旁的货架上,举起魔杖,用魔力勾勒出一块干净的手帕飘到纳尔逊面前。 “嗯,是个有天赋的小伙子。”纳尔逊笑着伸手去够,但手帕在空中拐了个弯又飞了回去,“你这是闹哪出?” “这个不够安全。”汤姆摇摇头,拿起一旁的喷壶,把手帕喷成了绿色,再次操控它向纳尔逊飘来,“年轻的小伙子,听这语气,我还以为你比今天那个沙菲克还要老。” “还行吧,我今年实际上已经两百三十五岁了,”纳尔逊点点头,接过手帕,嗅了嗅上面的百里香气味,学着汤姆的模样用它掩住口鼻,“这是干什么的?” “你往后站点儿。”汤姆挥了挥手,纳尔逊连同坐着的椅子平稳的飞起,缓缓后退,直到贴到了门口,才轻飘飘地降落,汤姆快步向前,站到了纳尔逊的身边,“做好准备。” “什么?” 但汤姆抬起的魔杖已经完美地回答了这个问题,纳尔逊也瞬间明白了汤姆为什么会换衣服,几个被有些眼熟的黄色锁链捆住的人从店铺深处汤姆走出的小门中缓缓飘出,顷刻间,一股荒野求生二十年的恶臭,这几个人似乎在地下室里发酵了很久,那股气味透过百里香味的手帕,就如同一坛被撒过孜然的泡菜在发酵过度的二十年后重见天日一般。 “嚯!” 闻到味儿的纳尔逊像被踩了尾巴一样,一个箭步从椅子上蹦起来,抬手就是一发障碍咒,紧急情况的魔咒并没有得到很精妙的控制,一道宛如树干粗细的空气炮疾射而出,带起的风掀翻了店内的货架,瓶瓶罐罐撒了一地,就在魔咒快要几种最前方那人的瞬间,纳尔逊回过神来,左手抬起,如同左右互搏一般,一道屏障出现在那人的头顶。 汤姆无语地望着这一切,障碍咒击中了铁甲咒,但仓促使出的屏障并没有惊恐之下的障碍咒有力,它很快被挤碎,但有效地预防了那位巫师被一道魔咒打死,但障碍咒的余波还是波及到了他,他就像被泥头车迎面撞上一样倒飞出去,撞到后面的几人身上,像沙包一样飞回了地下室中。 “汤姆,”惊魂未定的纳尔逊教诲道,“即便是打仗,也要讲究一个底线,一般情况下我们是不应该使用生化武器的。” “你在说什么?”汤姆无奈地摇摇头,“我好不容易轻手轻脚地把他们弄了上来,但你直接把他们身上的味道打散了。” “什么味道?他们是什么人?” “小偷。”汤姆摊开手,用力地挥动魔杖,店铺内能打开的窗户全部打开,强劲的风压试图将这些可怕的味道排出去,“被你抓住的小偷。” “我抓住的小偷?” “你忘了吗?对,你肯定忘了,连我都忘了,”汤姆将手中的喷壶在地上摔碎,用魔杖望地上那一滩液体一指,绿色的雾气弥漫在店内,“你设置的那套防御魔法把入侵这间店铺的人都抓了起来,一股脑地扔进了地下室,你甚至还在缴械了他们以后在地下室准备了足够的食物和水,但是你既然都如此人道主义了,为什么就不能给他们加一个淋浴的喷头呢?” “呕……”纳尔逊想起了怎么回事,忍不住笑了起来,但弯腰的动作却导致了手帕的一头翘起,那股味道顿时就让他干呕了起来,“我觉得我们需要泡头咒。” 话音刚落,满脸写着“不高兴”的汤姆挥了挥魔咒,两个泡泡出现在了两人头上,纳尔逊感觉自己的鼻子已经麻木了,顾不上有些贵的衣服,他跑到后方的小门前,举起魔杖,明亮的灯光顿时将阴暗的楼梯照亮。 一群衣衫褴褛、面容憔悴、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巫师被金色的链子牢牢捆住,像货物一样堆在一起。 纳尔逊心中暗道不好,这链子明明是银质的,能变成这种颜色,也不知道这几个人在这儿关了多久。 刚刚的障碍咒不能说完全没用,起码有两个人已经睁开了他们的眼睛,虽然麻木无神,但起码醒了过来。 “我不是给了你一个窥镜吗?”纳尔逊转过头,向汤姆问道。 “那玩意儿不是坏了吗?从我把它摆在桌上第二天开始就一直转个不停。” “那说明你的秘密基地已经被人入侵了。” “啊,是这样吗?”汤姆耸耸肩,“还好都被抓住了。” “什么叫还好?梅林的裤衩子啊……梅林的裤衩子可能都没这么臭吧?” 纳尔逊翻了个白眼,尽管心里很清楚发生这种事的更大原因还是出在自己身上,但是只要先声夺人,就可以不用承担责任,他将右手抬到耳边,按下手指,机架蜉蝣从楼梯的缝隙间飞了出来,它们眨着眼睛,飞向了堆在一起的窃贼。 可能是味道太过震撼,让纳尔逊有种面对千军万马的感觉,在看到只有三台蜉蝣飞出时,他才发现那看起来大大的一堆其实只有三个人。 睁开眼睛的两人也有着明显的不同,一个脸上干净点儿,望着蜉蝣的眼中满是惊恐,满是血丝的小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弥漫着浓浓的求生欲。 另一个人则完全不同,他的脸已经黑得看不出颜色,但木然的眼睛已经完全丧失了求生欲。 至于那个被障碍咒击中的人,他睡得很安详。 不一会儿,三架蜉蝣闪烁起平稳的红灯,纳尔逊转过头,庆幸地说道,“还好,都还活着。” “我倒是宁愿他们都死了。”汤姆还是有点儿不太高兴,一直在拿着那个喷壶在店里喷来喷去,不停碎碎念,“我本来还想以后如果混不出头在这儿开个小店的,现在看来,我们的招牌还没立起来就臭了,臭了,真是太臭了!” “没关系,清理一下就行了,”纳尔逊耸耸肩,“之前我在那边的时候,楼底下饭馆的老板教了我好几手居家魔法,相信我,我已经对它们了如指掌了,而且实在不行,我可以找茨威格把这栋房子推倒重建,到时候修个十八层的地下室,多宽敞!” “你是要建设地狱吗?”汤姆捧着脸,一脸牙疼的表情,“我们要拿这几个家伙怎么办?” “怎么办?出于人道主义关怀,给他们洗洗!” 十几分钟后,五个人站在连墙皮都被扒了的地下室中,三个人被吊在墙上,纳尔逊手执两根魔杖,冲着墙上的三人呲水,活像多年后的洗车工人,而汤姆则缩在角落,操控着用过的脏水,将它们统统塞进一个不起眼的柜子里。 “那是什么?”纳尔逊转过身,好奇地问道。 “消失柜。”纳尔逊的居家魔法还算好使,这让汤姆的脸色好了些,“我从博金·博克那里弄来的,在我还是张伯伦的时候,这东西挺好使的,只要注意平常封好,别让东西从里面出来就行。” “好家伙……它通向哪儿?” “不知道。”想到还有人在受和自己一样的苦,汤姆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表情也变得丰富起来,“不过谁在乎呢?毕竟有人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店铺干不干净。” “让我来看看,你们想干什么。”望着被纳尔逊冲干净的三位窃贼,汤姆举起魔杖,靠了过来,“把我的不动产搞得乌烟瘴气,私闯民宅,甚至还想偷我的钱!虽然我并没有在这儿放钱……” “能进来说实话也是种本事。”纳尔逊走到一边,“一般的小偷可进不来。” “我是个冒险小说作家……不是小偷……” 最干净也是最年轻的人嚅嗫的嘴唇,嗓子像一台一百年没上过润滑的发动机。 “咚咚咚!” 纳尔逊和汤姆转过头,大门口传来敲门声。 “汤姆!是我!” 是邓布利多。 正文 中秋番外 那样可能会很难吃 免费内容,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可能有点儿晚了,但感觉其实还不算晚,毕竟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注:可能和主线无关 …… “正因为月相亘古不变,人们才习惯用月亮的盈缺作为自己历法的原因。” 梅尔干搂着伊丽莎白的肩膀,坐在食堂的屋顶上,他伸了个懒腰,一块圆圆的瓦片被他踹了下去,落到了地面上。 吃过宵夜出门的学生差点儿被砸到,他抬起头,看到了吊儿郎当晃着腿的梅尔干,刚准备破口大骂,却看到伊丽莎白探出了头。 他悻悻地缩了缩脖子,捧着食堂发的坚果馅饼快步离开了。 布斯巴顿建在云端,让赏月的两人瞳孔中都倒映着圆圆的月亮,就和晚上的猫一样。 伊丽莎白的脸上镀了一层明晃晃的月光,连一头乌黑的头发也透着阵阵白色,梅尔干望着女孩的侧脸,想象着她老去的样子。 他的手指穿过她的发梢,青丝稍稍挂住便滑落下去,柔顺得如同缎子一样,在月光下像是掀开了梦境的纱帘,露出了精致的脸蛋和有些倔强的翘鼻子、被夜晚的空气冻得有些发红的脸蛋、那一双倒映着月亮、月亮中倒映着梅尔干的眼睛……梅尔干不由得微笑起来,眼睛眯成了弯弯的月牙,就像十五天以后的月亮一样。 他看着伊丽莎白被月光染成银色的头发,想象中那个倔强而美丽的暴脾气老太太愈发生动——如果能够一直这样下去,一定很棒吧! 梅尔干搂紧伊丽莎白,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 “梅尔,你会想家吗?”伊丽莎白收起了往日的暴脾气,柔声问道,“我有点儿想爸爸和妹妹了。” “我家里面又没剩下什么人,只有一只家养小精灵。”梅尔干望着月亮,顿了顿,叹息道,“我想它现在可能正在家门口的溪边扫地,可能正看着月亮,毕竟今天的月亮明晃晃的,我想在哪里都可以看到吧!” “它好可怜……你也好可怜……” “有什么可怜的?有你和我在一起呢!”梅尔干搂紧了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少见地没有给他一肘子,反而贴近了一些:“你喜欢太阳还是月亮?” 正确答案应该是我喜欢你。 “我喜欢月亮,”但梅尔干显然没有那种脑子,他揉了揉伊丽莎白的头发,笑道:“它总是那么温柔,不像阳光那样刺眼,也不像乌云那般压抑。” “你在说我凶吗?” “啊?我不是,”梅尔干连连摆手,“我没有——” …… “我从没想过会离月亮这么近。” 汤姆坐在亚历山大头顶,抛掷着一枚刚刚捡到的六便士硬币,伸出手几乎就能摸到天空。 “是啊,月亮竟然如此真实。” 纳尔逊推开亚历山大头顶的舱盖,握着扳手爬了出来。 “今天是个团圆的节日。”他躺倒汤姆旁边的钢板上,枕着胳膊望向天空,“要一家人在一起吃月饼。” “一家人?”汤姆从王座上站起来,坐到纳尔逊旁边,“你那个破凳子真是膈屁股……说起来,我们有多久没有见过贝拉姨妈了?” “很久了。”纳尔逊摇摇头,闭上眼睛,任由月光洒在脸上,“她应该也在看着月亮吧。” “要去找她吗?我有些想她了,但是……” “汤姆,月亮正是为我们这样的人准备的,”纳尔逊轻声呢喃,好似马上就要沉入梦乡,“漂泊在外的游子抬起头,就可以看到和家乡一样的月亮。” “是啊……这个节日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汤姆看着月亮,似乎要投入到那清冷却浓烈的月光中,“你想家吗?” “哪个家?”纳尔逊笑道,“中秋节,东方的巫师和麻瓜们都会做月饼吃。” “那是什么?” “一种雕花馅饼,有机会做给你吃。” 纳尔逊举起魔杖,轻轻挥舞,一个由雾气凝成的精致月饼出现在汤姆面前,他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了一抹很快消散的雾。 纳尔逊从口袋中摸出冈特家族的戒指,用两根手指揉搓着,但最终还是把它塞回了口袋。 “我要小西红柿馅的。” “恕我直言,那样可能会很难吃。” …… “莉莉,马上就要去霍格沃兹读书了,你紧张吗?” 年轻的斯内普摆弄着头发,在巷口的树下搔首弄姿。 “西弗勒斯,明明我才是麻瓜出身的,为什么你比我还要害怕?” 年轻的莉莉看起来古灵精怪,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我不怕,不过今天那两个来找我们的教授,他不像好人啊。”斯内普想起了那两个动不动就吓唬自己的家伙,“我为我们的教育环境感到忧虑。” “是吗?我倒是觉得他蛮帅的。” 斯内普还没有到从容的年纪,他尴尬地转移话题:“莉莉,你知道吗?今天是麻瓜的中秋节。” “好僵硬。”莉莉白了他一眼。 “英国的麻瓜不过这个节,这是东方的节日,而且,他们的历法不是这么算的,”莉莉向远处的姐姐招招手,一边做着每个脑瓜聪明的小孩都喜欢做的事,“真要说今天是个什么节的话,那就是反***战争胜利日吧……喂!佩妮!要来看月亮吗?!” “哼!那是你们这些扫帚人才会干的事!” 佩妮傲娇地扭过头,又偷偷瞟了眼斯内普,看了看自己的妹妹,最后瞅着还不算圆的月亮愣神。 …… “威廉姆斯教授总会给我们讲中秋的故事,他似乎比你还要懂呢!” 塞德里克抱着刚从瑞典短鼻龙的胯下夺来的金蛋,厚着脸皮挤进了拉文克劳长桌,他一屁股坐在秋·张的旁边,笑嘻嘻地说道。 礼堂的穹顶上挂着一轮圆圆的月亮,和随处可见的银盘相映成趣。 拉文克劳的学生对这位霍格沃兹的勇士表示了极大的幻影,他们嬉笑着用盘子垒起高墙,为秋和塞德里克隔出一块只属于他们的空间。 “你不要靠得这么近……” 尽管从小在英国长大,但秋还是保留了一点儿东方女孩的含蓄,她搡了搡塞德里克的肩膀,但是他似乎连一毫米都没有挪动,也不知是秋的力气太小还是塞德里克的力气太大。 “我有个好东西给你。”塞德里克将金蛋递给秋,“帮我拿一下。” “嗯?啊,好的。”秋狐疑地用双手接过金蛋,却猝不及防地被塞德里克亲了一口额头,她斜着眼睛,佯怒道,“就这?” “当然不是。”塞德里克揉了揉秋的头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只雪白的兔子,把它放到了秋的头顶。 兔子有些惊惶,团状的尾巴抖了抖,两只长长的耳朵垂了下来。 “你的名字是秋天,那么这个节日也就是你的节日啦,不过我没搞懂那个月饼是什么,但我可以给你做披萨~” 兔子圆鼓鼓的屁股抖了抖,蓄好力后,一招兔子蹬鹰在秋的脸上留下了两道红印子,塞德里克挠了挠头,“抱歉,我……我把事情搞砸了。” 秋默默地盯着他,看得塞德里克心里发毛。 “我……我……” “谢谢你,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秋把金蛋丢到地上,紧紧地抱住了塞德里克,她的脸紧贴男孩的胸膛,感受着胸腔中发出的急促心跳声,周围的拉文克劳学生们高声起哄,他们甚至爬上了桌子,用刀叉敲击着餐盘,为害羞的秋献上祝福。 “真不错呢,”教职工长桌上,邓布利多向一旁的麦格笑道,“米勒娃,你有考虑过终身大事吗?” 麦格板着脸,看起来想要骂他。 但骂声还没来得及出口,被秋丢掉的金蛋“咕噜咕噜”滚到了隔壁格兰芬多的长桌边,磕到了一个男孩的脚上。 他有着一头不服帖的黑头发,浓密的黑发遮住了额头,一副圆圆的眼镜挡住了眼睛,他低下头,望向撞到自己脚的东西。 金蛋打开了,女妖的尖啸声响彻礼堂,那个在餐桌上跳舞的学生一头栽了下来,噪音极具穿透力,顿时,礼堂里乱成了一锅粥。 塞德里克连忙起身,想要去把金蛋拿回来。 但他的屁股刚刚离开板凳,就被秋拽了回来,她紧紧搂住塞德里克的肩膀,把嘴唇贴近他的耳边,“对我们来说,中秋节是一个需要和家人团聚的节日。” “啊……”塞德里克迷迷糊糊地点着头。 秋的脸因为害羞而变得通红,但她紧咬嘴唇,轻声说道: “你愿意陪我回去吗?你愿意和我的家人们一起过中秋吗?你愿意和我坐在同一张长椅上,看同一个月亮吗?” 她的声音淹没在女妖的尖啸声中,但教职工长桌上却有个长着高挺鼻子的黑发老帅哥不像让她这么偷偷摸摸的,他望着两人的嘴唇,露出了坏笑,伸出魔杖冲金蛋一指,它反向一转,竟然播放起了婚礼进行曲。 秋和塞德里克还沉浸在拥抱中,无法自拔。 邓布利多那颗老顽童的玩心躁动起来,他举起魔杖,像是乐队指挥家一样挥舞着,一枚枚音符飞向两人,在他们头顶炸开,化作玫瑰状的烟花,照亮了一对壁人。 “好俗,”黑发帅哥无情吐槽,“就和这颗金蛋一样毫无新意,现在人已经不流行玫瑰了。” “你要体谅一个老人的审美,”邓布利多摊开手,“再说了,上次出现金蛋还是在你那届。” “是啊,上次还是上次。” “下次就要等下次了,”邓布利多眨眨眼睛,用魔杖抵住喉咙,大声说道,“虽然我感觉今天应该不是情人节,但霍格沃兹并非一个反对早恋的学校!” 学生们欢呼起来、躁动起来,比过真正的情人节还要畅快,他们拥抱着身边的人,留下一群形单影只的家伙瑟瑟发抖,一对脱离了低级趣味的红发兄弟抓紧时间,从口袋里掏出各种各样的烟花丢到空中,搅动着气氛。 “盯紧点儿,费尔奇,”黑发帅哥招了招手,“他们放了几根,都记下来,我的办公室最近没人打扫,从一年级到现在,我想乔治和弗雷德应该很擅长扫地了。” “嗖——” 就像拆台一样,他身边的金发男人正举着一捆机枪般的烟花向韦斯莱兄弟喷射,韦斯莱兄弟积极地反击,各色的烟花在礼堂中炸开,将气氛推至高潮。 …… 夜深了,但月亮反而更明亮了。 “节日源于习俗、宗教或是重大事件,但是归根到底,它存在的意义便是令人想起什么,”金发的教授坐在办公桌后,望着天边圆满的月亮,把玩着手中的套娃,在羊皮纸上“唰唰”写道,“它很简单,也很真挚,在月亮那么大、那么圆、那么亮的晚上,你有什么理由不会想起一个此时此刻可能也在看着月亮的人呢?” 他拿起桌上歪歪扭扭的月饼,用力地咬了一口,差点儿没被里面的桃仁、杏仁、花生仁、瓜子仁和芝麻仁崩断牙齿。 “咚咚咚!”清脆的敲门声。“你确定这是你说的月饼吗?我感觉像是你从某台魔法机械上拆下来的螺丝帽。” “可能是我的手法有问题,但是汤姆,重要的不是月饼,是月亮。” “在西城孤儿院的时候,我在房顶看到的月亮,和现在的月亮是同一个。” “它还是它。” “节日、月亮乃至月饼的口味都没有变过。” “我们或许不一样了,又或许也没有变过。” 敲门声停下了。 “你什么时候可以做小西红柿馅的月饼?”门口传来质问。 “恕我直言,那样可能会很难吃。”他放下手中的笔,重复着多年前说过的话。 “是吗?”门外的人好像在思索。 “真的,我怕你从此以后戒了小西红柿。”他信誓旦旦地说道。 “好吧……喂!你们两个!韦斯莱先生和……韦斯莱先生,你们两个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走廊里干什么呢?哦?赏月?我真没想到你们居然还会做这种高雅的事情,而不是把霍格沃兹炸到月亮上……什么?什么好主意?我倒是真的有个好主意,从明天晚上开始,禁闭一周……什么?你们的禁闭已经排到下学期了?”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七章 禁止乱排乱放 “汤姆!开门!” 汤姆停下了手中的排水工作,望向纳尔逊,两人面面相觑,一同转过身,盯着店铺前门的方向。 但纳尔逊手中的清水如泉却忘了停下,眼看着污水就要漫过两人的脚踝,汤姆惊呼一声,眼疾手快地打开消失柜,将这一滩水团成一个褐色的球,塞进了柜子里,纳尔逊这才放下魔杖,不管邓布利多有什么事,起码这三个人算是涮干净了。 “哦!汤姆!停下!” 邓布利多的喊声愈发急切,他的身后站满了围观的观众,他们好奇地看着这位霍格沃兹的校长在一间闹鬼的店铺外喊人,感受着越来越多的目光,邓布利多咬了咬牙,举起魔杖,推开店门冲了进去。 与此同时,地下室里,纳尔逊向门口歪了歪头,“汤姆,你去开门?” “我不去。” “你这不是秘密基地吗?”纳尔逊的眉毛像是能说话似的,摆出一个揶揄的鬼脸,“公开的秘密吗?” 头顶忽然传来噼里啪啦的爆炸声,看样子邓布利多闯进来了。 “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过来的!”汤姆摇了摇头,偷偷摸摸地把一张角落里的防水布盖到了消失柜上,“我发誓,我已经把所有能想到的保密魔咒在这间铺面设置过了,或许我应该把它搬走。” “原来你知道另一头在哪儿。”纳尔逊看着汤姆的表情,不动声色地挥了挥魔杖,那张盖在消失柜上的防水布蜷缩在一起,变成了一个闲置很久的壁炉,将消失柜严严实实地遮挡在身后,“我听说有一种魔咒叫赤胆忠心咒,如果使用它的话——” “纳尔,可别想着赤胆忠心咒了,”地下室的门“吱”地一声被从外面推开,邓布利多脚步蹒跚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右半边脸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炸得焦黑,连袍子都变成了黑乎乎的一团,不过纳尔逊觉得,它原本应当是紫色的,邓布利多看到两人,又瞥了眼被他们捆在墙上的窃贼,弯下腰,扶着膝盖,大口地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道,“如果你真的把这间房子的地址藏在心里,那霍格沃兹就不用开了。” “教授,您还好吗?”这是纳尔逊的关心。 “霍格沃兹怎么了?”这是汤姆的困惑,“教授?” “咳咳!” 邓布利多大声地咳嗽,却从嗓子眼里呛出了一股黑烟,他双腿颤动着,一屁股向后坐去,但却被一张突然出现的高背椅接住了——和礼堂里他常坐的那张椅子一模一样。 “你难道不知道我还好不好吗?” 邓布利多像经历了一场马拉松一样,满头大汗。 “你真是抓住了所有巫师的弱点啊!”他望着纳尔逊,小腿肚子偷偷抽动着,表情复杂地感叹道,“你可能不知道,从十四岁掌握幻影移形以后,我再也没有跑过步。” “抱歉,教授。” 纳尔逊讪笑一声,他设置在店内的魔法装置并没有什么过于强大的杀伤力,但是它们足够多、也足够灵活,一般来说,除非有人可以一直顶着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龟壳硬吃那些灼热的射线,否则想深入内部,那得身手很好才行。 “思路清奇,纳尔逊,如果能提前设置战场,你足够给全世界任何一位巫师留下一辈子都难以磨灭的印象。”邓布利多摆摆手,望向汤姆,表情更复杂了,“汤姆,你和家养小精灵有仇吗?” “什么?教授?”汤姆的表情也很迷茫,“我好像从来没和家养小精灵打过交道。” “你为什么要往霍格沃兹倒脏水呢?”邓布利多伸出颤抖的手,像个老头似的地举起魔杖,在空中画了个不那么规则的圆形,很快,一幕特效炫酷的画面清晰地出现在三人正中央: 一块写着奥格名字的门牌轻轻颤抖着。 镜头拉远,城堡管理员办公室木门的全貌呈现在三日眼前,紧接着,木门开始剧烈地颤抖,坚固的木材竟从中间缓缓突起,被门内的东西顶成了圆形。 这不禁让人遐想门后究竟有什么东西,纳尔逊和汤姆的喉结同时发出了“咕咚”的声音,邓布利多无奈地剜了他们一眼,继续维持着画面。 门后隐约传来海浪的声音,以至于纳尔逊都想高声朗诵一段《海燕》了,终于,木门承受不住重压,四角开裂,碎成无数块碎片,被紧随其后的污水冲向了走廊。 那污水奔腾涌动,裹挟着奥格办公室里存放的违禁品,从学生那里收来的违禁品自然不是什么侏儒蒲般可爱的小东西——大粪弹、狼牙飞盘、各式焰火、发狂的游走球、等等等等,还有一个矮壮的男人——哦,那是奥格。 顷刻间,污水从走廊涌出,顺着楼梯冲向了城堡各处,两个赫奇帕奇的小情侣正在走廊里你侬我侬,却忽然看到了一头褐色的巨龙向自己冲来,女孩把手中的零食往男孩手里一塞,两人只来得及用魔咒保护好零食,下一秒就被水冲走了。 这股水流足足波及到了两层楼,许多桌椅板凳飘在水中,像那对小情侣一样的人也大有人在。 “真是壮观。”被捆住墙上的年轻人感叹道。 “蒙顿,不会说话你就少说点儿。”邓布利多疲惫地说道,“你为什么在这儿?” “不是你让我找可疑的黑巫师吗?”年轻人狡辩道,“我打听过了,这间店铺属于一个叫做张伯伦的强大黑巫师,他曾经和自己的同伙卡卡洛夫一起把翻倒巷的一截街道炸上了天,关于这间店铺,我还查到——” 他咕噜咕噜乱转的小眼睛忽然瞄到了正对着他的汤姆,于是马上闭上了嘴,“阿不思,你说的对,我确实不怎么会说话。” 但汤姆并没有关注他,只是盯着邓布利多展示的画面,看到几个看上去就很老的花瓶被水流中的杂物打碎,他心疼地闭上了眼睛。 纳尔逊甚至看到问号正踩在一块破木板上,做出冲浪的姿态,它的身后飘着不怕脏不怕累的皮皮鬼,他兴奋地从水里捞出被奥格没收的各种违禁品,丢向每个他能看到的人,甚至连弗利维也遭了殃。 当看到管理员办公室和楼下两层都泡了水后,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但由于它还是有股臭味,又很快把它吐了出来。 “教授……” 汤姆的声音忽然变大,变得义正言辞起来,“这是谁干的!我们绝对不能放过他!” 邓布利多:“……” “好吧,教授,抱歉,我会承担责任的。”汤姆的气势又耷拉下来,他用手戳了戳身边的壁炉,坚硬的壁炉很快像一块布一样滑落下来,露出了藏在后面的消失柜,“我没想到这个消失柜的另一半是霍格沃兹。” “本来也不是,”邓布利多摇摇头,“这是奥格上周从马尔福先生那里没收的,当时他找了几个帮手,正准备把一个平日里打不过的同学塞进消失柜里。” “阿布拉克萨斯?他也太调皮了!” “……” “好吧,教授,我会赔的。”汤姆摊开手,于此同时,纳尔逊正背对着邓布利多偷偷解开三个小贼身上的链条,假装他们正睡在靠墙的床上,“我刚刚领了三百加隆……” “汤姆,我来这儿只是为了阻止你接着排污,不是图你的奖金,”邓布利多摇了摇头,“而且我得多一句嘴,上私刑这种做法是不好的。” “教授,我们没有上私刑,”纳尔逊摊开手,“您也看到了,我们只用了制水咒,我们只是想为他们清理一下。” “要注意方法,纳尔,”邓布利多无奈地说道,“清洁咒结合吸附咒会形成一个特殊的变种,它可以瞬间将人清理干净,不过代价可能是被施术者的头发,不过我想,脏到这种程度的人可能也不大会在乎自己的头发。” 纳尔逊想了想,上手在那个被称为蒙顿的年轻人身上试了试,随着一阵哀嚎,一个干净的、没有头发和眉毛的光头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他不由得赞叹道,“我的魔咒学和您相比还差了很多。” “只是生活经验罢了,”邓布利多的体力恢复了一些,已经可以做耸肩这种高难度动作了,“我年轻的时候也看不上生活魔咒,但每一个咒语被开发出来总有它存在的意义,而即便是最简单的生活魔咒,如果能研究透彻,也不会比那些看似强大的魔法弱。魔法存在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让人们噼里啪啦地互相伤害,而是为了让我们的生活更美好。” “您说的对,”纳尔逊点点头,不愧是邓布利多,一开口就是满满的道理,“就像麻瓜的科技一样,他们可以把它们用在武器上去杀戮同类,也可以将它们用在日常生活中,让生活变得愈发快捷。” “没错,麻瓜有很多东西,甚至比魔法还要神奇。”邓布利多深以为然。 “我也这么认为,之前去荷兰的时候——” “蒙顿,你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邓布利多又剜了他一眼,墙上的蒙顿因为没有了锁链的束缚,正在一寸一寸地往下滑,邓布利多并没有深究汤姆的消失柜,也没有深究这间店铺和那个传说中的黑巫师,尽管他很清楚汤姆对张伯伦的奶奶很熟,但也没有点破,只是说道,“对于你们的行为,尽管大多数的破坏是皮皮鬼造成的,但起因仍在你们,我罚你们在本学期接下来的时间里,每天晚上都去米勒娃的办公室禁闭,没问题吧?” “教授,您见到她了吗?”纳尔逊问道。 “嗯,”邓布利多点点头,“她应该需要你们帮她打扫卫生。” “我们每天都会去的。”纳尔逊点点头,“过几天我们可能还会去找她。” “唉……”邓布利多没有多说,但显然已经知道了麦格的遭遇,他的万般感慨,都浓缩在了一声叹息之中。 “我来这里的另外一件事,就是带他走,”邓布利多望着角落里正假装给嘴巴拉拉链的蒙顿,没好气地说道,“你们别看他这样,他其实是个好人,只是……可能走错了地方。” 蒙顿拍着胸脯,疯狂地点头。 “没问题。”汤姆说道,“您要把另外两个人也带走吗?” “我觉得——” 邓布利多刚说了几个字,那个虚弱得如同死狗一样的窃贼忽然暴起,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和求生欲,冲到了邓布利多身边,用胳膊勒住他的脖子,拿指甲抵住他的喉咙。 “你们快把我放了!” 屋子里清醒的四人,除了邓布利多外,都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 见没有人说话,窃贼使了些力气,但一动不动的邓布利多只是看了他一眼,他便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邓布利多把刚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说道,“我觉得傲罗们应该会喜欢这种不费劲的活。” “我想也是。” 看着开始忙忙碌碌收拾店铺的纳尔逊和汤姆,邓布利多休息了一会儿,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 “你们刚刚提到了赤胆忠心咒,”邓布利多一边将店内的货架复位,一边说道,“它很难,但对你们来说可能不算难,如果有兴趣,我可以教你们。” “谢谢您,教授。” “在使用修复咒处理损坏物品的时候,不能只盯着损毁处,”邓布利多又捡起了他教师的老本行,一边帮忙,一边将这些大多数人都不在意的知识讲述给两人,“如果裂口太牢固,没有损毁的地方在日后的使用中可能会先出问题。” 就这样,令人焦头烂额的店铺很快就恢复了原样,甚至比最早的时候还要干净很多,汤姆把那两个窃贼捆了个结实,那个蒙顿干活也很麻利。 “纳尔,邓布利多可能会有更好的办法,毕竟他比我们多活了那么多年。”趁着一层的门店内只有他们三人,汤姆把纳尔逊拉到一边,小声说道。 “汤姆,那真是只是我随口说的。”纳尔逊指挥抹布擦着灰尘,说道,“预言一般都很不靠谱。” “但是就怕万一,我们需要帮助!” “怎么了?我的魔咒不好用吗?”邓布利多在两个货架外探出头。 “教授!”汤姆拉着纳尔逊走向邓布利多,“我们在早些时候经过了神秘事务司。” “魔法部的那个保密部门吗?”邓布利多问道,“听说他们在研究很高深的魔法,不过这样闭门造车可能效率很差,发生什么了?” “教授,纳尔做了个预言,一个被预言球收录的预言。” “什么?” 汤姆将预言一字不漏地重复给了邓布利多,紧张地望着他。 “嚯!真是一个了不得的预言,”邓布利多用力地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但是用抹布擦货架,远远不如清理一新好用。”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八章 邓布利多! “教授,我想您一定有什么计划,不是吗?” “你可能看到的是未来的我,”邓布利多眨眨眼睛,“以前我是个莽撞的人,总是走一步看一步,所以,我收获了代价,成为一个算无遗策的人就是我的目标。” “那么您是一个算无遗策的人吗?” “我希望我是。” 邓布利多举着魔杖,像浇花一样对着货架,但心思显然不在那里,清澈的流水从杖尖涌出,直愣愣地呲到墙上,它们顺着墙壁上经年的划痕肆意淌下,很快覆盖了满是灰尘的地板,渐渐地,泥水淹没了汤姆和纳尔逊皮鞋的脚面,他们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邓布利多一动不动的背影。 显然,他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 “爱人吗……命运也认为是爱人吗……” 邓布利多喃喃自语,但清晰的发音却随着紧咬的下唇被吞进了肚里。 “教授?” 纳尔逊轻声问道,但邓布利多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只是默默地伫立着,如同一尊雕像,直到纳尔逊第二次开口叫唤,他才转过头来,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 “汤姆,你这门面或许该贴点儿方便清洁的墙纸。” “是啊,教授,”汤姆点点头,“所以这就是您把墙皮冲下来的原因吗?” 纳尔逊在货架的遮挡下重重地踩了他一脚。 “哈哈,”邓布利多拍了拍额头,“抱歉,我在我们家就是这么打扫卫生的,放心吧,我会帮你修好的。” 他大手一挥,一束晶莹的光粒从杖尖涌出,四散着飞向店内各处,攀附在墙上,金光闪烁间,汤姆店内的装潢竟然被改造一新——新的墙纸以玫红色为基准、威尔士风格浓郁的花纹板正中带着一丝跳脱,看上去就很“纯血”。 纳尔逊望着墙纸,眼中满是思索,这花纹似乎在哪儿见过? 他在邓布利多背后思考片刻,终于想到了上次和这种花纹见面的地点——邓布利多办公室墙上的挂画中,那间桌椅倾倒、落满灰尘的房屋,他在戈德里克山谷曾经的家。 他并不是无家可归的人,但在那个家中没有人等他。 “好看吗?汤姆,”邓布利多得意地笑道,“这可是我年轻的时候设计的花纹,图案灵感来源于红龙的鳞片。” 汤姆并没有注意过那些挂画的细节,半是认同半是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好看是好看,但是教授,这样店里就更黑了。” “我记得这儿曾经是一间宠物店,”邓布利多盯着新的墙纸眨眨眼睛,他今天眨眼睛的次数确实有些过于多了,“你和纳尔的入学礼物就是我在这儿买的,这是这种魔法商店店主的惯用伎俩了——昏暗的灯光、狭小的橱窗和刻意减少的采光,让购物的顾客无法察觉商品的瑕疵,你放心,如果采光足够,这里看起来就像坐在龙背上一样!” 说罢,高举魔杖,一缕赤红的火焰从杖尖冒出,起初还像花骨朵一般,紧接着,如同一颗孕育着生命的心脏一般“砰砰”跳动,一声清越嘹亮的凤鸣从火中传出,伴随着撕破火焰的声音,一只美丽的凤凰从火焰中展翅而起。 “福克斯?”纳尔逊用两只手比划着一个苹果大小的圆,望着头顶高傲的身影,感叹道,“上次我看到它的时候,它才这么大点儿,皱巴巴的,没什么毛。” 当福克斯从火焰中飞出时,头顶的天花板就已经让它很不爽了,纳尔逊又来了这么一句,有些不高兴地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邓布利多处飞到纳尔逊身边,不停地啄着他的胳膊,直到他说出一句“它现在可真好看”才放手。 “凤凰涅槃的时候是这样的,不过福克斯要面子,小的时候轻易不会给你们看,”邓布利多盯着纳尔逊笑了笑,“它今天刚换完羽毛,你瞧,这不就迫不及待地来显摆了吗?” 福克斯高傲地昂起头,隐藏在店内的长明灯顷刻间被统统点亮,原本阴暗逼仄的小店霎时间变得宽敞亮堂起来,墙纸特殊的反光为店内的一切都打上了一层网格状的金红色花纹,包括站在这里的三个人,纳尔逊盯着摇曳的烛影,恍惚间仿佛看到一条红色的巨龙翱翔在威尔士上空,一栋不算破落但是有些老旧的房子门口站着两位身材挺拔、神采飞扬的年轻人,他们正用右手紧握同一只水晶瓶,面带笑容地将鲜血顺着划破的手指滴入其中,他们的眼中洋溢着同样的抱负与畅想,也埋藏着不同的野心与渴望。 在他们身后,一个与邓布利多有七分相似的年轻人正搂着妹妹,带着她偷偷晒着久违的太阳。 如果要给一切我们耳熟能详的属于魔法的悲剧寻找一个开始,那么所有的线索可能都能归结到戈德里克山谷,这个不大不小的地方。 “啪!” 半秒后,一盏灯从内部爆开,似乎是因为的火焰太炽热了。 “汤姆,这灯怕是很久没开了。”邓布利多的身影晃了晃,像是被强光刺激到了。 纳尔逊眨了眨眼睛,难道在魔法世界中,音速竟然比光速快吗? 但邓布利多却没有留下给他们思索的机会,转身望向躺在地上装死,却用两根手指扯着自己往门口挪的蒙顿说道,“搞清楚他们是从哪儿来的,蒙顿,不要再出漏子了。” “啊……阿不思,其实——” 邓布利多没有理会蒙顿的扯皮,转身望向纳尔逊和汤姆。 “怎么了?教授。” “米勒娃有些小麻烦。”邓布利多盯着纳尔逊说道,“当你要做什么事的时候,一定不要留下后患。” “米勒娃?”纳尔逊眼神一紧,就在邓布利多准备呼唤福克斯时,他伸出手,握住了汤姆和邓布利多的胳膊。 “带我去找米勒娃。” 邓布利多向福克斯吩咐道,但福克斯甚至没来得及挥动一下翅膀,三个人就在它的面前消失了。 …… “呼!”邓布利多从幻影移形的压迫感中挣脱,映入眼帘的是大片的紫色,他冲着纳尔逊眨眨眼睛,“没想到你连随从显形都这么熟练,福克斯算是白来了。” “教授,我学习很努力的。”随从显形需要被随从者同意才会如此轻松,汤姆被抓住胳膊就知道纳尔逊要干什么,难道邓布利多也有如此默契吗?但纳尔逊并没有戳穿他,只是学着他的样子眨眼睛,“它也没算白来,汤姆的小店现在很亮堂,不是吗?” “这儿就是米勒娃的家吗?”汤姆揉揉眼睛,“我讨厌这个颜色。” “米勒娃听了一定会伤心的。”邓布利多揉了揉汤姆的肩膀,看着脚下满是灰烬的空地,目光眺望向他们所处的山丘阴面,那里时不时会被火光照亮,“不过如果我们赶快去,她一定会原谅你的。” 话音刚落,三人的身影消失,脚下被踩出的脚印也很快被漂浮的灰烬填平。 三人竟是同时出现在了对面山丘的半山腰,但此刻他们面前的景象已经大变了模样。 一座半球形的透明屏障将一群昏迷的麻瓜罩在里面,正是被纳尔逊解救出的那群,三位满身伤痕的巫师正缩在屏障后拎着魔杖向外反击,麦格独自一人站在屏障外,操控着数十头泥土捏成的士兵抵挡着外界的魔咒。 在她的面前,十来位遮挡面容的巫师正向她和屏障倾泻着各式各样的魔咒。 “放弃抵抗吧!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只要你交出后面的麻瓜,然后给自己来一发遗忘咒,我们就让你走!” “你已经撑不住了!” 那群蒙面巫师攻势凶悍,看起来都不算弱手,但语气却出人意料地有礼貌,简直就是黑巫师中的外交官。 但麦格却只能站在原地防御挨打,背后需要保护的人太多,这让她在这场以少对多的战斗中愈发被动了。 “呼——” 纳尔逊咬着牙呼出一口浊气,这里离三人的降落点、也是那座和麦格母亲发生战斗的村庄不远,看脚程,几乎自己前脚离开,麦格这里就遭遇了袭击,看她的模样,如果邓布利多再晚来一会儿,麦格可能就要遭遇不测了。 “纳尔,”邓布利多轻声说道,“在魔法方面,我能教给你们的其实不多了,但是生活的经验还是有一些的,比如,面对你的敌人,永远不要寄希望于他们的底线,不要说是这种黑巫师,面对那些德高望重的家伙也是如此。” 此时,麦格也注意到了新出现的三人,她先是紧张了一下,差点儿被一道昏迷咒打中,但在看清来者后,她很快露出了轻松的表情。 动作最快的是汤姆,尽管他还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却直接欺身上前,两道缴械咒当头飞去,迅速将两位蒙面者逼出了战团。 纳尔逊分明看到他挥杖的手势一开始并不是缴械咒,但他意识到邓布利多就在身后,于是僵硬地收手,射出了两道红光,否则,以他那帮亲不帮理的性子,一个照面下来,那群蒙面人里起码有两个得永远退出魔法界。 邓布利多冲纳尔逊点了点头,也踏步向麦格走去。 纳尔逊观察了一番战场,受他命令护送麻瓜的那几位“还有点儿希望”的巫师只有三个在场,通风报信的人已经有了着落,他们的魔杖都被纳尔逊掰断了,这三根怕是麦格从敌人手里缴来给他们的。 自己离开这里已经过去了进半天,纳尔逊并非怀疑麦格的能力,只是她不光需要和众多黑巫师斡旋,还需要保护身后的麻瓜,恐怕此时已经油尽灯枯了,纳尔逊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但他并没有被情绪左右,反而化自责为战意,闪身出现在那位最中央的黑巫师身后,悄无声息地将魔杖抵住他的后背。 “障碍重重!” 纳尔逊并没有使用无声咒,他强势的宣告着新来三人的加入,抛开了精准度和技巧的魔咒威力到达了极致,就像在店铺内因为怕脏使出的魔咒一样,力道强劲。 “碰!” 一道破空声在战场上响起,那位巫师的身体高高地飞起,径直撞上了麦格身边的泥人,在强大的冲击力下,他的半个脑袋扎进了泥人的胸膛,然后像熟透的果子一样,缓缓地滑落到地上。 “安全了。” 麦格长舒一口气,两腿一软,闭着眼睛就要向后倒去,那个刚刚被黑巫师重击的泥人展现出了令人惊奇的灵活性,用手轻轻扶住她的肩膀,抗着她向屏障内走去。 纳尔逊和边上刚解决了两个人的汤姆对视一眼,转头一看,邓布利多正高举魔杖,在他的咒语下,已经摇摇欲坠的屏障变得密不透风、如钢铁般无懈可击。 “邓布利多!” 黑巫师此刻只剩下八人还站着,人群中有人认出了邓布利多,一声惊呼下,所有人都向他看去。 “邓布利多。”他们最中间的那个已经陷入了深度的昏迷,原本在他左手边的一位佝偻着腰的老巫师只好站出来,夹着嗓子低声说道,“我们并无冒犯之意,但麦格教授的所作所为可能会给我们带来很大的麻烦。” “你们……”邓布利多垂下手,屏障已经修补完毕。 “我们已经尽量避免伤着她了,我们只要后面的麻瓜,拿到人,我们转身就走。” “你们竟然也知道,她是霍格沃兹的麦格教授。” 纳尔逊和汤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邓布利多,在被自己谩骂时,他只有悔恨;在抱着格林德沃跳下巴黎铁塔时,他的眼中只有决绝——愤怒这种情绪似乎从未在他的身上降临过,除了霍格沃兹的师生受到伤害时。 这就是被称为最强大巫师的邓布利多的实力吗? 纳尔逊和汤姆眼睛都不想眨,死死盯着接下来的一幕。 为首的黑巫师还维持着交涉的姿势,可是他们脚下的帚石南却躁动起来。 前一秒,还是温和的小花,后一秒,巨木般的荆棘构成牢笼,毫无预兆、甚至没有生长的过程,将余下的八人牢牢地捆在了一起。 战斗似乎只用了一秒就解决了,并没有什么高深的咒语,并没有什么浮夸的效果,只有一秒钟的开始和结束,纳尔逊甚至还没来得及放出他的蜉蝣,他自觉可以做到这一切,只是没有这么快,但对于巫师的战斗而言,战机转瞬即逝,毕竟一道索命的绿光击中你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汤姆看了看邓布利多,看了看自己,露出了跃跃欲试的表情。 被邓布利多控制住的八人甚至连念咒的机会都没有,他们脸上的伪装并没有被卸下,只听到邓布利多叹息一声。 “我是否应该庆幸?至少你们不是二十八个人。” 正文 第三百四十九章 袒露 邓布利多并没有后续的动作,他只是让那几个人静静地躺在荆棘中,也没有卸去他们脸上的伪装, “教授……” 一位夹着嗓子的巫师轻声说道,尽管嗓音变调,但还是可以听出他的年纪不算太大,俨然就是一位向老师承认错误的学生,“请给我一次机会。” 听到这声呼唤,邓布利多的肩膀似乎一下子就垮了,他轻轻地摇了摇头,自嘲地笑笑,“我没有给你什么机会的权力,奥比尔,机会是由你自己争取,也是被你自己选择的。” “教授,我从未伤害过任何人。” “难道你觉得只有射向他人的死咒才算伤害吗?”邓布利多眼中的失望难以抑制,他紧紧地握着魔杖,问道,“你觉得如果今天你真的跟着他们达成了目的,这些人不会被你伤害吗?” “可是我们并没有达成所谓的目的。” “有些事情,没有结果,但并不代表它没有发生过,”邓布利多举起魔杖,“这是我最后一次作为老师对你说这些话了,我相信在你们这群人中,还有我学生、我的同学、甚至我的长辈,但你们似乎连作为一位巫师,不!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荣誉都要舍弃了,我还记得十五年前你从霍格沃兹离开的时候对我说的话,奥比尔,你可以重复它吗?” “当然可以,教授,我并没有忘记。” 蒙面的奥比尔没有再扭去自己的声音,他那属于三十岁男人的、充满活力的、疲惫的、独立的、无奈的、狡黠的、愚蠢的、令纳尔逊感到有些许熟悉的声音终于呈现在邓布利多耳中,“教授,您就帮我在推荐表上签字吧,我保证以后会认真学习……” “学习什么?”邓布利多追问道。 “学习如何成为一个独立自主的人。” “我早该知道的,帮助一个差了一丝的学生成功踏入父母安排的职务,却奢求他成为一个独立自主的人。”邓布利多自嘲道,“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有逻辑上的疏漏。” “教授!”奥比尔急切地喊道,“您不能把我交给魔法部,他一定会报复我们的!” “你们对诺比做出那些下作的事情,难道他的反击不在情理之中吗?”邓布利多笑了笑但好像是被气的,“即使是像你们这样的黑巫师,应该也觉得有来有回才是合理的吧?” “教授请给我一次机会吧!”哪怕同伴们都认命似的没了声音,但奥比尔还是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边呼喊着,甚至带上了哭腔,“我是您的学生,还有戴——” “够了!” 邓布利多闪身出现在屏障内,扶着麦格的肩膀,望着纳尔逊和汤姆,疲惫地说道,“你们两个,还有考试呢。” 纳尔逊点点头,他知道自己该离开了,于是和汤姆对视一眼,消失不见。 …… 汤姆和纳尔逊爬出霍格莫德成衣店内的壁炉,快步走向城堡。 临近考试,大家又经历了那样集体昏迷的变故,所以哪怕在周末,霍格莫德村内也没有几个学生,看起来比往日萧条很多,这才是这个村庄只有村民生活时的模样,夕阳西下,家家户户的烟囱中都冒着炊烟,一些出售食品的小店内,老板、店员和家人们坐满一桌,品尝着周末难得的清闲。 但当两人经过时,他们又会放下手中的刀叉,生怕这两位游客进入自己的店里。 阿不福思的酒吧更加离谱,本来两人还想去打个招呼,却看到它大门紧锁,阿不福思不知去了哪里,门口摆着一个看不出颜色的冰桶,像是随便找了个油漆桶倒了点儿冰块进去,冰桶中插着几瓶冒着寒气的黄油啤酒,汤姆走到门前,从桶中抽了两瓶黄油啤酒,往门缝里塞了几枚钢镚,递给了纳尔逊一瓶。 “他这样做生意可真是省事。”天不算暖和,纳尔逊痛饮一口,被冰得从头到脚抖了一圈,他一边张着嘴巴排气,一边说道,“干脆搞个老虎机在门口,投硬币进去就往外吐饮料。” “那邓布利多怕是会打死他,在霍格沃兹门口搞这些东西,”汤姆耸耸肩,表情像是在喝真正的啤酒一样,“阿不福思心思根本不在店里,你不在的时候我来过几次,店里只有一个每次都在换人的酒保,也不知道他一天到晚都在忙什么,可能是在搞他哥哥的黑料吧。” “也有可能是在帮邓布利多做事呢。”纳尔逊握着瓶颈,和汤姆碰了碰,两个人就像伦敦街头随处可见的醉汉一般,将手中的饮料一饮而尽,“他确实是个闲不住的人。” “你不也是吗?”汤姆将空瓶子丢到冰桶旁边。 “什么?我又没有他那么复杂的家庭。” “我是说,你不也是一年到头都不着家几回吗?”汤姆像是喝醉了似的,在这条没有人经过的小路上卸下了优秀学生的面具,涨红了脸,嚷嚷着,“如果我是邓布利多,我都不会给你发毕业证,你瞧瞧你在霍格沃兹都学了什么?用漂浮咒把羽毛浮起来?然后你就走了,回来的时候,你就变成了一个和格林德沃谈笑风生的家伙,还好他们请你去当了守关者,否则我真的怕你坐在主席台上给我打分。” “汤姆……”纳尔逊举起手中的空瓶,对着瓶口将最后几滴汽水倒进嘴里,咂巴砸吧嘴,说道,“你又喝到酒了吗?” “我没有。”汤姆的脸越来越红了,“你坐着的那个大铁人威风极了!但他们都只看到了你的威风,只看到了你一拳捣死那个默默然的样子,只看到你比同龄的甚至年长的家伙强了多少,但他们还能看到什么呢?” “他们应该看到什么呢?”纳尔逊扶住汤姆的肩膀,沉声问道。 “你为什么要制造它呢?你想要用它去对付谁呢?世界上有需要它去对付的敌人吗?”汤姆反手握住纳尔逊的两肩,瞪着通红的双眼,直视着纳尔逊那双从初遇时便是这样的蓝眼睛,“你之前告诉过我,三年之后,但是三年之后又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克里斯蒂安那样的人了?我知道你和别的先知不同,你看到的未来更具体、或是更恐怖?你至少应该告诉我,如果你不相信邓布利多,不相信其他人,你起码应该相信我!” “我……”纳尔逊有些语塞,但他很快说道,“我只是想变得强大,汤姆,很多事情让我没有安全感。” “那是强大吗?纳尔??”汤姆的嘴角露出难言的笑意,遍布血丝的黑眼睛骇人却平和,他像是把纳尔逊看透了似的,温和地说道,“如果你真的在追求强大,应该像我一样,追求非凡的魔咒、寻找神秘的魔药,而不是把那些本该练习魔咒的时间用来半夜偷偷摸摸揣个扳手出去,你难道不清楚巫师有多么脆弱吗?” “汤姆……” “你不喜欢邓布利多,但是你知道吗?你和邓布利多越来越像了,”汤姆紧咬着嘴唇,用力地捏着纳尔逊的肩膀,“你们两个说话,简直就像是在参加谜语大赛,你和那个变成你模样的人几乎如出一辙,抱歉,纳尔,我看了他的记忆。” “你,看到了什么?”纳尔逊解释道,“我和他真不熟。” “我知道,但是他在模仿你,一个原本比较正常的人在模仿你之后疯了,纳尔,你到底承受了多么大的压力?卑鄙的海尔波吗?我不觉得一个老掉牙的黑巫师会把你这样的人逼成这样,我想他甚至都没在你的那些‘预言’里出现过,那么你害怕的究竟是什么呢?”汤姆自问自答道,“我也想过,会是格林德沃,他那样的人确实可怕,而你之前甚至专门做了关于他的预言,但我也发现,你对预言的不屑不似作伪,所以纳尔,你害怕的也不是邓布利多,你看到了他们故事的结局,你明白那并不需要你的关心,所以你甚至可以选择在离开霍格沃兹以后去往纽蒙迦德,哪怕他的主张天生和你相左,哪怕邓布利多在劝我时说过,你有绝对不会投向格林德沃的理由——那么你为什么会这样选择呢?为什么会把你对才智共享给他呢?因为你知道,格林德沃不会成功。” “我承认。”纳尔逊点点头,大方的承认了,“我之前一直否认我是一个先知,因为我预见的并非未知中的线索,我知道的事情,它们无比清晰,对我而言却像真正发生过一样,但你要知道,很多事情已经改变了,汤姆,命运并非无法改变的。” “所以你害怕的是我,是吗?”汤姆笑笑,“可以告诉我吗?在你看到的未来里,我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寒风顺着街巷,坚强地拐进了这个偏僻的角落,温度对它而言是一视同仁的,不会有哪个地方会摆脱季节的变换。 时间仿佛凝滞了,但不断拍在墙上的沙砾却在提醒着站在此处的两人,如同钟表的走时声,滴滴答答。 “汤姆,你成为了一个魔王。” “嗖——咚——啪!”这是玻璃瓶丢向墙壁,碎成渣滓的声音。 “一个有史以来最强大、最冷酷……也是最失败的黑魔王。” “呼——”汤姆长舒一口气,在听到这句话后,他反而更轻松了,右手用力地拍了拍纳尔逊的肩膀,“说出来是不是好受多了!” “汤姆……”纳尔逊怔怔地望着他。 “我之前其实也考虑过这种情况。”汤姆露出了畅快的笑容,“当个黑魔王或许很酷,但格林德沃用过这个名字,第二个人的档次就低了。” “我相信你不会走向那样的结局,汤姆。”纳尔逊垂下眼帘,语气中满是笃定,“故事改变得已经很多了。” 说出这个深埋内心的秘密后,纳尔逊甚至比终于听到秘密的汤姆还要轻松。 “其实很久之前,当你每天高强度鼓舞我的时候,我就感受到了,”汤姆眨眨眼睛,“你害怕我成为那样的人,但你并非害怕我强大到危及你,你害怕自己肩负上亲手打败我甚至杀死我的责任。” “没错。” “但我可不会轻易被你打败。” “那可说不定。” “更何况,我不会成为那样的人,我对这些搞笑的权力的没有一丁点儿兴趣,”汤姆抬起头,仰望着天空,把最脆弱的喉咙露了出来,“如果你真的怕,你大可以在任何时候杀死我,但是你没有,纳尔,你可能不相信,在约纳斯去世的那天,我倒是那个害怕你变成黑魔王的人。” “但我没有。” “没错,不过谁知道呢?我想我可能还是会成为一个魔王,如果你,如果我在乎的人都受了命运的责难,我可能真的会成为一个与世界为敌的家伙”汤姆低下头,原本干涩的眼睛中晶莹闪烁,“我当时想,如果你真的对这个世界失望了,我应该拉你一把,还是和你一起。” “看样子你有了答案。” “没错,你和我一样,不是么?” …… 在返回城堡的路上,纳尔逊远远看到了属于布斯巴顿的船和德姆斯特朗的黑塔,在西格蒙德身边站着一个白色的人,被白色的绷带裹得严严实实,像极了木乃伊。 “那是什么?”纳尔逊眯起眼睛,望向那个白色的家伙,哪怕他的视力不错,也没法透过绷带看到里面的面容,“看起来像个人?” 汤姆抬起头,瞟了一眼,心不在焉地答道,“那是康德。” “路德维格·康德?”纳尔逊挑了挑眉毛,“我记得去伦敦之前,你应该在和他决斗吧?” “没错。” “你把他打成这样了?”纳尔逊咋舌,“什么仇什么怨?” “不是你用有急事骗我吗?”汤姆反驳道,“那时候我刚和他到学生活动室,而且这家伙不停地在说什么‘请拿出你真正的实力’之类的话,我只好满足他了。” “嚯!”纳尔逊放下眉毛,“也是,这个家伙看着就不像那种会给自己找台阶的人,他来找你决斗,可能确实只是想知道你们差在哪里。” “他还蛮有意思的。”汤姆点点头。 “我真的很好奇,在德姆斯特朗那种地方,为什么会培养出他这种性格的人。”纳尔逊放下船桨 “里德尔,我走了。”路德维格伫立在寒风中,望着遥远的黑湖水面上那一叶乘坐着两人的扁舟,眼中充满了力量,“还有威廉姆斯,霍格沃兹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正文 第三百五十章 又一年期末 纳尔逊和汤姆终究没有和路德维格与玛格丽特告别,尽管在这个学期,他们共同经历了一些有趣的故事,但有些人只会是生命中的过客,倒不如把悬念留给下一次可能的相遇。 如果擦肩而过的大多数人都可以再次相遇的话。 随着受到默默然影响的学生们恢复健康,圣芒戈的医师们也陆续撤离,他们对乔伊小姐口罩下的面容缄口不言,尽管乔伊小姐并没有送他们,但每个人离开的时候都去了一趟她的办公室,对于乔伊小姐脸上那狰狞伤疤的故事纳尔逊并没有抱着太大的好奇,每个人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尤其是那种选择将伤疤留在脸上的女士。 时间过得很快,仿佛前脚大家都在校医院的走廊里躺着,后脚就得坐在魔法史的考场中考试,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巨怪是怎样被赶出人类生活的城镇、妖精叛乱的巫师帮手又是谁这种问题的答案。 当然,这些人中不包括纳尔逊,他早早地答完了魔法史的试卷,收拾好纸笔,在宾斯教授的示意下,提前五分钟离开了考场。 但几乎所有提前交卷的人都会面临同样的问题——在外面又能干点儿什么呢? 城堡的走廊里空无一人,所有坐在座位上的人都在奋笔疾书,期望能在这最后的五分钟在编点儿什么。 历史这门学科可能不是最有意思的学科,但历史考试的试卷绝对是最有意思的试卷,你可以看到人们用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在已经过去的时间中填补各种光怪陆离的故事,当被视野局限的现代人和被历史局限的古代人相遇,被编造的故事往往在合理中带着荒诞,就像阅读一本骑士向风车冲锋的滑稽小说。 而这充满创造力的事业往往发生在这最后的五分钟内。 纳尔逊并没有像大多数认真学习的人一样回忆考题,他的思绪完全被从魔法部回来后与汤姆的交谈填满——汤姆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认识到自己的担忧?是从魔法部的玩笑被预言球收录时,还是在很久以前,两人坐在西城孤儿院的屋顶上在雾霾天晒太阳的时候? 纳尔逊摇摇头,太息一声。 “怎么了?”苍老飘渺的声音忽然在他的身旁响起,纳尔逊吓了一跳,转过头。 “宾斯教授?”他斜着眼瞅了瞅,宾斯教授竟然直接从墙中穿了过来。 “很方便吧。”宾斯教授平静地说道,“为什么叹气?发挥不好吗?我相信你即便只拿出了一半的水平,也会获得比所有人都高的成绩。” “并不是,教授。”纳尔逊摇摇头,“我在想其他事情。” “真是稀奇,纳尔逊,我在霍格沃兹待了几百年,还是头一回看到考完试以后不为考试叹气的学生,”宾斯教授拍了拍纳尔逊的肩膀,冰凉的触感给纳尔逊一种冰镇黄油啤酒的感觉,但这却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宾斯教授接着说道,“我看你最近一直有点儿心不在焉的,特别是三强争霸赛结束以后,作为过来人,我有一句忠告想要告诉你。” “您说。” “永远不要太相信过来人的话。”宾斯教授难得地俏皮了一次,把纳尔逊搞得有些无语,见到纳尔逊脸上挂上了期待中的表情,他满意地说道,“人还是要活在当下,想太多会很累的,纳尔逊,你瞧,连我这个腐朽的幽灵都比你明白这个道理。” “谢谢您,教授。” 宾斯教授的安慰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但却让纳尔逊轻松了很多,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告诉汤姆那段他了解的故事,但实践总在告诉他人定胜天的道理,如果此时有人跳出来说什么伏地魔之类的鬼话,纳尔逊可能反倒是最不相信的一个。 “叮铃铃——”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但宾斯教授却没有动弹,他靠着墙,和纳尔逊相对无言。 “教授,考试结束了,您不收卷吗?” “再让他们编一点儿吧。”宾斯教授摇摇头,体谅地说道,“看他们那可怜的小脑袋瓜也记不住什么东西,你知道吗?期末的时候,老师其实并不比学生轻松,我们翻阅每张试卷时,都在竭尽所能地为学生们找补分数,你知道吗?去年我改你们班的一份试卷时,有人说魁地奇中击球手的位置是巨怪发明的。” “您给分了吗?” “给了一部分,因为巨怪也喜欢拎着棒子打球形的东西,我是说巫师的头。” “哈哈哈,不瞒您说,教授,我打球还不如巨怪。” “我还活着的时候,可是打球的一把好手。” “可是教授,魁地奇是十一世纪发明的。” “啊?是吗?”宾斯教授晃了晃透明的脑袋,“你的魔法史果然很扎实。” “您教得好。”纳尔逊笑嘻嘻地说道。 “好了,看样子你好起来了,”宾斯教授点点头,说道,“那么该说一些正事了。” “怎么了?教授?”纳尔逊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与宾斯教授有关的正事,只能是卑鄙的海尔波了,“海尔波又出什么问题了吗?” “我听阿不思说,你结果了他?”宾斯教授问道,“把他推进了那扇门里?” “您见过那扇门?” “我是幽灵,孩子,一个活了很久的幽灵,我听说过很多传说,”宾斯教授点了点头,“目前看来,你确实做到了无数人做不到的事情,当初选择成为幽灵的时候,我甚至做过一个持久战的打算——一件件地引导灾难后的人们寻找海尔波的魂器,并最终打败他,按道理来说,拥有魂器的人会被死亡抗拒,但你却硬生生地把他塞进了死亡之中,这就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现象,一个分裂了灵魂的巫师死了,但他的魂器还在。” “出什么事了吗?” “摄魂怪们越来越活跃了,它们的动作比百年前丰富了很多,这是阿不思昨天告诉我的,”宾斯教授认真地说道,“世界上很多地方几乎同时爆发了一些……嗯,怎么说呢?属于魔法的躁动,而这些魔力都是类似的,足足有十二处!” “海尔波有这么多魂器?!”纳尔逊有些震惊,不由得抬高了声音。 “应该有十三件,不过安心,孩子,最困难的敌人已经被你解决,你不能总觉得世界上除了你之外的人都是傻子,”宾斯教授拍了拍纳尔逊的肩膀,说道,“相信我,总会有优秀的巫师解决那些问题,除了一些特殊的……” “特殊的?” “对,似乎有两件魂器被他藏在了迷离幻境,甚至在麻瓜的聚落打开了一道缝,我想世界上应该没有人比你更熟悉那里了,”宾斯教授说道,“抱歉,孩子,你孤身一人冒了最大的险,但扫垃圾的收尾的工作还是得让你去,很抱歉。” “教授,我曾经对嘉德骑士团勋章宣誓过,而且我也是个爱干净的人。”纳尔逊眨眨眼睛,“况且海尔波恨我入骨,我更应该抓紧机会让这种邪恶的家伙彻底告别。” “放心吧,他确实已经告别了,这一次,你就当作胜利者炫耀地检视他的猎物吧!”宾斯教授笑着说道,“而且面对手下败将,你也不用孤军奋战了。” “没错。”和之前直面未知强敌与绝境的恐惧和无力不同,海尔波那支离破碎的残魂对纳尔逊而言不过是他精进魔法的木桩罢了,他捏紧拳头,心中被跃跃欲试的勇气填满。 “愿我已故的朋友们保佑你,孩子。”宾斯教授眨眨眼睛,“也让我替他们谢谢您。” “小意思。” “考完试,我会让人给你送去地址的。” 看样子这并不算一个很要紧的事情。 纳尔逊望向宾斯教授的位置,他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十分钟了,我有些期待这些小家伙会创造出怎么有趣的历史,希望他们不要再用奇怪的东西为魁地奇创造传说了。” 隔着墙壁,纳尔逊都能听到背后教室中同学们最后的挣扎,又有波澜壮阔的野史要在试卷上展开了。 纳尔逊望向教室门,没想到第一个出来的竟然是阿尔法德,他的脸上满是颓丧与痛苦,每次考完试他都会这样,看到纳尔逊,阿尔法德的眼睛马上亮了起来,向这边靠拢。 “你上午考得怎么样?”阿尔法德迫不及待地问道。 “什么考得怎么样?魔法史吗?”纳尔逊揶揄道,“你居然关心考试,阿尔法德,我还以为你志在被学校劝退呢。” “怎么会呢!我一直都以成为一个好学生作为自己的目标,你瞧,最后这个月我表现多好,甚至还给学院加了分。”阿尔法德高声狡辩,“而且现在是下午,我说的是占卜课。” “谢谢你,阿尔法德,希望下学期你还能有这种表现,”汤姆从他的身后走来,拍了拍阿尔法德的肩膀,说道,“你知道的,占卜学这门学科,哪怕你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也可以通过假装有天人感应来糊弄过去,克里曼思夫人是不会在意这种事情的。” “所以你占卜到了什么?”纳尔逊望着阿尔法德,好奇地问道。 “我?”阿尔法德挠挠头,“我觉得我的答案应该会讨她欢心,毕竟没有人能拒绝丈夫送给自己的新裙子。” “你预言她的丈夫会给她送一条新裙子?”纳尔逊的表情有些怪异。 “是啊,怎么了?该死,失算了,难道她们那一辈人不流行裙子吗?” “哦……”汤姆拖着长音冲着阿尔法德摇头,“流不流行我不知道,但我我知道克里曼思夫人没有丈夫。” “……” “如果她能在打分前找到真爱,并且收到了一条新裙子……” “放心吧,汤姆,”纳尔逊拽着汤姆离开了,留下阿尔法德站在原地独自惆怅,“克里曼思夫人都是当场打分,想点儿好的,马上要放假了,起码阿尔法德不用收到布莱克先生的吼叫信。” “他会当面吼叫我的……”阿尔法德哭丧着脸,喃喃道,“希望妖精叛乱的发起人会是戈德里克·格兰芬多吧。” 听到这句话,刚从教室里飘出来的幽灵教授差点儿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上,纳尔逊清晰地看到他的脸从透明变得浑浊,似乎在开足马力地思考应该如何给分。 纳尔逊加快脚步,和汤姆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怎么了?为最后的魔药考试紧张吗?我记得你不是可以直接满分一门课吗?” “不,汤姆,这个假期你有什么安排吗?” “我能有什么安排?”汤姆耸耸肩,“我们不都一样吗?你去哪我去哪,看样子你突然有了什么安排?” “是的。”纳尔逊点点头,“我们可以去收割海尔波的残魂了。” “他还没死透吗?难道这就是合格的黑魔王吗?真是够恶心的,”汤姆皱起眉毛,他最近的口头禅除了“恶心”,又加上了一句“合格的黑魔王”,“他怎么和克里斯蒂安的亲爹一样阴魂不散的?” “不,他死透了,”纳尔逊说着,从口袋中摸出一块漆黑却晶莹的、眼珠似的石头,“只是他残余的魂器罢了,他人一死,那些魔力躁动了起来,你瞧,汤姆,这是我之前为斯拉格霍恩教授的礼物找的材料,但是它似乎变质了,不太像灵魂……我觉得,如果一定要找一个邪恶巫师的灵魂,海尔波的魂器可能是最完美的,更何况那些碎片一定非常虚弱。” “那些?多少?” “两个。” “我还以为有一百多个呢……希望不要隔得太远。”汤姆思索片刻,舔了舔嘴唇,“希望他苟延残喘的影子能有他本人那样的本事,我倒是很想和那样有名气的敌人做做对手,一直没有机会——虽然弱了点儿,但希望他可以取悦我。” “我很期待,汤姆。” “我们坐几点的火车?” 看汤姆的模样,似乎已经准备收拾行礼出发了。 “明天还有考试呢!” “没关系,不考那门魔药学,我也可以拿全年级第二。” “为什么不拿第一呢?”纳尔逊问道,“不是,我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宾斯教授应该想让我们考完试再去。” “看样子不是什么火烧眉毛的危机啊,有点儿没劲了,”汤姆耸耸肩,“你那门不用考试都可以满分,我当然是第二了啊,咦?那不是斯拉格霍恩教授吗?教授,下午好!” 他向刚从麦格办公室走出来的斯拉格霍恩教授挥了挥手。 “哦,我最爱的孩子们,”斯拉格霍恩教授笑眯眯地迎了上来,“假期快乐。” “也祝您快乐,”纳尔逊微微躬身,“教授,我——” “好了,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一章 狮与鹰与獾的大成功 “假期快乐。” 邓布利多站在教职工长桌的正中,向郎声说道,从考试中脱离苦海的学生们尽管脸上都写满的疲惫,但还是因假期的到来而欢呼起来。 尽管今天的天气不怎么样,礼堂的穹顶却是明晃晃的太阳,邓布利多沐浴在阳光中,望着大门正上方的学院计分板,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我理解你们渴望脱离我们这些烦人老师的心情。”邓布利多眨眨眼睛,笑着说道,“但是我还是有一些陈词滥调需要说。” “才没有呢!教授,您快说吧!” 格兰芬多的长桌传来一阵掌声和口哨声,仿佛邓布利多刚刚表演了吞剑之类的绝活。但今年的格兰芬多与往年不同,长桌不再被金色和红色占领,反倒是多了许多其他学院的颜色,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四院的学生们混坐在一起,享受着其他长桌的美食,这在以前,可是从未发生过的。 “好吧好吧,盛情难却,”邓布利多双掌虚按,礼堂中很快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盯着他,邓布利多清了清嗓子,声音低沉地说道,“这个学期,我们经历了很多事情,我们一起度过了难关,赢得了胜利,收获了荣誉,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我亲爱的孩子们,我看到了你们身上的难能可贵的力量,我们之所以能够渡过难关,便是因为我们的团结……” 邓布利多的长篇大论并没有引起学生们的方案,相反,在同一条走廊里昏迷过的他们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明白邓布利多口中那团结的宝贵,诚然,人群中总有一些特立独行的家伙,但他们也不再会拒绝朋友伸来的手。 或许下学期开学,他们还是会回到各自的长桌,但这段记忆却会永久地珍藏在心中。 “……又到了每年大家最期待的时候,”邓布利多拍了拍手,四只动物的虚影在他的头顶浮现,伴随着的是四个装着宝石的沙漏,“又到了揭示今年学院杯得主的时候,大家猜猜,会是哪个学院摘得桂冠呢?” 邓布利多卖了个关子,但好像没有人接他的包袱。 “好吧,”邓布利多有些小失望,他耸了耸肩,大声喊道,“斯莱特林!” “轰!” 穹顶忽然被绿色的烟花添满,霍格沃兹的校旗被绿色渲染,校徽上的蛇用尾巴轻轻地拥抱着狮子、鹰还要獾,在骤然爆发的欢呼声中,礼堂中插满了斯莱特林的旗帜,格兰芬多的长桌边,阿尔法德撕掉校袍,猛地跃上了桌面,得意忘形地大吼:“大家看到了吗!这就是我说的,被扣几百分也不要担心!” 他得意洋洋地环顾着陷入欢乐的礼堂,但这种姿态只维持了一秒钟,便在与斯拉格霍恩的目光相遇后萎靡了下来,他像个三旬老汉一样,努力把自己藏在周围人撒到一半的镁粉中,轻轻地跳下了长桌。 “怎么了?阿尔法德?”拉文克劳的德怀特也坐到了格兰芬多的长桌中,这位拉文克劳的级长丝毫没把自己当外人,拽着阿尔法德就要往长桌上拉,“你可是创造了历史!从学院杯诞生以来,你是在一学期中扣分最多的人,甚至已经排进了七年扣分榜的前十!放心!我问了纳尔逊!这是真的!” “兄弟别说了,别说了,”阿尔法德的目光穿越攒动的人头,偷偷注视着面色铁青却一直盯着自己的斯拉格霍恩教授,努力地弯着腰想要把自己完全藏起来,“我们要低调,低调。” “我懂了,你要创造后无来者的记录,是吗?”德怀特兴奋地搓了搓手,“我假期写信问问纳尔逊,历史上七年扣分最多的人是谁。” 和这里一样,其他三条长桌也陷入了欢腾之中,整间礼堂里,除了斯拉格霍恩教授以外应当没有心情差的人。 汤姆被一群学生围在中间,慢条斯理地说道,“这都是大家的功劳……没错,一个人的命运,当然要靠自我奋斗,但也要考虑……是的是的,谢谢你卡罗,有机会一定去你家叨扰,你也是,帕金森,这次能夺冠,多亏了你教给我的魔咒……” 纳尔逊在一群想找他讨论试题的学生中笑出了声。 “怎么了纳尔?” 汤姆挤过人群,端着酒杯挑了挑眉毛。 “我在想,你是怎么做到把南瓜汁拿得像红酒一样的。” “这需要练习。”汤姆撇了撇嘴,“大家都很开心呢。” “是啊。” 两人对视一眼,向教职工长桌望去,邓布利多正向着他们举起酒杯,眨了眨眼睛。 三个人遥遥地碰了一杯,重新回到了欢腾之中。 对斯莱特林赢取学院杯的这件事,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也没有人任何人表达出惊奇,事实上,对于另外三院的学生来说,他们比斯莱特林们还要清楚斯莱特林得了多少分,最辛苦的就是拉文克劳的学生了,他们的分数原本是第二,在成为第一名后,生怕抑制不住回答问题的欲望,将自己和斯莱特林的分差拉大。 而赫奇帕奇们也同样努力,他们细水长流,细心地在任何地方为斯莱特林找补着,赫奇帕奇的看台离斯莱特林最近,他们亲眼目睹了斯拉格霍恩教授疯狂给阿尔法德扣分的全过程。 他们最终成功了。 “当初我发表论文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开心。”邓布利多放下盛着南瓜汁的酒杯,扭过头冲麦格说道。 在邓布利多的帮助下,麦格很快处理了家中的事情,并没有把情绪带到学校中来,甚至返校后的工作热情比以前还高,邓布利多有些担心,但明白担心无用,麦格就是这样的人,她严苛、板正、一丝不苟,从来都把工作和生活划分得明明白白,但他同样相信麦格,那样的变故尽管大,但不会打倒她! “阿不思,真是疯狂,全校师生都在帮助斯莱特林作弊,这可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米勒娃,你帮他们作弊了吗?”邓布利多侧过头,笑着问道,“难道你还认为这是作弊吗?” “不,阿不思,只是,我不知道他们会怎么说你,毕竟你是校长。” “我倒是希望《霍格沃兹,一段校史》可以好好地把今年发生的一切记录下来。”邓布利多靠在椅背上,将面前的餐盘推向麦格,“尝尝柠檬布丁吧,味道不错,如果你不嫌弃我吃了一块的话。” “阿不思,你就不担心别人说你纵容甚至引导舞弊吗?” “如果以后的霍格沃兹学生在校史上看到今年发生的故事,我想给他们留下最深刻印象的不会是三强争霸赛,不会是第二塞勒姆的袭击,不会是满校园的傲罗和举起奖杯的勇士,”邓布利多细细地咀嚼着口中的布丁,露出了满足的表情,“而是格兰芬多、拉文克劳和赫奇帕奇的孩子们将学院杯的荣誉抛到脑后,一起帮斯莱特林补分的故事,你瞧,他们笑得多开心啊,这才是霍格沃兹,分院帽并没有把这些十一岁入学的年轻人分开,而是将他们更加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作为格兰芬多的院长,难道你不为格兰芬多的孩子们感到自豪吗?” “我一点儿都不,我宁愿他们像拉文克劳们那样给斯莱特林分享上课时题目的答案,而非那套诡异的相对论——你知道吗?就在两个小时前,七年级的阿苏卜还带着十五个人拎着锄头去挖围墙,美其名曰给我们扣分就相当于给格兰芬多加分。” 麦格气鼓鼓地抱着手,但邓布利多只是笑盈盈地看着她,过了几秒,麦格低下头,小声嘟囔着,“好吧,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自豪的。” “这就对了,米勒娃,你还记得几年前那个把你从扫帚上撞下去的孩子吗?” “我怎么会忘呢?”麦格露出回忆的神色,揉了揉胳膊,“我也理解,他只是想赢罢了。” “你知道那场比赛结束以后,他被自己的队友堵在斯莱特林的更衣室里狠狠揍了一顿吗?”邓布利多偷偷地从麦格面前的盘子里又挑起一块布丁,“当时霍拉斯想要进去制止,愣是被一道蝙蝠精咒打得找不到门把手在哪。” “还有……这种事吗?”麦格陷入了沉思,并没有注意到面前的布丁又少了两块,忽然,她抬起头,望向邓布利多,“等等?你说什么?格兰芬多的院长?” “啊?我没告诉你吗?”邓布利多笑眯眯地说道,“你的实习期表现很好,校董和老师们非常认可你的能力,哦,我可能忘了把聘书交给你了。” “这……”麦格从邓布利多手中接过被礼盒包装得很精美的聘书,紧紧地抱在怀中,有些哽咽,“我,邓布利多教授,不,阿不思,我有点儿——” “米勒娃,我知道你还有些迷茫,”邓布利多拍了拍麦格的肩膀,说道,“原谅我自私地替你做了决定,霍格沃兹很缺你这样优秀的教授,孩子们也很喜欢你。” “我会好好工作的。”麦格的表情忽然认真起来,将聘书收好,郑重地说道。 “当然,对这一点,我从不怀疑。”邓布利多笑得很开心,“这下子你就是实打实的麦格教授了,我估计菲利乌斯的问题也不是很大。” “我像相信我自己一样相信他的本事,”麦格点点头,“但是阿不思,你让我尝的柠檬布丁,为什么是一个空盘子呢?” “有吗?哈哈,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呵呵。” “对了,阿不思,问你个问题,”稍远处的斯拉格霍恩教授忽然探过头来,问道,“教师可以在假期关心学生的学习吗?我是说,家访之类的。” “霍拉斯,放过布莱克先生吧!”邓布利多立马想明白了斯拉格霍恩教授要干什么,他笑得前仰后合,捂着肚子说道,“年轻人是需要假期的。” “看样子是可以的。”斯拉格霍恩教授看起来准备一意孤行了,“我想博洛克斯也觉得优异的成绩比惬意的假期重要一些。” “祝你假期愉快,霍拉斯,”邓布利多站起身来,用魔杖抵住喉咙,高声说道,“那些大家都不喜欢的假期注意事项会在之后随着行礼送到你们的家里,现在,享受你们的假期吧!” “好耶!” 无数顶帽子飞向礼堂上空,穿梭在一条条温和的蛇中,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掏出来这么些帽子的。 礼堂的角落里,斯莱特林的身影停留在一幅不起眼的风景画中,他盯着汤姆和同学们谈笑风生的身影,自言自语道,“什么大家的功劳,明明是斯莱特林的馈赠。” “没错,多亏了伟大的、高贵的、强大的萨拉查·斯莱特林大人的教导!” 画框边缘传出菲尼亚斯的赞同话语,斯莱特林的脸色瞬间变得比斯拉格霍恩教授还要难看。 随着皮皮鬼的突然出现,宴会的氛围达到了高潮,大家都盯着这个今年新出现的幽灵,期待他能在学期的最后一天搞一个大动作,但他却让大家失望了,皮皮鬼从斯莱特林的长桌中央钻了出来,先是四下打量一番,确认血人巴罗不在后,满脸不情愿地向纳尔逊靠近,一人一鬼几乎贴面,他才用蚊子般细小的声音说道,“纳尔逊大爷,这是宾斯老头让我带给你的。” …… 霍格沃兹特快又像过去的每一年一样,载满学生穿梭在英国广袤的原野中,麻瓜出身的、纯血的、混血的学生就是这样被它引导着穿越魔法的迷雾,又回到他们生活的地方。 “梅特尔,你们学院还有人搞那些小动作吗?” 纳尔逊所在的车厢里坐得满满当当,他正在帮沃尔布加看手相,一旁的汤姆目光越过克里斯蒂安,向桃金娘问道。 “没有了,他们现在变得很和善。” “哼,拉文克劳大部分人都很和善。”汤姆点点头,“相信那些不和善的现在也已经学会和善了。” “汤姆,你要温柔一点儿。”纳尔逊抬起头,说道,“你看,沃尔布加掌中的这根温柔线就很长。” “还有这种东西吗?” “当然。”纳尔逊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温柔线长的人一般活得比较顽强。” “我感觉你在骗我。”汤姆完全不信,“你买好票了吗?” “我用猫头鹰向麻瓜的运输公司订票吗?” “买票?你们要干什么?”克里斯蒂安抬起头,大声问道。 “给你去买生日礼物。”纳尔逊揉了揉她的小报童帽,“假期也不要忘了好好练习魔法呀。” “小巫师假期不能施展魔法。” “问题不大,”沃尔布加说道,“你们可以来我家,在巫师家庭,可以随便用魔法,踪丝可不会那么仔细。”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二章 大洋彼岸 “呼,可真冷。” 汤姆缓步走下舷梯,将双手从口袋中拿出,捧到嘴边,吐出一口热气,轻轻地摩擦着。 在他的身后,一位身着水手服的船上实习生正吃力地拎着箱子,一步步地往下挪,汤姆转过头,瞥了实习生一眼,伸出手。 “把箱子给我吧,别挡到后面人的路了。” “先生,抱歉,您的箱子实在是太重了,”实习生的水手帽歪到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口中吐出一道白气,颤颤巍巍地把箱子递了过来,明明今天天气很冷,但他却热得面红耳赤,“抱歉,先生,我并没有冒犯您的意思,只是——” “好了好了,我们知道。”纳尔逊拍了拍实习生的肩膀,从他的手中拿过了箱子,轻松地拎在手里,“先生,劳驾借过一下。” “哦哦,好的。” 实习生紧贴舷梯的栏杆靠到一边,怔怔地望着纳尔逊拎着两个他几乎抬不动的箱子轻快地走了下去。 “你应该让他学会自食其力。” 汤姆拍了拍纳尔逊的肩膀,从他的手中接过自己的箱子,两个人并肩走向了港口的办公楼。 “这不是赶时间吗?”纳尔逊耸耸肩,“更何况让普通人拎它确实有些难为人。” “倒也是。” 汤姆在箱子里放了不少东西,他第一次远渡重洋的准备未免有些过于丰富了,用纳尔逊的话说,“你甚至可以住在箱子里”。 虽然离冬天还远,但临海的波士顿却早早地感受到了季风带来的湿意,靠近内陆可能会好些,但这并不阻碍汤姆早早地系牢自己的扣子。 他穿着一件和纳尔逊同款式的大衣,只不过颜色是黑色的,两派银质的排扣从立领整齐地排列到大衣的下摆,本就白皙的皮肤被大衣衬得更苍白了,这使得他几乎只由黑白两色组成,在工厂林立的波士顿城市背景的映衬下,倒显得是一张符合时代的黑白照片。 年轻人长得很快,和三强争霸赛刚开始的那会儿相比,汤姆已经大变了模样,年轻的身体变得结实、昂首挺胸,散发着一种令人信服的自信,一条银质的项链安静地挂在胸前,比被阴云遮挡的太阳还要耀眼。 厚重的外套挂到身上,却显得他愈发消瘦,那刀刻般线条分明的下巴和深邃到难以直视的眼睛吸引了周围无数的目光,本地人和刚下船的旅客们都在纷纷猜测,这位在人群中异常显眼的年轻人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这就是波士顿吗?”汤姆撇撇嘴,似乎对这里的景象大失所望,“真是没有创造力,用着一样的名字,看起来也一样难看。” “这地方也叫新英格兰呢,以前美国是英国殖民地的时候,这里就是那些犯人和传教士最早登陆的地方。” 纳尔逊将手中的皮箱放到地上,扶了扶软毡帽的帽檐,用口袋中取出了一份印刷粗糙的波士顿地图,但只有他和汤姆可以看到,几枚红点正在地图上闪烁。 柔软的金发从帽檐下挤出,随意地披散着,和汤姆梳得一丝不苟的发型不同,纳尔逊看起来就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他的眼睛盯着手中的地图,随意地用手在上面画了几道线。 纳尔逊比汤姆抗冻一些,他的棕色大衣敞开着,露出套在衬衫上方的圆领毛衣,一个硕大的花体的N为原本板正的着装增添了一丝活力,那顶帽子非常旧了,就和他脚底沾满泥土的皮靴一般,但看得出软毡帽的主人很爱惜它,尽管起了毛边,但它仍然干干净净。 汤姆瞅了眼纳尔逊头顶的帽子,提议道,“我给你买顶新的吧。” “不用,”纳尔逊摇摇头,“邓布利多答应我下学期会教给我一些实用的魔法。” “什么?让帽子变得崭新的魔咒吗?”汤姆开着玩笑,凑近了一起看着。 “你猜对了,”纳尔逊点点头,“据他所说,还有一种咒语,只要对着拖把和水盆施展一次,十五年内都不用自己拖地了。” “我建议他申请专利,一定能卖不少钱。”汤姆精明地算计着,“那些独居的人一定很喜欢这个魔咒,比如我的那个舅舅。” 他们之间的谈话倘若被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听到,都会觉得是疯子的疯言疯语,甚至还会有一些迷信的人向教会举报,但没有一个人敢靠近他们,即便是那些混迹码头的地头蛇或是以导游为生的小混混也不敢靠近。 “确实。”纳尔逊回想着那个猪窝一样的木屋,露出了认同的表情,“我们去坐出租车到市中心去,据说那里有人接应我们。” “是美国魔法国会的人吗?”汤姆好奇地问道。 “不知道,谁知道宾斯教授会找些什么人帮忙,”纳尔逊想了想,说道,“讲道理,我其实不是很期待几个年龄和他一样大的幽灵来帮忙,那样我们还得分心让目击的麻瓜不要被吓死——哦对了,在美国,麻瓜叫麻鸡。” “听起来都不是什么好词。”汤姆皱了皱眉头,“尤其是这个麻鸡,听起来更难听了。” “我也不是很理解,一群差点被麻瓜的传染病灭亡的巫师为什么这么有信心,不过现在美国魔法国会里可能并没有太多土著的巫师,就像伊法魔尼,印第安人其实也只占很小的一部分。” 说罢,纳尔逊拎起皮箱,向大海的反方向走去,汤姆跟在一边,身后的远处,那个哼哧哼哧爬了半天楼梯的实习生正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们。 “你说我们会碰到迪佩特校长吗?”汤姆问道,“他不是一直都在这里抱负那些第二塞勒姆的人吗?” “谁知道呢?他已经很久没有正经的消息了,有也只是一些小道的传言,什么今天去屠龙了,明天拜倒在了格林德沃的裙下,我是真的难以理解,不谈格林德沃会不会穿裙子这种事,难道那些记者真的觉得他需要靠色诱来招揽一个离任的老校长吗?” “那些人说什么暴论我都不觉得奇怪。”汤姆耸耸肩,“对了,关于这里的魂器,你有什么可靠的消息吗?” “我只知道就在塞勒姆,不得不说,海尔波选择埋藏魂器的地方倒是有些说法,一个个的都是有些历史背景的地方,”纳尔逊将地图夹在胳膊下面,从另一个口袋中掏出一封信递给汤姆,说道,“说到这件事我就生气,你看看,这就是我们魔法部官员们的情报能力。” “怎么了?”汤姆好奇地展开信笺,轻声诵读道,“亲爱的纳尔逊·威尔特宁·威廉姆斯先生……” “有超过三分之二的篇幅都在向我问好,表达对我保护霍格沃兹感人事迹的崇敬,以及欢迎我毕业以后去魔法部工作,”纳尔逊指了指信中面积很小的一块,“这就是全部情报,塞勒姆,旅游城市,无巫师联络点。” “啊……这么重要的地方,他们就只有这么一句话吗?”汤姆表情复杂地问道,“难道第二塞勒姆藏匿的能力如此出色吗?” “并不是,汤姆,他们只是自大罢了,哪怕第二塞勒姆的默默然曾经差点把他们孩子的头拧下来,他们也只会说一句旅游城市——很多看似庞大的势力都死在了自大上。安德烈曾经来过这里营救巴里,甚至和迪佩特校长打了个照面,哪怕他都快被迪佩特校长打死了,也能通过扫一眼的办法收集到比这有用得多的多的情报。”纳尔逊说道,“你还记得那个我们在隐藏地见过的炼金商店店主吗?就是那个曾经在霍格莫德卖给我相机的家伙。” “记得,虽然他强买强卖,我也买了好多用不到的东西,但是确实物美价廉。”汤姆点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他是第二塞勒姆的高层干部,或者说,被逮捕的曾经的高层干部,”纳尔逊四下打量一番,小声说道,“他有一种类似卡拉克塔库斯·博克的制造分身的能力,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会在世界各地遇到他的原因,安德烈怀疑他是第二塞勒姆拐骗巫师孩童计划的负责人或真正实行者,而我认为,他的这项特殊能力或许和海尔波有着密切的关系。” “哦?”汤姆挑了挑眉毛,“博金·博克的同行?有趣,不过塞勒姆本人都已经确认死亡,第二塞勒姆还能翻出什么花不成?” “很难了,据目前了解的情报来看,为了那次袭击,塞勒姆已经抽空了他们的家底,目前他们可能有一战之力的只剩下了为数不多没有受过正统培训的叛徒巫师,还有那个不知深浅的家伙,他充其量和博金·博克差不多,不过因为海尔波的死亡,他魂器中无主的魔力可能会被与之有渊源的达盖尔利用起来,要解决他可能会费一番手脚,”纳尔逊说道,“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他们翻不出花来。” “可惜了,我倒不是很反感第二塞勒姆,他们的诉求也是正常的,只是太弱小罢了,”汤姆怜悯地说道,“我本来还想去那里购物来着……对了,那个相机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我也有些不确定,但是拆解后我发现它似乎比他的年龄要大很多,”纳尔逊摇摇头,“但我仍有些不放心,所以把它交给了企鹅,你知道的,那是一个研究魔法企鹅都能研究出花的人,我觉得以他的性子,一定能刨根问题出什么有趣的东西。” “嗯,”汤姆挥了挥拳头,“我真的搞不懂,美国魔法国会到底是干什么的?他们怎么连一个几乎都是麻瓜的第二塞勒姆都解决不了,还有迪佩特校长,他们就像三强争霸赛时候的萨冈和康德一样,真就一点作用都没有。” “你当心迪佩特校长听到了在巧克力蛙画片上骂你。” “那是什么?迪佩特校长有画片了吗?你怎么知道?” “巧了,在下收到邀请,有可能成为下一轮巧克力蛙画片中的人物,”纳尔逊扭了扭肩膀,得瑟道,“以前对这种集换式卡牌游戏不是很感冒,但是现在我倒是觉得挺有意思,毕竟我可是在《今日变形术》上——” “为什么我不知道?”汤姆瞪了纳尔逊一眼,大受震惊,“不行,我一定要搞一个。” “这就是机会呀,汤姆。”纳尔逊笑道,“拿强敌练手,还能收获名望,这不比区域性的武装分子强多了?” “我觉得你在含沙射影,”汤姆白了纳尔逊一眼,“但是你说的对。” 他马上变得充满了斗志,恨不得当场和海尔波的魂器干一架。 “走吧,我们去搭车,去地图上标星号的酒吧,那里有为我们提供帮助的人。” 两人已经走到了码头外的马路上,这里站着不少等待拉客的“驾驶员”,这里的“出租车”以马车和人力车居多,在这个汽车工业尚不完备的年代,你可以看到各种交通工具并排走在马路上,而揽客的人以黑色和黄色的面孔居多,纳尔逊不忍地摇了摇头,在这种年轻的、尚未学会粉饰太平的国度中,人性的劣根性总会被无限放大,并且赤裸裸地摆在台面上。 “两位先生。” 一个脸上脏兮兮看不出长相的马夫凑了上来,搓着手问道,“你们要搭车吗?” “我们包车。” 纳尔逊点了点头,递出了一张钞票,交代了地点,汤姆和他乘上了马车,不一会儿,伴随着土路特有的颠簸,他们向着目的地开始进发。 纳尔逊偷偷给坐垫施了魔法,让他们不至于那么恶心。 “说起来,我们还是第一次一块出国旅游呢。”汤姆望着窗外工厂滚滚的浓烟,感叹道,“不容易。” “捷克,法国,阿尔巴尼亚。”纳尔逊闭着眼睛说道。 “那能算吗?”汤姆撇了撇嘴,“这次要惬意很多。” 颠簸的旅途缓慢而又迅速,不到一个小时,伴随着车夫的呼喝声,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 “先生们,我们到了。” 车夫敲了敲车门,里面没有反应,他只好打开门,纳尔逊和汤姆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一张零钱摆在座位上,车夫恍惚地摇了摇头,拿起了钱。 此时的纳尔逊和汤姆正站在一个街区之外,望着酒吧的招牌皱起了眉头。 “我就知道,看到酒吧两个字的时候我就有了不好的预感,”纳尔逊露出了牙疼的表情,“难道世界上的酒吧都是吸血鬼开的吗?” “不可思议。” 汤姆先行一步,推开木门,这间偏僻的酒吧门可罗雀,开张像是打烊,他向里面喊了一声,问道,“老板在吗?”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三章 空中遭遇 “哦?莫非你就是威廉姆斯先生?” 一个头发稀疏、皮肤皱巴巴的男人从吧台后抬起头,他操着一口地道的伦敦腔,和肮胀破败的酒吧格格不入,他的嗓音如同指甲划过黑板一般尖锐刺耳,令人很难生出亲切之感。 吧台似乎是木制的,但被黑色的污垢覆盖得严严实实,似乎很久都没有清洁过了,酒吧里并没有什么酒气,只有一股淡淡的异味,像是霉味和血腥味混杂在一起发酵的臭气,酒吧内的陈设像极了伦敦的那家特洛卡的酒吧,它们无时不刻地在勾引着纳尔逊的那些恶劣的回忆,令他倍感不适。 “我是。”纳尔逊从汤姆后露出头,脱帽致意,“先生,宾斯教授让我来找您。” “宾斯?” 那个男人撑着吧台站了起来,“噗”地一声跳下了椅子,几秒钟后推开吧台的隔板挪了出来,纳尔逊这才看清他的全貌,他看起来就像一只上了年纪的妖精,但他本不该矮小如此,顺着衣服的下摆往下望,这个男人没有双腿,就靠着身体的断面在地上挪动着,或许他感觉不到疼痛,又或许他对痛苦已经麻木,即便没有双腿,他“走”得也健步如飞,轻松地攀上吧台前的椅子,示意两人坐下。 “没错,”纳尔逊将帽子捧在胸前,坐到了他的对面,答道,“我们前来调查海尔波的魂器,希望可以在您这里得到一些帮助。” “你倒是不客气,不过宾斯是霍格沃兹的那个幽灵教授吗?”他撇了撇嘴,说道,“是阿不思·邓布利多让我在这儿等你们两个的,这么说起来,他就是汤姆·里德尔了?” 他的目光越过纳尔逊,望向第一个进门的汤姆,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他说道,“自我介绍一下,你可以叫我特洛卡。” “特洛卡?”纳尔逊挑了挑眉毛,伦敦的一家酒吧有一位吸血鬼老板,他的名字也叫特洛卡。 “怎么了?”老特洛卡歪着头问道,“我的名字很奇怪吗?” “不,特洛卡先生,不过我在伦敦也见过一位和您名字一样的先生。” “我知道他,”老特洛卡点了点头,“吸血鬼的命名规则有些特殊。” “您也是一名吸血鬼?” “不像吗?”老特洛卡自嘲地笑笑,“确实,你应该没见过这么短的吸血鬼。” “抱歉,我并没有冒犯您的意思。” “没关系,我不在乎,”老特洛卡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独属于吸血鬼的血红色,他捏紧拳头,说道,“不瞒你说,我的双腿就是七十年前被你要找的那些麻瓜砍断的,他们希望我成为默然者,但年轻巫师能做到的事情,年轻吸血鬼可做不到,不过我逃出来了,而且等到了两个可以帮助我复仇的人,不是么?” 简单的一句话却说出了一段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故事,纳尔逊望向老特洛卡,默默地点了点头。 老特洛卡咧开嘴角狞笑着,并不锋利的牙齿嚯嚯地摩擦着,“我会让人送你们去塞勒姆的,不过在此之前,你们需要一些合理的伪装。” 他拍了拍手,一位看不出种族的店员从后门提出了两个昏迷不醒的人,他冲纳尔逊露出了和善且狰狞的笑容,“前天抓的,还新鲜,你们需要自己拷问吗?” 他跃跃欲试的表情在看到摇头的纳尔逊后僵住了,只好板着脸从那两个人身上搜出了两枚刻画着折断魔杖图案的铜币,弹向了汤姆和纳尔逊,“好吧,真是没有情调,拿着这两枚钢镚,把它们贴到一起,你们就知道塞勒姆在哪里了,这些畜生都是两个一组行动的,不要怪我没提醒过。” 纳尔逊伸出手,一把抓住在空中旋转的两枚铜币,这地方他是一秒钟都不想多待了,在告辞后,他们拎着箱子快步离开了酒吧。 就在两人走出店门,刚刚站到不算温暖的阳光中时,木门“砰”的一声在他们身后关上了,紧随其后的还有水泼到地上的声音。 “这个吸血鬼……”汤姆回头望了一眼看不清字的招牌,“和我印象中的差别很大。” “他怕是在第二塞勒姆吃了不少苦头,听起来,似乎是小时候被当作巫师抓了起来,但并不符合他们的标准,”纳尔逊摇了摇头,“他那与情绪同样狂暴却无处发泄的魔力很危险。” “他很强么?” “不,我是说,他有可能把自己炸死。” “他根本不在乎魂器,不在乎海尔波可能带来的危机,他只在乎我们能不能帮他向第二塞勒姆复仇,”纳尔逊眯起眼睛,“邓布利多很少有这种心中只有愤怒的朋友,我难以想象究竟是怎样的遭遇会把他折磨成这般病态的模样,不过尽管他什么都没说,但我还是得到了一些我们需要的情报。” “什么?塞勒姆的位置吗?”汤姆从纳尔逊手中拿过那两枚硬币,在手中摆弄着。 “我们这趟旅途可能并不会太过轻松,”尽管语气异常慎重,但纳尔逊的表情却很轻松,“甚至可能会遭遇意想不到的危险。” “你是说美国魔法国会吗?” “你也猜到了,汤姆。” “我也觉得很不对劲,如果宾斯教授或者邓布利多真的想让我们尽快解决这里的问题,那么求助于本地的魔法部无疑是最便捷的方式,但接待我们的地头蛇却是一个半残的吸血鬼,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没错,看样子他们可能有些问题。” 汤姆一边把玩着那两枚不知所谓的硬币,一边说道:“这个特洛卡说,他是七十年以前被抓的,这证明第二塞勒姆偷盗巫师孩童的行为至少从七十年前就开始了,更不要说有他这样从中逃出来的人证,美国魔法国会没有道理不来迅速剿灭这些不堪一击的麻瓜。” “但是他们没有,甚至七十年以后,他们依旧猖獗,”纳尔逊揉了揉下巴,说道,“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堂堂魔法国会竟然连麻瓜拼成的散兵游勇都没办法,现在看来,他们似乎并没有真正剿灭第二塞勒姆的意思……更好笑的是,连蒂娜也被蒙在鼓里。” 纳尔逊的话音刚落,似乎是找对了角度,汤姆手中的两枚硬币“噔”的一声紧紧地贴合在了一起,其中一面仍是被折断的魔杖,另一边的魔杖却拼回了完整的一根,伴随着汤姆手臂的晃动,它向指南针一样缓缓摇晃着。 汤姆将硬币平放在手心,魔杖抖了抖,牢牢地指向了东北方向,但与地图上的塞勒姆仍有一丝偏差。 “果然,他们也不是大摇大摆就待在塞勒姆,我们出发吧。” 两人拎起箱子,快步向着硬币指示的方向走去。 施加了魔法的两人走得飞快,看似散步的步幅,却在短短半个小时内靠近了波士顿城市的边界,这里贫民窟林立,那些市中心光鲜民众的阴暗面正悄然在这里滋生。 一路走来,纳尔逊和汤姆已经遇到了好几波从街角拦向自己的不怀好意的身影,但本着不轻易用魔法攻击麻瓜也不惹麻烦的原则,他们选择了快步离开,那些小混混可拦不住他们,只是远远看到两个衣着光鲜的人从远处走来,走上前却只看到了空无一人的街道,短短几十分钟的时间,又一个都市传说在这个海港城市中诞生。 终于,在摆脱了蝗虫一般的地痞流氓后,纳尔逊和汤姆踏上了郊外的土地。 顶着硫磺味浓重的威风,纳尔逊站在贫瘠的田野旁,望向硬币所指的,与大路分道扬镳的方向。 “这儿没什么人,我们飞着去吗?” 汤姆忽然从箱子里掏出了一把流线型的扫帚,这柄扫帚纤细美观,正是时下流行的银箭系列,望着错愕的纳尔逊,汤姆让扫帚悬浮在手边,跨了上去。 “你什么时候买的?” “很早以前,你没发现吗?这个是老款式,”汤姆挑了挑眉毛,得意地说道,“如果你实在不会骑扫帚,我可以考虑载你一程。” 但纳尔逊并没有着急,他抓住口袋的缝隙,轻轻撑开,银光如同瀑布般从他的口袋中涌出,迅速地集结在脚下,不一会儿,一个比扫帚还要漂亮的银色滑板出现在他的脚边,纳尔逊踩了上去,板面生出了几个妥帖的卡扣,将他的双脚固定在上面。 他轻轻地挥动手指,一架蜉蝣飞到汤姆面前,从他的手中接过行李箱,忽然,红光一闪,行李箱消失了,汤姆定睛一看,自己的行李箱竟被藏进了小小蜉蝣腹中的空腔。 “不是,你的炼金生物都会自己使用无痕伸展咒了吗?”汤姆惊讶地挑了挑眉毛,“你有这玩意儿,为什么不早点儿拿出来。” “是我提前设置的,我有几个专门装东西的蜉蝣,使用那个小银球改造的,”纳尔逊将自己的行李塞进了脚下的滑板,笑道,“为了让你锻炼锻炼,汤姆。” “哼哼。”汤姆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我有个有趣的想法。”站好后,纳尔逊望向汤姆,露出了微笑。 “给我也整一个呗,”汤姆羡慕地望着纳尔逊这块造型超前的飞行器,愣了愣,“什么有趣的想法。” 只见纳尔逊举起魔杖,轻轻地点在了汤姆的背上,汤姆只感觉到一道冰凉的气息从他的背心向全身蔓延,但在触碰到正面时却戛然而止。 “幻身咒?这么谨慎吗?” “不,这可不是普通的幻身咒,”纳尔逊如法炮制,在自己身后点了点,“这是半个幻身咒,从正面看,一清二楚,但是背后是隐形的。” 说罢,他转过身,和他所说的效果一模一样。 “正面可以看到?”汤姆挑了挑眉毛。 “没错,如果我们猜的没错,美国魔法国会的巫师可能离第二塞勒姆比我们还近呢,”接着,纳尔逊取出汤姆送给他的黑色面具,戴到了脸上,“出发吧,记得戴好面罩,不然脸都给你吹歪了。” 话音刚落,一道银光一闪,纳尔逊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汤姆嫌弃地看了眼屁股底下的银箭,用脚在地上一蹬,嗖地飞向了空中。 飞上云层的汤姆发现了等待的纳尔逊,两人隔着面具相望一眼,开足马力向硬币指引的方向飞去。 “你说魁地奇比赛可以用扫帚以外的交通工具吗?!” 汤姆顶着风,大声问道。 “你想什么呢?”纳尔逊笑道,“那我开个飞机把所有参赛选手都突突了,是不是就可以一个人快乐地找飞贼了!” 纳尔逊飞得惬意极了,他的前方,有一组呈雁群状排列的蜉蝣在勤勤恳恳地破风,这让他有更多精力作为一个球迷和汤姆讨论魁地奇,不过虽然汤姆飞得不错,但他并不喜欢这项运动,甚至在飞行一段时间后,他因为过于嫌弃飞天扫帚,索性把它丢回了包里,自己用那喷着黑烟的炫酷方式向前飞行着,虽然消耗魔力,但起码看起来好看多了。 就这样,两人一边飞一边聊,纳尔逊甚至像个魁地奇高手一样绘声绘色地讲解起躲避游走球的身法。 “就像这样,汤姆,只用轻巧地晃动肩膀——” 纳尔逊晃动肩膀,向汤姆示范。 “嗖!” 一道红光忽然从前面的斜下方射来,刚好被展示躲避游走球动作的纳尔逊躲开,他瞬间反应过来,举起魔杖,指向脚下的乌云。 这道袭击乃至飞向天空的巫师早早地被云中的蜉蝣捕捉到位置,在纳尔逊的号令下,那些躲在浓厚乌云中的蜉蝣激发了它们的能量。 “轰!” 强烈的电光闪过,云彩上一秒还像棉花糖一样柔软洁白,下一秒就忽然暴烈起来,积蓄的雷霆被蜉蝣搅动,两人的脚下竟忽然电闪雷鸣起来。 纳尔逊和汤姆抬升了高度,在雷声过后,他们的脚下竟下起了暴雨。 五位被淋成落汤鸡的巫师冲出了乌云,尽管狼狈,但他们合围的阵型却没有被影响。 “傲罗吗?” 正文 第三百五十四章 放鼠归山 “两名黑巫师!请立刻降落地面,接受检查!”领头的巫师冲两人大喊道,“请立刻交出魔杖,接受检查!” “有意思。”汤姆望着那位巫师,轻笑道,“你是怎么看出,我们是黑巫师的?我记得我可以从来没用过黑魔法。” “强词夺理!负隅顽抗!” 那位巫师中气十足地给汤姆扣着帽子,看起来业务很熟练,而他身后的四位巫师也正骑着扫帚缓缓逼近,他们悬停在可以相互照应的位置,前两人封堵住纳尔逊和汤姆前进的方向,后两人正举着魔杖,将这块空域的幻影移形封锁起来。 “你们是美国魔法国会的傲罗吗?” 躲过魔咒后,纳尔逊并没有多余的动作,他静静地立在空中,向那位领头的巫师问道。 可他并没有正面回答纳尔逊的问题,只是重复着缴械投降的话语,并且一遍遍地强调着两人黑巫师的身份,对自己的身份讳莫如深,但看那训练有素的阵型和制式的着装,还有那别在每人腰间的蒂娜同款劝诫者,他们的傲罗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但即便在空中,即便面对两倍于自己的敌人,纳尔逊和汤姆也没有过多的担忧,汤姆甚至还开玩笑般地问道,“你们是根据我的颜色判断黑巫师身份的吗?要不要我穿一身红衣服,再去染个红头发,是不是就能假装是美洲巫师了?” “你们还有五秒时间!交出魔杖,配合检查!” 领头的巫师强硬地说道,三人用魔杖指着纳尔逊和汤姆,嘴唇微微颤动,似乎在积蓄魔法。 “你可真不老实。”纳尔逊笑道,“明明反幻影移形咒还有三秒就要施展成功了,非得说五秒。” “不过不用担心,”汤姆双手抱胸,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们还没学会幻影移形呢。” 他们的声音透过黑水晶的面具,呈现出一种沙砾般的粗糙感,听起来确实挺像故事中黑巫师的讲话方式,而周身浓烟滚滚的汤姆看起来邪恶极了,仿佛下一秒就要使用什么强有力的黑魔法。 与他们相比,那五个前来阻挠调查的、狼狈的傲罗倒显得像是正派人士。 “慢一点,我想要确定他们的身份。” 纳尔逊轻声对汤姆说道,话音刚落,周围的空间猛地一窒,云层抖动着,隐隐间割裂出了一个球形的区域,后方的两名巫师放下魔杖,反幻影移形咒已经施展完成。 “没问题,没问题。” 汤姆懒洋洋地说道,即便傲罗往往是巫师中的精锐,但空中对于他这种不需要工具就能轻松飞行的人来说,他们太慢也太笨了,只见他飞快地抽出手,在五位巫师都没反应过来的瞬间,一道寒光在其中一人头顶闪过,瞬间贯穿到了他的身后。 “嗖!” 破风声在光芒消逝后才姗姗来迟。 听到异动,领头的巫师扭头望向身后,只见最后方的一人面容错愕,他们在空中僵了半晌,那位缀在队伍末尾的巫师甚至伸出手抹了抹额头,又将手心举到面前,并没有看到血渍,他刚想告诉头领对方巫师魔法失误的消息,却发现望向他的四人都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怎……怎么了?” 他兀自处在茫然中,忽然,他感觉到自己的重心猛地一坠! 骑着光杆的巫师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落到了脚下的云中,在闪着电光的云上砸出一个抽象的烤串一般的洞,散落的扫帚头一根根地飘荡的空中,在气流的作用下飞散开来,汤姆伸出手握住一根稻草,举到面前细细观察着。 “美国魔法国会很有钱嘛,最新的银箭,二手的都要一百加隆呢。” 领头的巫师转过头,面色铁青,死死地盯着汤姆,而先前另一位施展幻影移形封锁咒的巫师飞快地扎进了云层中,去寻找坠落的同伴。 “你们真是残忍……我现在确信,你们是黑巫师了。”领头的那位巫师咬着牙说道,“你们必将伏诛!” “不错,”汤姆甚至没有理会他,只是向纳尔逊说道,“他们的这个幻影移形反咒不是那种需要维持的,看样子魔咒学得还不错。” “你要相信伊法魔尼的教学水平,”纳尔逊说道,“他们可不比我们德姆斯特朗差。” “德国的巫师吗?”那位巫师紧张起来,抬高了扫帚,和迅速前压的下属形成了一个可攻可守的三角形阵列,德国巫师对黑魔法的热衷让他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一只手背在身后,向两位下属打着手势。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卡卡洛夫,那位看着就像黑巫师的先生叫张伯伦。” 纳尔逊笑眯眯地说道,可惜对方并不能看到他面具下的笑脸,而那位傲罗并不知道的是,他的手势已经被藏在云中的蜉蝣看得一清二楚,手势的涵义很简单,蒂娜曾经将在餐桌上把这些并不涉密的内容向纳尔逊分享过——允许使用高威力魔咒,不要求活捉。 不得不说,在某些方面,美国的傲罗比英国的“仁义之师”要务实很多。 “你们来这里有何贵干?”那位巫师尽可能地用话语拖延着时间,五个人在云层上面像是郊游,又像是开会。 “您还没有告诉我们,您尊姓大名呢。” “盖伊。”他郑重地答道,“记住了,抓住你们的人叫盖伊。” “哦,我们确实有求于你,”纳尔逊点点头,“请问你能否告知第二塞勒姆的布防情况,还有,为什么,美国的傲罗会挡在前往这个著名反巫师组织的必经之路上?你们和第二塞勒姆的合作有多么深入呢?” “我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 “没有这号人,是假名字。”同时,纳尔逊飞速地将纽蒙迦德搜集到的美国傲罗名录在心中过了一边,冲汤姆轻声说道,“看样子他们不想声张,也就是说,八成没有增援。” “你怎么这么喜欢和这些人玩一些勾心斗角的游戏。”汤姆觉得有些无聊,“直接缴械抓起来不就行了吗?” 看到纳尔逊和汤姆又自顾自地聊了起来,盖伊却没有气恼,相反,他有些庆幸。 汤姆打落自己下属的速度太快了,快到根本反应过不过来,他们浪费时间,反而是给了自己机会,算起来,那个魔法应该也准备好了。 他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握紧扫帚,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两位闯入者,心中下定决心,一定不能把他们放过去! 在狂风的卷动下,脚下的云层正缓缓地向上方蔓延,丝丝缕缕的云烟遮蔽了他的视线,他感觉到五感变得迟钝起来,双手也因高空的低温变得麻木,但他只能握住扫把和敌人对峙,生怕他们打断了属下的施法,尽管下方属下的身影几乎完全被云层吞噬,可这正给了他们酝酿魔法的机会,他的嘴角翘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连天气都在帮自己。 一阵人耳难以察觉的蜂鸣声响起又很快沉寂,盖伊死死盯着对面谈笑的两人,丝毫没有察觉到天空已经变成了云层一般的白色,也没有发觉自己对时间的感官已经因忽慢忽快的云而变得混乱起来。 忽然,他面前的纳尔逊如同云雾捏成的虚影般闪了闪,盖伊眨了眨眼睛,纳尔逊还是站在那块银色的金属板上,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他笃定,面前这人刚刚一定有什么动作,他大喝一声,只是这喊声对于天空来说有些过于单薄了:“卡卡洛夫,你搞什么鬼!” “没什么。” 纳尔逊笑笑,盖伊这才注视到那块金属板后方忽然出现的被云雾遮挡的黑影,他定睛一看,似乎是一个人。 盖伊再次眨了眨眼睛,那个人影有些熟悉,他猛地转过头,望向斜下方,自己的一个下属还在,可是另一边,一杆孤零零的飞天扫帚正因为失去主人而缓缓地跌落云端。 “你是什么时候——” 他还没来得及转过头,就感觉到一根尖锐的如同魔杖的东西正抵住了自己的喉咙,眼珠缓缓地向下转动,汤姆握着魔杖的手映入眼帘。 “不要着急,心平气和一点儿……你们是要使用雷暴吗?”纳尔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虽然你们执行战术很严格,但是盖伊先生,这已经是美国魔法国会三十年前的空战战术了,据我所知,银箭这个系列的飞天扫帚不同于你们之前战术手册上配备的流星型号,它的连接处还有一些魔文使用了很多金属材料,我这是在救你们的命。” “你怎么知道……” “你们应该很久都没有在空中和巫师战斗过了,甚至需要经常面对的雷鸟也因为纽特·斯卡曼德的存在而变成了一个已经很久都没有出现过的自然灾害,”纳尔逊摇摇头,“否则你们应该会清楚,银箭这个型号或许很适合在魁地奇中做出灵巧动作,但不适合高空作战——它既没有长距离奔袭的能力,也很容易被雷劈。” 听着纳尔逊如数家珍地把他们预定的战术娓娓道来,并且对战术漏洞的熟悉程度甚至要超过自己,盖伊的心凉了半截,事实上,他们小队还有两个提供火力掩护的巫师,只是那两个人在一开始就不见了,而傲罗的战术手册是不会对外公布的,想到这里,他的心中愈发焦虑。 盖伊想要逃跑,可是刚举起魔杖,他就明白那两个人为什么要待在空中等到幻影移形封锁结束了。 “该死!” 他捏紧扫帚,暗骂一声。 “轰!” 雷鸣声在他的斜下方响起,需要配合使用雷暴的下属在忽然失去协助者后,已经被自己那不受控制的魔法电得神志不清了。 “我还是很好奇,为什么和麻瓜关系最紧张的美国巫师甘愿当麻瓜的走狗呢?” 纳尔逊打了个响指,轻轻挥动魔杖,越来越大的嗡嗡声从云层中传出,很快,三个软绵绵的身影被几家蜉蝣吊着从云层中探了出来,他们因为深入云层而变得浑身湿透,比初见时那副狼狈模样还要落魄许多,被蜉蝣吊着排在盖伊面前,就像市场中挂着铁钩上待售的肉一样。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嘴是真的硬,但是手也太软了。”汤姆百无聊赖地放下魔杖,失望地摇摇头,“应该在地上找你们的,我甚至连汗都没出。” 感受到喉咙处的魔杖消失,盖伊僵硬地看了眼下方还处在自己召出的雷电环绕下的最后一位下属,咬了咬牙,握紧扫帚,在心中说了声抱歉后,调转扫帚头,一头扎进了云中。 那两个巫师没有追来,他们似乎也不能在浓重的云层中锁定自己的位置! 盖伊心中一阵窃喜,加速向东北方向飞去,只要能逃出幻影移形封锁咒的范围,自己就能带人杀一个回马枪——不过在此之前,希望自己的四个同事可以坚持住。 他一定要把这个消息报告给魔法国会,报告给不远处的驻防者,有两位德国来的黑巫师侵入了美国,格林德沃还是没有放弃自己的野心! “要追吗?”汤姆飘在空中,望向缓缓飞向东北的盖伊,说道,“和你想的一样,他果然往塞勒姆的方向飞了。” 盖伊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被施展了迟滞咒,他的思维和冻僵的身体一样缓慢,几乎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自以为风驰电掣的速度,其实比纳尔逊骑扫帚快不了多少——如果纳尔逊骑上扫帚可以飞起来的话。 “不用,我派了蜉蝣跟着他。”纳尔逊摇摇头,“我们看看他去哪里,不过放心,只要蜉蝣跟着,他就永远用不了幻影移形。” “你真是恶趣味。”汤姆嫌弃地说道,“我觉得你应该预言一下自己成为黑魔王的事情,这种猫鼠游戏很有趣吗?” “不让他相信自己成功逃走了,他怎么可能带我们找到想要的东西呢?”纳尔逊耸耸肩,“虽然刚刚那几个被蜉蝣抓住的家伙已经交代了很多,但是他们级别低了一点儿。” “所以说美国的巫师真的和第二塞勒姆搞到一起了?” “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纳尔逊摇摇头,“这个盖伊的反应也很奇怪,刚刚有一瞬间,我把他拉近了迷离幻境,他好像知道的真不多,不过好在我收集到了他们的战斗数据,居然和情报里的一样,还在用着几十年前的老东西,麻瓜的战斗机都飞得比他们快了,怎么一点儿紧迫感都没有。” “你要炮击美国魔法国会吗?”汤姆斜着眼睛看他。 “倒也没有,但我估计我们可能要像纽特一样被通缉了。”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我也不知道,可能和巧克力蛙画片差不多吧。”纳尔逊耸耸肩,“而且张伯伦和卡卡洛夫干的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五章 真正的塞勒姆 “轰!” 一道粗壮的雷柱紧贴着盖伊的身侧咆哮着直冲地面,盖伊的耳中传来一阵蜂鸣,头晕目眩,甚至连天地都要倒转过来。 他的眼中出现了重影,头顶和脚下皆是滚滚的浓云,电光在云层的间隙闪烁,时不时袭向他,但又像挑逗的巫女一般拂过他的身体,冲向更广阔的天地。 即便整个人都快被冻成冰棍,盖伊的额头上却冒出了滴滴豆大的汗珠。 “为什么这么冷。”他咬着牙齿,牙龈生生被压迫出了鲜血,疼痛让他微微清醒了一些,“不该这么冷的。” “没错,确实不该这么冷。” 在他头顶不远处,纳尔逊和汤姆正静静地望着这个可怜的家伙,而纳尔逊正把一个寒气逼人的小球塞进袖口,汤姆望着那枚小银球,不自觉地抖了抖。 “摄魂怪?”汤姆挂着一副牙疼的表情,“非得这样吗?讲真的,我也有点儿冷了。” “不这样不行,傲罗可是训练有素的巫师,如果不到这种紧要的关头,他可不会轻易把我们带到自己的老窝,”纳尔逊半阖着眼睛,面无表情,他的身上笼罩着一层属于守护神的银辉,看到汤姆冻得直哆嗦却在硬挺着,银辉分出一缕,像围巾一样缠在汤姆的脖子上,纳尔逊不忍地说道,“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儿残忍,真的很像两个黑巫师。” “轻点儿轻点儿,勒死了,”汤姆拍了拍自己别致的“围脖”,在呼吸顺畅后,斜着眼睛瞪着纳尔逊,看了看身后漂浮着四个被施了昏睡咒的巫师,他的牙更疼了,问道,“你是认真的吗?摄魂怪是你放出来的,他们是你抓住的,黑巫师的身份是你放出去的,现在你告诉我你觉得自己有点儿残忍?” “好吧,”纳尔逊耸耸肩,“我只是想让自己在道德层面好受一点儿,不过对于这种身为巫师却和第二塞勒姆勾结的人,哪怕他再有什么苦衷,受苦也是活该的。” “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了一个‘巫师主义者’?” “你误会了,汤姆,”纳尔逊摇摇头,“他们和那些投效巫师祈求荣华富贵的麻瓜一样恶心。” “哼哼。” “我们跟上去点儿。”纳尔逊看着晃晃悠悠飞远的盖伊,控制着脚下的金属板向前方追去。 云层的顶上或许风并不平和,但太阳常年是美丽的。 可云层的下方就是完全不同的光景了。 “可恶,一定要……一定要逃出去。” 头顶阴风呼啸,盖伊用被冻得冰冷的双手握住震颤不已的扫帚,那个卡卡洛夫说的果然是对的,在这种雷暴天气下,包含金属部件的银箭确实难以操控。 “还好那两个自大的黑巫师并没有追上来……卡卡洛夫,张伯伦……” 他不断地重复着那两个名字,仿佛这会带给他力量一般,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失去活力,而精神也在高空的罡风下变得虚弱起来,他不断地举起魔杖,尝试着幻影移形,但屡屡失败,他并不认为那两个人会恶趣味地跟在他的身后封锁周围的空域,上级的交代在他的脑海中回旋,但很快又被折磨他的梦魇驱逐出去。 但他顾不得那么多了,盖伊只觉得从儿时到现在所有不快的回忆统统涌入了脑海,求生欲战胜了所有的想法,在简单信念的驱使下,他骑着扫帚,直愣愣地向着驻地飞去。 他的心中满是酸楚,曾经风光得意、傲罗考核第一的自己不光被排到了这样一个犄角旮旯的破地方,今天竟然还落得个如此狼狈的下场,那两个家伙甚至没有对自己出手,但内心的恐惧便早早地让他败北了,像一头丧家之犬一般嗅着气味寻找自己的窝,可真是丑陋的姿态啊! “你看那个人,好像一条狗啊。” 汤姆望着盖伊,嬉笑道,对于自作自受的弱者,他向来不会抱有什么同情。 “你说了一句经典台词,汤姆,”纳尔逊令追踪的蜉蝣锁定了盖伊,牵引着脚下的平台,便不再看他,只是望着太阳,怔怔地出神,“以前我总喜欢在屋顶晒太阳,可是伦敦只有没完没了的雾,今天能够离太阳这么近,我反而觉得它并没有我想象中的温和。” “你在天上呢,”汤姆撇了撇嘴,“在阿尔巴尼亚的时候,海边的太阳不是很惬意吗?” “是啊,希望离开之前,我们也能在这里等到一个适合海滨游玩的好天气。” “会有的,我还听说这里有很多当年英国留下的沉船,”汤姆兴致勃勃地说道,思绪早已飘到了海底的宝藏,他向下瞅了一眼,提醒道,“纳尔,他降落了。” 前方的旷野上有一截被掩埋在风沙下的铁轨,铁轨边有一座破落的小平房,屋顶摆着一根折成两半的粗壮松木,而骑着扫帚的盖伊正缓缓地靠近那里。 在北方的不远处,纳尔逊可以看到林立的工厂,那是无力承担波士顿昂贵地租的工厂主门距离的麻瓜的塞勒姆,说是小镇,其实就是一座迷你的城市,在便宜的地皮上,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压榨工人的血汗,而大多数在这里工作的人,甚至住在波士顿的郊野,每天徒步或者挤在鸡笼一般的车里来到这里工作。 他们脚下的区域虽然同处波士顿的东北方,但已眼中偏航,这里荒无人烟,倘若真是第二塞勒姆的驻地,那么隐蔽的手段确实有些水平。 “等等,汤姆。” 纳尔逊伸出手,拉住了向前飞的汤姆,他饶有兴趣地揉着下巴,袖中飞出一只这里常见的麻雀,麻雀离开袖子,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向前冲去,但在空中的某个地方,它忽然消失了。 “有防御吗?”汤姆猛地刹住车,望向前方再正常不过的天空。 “似乎是和伍尔沃兹大楼一样的魔法……入口显现。” 纳尔逊伸出魔杖,面前轻轻一点,一只烟花般由光粒构成的小猫头鹰从杖尖飞出,扑闪着翅膀撞到了那层看不到的屏障上,在接触麻雀消失位置的瞬间,猫头鹰“砰”的一声爆开,四散的光粒在空中凝成一串魔咒,浮现在两人面前。 “你能不能换种动物,”汤姆又有些牙疼了,“非要用猫头鹰吗?” “这不能怪我,汤姆,美国魔法国会在伍尔沃兹大楼的入门标识就是一只猫头鹰,需要对它施展正确的魔法,才能进入属于巫师的空间,”纳尔逊望着眼前的咒语,表情玩味,“是最新的咒语,真是有趣,傲罗的战术手册还是几十年前的阵容,但这保护魔咒,却更新换代地很快。” 汤姆看着纳尔逊那令人眼花缭乱的操作,只见他面前的咒语在魔杖的指挥下四散着如同一张网一般向前方飞去,严丝合缝地贴到了空中的屏障上,很快,砖石的形象在空气中显现,从纳尔逊面前开始,一个将面前的荒地扣起来的巨大半球形罩子一闪而逝。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汤姆好奇地问道,“你在美国那几年是在当傲罗吗?” “并不是,汤姆,这是另一个漫长的故事了,一个叛徒的后裔,在历经几代人后终于洗脱了罪名,却再次选择背叛了自己的魔法部,”纳尔逊仔细地观察着砖缝间闪烁的魔力,用魔杖轻轻挑了一丝出来,凝聚在指尖,“如果能够征求他的同意,我会告诉你的。” “是纽蒙迦德的人?” “不得不说,格林德沃确实交游甚广。”纳尔逊点点头,“他说服别人背叛的口才更是一绝,即便是本就身居高位的人,也很难逃脱他的蛊惑。” 说罢,纳尔逊从口袋中掏出了那两枚合在一起的硬币,硬币正面的魔杖直直地指向前方,他将硬币贴在了面前虚影状的墙壁上,墙壁并没有抗拒他,他的手轻而易举地穿了过去,半截手臂消失不见,看起来颇为诡异。 纳尔逊转过头,望向汤姆,说道:“汤姆,我们有可能会和一个国家的魔法部开战,你怕么?” “为了巧克力蛙画片,”汤姆无精打采地喊着搞笑的口号,“你不要危言耸听,纳尔,不然我可能真的要用什么收不住的魔法。” “好吧,”纳尔逊耸耸肩,“我的意思是,现在可以确认,第二塞勒姆和美国魔法国会有直接的联系,而且这个屏障很新。” “有多新?” “海尔波魂器中魔力逸散进现实的第二天。” “那效率确实很高。”汤姆冷哼一声,“邓布利多通过威森加摩向世界发出通知了吧?他们这么藏着掖着,不会真的想从这个恶心的东西里研究出什么好货吧?不会吧?” “好了,我们的老鼠先生也要到了,”纳尔逊轻松地笑道,“现在看来,我一点儿也不同情他了。” 盖伊驾着扫帚急速俯冲着,向着那间铁轨旁的小屋直愣愣地冲去。 “还差一步,只要能到那个地方——” 在临近地面时,盖伊的精神完全放松了下来,但他的体能并没有得到充足的恢复,于是在即将落地时,他的双手从扫帚上滑落,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他的身体本能地蜷缩起来,向前方滚去。 “盖伊?” 小屋中传来一声惊呼,一个穿着傲罗制式服装的女巫从屋内迎了出来,“你们抓住那两个闯入者了吗?嗯?他们人呢?” 盖伊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尽管无比狼狈,但他终于到了,只要进入门内,他就是足够安全的。 他索性放弃起身,任由自己被惯性趋势向前滚去,女巫很快意识到了问题不对,赶忙举起魔杖,准备接住盖伊。 可是她很快就僵住了,在盖伊即将撞到她时,随着一阵骨骼压缩的变形声,盖伊的巫师袍落到了原地,一只惊恐的灰耗子挥动着四肢和尾巴从厚重的袍子中挣脱出来,发出“吱吱吱”的叫喊,看到这一幕的女巫死死盯着眼前的耗子,惊愕地长大了嘴。 “你差点儿就撞到了女士呢。”一只手伸向地面,捏住了不断扑腾的耗子的尾巴,将它倒提了起来,纳尔逊直起腰,将手中的耗子抖了抖,两枚贴在一起的硬币从它的身上掉了下来,他用魔杖捡起硬币,冲女巫说道,“你可以叫我卡卡洛夫先生,我来这里,为了帮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家伙擦屁股。” “我是张伯伦,”汤姆转过身,忽然出现在了女巫的面前,他将纳尔逊为了确认来人方向的半个幻身咒开发出了奇妙的用法,身后悬浮着那四个昏睡的巫师,生硬地说道,“至于你关心的‘他们’,在这儿呢。” 女巫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即便是这种极度恐慌的时候,她也颤颤巍巍地把手探向腰间挂着劝诫者的位置。 “你在找这个吗?女士?”纳尔逊挥了挥手中的银色装置,“新款吗?难道有通风报信的功能?” 他打量着手中和蒂娜的劝诫者极为相像又略有不同的小盒子,轻轻地从底部扣下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零件。 “纽蒙迦德的魔法通讯模块?”纳尔逊笑道,“不谦虚地将,没有人比我更熟悉它了。” 他握着硬币,上前一步,逼近吓懵了的女巫,她甚至还在自己的腰间摸索,刚一走进屋内,一股熟悉到令人作呕的臭味便扑面而来。 正对着木屋小门的墙壁上有一闪厚重的、铁质的大门,它敞开着,呈现出与外界看来完全不同的一番天地,一座座毫无区分度的、毫无美感的、火柴盒般的灰色房屋林立,这里竟是一个被藏匿的小镇。 道中可以看到许多穿着傲罗服装的巫师,人群中零零散散地站着一些研究者一般的巫师,他们手中牵着铁链,铁链的另一头拴在一群衣衫褴褛的家伙的脖子上,那些没有魔杖的人像野兽一样趴在地上,身上荡漾着浓郁的黑气,阴冷但狂热的气息弥漫在小镇上空,隐约间可以听到支离破碎的疯狂的笑声。 “你们可真是大胆,竟妄想研究这种东西。” 纳尔逊总算知道摄魂怪是怎么诞生的了,他顿感头皮发麻,不禁为美国巫师的无知者无畏感到倾佩。 “那……那……那……” “别呐呐呐了,”纳尔逊摇摇头,从女巫的身边走过,她的脚下一软,昏厥倒地,“和前台没什么好说的。” “那是什么?”汤姆将四名俘虏和屋中的一人一鼠捆好,皱着眉头望向铁门后的城镇,他们并没有人注意到小屋中的异动。 “那是垃圾,但有的人就是不信邪,偏偏喜欢屎里掏金。”纳尔逊皱着眉头说道,“我从未见过这种情况,恐怕得费一番手脚了。”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六章 巧克力蛙画片之战 “他们牵着的什么?” 对那一条条沾满血渍的铁链,汤姆的眼中流露出极大的厌恶,即便卑微如尘土,也不该被如此对待。 而平素淡然的纳尔逊,此刻眼中却迸发出愤怒的火焰,一枚小银球在指尖被拧开一道细小的裂缝,狂躁的黑气从缝隙中勃发而出,向纳尔逊的眼睛涌去。 “那是人,汤姆。”纳尔逊举起右手,节疤遍布的漆黑魔杖出现在手中,“原来世界上到处都有那种巫师。” 纳尔逊咬了咬牙,现在的情况与翻倒巷中张伯伦卡卡洛夫两条过江龙勇斗本地杂鱼一般的黑巫师和苏格兰高地村中一对多两次不同,美国魔法国会的傲罗训练有素,而自己擅长强攻的魔法只有厉火一种,尽管不同于那种放出厉火就没法控制的孬手,但火势一旦汹涌起来,便是范围内无差别的灼烧,不把这里烧成白地就不会罢休。 而同样可以借力的亚历山大威能更盛,登场便是毁天灭地、地动山摇之势。 可眼前的小镇除了第二塞勒姆的成员、美国魔法国会的研究者与傲罗,还有着众多与他们并无牵连的麻瓜与被抓来的小巫师,尽管他们已经被海尔波魂器中逸散的魔力污染,但只是无辜之人。 哪怕削减威力进行无差别攻击,他们也将是最先倒下的人。 如此看来,只能用皮皮鬼的力量增幅自己的魔力了,这是纳尔逊第一次直面自己的短板,其实早在对抗麦格母亲的时候便已经看到苗头,但此时已经千钧一发,海尔波的魔力已经被这群研究者勾出了势头,无法临阵磨枪了。 汤姆望着纳尔逊手中布满裂痕、已经变得漆黑的小银球,思绪回到了被斯莱特林带往密室的那个下午。 他上前一步,伸出了手。 …… “汤姆,你可以想象一下,自己的脑海中有另一个人的声音,那是什么感觉?” 从画像中走出的萨拉查·斯莱特林站着自己的雕像前,背着手,背对着汤姆,轻声说道。 “那一定很烦人,斯莱特林教授。” “没错,很烦人,”斯莱特林点点头,“这也是罗伊那这个聪明人最聪明的地方,对她而言,将小巫师不受控的魔力封锁在城堡中是一个最省事的方法。” “但是这种魔力不会越积攒越多吗?”汤姆不解,“就像把污水排放到一个池子里,哪怕是您的城堡,恐怕也遭受不住日积月累的重压吧,皮皮鬼难道不是这样诞生的吗?” “是啊,可是那就是后人的事情了,罗伊那最大的智慧并非聪颖,而是明白,她并不是唯一的聪明人,”斯莱特林长叹一声,摇摇头,“可是罗伊那并没有想到,在她去世后几百年的时间里,代替自己完成这项工作的仅仅是一个顽劣的城堡精灵,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个城堡精灵被邪恶污染后,竟然有人用一种如此极端的方式解决了这个问题!” “纳尔,他把皮皮鬼积蓄的魔力……” “主要是情绪,汤姆,如果想要成为真正强大的巫师,你一定要明白这个道理,情感比魔力重要一万倍,你们现在的校长是个人才,但他仍在门前彷徨,”斯莱特林转过身,目光炯炯地望着汤姆,“他似乎想要琢磨清楚‘爱’是什么,但那可是连伟大的萨拉查·斯莱特林都搞不清楚的东西。” “我不在乎这些,斯莱特林教授,”汤姆将“真正强大的巫师”放到一边,郎声问道,“纳尔会怎么样?” “他?顾名思义,他会很强大,那么多魔力。”斯莱特林耸耸肩,似乎对汤姆不吃这套感到不满。 “您刚刚说过了,情感比魔力重要一万倍,脑海中有另一个人的声音很烦,那么千千万万的声音呢?您也说过了,拉文克劳教授的魔法只会吸收那些恶意的魔力。”汤姆眯起眼睛,“纳尔会怎么样呢?有没有什么办法救他?” “他不需要别人救,他这样就是在救人……等等。” 看到汤姆还想要说些什么,斯莱特林举起手,打断了汤姆,作倾听状,汤姆立在原地,一人一画维持了这个动作很久。 几分钟后,斯莱特林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这是什么原理?” “怎么了?教授。” “你的那个朋友,把从皮皮鬼那里夺来的魔力封锁在了一个小玩意儿里。”斯莱特林捋着胡子,困惑地说道,“他各方面都平平无奇,怎么在灵魂方面有如此造诣……也对,能在迷离幻境里乱逛的家伙,肯定是有点儿东西的,不过他既然能把这些魔力摘出来,为什么不干脆直接丢在那边呢?哦,我懂了,这也是个不甘寂寞的家伙。” “会怎么样?”汤姆忘记了敬语,急迫地追问道。 “你应该知道,他在各个方面都平平无奇。” “纳尔很强。”汤姆反驳道。 “我知道,但你应该也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斯莱特林解释道,“你瞧瞧他都会些什么呢?千年前就被放弃、也只有戈德里克那家伙会几手的莽汉战斗;变形术,各种各样的变形物,这足够让他战胜绝大多数敌人,却无法让他的魔咒变得威力更大,我观看过你们在三强争霸赛上的比拼,你可能没有发现,他和那个法国来的小姑娘一样剑走偏锋,几乎所有的魔咒都是建立在娴熟无比的变形上,比如那一连串的爆炸,很多人用很多魔法都能做到,但是他很特殊,他对爆炸处的空气施展了变形,原理很复杂,但是我想你应该明白……” 斯莱特林顿了顿,看了眼若有所思的汤姆,继续说道: “……我有些跑题了,不过对于他这一手灵魂的‘手术’,我确实很意外,有了这些可以自由取用的魔力后,他可以在任何想要的时候,把自己的魔咒提升到难以想象的强度,比如,用缴械咒打赢你的死咒。” “斯莱特林教授,我不会死咒。”汤姆恢复了理智,开始卖起乖来,“可是那终究是……您说过的,蕴含着情绪的魔力。” “偶尔拿出来用用还是可以的,你的思想不要那么僵化,”斯莱特林耸耸肩,“不过我个人还是觉得他应该把这些东西用在自己擅长的那些小玩意儿上,毕竟难免会给人格造成不好的影响,甚至波及到灵魂,你看他接触皮皮鬼以后,那守护神的病情明显加重了,该死,明明是我学院的人,为什么守护神是个老鹰?” “那是隼,教授。” 汤姆点了点头,斯莱特林第一天的辅导味同嚼蜡,但这一段谈话却被他铭记在心。 …… “我们上,汤姆!” “等等。” 纳尔逊闻声转过头,被汤姆伸出的手握住了手指与指尖的小银球。 “该死,我总觉得你骗了我,你在预言中看到的不会是一个自以为是的、把自己玩死的纳尔吧!” 狂躁的魔力瞬间蔓延到汤姆的手上,深入灵魂的黑气如同沾染了厉火一般难以甩脱,他的右手很快被黑色的魔力覆盖,感受着灵魂的酸楚与猛然出现在耳边的尖啸,汤姆握紧拳头,举起魔杖,额头绽开青筋,那难以束缚的魔力竟被不了解原理的他硬生生逼回了支离破碎的小球中。 “面对杂鱼就要拿自己冒险了?” 汤姆调笑道,他的额头流下了豆大的汗珠,微微喘了喘粗气,汤姆很快恢复了平静,松开捏住小球的手,一道纤细精致的绿宝石锁链从杖尖冒出,将小球缠了个严实,他的眉宇间迸发出强大无匹的自信。 “我说了,这是我的巧克力蛙画片之战!” “汤姆……” “帮我捆住被击倒的敌人!” 汤姆身体前倾,下一秒出现在了离他们最近的一对研究者面前,当着守在旁边的两名傲罗的面,用同一道魔咒贯穿了两个人的身体。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他转过身,冲纳尔逊竖起大拇指,仿佛在说“看我表演”。 而转过身的汤姆背后的半拉幻身咒此刻发挥出了意想不到的妙用,没有一个人看到他,只看到了一个站在入口的小屋内,带着面具一动不动的金发巫师。 “有敌人!” 最近的一名傲罗大喊一声,举起魔杖,向天空发射出了一枚红色的烟花。 “你这家伙。” 纳尔逊摇摇头,苦笑一声,将指尖被锁死的小球丢回口袋,举起老魔杖,指向头顶的天幕。 数架蜉蝣从他的口袋中飞出,四散着窜向屏障的几处关键结点,不一会儿,密集的爆裂声从头顶传来,那道看不见的铁幕闪烁着露出砖墙般的光路,在蜉蝣的攻杀之下,一枚枚关键结点处的发光砖块从空中坠下,被纳尔逊紧随其后的魔咒击碎,成为消散在风中的光粒。 而失去了魔力传输的穹顶也如同短路般闪烁起来,很快变得暗哑,成片成片描绘着魔文的墙体脱离穹顶,在半空中消散,映照在红色预警烟花的背景中,如同极光一般绚烂。 不远处塞勒姆镇以及波士顿城中的很多人都看到了这番奇景,金色的光雨如同彩虹般闪烁在阴云之下,一道惹眼的烟花在空中爆开。 但没有人能想到,在这番美丽的奇观下竟掩藏着堪称地狱景象的一幕——无辜或有罪的凡人被高高在上的巫师像狗一样牵着,他们往无辜之人的体内注入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魔力,只为了掌握着虚无缥缈的力量,而这力量的主人确是一位臭名昭著的黑巫师,保卫安全的傲罗拱卫着这里,两个被称为“黑巫师”的人却是捣毁罪恶的唯一希望。 “终于……” 波士顿城中,阴影与蟑鼠滋生的阴仄小巷中,一个身体残缺的老头被轮椅推出了店门,这位老吸血鬼沐浴在阳光之下,但阳光的不适相比他受过的苦难也不算什么,他望向烟花的方向,露出了快慰的表情。 “特洛卡先生,我就说他们可以的,”一个身着华服的油腻中年人笑眯眯地推着他的轮椅,将他摆在了巷口视野最好的地方,戴好高礼帽,彬彬有礼地说道,“感谢您愿意帮我转交礼物。” “怎么?达盖尔?你是准备去受死吗?”老特洛卡的目光一直凝聚在烟花上。 “罪孽是要终结了,特洛卡先生,”随处可见的炼金商店店主抚摸着脸上的疤痕,“第二塞勒姆早已和初衷相悖了,作为一名商人,我深谙有得有失这个道理。” “我对你那些狗屁倒灶的东西没什么兴趣。”老特洛卡享受地看着远处迭起的烟花,但身边的达盖尔早已消失不见。 在第二塞勒姆的驻地中,汤姆正打得兴起,在纳尔逊帮他破坏了这里所有的防护后,他如同一条混入鼠群的毒蛇一般所向披靡,尽管傲罗是巫师中的精锐,但他们面对的可不是平日里可以轻松解决的敌人,但是他们却从未见过如此之快的敌人,与纳尔逊的灵活身法不同,汤姆似乎对“人”非常清楚,他知道打哪里人会痛,打哪里人会倒下,没有任何一道魔咒是多余的,也没有任何一道魔咒是无效的,杖尖的闪光如同索命的厉鬼一样在一个个研究者的面前闪烁,紧接着他们就倒在了地上。 他就像一柄精准的手术刀,凌厉地切入敌人的心脏,将他们的灵魂都搅散了,在第一个烟花甚至还没有完全熄灭的时候,第二塞勒姆的驻地中已经看不到一个还站着的研究人员了。 “捏完了软柿子,接下了该啃硬骨头了。” 汤姆闪身出现在纳尔逊前方,转过身,面向那汇聚在干道上,举起魔杖齐刷刷指向纳尔逊的巫师们。 “交给你了,汤姆,我去转移那些被污染的人,”纳尔逊冲汤姆的背影说道,“我需要你掩护我一段时间,海尔波的魔力总归是有些麻烦的。” 接着,他高举魔杖,顺势劈下,一道雷柱落到了傲罗当中,将他们严密的阵型瞬间冲散。 “没问题,”汤姆扭了扭脖子,“但我总觉得,这些硬骨头比柿子软不了多少——你觉得他们配让我成为巧克力蛙画片巫师的一员吗?” “不确定,但我觉得他们至少会让你成为高悬赏金黑巫师的一员。”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七章 正义 “轰!” 天空中,结成阵列的蜉蝣迸发出强烈的电光,尽管这股魔力对于雨云中积蓄的威能来说几乎是微不足道,但这足以另那些本就蠢蠢欲动的雷霆苏醒过来。 在纳尔逊不顾防御的进攻下,一道道粗壮的雷霆从空中劈落地面,猝不及防的傲罗们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若是等闲的巫师,恐怕在这番攻势之下已经减员众多,但傲罗们还是灵活地避开或者抵御住了雷霆的袭扰。 但这本就是纳尔逊的目的,在傲罗们灵巧的走位下,他们严缜的阵型被自己拆分得七零八落,就在他们为纳尔逊攻势落空而沾沾自喜时,无源的迷雾却悄然从他们的身边升起。 起初,这些迷失雾隐藏在被雷电激发的沙尘中,并不怎么起眼,高傲的傲罗们也没有注意到脚下的尘土,他们的注意力全被隐藏在暗处的汤姆吸引,小屋中的纳尔逊此刻对他们而言只是一个花里胡哨的黑巫师。 但当一道从房屋的阴影中射出的红光与之前数次一样击穿了角落一位傲罗的腹部,并且直击他身边队友的胸膛时,紧张的情绪才开始在人群中蔓延。 驻地中安静地可怕,任何风吹草动的声音都能被在场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忽然,一声尖叫打破了人群的寂静。 “他们不见了!保罗和奥利弗!他们不见了!” 这两位有幸拥有自己名字的傲罗正是被汤姆撂倒的两人,他们倒在了人群的边缘,为了避免敌人围尸打援,傲罗们并没有轻举妄动,但此刻,他们躺在地上的队友却忽然消失了,留在原地的只有堪堪淹没膝盖的白色雾气,那名发出警告的巫师又大喊一声:“该死!这是什么!” 众人的目光被他的声音吸引,只见那名巫师迅速地被脚下涌起的白雾包裹起来,如同被蜘蛛裹在茧里的猎物,无助地挣扎着,他的嘶吼声也很快从中气十足变得含糊不清,渐渐地沉寂下去,仿佛那诡异的雾中有什么东西将他生吞活剥了。 离他近些的巫师齐刷刷地后退一步,他们彼此相忘,却发现周围已然陷入了一片白色,奇袭的迷失雾如同老练的八眼巨蛛一般,在猎物尚未察觉时,毒液便已经注入了它们的身体。 远远望去,此时的傲罗队伍犹如蜘蛛的产房一般,波涛般起起伏伏的雾气涌动着,将紧贴的人分割到阴阳相隔的世界,美国的傲罗们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面对着这魔力透不过去、碰到就可能再也回不来的雾气,他们很快慌了神,这给了汤姆极好的机会,他就像一个老练的猎人一般,依靠着几乎完美的陷阱,用一杆精准无比的猎枪包围了森林中最残暴的兽群。 敌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偶尔摄神取念的汤姆越来越了解到了事情的真相——和纳尔逊说的差别不大,第二塞勒姆这个麻瓜建立的并掌权的组织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和伟大的巫师大人抗衡,尤其是在第二塞勒姆的元老达盖尔被隐藏其中的巫师们用了些小手段驱逐后,这个以揭露巫师存在为己任的组织很快成为了美国魔法国会做一些不方便的事情时最好用的棋子——不论是利用蜷翼魔的毒液制造魔药控制麻瓜世界的掌权者,还是利用他们偷盗全世界范围内的小巫师来进行惨无人道的实验,美国魔法国会在一次次尝到甜头以后行事变得愈发狂野,这群侵占了美洲巫师家园的罪犯、投机客与盲流的后裔暴露出了骨子里的不择手段,于是那个疯狂而又愚蠢、可怜却又可恨的女人——将塞勒姆作为自己名字的女人,掏空了家底,愤然向八竿子打不着的霍格沃兹挥起了屠刀。 但与纳尔逊那有些侥幸的想法不同,汤姆知道,被派往这里的傲罗正是美国魔法国会中知道内情的那一部分人,并不存在所谓受到利用或者蒙在鼓里的情况。 汤姆心中的戾气被缓缓地勾了出来,他不再局限于用杀伤力小的魔法击晕对手,也不再刻意避开对手身上的要害,只要不失去生命,他们会遭到什么痛苦难道不是因果报应吗?一时间,神明般制裁罪恶的权柄带来的满足感填满了汤姆的内心,他的出手变得狠辣起来,那些猝不及防的傲罗根本没有发挥出自己的实力,便在死神镰刀一般锋利的咒语之下接连倒下,汤姆越来越畅快,但积累在那些败者身上的痛苦却越来越多。 与此同时,已经用迷失雾完全覆盖驻地的纳尔逊却看到了从未见过、也不想看到的奇诡景象——一个被铁链锁死、生命走向终结的男人在生命的最后一秒将脖子转了一百八十度,以背对的姿态望向自己,他那纯黑的眼睛中满是对巫师的仇恨,即便始作俑者并非纳尔逊,但那绝望的余响却依旧罩在了纳尔逊的身上。 纳尔逊不知道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这个男人究竟在想什么,他也无法对一个大洋彼岸的陌生人感同身受,但那股纯粹的绝望催生的怪物他却再熟悉不过了。 男人的身体重重地倒下,拧了一圈的脖子“嗖”的一声转了回去,他平躺在地上,嘴巴像蛇一样张开,紧接着,他的身体迅速地灰败、干瘪下去,一只苍白的、沾满黏液与鲜血的手从他的口中伸了出来,那只手比他的头还要大,紧接着是骷髅般干枯的胳膊、湿哒哒的黑色破布,不一会儿,一个将近三米高、罩在兜帽中的人型怪物漂浮在半空中,身下的尸体化作毫无营养的灰烬,落入泥土中——摄魂怪。 纳尔逊暗啐一声,举起魔杖,伴随着唳声的银色锁链从杖尖射出,将新生的摄魂怪捆了个结实,他胳膊微微用力,摄魂怪被拽到面前。 它望着眼前诱人的灵魂,举起双手,握住自己的兜帽。 “不要亲我,好恶心。” 纳尔逊皱着眉头,手中闪过那枚精巧的银色打火机,幽蓝色的火焰瞬间吞噬了摄魂怪的袍子,只用了不到半秒的时间就把它烧成了一座超过五米的火炬。 现在根本来不及研究这个新生的摄魂怪,那些被控制的麻瓜体内不属于他们的魔力正在剧烈地扭曲,贪婪地吞噬他们的生命,看到这一幕,纳尔逊闭上眼睛,指尖出现了那枚镶嵌着复活石的戒指,投身迷离环境之中。 他来不及歇息,也不顾上观察周围工厂样子的场景,撒腿向那群落在纯白地面上的麻瓜灵魂奔去,在奔袭的途中,他的大衣开始闪烁着银辉,如同奔跑在虚幻之中,身影变得若隐若现起来。 为了分割战场,有一部分傲罗被他扯进了迷离环境之中,但是他们完全没有发现纳尔逊,仍在为自己所处的环境感到不解。 纳尔逊闪身出现在一个穿着土色破布的女孩身边,看得出来,之前它或许是一条鲜红的长裙,她的灵魂满是伤痕,两条腿以一种奇异的角度弯折着,很难想到那群畜生对她的身体做了什么,她空洞的双眼中布满黑色的血丝,这些血丝从眼眶向瞳孔蔓延,眼看着就要把她的灵魂扭曲成摄魂怪的形状。 纳尔逊半跪在地,伸出戴着戒指的手,抚摸着她的头顶,一缕半透明的蒸汽从她的额头汇入纳尔逊的手掌,阅读记忆的代价并不大,但看到的记忆却让他的脸瞬间臭了下来,黑色的血丝弥漫得越来越快,女孩的左眼几乎完全变成了漆黑,摄魂怪的狂躁意识愈发活跃,甚至眼神中流露出贪婪与嘲弄的情绪,纳尔逊额头青筋暴起,盯着女孩的双眼,怒喝道:“滚!” 他的手掌全完被银辉覆盖,守护神强大的气息迸发出来,高傲的银隼在他的身后张开虚幻却真实的羽翼,他的左手呈隼爪状,奋力一挥,竟硬生生地讲女孩的左眼从眼眶中扣了出来。 “抱歉,阿黛尔,”纳尔逊柔声说道,“但请你相信,还有人爱你。” 他的左手猛地用力,那枚漆黑的眼珠被瞬间捏爆,只有灵魂才能够听到的尖啸哀嚎声从他的手中迸出,暴虐的黑气四处迸溅,纳尔逊不懂摄魂怪的语言,但想必它一定是在诅咒自己,剧痛让女孩仅剩的右眼恢复了一丝清明,她茫然地抬起头,望见了一张面具下的脸,尽管看不清楚,但她却本能地伸出手,想要抚摸纳尔逊的面具。 但这个简单的动作对她而言也困难无比,她抬起的肩膀触动了浑身数不胜数的狰狞伤疤,这让她的灵魂也在一瞬间陷入了虚弱之中,右眼中的黑色血丝也开始顽强地重新生长,纳尔逊握住她的手,贴在了自己的面具上。 “放心,你的父母过得很好,等我昨晚该做的事情,我会送你回家的。” 接着,纳尔逊闪身出现在了最初的小木屋中,用守护神的辉光覆盖住女孩全身,讲她轻柔地摆在了地上。 但他并没有多关心女孩,反而再次闪身出现在了人群之中,还有太多人需要他拯救。 感受到外界杀疯了的汤姆,纳尔逊皱了皱眉头,但并没有制止的想法,相反,如果汤姆和他互换,他可能做得更过火。 在确定汤姆已经掌握局势之后,纳尔逊转动戒指,迷离环境的傲罗们再次被丢了出去,当看到熟悉的环境后,他们本以为是同伴取得了优势,却不曾想,他们将坠入真正的地狱之中。 纳尔逊马不停蹄地扶起一位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老妪,将手盖在了她的额头上。 …… 在漫长的雷暴后,波士顿上空笼罩的阴云消散了,许久不见的阳光再次照在了这片大地上,汤姆靠着墙,毫不顾及形象地坐着泥地上,面具丢到一边,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已经非常疲惫了,傲罗中有些好手,在同伴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后,他们摸清了一些汤姆的路数,开始给他制造一些前所未有的麻烦,汤姆只能使用威力更大的魔咒,更大的魔力消耗让他再也无法做到一边倒的虐杀了,总之,在这场以二对多的战斗中,汤姆远比想象中狼狈,但经历了再多艰难险阻,他终究获得了胜利。 一群巫师,一群穿着傲罗制式服装的巫师,一群被倒悬在天上、昏迷不醒的巫师,一群败类,一群自以为是的渣滓,这些都是汤姆一人的战果。 但他完全没有享受胜利果实的意识,只是默默地望着入口处的小房子,数着出现在里面的人的数量。 纳尔逊还没有回来。 汤姆握紧拳头,用衣角擦拭着魔杖。 “四十五。” 汤姆默默地数着,他清楚,那里应该有五十个人——仅仅十多名傲罗,三个满编制的傲罗小队,便能控制如此众多的麻瓜和小巫师,他大声骂了一句脏话,吐出一口浊气。 忽然,面前的白雾凝成了一个人的形状,汤姆马上撑着墙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利用魔法整理了衣装,笔直地站在雾中人的面前。 雾中的人影愈发清晰,汤姆将手举到嘴巴前面,轻咳一声。 “纳尔。” 纳尔逊的身影从雾中踉跄着走了出来,尽管他的身上没什么战损,但他的脸色却异常苍白——汤姆从未见过人称纽蒙迦德体能王的纳尔逊有如此虚弱的时候。 汤姆刚想说点儿什么,却看到纳尔逊脚下一软,身体前倾,向他扑来。 顾不上自己的疲惫,汤姆赶忙扶住了纳尔逊,“纳尔,你怎么了?” “汤姆,还有五个人,永远留在了雾里。”纳尔逊悲哀地摇了摇头,“戴上面具,扶我站好。” 汤姆搀扶着纳尔逊站在第二塞勒姆驻地的中央,一只钢铁铸成的巨手从雾中伸出,将两人笼在手心。 “亚历山大,回去。” 钢铁发出一阵嗡鸣,缓缓消散。 下一秒,比之前人数还多的傲罗刷刷地出现在周围,刚一登场,他们就用魔杖指向了纳尔逊和汤姆。 但汤姆此刻却无比坦然,甚至想骂他们一顿。 一位女巫从傲罗队伍的中心走出,靠近两人,警惕地举着魔杖,打量着两人的面具和天上飘着的同事。 “如果我是你,我不会靠那么近,蒂娜。”纳尔逊轻声说道。 这位傲罗正是纽特的妻子,听到纳尔逊的声音,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汤姆。” 纳尔逊轻声说道。 他握着魔杖的手猛地高举,傲罗队伍中有人尖叫道:“阻止他们!” 瞬间,数不清的魔咒从四面八方射来,但汤姆用最后一点儿力气将第一波到来的魔咒尽数挡下,并带着纳尔逊随从显形到了一旁建筑的屋顶。 “呵呵。” 纳尔逊的胳膊无力地垂下,几乎要抓不稳魔杖,但是在场的所有人却不敢轻举妄动了。 只见碧蓝的天空中,漆黑的死亡圣器标志正遮天蔽日地高悬着。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八章 援军 “继续。” 汤姆的嘴角露出一缕讥讽的微笑,尽管此刻他们两人已经丧失了反抗能力,尽管正出于傲罗的团团包围之中,但攻势却仿佛倒转一般,没有人胆敢近身,也没有人轻举妄动,仿佛被包围的是他们。 汤姆抬起头,仰望天空之上的漆黑印记,他实在是太累了,累到几乎不能行动,但他还是强忍着酸痛挺直腰杆,将纳尔逊的重量压在自己肩上。 时间仿佛凝滞了,清风吹过暴露在阳光之下的驻地,尽管阳光灿烂,但傲罗们却感到如坠冰窟,1926年纽约的那场大战在浮现在他们脑海中,那个名字给他们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以至于看到他的印记,他们就如同被施展了缴械咒一般动弹不得。 空气变得无比压抑,被一个虚无缥缈的印记和一个名字慑服?多么滑稽! 几个年轻的傲罗终于蠢蠢欲动起来,格林德沃最活跃的那些年,他们尚还年轻,而年轻人总是不惧威权的,只有在不断的绊倒跌打后,他们才会长些记性。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一个不满怯懦同事们的毛头小子站了出来。 “障碍重重!” 一道透明的波刃向纳尔逊当头冲去,纳尔逊的脑袋微微一偏,柔顺的金发轻轻晃动,他侧头躲过了这道魔咒,但它还是击中了黑色面具的侧面,伴随着一声金石相撞的脆响,纳尔逊的身体后仰,面具被从他的脸上击飞了出去,打着旋落到了人堆之中。 面具下露出一张干净得不像黑巫师的脸,纳尔逊的头晃了晃,又低垂下去,额前的发丝掩住了他的面容。 在看到这张脸后,在场的傲罗们神色各异,大多数人都感到不可思议,难道这些被吊在天上的傲罗们是这个年轻人的手笔?人群中更多的是惊愕,但这些惊愕源却自完全不同的原因。 几位傲罗悄然后退,互相交流过眼神后,举起魔杖。 尽管听到了纳尔逊的声音,但蒂娜仍然不愿相信这一幕,在犹豫了片刻后,她张望四周,握紧了魔杖。 年轻傲罗的出手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数道魔咒紧随其后向纳尔逊和汤姆袭来,但人群之中某些人的反应比他们更快,从背后袭来的魔咒将那几个自行出手的家伙统统击倒,傲罗们惊讶地发现,刚刚一同前来的同事中,竟有不少的人离开了队伍,从身后锁定他们。 在击倒进攻的巫师后,他们举起魔杖,准备保护屋顶的两人。 但他们的动作有些慢,可这对于纳尔逊和汤姆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 因为圣徒们到来了。 一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忽然出现在傲罗包围圈的正中,在出现的一瞬间,他便已经观察清楚了周围的情况,猛然高举魔杖,一道坚固的屏障随之出现在纳尔逊面前,在阻挡住来袭的魔咒后,那道屏障也很快随之消解。 “威尔特宁大人。” 他转身面向屋顶上的纳尔逊,微微颔首,随之举起魔杖,一道黑色的光束冲向天空,汇入了纳尔逊唤出的死亡圣器印记之中。 “抱歉,我来迟了。” “不算晚。”纳尔逊声音沙哑地说道,“感谢你,阿伯内西。” 这个人的出现让傲罗的队伍中掀起了一阵骚动,他曾经也是美国傲罗队伍中的一员,甚至曾经的蒂娜的顶头上司,阿伯内西是一位实力强大施咒高手,在曾为傲罗的那段时光里,他也算得上战果斐然,不过在格林德沃越狱之后,他很快投入了纽蒙迦德的怀抱。 纳尔逊曾经与阿伯内西在克拉科夫有过一面之缘。 阿伯内西点了点头,扫视一圈周遭的环境,看到不少熟面孔,露出了郑重的表情,他很快搞清了此刻的情况,向纳尔逊说道,“您需要撤离吗?我掩护你们。” “不,”纳尔逊摇摇头,“我们等人。” “好。”阿伯内西的行事风格就像他的魔咒一般,丝毫不拖泥带水,他举起魔杖,那些脱离傲罗队伍的圣徒们纷纷出现在了他的身边,包围圈被微微挤开,让纳尔逊的呼吸更加顺畅了一些。 “阿伯内西!你还有脸面对我们!” 蒂娜看到曾经的老上司,怒斥道。 “好久不见。”阿伯内西并没有回应她的问候,只是微笑着打了打招呼,在他的指挥之下,几人拉开战场,撑起能够阻挡片刻的屏障。 蒂娜深深地忘了纳尔逊一眼,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撞,她似乎在质询纳尔逊在饭桌上和她说的话是不是欺骗,但纳尔逊并没有像她想象中的那样避开眼神,反而好不内疚地注视着她,他的眼神清澈无比,让蒂娜产生了一丝丝的动摇。 但她的身份并没有给她太多的思考时间,眼看着阿伯内西主导的屏障就要完成,她也下令向被包围的几人发动攻击。 双拳难敌四手,屏障在狂轰滥炸之下摇摇欲坠,几位傲罗苦苦支撑着,但他们毫不畏惧,只要抬起头,就可以看到头顶的圣器印记,他们清楚,援军已经会到来。 “咔!” 屏障很快出现了一道狰狞的裂纹,甚至有一道缴械咒从裂缝侵入,直直地射向正中的纳尔逊,但他不闪不避,一位圣徒迅速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将魔咒挡下。 下一秒,纳尔逊身边的空气扭动起来,一个满脸伤疤、面容狰狞的老头出现在他的身边。 “嗯?纳尔逊?你怎么在这儿?你被人打了?” “安德烈,你怎么来了?”纳尔逊也有些困惑,他不应该在欧洲吗? “我来办点事儿,啧啧,波士顿可是我的伤心地,”安德烈摇摇头,观察着四周的环境,“阿伯内西?你叫他干嘛?” 他这种老牌的圣徒不太待见阿伯内西这种人。 “我响应召唤而来,安德烈大人,”阿伯内西甚至还有空抬起头回一嘴,“保护溪边的威尔特宁是我的荣耀。” “哼哼,希望你好好把握。”安德烈狞笑着举起魔杖,一道粗壮的黑色光束直冲云霄,汇入了死亡圣器印记之中,它变得更大也更显眼了,“你以为他需要你的保护?” “我需要。”纳尔逊赶忙说道。 安德烈并没有参与到阿伯内西主导的防御之中,他举起魔杖,直至那道缴械咒飞来的缺口,魔杖如同机关枪一样喷吐出绿色的光弹,飞入傲罗的队伍之中,掀起一连串的爆炸。 “有点儿难搞啊,”安德烈望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脸上的伤疤抽动着,“你踩了他们的尾巴吗?怎么这么多人?” “我在追查海尔波的魂器,但是美国魔法国会却想着用它干坏事。” “难怪。” 安德烈了然,他对纳尔逊的事迹还是有些了解的,不用多说,他跃下楼顶,走出屏障,继续以一己之力清退着靠近屏障的傲罗。 安德烈吸引了不小的火力,这让维持屏障的阿伯内西一行人压力小了很多,尽管彼此间不算对付,但还是能够打出精妙的配合——尤其是安德烈在屏障前后反复横跳,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加大火力!他们的人会越来越多!我们一定要抢先把他们拿下!” 傲罗中有相对清醒的领导指挥起来,他们的魔咒开始集中射向屏障被撕裂的创口,这使得屏障愈发脆弱,几秒钟后,它轰然破碎,纳尔逊再次暴露在了傲罗们的魔杖之下。 汤姆抬起胳膊,准备压榨自己的魔力,加入反扑之中,他明白纳尔逊为什么不选择撤退,也深知,只要坚持住这一段,他们就将作为胜者成为正义的一方,更何况,只有两个人的最难熬的时间早已过去了。 但纳尔逊却压下了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吼!” 一头没有具体形状的巨大黑色怪物忽然出现,将射向纳尔逊的魔咒吞噬一空,隐约间,纳尔逊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默默然! 他刚一出现便展现出了碾压般的力量,只用了一瞬间便冲散了傲罗们的阵型,在交战双方的中间分割出了一道空白的区域。 在做完这一切后,他如同来时的突兀一般,迅速消失了。 艳阳天忽然冷了起来,第二塞勒姆驻地中央的空气出现了一处处的扭曲变形,一道道身影出现在傲罗们的包围圈中,起初,他们还很单薄,看起来远远无法与傲罗抗衡,但很快,他们的队伍就庞大了起来。 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人穿着华贵的长跑,有人身着麻瓜的装束,有人形单影只,有人成群结队,他们肤色各异,口音各异,但只需要看一眼,他们便清楚了彼此的身份,在确定了场中的情况后,到来的巫师们举起魔杖,越来越多的黑色光束汇入了天空中的死亡圣器印记之中,让它更加庞大、也更加显眼,如同坠落地球的星体一般,足以吸引到数百里之外人们的视线。 纽蒙迦德在强势地宣告着它的归来。 看到圣器印记的瞬间,圣徒们便已经奔赴集结地点,甚至来不及更换服饰,这使得这些那些来自各行各业的圣徒们看起来就像杂牌军一样,但他们的队伍比乱了阵脚的傲罗们整齐得多,他们一言不发,秩序井然,排成整齐的队伍拱卫在纳尔逊周围。 这些美国的圣徒们甚至有很多没有见过纳尔逊,但在看见印记的瞬间,他们便已经做出了决定。 越来越多的圣徒出现在这里,使得第二塞勒姆本不小的驻地忽然变得逼仄狭小起来。 随着圣徒人数的增多,傲罗们的魔杖也逐渐哑了火。 傲罗们在一众圣徒的逼迫下后退,在人数的压力下,他们反倒很快成为了被包围的一方,与之前被格林德沃的威名慑服不同,他们是真的不敢轻举妄动了。 终于,在落脚地被不断压缩后,一道魔咒从傲罗的队伍中射向了圣徒。 这道魔咒如同迸发着火星的引信,瞬间点燃了沉闷的火药桶。 数不清的魔咒从两方阵营射向敌人,没有什么表明来意,没有什么排兵布阵,没有什么战前动员——战斗就这样开始了,魔咒击倒敌人,或者被敌人击倒,身处枪林弹雨之中的巫师们并没有什么选择。 相比这些各行各业的圣徒,傲罗们的战力无疑要强上不少,可他们的人数不占优势,更何况,几分钟前,他们的同伴就已经从背后动手了,受到背叛的代价不止是减员,而是猜忌,他们不光要面对圣徒们铺天盖地的攻势,也要提心吊胆地警惕周围并肩作战的同伴,生怕他们忽然调转魔杖,在向头顶的圣器印记添把柴后转头对付自己。 各自为政的傲罗们将受训时熟记于心的战术手册抛到脑后,仅仅依靠着个人能力在战场中斡旋。 但这无疑是让他们自废武功,单论决斗而言,信念感超群的圣徒中也不乏刻苦的好手,他们在配合方面本是弱势,但相比此刻彼此间失去信任的傲罗们,他们彼此的配合却显得尤为强势。 更何况,还有源源不断的巫师出现在战场中,加入圣徒的队列之中。 但傲罗终究是巫师中的佼佼者,他们的困兽之斗不容小觑,圣徒中也有不少人在他们的疯狂反扑之下受伤离场。 战况愈发火热,越来越多的人受伤倒下,蒂娜仅凭一人就给圣徒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但有能抗住压力的人,自然也有扛不住压力的人,有那么几位傲罗竟幻影移形离开了,他们竟然在这样的紧要关头逃跑了。 或许他们是去呼叫救兵,又或许在这种人数优势的情况下撤离才是理智的选择,但临阵逃逸却大大地打击了傲罗们的战意,越来越多的人做出了和他们一样的选择,只有以蒂娜为首的一小撮人还留在原地。 本以为他们会心灰意冷,但这群留下的人,却是傲罗种信念最强的一部分,而他们同样是精锐。 局面甚至一度陷入了僵局,直到头顶的死亡圣器印记如细沙一般滑落,为这片大地下一场黑色的雨。 在雨中,黑纱添满了天空。 正文 第三百五十九章 黑魔王的问罪 从没有哪一片天空在一天之内经历过如此之大的改变,黑色的纱幔从空中垂落,仿佛戏水的神明丢下的裙摆,它曼妙得如同随风摆动的花瓣,又惊悚得如同末日一般,它不光从天而降,也吞噬着天空,将洒在人们头上的阳光撕扯得粉碎。 天光无力地透过纱幔洒下,为地面交战的巫师们蒙上了一层黑白色的滤镜,波士顿的城中正播放着画面仿佛的电影,故事的内容是一个会戏法的巫师在第一次进城时被兔子玩弄的经历,荧幕旁的配音演员发出夸装的尖叫,观众席上的贵人们正发出粗鲁的笑声。 身处封闭黑暗之中的他们可能是波士顿唯一没有发现这奇异天幕的人,此刻城中的道路已经拥挤到难以行走,而行人们也毫无移动的打算,他们望向东北方天空中那冰冷的三角形图案,还有簇拥着它的黑纱,眼中满是对未知事物的恐惧。 黑纱在高空拂上圣器印记,它缓缓地包裹住印记,将它团成花苞般的形状,呼吸一般轻轻地膨胀摆动着,下方的傲罗们却不得不压抑心中的恐惧,反击着比刚刚还要英勇的敌人。 所有人都被刷上了一层灰度,只有各色的魔咒依旧耀眼,在刺眼魔咒的映照下,位于中央的纳尔逊反倒成为了唯一一抹迥异的金色,就像魁地奇球场上的飞贼一般醒目。 这也提醒了那些快要坚持不住的傲罗,虽然仍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还是懂的,放弃了与圣徒们的缠斗,几道更加强壮的各色光束齐刷刷地向纳尔逊飞去。 这种时候,安德烈竟然不知道去了哪里。 “下午好,女士们,先生们。” 响亮的声音出现在战场正中央,并辐射到每个角落。 格林德沃出现在了纳尔逊面前,那几道魔咒顿时停住了,就像一个顽童把铅笔插进了电影的放映机中。 在格林德沃出现的瞬间,所有在半空中穿梭的魔咒忽然静止,不止是火球、水弹乃至飞出的石块,就连光束也仿佛被锁进照片中凝滞在半空。 他面带微笑,衣着得体,仿佛正准备出席什么人的婚礼,只见他轻挥魔杖,那些临近纳尔逊的魔咒竟像是被橡皮擦除一般一笔笔地消散。 看到格林德沃背影的瞬间,纳尔逊闭上了眼睛,而圣徒们也收起魔杖,恭敬地向格林德沃行礼,他们完全不担心傲罗们的魔咒会击中他们,因为对于这个时代的巫师而言,若想让他们戒备,只需要一句“格林德沃来了”,但倘若格林德沃真的来了,他们便只会剩下恐惧。 “纳尔逊,”格林德沃第一时间转过身,望向背后的纳尔逊,“竟然有什么连威尔特宁先生都解决不了的难题吗?” “咳咳,”纳尔逊借着汤姆的肩膀挺直腰杆,将额前的碎发捋到脑后,直视着格林德沃,说道,“我还没有资格和一个国家的巫师对抗。” “不,你有资格。”格林德沃温声细语地说道,“要时刻记住,不光你站在他们身后,他们也站在你的身后。” 忽然,他上前一步,不顾汤姆举起的魔杖,一把抓住纳尔逊的左手,捏住他的小指提到面前,在那里,一枚衔尾蛇图案的碧绿戒指正闪烁着毒液般的死光,紧紧地勒住纳尔逊的指节,皮肉被锋利的边缘剐破,殷红的鲜血从缝隙中渗出,却被戒指贪婪地吮吸干净,只留下角落里干涸的血渍。 “你真是太乱来了!”格林德沃责备地说道,他随即摇摇头,“不过也是,如果第一时间呼唤支援,那就不是你了。” 纳尔逊抽回手,笑了笑,没有说话。 格林德沃这才扫视了一圈战场,注意到在战斗中倒下的圣徒,他皱起眉头,居高临下地望着被挤压到角落的傲罗们,冷声问道,“你们知道你们干了什么吗?” “滚出美国!”一个战斗到最后的年轻傲罗终于承受不住压力,绷不住情绪,尖声叫道,他的嗓音因激动与恐惧而变得扭曲,高举魔杖的手也颤抖起来。 “哦?勇气可嘉。” 格林德沃向前一步,在与格林德沃的对视中,那位傲罗手中的魔杖竟抓握不住,径直掉落到地上,而他本人也如同一具冰冷的雕像,僵在原地,牙齿打颤,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单词——而这可能是他全身上下唯一能够活动的地方了,他的心智完全被格林德沃的眼神填满——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深邃又冰冷,比那遮天蔽日的黑纱还要可怖,仿佛要把他的灵魂从眼眶中撕扯出来。 “可是鲁莽并不能帮助你们挽回局势。” 格林德沃再次上前一步,那些苦苦支撑的傲罗竟接二连三地跪倒在地,膝盖与坚硬的石子路面碰撞,发出带着血腥味的闷响。 “格林德沃。” 蒂娜咬着牙,挡在同事面前,望向伫立在纳尔逊身前的熟悉身影。 “哦!你好,戈德斯坦恩小姐。”格林德沃不紧不慢地挥手致意,但他又很快用手指敲了敲脑壳,笑着说道,“抱歉,应该是斯卡曼德小姐,时间可过得真快,你也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他摆了摆手,轻轻勾动手指,那些静止的魔咒竟突兀地燃烧起来,那一簇簇碧蓝的火苗就像是被从蓝天之上裁剪而下,纯净的火焰吞噬着魔咒中的魔力,壮大自身,变得愈发强壮,愈发华丽,点缀在注视着他的巫师当中,如同一幅洒金的画作,华丽而又精致。 “可惜了,没有新的魔咒,还不够好看。”格林德沃仿佛很失落一般,沮丧地摇了摇头,“斯卡曼德夫人,你要为这幅画添些色彩吗?” “你要做什么?你想要什么?格林德沃!” 蒂娜勇敢地怒视着格林德沃,并没有被他的气势慑服,她曾是与格林德沃战斗过的人,自然敢于再次面对魔王的重压。 “我不想干什么,你应该问问,威尔特宁先生想要干什么,”老江湖格林德沃只看了一眼便搞清楚的情况,他嗤笑道,“难道你们连一句话的机会都不给他吗?威尔特宁先生可不想和我有什么瓜葛,逼得他出此下策,你们究竟在害怕什么?” “我……” 蒂娜语塞,她就是纳尔逊对汤姆所说的那种“被蒙在鼓里的傲罗”,过分正直的性格让她根本没机会了解到这里发生的事情,可是在这种关头,她却被魔法国会丢来清理垃圾。 “你瞧瞧,我们的符号在这里挂了快一个世纪了,美国魔法国会怎么只派了你们这些人呢?”格林德沃露出怜悯的神色,“他们是遗弃了你们吗?真是可怜。” “没有!” 蒂娜迅速的反驳,可言语中并没有什么底气,一阵下雨般的声响从身后传来,仅剩的还能站立的傲罗们也丧失了战意,魔杖纷纷从手中滑落。 “如果真像我说的那样也没有什么,”格林德沃笑着说道,“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喜欢穷追猛打的人,你们需要平息的是他的怒火。” 他侧过身,伸出手,指向身后的纳尔逊,甚至后退了两步,将舞台让给今天的主角。 “谢谢,汤姆。” 纳尔逊轻声在汤姆耳边说道,接着放下搭在汤姆肩头的胳膊,站了出来。 汤姆点了点头,但还是向侧面走了一步,挡在了大多数人、包括格林德沃面向纳尔逊的方向。 “里德尔先生,放宽心,”格林德沃笑着摇了摇头,“有我在,没有哪个人会丧心病狂地偷袭他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站出来的纳尔逊的吸引,他踩在房檐上,大衣被风吹起,在黑纱滤下的天光下,就像教堂顶上的神像一般。 蒂娜无助地站在原地,半空中燃烧着魔咒的厉火倒映在眼中,忽然,她抬起头,求助地望向纳尔逊,她在心中默默祈祷着,希望自己并没有看错人。 “蒂娜,”纳尔逊望向老熟人,低声说道,“你可以看看你的身后。” 他的嗓音沙哑,声音很小,但全场的人都默不作声,这足以令他的声音传遍第二塞勒姆驻地的每个角落,蒂娜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身后,那里作为退路之一本被反包围过来的圣徒牢牢堵死,但他们此刻却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道路,足以让蒂娜看清尽头的一间小屋。 平平无奇的房子,幽黑的门洞如同一只饥饿的巨口,令人不忍直视,即便在阴沉的第二塞勒姆驻地,那里也是最黑暗的地方。 那里究竟有什么? 头顶的黑纱褪去了一角,让阳光得以从天空洒落,照亮那栋建筑,但这完全不足以驱散那里的阴冷,蒂娜本能地感受到了不适,她明白,那或许是纳尔逊直面傲罗的原因所在,她迈开步子,跌跌撞撞地向小屋走去。 圣徒们想要拦住她,但格林德沃摇了摇头,他们便向后退去,为蒂娜留出了更宽的道路。 但愈发靠近,蒂娜反而觉得自己仿佛行走在刀尖般的细钢丝上,双脚冰冷,小腿像灌了铅一样。 渐渐的,屋内的情形浮现在她的眼中,一只空洞的死人般的眼睛突然出现在视线里,惊得蒂娜停住了脚步,她强忍着本能的不适,继续向前走去。 “你见过摄魂怪吗?蒂娜。” 纳尔逊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在第二塞勒姆的驻地上空,在每个人的心里响起。 “那是一种由世界上所有的负面情绪凝聚成的怪物,它们生长在最恶臭、最腌臜的角落,它们是用人位施加的痛苦催生出的怪物,它们以人的灵魂为食粮,它们的乐园在人类的坟场。” “想要孕育一只摄魂怪,你需要抓到一个天真烂漫或者生活幸福的人,把他关到卑鄙的海尔波灵魂气息泄露的地方,让孕育千年的黑魔法的魔力摧毁他的身体,用冰冷的毒素替换血管中的血液,让绝望的诅咒侵蚀他的神经……” “不要说了……” 蒂娜已经走到小屋的前方,看清了屋里摆满的尸体般毫无生机的人。 “再把他的骨骼一寸一寸地敲断,用让毒虫钻进他的血肉,”纳尔逊还在絮絮叨叨地自顾自地说着,“更要紧的是,摧毁他的灵魂,他真爱的一切,他的信仰,他的梦想,他的贞节,用一切可以想到的极刑让他和海尔波的魔力合为一体……抱歉,蒂娜,我无异针对你,我明白你对此并不知情,但这却是美国魔法国会正在做的事情,他们像养狗一样豢养第二塞勒姆,就是那个你在英国休假的时候对抗过的麻瓜组织,又将自己的罪孽堆砌到他们身上来粉饰太平,蒂娜,你被他们欺骗了,我们是朋友,纽特学长更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人,我不想看到你被这样一群人蒙在鼓里。” “啪!” 干枯的树枝断裂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一个肮脏不堪,手臂扭曲的小女孩正扒着地面上锋利的碎石,用布满伤痕的双手爬向阳光,这一幕比任何语言还有说服力。 蒂娜用手捂住嘴,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她转过身,目光坚定地盯着纳尔逊,眼中孕育着压抑的怒火,轻声说道:“谢谢。” 紧接着,她举起魔杖,空气扭曲,消失在了原地。 几位圣徒脱离队伍,其中一人奔向趴在阳光中的小女孩,剩下几人似要追击。 “不用追了。”格林德沃制止了他们,“我们等美国魔法国会的人来,从来没想过,我们这群通缉犯还有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向那些通缉我们的人兴师问罪的一天。” 人群中响起了畅快的笑声,圣徒们开始有条不紊地打扫战场,救治伤员。 “茨威格到了吗?” “抱歉,我来迟了,格林德沃大人。”一颗大光头出现在格林德沃面前,“我这就去治疗纳尔逊。” “不算晚,”格林德沃点点头,望向已经坐在房顶上的纳尔逊,“先去看那些被纳尔逊救出来的人吧,别让他们死了,对了,安德烈呢?” “他找到我以后就去追那些逃跑的傲罗了。” “嗯。”格林德沃点点头,望着忙碌而又团结的圣徒们,抬头望天,“快点啊,我都要等不及了。” 茨威格离开后,阿伯内西谄媚地凑到格林德沃身边,小声问道。 “纳尔逊,对您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我是说,为什么他可以获得纽蒙迦德如此的帮助?” “他?对我?如果非要说的话,我确实很期待他,但这和所谓的帮助并没有什么关系,”格林德沃先是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又摇了摇头,开口解释道,“他靠自己赢得了尊重,在你不关心的地方,他为这个世界做了很多,你可能也注意到了,这也是这些并非战斗人员的巫师们能为他死战不退的原因——阿伯内西,难道你不感激他吗?” 正文 番外 双塔:被遗忘的历史 不要订阅,不要订阅,不要订阅! 相关说明: 本章内容为免费番外,内容相当于一章半,与主线无必然联系,仅作为双魔王故事线的一种可能,请放心阅读。 在本书尚未正式动笔的时候,传播魔法最终举世皆敌是我脑海中一种可能结局,毕竟这也不失为一种解决麻瓜与巫师矛盾的一劳永逸的方式——“人人如龙:)” 之后还会有其他的番外,作为可能的故事线,还有以前的一些废案,合理性不敢保证,所以劳烦多多担待。 另外,如无特殊说明,番外之间也不会有剧情上的关联。 另外希望大家票票什么的可以多支持一下(这么多字呢!) 以下为正式内容: ———————————————————————————————————————— 【滋——】 【所有人都说,黑魔王死了。】 【但黑魔王死的那天,却没有人庆祝。】 【他们都在害怕,害怕他会再次出现,那些喷吐着蒸汽的巨人仍在大地上默默地行走着,谁也不知道它们在守望什么。】 一辆破旧的皮卡车行驶在克拉科夫的旷野中,奇怪的是,这辆车的驾驶室里空无一人,但车斗里却坐了五个大人和一个小孩,那个小孩戴着厚厚的眼镜,黑色头发乱糟糟的,五人中央摆着一张塞满零食的矮桌,一个银色的收音机被埋在零食堆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许多年前,这片田野还是生命的禁区,遍地焦土,毫无生机。 直到三十多年前,当一群不顾告诫前来探险的巫师深入后,他们才发现,顽强的动植物早已在这里生根发芽,将那些骇人的陨石坑和爆炸造成的丘壑纷纷藏了起来,也让那段语焉不详的历史变得愈发晦涩。 【它们叫亚历山大,没有人知道黑魔王当初为什么创造它们。】 【传说它们在守护黑魔王的的宝藏,或许那就是黑魔王创造出魔法科技的秘密。】 【下一站,中枢,始建于圣器战争初期,它在战争的中后期展现出了——】 “啪!” 一只像夹烟一样夹着巧克力棒的手排在了桌上的薯片袋上,薯片被压成了碎渣,而躲在袋子地下的收音机也安静了下来。 “话真多!”一个英俊的长发男人不耐烦地说,“黑魔王,黑魔王,成天到晚黑魔王,真能吹!还圣器战争呢,建议改名叫圣杯战争。” 他的胸口别着一枚雕刻着两座黑塔的徽章,他不知道含义是什么,只是觉得图案很酷。这枚勋章是从古董店里淘来的,据说可以用来通讯,只是它从来没响过。 “哈哈,要我说,小天狼星比他厉害多了。”桌角,一个矮小的男人附和道,“叫什么黑魔王,叫铁匠王算了。” “你也可以叫虫虫王。”小天狼星伸长手,拍了拍彼得的肩膀,“至于我,可以封为狗狗国王。” “未免也太可爱点儿了吧。”长相与年龄不符的卢平是一行人中看起来最着调的一个,他笑着说道,“听起来还是狼王更恐怖一点儿。” “毕竟我们带着个可爱的小宝宝呢,”小天狼星笑嘻嘻地用叉子在面前的杯子里沾了沾,递到了小男孩的嘴边,“来,哈利,别抱着你那南瓜汁了,尝尝这个,男人的饮料。” 年幼的哈利·波特听话地张大嘴。 “小天狼星!” 一行人中唯一的那位红发碧眼的年轻女人捏住小天狼星手里的叉子,用它抵住了小天狼星的肋骨,责备地说道,“你是哈利的教父!” “好吧好吧,”小天狼星告饶,“我错了我错了,还是给詹姆吧。” “麦格教授年轻的时候好像和黑魔王是好朋友呢。”詹姆揉了揉儿子的头发,“上个月在伦敦碰到她,听到她和隆巴顿的母亲聊天的时候说到了这件事,说起来,他的孩子还是和哈利前后脚出生的呢,不过小哈利到现在都没见过他。” “哈利,你到学校可以和隆巴顿交朋友哦,他的父母都是很好的人,那个孩子应该也很不错吧。” 莉莉摸了摸小哈利的脑袋,笑眯眯地说道。 1991年8月23日,这里是哈利·波特学前旅行的最后一站,一周以后,他就要踏上前往霍格沃兹的列车了,莉莉只希望在四个捣蛋鬼叔叔的教育下,他能成为一个稍微正常一点儿的孩子。 在关闭导游收音机以后,小天狼星充当起了行程的导游,他对这里如数家珍,感觉就像自己家一样。 “你们瞧,一般到每天的这个时候,就会有一个蒸汽巨人从那个山头后面冒出来,往这边看一会儿,然后就会退回去,只要不待在它前进线路上,我们离多近都没事。” “还是远点儿吧,怕它年久失修塌了。” “这你就放心吧,哪怕那座山塌了它也不会塌,我父亲说过,在圣器战争的最后一战里,邓布利多用一座山砸碎了一个那样的巨人,你们猜怎么着?它碎成了一地铁蚊子,钻进了地下,过了一会儿,一个完整的巨人又从土里冒出来了!” “你倒是对这里很熟,”莉莉吐槽道,“我记着你魔法史从来没及格过。” “别在孩子面前说这种话!”小天狼星掩耳盗铃般地捂住小哈利的耳朵,用手中的巧克力棒戳了戳他的脸颊,“一忘皆空!小哈利,你已经忘了刚刚听到的话。” 哈利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顺便咬了巧克力棒一口。 “我当然很熟了,我爷爷还在的时候,每年都会带我来这里一趟,后来你知道的,我和我舅舅被从挂毯上烫掉了,也不知道我那愚蠢的弟弟有没有保持布莱克家族这项怪异的传统,”小天狼星摸了摸下巴,“不过说起来,我舅舅似乎认识黑魔王,他好像也是那一届的斯莱特林,但是他却什么都不说,以至于现在我连黑魔王叫什么都不知道。” 小天狼星望着远处山峰后巨人那在云中有些模糊的红色独眼,揉了揉下巴,说道:“奇怪,我记得它不应该站这么久啊,难道是因为太久没来记错了?” “我感觉它在看我们欸!” 小哈利望着巨人的独眼,拍着手说道。 “不可能,它太远了,”卢平揉了揉哈利的头发,“它不可能看到我们的。” …… “那就是预言之子吗?” 一个黑头发的男人坐在巨人的肩膀上眺望远方,胳膊靠在弯曲的腿上,可另一条腿却伸得笔直,似乎受了伤,那条伤腿旁丢着一根奇怪的拐杖——上半截是半根切面整齐的手杖,巴别塔的图案被拦腰斩断,下半截则包着银色的金属,顶部镶嵌着一枚闪烁着黑色光芒的宝石。 他的胸前挂着一枚古朴的琥珀吊坠,一顶过时的软毡帽斜扣在头顶,他的面容看不出年龄,仿佛一个英俊的小伙子,但他的眼中却藏着与样貌格格不入的沧桑。 “平平无奇,头发乱糟糟的,这种小子会用缴械咒干掉我?” 他摇了摇头,从哈利的身上移开目光,拍了拍屁股底下的钢板,自言自语着。 “不过像你说的,他不会成为预言之子了,甚至那个特里劳妮也没做出什么像样的预言。” “纳尔,他们连你的名字都忘记了。” “他们甚至忘记了我们曾经的旗帜,甚至忘记了恐惧,真是可恶的背叛。” “纳尔,我想你应该已经回到了你总在说的家吧。” “也不知道你家是什么样子,会摆一副茶具吗?你对塞克斯教授展示的茶艺甚至比你本人还要出名。” “你想要保护的就是这样的人吗?但是他们似乎并不领情,你看看那个麻瓜出身的女孩,年纪轻轻就进了魔法部,还以为是自己有本事呢!在我们那个时候,她别说去魔法部上班,可能连在魔法部办事都费劲。” 身下的巨人轻轻抖了抖。 “谢谢你,还一直陪着我。” “你在等你的造物主吗?他不是说过让你们做想做的事吗?飞到太空去遨游宇宙什么的?” “是啊,你的兄弟姐妹们就剩下你们几个了,他们都走了。” “你还真的在等他?我感觉他应该不会回来啦,他应该已经失望了吧,换我我也会失望……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了,我带你去找他吧。” “不行的,你连话都不会说,怎么给麻瓜教魔法啊?放弃吧,那种事情只有纳尔逊能做出来。” “什么?我的名字也被他们忘记了?没事,他们很快就会再次想起来的。” …… 皮卡车缓缓地行驶在荒芜的旷野上,映入一行人眼帘的一座银色的高山,它身处一处圆形的盆地中,盆地里没有任何动植物,只有一片黑色,弥漫着挥之不去的焦味,在盆地中央,则是根须一般宛如在流动的银色液体,那座山坐落在这里,像一个抽象的人,高耸入云,看不到顶,仿佛是被某种神明的伟力浇筑的一般。 车不能往前开了,这里是不允许靠近的禁地。 “这是自然形成的吗?”卢平来了兴趣。 “不是,”小天狼星答道,“我爷爷说过,圣器战争结束后,这个坑里燃烧了足足三年的厉火,他们在里面烧什么银质的东西,用融化后的银堆成了这座山,以至于它现在还有不低的温度。” “烧的是什么?”这是莉莉的问题。 “真的是银子吗?”问这话的是彼得。 “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我劝你不要打它的主意,”小天狼星摇了摇头,“靠近它的人会受到那些巨人的攻击,你一定不会想受那么一遭的。” “如果是银质品,我倒是知道一段传说,”卢平笑了笑,“当笑话听就行了,你们知道的,我是一个狼人,所以经常会往狼窝跑。” “没人在乎你是什么,”詹姆递给卢平一根巧克力棒,“不过可以展开说说。” “谢谢,”卢平接过巧克力棒,继续说道,“那些……呃……人形的神奇动物们有时候会有特殊的集市,买卖一些比翻倒巷更有趣的东西,我曾经在那里见过吸血鬼贩卖一种很稀少的仪器,有些类似于美国傲罗们常常佩戴的劝诫者,这种仪器可以帮助非巫师使用魔杖,据卖东西的人所说,它是黑魔王的发明,甚至可以让麻瓜使用魔法。” “怎么可能?”众人齐齐发出不相信的声音。 “我也觉得不可能,但是我那时候没钱,那玩意儿又很贵,所以我没法验证。”卢平耸了耸肩,说道,“不过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黑魔王被联手讨伐也情有可原了,毕竟历史书里的罪行听起来还远远不到举世皆敌的程度,但是如果他把魔法分享给麻瓜……” “佩姬应该会喜欢。” “每个麻瓜应该都会喜欢,”卢平点点头,“但是巫师一定没有人喜欢。” “几年前,我爷爷由此喝醉的时候曾经说过,布莱克家族本可以更有钱,”小天狼星说道,“他说可以给麻瓜卖魔药,搞不好当年巫师还真的给麻瓜卖过什么东西。” “难以想象。”几人对视一阵,摇了摇头。 “所以黑魔王到底干了什么?倒卖?” …… “哥哥,回家吧。” 一个看起来比男人年龄大不少的老女巫出现在这台亚历山大对面的山头上,凝视着巨人肩上的男人,说道,“您还这么年轻,我已经快没几年好活啦。” “回家?里德尔府吗?你在开玩笑吗?” “我已经说服了魔法部,他们将撤销对您的指控,说真的,最近局势不明朗,我们需要您。” “需要我?需要一个黑魔王?你们要搞世界大战吗?” “没有人会说您是黑魔王,大家只记得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黑魔王。” “好家伙,你们连格林德沃都要删掉吗?”男人挑了挑眉毛,“你们不怕把宾斯教授气死吗?也对,他已经死了,不会再次被气死了。” “哥哥……汤姆……” 在听到女巫称呼的瞬间,这个孤独的男人,汤姆·里德尔,忽然像一头发怒的狮子一样,怒视着面前的女巫,他举起一旁的拐杖,用力挥舞着,面前的山头竟被从中间劈成两半。 女巫惊恐地幻影移形到一边,望着新添的峡谷和随之跌落的泥石流,轻声说道:“哥哥,您更强大了。” “不要!叫我!汤姆!”汤姆用拐杖指着女巫的胸口,面无表情地说道:“也不要叫我哥哥。” “您还是不愿意原谅我吗?” “你要不自己下去问问纳尔愿不愿意原谅你,不过哪怕他原谅你了,我也不会。”汤姆鄙夷地说道,“你自己就是麻瓜出身的女巫,司长大人,求求你了,有多远滚多远。” “哥哥,您守在这里真的不会有结果的。” 汤姆不再搭理他,挥动拐杖,克里斯蒂安竟被强制幻影移形到了魔法部里。 回到熟悉环境的克里斯蒂安惊恐地望着周围的环境,胸口剧烈起伏着,这是什么魔法?在克拉科夫自我放逐的时间里,汤姆竟然变得更强,甚至无法评判他的强大了。 作为圣器战争中确认活下来的双王之一,全球巫师会议尽管抹去了他存在的历史,但并不敢真的对他怎么样,他们对内宣称黑魔王已经被关在了克拉科夫,但所有之情的人都清楚,汤姆·里德尔只是在这里枯等罢了,没有人能关住他,除了他自己。 克里斯蒂安再次回想起数十年前那段恐怖的过往——一种名为“传教士”的魔法道具悄然在伦敦的街头散播开来,只要呼唤那个名字——“纳尔逊·威尔特宁·威廉姆斯”——它就会出现在任何一个人的面前,只要佩戴上它,就能感受到魔力的存在。 不管你是哑炮,或者麻瓜。 没有人知道,刚刚打败了初代黑魔王盖勒特·格林德沃的英雄为什么会忽然患了失心疯,竟将高贵的魔力施舍给了无知的麻瓜,当魔法不在是特权,巫师们的社会将变得毫无意义。 所有人都对纽蒙迦德新的主人展开了疯狂的反扑,他们一定要阻止他。 但他和他的那些忠实拥趸铸造的堡垒几乎牢不可破,面对漫山遍野的蒸汽泰坦,巫师们草率组成的联军几乎一瞬间就溃不成军。 而集结强者的斩首行动也毫无意义,另一位黑魔王强大到无法反抗,即便是阿不思·邓布利多也无法打败汤姆,他们两人的组合无懈可击。 若是掌握魔力的麻瓜加入黑魔王的阵营,世界可能真的会因此改变。 但那位黑魔王终究还是倒下了,打败他的并非强敌,而是自己,确切的说,是那些受到他恩惠的人。 计划中的麻瓜魔法大军并没有出现,可笑的是,他们竟是最有力的消息封锁者,得到“传教士”的麻瓜们并没有将收获分享给他人的大度,在侥幸获得魔法的馈赠后,他们很快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合格的、合理的巫师。 于是在那场将克拉科夫化为焦土的战争中,黑魔王纳尔逊并没有等来他期望的帮手,尽管他根本不需要这些蹩脚的新嫩巫师。 所谓的传递重要消息的英雄克里斯蒂安·朱维尔,所谓打败黑巫师的英雄阿不思·邓布利多并没有外界所说的战果——心灰意冷的黑魔王消失在了那场大战中。 她仍然记得纳尔逊消失前的嘲讽。 “你们都憎恨格林德沃,但你们甚至比他更狭隘,唯一的不同,就是你们没有他的本事罢了。” “所有人都渴望革新,只是不想铡刀落到自己头上罢了,这也是你们停滞不前的原因。” …… 【哔……】 年幼的哈利拨动了收音机的开关。 【下一站,胜利日。】 【时任霍格沃兹魔法学校校长阿不思·邓布利多在此处战胜了黑魔王,结束了笼罩世界的恐怖阴影,据亲历者回忆,邓布利多在控诉了黑魔王向麻瓜出卖巫师的罪行后,在一对一的决斗中战胜了他……】 …… “搞笑,邓布利多在一对一的决斗中战胜了纳尔?他差点就要被纳尔说服了!” “啊,真是的,留给我这个烂摊子,我也想去转转啊。” “说真的,你这是什么垃圾计划?” 汤姆跳下巨人的肩膀,将手中的拐杖深深地插进地面。 银色的纹路闪烁,大地传来心跳般的震颤。 汤姆倾听着远处几个年轻游客的谈话,只觉得好笑,当他们再次启程,聊起学生时代时,汤姆顿时觉得没了意思,抬起头望向静候在身边的巨人。 “我们走吧,一百七十五……还是一百八十五号来着?不过不重要,我们走吧。” “什么?我们做什么?我们等着吧。” …… “铛铛铛……” 在皮卡车的身后,那座灼热的银山中正传来金石相撞的响动,伴随着密集的齿轮声,在克拉科夫的焦土之下,纳尔逊留给追随者的礼物欲破壳而出。 随着一阵滋滋啦啦的响声,皮卡车上的收音机忽然跳了频道。 【这里是唱唱反调,我是你们的好朋友企鹅。】 【我回来了。】 【你们畏惧的一切都会回来,它是未来的必然,没有人的能躲开。】 【他说在未来等我们。】 【也在等你们。】 正文 第三百六十章 代价的代价 “纳尔逊,交给我吧。” 一只厚实的大手盖住了纳尔逊的肩膀,他抬起头,是茨威格,这个他最早认识的圣徒如磐石一般可靠,将吹向纳尔逊的风统统遮挡了起来。 “茨威格,我……还是没有能像你说的那样,用守护神守护住他们……” 纳尔逊低下头,魔杖从指尖滑落到地面,这根足以掀起所有巫师贪婪之心的传说魔杖就这样跌落到尘埃里,被尘土与秽物覆盖。 “你做了你能做的一切,纳尔逊,我教给你守护神咒的时候,都没有想到你能做到这么好。”茨威格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这个平素沉默寡言的男人挠了挠头,说道,“如果你相信我的,就先去歇息吧,永远相信你的地精朋友,你不会忘了吧。” “我……”纳尔逊没有言语,用力地握了握女孩的手,在茨威格的帮助下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就麻烦你了。” “嗯。”茨威格将纳尔逊搀扶到小屋旁指挥着巫师们拓宽空间的汤姆身边,沉默着转身离开了。 茨威格,这个被多国通缉的危险黑巫师,这个长相狂野的大个子靠近那个趴在地上的女孩,温声细语地说道:“小姑娘,你没事儿吧?” 他半跪在女孩的身边,用干净的手帕温柔地抚过她裸露在空气中的疤痕——那是怎样狰狞可怖的疤痕呀!即便是安德烈来到这里也会盯着它们直摇头,层层叠叠的鞭痕覆盖了女孩的左肩,整个肩膀上没有一块好肉,那些老旧的疤痕间已经生长出了新生的肉芽,但却被新的创伤残忍地刺破。 女孩稚嫩的脸上已然丧失了所有的童真,她的一枚眼球已经如同被打散的鸡蛋一般浑浊,但另一只眼睛却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靠在墙根坐下的纳尔逊。 “我还活着。” 她的声音刺耳得如同生锈的金属,那些人的折磨甚至连她的声带与体内的脏器也不放过。 茨威格怜惜地摇了摇头,脸上的纹身闪烁着柔和的乳白色光芒,竟将这个面容凶悍的男人映衬得无比圣洁,他丢掉手帕,指尖轻轻划过女孩扭曲的双腿,那断裂后重新长好的骨骼在一阵令人牙酸的爆响声中重新断裂,但却很快被拼接得笔直,指甲划过的伤疤重新绽开,弥漫着阴冷气息的黑色淤血被挤压出来。 “疼就喊出来,没关系的。” “我不疼。” 女孩懂事得令人心疼,她努力地向茨威格挤出笑脸,但却比哭还难看,在接受治疗的同时,她的目光也从没从救命恩人身上挪开。 “嘿嘿,那真不错。”茨威格揉了揉女孩肮脏的头发,用双手按住她的两肩,一阵暖流瞬间流遍女孩全身,“人如果感受过超乎想象的疼痛,对痛感的耐受能力就会提高。” 女孩默不作声地躺在地上,茨威格就这样随便笔画了两下,她现在是真不觉得有多疼了。 “在看纳尔逊吗?你以后可以考虑来纽蒙迦德居住哦,这里没有美国魔法国会里的烂人,对了,你应该是小巫师吧?”见女孩点了点头,茨威格把她的脑袋掰成了仰面朝天的姿态,“就不看一会儿,他不会死的,来,看我。” 女孩听话地望向茨威格,只见他从袖中抽出一把锋利的银质匕首,白光一闪,“嗖”的一声划破了自己的手腕,弥漫着乳白色光晕的血液从伤口滴落,正好落到了女孩浑浊的眼睛里。 茨威格帮她阖上眼皮,站起身来,“先休息一会儿,我还得去照看其他伤者。” 女孩闭着眼睛点点头,但茨威格刚走,她就睁开眼睛,望向疲惫的纳尔逊。 这样的场景不断地在驻地中发生,了解到情况的圣徒们照料的手也变得愈发轻柔,同样的,他们对美国魔法国会的不满也在不断积蓄,能被臭名昭著的巫师恐怖组织从道德层面记恨的政府,也是离谱得罕见。 安置好纳尔逊的汤姆马上就跑去帮忙了,此刻临时医院刚刚建好,几个圣徒在第二塞勒姆驻地的中央建起了传送魔文,很快,支援与补给药品便来到了这里。 汤姆再次回到纳尔逊的身边,看到他疲惫稍淡,便伸出了手。 “纳尔,这帮***的。”汤姆轻啐一口,一拳捣在墙上,“如果我是格林德沃,十几年前我就把他们都宰了。” “谁不是呢?”纳尔逊拽着汤姆的手,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看着忙碌的圣徒们用担架抬着这些素昧平生的伤者忙前忙后,轻轻点了点头。 “我去帮忙了,你知道的,我这种魔药达人——” “辛苦你了,汤姆。”纳尔逊点了点头,走向不远处的格林德沃。 太阳缓缓地向西边挪动,为这片旷野镀上了一层金红色,格林德沃坐在楼顶,抬起手,注视着手掌的金边默默出神 纳尔逊站在墙角,纵身一跃,在半空中,他的脚下忽然出现了一道银芒,借着蜉蝣的推力,他跳上了屋顶。 “老魔杖在我这里。” 纳尔逊走向格林德沃,抽出了口袋中的魔杖。 “哦,我想起来了,我叫克雷登斯把它交给你了,你应该见过他了吧,就在刚才。” “他很强大,令我印象深刻。” “他和你一样羞涩呢,不过他很感激你,”格林德沃摆了摆手,“那是你的魔杖,你还记得吗?” “在纽约?” “是的,纳尔逊,”格林德沃回过头,动作花哨地耍着手中平平无奇的魔杖,“你从我这里赢走了它,告诉你个小秘密,即使是阿不思,也从来没在正式的决斗中胜过我……三件圣器的感觉怎么样?” “很有用,尤其是在面对海尔波的时候,尤其好用。” “对付死人,你可能就和神明一样吧?”格林德沃点了点头,“我是真没想到,你一声不吭地把复活石藏了那么久,也没想到,克雷登斯为了救他的小女朋友专门去抢了隐形衣——以至于阿不思告诉我你需要最后一件圣器的时候,我觉得他在开玩笑,说起来也很讽刺,我们两个人的前半生都在追逐这几个东西,但到头来,竟然是我们共同的学生完成了我们溯源。” “我可以把老魔杖还给您。” “别,千万别,”格林德沃摇了摇头,“阿不思曾经耻笑过我,是个只会追逐外力的懦夫,现在的我已经不再需要它了,更何况,纳尔逊,你应该比我更需要它,今天的事情,如果你没有死亡圣器,怕是只能救回来两个人。” “但还是死了五个。” “那能怎么办呢?美国人做得太绝了,”格林德沃摇了摇头,感叹道,“哪怕人们安给我的刻板印象是残暴不仁,但来到这里,浓郁的死亡气息竟然吓到了我,和那些战死在我手中的敌人不同……我和他们比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 “他们会得到应有的审判吗?” “不一定,但我保证,他们会付出代价。” 纳尔逊点了点头,走到格林德沃身边,跳下了屋檐。 “当心点儿。”格林德沃探出头,可惜没有看到纳尔逊趴在地上的一幕。 在忙碌中,夕阳西下,蜷翼魔庞大的身躯被染成了红色,它已经在天上挂了太久了,波士顿城中早已掀起了恐慌,但美国魔法国会却仍然没有音讯。 这太反常了。 直到夜色微微泛起,边缘处的圣徒们被一群不速之客吸引了注意。 圣徒们等待的客人终于到了。 一行神色慌张的巫师忽然出现在第二塞勒姆驻地之外,正是那座铁轨旁的小屋门口,屋里被无痕伸展咒扩大成一所医院的模样,刚刚进行完严密的消杀工作,飘散着浓重刺鼻的药水味,纳尔逊正站在小屋门口,面无表情地盯着手中的羊皮纸。 就在五分钟前,一位不幸被卷入这里的老人离世了,纳尔逊对他印象很深,他的记忆很长、充满幸福的回忆,这让一直沉浸在压抑回忆中的纳尔逊得到了那么几分钟的喘息时间。 这个从遥远的迈阿密搬来波士顿的退休老邮差本来准备和女儿女婿一家安度晚年,谁曾想,到这儿的第二天,他的生命便留在了这片陌生的土地上。 海尔波的残魂没有打败他,可他却还是倒在了难以忍受的伤痛之下,这是一个温柔的男人,在迷离幻境中,他用剩下的眼睛望着从眼眶中冲出的摄魂怪,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道:“孩子,这个怪物要醒了,你无法与他抗衡的,杀了我吧……” 一个满头银丝的老巫婆板着脸站在人群前方,看起来就像脾气不好版的老年麦格。 “年轻人,请问盖勒特·格林德沃先生在哪里?” 但纳尔逊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将面前黑压压的一片巫师视若无物,根本没有搭理这个巫婆。 他的注意力全被手中的报告吸引,老人的音容笑貌浮现在他的心头,尽管只有一面之缘,但在摄神取念的帮助下,他几乎在这个老人的临终前陪伴了他的一生,这种悲伤的情绪几乎要将他压垮,而纳尔逊却已经将它转化成了难以抑制的愤怒。 他握住羊皮纸的左手紧紧地握成拳头,羊皮纸的边缘在一阵难以察觉的纤维爆裂声中被撕碎开来,紧握魔杖的右手颤抖着,引得面前的巫师们纷纷警惕起来。 “奎妮呢?” 半晌后,纳尔逊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冷冰冰的质询。 “感谢您让她为我们传递如此重要的情报,她在国会里大闹了一场,但我们都理解她这样做的原因,”老巫婆赔着笑说道,“如果不是贵方,我们甚至都不能发现内部的同事竟然在国会背后做了这种令人发指的事情。” “背后吗?”纳尔逊冷笑一声,猝不及防地挥动魔杖,一个毫无准备的中年男人竟被从老巫婆身后的队伍中拎了出来,重重地砸在地面上,“是这样的背后吗?啊!” 眼看着纳尔逊再次举起魔杖,老巫婆身后的巫师们纷纷戒备起来,但圣徒们只在一瞬间就集结在纳尔逊周围,将他牢牢拱卫在中央。 汤姆已经悄然出现在老巫婆身后,用魔杖抵住她的后脑勺,差点把她顶得趴在地上。 “你们后退,我倒要看看,他们敢不敢动手。” 纳尔逊体会到了狐假虎威的畅快感,但这还完全不够!人群分出一条通道,他缓缓走出,来到那个被摔得头昏眼花的男人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格兰特·皮尔斯,你是这片的负责人吧?我记得伦纳德·先生的肺是被你用树枝捅穿的吧?” “伦纳德是谁?”皮尔斯迷茫地问道。 “你当然不知道,他是几分钟以前死掉的麻瓜,你这样的人应该不会记一个卑贱的麻瓜的名字,”纳尔逊抬起头,凝视着老巫婆背后的人,瑟拉菲娜·皮奎利,我不明白为什么美国魔法国会会派一个已经退休的巫师来,我也不明白明明可以迅速前来救治伤者,但你们硬要拖到现在,但你可能不知道……” 他轻轻地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露出了嘲弄的笑容:“即便所有人都被你拖死了,他们的痛苦也留在我的脑海中,罪孽是拖延洗刷不掉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问题。”皮奎利没有关心地上的皮尔斯,这个第一个人被纳尔逊拎出来的巫师已经被她放弃了,她诚恳地弯下腰,说道,“我们会对确凿的失误负责。” “失误?” “抱歉,是我用词不当,”皮奎利比任何人都明白事态的重要性,当知道格林德沃在场时,她已经明白,靠武力无法解决问题了,此刻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埋在原地,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也比扩散到世界各地好,几周前这一任的议长刚刚参与了一场全球范围内针对海尔波魂器处理的会议,在会议上,他甚至是“销毁”这项提案的发起人之一,“我们会给出让纽蒙迦德满意的条件。” 在她看来,纽蒙迦德准备揪着小辫子漫天要价了。 远处的格林德沃站了起来,他快被这个老熟人逗笑了。 纳尔逊像一尊雕塑般站在原地,气息都有些不平稳了,皮奎利自以为开出了不错的价码,但她却忽略了眼前之人的立场,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望向孤身面对人群的纳尔逊,空气中只剩下愈发暴怒的狂风呼啸声。 “你……真是给我整笑了。” 纳尔逊又开始捋头发,汤姆知道,他已经遏制不住怒火了。 他握住魔杖的手微微用力,灼烧感刺激着皮奎利的神经。 但没有一个人敢轻举妄动,只是因为那个尚未登场的男人正站在远处的屋顶上望向这里。 “真帅!看这边!” 侧面忽然响起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所有人都转过头,望向声音的主人。 企鹅握着相机,按下快门。 “咔擦!” 镁光灯成功闪到了包括纳尔逊在内的所有人的眼睛。 烟雾散去,一张照片缓缓地从企鹅手中的相机里吐出,照片中的人们神情各异,衣着光鲜,仿佛在开一场盛大的宴会,欲望将他们的丑态无限放大,而站在对面的纳尔逊和人群中的汤姆却显得无比干净。 “可以搞个大新闻了。”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一章 被开坏的门 本报讯(通讯员企鹅)近日,在美国东北部的小镇塞勒姆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恶性事件,在全世界共同维护《国际保密法》权威的大环境下,美国魔法国会(下称MACUSA)竟公然抓捕麻瓜与未成年巫师在这里进行惨无人道的反人类试验。 据悉,试验的目的是研究塞勒姆地下埋藏的邪恶魔法道具的原理,并希望将相关技术投入MACUSA的军备当中。该邪恶魔法道具与千年前的黑巫师卑鄙的海尔波有关,在事件爆发前三周,国际巫师联合会刚刚通过了又MACUSA发起的销毁海尔波残存魔器的提案,不得不说,这比事态本事还要讽刺。 塞勒姆此地与MACUSA的建立有着密切的渊源,在著名的1692年塞勒姆审巫案爆发后,MACUSA在首任议长约西亚·杰克森的号召下建立,期望以此联合北美巫师,带领他们走出事件后的困境。而在两百多年后的今天,在伟大的约西亚·杰克森的玄孙米尔豪斯·杰克森先生的带领下,北美的巫师们丢弃了祖辈的信条,亲手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据知情人士透露,本次非法试验的披露来源于两位前往美国访友的霍格沃兹在校生——纳尔逊·威尔特宁先生与汤姆·里德尔先生(关于两位刚刚结束了三强争霸赛的冒险者的事迹下转第四版),他们在波士顿湾下船,在前往东北方著名麻瓜诗人郎费罗故居的途中遭遇了美国傲罗的袭击,在顽强地抵挡住敌人的攻势后,他们等到了正义人士的救援。 在误闯此处的过程中,两位年轻巫师发现了这些泯灭人性的邪恶试验,并且无意中挖掘出了MACUSA与著名的反巫师组织新塞勒姆慈善社(又称第二塞勒姆,相关内容下转第三版)隐晦的联系…… …… “啪!” 一只大手将厚厚的一摞报纸狠狠地拍在办公桌上,时任美国魔法国会议长米尔豪斯·杰克森气愤地盯着眼前噤若寒蝉的议员们,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 在伍尔沃兹大楼巫师空间顶层的会议室中,杰克森议长捂着因为太过用力而失去知觉的手掌,扫视着周围的议员,而周围的议员们都缩着脖子,恨不得把脑袋藏到肩膀下面去。 这间平日里富丽堂皇的会议室中此刻只坐了不到一半的人,蜡烛也顾不上点全,稍显昏暗的灯光让这里看起来就像是魔法黑市的交易现场一样。 “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杰克森议长怒吼道,“皮奎利不是刚刚出发吗?!怎么现在就已经有新闻了!还有这些绝密的情报,是不是我们的人泄露的!” 杰克森议长再次怒砸桌面,首版的报道被带起的风掀开,露出了背面整整半夜的大幅照片——一群瘟鸡一般的美国傲罗站在旷野中,面对着一间破败的小屋,人群中有一个异常扎眼的年轻巫师正用魔杖指着站在最前方女巫的后脑勺,在人群的对面,一个同样年轻的家伙守在小屋前,坚定地和这群巫师们对峙。 这幅会动的照片打着杰克森议长从未见过的滤镜,那些官员和傲罗们被黑色调渲染得如同一群感染了龙疫梅毒的黑巫师,那两个年轻人看起来就像是正义人士。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皮奎利刚刚到了那儿,就已经有带照片的报道发出来了?”杰克森议长继续怒吼,“为什么!他们可以越过伍尔沃兹大楼的层层守备!把这份杀千刀的报纸丢到我的办公桌上!” 周围的议员们沉默了一阵,齐刷刷地将手伸到桌子下面,在一阵悉悉索索的杂音中,几乎每个人都拿出了一份一模一样的报纸。 “《唱唱反调》?这是谁给国会订的报纸!” 杰克森充血通红的眼睛在议员的面孔间巡视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拎出来一个生吃了,“没有人吗?难道它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我知道,议长大人,”角落里传来声音,“这是开会以前您吩咐您的秘书委发给我们的会议材料。” “是我定的?”杰克森指着自己,眼前一黑,差点儿气得晕倒,过了一会儿,他缓过神来,扶着额头问道,“皮尔斯呢?他不是新英格兰的代表吗?为什么没有来参会?” “皮奎利议长说要了解情况,带着皮尔斯走了。” “您可以仔细看看,他就在这张照片里,趴在地上有些难以发觉。” “……” 会议室中陷入了一阵漫长的沉默,直到突然打开的门使得时间重新开始流转。 “议长大人,英国魔法部发函质询我们为什么还不开展魂器清除工作。” 一位冒失的巫师闯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在他开口后,又有数人闯进了会议室中,会议室中也变得嘈杂起来。 “查到了,议长大人,照片中的两个人确实是霍格沃兹的在校学生,那个金色头发的曾经是纽蒙迦德在波兰的负责人,我们怀疑他可能是格林德沃的亲属,这件事情应该是纽蒙迦德策划的。” “议长大人,那几个州的议员堵在楼下,想要闯进会议室。” “议长大人,之前通缉的要犯达盖尔从临时监狱里救走了蒂娜·戈德……斯卡曼德。” “议长大人,没有参会的议员们也收到了报纸。” “议长大人……” “该死,够了!”杰克森愤怒地挥动双手,会议室的大门“砰”的一声重重关上,将那些聒噪的声音拒之门外。 “该死,这究竟是一份什么报纸?” 杰克森一屁股坐在自己的豪华椅子上,可他现在却觉得这张软硬适中的椅子竟然该死地硌屁股,但他顾不得那么多了,“哗哗哗”地将报纸翻到最后一页,中间各种扎心的报道内容让他的头更疼了,终于,到了最后一页,一块镶在纸张间的银色金属片出现在面前,它大约有名片大小,正中间刻着一枚他最不愿面对的符号——死亡圣器的印记,格林德沃的标志,在符号的底部,用娟秀的小字刻着一行送给他的话:“送给议长大人的试用版,后续订阅请将手置于铭牌上方。” “纽蒙迦德吗……” 杰克森无力地靠在硌人的椅背上,伸出手,盖到面前的金属片上。 在他伸出手的瞬间,报纸竟忽然自行翻动起来,一枚枚字母从报道中飞出,在会议室的上空连成一段段看似广告、实则威胁的文字: 【唱唱反调,纽蒙迦德出品,带给您粉饰太平下的真实。】 【在纽蒙迦德生产与传送技术的支持下,我们承诺,抽丝剥茧后的事件原貌将在发生后半小时内呈到您的书桌前,让您足不出户便知天下事。】 【本报不采用猫头鹰邮政,保护您书房窗台的整洁。】 【我们保证:全球各地,同时送达!】 “全球各地吗?” 杰克森议长望着头顶铅块般沉重的广告词,乏力地敲着桌子,一旁的书记官有颜色地递上一支烟,正摆在禁烟标识的上方。 “议长,如果实践的始作俑者是纽蒙迦德这种新兴势力,这应该是威胁,”一位议员盲目分析道,“他们可能需要我们在国际社会上的话语支持,所以才出此下策。” “闭嘴吧。”杰克森伸出魔杖,可杖尖的火苗怎么也对不准烟头,他想要一口把它吐到地上,但烟嘴却被嘴唇上的唾沫粘住了,他低下头,沉声说道,“你根本不了解格林德沃,他真的能干出这种事。” “砰!” 大门被从外面炸开了,几位臭着脸的巫师结伴闯了进来,看样子来者不善,杰克森望向来人,正是他几周前还一起开会的熟面孔——国际巫师联合会议的参会者们,除此之外,还有英国威森加摩的青年代表,阿不思·邓布利多。 “看样子杰克森先生很悠闲嘛,现在还有空抽烟,”一个看起来脾气就很暴躁的老头挥动魔杖,一枚脸盆大的火球“嗖”地向杰克森的脸飞去,“怎么不点呢?” “米尔豪斯,你真是把你祖上的脸都丢干净了,如果不是那两个年轻人路过,我们都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情,”一位上了年纪的女巫慢条斯理地说道,“你想干什么?控制第二塞勒姆,研究魂器,打不过格林德沃,你就准备加入他吗?” 一旁的书记员竭力阻挡飞来的火球,但老姜的辣度岂是他能承担的,火球像大号金色飞贼一般灵巧地躲避障碍,在距离杰克森脸一米远的距离猛地爆开,将他脸上的眉毛胡须还有头发燎成了焦炭,不过确实点燃了那支沾满口水的香烟。 “杰克森议长,我们收到了一份报纸,”那个丢火球的老头将那份在场的人都看过的报纸丢到地上,阴阳怪气地笑道,“你可真是在全世界的巫师面前好好地风光了一把。” 杰克森就像一个试图用装死躲过作业抽查的小学生一般,低着头一言不发。 “杰克森先生,”邓布利多走出人群,认真地问道,“报道中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吗?” “啊?真的?”杰克森的脑子被这次从未遇到的危机添满,思维能力受到了很大的限制,此刻听到邓布利多的问题,他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高声说道,“格林德沃!这一切都是格林德沃的阴谋!他想要颠覆美国的巫师界,你们一定要阻止他!阿不思,你一定要阻止他!” 话音刚落,刚刚关上的门又“砰”的一声打开了,麦格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找到人群最前方的邓布利多,扶着膝盖,气喘吁吁地说道,“我刚刚去了那里,看到汤姆和纳尔逊了,他们没事,就是有点儿脱力……” “那就好……”邓布利多点点头,“米勒娃,别急,慢慢说。” “但是那里的情况比报道里写得有过之而无不及,到处都是黑魔法的痕迹,甚至格林德沃本人都在那里救援伤者……从海尔波的魂器泄露以来,他们总共抓了四百七十五名麻瓜和三十七名小巫师,加上第二塞勒姆驻地里原有的八百多人,其中绝大多数是麻瓜,总共一千人参与了那场试验!” “一千人?”邓布利多皱起眉头,“他们救了一千人?” “不……阿不思,大部分都被烧成了灰,埋都没埋,就堆在那里的一间小房子里,”麦格喘着粗气,情绪波动比气息波动还要大,“据纳尔逊所说,最后只剩下了五十人,他救下来了四十五人,在我离开之前,这四十五个人只剩下三十二名幸存!” “嘶……” 所有目光凝聚在了杰克森的脸上。 他的脑子飞速的运转着,几乎要冒出青烟,忽然,一个想法冒了出来——“对,他们没有证据,只要我提前销毁那些材料,把这事推给——” “砰!” 大门再次响动,古董木门终于承受不住今日连番的折磨,连门带框从墙上倒了下来,一位傲罗冲了进来,哭丧着脸,大喊道,“议长大人,蒂娜和那个通缉犯一起突袭了机密所,纽特·斯卡曼德挡在外面,我们进不……啊,你们是谁啊?” “砰!” 掉了了门怎么会再开呢?正当所有人纳闷的时候,杰克森议长已经软绵绵地倒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 “我对你‘付出代价’的提议很有兴趣。” 第二塞勒姆驻地,再次接到羊皮纸上报告的纳尔逊愤怒地将羊皮纸撕得粉碎,但在转过身面对皮奎利后,他只用了一秒钟就换上了彬彬有礼的笑容。 “但我有个更合理的提议。” “我们一定会让您,让纽蒙迦德,让格林德沃先生满意的。”皮奎利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庆幸地说道,“您尽管说。” “嗯,既然你说了会对你们确凿的失误负责,那么我自然不能落后。” 纳尔逊掰着手指头,慢悠悠地说道:“四百七十五,三十七,再加上八百四十八,总共是……是多少来着?” “一千三百六十人,这里有一千三百六十人因为美国魔法国会的贪婪丧命。” 汤姆在皮奎利的身后沉声说道,他现在恨不得把魔杖捅进这个老巫婆的头里。 “真是惊人的数字,百分之二点五的存活率啊,汤姆,我感觉我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人,”纳尔逊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我不太擅长给生命定价,不过一条命和一条命确实可以划上等号。” “你——”皮奎利暗道不妙。 “嘘,让我说完,”纳尔逊抬起食指,抵住嘴唇,汤姆也用魔杖逼迫着皮奎利闭嘴,“我也会对我‘确凿的……失误’负责,这里受伤的傲罗,我都会承担责任,你们要赔钱还是抓我,我都愿意束手就擒,但是你们需要为这里的无辜死难者付出同样诚恳的代价,就是不知道,美国魔法国会的巫师,有一千三百六十人吗?”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二章 死魂灵 “我……有点儿没听明白您的意思?” 一阵寒风吹过,皮奎利身后的巫师顿时觉得脊背发凉,他们和皮奎利一样,明明纳尔逊说得浅显易懂,但仍然一个字都没有听懂。 “难道这个家伙想让巫师给麻瓜抵命?”有人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但很快就否定了这个荒诞的想法,巫师大人的命怎么能和那群泥腿子一样摆在同一张天平上呢?更何况说出这句话的人同样是个巫师,这句话一定有更深层次的含义,只是自己愚钝没有思考清楚罢了。 “听不懂英英吗?没关系,我可以给你翻译翻译。” 纳尔逊身后的人群中不禁发出一阵压抑的笑声,和麻瓜一样,很多巫师都以调侃美洲的这群泥腿子为乐。 “抱歉,我能听懂,只是有些不太理解,您所说的同样诚恳的代价是什么?” “很难理解吗?” 纳尔逊握着老魔杖的手用力挥舞,狂风骤起,身侧的一排破败仓库的门猛地打开,苍白的粉末如同粮仓一般堆积成小山丘,在狂风的席卷下,那些粉末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从屋内涌出,在纳尔逊的操纵下,汇成一条苍白的蟒蛇盘踞在他的身后,它怒目圆睁,仿佛活了一般长大嘴巴,露出苍白的牙齿,绝望的尖啸声中伴随着无数人的呼喊。 “您知道这是什么吗?” “抱歉,我……我不知道。”皮奎利伸出手捂住口鼻,踉跄地后退一步,死亡是没有味道的,但在此时此刻,她嗅到了浓郁无比的死亡的气味。 但她哪能轻易退缩,后脑勺被魔杖刺破的痛感将她从恐惧拉回了现实,她不得不直面它。 “这是骨灰。” 纳尔逊将手垂到身侧,这些填满库房的骨灰便是死难在第二塞勒姆的人们烧成的,这群丧心病狂的研究者们不止在他们生前玩弄他们,甚至在他们死后也要压榨出最后一丝价值——在黑魔法折磨下绝望死去的人的骨灰是上好的黑魔法材料,不久之前翻倒巷就有这么一批品质上佳的货。 “真的很难想象啊,皮奎利女士,一千三百六十人!一千三百六十人啊!”纳尔逊手掌虚抬,苍白蟒蛇的头竟温和地凑了上来,在他的手掌心蹭了蹭,纳尔逊悲愤地控诉道,“一千多人,哪怕站到一起也足以填满这里的所有空地,但他们死后却只剩下了这么一点儿!” 皮奎利和她身后的巫师们怔怔地望着对纳尔逊表示出亲昵的蟒蛇,吓得说不出话来,从报告上看来的人数不论多少都只是数字罢了,但真正直面这一切,他们才感觉到震撼。 队伍中有人忍不住呕吐起来。 “你觉得他们恶心吗?让你反胃吗?”汤姆厌恶地咬着牙,空着的手中出现另一根魔杖,头也不回地伸出手,一道红光闪过,身后一人竟被轰然击飞,连带着让身后的巫师们都受了苦,他们挤作一团倒在地上,呕吐物将他们弄得臭气熏天。 “我觉得他们一点儿也不恶心,反而很无辜,你们觉得呢?”纳尔逊的手指划过白色巨蟒的鳞片,冷声问道,皮奎利身后的巫师们不住地点头,此刻哪怕没有格林德沃,他们已经失去了战斗之心。 “大人,请不要触碰它,它蕴含的黑魔法对身体伤害很大。” 身后的圣徒有人出言提醒,但纳尔逊并没有听从他的建议,反而温柔地抚摸着它的额头,转过身,冲着关切的圣徒轻声说道,“不瞒你说,我只是把他们攒成了蛇形,之后就没有做什么。” “大人……” “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这一千多名死难者在亲近我,我完全没有感受到所谓黑魔法的侵蚀,我只感觉到了和我一样的体温——也是,在海尔波的魂器被发现以前,他们也是和我一样活生生的人,”纳尔逊猛地扭过头,怒斥道,“但有人却在肆无忌惮地剥夺他们生存、呼吸、散发和我们一样体温的权利,肆意践踏他人性命的人,值得我们拔剑相向吗?” 空气凝固了,只有闪光灯的咔嚓声不断响起,企鹅吹着气,辗转腾挪,寻找着拍摄的角度,过了好一会儿,圣徒队伍中忽然爆发的巨响差点儿惊得他丢掉了相机。 “值得!值得!值得!” “很好,”纳尔逊把手从蛇头上拿开,继续问道,“我们又是否应该对此坐视不管呢?” 这次的吼叫声比上一次来得更干脆、更利落:“不该!不该!不该!” “那么他们应该付出什么代价呢?”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没错,播下风,收获的是暴风。”纳尔逊盯着皮奎利和一众巫师,轻声说道,“放心,我不会和你们一样滥杀无辜的。” “这……荒唐,太疯狂了!”皮奎利不住地摇头,“请您务必相信美国魔法国会一次,我们一定会找到所有参与此事的人,并且给他们公平且公开的审判,恕我直言,您和纽蒙迦德也没法保证真正的公正,只有我们通力协作,才能给死难者一个满意的交代。” “是吗?” 纳尔逊慢条斯理地脱下外袍,递给了身后走上前的圣徒,差点儿把他压得一个趔趄趴在地上。 一道银辉从他的脖颈处开始闪烁,很快就在身上覆盖了一件银光闪闪、宛若星空的斗篷,他用右手将老魔杖直直地举到胸前,又用戴着复活石戒指的左手按住右手手背,如同高举圣剑一般,将老魔杖举过头顶。 此刻,西沉的太阳准时落下,世界陷入了黑暗之中。 “一个太阳把另一个熄灭,锄头和魔杖都握在同一个人的手里。” 在呢喃细语般的吟颂声中,一道刺眼到难以直视的光芒从老魔杖的杖尖涌出,直冲云霄,它只用了一秒钟就穿透了头顶黑压压的伏地蝠的身躯,直直地刺入天空中高悬的死亡圣器印记中央,它穿过了印记的标识,继续向着辽远的星空进发,终于,在太阳西沉后,另一颗太阳闪烁于苍穹。 圣徒的队伍中有人见过类似的场景,那是在翻倒巷的上空幽幽漂浮的一朵云。 “太阳”如同一只眼睛,冷漠地扫视着脚下的芸芸众生,随着老魔杖涌出的光芒愈发炽烈,它缓缓地爆裂开来,竟在夜幕中撕开一道涌动着迷雾的伤口般的缝隙,迷失雾从裂痕中滴落,为周围的夜景笼罩一层梦幻的银色。 纳尔逊的脸色再次变得苍白,纯白的光芒从裂缝中洒落地面,照在地表的巫师和那条苍白蟒蛇的身上,它的脸上竟浮现出人性化的解脱之意,在光芒的指引下,蛇躯从内部猛地迸开,将化作漫天洁白的骨粉,星星点点的银辉浮现在白茫茫的光柱中,如同逆转的雨般,向裂缝进发。 “好漂亮……” 满身创伤,但是恢复了一些精神的小女孩阿黛尔伸出满是血迹的手,触碰着缓缓上升的光雨,她知道这些雨是什么,并向他们做着最后的告别。 她本以为这雨应当比真正的雨冷,但未曾想到,那些精灵般的光粒竟围绕着她载歌载舞起来,排着队亲吻她的额头。 雨声中,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加油,阿黛尔,回去洗个澡,你还是最漂亮的女孩。” “活下去,小姑娘,以后可以当一个律师。” “你会有个好前程的,我向天主发誓……哦不,我向自己发誓。” “如果被欺负了,你可以去找我儿子,他在克利夫兰当警察。” “……” 这些声音她都听过,那是在第二塞勒姆驻地的噩梦时光中陪伴她的“狱友”,在难得喘息的深夜中,他们曾经互相鼓励,期待救世主的降临,她感到自己的眼眶中弥漫着湿意,那因极刑而变得干涸的泪腺竟再次涌出了泪水。 “小姑娘,你又恢复了一些哦。”茨威格蹲在旁边,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她仰起脖子,目光越过眼前密密麻麻的圣徒,越过小屋,越过黑暗,越过光明,牢牢地凝在纳尔逊的身后。 皮奎利身后的美国巫师们哪见过这阵仗,他们此刻只想让纳尔逊收了神通,甚至有些拥有信仰的人精神濒临崩溃,再次举起了魔杖。 汤姆转过身,右手的魔杖仍然抵在皮奎利的脑后,警惕地盯着身后陷入恐慌的人群。 “这里交给我吧,里德尔。”一道低沉的男声在汤姆耳边响起,他转过头,是格林德沃,他正仰望着天空中的缝隙,喃喃道,“真漂亮啊……这就是掌握死亡的力量吗?” 他低下头,握住汤姆的手腕,将它从皮奎利的后脑勺旁拿了下来,轻声说道,“举累了吧,去纳尔逊身边吧,他需要你。” 汤姆没说什么,点点头,越过皮奎利,走向了纳尔逊。 格林德沃望着汤姆的背影,笑了笑,在他刚走出人群的瞬间,幽蓝色的厉火贴着汤姆的脚后跟从地面涌出,一道围墙般的火环将一众巫师牢牢锁在原地,他轻弹响指,火焰猛地迸发,生长到三米多高,他静静地站在原地,欣赏着天空中的美景,那是他曾经梦想过的景色。 “汤姆。” 纳尔逊见到迎面走来的汤姆,嗓音沙哑地打着招呼。 “你的?”汤姆指了指天空,“我来搭把手。” “我哪能啊,”纳尔逊摇摇头,示意汤姆靠近,“我把冈特家族的戒指还给你。” 汤姆摇摇头,伸手抽走了被纳尔逊握住的老魔杖,他看得出来,最需要魔力的圣器正是这一件——他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光柱,柑橘到体内的魔力正在被它贪婪地掠夺,他的脸也猛地变白,在光中白得发亮。 “有点儿虚了,汤姆。” “嗯?”汤姆轻哼一声,背挺得更直了,忽然,他感受到纳尔逊和他一起抓住了老魔杖,在两人的合力下,三件重逢的圣器展现出了更大的威能,头顶的缝隙愈发宽阔,洒下的光将周围点缀得亮如白昼。 在银辉的照耀下,那些飘散在空中的骨灰顷刻间消失,被黑魔法锁在其中中的灵魂得到了解脱,但他们并没有马上行动,反倒聚拢在两人身边,似乎在做着最后的告别。 纳尔逊忽然感觉到身体一阵轻快,低头一看,一缕缕乳白色的蒸汽从斗篷的表面浮现、升腾——那是他在营救剩下的五十人时阅读到的回忆,那些绝望的痛苦的回忆在灵魂们的洗礼下消散了,压在纳尔逊身上的担子顿时轻了不少。 他从周围的光中嗅到了感激,可这远远不够,在乳白色的记忆蒸腾后,黑色的污泥被从他的太阳穴中撕扯出来,那是被他惊鸿一瞥的皮皮鬼的记忆,百年间纯粹的恶意始终堆积在他的灵魂深处,让纳尔逊不由变得敏感且暴戾,但这一切都在被解救者的馈赠下烟消云散了。 “抱歉,没有早点儿来,”纳尔逊闭上眼睛,“或许没有我,海尔波的魂器也不会——” 汤姆总算知道为什么纳尔逊表现得那么上心,甚至那么自责了,他刚想说点儿什么,一只光点凝成的手从夜色中探出,伸出一根手指按住了纳尔逊的嘴唇,紧接着,它张开手掌,如同母亲一般抚摸着纳尔逊的脸颊,将他的脸托了起来,从身后圣徒抱着的大衣中拿出了那枚被锁链缠满的漆黑小球,在手中轻轻地摩梭着。 黑色被瞬间融化、崩解,锁链回归魔力的形态飘散在空中,剩下了一枚乳白色的、光洁的、骨骼一般的精致球体。 “孩子,听我们说,你没有必要为了我们站到世界的对面……” “我们已经很感激你了,但凡事都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尤其是对你来说,有更多苦难中的人需要你去拯救,你没有必要为了一群贪婪的无知之辈把自己搭在这里。” “你看看那个小姑娘,她还活着,活着的人是最重要的。” “我生前是一个律师……” “我是一名军人……” “我是一个农夫,你看,旁边的这个是我的妻子……” “请让我们保护你一次吧,你太累了,孩子。” “保护好自己,听我说……” “不!”纳尔逊摇摇头,坚定地握紧拳头,“我必须审判他们!” “不,你不必须。” “你的正义会被扭曲成强权与暴行,如果你和他们使用同样的方法,你所做的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但我们可以,我们本就是已死之人。” “让我们来审判他们吧。” 又一群人出现在驻地周围,领头的正是邓布利多,他们的目光先是被格林德沃的厉火吸引,又很快地注意到了这天国般的异象。 “天哪……”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三章 死者对生者的审判 “格林德沃,你想要干什么!” 邓布利多隔着火墙,向格林德沃大声问道。 “哦,阿不思,好久不见,”格林德沃彬彬有礼地弯腰鞠躬,视周边用魔杖指着他的巫师若无物,他扭头望向空中的瑰丽景致,叹息道,“我从没想过有这么一天,阿不思。” “什么?” “我竟然能够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你们,不得不说,这真是让人感到……沉醉。” “我建议你把我们从你所说的‘你们’里摘出去,”那个暴脾气的老男巫不满地说道,“格林德沃,我们和美国魔法国会的傻子可不是一伙儿的。” “我明白,”格林德沃点点头,“这就是你们现在还能够健康地站在这里品头论足的原因。” “但是你现在又是站在什么立场——” “嘘——” 格林德沃用左手食指抵住嘴唇,打断了邓布利多的质询,在各国巫师领导的注视下,他握着魔杖的右手如乐队指挥一般高抬,仿佛又回到了三强争霸赛舞会的中心舞台上扮演鲍勃·鲍伊的时刻。 而那不安分的火焰中传来的阵阵爆响如同一场轰击着耳膜的重金属摇滚乐一般,取代了空中的狂风呼啸之声。乐队的成员——环绕着人群的蓝色火焰在他的指挥下猛烈膨胀起来,火焰中隐约显现出一张张讥讽狂妄的抽象面孔,正如傲立人群中的他本人一般。 蓝色的厉火迸发出更加惊人的热浪,甚至将周围的空气都灼烧得扭曲起来,焰心的周边被渲染上一层淡淡的红色,紧接着,红色迅速蔓延,竟将厉火铸成的围墙染成了紫罗兰般优雅的淡紫色。 邓不利多用袖子掩住面门,后退两步,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美丽的火焰中蕴含着远超认知的热量,那些一同前来的位高权重的巫师们也在厉火的威胁下连连后退,之前在伍尔沃兹大楼怒斥杰克森议长的女巫惊讶地说道:“这是厉火……吗?” “它比我想象中的暴烈很多,看样子格林德沃的火焰更强大了。” 邓布利多迅速挥动魔杖,四面碧蓝色的水墙出现在身边的巫师周围,清凉的湿意很快替他们驱散了蔓延而来的灼气,尽管厉火并没有接触水墙,但仅仅是周遭扭曲的空气也让水墙不断地滋滋冒出蒸汽,邓布利多一行人的视野很快被氤氲的水汽覆盖,丝毫没有注意到天空的缝隙洒落的迷失雾已经将他们笼罩在内。 在格林德沃的操纵下,淡紫色的厉火顺着邓布利多制造的水墙攀附而上,如同藤曼一般结下了一层鸟笼般精致的外壳,粗大的火柱渐渐变得凝实,随着穹顶的搭建完成,一座紫色的、斗兽场般的、由火焰筑成的建筑耸立在旷野中。 “这是……公审的法庭。” 邓布利多眯起眼睛,记忆回到了挪威的森林中。 “没错,阿不思,对于审判来说,这种建筑无疑是最适合的,”格林德沃笑了笑,放下魔杖,闲庭信步地穿越美国巫师,穿越火墙,穿越水幕,走入了这座和邓布利多公审现场几乎一模一样的建筑,站到他的身边,享受着观看着空中愈发凝实的天光,“在那场审判中,我从威森加摩的判决中看到了他们对正义的独特理解,就是不知道今天,是否会有更普世的正义降临到这个世界上呢?” 邓布利多的目光越过水和火,凝固在光柱中央的纳尔逊和汤姆身上,他凑近格林德沃,小声说道,“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这样会毁掉他们的!” “压抑才会毁掉一个人,阿不思,”格林德沃摇摇头,“拭目以待吧,我对你学生们的信心可比你充分太多了。” 邓布利多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骤起的迷失雾遮盖了他的视线,下一秒,在氤氲的雾气中,一道由云朵般的铁轨出现在了他的头顶,他低下头望向双手,明白了此刻自己正身处迷离幻境之中。 “呜……” 汽笛声从他们身后的远方传来,众人纷纷扭过头,一列喷着漂亮红漆的列车正喷吐着蒸汽,顺着铁轨疾驰而来,轮毂划过铆接的缝隙,传来富有节奏感的撞击声,与火焰爆裂的声音相映成趣。 在铁轨出现的瞬间,汤姆和纳尔逊垂下手,默默地走到一边,生与死之地的大门已经打开,他们与圣器的任务完成了。 “人永远不能替他人做出任何决定,不管是原谅还是复仇。” 纳尔逊重复着魂灵的嘱托,半跪在地,和汤姆一起,将老魔杖倒转插进纯白的地面,又将手中的戒指捋下,仔细地套在了魔杖上。 “他们在干什么?” 邓布利多强压下紧张,好奇地问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格林德沃用厉火筑成的建筑变大了好几倍,简直就是把挪威的斗兽场挪进了迷离幻境之中,邓布利多和他坐在前排,铁轨从头顶穿过,那些被厉火牢笼锁住的美国巫师此刻正迷茫地待在斗兽场的中央,被紫色火焰凝成的绳索束缚,以最屈辱的姿态跪在地上。 高耸的罗马柱上雕刻着人类的记忆,围绕建筑一圈讲述着从出生到死亡的故事,白色的火把插在柱子上,蓝色的火焰在其中燃烧,将这里照得比白天还亮。 星星点点的光点悬浮在半空中,宛若候车的乘客。 格林德沃挑了挑眉毛,在进入这座斗兽场的瞬间,他失去了对厉火的控制,生怕厉火不受控地造成破坏的他本想施展魔法夺回控制权,可在外界焚烧一切的火焰此刻竟安分地如同一根真正的绳索一般,宁静而恬淡。 “看样子他们还差最后一件圣器,没想到吧,我们追求的东西竟然真的有如此威力,”格林德沃饶有兴趣地望向审判席前方的纳尔逊和汤姆,这座建筑太大了,足足能坐下万人的斗兽场只有算上圣徒在内的寥寥百人,空旷得令人寂寞,漆黑的老魔杖套着戒指插在审判席上,复活石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光,“我现在算是真正相信我的姑婆了。” “呜……” 汽笛声越来越大,轮轴的响动如同密集而又杂乱的鼓点,又仿佛心跳声,终于,白色的阴影从头顶洒下,列车停在了斗兽场的上空,纳尔逊背后的银辉也顺着他的胳膊爬上了手臂,缠在了镶嵌着复活石的戒指上。 “轰!” 疾风骤起,缠绕在老魔杖顶端的隐形衣如同旗帜般高高扬起,在纳尔逊的面前展开一片星空。 眩晕感向在场的所有巫师袭来,等到他们再次睁开眼睛,耳边顿时响起了闹市般的窃窃私语声。 光点们消失了,也没有消失。 邓布利多向另一边望去,只见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一个老头,他精神矍铄,脸上挂着这个年龄家庭美满、生活幸福的男人应有的微笑,尽管他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绿衣服,头顶戴着一顶风吹日晒的邮差帽,他向邓布利多伸出手,笑着打招呼。 “您好,邓布利多先生,我叫伦纳德,是一个邮差。” 邓布利多强忍着心中的困惑有惊讶,侧过身,握住了老人的手。 这只手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它温暖、干燥、布满老茧,简直就像……不,简直就是一只再正常不过的手。 “让您见笑了,邓布利多先生,”老人憨笑着挠了挠头,“衣衫不整地和您握手,不过我的行李箱里有一整套高级的西装,是我女儿帮我买的,花了四十多美元呢!” 邓布利多僵硬地握着他的手,没有说出一句话。 他自豪地拍了拍胸脯,又落寞地低下头,“我应该听她的话的,老是想着省到正式的场合穿,还想着留给女婿,搞得现在没机会穿了。” 邓布利多感受到老人的手传来的重量,他将另一只手覆上,用力地拍了拍。 他茫然地望向四周,此刻他们周围的看台上密密麻麻坐满了人,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高有矮,有胖有瘦,足足多出了一千多人,可明明能够容纳万人的场馆此刻却显得拥挤逼仄,沉重不堪。 纳尔逊和汤姆一左一右,一黑一白,分别坐在法官高背椅两边的书记员座位上,夹着空置的椅子,面无表情地望着脚下被缚的被告们。 属于法官的高背椅上空无一人,但透过隐形衣偶尔洒落的星辉,却仿佛有数不清的人坐在上面,又仿若一闪被帷幔掩住的石门,向凝视着它的人敞开。 一张残破的木椅出现在美国巫师们的前方,正好被刚刚抬起头的皮奎利望见,纳尔逊的声音她的耳边响起。 “瑟拉菲娜·皮奎利女士,请落座。” “这是哪?” 皮奎利抬起头,茫然地望向周围。 “真是可笑,”格林德沃向邓布利多品头论足道,“这就是他们研究海尔波魂器想要到达的领域,可真正到了这里,她反而开始恐惧,开始困惑了。” “事实上她应该永远都不会来到这里,除非她和我一样死了,”伦纳德在一旁说道,“不过如果她真的死了,那么也不会站到那里了。” “哦?您懂得还不少,”格林德沃凑近一些,隔着邓布利多和老人聊了起来,“他们干了什么,当然,您如果不想说,我就不问了。” 邓布利多打量着观众席上的众人,并没有听到两人隔着自己的谈话,那些苍白的模糊的面孔在疯狂地闪烁着,他们的灵魂似乎因为遗骸的堆积与黑魔法而混合起来,难分彼此,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的面孔却逐渐变得确凿且清晰起来,交谈声越来越大,他们都在趁着前往下一站前,和这段人生做着最后的告别。 这幅故友重逢般的场景让邓布利多心生感慨,但审判席上的景色就完全不同了。 皮奎利身后的巫师们几乎都是了解此间内情的人,他们承受着观众席上无休止的谩骂,表情痛苦地如同一条蛆虫一般在地上扭动着,黑色的血液从口鼻渗出,洒落地面,将纯白的地板污染得污秽不堪。 和格林德沃聊天的老人也时不时地抬起头,冲着被告席吐一口唾沫。 皮奎利此刻倒是蛮坦然,作为一个已经退休了的前任议长,她和这儿的事本没有什么太多的关系,最多是知情,但这知情却无作为的行为无异于放纵,这本身就是一种罪孽,在短短的半天里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该来的”。 “我记着她以前还是个称得上义薄云天的家伙,”格林德沃感叹道,“当初就是她在美国把我逮进了监狱,那时候她还是个不折不扣的黑美人,只是有点儿盛气凌人。” “没有人比你更盛气凌人了,盖勒特,”邓布利多安心地坐好,在看到纳尔逊和汤姆并没有任何一人坐上审判席时,他悬起的心总算放下了,和前来这里的绝大多数巫师不同,他当然也关心魂器,也关心世界的危机,也关心那些无辜的死难者,但他最关心的还是他学生的安危,生怕他们卷进什么难以结局的事情,成为众矢之的的,想到这里,他长舒一口气,“还好,他们没有意气用事,这对于所有人来说,或许才是最好的结果。” “您怎么能这么说呢,邓布利多先生,”伦纳德不悦地问道,“他们是我见过最高尚的人,不过我赞同您的最后一句话。” “抱歉。” “叮——” 老魔杖上的戒指撞击魔杖,发出清脆的响声,皮奎利失了魂般地站了起来,坐到了面前的木凳上。 世界骤然安静下来。 下一秒,观众席上的一千多位即将前往下一站的旅人齐刷刷地挺直腰背,开口说道。 “开庭!” 整齐而又强劲的声音组合在一起,回荡在空中,如同黄钟大吕般威严肃穆,也如同法槌敲击一般震撼人心。 头顶的火车激昂着振奋人心的鼓点,在这片容不得半点杂色的纯白中,一场死者对生者的审判开始了。 时间缓缓流逝,所有人都肃穆地坐在原地,只有按动快门的声响成为了唯一的杂音。 正文 第三百六十四章 落幕 “嘿,这样就好多了!” 格林德沃挥舞着铁锹,亲手将一抔黄土洒在了一座突兀立在旷野中的小山包之上,小山他低下头,俯瞰着林立的帐篷与各国旗帜,将铁锹丢下,挥手喊道,“阿不思!轮到你了!” 这个小山包呈现出粗略的人形,仿佛一个倚靠在自行车边的男人眺望着远方。 他的声音并没有传出太远,这副随意的做派也没有被除了邓布利多以外的任何人看到,山脚下,正在和各国赶来的代表商谈的邓布利多抬起头,望向山顶上玩兴正浓的格林德沃,无奈地摇了摇头。 “抱歉,失陪一下。” 邓布利多将捧在胸前的帽子扣在头顶,身影消失不见,留下一群位高权重的巫师留在原地,面面相觑。 “怎么了?格林德沃。” “这种时候不应该叫我盖勒特吗?”格林德沃露出伤心的表情,“我明明什么都没干,我没有放火烧了曼哈顿,也没有发表什么演讲,我甚至还给你们无偿提供了帐篷和餐食,难道不好吃吗?阿不思。” “是波士顿,盖勒特,”邓布利多无奈地说道,“这是什么?纳尔逊和汤姆也不告诉我。” “哦,这个,”格林德沃卖了个关子,在快要引起邓布利多不快时笑着说道,“这是一座雕塑,他们想要在这里建立一座雕像纪念那些无辜的死难者,也纪念美国和世界巫师走向进步的重大一步。” “雕像?”邓布利多扶着下巴,脚下的山丘逐渐与一位穿着邮差制服的老人缓缓重合,他点点头,“确实很有纪念意义,但是你说的进步——” “你忘了吗?他们是麻瓜世界中颇负盛名的艺术家,”格林德沃撇了撇嘴,“不过你更熟悉的应该是他们的艺名。” “哦,那真是再熟悉不过了。” …… “他干什么去了?” “谁知道呢?不过邓布利多教授做什么一定有他的道理,”诺比·里奇抬起头,望着空无一人的山顶和毒辣的太阳,向周围的巫师提议道,“不如我们移步室内再继续商讨杰克森政府的处置问题吧。” “正有此意,”拄着拐杖的诺顿二世点了点头,撩开了身后的帐篷门帘,帐篷顶上插着万国国旗,事实上,类似的会议在几周前刚刚举办,他盯着里奇部长,轻声说道,“但是怎么处置他们,终究是我们美国魔法国会自己的事情。” “当然当然,主权主权,”诺比·里奇笑着点了点头,率先进入了帐篷之中,边走边问道,“您也对议长的位置感兴趣吗?” “一点儿都没有,我是父亲亲命的皇帝……但是里奇先生,我郑重地提醒您,在国内政局稳定之前,请不要和不代表美国魔法国会的其他巫师势力接触。” 诺顿二世板着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他抬起头,看了看山腰处踩着银色金属板漂浮在半空、手拿稿子雕琢着雕像的两人,闪身出现在了帐篷内会议桌的主座旁。 “真没想到,能让我们在短时间内相聚两次的竟然是美国魔法国会,”诺顿二世刚刚默默地坐下,就听到耳边传来了辛辣的讽刺话语,正是在伍尔沃兹大楼中用火喷杰克森议长的暴躁老头,他是德国魔法部的代表,奥古斯特·古德里安,“我记得上次做到这件事的还是格林德沃。” “当然,古德里安先生,您一定印象深刻,毕竟前一秒还载歌载舞地从我们的监狱中把格林德沃提走,下一秒就不得不向我们寻求支援,为了干什么来着?” “为了让我们帮他再次抓住格林德沃。”一同前往的老女巫也脱下外袍坐在古德里安身边的椅子上,敲着桌子说道,“当然,最后也没抓到,所以我们现在不得不在格林德沃提供的帐篷里,在格林德沃麾下的巫师的监视下去帮杰克森擦屁股,就像当年废物一样的德国魔法部看不住格林德沃,最后让他防火烧了巴黎一样!” 各国代表对这幅场景已经见怪不怪了,几乎在每次国际巫师会议开始前,这两人总会来上这么一段,已经算是巫师政治的保留节目了。 “萨冈夫人,等会议结束了,我可以帮你们定一家饭店详细地磋商你们的问题,”诺顿二世敲了敲桌上的铃铛,打断了两人的斗嘴,他用魔杖抵住喉咙,在魔咒的帮助下,沙哑的声音传遍会场,“我们现在当务之急的事情就是达成关于塞勒姆事件……抱歉,第二塞勒姆事件的共识。” 会场中响起了一阵善意的笑声。 “我建议您以后把这个地名取消了,免得出现第三塞勒姆事件,”里奇部长笑着说道,“我想在坐的各位应该早都达成了共识,我们会帮助美国解决海尔波魂器的后续影响。” “魂器已经被销毁了!” “但是因魂器受到伤害的人们就白白牺牲吗?” 诺顿二世像不认识似的盯着诺比·里奇,他知道这个年轻的部长是麻瓜出身,但以往的交集中他从未感受到如此高的觉悟,他明白,里奇只是想借题发挥,趁着美国魔法国会内部动荡,插手美国内部的事务。 “相关的责任人已经付出了代价,为此,美国的巫师社会已经停摆三天了,到今天为止,已经爆发了无数的恶性事件。” “这就是最需要我们帮助的地方!”诺比·里奇义正言辞地说道,但诺顿二世明明看到他的眼底已经笑开了花。 “目前的情况已经很明朗了,想必在座的各位已经看过这三天的报纸了吧?报道对事件的描述简直比当事人亲历还要详细,”诺比·里奇“啪”地一声将一摞报纸甩到桌上,自得地说道,“两位来自英国的年轻巫师捣毁了世界上最肮脏的官方黑魔法窝点,拯救了深陷苦难中的人们,在他们的帮助下,保守黑魔法折磨的亡魂在告别之前,对迫害他们的人进行了一场为期三天的审判——一千多人啊,相比诺顿陛下也对这个数字感到惊骇吧!” “我深表遗憾,但是你没必要刻意强调‘英国’这个国籍,他们的正义之举和你们没有半点儿关系,”诺顿二世皱着眉头说道,“你没必要不断地重复一些大家都快背下来的事实,现在的问题是,那些罪人已经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美国的巫师完全有能力解决内部的问题,我们只需要选举出新的政府,选拔合格的官员,灾难便只会成为阵痛,我们不需要你们像麻瓜的殖民者一样骑在伍尔沃兹大楼的头上指指点点,我们邀请你们来不是为了当指挥棒的。” 除了几个大国的巫师代表外,其余参会各国的代表们眼观鼻,鼻观心,对逐渐激烈的争吵充耳不闻,不管最后的结果怎么样,他们也只是参会人数中的数字罢了。 “我们有个建议。”一个东方巫师站起身,提议道,“争执无意义,不如我们把各自的提案写在纸上,投票表决吧,尽管我们已经完成撤侨,但总不能让美洲这片土地继续这么烂着。” “早该这样了!”诺顿二世重重地敲了敲拐杖。 “早该这样了。”诺比·里奇笑嘻嘻地取出一叠早已准备好的羊皮纸,分发给众人。 …… 诺顿二世真的太累了,顶着皇帝名号行王爷之事的他常年在美国魔法国会国际事务司司长的位置上过着拿钱不干事儿的潇洒日子,他甚至给自己放了个小假,自己向自己写申请,自己批假,愉快地去迈阿密玩美洲鳄——但两天前,在一觉醒来之后,整个世界都变了。 “陛下,我们需要你!” 当他哼着小曲回到办公室,刚想把不听使唤的腿搬到办公桌上时,急促的敲门声和从壁炉里涌出、几乎淹没他的信件打消了他所有的好心情。 半个小时后,从桌上的报纸堆中抬起头的诺顿二世嘴角抽搐着,盯着目光中充满期待的副手,无力地问道:“杰克森议长呢?” “他昏迷了,现在还在部里接受治疗,很多人都说他在装死,不想承担责任。” “副议长呢?” “他和皮奎利议长一起去了波士顿。” “就是说,瑟拉菲娜也不在?” “您……您可能看漏了,因为她的级别最高,所以第一个被审判的就是她。” “财政司长呢?法律执行司司长呢?教育司长呢?” 诺顿二世像报菜名一样报着各种官员的名字,在紧急情况下,他们都是可以顶替议长职务的人。 “他们都……都昏迷了,陛下,现在到处都在说,那些死人的法庭勾走了他们的灵魂!在赎完罪之前,他们的——” “行了行了,越来越玄乎了,”诺顿二世摆了摆手,阴沉着脸问道,“十二树呢?我记得战时伊法魔尼的校长和议长应当是同等级的才对。” “十二树教授封校了,就在半小时前,他说,不想让孩子们掺和这么恶心的事。” “父亲在上,”诺顿二世捂住胸口,问道,“现在级别最高的官员是谁,我是说,没有被拉去审判的官员还剩谁?” “您。” “父亲在上……” …… 诺顿二世焦虑地揉着口袋里被反复揉成球又反复摊平的假条,目光凝聚在面前空无一字的羊皮纸上,仿佛在欣赏什么经典的画作。 “叮铃铃……” 帐篷门口的风铃响起,门帘被撩开,格林德沃领着两人走了进来。大部分巫师代表都正襟危坐,面带笑意地迎接着格林德沃的到来。 诺顿二世默默地将这些人的面孔和他们的国家记在心中,开口问道,“格林德沃先生,有何贵干呢?” “我也有个提议。”格林德沃并没有走近会议桌,他为身后的两人让开了通道,轻声说道,“这种会议怎么能少了主人公呢?这位是阿黛尔,一位被第二塞勒姆拐走,吃尽苦头却顽强地活下来的小女巫,这位是——” “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麻鸡罢了,我的职业是一名教师,”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向前一步,说道,“没想到,祖母在睡前故事里说道的巫师竟然真的存在,不知道我是否有权利代表幸存者发出自己的声音呢?” 在阿黛尔出现时,巫师们并没有什么反应,但在男人做过自我介绍后,他们当中的某些人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格林德沃望着这群人精彩的表情,嗤笑一声,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放心大胆地说吧,你们的拯救者还在外面呢。” …… 伴随着一阵叮呤哐啷的敲击声,一块块碎石从山丘上掉落,粗糙但有力的雕塑正缓缓从泥土与石块的束缚中挣脱出来。 汤姆望着眼前只有一面之缘的脸,说道,“纳尔,真的结束了吗?” “只要有差异存在,压迫便永远不会停止。” “是吗?”汤姆迷惘地扭了扭脖子,追问道,“那些巫师会昏迷多久?” “到他们赎完罪为止,”纳尔逊把稿子别到腰上,拿起锤头和凿子,“我也不知道,不过有些人可能在生命结束前也赎不完罪了。” “唉……” 汤姆长叹一口气,西垂的太阳洒在雕像的脸上,透着活人般的红润光泽,他的记忆回到三天以前。 “我们知道他势单力孤,也知道你们盘根错节。”亡魂们将纳尔逊挡在身后,对那些侥幸的、不忿的、狡猾的罪人发出有力的威胁,“我们会等在这里,等你们再次回来。” 他们保护了试图保护他们的人。 杀人不过头点地,但死后的威胁实在是可怕,汤姆喃喃道,“死亡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最公平的。” 纳尔逊仿佛知道汤姆在想什么,扭头说道,“我已经把他们送走了,因为我的出现,海尔波的魂器才会酿成灾难,我不会再浪费他们死后的时间。” “但是那些巫师……” 汤姆望见纳尔逊中指上的戒指,没有再问下去。 夕阳西下,两人几乎同时落下凿子,最后的碎石跌落地面,黑暗中,老人的脸上露出一双闪闪发光、充满希望的眼睛。 与此同时,那名教师搂着阿黛尔的肩膀,坐在诺顿二世的对面,直面着所有人,振振有词地发出他们的声音。 “我们要求美国魔法国会向不掌握魔法的人们有限度地公开他们的存在,充分融入到这片土地真正的社会当中。” “我们要求魔法人士与非魔法人士享有同样的权利。” “我们要求美国魔法国会停止所有以同类为对象的魔法试验,主动接受我们的监督。” “我们要求……”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五章 皇帝的跪像 章节内容已修复 —————————————————————————————— “阿黛尔,你想去魔法学校读书吗?你现在多少岁啦?” 汤姆蹲在小姑娘的面前,温柔地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在清洁一新后,她泥泞的发色终究显露出真容,那是如阳光一样璀璨的金色,在明媚的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彩,她的金发比纳尔逊深一些,倘若阿黛尔、纳尔逊、格林德沃并排站在一起,那就是一道亮眼的渐变色。 他们此刻正站在死难者雕像的脚下,老邮差举到额前的宽厚手掌替阿黛尔挡住了毒辣的太阳。 在雕像的面前,一根套着冈特家族戒指的、老魔杖模样的方尖碑静静伫立着,足足有十几米高,确切地说,它的高度是十三米六十公分,在方尖碑的顶端,一面银色的旗帜随风飘扬,碑上密密麻麻地刻着那一千三百六十人的名字。 “不要和我这样讲话,我不是小孩子。” 阿黛尔的鼻子皱起,不满地说道,经过茨威格的悉心调养,她的气色好了很多,声带也恢复了健康,少女黄鹂般清脆的声音也得以重见天日。 但当茨威格问她要不要治愈那些脸上的伤疤时,她摇头拒绝了。 尽管说着不近人情的话,但汤姆只是觉得她可爱,在阿黛尔的挣扎下,他满意地完成了揉头发的动作,并且极力推荐纳尔逊也来揉一揉。 “我可没有这么无聊。”纳尔逊撇撇嘴,也伸出手,在阿黛尔的金发上薅了一把。 “纳尔逊,你能把你的魔杖借给我吗?”在纳尔逊薅头发的时候,阿黛尔完全没有反抗,甚至踮起脚尖,让纳尔逊薅得更方便一点儿,她扯了扯纳尔逊的袖子,小声说道,“我没有魔杖。” “过两天给你买一根。”纳尔逊感觉手感不错,又偷偷薅了薅,感受到阿黛尔依旧拽着他的袖子,他低下头,问道,“你现在就要吗?” “嗯。”阿黛尔点了点头。 “要做什么呢?”纳尔逊毫不迟疑地掏出三根魔杖,举到阿黛尔的面前,冲着她晃了晃,“你想要哪一根呢?” 阿黛尔伸出手,拿走了最中央的那根一开始便属于纳尔逊的黑胡桃木魔杖。 “她想做什么呢?” 汤姆插着手,走到纳尔逊身边,注视着用笨拙动作挥舞魔杖的阿黛尔。 地上被众人践踏的泥土在阿黛尔颤颤巍巍的操纵下粘合起来,很快形成了一坨泥胚般的小山包。 “好可爱的小雪人。” 被阿黛尔转身瞪了一眼以后,汤姆废了老大劲,才看出那是个跪倒在地的人形。 阿黛尔像捏橡皮泥一样吃力地塑造着泥胚的形状,在她的努力下,泥胚的动态越来越明晰,尽管造型还是很抽象。 “不错不错,”汤姆咋舌道,“纳尔在你这个年纪甚至还在玩真正的泥巴。” 纳尔逊开始认真考虑用泥巴把汤姆埋起来的计划。 “可是我……我变不出脸。”小姑娘有些着急,甚至带上了哭腔。 “我来帮你吧。”汤姆笑了笑,抽出魔杖,“你想让它顶着谁的脸?皮奎利吗?” “变成……”阿黛尔低下头,陷入了纠结之中,她对这群罪犯当中的每个人都恨之入骨,但雕像的脸却只有一个,她的目光在营地中的巫师脸上游荡着,扫过还在开会的各国代表,扫过在角落里不知道在说什么的格林德沃和邓布利多,扫过秩序井然、正在布置雕像周围环境的圣徒,扫过那群瘟鸡一样缩在角落的美国傲罗,始终找不到心仪的目标。 “我。”诺顿二世拄着拐杖出现,弯下腰,将拐棍放在脚边,挥手驱散想要扶助他的下属,弯曲独腿,艰难地跪在阿黛尔的身前,让两人的身高仿佛,能够直视着她的眼睛,沉声说道,“抱歉,孩子,让你在我的国家受了这么大的苦。” 阿黛尔的眼神如小鹿般躲闪着,尽管对美国的巫师怀着迁怒的恨意,但当一个活生生的美国巫师靠近她时,她的眼中还是流露出属于孩童的恐惧。 诺顿二世看着她躲闪的眼神,落寞地垂下伸向她的手。 “我可以安排你去伊法魔尼读书,孩子,我保证,不会再有人伤害你。”诺顿二世诚恳地说道,“我以我的父亲,诺顿一世陛下的名义发誓。” 阿黛尔只是不住地摇头,这幅惊惶失措的模样深深地刺痛了诺顿二世的内心。 “让我来做跪在这里的罪人吧,”他无奈的叹息一声,挥动魔杖,那尊粗陋的塑像顶端浮现出他悔恨万分却坦然地面孔,“我应该和他们一样去赎罪的。” 汤姆扯着吓坏了的阿黛尔,默默地离开了这里。 “陛下,您不必如此。”纳尔逊伸出手,扶住诺顿二世的胳膊,想要拉他起来,“您和这里的事情没有关系。” 他和诺顿二世算是认识,几年前在伊法魔尼游学时,诺顿二世帮了他很大的忙。 “不了,谢谢你,威廉姆斯先生,”诺顿二世婉拒了纳尔逊的好意,“让我在这儿跪着吧……你怎么知道我就是无辜的呢?” “您还清醒地活在世间,这就是证据,他们是公平的,只会惩处那些直接或者间接伤害过自己的人。” “你错了,”诺顿二世摇了摇头,说道,“我是这个国家的皇帝,尽管没人承认,尽管我实际上只是国际事务司的司长,但我也应该为他们负责,我不知情,无作为,和为虎作伥也没有什么区别,这些罪孽,我是最该分一杯羹的人。” 纳尔逊颇受震撼,他收回伸向诺顿二世的手,挺直腰杆站定,脱帽行礼。 “您的国家一定会在您的带领下走向光明。” “这我不敢保证。”诺顿二世闭上眼睛靠在自己的塑像肩上,纳尔逊点点头,快步离开了。 诺顿二世就这样用一条腿跪在炙热的阳光下,像一枚骄傲的锡兵,没有人来打扰他。 时间过了很久,当几乎快要被晒得虚脱时,他终于挥了挥手,在下属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他咬着牙看了看自己屈辱的塑像,终于绷不住“皇帝陛下”的架子,恨恨地命令道,“找工匠来,让他们都给我跪在这儿!竟然这么糟蹋我们国家的孩子,真是其心可诛!” “陛下,您说的是谁?” “米尔豪斯!皮尔斯!还有皮奎利!”诺顿二世挥舞着他的拐杖,恶狠狠地补充道,“不!把他们全部都给我塑在这儿!每一个被审判的人!如果刑期比命短,我要让他们一醒来就看到自己跪在这里的丑陋模样!如果刑期比命长,就把他们埋在自己的雕像下面!给我找最优秀的雕刻家,一定要做到完美地还原!给我在这里修路,给我在这里立碑!我要让每个从这儿经过的人都能看到这帮天杀的狗东西做了什么好事!” “陛下,这是否有损我国的形象?”属下小心翼翼地问道,“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我国的形象……”诺顿二世品读着属下的话语,仿佛听到了什么从来没见过的单词,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表情茫然地问道,“我们还有那种东西吗?” “陛下……” “没了!已经没有了!一点儿都没有了!米尔豪斯把国会的脸都给丢尽了,我们还有什么国家的形象!”诺顿二世揪住下属的领子,怒吼道,“那份报纸和上面的广告语一样,送到了世界各地!世界各地!” 营地中的其他人纷纷向这里忘来,在看到是临时议长兼皇帝陛下在发火后, “抱歉,我失态了,这和你没关系,是我迁怒你了。”诺顿二世叹息道,“照我说的做吧,如果还想要你说的国家形象,只能从坦诚我们的罪孽开始了……” “遵命,陛下,”属下低下头,他第一次认清了这个成天想着打卡下班的领导,沉声说道,“您是我们当之无愧的皇帝陛下。” …… “说真的,我妹妹如果能有她一半乖巧,那真是梅林保佑了。” 汤姆现在看阿黛尔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好看的头发、柔柔弱弱的模样下藏着一颗坚强的心,比自己那倒霉妹妹强太多了——想到克里斯蒂安,汤姆的胸口传来一阵心梗般的痛觉。 此刻他们正站在波士顿湾的码头上,等待准备出发的下一班邮轮,尽管悲剧或者喜剧时时刻刻都在发生,但从剧中走出的人们总得向前去。 蔚蓝的海面上游荡着掉队的海鸥,时不时有银光闪闪的鱼儿从水里窜出,船夫和旅人欣赏着这幅宁静的画面,丝毫没有发觉,他们正身处其他人的画中。 纳尔逊穿着来时的白色大衣,装扮几乎没有改变,但汤姆却换了一身贴身的黑色西装——他比较讲究,出门在外喜欢每天换衣服。 下船时是两个人,但离开的时候,他们中间多了一个披着红色斗篷的小小身影,阿黛尔一只手抓着纳尔逊的衣角,另一只手撑着汤姆,一双水晶球般精致的绿眼睛倒映着海水——在茨威格的救助下,这双漂亮的眼睛保住了,但眼眶之下,狰狞的黑色血丝仍透露出凌冽的杀机,汤姆很喜欢这双眼睛,用他的话说,“就像我收藏在钱包里的绿宝石一样。” 纳尔逊向周围躲在人群中守望的圣徒们点点头,从口袋里取出三张船票。 “梅林保佑?你最好不要让梅林保佑你的家庭,”纳尔逊从兜里掏出一本《梅林,治国安邦却家中起火?》,丢给汤姆,说道,“年轻人,建议你多看点儿书,梅林的姐妹摩根勒菲和他打了一辈子。” “别在小姑娘面前说这个。”汤姆的表情仿佛在说“我也是要脸的”,一边接过那本书,藏在兜里,“说起来,我们下一站去哪?” “去找一艘船,汤姆,海尔波最后的魂器在一艘船上。”纳尔逊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马上就能把这个世界的顽疽拔除了,真是又激动,又兴奋。” “海尔波是什么?”阿黛尔小声问道。 “那是一个老混蛋,”汤姆揉着她的头顶,耐心地解释道,“那些坏家伙们想研究的就是他的某一片灵魂,不过它最终还是被纳尔摧毁了。” “应该的应该的。”纳尔逊谦虚地摆了摆手,弯下腰,柔声问道,“阿黛尔,你全名叫什么?有什么中间名吗?等下上船我就给邓布利多教授写信,我想霍格沃兹应该会很欢迎你的。” “你不知道吗?”汤姆挑了挑眉毛,“哦,那些记忆被他们清除了。” “是啊,不过大家低估我了,”纳尔逊揉了揉心口,“我的承受能力可比他们想象中强很多。” “阿黛尔·威尔特宁。” 阿黛尔拽了拽纳尔逊的衣角,小声说道。 纳尔逊垂下眼帘,在拯救阿黛尔的时候,他曾经说过一句“你父母过得很好”,然而在整理亡者时,她双亲的名字也赫然在列。 “其实里德尔……哦,梅林的姐姐啊,这个姓真的好难听,听起来就像个谜语人一样。”汤姆努力活跃着气氛,却被自己的姓氏打垮了,连连摆手,像是驱赶骚扰虻一样,“算了算了。” “威尔特宁不错,有辨识度,如果你走丢了我也能很快找到你。”纳尔逊微笑着揉了揉阿黛尔的头发,说道,“以后你就是我的家人了,我还有很多的朋友,大家都是你的家人。” “我才不会走丢呢。” “邓布利多不会觉得你到美国一趟多了个女儿吧?”汤姆的思维突然开始发散起来,仿佛魔法史考试中正在捏造戈德里克·格兰芬多领导妖精叛变的阿尔法德上身一般,“不对,年龄差距太小了,你总不至于在五岁的时候生了个女儿吧?或者是失散多年的妹妹,啧啧,你有一个妹妹,我也有一个,不过我的那个妹妹也太不省心了,不如这样吧,让我来——” “汤姆,”纳尔逊打断了他的发散,“邓布利多教授知道她是谁,治疗内伤的凤凰眼泪就是他提供的。” “可怜的福克斯,”汤姆撇撇嘴,“邓布利多一定给它读了很多莎士比亚吧。” “也有可能是两只凤凰的爱情悲剧。”纳尔逊被汤姆感染,竟然也开始发散起来。 “呜……” 汽笛声在码头上响起,轮船公司的人正举着纸筒喇叭跑来跑去,大声通知着乘客上车,和来时的沉闷相比,离开时的汽笛声变得清越而明亮,脱离南迁队伍滞留的海鸥也振翅高飞,在清脆的伴奏声中摸索着向南的方向。 “我们出发吧。”纳尔逊抓起阿黛尔斗篷的袖子,另一只手拎着一大一小两个箱子。 “对了,”汤姆拎起放在地上的行李箱,忽然说道,“你说这次够我在巧克力蛙画片上露脸了吗?” 在他们身后,三十一个人正在那位教师的带领下挥手告别,当船开时,他们也将回到阔别已久的生活中去。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六章 活的撞角 海洋有咆哮的样子,但有时也有温柔的样子。 对于舟车劳顿的旅人来说,在碧波荡漾的海面上抛掷面包屑,逗弄那些亲近人类的海鸥,无疑是一件放松身心的休闲,这幅场景让纳尔逊仿佛回到了乘坐伊卡洛斯号离家时,在海面上结识那几位杰克的悠然时光。 尽管宁静总会被很快打破,但这对于纳尔逊而言,无疑是他短暂生命中难道的闲适假期。 他穿着英伦风格浓郁的装束,躺在上层甲板前方的躺椅上,被邮轮破开的海面上跳跃着灵动的水花,时不时有那么几滴飞溅到船上,落到他的衣服与脸上,海水的咸腥味像剥开壳的新鲜蛤蜊一般,调剂着他口中苦闷的味道。 汤姆手中拎着一个装满南瓜汁的酒瓶子,靠在船头的护栏上,握着一架黄铜单筒望远镜眺望远方。 “这是公海,汤姆,”纳尔逊把一份在麻瓜看来是过期《泰晤士报》的《唱唱反调》盖在头上,瓮声瓮气地撺掇着,“霍格沃兹的校规管不到你,而且美国从很久以前就废除禁酒令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坏心思,纳尔,”汤姆头也不回地说道,“你明知我不胜酒力,此刻一定有几百个能够录像的小银球在观察着这里吧。” “你的想象力可真丰富。”纳尔逊撇了撇嘴,“你有看到那艘我们要找的船吗?根据洋流和风向推断,这几天我们就要和它相遇了。” “没有,”汤姆把望远镜从脸上拿下来,丢向纳尔逊,“你自己看看,什么都没有,简直比我那舅舅的钱包还要干净。” 纳尔逊脸上的报纸还盖着,但他还是伸出手,一把接住了望远镜,他撑着躺椅的扶手直起身来,举着望远镜凑近观察,尽管此刻它正指着天空,但百里之外的海面还是出现在他的面前——混杂着泡沫与浮游生物的海浪,还有阳光里闪烁的纤毫毕现的鱼鳞,除了人类,画面中几乎什么都有。 他轻轻转动望远镜上的旋钮,东西南北甚至天空水下,各个方向的情况都出现在望远镜中,还是没有——他们已经在这艘船上待了好几天了,但宾斯教授所说的船只却连影子都没有出现,他不由得怀疑起宾斯教授情报的真实性,毕竟如果再碰不到它,这艘船就要到欧洲了。 “就当度假了。”纳尔逊放下望远镜,继续躺回躺椅上,用报纸盖住脸,“反正也不急。” 汤姆从栏杆旁离开,走进纳尔逊,途中传来瓶子碰撞的声音。 “我要黄油啤酒,谢谢。” “好吧,”在一阵泡沫破碎的响动后,一瓶清凉的饮料递到了纳尔逊的手中,汤姆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不着急,难道就不害怕再次出现第二塞勒姆那样的情况吗?” “海尔波生前最喜爱一位忠诚的奴隶,他预感到自己将要被巫师们联合起来打败,但又舍不得努力的忠实。” 纳尔逊并没有回答汤姆的问题,反倒用宾斯教授讲课的语调缓缓诉说着当年的故事,汤姆的困意条件反射般涌上了脑海,他靠在遮阳伞上,打了个哈欠,说道,“没想到他还有这种充满人性的一面。” “你说什么?”纳尔逊直起身,报纸从脸上滑落,他用奇怪的眼神望了汤姆一眼,继续说道,“海尔波不舍得那位奴隶的忠诚,他决定赐给那个奴隶更大的忠诚——如果你去校图书馆的禁书区,在第三个书架的第四排可以找到一本名为《丧心病狂的黑巫师:警惕黑魔法!》的书,就可以在里面看到关于这个魂器的故事,这也是唯一被记载的魂器,只是人们在此之前只知道这段往事罢了。” “他把自己的魂器交给了那个忠诚的奴隶吗?” “你在想什么呢?”纳尔逊又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一眼汤姆,说道,“他把那个奴隶做成了魂器。” “什么?!” “你应该对阴尸很熟,和翻倒巷里那些东西一样,那位忠诚的奴隶被制作成了阴尸,海尔波把自己的一片灵魂藏在了他的身体中——这些都是宾斯教授研究的成果。” “哦……真是难以想象,对忠诚者的赏赐是做成阴尸?”汤姆摇了摇头,倒吸了一口凉气,“怕是有什么仇。” “那种黑巫师的心思我们怎么可能理解呢?”纳尔逊端起手中的黄油啤酒,抿了一小口,滋润着有些干涸的喉咙,“他宣称自己赋予了忠实的奴隶永恒的生命,但实际上就是把一个可怜的灵魂锁在了一具不断腐烂、但是永远行动的尸体中,海尔波给这个奴隶施展了一种无法磨灭的诅咒——他会永远奔跑,直到世界毁灭的那天。” “这样海尔波的魂器就不会被别人发现了?” “我想海尔波也是这样想的,”纳尔逊点点头,“这个搭载着他灵魂碎片的家伙开始了长达千年的奔跑,甚至一度跑到了印度,但在霍格沃兹建校的那段时间,因为摄魂怪之乱引发的骚动,世界上很多出类拔萃的巫师联合起来,削减了迷离幻境与现实世界的联系,使得从此以后,除了真正的死者外,少有人能踏足那片纯白之地,封锁耗费了数百年进行加固工作,所以在诗人但丁之后,迷离幻境作为阴曹地府的想象彻底成为了一个荒诞的怪谈。” “《神曲》吗?” “嗯,在这本书完成之日,幻境与现实的通路被彻底封锁,让死者之地彻底成为了传说,”纳尔逊从口袋中取出一本宾斯随纸条送给他的笔记,这几天在船上他一直在看,宾斯教授为了搞清楚纳尔逊与迷离幻境的联系是否会将他带进危险,对幻境的传说进行了细致的研究,“我也是这几天才搞明白,在幻境封锁后,作为枢纽游荡在生死之地的海尔波彻底陷入了静默,而与他相联系的遗落在现世的魂器缺少魔力的补充,丧失了原本的许多力量,其中就包括那名永远不会停下奔跑的奴隶。” “他死了吗?” “不,他没死,他在印度迅速腐朽干枯,变成了一具瘦弱的雕塑般的干尸,但由于胸腔中总会传来若有若无的心跳声,便被一个不知名的小教派当成了某个高僧死后留下的金身供奉起来,但海尔波的魂器又怎么可能被一群凡人掌握,与他产生联系的人几乎都没有什么好结果,他在印度权贵的手中不断转手,在酿成一个个悲剧的同时增添了骇人的传说——一个会座来不详的雕塑。” “它在一艘船上吗?” “没错,1696年,一艘被伊丽莎白一世特许的海盗船从纽约港出发,前往印度洋负责东印度公司的保卫任务,船长威廉·基德是一位自大的巫师,在到达印度后,他在一名婆罗门巫师家中的收藏室里找到了这尊已经变成雕像的阴尸,顺便说一句,印度的巫师基本都是婆罗门。” 纳尔逊翻阅着宾斯教授的笔记本,将上面贴着的图片和相关报道展示给汤姆。 “威廉认为这或许是一个黑巫师想要复活的尝试,因为他不学无术,不好好听魔法史课,错误地把雕像眉心属于海尔波的衔尾蛇标记认成了某种宗教的复活符号,恰好当时那名婆罗门巫师的家中死了好几个人,急于脱手这个烫手山芋,于是两人很快达成了交易,威廉认为雕像中蕴含的黑魔法充满破坏力,于是便把船上的撞角换成了这尊恐怖的雕像,希望它可以让他的座舰冒险桨帆船号在海战中无坚不摧。” “哦,他可真是大胆。”汤姆接过纳尔逊递来的笔记,翻阅起来。 “是啊,他和卑鄙的海尔波一样,有个不算著名的外号,叫自大鬼威廉。”纳尔逊点点头,“不确定是不是受了魂器影响,这艘船还没作战几次就出现了多处重大损毁,作战人员也屡屡伤亡,威廉只好抢了一艘法国商船返回了英国。” “我看报道上说威廉·基德被麻瓜绞死了?这合理吗?” “当然不合理,上绞架的是他的大副,威廉感染了某种特别喜欢跑步、甚至连吃饭睡觉的时候都得跑步的疾病,在折磨中离世了,死状和那具阴尸几乎一模一样。” “嘶……是诅咒吧?”汤姆翻到了一张恶心的图片,赶紧翻到了下一页。 “估计是了,不过他已经被圣芒戈以避免传染为由火化了,所以我们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受到了什么诅咒,又是否来自海尔波,”纳尔逊总结道,“至于那艘被他舍弃的海盗船,原本安稳地停在印度的船坞中,可是在他死亡的当天就突然消失了,从那时起,大海上就流传着人们屡次目击无人的冒险桨帆船号的记录,它就像海盗小说里的幽灵船一样,不断游荡在大海上,我推测可能是海尔波对奴隶的诅咒蔓延到了船体,而船上有很多魔法物件为它提供养分,终于让它变成了一艘不知疲惫只知奔跑的幽灵海盗船。” “原来如此……”汤姆恍然大悟,“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它不是应该在印度洋上吗?” “好问题,汤姆,”纳尔逊重新躺下,用报纸盖住脸,“可能是因为它比较自由,每年都会进行环球航行,按照以前的目击记录推测,它在这个季节应该会在大西洋上行驶。” “经验主义啊……这靠谱吗?如果它真的那么自由的话。” “当然不靠谱,汤姆,那是我随口说的,”纳尔逊的笑容从报纸下露出来,“主要是因为嘉德骑士团在太平洋检测到了魂器中黑魔法的爆发。” “你耍我!”汤姆快步走近,死死按住报纸,用手中的瓶子不断敲着纳尔逊,“你开心吗!开心吗!开心吗!” 忽然,一个红色的身影从船舱中冲出来,跃起飞踹,提到了汤姆的大腿上,但汤姆不为所动,反倒是阿黛尔被弹到了甲板上。 汤姆赶忙松开纳尔逊,去查看阿黛尔的情况,把她从地上扶起来,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我们在闹着玩呢。” 阿黛尔尴尬地笑了笑,快步跑开了。 “真是可爱的孩子,”汤姆笑了笑,偷偷摸摸地用袖子里的魔杖为纳尔逊的杯子添满饮料,“她在保护你呢。” “她正是需要保护的年纪。”纳尔逊端起瓶子,一饮而尽,“我们清扫这些烦人的魂器,不就是为了让他们不再遭受同样的苦难吗?” “但是在你需要被保护的年纪谁又保护了你呢?”汤姆用瓶子堵住嘴,“吨吨吨”地灌着南瓜汁,没有说话,等到半瓶下肚,他抹了抹嘴巴,感叹道,“宾斯教授竟然可以为了一个雕塑从那么多年的报道和记录中抽丝剥茧,找到线索。” “是啊,嘉德骑士团正是在他的提前预警下蹲守在大洋上检测魂器的特征,倘若他没有这个发现和猜想,任由它漂在偌大的海洋上,我们很有可能会直接错过最后一战,”纳尔逊认可地点点头,“历史是时间最珍贵的遗产,我们应当铭记并珍惜它们。” …… “我们应当铭记所有的历史,不管它是好的还是坏的。” 诺顿二世把拐杖丢到一边,用独腿站在林立的跪像丛中,仿佛身处一座坟茔遍布的墓地,望着眼前熟悉的面容和最前方那座高耸的、挺直腰杆的邮差塑像,他流下了悔恨的泪水——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撒手不管的?竟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国如此迅速地向深渊滑落,他感到一阵阵后怕,甚至心悸起来。 “陛下,太阳落山了。”属下心疼地望着已经连续一周没怎么休息的诺顿二世,想为他披件衣服,“您一定要好好休息啊,美国魔法国会只剩下您了。” “位置空在那儿,总会有人补上去的。”诺顿二世摇摇头,“但我们现在最需要做的,就就让登上那些位置的人不要走他们前任的老路,我们的孩子不能毁在我们自己手中。” 万国代表已经带着他们想要的东西离开了,留在这里的只剩下讽刺的塑像,一个虚弱的、只有一条腿的皇帝陛下,还有那一地的鸡毛。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七章 接舷战! “到了晚上,海洋才显露出它磅礴且危险的一面,幽深的海水中闪烁着若隐若现的荧光,那是深海的捕食者诱惑猎物的饵食,仿佛塞壬的歌声一般吸引着无知的鱼群。” “被太阳蒸腾的水汽在我们的头顶凝成监牢铁壁般黑压压的乌云,在阴风的呼啸声中,海浪一波波地涌向这艘风雨飘摇的小船——或许它确实是一艘庞大的邮轮,但面对无垠的大海,它的庞大也微不足道。” 纳尔逊站在船首,双手背在身后,眺望远方,墨汁般的海水挤压出浑浊的泡沫,它们在瞬即间于浪花里诞生,又在瞬息间于碰撞中毁灭。 “氛围感确实很足了,纳尔,但是请你能不能不要念出来。”汤姆从那本《梅林,治国安邦却家中起火?》中抬起头,望向船头摆出奇怪造型的纳尔逊,不满地说道,“你在尝试什么新的歌剧形式吗?大艺术家阿不思·邓布利多?” “这是旁白,汤姆,”纳尔逊转过身,表情郑重地说道,“一般在文学作品中,当主人公即将面对天灾或者难以抗拒的危险时,天地总会产生一些惊变,比如乍起的狂风、压城的黑云、壮观的闪电。” “哦,这样啊。”汤姆举起夹在胳膊下面的黄铜望远镜,小心拧动着上面的旋钮,在环顾一圈后,他望了船舱一眼,耸耸肩,说道,“并没有什么区别,虽然海难听起来挺吓人的,但那艘幽灵船还是不见踪影。” 顶层的船舱几乎都熄了灯,乘客们在阴云下安睡着,只有一间小小的舷窗还开着一条缝,一抹显眼的金色正在舷窗后晃动着。 “海难?”纳尔逊耸耸肩,毫不在意地说道,“这船如果能沉,我就把水里面拖着的锚给吃了。” “不要骗吃骗喝。”汤姆撇撇嘴,将黄铜望远镜放了下来,“我准备去睡觉了,你呢?” “等我朗诵完,我就去。” 最后一扇舷窗关上了。 “阿黛尔应该是睡了,”汤姆确认了一眼,说道,“这个小姑娘很没用安全感,今天白天的时候还嘱咐我一定要看好你,不要让你意气用事。” “像个小大人一样,”纳尔逊温柔地看了一眼舷窗,他和汤姆似乎要把自己失去的童年在阿黛尔的身上补偿回来,但在柔情之后,他们仍要面对自己的使命,纳尔逊正色道,“汤姆,你刚刚发现了什么吗?” “在正北方向一百海里,有一艘老式木船,逆着洋流,跑得比飞天扫帚都快。” “能确定在哪吗?” 汤姆没有多说,上前一步,抓住纳尔逊的胳膊,消失在了甲板上。 空出的空间迅速被空气挤满,在甲板上激起一阵微不可察的清风,那扇关上的舷窗又打开了,阿黛尔探出头,担忧地望着空荡荡的甲板。 “不用担心。” 胸前挂着相机的企鹅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了头,站在阿黛尔的舷窗前笑着说道。 他一边安慰着担忧的小姑娘,一边举起魔杖,一道彩虹般流转着光华的镀膜从他的脚底缓缓覆盖船身,紧接着,数道黑漆漆的身影出现在甲板上,站在企鹅的周围。 “保护好这艘船,不要再让威尔特宁大人因为多余的牺牲懊恼了。” 黑袍圣徒低下头,分散到了周围海域的各处。 而此刻的纳尔逊正在体验失重的感觉。 “你为什么要把幻影移形的落点选在半空中!”他扯着嗓子,虫一旁同样在下坠的汤姆喊道。 “这怪我吗?!”汤姆扯着嗓子回应道,“你自己把蜉蝣放到天上,怪我吗?!” “好吧!” 纳尔逊闭上眼睛,感受着快速下坠带来的痛快感,他的心脏迅速跳动着,几乎要盖过风声,在下坠了十秒后,他不情愿地睁开眼睛,一艘狭长的、朴实无华的、仿佛从博物馆中驶出的橡木桨帆船正在浪花汹涌的海面上肆无忌惮地飞驰着,正冲着邮轮的方向进发。 这艘船吃水线以下的位置爬满了藤壶和其他不知名的海洋生物,甲板上也布满了伤疤与腐烂的污痕,隐约间可以看到被海浪冲上船的鱼正在窒息中扑腾挣扎着。 两排船桨的桨板早已被海水腐蚀殆尽,只有握杆还在空气中整齐地滑动着,仿佛船舱中有不知疲惫的水手在勇敢地与海浪搏击。 这艘桨帆船的桅杆也早已倾倒,只留下半截木桩耸立在原地,船帆与海盗旗帜也不见了踪影,这艘船浑身上下完好的地方只剩下船首的诡异撞角——一个干枯的人形物体正奋力挥舞着双臂,仿佛在进行一场没有尽头的奔跑。 在纳尔逊和汤姆下坠的过程中,那具干枯的身体也察觉到了异动,抬起头,用漆黑的眼睛望向飞速下落的两人。 纳尔逊在空中调整着下落的体态,在齿轮的蜂鸣声中,他的周身开始流转着银色的流光,在蜉蝣的帮助下,纳尔逊很快调整为了头向上的姿态,面无表情地俯瞰着这艘早该沉入大洋底部的幽灵海盗船。 船首奔跑的阴尸奴隶放慢了摆臂的频率,双手向上一举,一面破旧的海盗旗帜缓缓浮现在船体的上空,它迅速膨胀,很快变得比海盗船还要大,浓郁的黑魔法气息包裹着旗帜,似乎只要碰到便会受到严重的伤害。 与此同时,幽灵船猛地加速,向着远处的邮轮靠近,想要摆脱这两位不速之客。 但纳尔逊并没有在意那面旗帜,甚至当他即将与海盗旗上的黑魔法接触时也没有任何动作——因为那完全不需要,一道近乎黑色的墨绿光束从天而降,顷刻间在纳尔逊脚下轰出一个两米粗的窟窿。 眨眼见,纳尔逊穿过海盗旗,靠近了船体,但此刻冒险桨帆船号已经驶出了一段距离,他的身后猛地绽出银光,蜉蝣们推着他向前走去,银色的菱形平台在他的脚下缓缓成型,与幽灵船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但追上它可远远不够,若是放任它靠近邮轮,或许会增添不必要的伤亡,纳尔逊站在银板之上,身形如同峭壁之上的松柏一般在狂风中巍然不动,在海水环绕的环境中,他的血管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苏醒了,它雀跃着,促使他抽出了那根十一岁时获得的黑胡桃木魔杖,在抽出魔杖的瞬间,一股兴奋的情绪从脑海、从心脏中出发,顺着血管流向小臂,进而传导在魔杖当中,纳尔逊甚至有了种手握老魔杖的错觉,仿佛站在海上的他无所不能! “汤姆,你有兴趣看看海边的威尔特宁吗?” …… 在远处相对平静的海面上,一个个打扮怪异的人从船舱中走出,他们中的有些人正是前不久在波士顿参加会议的万国代表,有些则是新派往美国的巫师,各国巫师的情报能力也不是吃干饭的,既然嘉德骑士团可以发现海面上的异状,他们自然会对此有所察觉,但相比漫无目的的大海捞针,跟着这两个直戳第二塞勒姆的年轻巫师无疑是更好的选择——没有人会相信那种诸如“路过的两位好心人”之类的鬼话,他们早已查明了纳尔逊和汤姆光明正大的行程——就是冲着第二塞勒姆来的。 但在走出船舱的瞬间,他们就发现了人数众多的同行,紧接着,那些穿着黑袍的圣徒出现在他们面前,企鹅替阿黛尔关上舷窗,走到人群前,慢条斯理地行了个巫师礼,礼貌地说道,“各位晚上好,真是难以想象,这么多巫师竟然会挤在同一艘麻瓜的邮轮上。” 眼前的场景若是被某个起夜的旅人看到,恐怕会以为甲板上正在进行一场别致的化妆舞会,而主题则是“如何穿得不像一个正常人”。 “纽蒙迦德?”被围住的巫师们警惕地望向四周,有人发问,“格林德沃来了吗?” “格林德沃大人很忙,他还在波士顿处理一些事情,”企鹅拍拍手,身后的圣徒捧出一架架黄铜望远镜,靠近人群,“我理解各位对魂器的好奇,但是劳请各位旁观就好,顺带一提,和麻瓜一起待在这艘船上这么久,各位有没有什么难以适应的地方呢?” 在场的巫师在此并非为了找麻烦,他们明白面前的圣徒并非带着恶意,否则趁他们熟睡的时候绑票岂不是更好的方法,他们稍微放下了戒备,从各自面前的圣徒手中接过了黄铜望远镜。 “在下观察各位很久了,恕我直言,你们在麻瓜中如同夜空的星星一般显眼,”企鹅一边向他们展示望远镜的用法,一边说道,“其实各位明白,随着麻瓜科技的不断发展,他们不再是几百年前任我们宰割的弱者了,学习他们的风俗习惯并非难以接受的耻辱之事。” 万国代表们表情各异,有人认同有人纠结有人嗤之以鼻,但并没有人在这种时候发表什么高论。 “请将舞台留给我家大人。”企鹅弯腰行礼,吩咐圣徒们散开,“这些望远镜是纽蒙迦德的产品,就作为见面礼物送给各位了。” 巫师们摆弄着手中的望远镜,比传统望远镜更加清晰、视野更远、甚至能够拐弯的望远镜很快吸引了他们的注意,他们纷纷举起望远镜,望向北方的海域。 “您怎么称呼?”一个东方面孔的巫师并没有着急观看战局,他靠近企鹅,轻声问道,“我们对你们这边的情况了解得不多,但据我所知,格林德沃的主张似乎和您说的有很大出入。” “我叫企鹅。” “那份报纸的通讯员吗?久仰久仰!” “那不值一提,先生,”企鹅举起望远镜,答道,“我们说的不是同一个人。” “天哪!我看到了什么?梅尔干吗!” 那是一位上了年纪的法国男巫,他将手中的望远镜塞给旁边的随行者,大声问道。 “先生,麻瓜们在休息呢,我们可不想把整船人打昏。”企鹅快步走近,小声提醒着。 “抱歉,抱歉,看到熟人有点儿激动。” …… 在纳尔逊和汤姆急速下坠的过程中,幽灵船上不断有浑身散发着幽幽绿光、眼框中飘荡着鬼火的海盗骨架从甲板上的破口中爬起,挥舞着腐朽的弯刀和缺少弓弦与弓箭的长弓向靠近的两人射击,它们的弓中射出的是一道道炫目的魔咒,而挥舞的弯刀则会被径直丢出,很快在手中重新凝聚一把白骨制成的狰狞长刀。 汤姆刚想清扫这些障碍,他们就被隐匿在黑暗中的蜉蝣射穿了,那些飞来的投掷物与魔咒也被尽数阻挡,丝毫没有阻碍两人前进的步伐。 “我去解决它。”汤姆的衣袖中鼓动着黑烟,加速靠近了纳尔逊,主动提议攻坚,“你掩护我,打烂这艘破船,让我看看威尔特宁的威力!” “没问题。”纳尔逊止住前冲的势头,站在原地,眯着眼睛望向汤姆飞速前进的背影,举起手中的魔杖。 “来吧……接舷战!” 海上湿润的空气滋润着纳尔逊的皮肤,他感觉到这些水汽似乎都能成为他对抗敌人的武器,但相比脚下无边无际、取之不竭的海水,水雾无疑还是太过保守了。 “” “哗——哗——哗——” 幽灵船前方的海水竟随着纳尔逊手臂挥舞的动作高高涨起,一道遮天蔽日的海浪迎头打来,冲入巨浪的幽灵船船首高高抬起,顷刻间,船身垂直于海平面,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巨浪拍进海底。 但搭载了海尔波魂器的幽灵船也并非等闲之辈,它紧贴着海洋向上冲去,竟有种如履平地的感觉,船首的雕塑指挥着海盗们展开反击,阻碍着汤姆的脚步,它甚至回眸一笑,干枯的脸上露出浓重的嘲讽意味。 “不愧是自大狂的船。” 纳尔逊也笑了。 倘若此刻是白天,那么幽灵船一定会发现自己头顶的阳光被一道船型的阴影完全遮盖了,但在黑暗中,它并没有察觉,在高昂的浪头上,一艘由海水凝成的大船正展开风帆,龙首般的撞角带着浓重的杀机,凶悍地向下猛扑。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八章 王车易位 那是一艘怎样宏伟的大船?厚重的船身上遍布树木经年的纹路,它湿润坚固又柔韧,仿佛是从一颗完成的参天巨木中雕刻而成的船体,海水凝成的鲜活枝条肆意地在船身上生长着,细小的漩涡在枝叶中积蓄能量,它们蓄势待发,锁定这脚下在巨浪中竖起的幽灵船。 纳尔逊背负双手,脚下的金属盘带着他迅速升空,站在了大船的头顶,俯瞰着波涛汹涌的战场,仅仅是旗舰间的对峙,便给人一种来自远古的怪物肉搏厮杀的紧张感。 三道晦涩的黑光连同一抹抹银辉从他的身体各处迅速飞出,有些藏匿进海底,有些高悬在天空,而更多的则是化为了一枚枚细小的零件,拼入了海水凝成的大船体内——成为它坚韧的龙骨,势不可挡的撞角,还有那傲立船首、在风中发出呜咽的巨大号角。 碧蓝的船身中闪烁着属于白银的锐利光芒,这艘大船仿佛正在从古战场中苏醒,相比游击劫掠的海盗船,它探出浪花的船身已经充满了属于真正战争的艺术,伴随着一声破空的响箭声,船身四处的枝条如婀娜的舞女般轻轻摇曳,但柔韧意味着弯折后积蓄更大的势能,第二道响箭“嗖”地一声刺破夜空,银色的光辉竟在一瞬间掩盖住了乌云之上那晦暗星月的光彩,伴随着银隼戾天的长鸣,幽灵船的船身尽览无遗。 下一秒,那些海水凝成的树叶站在浪头向脚下的冒险桨帆船号当头疾射而来,疾风骤雨般撕扯着幽灵船腐朽不堪的船身,比古代战争中大军压境的箭雨还要骇人! 幽灵船甲板上那些亡魂般的海盗纷纷被树叶射中,仿佛回到了这艘船还在服役的、人类尚且无法对抗天灾的年代,在击中海盗的布甲后,树叶们如同真正的水花般飞溅开来,但四散的水珠中却闪烁着利刃般凌冽的杀气。 “啪!” 一名举着白骨战刀的水手倒下了,紧随其后的是战斗人员的遗骸散碎成白骨的解脱之声。 被纳尔逊清扫干净的甲板出现了久违的宁静,尽管不断有散发着绿光的白骨海员从甲板上的破洞爬出,但对黑魔法的清场才是纳尔逊此轮试探的目的,汤姆手握魔杖,如同一道黑色闪电划破海面,瞬间便靠近了冒险桨帆船号的船体,他的身影犹如幻影般飘忽不定,仿佛海市蜃楼一般躲过了幽灵船仓促组织的反击,他残留在原地的身影被一条条从海面下冲出的触手撕碎,但很快化为了一团团黑色的烟雾消散。 在月黑风高的夜里,他的斩首甚至比黑夜本身还要令人难以察觉。 此时纳尔逊的大船才显露真容,它傲然地立于巨浪之上,浑身上下散发着淡淡的银光,船高首宽,长度足足是幽灵船的两倍,一座高达三层、如同山岳的楼宇立在船上,楼宇上雕梁画栋,处处描绘着飞霞流云的优美纹路,仿佛一座专供贵人赏玩的乐园。 但插满船身的旌旗与刀枪却在无声地说明它存在的意义——在海上碾碎一切阻碍的自己的敌人。 三层楼宇被扎实的女墙包裹,在开放的孔洞中,一枚枚闪烁着寒芒的箭头无情地注视着脚下已经死去多年的敌人,仅仅惊鸿一瞥,便能感受着这座战争机器的华美外皮下包裹着的属于战争机器的狂野灵魂。 “好大的船……”在遥远的邮轮上,一名手举望远镜的巫师喃喃道,“这是这种年轻人可以办到的事吗?” “威尔特宁在水里的威力你想象不到,”那名喊出梅尔干名字的法国巫师与有荣焉地说道,“这甚至不是溪边的威尔特宁,这是海边的威尔特宁!这艘……木帆船实在是……” “没见识就不要卖弄了,这叫楼船。” “……” 在万国代表还在插科打诨时,冒险桨帆船号已经发动了反击,一条布满吸盘的粗壮触须从水下猛地冲出,稍稍阻挡了楼船俯冲的势头,但船身只是轻微的晃动,丝毫没有被这螳臂当车一般的徒劳反抗影响。 但幽灵船并未选择放弃,面对死亡,最不会感到恐惧的就是死者了。 漆黑的海面下流动着更加阴暗的黑影,数不清的触须如同树丛一般向着头顶的楼船进发,它们前仆后继,悍不畏死地阻挠着楼船的前进之势,誓要打消它的气焰,保全自身。 同时,它也在调转船身,缓缓潜入海浪之中,试图潜入海底,在水下的未知海怪的保护下逃离。 而楼船的细节也在被纳尔逊释放出的源源不尽的蜉蝣补全,船身的边缘被银色金属牢牢包裹,而船首的撞角也在某种独特的黑色蜉蝣的组装下显现出它的真容——一座描绘着繁复魔文的黑塔,它与纽蒙迦德标志性的黑塔不同,反倒是像极了神话传说中通天的巴别塔,有像是国际象棋中的战车,赋予了楼船一往无前的气势,魔力的光晕闪动着,将脚下的海水映照成奇幻瑰丽的色彩。 船首在触须的冲击下高高昂起,此刻的楼船傲立在浪涛的顶端,仿佛北欧神话中骄傲又善战的女武神,云层是她神秘的头纱,而整片海洋都是她华丽的裙摆!这条长裙比任何一位以美著称的神明都要美丽,它博大辽源,壮阔非凡,仿佛海洋中栖息的万物生灵——那些抹香鲸、鲨鱼,那些海绵、海星、螃蟹和章鱼,乃至万里之外那不慎落水的松鼠都成为了她长裙上的花纹与点缀。 立于天空之上的纳尔逊并没有因楼船的凝滞而焦急,相反,他在耐心地等待蜉蝣们填补好最后的零件,隐约间,巨人的咆哮声如雷鸣一般响彻在海天之间,纳尔逊终于抬起手,念出了那道早在中枢设计之初就被写入的咒语。 “王车易位。” 顷刻间,天地倒悬,纳尔逊脚下的银盘与楼船船首的撞角同时闪烁着一模一样的繁复魔文,下一秒,纳尔逊的身影出现在触须丛的顶端,顷刻间被它们吞噬。 但楼船也在空中显露峥嵘,正出现在纳尔逊之前站立的位置。 “嗡——” 链锯般密集的声响从触手丛中传来,被吞噬的纳尔逊在一众蜉蝣的拱卫下安然站在原地,他身边飞舞着密密麻麻的蜉蝣,锋利桨片旋转的速度已经快到看不清楚。 而失去阻碍的楼船正以泰山压顶之势从高空中坠落。 冒险桨帆船号放弃召唤那些骷髅海盗,一根根比方才还要狰狞的触手从甲板的窟窿中冲出,在每个洗盘的正中,都有一颗瞪大的眼珠,这似乎才是这艘船的本质,仿佛一只庞大的章鱼或者乌贼之类的怪物藏在一个腐朽的木盒子里。 但这次是真真正正的螳臂当车,楼船势大力沉的势能已经不可阻挡,而那些仓促凝聚的黑魔法也被船身上密密麻麻的魔文碾成齑粉,毫不意外的,那些伸向空中的触须一碰就碎,仿佛在石磨里转了一圈般化成了飞散在空中的粉末。 “闻起来像渔港的味道,”腥臭的味道传进汤姆的鼻孔,“有点儿像不新鲜的鱿鱼。” 海尔波的奴隶终究还是海尔波的老一套,倘若纳尔逊用这套招数对抗除了海尔波之外的任何人,可能都没有办法获得如此斐然的战绩。 老魔杖被包裹在楼船的龙骨中,以死亡的权能压制着死者的魂灵。 复活石镶嵌在撞角顶端,同时汲取着现世与迷离幻境中的能量,而构成幽灵船一部分的海盗灵魂也被震慑得陷入迷茫,使船只进入了短暂的凝滞状态。 隐形衣的魔力包裹着船身,海尔波的魔力如同隔靴搔痒一般,完全不能造成一丁点儿有效的杀伤。 属于纳尔逊的迷失雾烘托着船体,与之相撞的触须也被顷刻间融化。 整艘船的俯冲的威势恰如一只凶猛的、扑食的银隼,属于守护神的魔力正式千百年来,巫师们总结出的海尔波的克星! 威武的隼,虽然纳尔逊还是没有能够恢复它的形体,但到处都有它的传说。 楼船以摧枯拉朽之势落下,重重地砸落,桨帆船的龙骨发出濒死的哀鸣,纤维断裂的声响比浪涛还要急促,仅仅抵挡了一瞬间,这根百年高龄的龙骨便彻底断裂,船首面无表情的撞角此刻牵动脸部的肌肉,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惊骇之色,他不理解,在主人呼风唤雨的年代,哪怕仅仅习得皮毛的自己也能够轻易战胜世上的大多数巫师,但为何此刻这艘经营了百年的桨帆船却如此不堪一击?他可能得到地狱里才能和海尔波讨论属性克制的问题了——如果这个世上真的有地狱的话。 守护神的魔力融化着幽灵船上所有的污秽与邪恶,桨帆船的船身断成两半,仿佛是被什么巨大的东西掰断了一样。 从断口中,阴冷的黑色血液喷溅而出,一道只有灵魂才能听到的痛苦尖啸从断面里传出,响彻云霄。 你被海砸过吗? 过了今晚,汤姆就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了——他被海砸过半次。 楼船当头砸落,脚下的甲板寸寸断裂,可汤姆却仿佛沐浴在雨中,楼船从他的头顶砸落,却丝毫没有伤到他,甚至没有打湿他的衣服。 他的面前毫无阻碍,空无一物,视野中只剩下惊惶失措的撞角,包裹躯体的木料纷飞碎裂,露出它干枯身躯的下半截——与它的干涸相反,它的下半截很湿,湿润滑腻、布满吸盘,那是一根绿色的触须,每一个吸盘中都是一张绝望的面孔——死在这艘幽灵船手下的亡魂,这么多年来,它在法外之地的海上漂泊,收割着大海上狂徒的性命,不断壮大着自己,终于延展出属于海洋的扭曲身体,塞满了整艘桨帆船,海尔波的魔法不管实战效果怎么样,视觉效果总能得到保障——独树一帜的恶心。 楼船连带着幽灵船一起砸入水中,如同陨石击地一般,溅起滔天的水柱。 “轰!!!!” 远在一百海里之外的邮轮上,那些旁观的巫师耳中传来一阵蜂鸣,他们连忙捂住耳朵,恶心和眩晕的感觉却在颅内挥之不去,直到清冽的触感降临他们的面颊,让思维稍稍清晰,他们睁开眼睛,冲天的水花竟将头顶的云层捅出一个窟窿,天公震怒,暴雨顷刻间降临在这片海域。 而在遥远的战场上,楼船与幽灵船双双沉入海底,海尔波的奴隶从船身中挣脱出来,它的形象令周围海域的生物们感到了本能的恐惧——一丛扭曲挥舞着的触手打结般凝成一团,组成它浑圆的躯干,一根最粗壮的触手顶端长着一个干枯瘦小的人,在底部,触手们如同肌肉纤维一般结成束,凝聚成两条没有皮肤的粗壮大腿,摆出奔跑的姿势。 本能令它们飞速逃窜,但怪物的反应更快,它一般惊恐地躲避着头顶银色魔力的追击,一边伸出触手,卷起藏在海里的巨大海兽,塞进躯干内,在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中,鲜血弥漫在海水里,新鲜的血食也在迅速修补着它的伤势。 趁着海底泥沙飞溅带来的浑浊,它偷偷摸摸地从水底探出头,观察着水面上的环境。 但就在它伸出头的瞬间,它的后脑勺就被锐器抵住了,汤姆站在它身后的海面上,一道成人胳膊粗细的黑芒从杖尖涌出,它甚至来不及发出哀侯,头颅便被汹涌的魔力击穿。 言灵术。 萨拉查·斯莱特林在守护神咒的基础上研发的对灵魂魔咒,有着更加强大的杀伤力,对于摄魂怪或者海尔波本人有着非凡的效果。 “你长得……很恶心。” 汤姆轻声说道,一团凝练的黑色光球在他的杖尖凝聚,正处在它空洞的头颅之内,隐约间有罡雷烈风之声响动,汤姆的手腕轻轻一抖,黑芒在无声中爆碎,迅速膨胀,如黑洞一般吞噬着它的半截身体。 “将军。” 王车易位可能是怯懦的防守,但往往是凶悍的杀招。 正文 第三百六十九章 晦气的十三 属于人的上半截被汤姆的魔法炸碎,在触手的断面,幽幽的绿光涌动着,宛若在水中蔓延的另类血雾,倘若海尔波的魔法会如此轻易地败北,那么他就不会叫卑鄙的海尔波了。 那半截触手迅速地肿胀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其滑腻的表皮下流动。 “骗你的。” 汤姆嘿嘿一笑,他完成了捕猎计划最重要的一环,黑烟涌动之下,飞速疾退。 在他身影消失的瞬间,那根裸露在海面上的触手迅速收缩,又猛地膨胀,一个油绿油绿的光球于霎那间出现在水面上,又在一瞬间后悄无声息地消失。 原先的海面竟凹入一个弧形的坑洞,在那个绿色光球之内的一切物质竟被轻而易举地湮灭了。 汤姆悬浮在半空中,望着这一幕点了点头。 作为多年来一直打交道的老对手,海尔波的底裤都快要被纳尔逊看光了,汤姆仍记得纳尔逊交给他的笔记里对幽灵船的推测——被束缚灵魂的死者士兵,奴隶的本体,以及击破船身之后的自爆——事实上,在海尔波作为黑巫师为所欲为的那段岁月里,他的招式早就被深受其害的巫师们研究得明明白白,对于这种有名的上了年纪的对手,所有的标准答案都写在历史书中,就看他的敌人会不会把握住了。 “海尔波平生最钟爱三种猛兽——这与他多疑的性格有关,蛇怪是独属于他的座驾与宠物,而另外两种动物则会被他以残忍的方式赏赐给奴仆——它们分别是群居的鬣狗与生命力顽强的章鱼。” 这是记载于野史中的传闻,对于麻瓜而言,这些流落到古董市场上的古籍只是荒诞的空想,但对于巫师而言,它或许记录着最真实的历史。 而现在,宾斯教授的推测正在一步步被得到证实。 只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奴隶的生命力似乎有些过于顽强了,天晓得它在海洋中漂泊的时候吞噬了多少血食,汲取了多少灵魂。 人形的爆裂令庞大的章鱼陷入了疯狂之中,尽管对于这种生物而言痛觉算不了什么,但它的内核终究是一个人类的灵魂。 触须虬节的肉球宛如心脏般猛烈膨胀又剧烈收缩,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想要破壳而出,汤姆在黑雾的衬托下站在海上,本就不算平静的大海此刻正被水面下疯狂的怪物激荡得宛如末日降临,在夜幕下的暴风雨中,头顶冷寂的空气与脚下炽热的杀机似乎更能带给人恐惧感。 纳尔逊和汤姆的心里也有些没底,他们从来没有担忧过失败,只是章鱼这种生物最擅长断尾求生了,即便被汤姆一击摧毁了人类的躯体,但他们也很难保证它不会凭借生物的本能顺着洋流溜走——那样真是白忙活了,而且丢了大脸! 好在他们早有准备,海尔波的奴隶也在配合着一步步落入设好的陷阱,事实上,摧毁它人类的身体,令海尔波设下的诅咒中章鱼的本能替代思考正是计划的一环,人类的逃跑有太多路线,但对于一只动物,几千年前的猎人早就找好的追捕的方法。 “瓦伦丁?” 汤姆轻声说道,这是那个奴隶的名字,他做着最后的确认。 但海洋只是剧烈地翻腾着,被压在楼船下的触手们如同一只真正的野兽般挥舞着,只想逃离。 “想来也是,千年不死的折磨足以让任何一个人发狂。”汤姆扭头望向依旧立在浪头上的纳尔逊,点了点头。 收到确认的纳尔逊举起魔杖,砸入水面的楼船在章鱼的头顶飞快变形,船身的厚实木板向两侧缓缓张开,如同鸟笼一般将水下的怪物罩了进去。 察觉到这一幕的章鱼展开了更剧烈地挣扎,它明明明白自己那满是黑魔法与死亡气息的触手捧到船身便会被克制的魔力融化,但它还是这样做了,当某种生物想要断尾求生的时候,证明它仍有一线生机,想要保护更重要的东西,而那东西或许就是海尔波留给他的翻盘武器——包裹在触手丛中的那枚心脏般的物体,那些被它吞噬的生灵正在被它的躯壳咀嚼消化,滋养着最后的希望。 但纳尔逊和汤姆似乎是不想给它机会了。 汤姆周身被黑光包裹,潜入弥漫着毒血的海中,他扣下撞角上的戒指,怀中出现一本绿色的书——这本书的书页几乎都被他用胶水粘牢了,扣都扣不开,只有中间的几页可以打开,其中便有魂器详细介绍的那一章。 在很久直接,纳尔逊与迷离幻境中的海尔波打交道时,便已经从他那里获得了这本魔法书,而在不久之后,这本书辗转来到了汤姆手中,可汤姆完全没有被里面的黑魔法吸引,用他的话说,“像我这种有钱人,为什么要买更次的商品呢?” 海尔波自己可能都没想到,这本书会成为自己最大的破绽。 汤姆斌住呼吸,将戒指握在手里,言灵术独有的魔力从手臂蔓延全身,他用最简单的漂浮术带着撞角,靠近了因船体打开裸露在外的龙骨,此刻船体已经大开,内部的结构一览无余,飞速转动的齿轮密密麻麻地将龙骨包裹起来,但不知道有什么作用,这明明是一艘风力船,而纳尔逊的使用也搞得好像一个投掷物一样,汤姆按照计划,将战车般的撞角搬到了龙骨的顶端,那些齿轮仿佛受到召唤一般自行靠近,它们吸附在撞角底部,彼此连结转动起来,牵引着撞角靠近粗壮笔直的龙骨,在最后一声宛若落锁的“咔咔”声中,撞角被严丝合缝地装在了龙骨上,如同一枚标枪的枪尖一般,缓缓地旋转起来。 但它却显得有些钝了,好像捅不死人的样子。 汤姆将拳头举到撞角的顶端,松开手,周身的言灵术魔力伴随着脱手而出的戒指飘向枪尖,逐渐凝成了螺纹状的光刃。 “呼——” 两人几乎同时长舒了一口气,但却被一声更加粗重的喘息声盖过了。 一只手,一只巨大的、钢铁铸造的、喷涌着蒸汽的手一把握住了这杆另类的长枪,夜幕中,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忽然出现—— 亚历山大! 它胸口的熔炉中迸发出太阳般的热量与光亮,瞬间照亮了这一片海域,在一阵密集的犹如鼓点的金属摩擦声中,它弯腰蹲伏,猛地用力,用双手举起了那杆超出所有人想象的长枪,每处关节间的排气孔顿时涌出笔直而炽热的蓝色火焰,这片海域竟在陷入人造的白昼时沸腾起来。 金属的身躯发出杠杆崩断、螺栓脱落的呻吟,粗壮的两臂上覆盖的装甲竟在巨力中变得通红、扭曲,即便是亚历山大都难以承载这一枪的重量。 被反卷的船身罩住的章鱼哀嚎一声,引发了一场很快结束的海啸。 如郎朗白日的海面之上,一枚赤红的独眼猛地窜出水面,紧接着是肩膀、躯干、炽热的熔炉,最后是那枚朴实无华却被放大数倍的长枪。 章鱼做着拼死一搏,但合为一体的死亡圣器的压制怎么可能是它那样卑微的灵魂能够抗拒的?一抹抹属于隐形衣的银辉从船身上蔓延而出,将那些挥舞的触手牢牢束缚,亚历山大高举长枪,朴实无华得向着脚下的活靶子。 从船体的缝隙中能够看到一只被触手包裹住的巨大眼睛,但它还没来得及好好地看这个世界一眼,便被精准无误地捅穿。 枪尖砸落海底,毫无阻碍地积蓄向下!直到它下沉的势头被亚历山大用同样的伟力打断,但它显然已经没有了拔上来的力气,甚至连胸口的熔炉都暗淡了许多,那些扭曲过热的钢板仿佛是一个疲惫的战士在厮杀后起伏的胸膛。 此刻的海面上,巨浪已然悄然落下,被激发的暴风雨也无声无息地落幕,邮轮上酣睡的旅人并不知道,在他们北方一百海里的位置,发生了这样一场惊心动魄的捕猎。 亚历山大的身体被银雾包裹,缓缓消散,已经回到了他的驻地。 海面上只剩下一根笔直的龙骨傲立着,仿佛有人在水坑里插了面旗。 “咕噜咕噜……” 海面上忽然涌起密集的气泡,紧接着,散发着荧光的绿色血液铺满了海面,但那些大海中的顶级捕食者并没有循着血腥味前来,相反,几头这片海域中的海兽翻着肚皮缓缓地浮了上来。 居然在血里下毒!邮轮上的观众们轻松地揶揄着,尽管巫师们对抗大型生物的经验很丰富,但如果被这样最后偷袭一下,恐怕任何人都得人仰马翻。 纳尔逊和汤姆并没有急迫地参观他们的战利品,只是站在海面上,默默地注视着过分安静的水底。 “噗!” 一道墨线从反卷的船身下射出,但他们并没有为之动容,果然,那道墨线很快消散了。 “噗!噗!噗!” 又是几道声响,纳尔逊和汤姆却在默默数数。 “十。” “十一。” 纳尔逊举起魔杖。 “十二。” 当第十二道墨线冲出时,他挥舞手臂,一道月光般皎洁的银芒追着墨线向北方冲去,它果然比之前的诱饵难缠,左腾右转,灵活非常,银芒缀在它的身后,猫戏耗子般追逐着,甚至连汤姆的目光也被这有些好笑的一幕吸引。 “十三。” 忽然,他伸出手,一道黑色的闪电从头顶劈落,直直地落到海底一只小到有点儿可爱的八爪鱼。 “骗你的。” 汤姆再次嘿嘿一笑,拍了拍纳尔逊的肩膀。 “十三是卑鄙的海尔波最喜欢的数字,”纳尔逊像个旁白一样解说道,“古希腊的巫师们视十三为不详,正是因为如此。” 汤姆能够感觉到那个小章鱼在瞪他,他笑了笑,毫不留情地将其碾成粉末。 “我决定了,纳尔,下学期我要成为魔法史的优秀学生,宾斯教授一定会感到很惊喜。” “他不会欣慰的,我发誓。” 纳尔逊挥挥手,伫立在海面上的龙骨逐渐变回了属于海水的碧蓝色,那些充当关键部位的零件也变形成蜉蝣的模样,飞回了他的口袋,老魔杖带着戒指破开水面向他冲来,被他牢牢抓在手中。 “隐形衣呢?” “它隐形了,你没看到。”纳尔逊话音刚落,束缚着章鱼庞大身躯的船身却仿佛被快进了数百年的岁月一般迅速腐烂崩溃,最终化为海水融入海洋,附着在船身上的银芒拆台般地飞向纳尔逊,攀附在他的大衣上,他只好像汤姆那样嘿嘿一笑,“我骗你的。” 汤姆耸耸肩,他懒得计较了。 失去了束缚的章鱼尸体缓缓上浮,那坨扭曲的肉球松散开来,露出了一颗被捅穿的干瘪眼球,那些绿色的毒液正是从中蔓延出来的。 不在受到那个奴隶控制的触手散落开来,露出了怪物的真容——还真就是个看起来很正常的章鱼,除了触须多了些、猎奇了些、长得大了些,和正常的章鱼没有任何区别。 “十三……所以说海尔波还是遭了晦气,死得可真惨。”汤姆望着在海水中沉浮、浑身被荧光绿沾满的、有些非主流的章鱼,咋舌道,“不对,不是说只有十二个魂器吗,他应该不至于那么晦气。” “第十三个在我这儿。” 纳尔逊摸了摸左手小指,一圈碧绿的、衔尾蛇状的花纹悄然浮现,多年过去,他还是没法消去这个疤痕,但它似乎又着实没什么影响,或许和哈利·波特头顶的闪电疤痕一般,是一枚胜利者的奖章。 “哦?” “但是汤姆,你知道更有意思的事情是什么吗?” “我可以在巧克力蛙画片上自选姿势了?” “宾斯教授告诉我,这两个魂器在迷离幻境中,可这艘船却是行驶在现世。” “情报有误吧。” “更有意思的来了,”纳尔逊轻快地说道,声音被海风掩藏得只有汤姆能够听到,“第二塞勒姆没有魂器,我去了迷离幻境,尽管那里的幻境甚至比魂器来得凶险,但逸散的魔力却只来源于培育摄魂怪的‘茧’。” “嗯?” “总之,应该算是告一段落了,”纳尔逊摇摇头,“属于海尔波的故事彻底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吗?” “至少他自己结束了。”纳尔逊望着初生的太阳,喃喃道,“真是个倒霉的黑巫师,就那样憋屈地死了,果然十三这个数字还是挺晦气的。” 当第一缕阳光洒向海面时,章鱼那不断浮沉的躯体已经再次落到了海底,但这次它并没有弹起来,反倒是穿过了一道突兀出现的光门,消失不见了。 汤姆随意瞄了一眼,在章鱼进入光门的瞬间,一角黑色的纱幔从光门中浮现,又悄然消失。 正文 第三百七十章 三十一人 “什么?!你疯了吗?这种提案我们不可能接受!” “这些都是合理合法的,我们有丰富的案例作为支撑。” “我们的国情和其他国家不符。” “这难道不是贵方的问题吗?扶植一个傀儡恐怖组织挑拨巫师与非巫师之间的关系……” 伍尔沃兹大楼顶层,国会大厅背后的宽大墙壁上,杰克森议长的巨幅画像已经被官员们紧急取下,卷成一团丢在大厅门口的垃圾桶里,画像翘起的角里,杰克森议长还在不断向过往的路人抛着媚眼,散发着他那令人窒息的魅力。 可那被施展了强力粘贴咒语的画框却难以撼动,背后国会的会徽只露出了边框和一对泛黄的翅膀,无奈之下,诺顿二世只好在相框里塞了一张约西亚·杰克森的相片——正是米尔豪斯·杰克森得以上位的最大依仗,他那德高望重、一手创立了国会的高祖父。 讽刺的是,约西亚·杰克森最初的那张画像正是被米尔豪斯摘下来丢掉的,原因是他喜欢这块地方。 诺顿二世揉着太阳穴,坐在首座的高背椅上,几乎要被羊皮纸埋起来——起初他还在办公室里办公,但频繁的会议却让他不得不把文件全都搬到会议室中来,他的脚边堆积着成堆的空瓶子,里面曾经装着欢欣剂和缓和剂,但他总觉得自己喝了假药,哪怕是一整瓶欢欣剂下肚,他还是觉得很抑郁,至于缓和剂舒缓精神的效果他是半分都没有感觉到,相反,他越来越焦躁了。 对他而言,这几天受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就是米尔豪斯的椅子很高级,作为一个工作内容就是坐在办公室里签字微笑的闲散司长,他对座椅的舒适度有着精深的研究,在看到米尔豪斯椅子的第一眼他就清楚了米尔豪斯热爱享受的本性——至少是让屁股得到享受。 但此刻,前方传来的争吵声却让他在这把高级的椅子上感到如坐针毡,趁着没有人发现,他偷偷把屁股抬起来了一点儿,眯起眼睛,望向视线中早已模糊了的众人。 相比之前挤满代表的时候,此刻的国会大厅显得空荡荡的,纳尔逊乘坐的那艘邮轮尚在大西洋上飘着,这么短的时间里,又如何能找到那么多能够在危难之际顶住的骨干呢? 然而即便是这不足席位三分之一的人,却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个阵营。 左边的参会者穿着各式的巫师袍,带着巫师帽,握着魔杖。 而右边的人看起来像杂牌军一样,装束涵盖了各个阶层与不同的职业,为首的男人正展示着一叠纸质文件,仿佛高举火炬一般侃侃而谈。 他正是那位在第二塞勒姆审判当日向诺顿二世提出诉求的教师,受害者里仅剩的文化人,杰里米·穆勒先生。 “来自英国魔法部的国际友人向我们提供了一份珍贵且伟大的材料,各位先生们。” 穆勒先生走下座位,准备将手中的材料分发给对面的巫师,巫师们看到这个麻鸡伤后仍有些不便的腿脚,纷纷露出了不屑的笑容,这种简单的动作,他们只需要挥舞魔杖就能完成,麻鸡在他们看来,和那些跑来跑去、端茶倒水的家养小精灵也没有什么区别。 坐在穆勒先生正对面的巫师代表冷哼一声,挥了挥魔杖,那些文件精准地飞到了每位巫师的手中。 “谢谢您,沃伦先生,”穆勒先生感激地说道,“诸位应该可以看到,在这个世界上,美国是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将巫师与非巫师完全割裂开的国家,然而在非巫师社会中,即便是年轻的美国,也正在建立与国际发展趋势相符的法制,甚至一度被认为是社会发展最快的国家,而我们的巫师同胞却因为一些阴谋处于因循守旧的被动之中。” “巫师同胞”这个词传入对面巫师们的耳中,有些人终于憋不住笑出了声,但穆勒先生只是微笑着站在原地,就像他手持教鞭工作时一样,耐心地等待调皮捣蛋的孩子闹够,再温和地教导他们。 只是或许在巫师的眼中,自己所代表的“麻鸡”才是贪得无厌的臭小孩——麻鸡,多么难听的词啊! 诺顿二世蹲够了,重新坐回了那个让他难受至极的椅子上,板凳腿在地面划过的声音回荡在会议室中,巫师们很快闭上了嘴巴。 “我钦佩您的努力,但是允许您和您身后的塞勒姆事件参与者们了解魔法的存在已经是极限了,”老白男沃伦慢条斯理地说道,“不瞒您说,我的巫师同胞们曾经做过和您相似的努力,在很多年前,我们生活的土地上并没有现在的《拉帕波特法条》,我们的祖辈曾经向您的祖辈们抛出过橄榄枝,只不过被残忍地背叛了。” “巫师同胞”这个词再一次出现在会议室中,沃伦身后的巫师们再次露出了笑意,只是这次的笑容和前一次蕴含着完全不同的情绪。 “我知道《拉帕波特法条》,从法理上看,它和《国际保密法》所划定的范围是完全重合的。” “您搞错了一件事,穆勒先生,”沃伦摇摇头,说道,“《国际保密法》这部法律是用来保护麻鸡的,但《拉帕波特法条》,说出来可能您不相信,是为了保护巫师!” “我知道您想说什么,”穆勒先生眨了眨眼睛,从桌上又取出了另一份羊皮纸写成的材料,从材质上看,它应当来源于巫师,“这是一份来源于拯救我们性命的巫师,威尔特宁先生的史料,为了帮助我们赢得平等。” “什么?” 沃伦面无表情地问道,心中却暗道不妙,穆勒先生说出的这个名字,正是导致会议室中如此空旷的始作俑者,这些坐席的前任主人们此刻正被统一摆放在伍尔沃兹大楼的地下室中,由三班倒的傲罗和医师看管,诺顿二世下令,倘若他们醒来,他们仍需要去巫师的监狱中坐与昏迷时间等长的阳间的牢。 “这份史料向我们揭开了所谓十二树事件的真相,我们从未想过迫害自己的巫师同胞,而多卡斯·十二树小姐也从未背叛,造成此次祸端的罪魁祸首是美国魔法国会建立以前的肃清者的后裔,十二树女士只是爱上了错误的人,这归根到底只是一场爱情的悲剧,”穆勒先生说道,“您大可不必把这些事情栽赃到我们头上,更何况,在百年来,让这个误会加剧、最终转变为世仇的原因,正是那些已经得到审判的罪犯的阴谋,美国魔法国会一直在暗地里资助支持第二塞勒姆这个非法组织进行他们的恐怖活动,不断地伤害着同样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民。” “这只是他们的个人行为,不是国会赞助的!” “这么说,即便造成十二树事件的当事人不是肃清者的后裔,也可以用个人行为解释了。”穆勒先生用沃伦的逻辑进行着有力的回击。 沃伦顿时语塞,他扭过头,望向首席。 “诺顿陛下!” “议长!” 两边的代表同时望向诺顿二世,这让他仿佛回到了那个可怕的早晨,自己问出了那个可怕的问题,得到了一个可怕的“您”。 他顿时觉得头大如斗,脑子里面回荡着蚊子一般的“嗡嗡”声。 “我觉得我们可以休息一段时间,再继续讨论。” 连轴转的诺顿二世甚至都要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在国际社会的监督下,几乎所有的后续工作都已经安排下去,唯独这项公开提案总是无法达成共识。 巫师代表们有说有笑地离开了,只留下那三十一名受害者坐在原地,连吃饭都得等工作人员送来。 穆勒先生长叹一声,走出会议室的大门,却在走廊里被叫住了。 “要尝尝吗?巫师的好烟,放心吧,没下毒,”沃伦一脸疲态地靠在墙边,向穆勒先生递来一个精致的银盒,“这也算是共享巫师们的魔法成果了。” 穆勒先生笑了笑,伸出手接过盒子,他的手刚摸到合盖,它就自己打开了,一根从未见过的烟“嗖”地一声飞到他的嘴里,到嘴边时已经自行点燃。 他惊奇地嘬了一口,吐出了一团星星形状的烟雾。 “独立战争纪念款,虽然独立战争过去很久了,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出纪念款,”沃伦耸耸肩,说道,“我看你手指头熏黑了,以前下课的时候应该经常躲到角落里抽烟吧……怎么样,如果喜欢就送你了。” 穆勒先生按住烟嘴,深深吸了一口,仿佛想要通过这样学会魔法似的。 “没必要这样,送你了,这烟盒可是纽蒙迦德的高级货。” “谢谢您,沃伦先生,”穆勒先生吐出一大口烟雾,让自己的脑袋被密密麻麻的星星包裹起来,声音从群星中传出,“谢谢您愿意与我们平等地交谈。” “这么多天了,大家也该熟了,”沃伦靠在墙上,长叹一口气,“他们甚至不愿意和你们讨论问题,殊不知,真理越辩越明,更何况我们无论如何都要进行部分公开,否则那些盯着我们的国家,还有格林德沃,都会找借口干涉,与其到时候被动挨打,倒不如现在多争取一些……哦,对了,你可能不知道格林德沃——” “我知道,他的属下参与了对我们的救助,威尔特宁先生也是那边的人,这个类似于红十字会的国际组织叫做纽蒙迦德。” “这你倒是错了,格林德沃最激进那几年的主张可是杀光麻瓜,让这个星球变成只有巫师统治的世界,”沃伦瞟了穆勒先生一眼,说道,“现在是不是觉得《拉帕波特法条》还挺温柔的?” “我的上帝……” “恕我直言,穆勒先生,你的努力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沃伦耐心地说道,“哪怕您成功了,是的,美国魔法国会按照你们的诉求向麻鸡政府公开了自己的存在,然后呢?这能改变什么呢?无非是有些巫师可以以更明目张胆的方式压迫麻鸡罢了,但麻鸡什么都不会得到,你们没有自己的魔杖,这注定了你们不能真正和巫师平等地生存。” “但我也不能坐视我的同胞们像我一样被莫名其妙的组织抓走,经历那样的折磨,最后骨灰还得堆在一起!”穆勒先生忽然有些激动,“被抓住以后,我见到的第一位巫师就是威尔特宁先生,我本以为他会是救世主那样的人物,可他却告诉我,每个人都是平等的,那些巫师根本没有权利带给我们苦难,我大约知道平等是什么,但我第一次觉得它离我那么遥远,又那么真实。” “事实就是,如果不是有两个巫师路过,你甚至连站在这儿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我们才要改变这种情况!”穆勒先生语气激动,却压低声音说道,“纽蒙迦德也像我们提供了一份数据,每年都会有上千名同胞因为巫师而牺牲,但伤害者却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一个也没有!” “但我们天然就是不同的,隔离对我们而言真的是最好的结果了。”沃伦摇了摇头,“我的母亲就是麻鸡出身的巫师,她生下我之后第二年回家探亲,差点儿就被清教徒抓走了!我们之间的隔阂不止存在于魔法中。”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一道陌生的声音忽然插入他们的谈话,沃伦抬头望去,惊讶地打招呼:“十二树教授,您不是封校了吗?” “我封学生,又不禁自己的足,”十二树教授耸耸肩,说道,“沃伦,没想到二十多过去,你已经要当上议员了。” “那是因为我的上司……您懂的。”沃伦尴尬地笑道。 “我找诺顿陛下有些事情,”十二树教授见状就要离开,“你们继续?” 十二树教授风风火火地离开了,留下两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对了,”他走了两步,又折返了回来,盯着刚刚被忽略的穆勒先生,问道,“是穆勒先生吗?” “您好?” “有人托我转告给你一句话。” 十二树教授望着穆勒先生手中的银质烟盒,笑了笑,伸出魔杖抵住他的手指,按动了上面的旋钮,和刚刚点烟时一模一样的一幕再次发生了,可这回操纵这个小玩意儿的却是一个麻鸡。 穆勒先生怔怔地望着手中的银盒,十二树教授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你们比巫师缺少的只是一根魔杖,不要总盯着这些,你要想想你们比巫师多了什么,有时候弱小都可以作为一种武器,更何况是强大。” 他的注意力完全被手中的烟盒吸引,这次,他自行按动了按钮,火焰同样被点燃了。 “闭塞永远无法进步,我刚从一艘船上回来,见识到了有趣的东西,”十二树教授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快离开了,“时代很快就要变了。”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一章 大大大大大新闻 “好了,各位,相信经过一中午的休息,大家对之前讨论过的议题一定有了更深的理解,不过在此之前,请允许我向各位介绍三位加入这场会议的新成员——刚刚被任命为法律执行司代理司长的斯卡曼德女士,伊法魔尼魔法学院的校长十二树教授,以及……新塞勒姆慈善社的代表,达盖尔先生。” 在座的巫师对前两位并不陌生,前者刚刚在档案馆大闹了一场,留守的傲罗们被这位老同事和她的丈夫折磨得焦头烂额,后者则是几乎所有人曾经的老师,但最后一位参会者刚刚被报出名字,头就被十多根魔杖与两把枪指着了。 等等?两把枪? 巫师们看了看三十一人的队伍,懂行的人吓出了一身冷汗,在这个距离内,对于枪支来说,人类都是平等的。 “我理解各位的仇恨,但我在很久之前已经被开除出第二塞勒姆了,”达盖尔高举双手,说道,“事实上,这几年间,我一直都在阿芒多·迪佩特先生的指示下搜集第二塞勒姆制造默然者的证据,我的手中掌握着最直接最真实的罪证,先生们、女士们,我是来赎罪的。” 但没有人会因为他的自述掉以轻心,所以,这场会议终于在十几根魔杖与那两把枪的警惕下开始了。 “啪!”新换的大门从里面锁上了,没有人知道会议室中的人谈论了什么。 …… 但这夜过后,关于美国魔法国会自述罪行的文件如雪花般飘向了世界各地。 这份官方的报告中并没有提及那场发生在塞勒姆镇、搭进去近半官员的事故,只是声明他们“正在服刑”,而主要内容则分为三部分——美国魔法国会中部分人操纵并利用第二塞勒姆的计划,第二塞勒姆近六十年来非法买卖人口(包括巫师与非巫师)的记录,以及最后的重头戏——第二塞勒姆非法生意的详细账单。 当看到那份详细账单时,刚刚从美国洋洋得意地回到部里、屁股还没坐热的诺比·里奇同许多国家巫师的领袖一样,差点气得背过气去,在商业奇才达盖尔的帮助下,第二塞勒姆的许多产品销路颇广,他们的客户自然也遍布世界各地,而在达盖尔本人的指认下,这份清单简直比老师们的考勤表还要详细。 诺比·里奇怒吼着,喊回刚刚出门的秘书,吩咐他取来几个月前翻倒巷爆炸和不久前苏格兰高地麻瓜贩卖案的卷宗,当把美国魔法国会提供的清单与这两起案件的相关者一一对应时,他几乎昏厥过去,因为几个月前赦免卡拉克塔库斯·博克的命令正是他自己下达的,当时还大肆报道了一番,理由是“对魔法部的吐出贡献”。 “里奇部长,我们怎么办?” “抓回来,都抓回来……” 诺比·里奇扶着额头,他明白了诺顿二世那家伙老好人的外表下藏着的险恶用心——我难受了,你们也别跟着舒服。 不知内情的人们惊诧于魔法部怎么突然开始算旧账了,而知道内情的人,甚至连跑路都来不及。 不多时,在那些自以为高枕无忧的巫师们被抓了个七七八八后,一份官方发布的声明借由《预言家日报》的手送往了每位读者的家中。 从《唱唱反调》的相关报道中,读者们只能略微了解到那两位正义路人的英姿,但他们对事件的全貌却没有什么了解,此刻得到如此详尽的事件说明,人们的心中满是震惊,他们震惊于罪犯的丧心病狂,也后怕于自己的孩子甚至年幼时的自己一直笼罩在这种危险之下。 但这一切离安乐的巫师们太过遥远了,他们的关注点更多地聚集在最后一条上——美国将作为最后一个实行麻瓜隔离政策的国家探索符合时代发展的新型种族开放政策。 究竟是怎样的开放发?难道美国要向所有麻瓜公开巫师的存在了吗?那么英国怎么办?也要被迫参与进去吗?这些才是可能直接影响到他们生活的内容。 在相关者的奔走呼告下,那场一六八九年《国际保密法》签署之前被永久搁置的大讨论再一次被巫师们放到了台面上——巫师是否应该继续在这个世界上隐藏下去。 作为英国报业的带头大哥,《预言家日报》当然不能放弃这个热点,于是在收到美国魔法国会准备废除《拉帕波特法条》的消息时,他们也派出了记者,了解民众的看法,准备搞一个专题出来,这可是一件大事,毕竟美国可是世界范围内实行麻瓜隔离政策的最后堡垒,这对于守旧派和开放派来说都算得上一件大事。 这样那个讨厌的总喜欢唱反调揭人短的《唱唱反调》应该会明白什么是格局吧? 肩负“重任”的记者们出发前往全国各地,但令他们感到窒息的是,绝大多数巫师甚至连《拉帕波特法条》是什么都不知道,现在的消息这么闭塞了吗? 而出发前往对角巷的记者则是最感到窒息的一个。 “我们难道没这么做吗?”这位秃顶红发的受访者似乎是一位魔法部的官员,他的回答极其公式化,“据我所知,魔法部在做出每项重大决策时都会征求麻瓜首相的建议。魔法部坚持保护麻瓜权利的原则,定期对官员与傲罗队伍进行……” 没什么营养,记者挠了挠头,瞅了眼自动书写的羽毛笔,开始物色下一个采访对象。 “我没什么感觉,我们全家都住在康沃尔郡远离人烟的村落,邻居只有巫师和那些讨厌的小精灵,”一位刚从对角巷的公用壁炉中钻出来的女巫茫然地向镜头展示着她手中的空篮子,“出行都是用飞路网,我一辈子都没有和麻瓜打过交道,难道会有什么区别吗?” 还算有新意,记者点了点头,将这段话润色了一番。 “我认为很有必要,我还在霍格沃兹读书的时候,寝室里另外三个朋友都是麻瓜出身的,在他们的影响下,我爱上了足球这门竞技性远超魁地奇的运动,如果巫师公开自己的存在,我们可以骑着扫帚从场地顶部看球赛吗?” 他的回答引发了一众路过的魁地奇拥趸的抗议,甚至肯梅尔红隼队与蒙德罗斯喜鹊队这种宿敌队伍的球迷都联合起来,向着受访者投掷着刚买的龙粪,这位年轻的受访者着装前卫,胸前挂着一根死亡圣器标志的银项链,他一边回答记者的提问,一边高呼“魁地奇需要引入现代足球的先进技术与战术”,一边躲避着袭来的龙粪。 当问及他的项链时,他却表现得对巫师的政治一无所知,茫然地回答道:“这是我在霍格莫德的集市上买的装饰品,您不觉得它很酷吗?” 记者默然,这位受访者有些过于发散了,他原模原样地把这段话抄下来,在好事者的簇拥下寻找着下一个目标。 “这太疯狂了!先生,把我们的存在透露给麻瓜?我是断然不会同意的,如果魔法部真的这么做了,我想我会选择移民到一个尊重巫师权利的国家,您可能从没看过麻瓜们的文学作品,在他们的认知中,巫师是和吸血鬼狼人一样邪恶的、必须清除的生物!”一个胡子拉碴的老头挥舞着拐杖,聒噪地大喊道,《预言家日报》的记者明明没有采访他,但他还是挤开围观的人群,大嗓门盖过了正在组织语言的真正受访者。 他的观念如同最纯的纯血贵族一般泯顽不灵,但他邋遢的造型却显得像个没有自理能力的哑炮,这个老头得以地冲真正的受访者叫嚣着“霍格沃兹就应该把那些泥巴种拒之门外”,很快又发散到杀光所有赫奇帕奇的计划,因为赫奇帕奇的麻瓜出身学生是最多的,到最后,他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提议让斯莱特林独立,以保证年轻巫师不受不洁血液的玷污。 围观的人群一言不发,但心中的愤怒已经积蓄良久,别的不说,这条路上走着的路人,有的是麻瓜出身的赫奇帕奇的学生。 很快,一道魔咒从人群中射出,击中了老头的屁股,他丢下拐杖,捂着屁股,哀嚎一声。 记者看不下去这种暴行,于是哼着歌,吩咐摄像一起背对,几秒钟后,“嗖嗖嗖”的魔咒声响彻对角巷上空,在傲罗赶来前,人群早已四散离开,混进更大的人潮中,只留下了一头长着四条尾巴的猪在地上哼哼着。 “赫奇帕奇吃你家面包了吗?!” 《预言家日报》的记者哼着歌,和摄像一起拐进了一条小巷中,从相机中抠出胶片,仔细地找到了一张人群中伸出魔杖的底片,用手一抹,上面的画面便糊成了一团。 “喂!你在干什么!” 寻找行凶者的傲罗很快冲到了巷口,看到两个可疑人士站在里面,厉声呵斥着。 “哦?先生,您是傲罗吗?请问您可以接受我们的采访吗?关于最近流行的那个话题。” 摄像的动作也很快,端起相机,啪地就是一张照片。 傲罗茫然地眨着被闪光灯致盲的眼睛,不忘捋了捋因为风大而歪歪斜斜的头发。 “什么话题?查德里火炮队找球手被指控私自改造飞天扫帚吗?” “……” 与此同时,纳尔逊和汤姆终于结束了在大西洋上漂泊的旅途,牵着阿黛尔走下了船。 下船的时候,汤姆的腿都是软的,但是他不为所动,甚至有点儿想吐。 “我不理解,纳尔,为什么去美国的时候海面还好好的,回来的时候浪这么大?” “这可能和洋流与气旋有关。”作为一个经常坐船的人,纳尔逊并没有感到多么难受,反而觉得解决海尔波之后清爽的旅途像是度假一样,他揉了揉阿黛尔的脑袋,问道,“你难受吗?” “我已经没有什么可吐的了。”阿黛尔努力地假装自己也在晕船,但这份关心却让汤姆更难受了,她小声说道,“其实如果你们想要幻影移形也没关系的。” “书上说了,小孩子不适合幻影移形。”汤姆强忍着恶心感,抿着嘴说道,“有可能会有不好的影响,你不用担心,我可能是遭报应了,以前总说这恶心那恶心,现在果然被恶心到了。” “人和人的体质不可一概而论,”纳尔逊笑着递给汤姆一瓶晕船魔药,对阿黛尔说道,“成为一个强大的巫师,要从锻炼身体开始。” “你又药为什么不早拿出来?”汤姆接过药瓶,抱怨道。 “汤姆,这是我刚从你的魔药包里找出来的,”纳尔逊无奈地说道,“你觉得我会准备晕船药吗?” “真恶……真烦,被恶心忘了。” 汤姆拧开瓶塞,咕嘟咕嘟地灌着魔药,不愧是斯拉格霍恩教授的得意弟子,效果立竿见影。 “我们要去霍格……霍格了吗?” “是霍格沃兹,阿黛尔,”恢复精神的汤姆接过自己的行李箱,说道,“不过离开学还有一阵子呢,你可以享受享受最后的童年时光,以后就只能和我们一样开学盼放假了。” “我准备在对角巷租几间房子,有些东西想要查,”纳尔逊计划道,“可以顺带帮阿黛尔采购一些开学会用到的东西,魔杖什么的。” 阿黛尔的眼中冒着星星,憧憬地想象着自己获得魔杖时的样子,见到这一幕,汤姆和纳尔逊对视一眼,无声地笑了笑,曾几何时,他们也有过一样的憧憬,而他们的童年就要在小姑娘的身上实现了。 “哗哗哗——” 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纳尔逊抬头望去,是一只猫头鹰:“哦,还有宠物,我觉得猫头鹰就挺好,至少实用,还是不要买奇怪的动物了。” “你当心奇怪的动物打你,”汤姆撇撇嘴,“那间宠物店已经没了,我们去别的地方找找吧……我看斑头鸺鹠就挺不错的。” 码头上的工人们抬起头看了一眼就去忙活自己的事了,对他们而言,各种奇怪的鸟类已经见怪不怪了。 可那只猫头鹰并非路过,它在空中环视一周,径直向纳尔逊扑来。 这种场景就稀奇许多了,不少人踮着脚望向这里,但猫头鹰与纳尔逊擦肩而过,已经扇着翅膀飞走了,似乎只是飞累了下来转转。 并没有人注意到,纳尔逊的手中已经多了一叠厚厚的报纸,在版头上赫然写着它不够严肃的名字——《唱唱反调》。 而头版新闻的标题赫然写着:《某报民调?来看看真正的民意吧:对二十名英国麻瓜的采访》 “还真是个大新闻。”汤姆凑近看着标题,咋舌道,“我们在海上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正文 第三百七十四章 爆破鬼才 “砰!” 一声爆响在伦敦郊外的某处地下岩洞中响起,尽管爆炸的声响大多被顶上的岩层与土壤吸收,但逸散到地面的爆炸声还是惊动了不少生活在周围的居民。 德国人又来轰炸了吗?他们纷纷从家中跑了出来,连年战火带来的经验让他们很快找到了防空洞的方向,可抬头一看,万里无云,是伦敦难得的好天气,不要说德军的轰炸机,天上连一只鸟都看不见,但脚下不断传来的震颤却在强调着刚刚的异响并非幻觉,走到街上的人们拖家带口聚在公路上,爆炸的余波一步步地展示着它的威力。 地面塌陷,公路开裂,靠近的工厂的排水管被躁动的泥土挤压得寸寸断裂,好在今天是星期日,这边的工厂基本停工了,才没有看到污水满天飞的胜景。 “怎么了?发生甚么事了?”在马路上见面的左邻右舍们不安地彼此打听着发生了什么。 “德国鬼子又来轰炸了吗?” “都怪马奇诺防线!” “仗都打完了,大家不要自己吓唬自己,应该不是轰炸,可能是自然灾害,小地震之类的。”一个看起来就很有文化的居民推了推他的眼镜,他的推论更容易令人信服。 “感谢上帝,还好是地震……” 对于被战争阴影笼罩的人们来说,即便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灾,也比不知道什么时候炸弹就会落到自己头上的人祸来得温柔。 而在远离地表的岩洞中,纳尔逊和汤姆并不知道他们的小动作给地面带来了多大的影响。 “我应该把试验场设置得远一些,魔药的量也有些多了。” 此刻的岩洞中,湿冷的空气早已被碧绿的浓雾取代,头顶的岩石正在不住垮塌着,落入下方的地下暗河,激荡起惊人的水花,纳尔逊双手抱胸、正穿着他那套落满灰尘的工装站在岩壁突起的平台上,十根银色的羽毛笔飘在空中,在面前漂浮的羊皮纸上写写画画。 尽管岩洞几乎要垮塌崩溃,但他所处的平台却坚固如初,甚至毒雾都无法弥漫到他站着的位置。 “这已经是我们能找到最隐蔽的地方了,再远的话,可能会有人跟上来。” 汤姆从浓烈的绿色毒雾中走出,手中捧着一个陶制的罐子,除了上面的蛇形花纹能稍稍提些价钱,其他的部分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酸菜坛子,此刻岩洞内的毒雾正迅速地汇成一股,自行向坛子里面钻去——这是萨拉查·斯莱特林从密室中的密室中为他找来的炼金物品,为了让汤姆不要再用消失柜之类离谱的东西往霍格沃兹丢东西,只是老奸巨猾的斯莱特林到了都没有告诉汤姆密室中的密室到底在哪,生怕这个斯莱特林家族的独苗把自己留下来的东西几天败光了。 “效果惊人,纳尔,这真的是阿尔法德能搞出来的东西吗?” 陶罐不断地汲取着洞内的毒雾,使得垮塌的岩洞终于显露出真容,现在正在掉落的碎石仅仅是被爆炸余波震颤出的产物,而原本怪石嶙峋的穹顶此刻仿佛被专门的石匠削平甚至打磨抛光了一般,呈现着光滑无比的弧形,站在纳尔逊的角度看,洞里竟被硬生生开拓出了一个球形的空间,之前在球体内部的石头都在刚刚的爆炸中湮灭,仅剩的石粉也很快被地下暗河冲走了。 这里正是当初纳吉尼的藏身之处,倘若她故地重游,看到变了模样的岩洞,一定会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是的,他之前用的是从禁林里随便搞来的牙齿,尽管这样,三品脱魔药爆炸的威力就足以摧毁那只章鱼内部,”纳尔逊望着眼前的成果,忍不住咋舌道,“这次换上了以爆发力著称的秘鲁毒牙龙的牙齿,没想到进步了这么多。” 汤姆点了点头,颇为认同,这次纳尔逊只用了一夸脱的爆炸魔药就搞出了数倍于之前的效果,而且在爆炸的硝烟中还藏着毒雾! “阿尔法德想干什么?他真的想要炸了拉文克劳塔楼吗?和德怀特有这么大仇吗?但是没必要把其他拉文克劳毒死吧?” 最后一缕毒雾钻进陶罐中,汤姆接过纳尔逊递来的冒着蓝火的打火机,用火苗往罐口一引,幽蓝色的厉火一时间窜起了数米之高,甚至被毒素影响,隐隐中透出一股危险的绿色,汤姆熟练地侧头躲过热浪,一把将陶罐的盖子扣了上去,接着,地下暗河中冰凉的水被纳尔逊的魔杖引起,浇在了陶罐上,一时间激起了浓重的蒸汽,汤姆趁机用两根绿色的锁链拴住陶罐,随手把它放到身后,很快,爆米花般“砰砰砰”地爆响不断从陶罐中传来。 “他可能自己也不知道具体的威力,毕竟那只是一份残缺的配方,”纳尔逊解释道,“放假前,他和德怀特彼此指控对方睡觉打呼噜,德怀特为了证明这点,在公布学院杯结果的那次晚宴中偷偷给阿尔法德的南瓜汁里加了梦游药剂,让阿尔法德一边打呼一边梦游了一晚上,所以阿尔法德才在火车上托我在去美国的时候采购一些秘鲁毒牙龙的毒牙,准备一雪前耻。” “这就是恶作剧人的世界吗?玩这么大?”汤姆掏出魔杖指了指身后响个不停的陶罐,锁链勒紧,它马上安静了下来,“但是你什么时候去的秘鲁?” “里德尔大人,光靠卖古董变得有钱可不够,你得了解行情,”纳尔逊笑了笑,说道,“只要有钱,什么都是可以买到的,秘鲁毒牙龙群居且攻击性强,除了山羊和马以外,食谱上最喜欢的晚餐就是人类,已经在秘鲁乃至巴西智利都泛滥成灾了,更何况人们买龙牙一般就是为了装饰或者调制魔药,它们的牙有毒,根本卖不出去。” “听起来是个好生意,我只要去秘鲁低价扫荡这种龙牙,再转手一卖,估计能赚不少钱。” “汤姆,”纳尔逊耸耸肩,“我说过了,这玩意儿卖不出去,你要卖给谁呢?” “卖给你。” “?” “怎么了纳尔?” “你的学习能力真是令我感到惊讶。”纳尔逊干巴巴地恭维着,恨不得一脚把汤姆踢进下方的地下河里,“你简直就是巫师中的经济学家。” “讲真的,很有前景。”汤姆揉着下巴,踢了一脚又开始蠢蠢欲动的陶罐,沉浸到他赚大钱的畅想当中,“和你们纽蒙迦德的那个光头建筑队简直是天作之合,一秒爆破,两秒重建,对了,你准备用它干啥?” “我准备把它们装填到我的蜉蝣和亚历山大里,”纳尔逊露出了腼腆又满足的笑容,说道,“我再也忍受不了每天抱着一个小球往里面注入魔力的疲劳生活了,只要原料到位,它们完全可以自己生产弹药,而且效果和威力都很不错。” “巫师还是得看魔法,这都是邪魔外道。”汤姆语重心长地拍了拍纳尔逊的肩膀,“你可以和我一起练练魔咒,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教导成仅次于我的决斗魔咒大师的……对了,你觉得这个称号放在我的巧克力蛙画片介绍页怎么样?。” “汤姆,巫师的能力是有极限的,从我短暂的人生中,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巫师越是追求魔咒的强大,魔咒就约会因为没瞄准或者疲惫之类的原因无法发挥出效果,除非找到超越魔咒的存在。”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纳尔?” “我不做……不是,我的意思是,只要我能把精力从那些炼金人偶上挪开,就能腾出手来练习魔咒了,更何况它的效果还不赖,不是吗?”纳尔逊挥舞魔杖,一幅闪闪发光的简笔画出现在洞穴的空中,“你瞧,我们假设这个是某个强大的……比如说格林德沃吧。” 说着,他给空中的火柴人头顶涂了一坨银色,又在他的周围点了八枚可以连成一个正方体的光点。 “他很强吧?也很灵活,但是只要我用蜉蝣上的古代魔文封锁了幻影移形,并且令爆炸做到无死角的覆盖,他无论如何也得脱层皮,”纳尔逊畅想道,“更何况在面对以少对多的绝境时,我们就不用苦哈哈地拿魔咒瞄人了。” “梅林的姐姐……”自从看完那本《梅林:治国安邦却家中起火》后,汤姆最近的语气助词已经被替换成了梅林的姐姐,“我觉得人比石头脆弱多了。” “以备不测,汤姆,我并不想伤害任何人,你知道的,我是个和平主义者,”纳尔逊闻言,沉声说道,“但是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的存在让很多本该缓速进行的东西加快了,对于现在的我们而言,任何可能有用的东西都得被利用起来。” “现在不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吗?在拔除最顽固的美国魔法国会以后,他们已经停不下来了……等等?这是一个预言吗?” “是的,汤姆,即便是那个时候,偏见与隔阂依旧顽固地生长在每个人的心中,我们的世界仍旧被一道不可撼动的铁幕隔绝成两块,内部的成见让人们的精力专注于内耗,那样的话,约纳斯所期待的和平永远不会到来,即便有,那也只是短暂而充满火药味的对峙罢了……即便是到了伏地魔不可一世的时候。” “呵呵,”汤姆哑然一笑,“伏地魔……好蠢的称号。” “噗——”汤姆身后的陶罐发出了一声极其影响气氛的、放屁一般的异响,他转过头,终于忍不住一脚把它踢飞了出去。 “何必呢,汤姆,完事儿你还得把它捡回来。” “没关系,我在罐子上设置了永久的飞来咒。” 当两人离开洞穴时,地表受到的破坏令他们更为吃惊,阿尔法德爆炸魔药的威力比想象中的还要大,它不光摧毁了岩洞中设置的仿佛魔咒,甚至还具备穿透性如此之强的破坏力。 警戒的蜉蝣发现了正在靠近的市政部门,汤姆和纳尔逊便在损毁的路基中塞了一些金币和绿宝石,权当是赔偿——地质结构垮塌让埋在这里的宝藏重现人间,分出一部分修路应当没什么问题吧。 在确定做到天衣无缝之后,两人对视一眼,消失不见。 就在他们消失后不到五分钟,一行奇装异服的巫师出现在了损毁的马路上,来者正是他们的老熟人,曾因为修路打过交道的韦斯莱先生,望着一地疮痍,他挠了挠头,和身边的属下讨论道,“这是魔法事故吗?” 此刻的纳尔逊与汤姆早已回到了格里莫广场,在受到博洛克斯的盛情邀约后,纳尔逊放弃了在对角巷定房间的想法,选择暂住到开学,反正布莱克家的宅子里有更方便的飞路网,阿黛尔也有满满一屋子专门挑出来的书可以看,更何况他还能和阿尔法的一起研究那些有趣的魔药。 “效果怎么样?”纳尔逊和汤姆刚进后院,阿尔法德就从简易魁地奇球场上骑着扫帚冲了下来,那里有两名男仆穿着与纳尔逊和汤姆相似的服装飞来飞去,阿尔法德从扫帚上跃下,急切地问道,“能炸穿城堡的墙壁吗?” “你可能得放弃这个计划了,”纳尔逊上来就泼了一盆冷水,“如果你真的在城堡用了,可能下辈子就得在阿兹卡班度过了。” 阿尔法德顿时急了,开始向纳尔逊确认起魔药的情况。 “真是绝了,”汤姆哼哼唧唧地说道,“一个免考骗O(优秀)的和一个复习一个星期考了个A(及格)的魔药天才在讨论魔药,听起来竟然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的,这个世界怎么了?” “汤姆!” 沃尔布加此时才慢悠悠地从球场上飞来,她一点儿也不喜欢打魁地奇,只是为了汤姆的嘱托捏着鼻子打了一天,更折磨的是,阿尔法德的飞行水平远比不上他纸上谈兵的技术,这让她的心情变得仿佛连续看了主队一整套0-4的系列赛般压抑,现在看到汤姆,心情才好些。 “小姑娘待不住了,她想去对角巷逛逛。”她不屑地瞟了眼夸夸其谈的弟弟,小声说道,“她很乖,一直忍着,但是这种年纪的小孩儿可藏不住情绪。” “我们的问题。”汤姆叹息一声,当年的自己和纳尔逊都算是胡天胡地没有家长管束的孩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但自从阿黛尔被纳尔逊捡走开始,他们也算得上是她的监护人了,他又想到了自己的倒霉妹妹,又叹了一口气,“冷落了小姑娘,他们到了吗?” “我中午的时候和梅特尔通过信,她说明天上午就来伦敦,”沃尔布加答道,“至于海格那孩子,害怕自己太大引人注意,准备今天晚上摸黑来,劝都劝不动。” “等他们到了,我们明天一起去对角巷吧,”汤姆提议道,“之后还能玩几天,不知道阿黛尔会被分到哪个学院。” “希望是赫奇帕奇。”纳尔逊突然冒出来,“赫奇帕奇的人都很好,她会过得很舒心的。” “拉文克劳也可以,”阿尔法德也来凑热闹,“去德怀特那当卧底,帮我投毒。” “我去告诉阿黛尔这个好消息。”沃尔布加捂着脸离开了,她实在拿这个不着调的弟弟没辙。 正文 第三百七十五章 熟悉的情节与熟悉的人 “一年期新生是不能携带飞天扫帚去学校的。” 对角巷中,纳尔逊蹲在阿黛尔的面前,仔细地替她拂去斗篷肩上的灰尘,小姑娘对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奇,刚刚在坩埚商店里疯跑了一阵,撞倒了堆着积年坩埚的货架,虽然人没什么事儿,但惹了一身灰。 此刻她正站在魁地奇精品商店的门口,望着橱窗内精美的扫帚不愿离开。 “实在不行就买一根吧,”沃尔布加提议道,“我们可以把扫帚带进学校,等开学以后再交给她。” 阿黛尔抬起头,盯着纳尔逊的大眼睛眨个不停,纳尔逊就像被施展了夺魂咒一样,摸向了口袋中的钱包。 “阿黛尔,”汤姆在纳尔逊的肩膀上拍了拍,不屑地瞅了他一眼,脸上挂着“还得让我来”的表情,轻声说道,“你知道纳尔为什么不想让你骑扫帚吗?” 阿黛尔懵懂地摇了摇头。 “他不会骑扫帚,”汤姆煞有介事地说道,“所以他也不喜欢看别人骑扫帚,因为他会因此而嫉妒,放心吧,我给你买扫帚,买把最好的,天天在他前面骑!” “啊……” “好了,我带她去买扫帚。”汤姆拽着小姑娘走进了魁地奇店中,一边说道,“你们可以先去买书,丽痕书店就在斜对面。” “叮铃铃……” 店门口的风铃声响起,阿黛尔走进魁地奇精品店内,望着墙壁上挂着的琳琅满目的飞天扫帚,露出了渴望的表情,但她很快拽住汤姆的袍子,摇了摇头,小声说道,“我不要了。” “什么?”汤姆装聋作哑地继续挑选着陈列柜中展示的扫帚,指着其中最经典的一款银箭,说道,“这个怎么样?据说很多著名运动员都会选择这把各方面都很均衡的银箭作为人生中的第一把扫帚。” “您可真有眼光!”店员从柜台后迎出来,大声恭维道,“著名的查德里火炮队找球手劳拉·安德罗尼卡生……退役前最喜欢的就是这款扫帚,她也是位飞行技术高超的女选手,这位可爱的小淑女平日里也可以使用这款老银箭郊游,穿着红斗篷飞在空中的模样一定很可爱。” “差不多得了,那是因为火炮队太穷了。”汤姆摆了摆手,并没有听他推销的意图,“先给我拿一把横扫七代,龙卷风队全员签名的那款,用礼物盒包起来。” 店员礼貌地告辞,悻悻地离开了,看起来这次的顾客有点儿懂行,不太好骗,不过他很快兴奋起来,签名款的横扫价格比这款普通的银箭高了不知多少,这个月又能赚一大笔了。 “阿黛尔,”店员走后,汤姆笑眯眯地问道,“这款月之梦怎么样?是最好看的扫帚。” “我不要了。”阿黛尔的声音大了点儿,“我不太喜欢飞行,刚刚只是没见过。” 汤姆一边逗着阿黛尔,一边趁她看不见自己的脸,露出了得意洋洋的表情。 “哦?为什么呢?”汤姆大声问道,“难道你不觉得骑着扫帚在纳尔面前飞来飞去是一件很爽的事情吗?他得踩着什么东西才能飞。” 阿黛尔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在等待店员拿出包好的扫帚前,她沉默不语,汤姆有一搭没一搭地逗着她,一个脸憋得越来越红,一个笑得越来越坏。 “叮铃铃……” 风铃声再次响起,这次推门进来的是纳尔逊,他先是环顾了一圈魁地奇店,对墙上的扫帚流露出了与阿黛尔一样憧憬的目光,可是和大多数巫师不同,纳尔逊这辈子可能都只有当球迷的命了。 “挑得怎么样了?选了什么?彗星还是横扫?我看彗星就很不错,安全。”看得出来,这还是位懂哥。 “阿黛尔还在纠结呢。”汤姆嘿嘿一笑,“我的评价是不如月之梦。” “倒也不是不行,月之梦确实是把漂亮的扫帚。” “我真的不要了。”阿黛尔无奈地捂着耳朵跑出了魁地奇精品店,她甚至闭上了眼睛,免得心生留恋。 “你欺负她了?”纳尔逊挑了挑眉毛。 “哈哈,”汤姆拍了拍纳尔逊的肩膀,揶揄道,“她不想撕你的伤疤,小朋友的想法可单纯了,简直就像摸黑去格里莫广场的海格一样。” “什么?”纳尔逊没太懂,汤姆只好给他详细解释了一番,在听完汤姆的解释后,他笑着摇摇头,“这个年纪就该任性一点儿,更何况,汤姆,你那是什么牵强的理由?在伊法魔尼的时候,如果不是为了学业,我就去当魁地奇选手了。” “我已经有三分钟没有听到威廉姆斯先生在魁地奇球场上大杀四方的故事了,感觉浑身都有蚂蚁在爬。” 纳尔逊笑着锤了汤姆胸口一拳,这时刚刚去仓库里取货的店员才抱着一个精美的长条状木盒姗姗来迟。 “给米勒娃的礼物,”汤姆耸耸肩,“我觉得这应该能让她的心情好点儿。” “希望吧,”纳尔逊沉吟片刻,望向正在柜台处结账的店员,取出一叠加隆码在桌上,“拿一把月之梦,上面有仙子图案的那款,开学以后寄到霍格沃兹,收货人是纳尔逊·威廉姆斯。” “你可真是魁地奇高手,”汤姆向纳尔逊要来了一枚小银球,把礼盒塞了进去,揶揄道,“买扫帚就挑好看的是吧。” 纳尔逊耸耸肩,不置可否。 两人干脆地离开店铺,留下一脸欣喜的店员,今天对他而言就像拣了钱一样开心。 一行人正在门外等着他们,身材高大的海格尤其显眼。 “好了,女士们先生们,看样子该买的东西都要买齐了,但我们的公主还需要一根魔杖和一只猫头鹰。” “我带她去买魔杖吧。”纳尔逊揉了揉阿黛尔的脑袋,“我们半个小时以后在长袍店见,我想大家应该都需要新衣服。” 他望了望队伍后方高大的海格,这个假期,他又长了不少个。 阿黛尔错失扫帚的失落很快被冲散了,对于每个小巫师而言,魔杖无疑是他们最渴望的东西。 这让跟在纳尔逊身边、向奥利凡徳魔杖店进发的阿黛尔专注无比,甚至道路两旁的魔法商店都没有吸引她的注意。 很快,一大一小的两人到达了奥利凡徳的小店门口,这里的陈设和几年前没有任何区别,甚至连橱窗里孤零零的魔杖摆的都是同一根。 店内浓郁的木材香气混合在一起,凝成一股带有魔力的、令人沉迷的气味,透过虚掩的店门飘到纳尔逊的身边,他深吸一口气,时光仿佛回到了很久之前自己在这里获得第一根魔杖时的瞬间,等到这学期开学,他就要六年级了,眼看着离毕业已经不远了。 “走吧。”他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阿黛尔迈着小碎步,迫不及待地推开了魔法世界的大门。 “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再次见面了,威廉姆斯先生,”一个声音幽幽地从店铺深处飘了出来,纳尔逊早已习惯了奥利凡徳这奇特的作风,但被堆到天花板的木盒吸引了目光的阿黛尔却被吓了一跳,“十四英寸长,黑胡桃木与龙心弦的非凡组合……那场雾令我印象深刻,以至于伦敦只要一起雾,我就会想起你。” “承蒙您挂念,奥利凡徳先生,”纳尔逊站直身体,彬彬有礼地打着招呼,“我们才在三强争霸赛上见过,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要来麻烦您了。” “每一位魔杖制造者都不会把为巫师提供魔杖这种光荣的事视为麻烦,”一双浅色的大眼睛如同月亮一般从货架后飘出,目光炯炯地望向纳尔逊,但他很快被纳尔逊身边的阿黛尔吸引了目光,“哦,原来是要为这位小女巫找到她趁手的搭档。” “是的,”纳尔逊话音未落,工作台上的卷尺就向阿黛尔飞了过去,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完成了测量,“如果您有空帮我做一下魔杖护理就更好了。” “义不容辞,不过这是另外的价钱,”奥利凡徳眨了眨眼睛,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但是帮助魔杖寻找它们的新主人可能会更加重要一些,不是么?” “当然,她叫阿黛尔,麻烦您了。” “阿黛尔,威尔特宁。”阿黛尔小声补充道。 “哦……让我想想,威尔特宁小姐,你的惯用手是那一只?”奥利凡徳注视着阿黛尔,未等她开口,他似乎自己就有了答案,“试试这根如何,桃花心木与独角兽毛的搭配,十英寸长,挥舞起来手感很不错呢。” 一个木盒从货架中飞出,漂亮的桃花心木魔杖钻进了阿黛尔的手中,顿时,杖尖开出了一簇饱满的桃花。 “不够,还不够……” 作为一个没有了当初激动的旁观者,纳尔逊总算可以欣赏自己当年的模样了,在奥利凡徳神经质的动作下,阿黛尔手边堆积的木盒已经有了小半个她那么高。 “挑剔的顾客,不是么?”奥利凡徳望向纳尔逊,笑了笑,“您和里德尔先生当初也这么挑剔,真是给我出了难题。” “奥利凡徳先生,我觉得不挑剔的顾客可能才是少数。” “哦?”奥利凡徳认真地想了想,点点头,“你说的对,挑剔才是常态,魔杖制造者也一定要挑剔,这样才能为自己的心血找到合适的归宿。” 几句话的功夫,阿黛尔身边的魔杖又堆高了一些。 “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真是难题……您不是英国人吗,小姐?”奥利凡徳挠了挠本就乱糟糟的头发,眼神却愈发兴奋了,忽然,他的双手用力地合上,发出一声脆响,“试试这个,怎么样?” 一根白色的魔杖从货架中飞出,钻到阿黛尔的手中,顿时,店内闪烁起烟花般的火星,如同调皮的精灵一般,这跟魔杖不算直,整体有多处拐弯,但杖尖终究是回到了和杖柄齐平的正确方向。 “白杨木,独角兽的毛,示意又四分之一英寸,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我只刷了桐油,所以看起来仍是木材本身的颜色,”奥利凡徳满意地笑道,“我原以为这种不算直的材料没法用来制作魔杖,但现在看来,它的意志很顽强呢,威尔特宁小姐,树木苦难之后开出的花会更加美丽呢。” 阿黛尔握着魔杖,并没有听清奥利凡德的话,她的思绪已经完全沉浸到了那些悦动的花火中。 “好了,威廉姆斯先生,现在让我来帮你保养一下魔杖吧。” 纳尔逊抽出黑胡桃木魔杖,摆在了工作台旁的软垫上,奥利凡徳摘下眼镜,在眼框里别了一个类似于钟表匠寸镜的仪器,戴上手套,小心捧起魔杖,仔细地观察着。 “保养得很好,您很爱惜它,我似乎并不用做什么。” “奥利凡徳先生,我的魔杖之前似乎产生了一些变化,”纳尔逊解释道,“用起来和最初不太一样了。” “哦?”奥利凡徳端起魔杖,问道,“是好是坏呢?” “好。” “您要多把它握在手中,威廉姆斯先生,正如我说的,黑胡桃木是一种敏感的材料,您需要多多叩问自己的内心。” 虽然奥利凡徳的毕生追求就是为自己的作品找到好归宿,但生意总是需要付钱的,在收到加隆后,他笑眯眯地把两人送到了店门口,阿黛尔像得了多动症一样不停挥舞着魔杖,奥利凡徳银色的大眼睛中倒映着纳尔逊摩挲魔杖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喜悦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只消一会儿的功夫,纳尔逊便和阿黛尔站在了长袍店的门口,等了几分钟,拎着大包小包的众人才姗姗来迟。 “买好了吗?”汤姆瞅了眼阿黛尔的魔杖,咋舌道,“长得好有辨识度。” “确实,就像人群中的……” 纳尔逊环顾四周,忽然在接到对面看到了一头熟悉的脏辫,一个皮肤黝黑的女巫正抱着一个脏兮兮的包裹快步走过。 似乎感觉到了纳尔逊的视线,她抬起头,望向接到对面,两人的目光就这样在人群中交错。 “乔昆达!” “什么?”汤姆顺着纳尔逊的目光像人群望去。 “你知道我的号码,我去追个熟人。”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下,纳尔逊手臂高抬,一道银光从口袋中飞出,越过路人的头顶,径直飞向街对面。 注意到这一幕的乔昆达·塞克斯低下头,抱紧手中的包裹,小跑着向角落中的巷道里跑去。 纳尔逊挤开人群,表现出与巫师不符的敏捷身手,他一脚踩在路中央的小精灵雕塑上,飞身而且,挥舞魔杖,脚下闪烁着银光,越过两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路人头顶,向乔昆达的方向冲去。 “那是谁?” “一个差点儿把纳尔变成傻子的人。”汤姆耸耸肩,说道,“走吧,去买衣服,说跑就跑,我一定要给这家伙买一件粉红色的衬衣。”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六章 奔跑与狂欢 “乔昆达!站住!” 伴随着纳尔逊的纵身一跃,乔昆达用一只手带上了兜帽,骤然加速,钻进了对角巷拥挤的人潮中。 临近开学,这里挤满了带孩子采购书本的家长,那些同阿黛尔一样活跃的小巫师在街道上跑来跑去,以至于从丽痕书店到长袍店的这一乱路面被堵得水泄不通。 纳尔逊掂了掂大衣的口袋,这装满重物的衣角一旦随着奔跑甩起来,怕是会伤到不少路过的倒霉蛋,乔昆达从人群中跃起,看到了远处有些迷茫的纳尔逊,竟咧着嘴做了个鬼脸,仿佛在说“抓不到我吧”,紧接着低下头,再次隐没在人群中。 这时,追来的汤姆气喘吁吁地从后面扒开人群,来到了纳尔逊身边。 “跟丢了吗?”他扶着膝盖,断断续续地问道。 “本来差点儿跟丢了,”纳尔逊轻松地说道,他脱下外套,露出大衣底下套着棕色马甲的衬衫,不顾汤姆的抗拒,把衣服丢到了他的身上,“乔昆达的行为让我想起了一个爱笑的倒霉男孩。” “你能不能少装点儿东西!”汤姆被大衣压得动弹不得,只好用漂浮咒托起它,但当他抬起头时,纳尔逊已经挤进人群,消失不见了。 在对角巷的上空,一只隐藏在阳光中的银色蜻蜓正扑扇着翅膀,用它独眼中射出的红色光点锁定着自以为完美隐藏的乔昆达的发髻。 几分钟后,在长袍店后街的拐角处,绕了半天的乔昆达躲在一扇飘窗下的阴影中,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安静的环境——没有人来,再往前走一点儿,就能进入翻倒巷了。 “好险,”她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胸脯,抱紧了怀里的包裹,向翻倒巷的方向快步走去,一边感叹道,“差点儿被小学弟发现了!” 在穿越一堵脏兮兮的黑色砖墙后,翻倒巷中刺耳的吆喝声传入耳朵,她放心地摘下兜帽,拍了拍包裹上落的灰,庆幸地笑着,“还好我路熟。” “是吗?乔昆达学姐,”纳尔逊的声音从她的面前传来,她抬起头,越过挤到面前的黑巫师摊贩们,她看到脱了外套的纳尔逊正站在一个老巫婆的地摊前,把玩着一枚已经掉了漆的据说能够克制吸血鬼的“纯银”十字架,笑盈盈地望着她,“可真是让我一阵好找呢,还记得吗?您有东西被落在我这儿了。” “该死!”她抱紧手中的包裹,那些烦人的小贩此刻已经将她团团包围,一边热情地推销着那些看起来就很不靠谱的货物,逃跑的通路被堵死,但她没有放弃抵抗,紧咬牙关,在人群的掩护下挥动魔杖。 “障碍重重!” 正前方正在推销补肾神药的虚弱男巫被魔咒瞬间炸开,像一枚炮弹一样向纳尔逊飞去,人群呆住了,他们从未见过这种顾客,买卖不成至少仁义在嘛,怎么能一言不合就打人呢? 人群的愣神令原本紧密的包围散开了,乔昆达毫不犹豫,抱着包裹,转身就向先前进来的墙壁冲去,余光中,纳尔逊已经接住了那个看起来就很肾虚的男巫,把他随手摆在了老巫婆的身边,但依旧一动不动,笑着看向乔昆达。 乔昆达暗道不好,扭头望向前方的墙壁,墙后传来含糊不清的嘟囔声,“找错地方了吗?不是说翻倒巷可以从这里进去吗?” 出入口被纳尔逊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封锁了,但乔昆达已经来不及减速,只好转过身体,护住手中的包裹,侧身用肩膀撞在了墙上。 “那是什么东西?比命还重要?”纳尔逊的脸色浮现出一丝疑惑,而观察到这个表情的乔昆达心中一阵窃喜,托住包裹的右手握紧魔杖,心中默念魔咒—— “砰!” 这并非是她单薄身体撞到墙上的声音,在与墙体接触的前一秒,无声咒已经成功释放,威力巨大的魔咒将这堵薄薄的砖墙炸出一个足够人穿越的窟窿。 她低下头,不顾墙对面的骂街,猫腰冲了过去。 纳尔逊愣住了,他本人都没想对乔昆达怎么样,只想问个明白,但没想到她竟然这样坚决,当年的事情难道还有什么隐情?这样的话他更要抓住乔昆达。 将手中的十字架丢回地摊上,纳尔逊穿过惊愕的人群,返回了对角巷的区域。 但在墙的对面,除了一个被炸到街对面的胖巫师,街上一个人也没有。 不过纳尔逊丝毫不担心,层叠的齿轮在他的右眼前缓缓浮现,一层水幕出现在齿轮的间隙中,乔昆达狂奔的背影正清晰地显示在眼前,她正躲在一条堆满垃圾的巷子里喘着粗气,挥舞魔杖似是准备利用幻影移形逃离。 他挪了挪脚步,坚硬的异物感让他低下头,捡起了一块奇怪的硬片。 “跑路经验很丰富嘛,看样子没少被追。” 纳尔逊摇了摇头,随意挥动魔杖,出现在了监视乔昆达的那只蜉蝣正下方。 在格林德沃的教导下,纳尔逊进步最快的就是幻影移形了,甚至可以通过连续的快速闪烁同时攻击战局中的各个方位,在苏格兰高地解救那些被当作“原料”的麻瓜时,他就曾用这样的技巧戏耍那些黑巫师,绕得他们晕头转向。 相比格林德沃的独门绝技,普通巫师的幻影移形无疑要慢得多,以至于在乔昆达连“三个D”都没想明白时,纳尔逊已经在蜉蝣的定位下再次挂着那副令她难受万分的笑脸出现在了她的正前方。 乔昆达打断施法,抱着包裹转身就跑,但在跑到巷口时,她再次看到了幽灵一般阴魂不散的纳尔逊。 “格林德沃?” 她警惕地举起魔杖,侧身将包裹挡在身后,这是照面后她第一次对纳尔逊主动说话。 “见多识广,乔昆达,你大可不必这么……至少让我把话说完嘛!” 纳尔逊摇摇头,叹息一声,向再次拐进另一条小巷中的乔昆达追了过去。 在确定了纳尔逊幻影移形比自己娴熟并且有能力定位到自己后,乔昆达放弃了脱离战场后幻影移形离开的打算,冲入了对角巷蛛网般的巷道中,不断地在不同的小巷子里钻来钻去,和缀在身后的纳尔逊兜着圈子。 乔昆达专挑小巷子钻,相比纳尔逊,她对对角巷中的环境要熟悉很多,作为第一位骑着扫帚横跨大西洋的女巫,她的身手也展现出了与巫师不符的矫健,一头脏辫张牙舞爪地在脑后飞舞着,飞快地穿过一个又一个临街的小摊。 但每次转过头,她都能看到纳尔逊像个鬼一样跟在自己身后,看他的模样似乎一点儿都不累,这样下去自己早晚会被抓住!她望向路边的水果摊,一个馊主意顿上心头。 “万弹齐发!” 掌握着地利的乔昆达挥舞着魔杖,路边摊贩摆在面前的水果如同一只只愤怒的麻雀一般“嗖嗖”地向纳尔逊飞来。 纳尔逊侧头躲过一枚照脸袭来的苹果,身后传来“砰”的一声脆响,他顾不得看身后遭到无妄之灾的路人,伸出手接住了另一枚飞向肩膀的苹果,随手把它塞到了一个吸着鼻涕的小男孩手里,继续向前追去。 紧随其后的是汤姆最喜欢的水果——小西红柿,弹幕中还夹杂着几个熟透了的柿子,瞄准的都是刁钻的角度。 纳尔逊抬起胳膊,抓住软毡帽的顶,将它从头顶摘了下来,紧接着歪了歪头,柿子蹭着头顶那一簇不服帖的金发飞向了身后,他随意地转了转帽子,重新把它扣在头顶,举起魔杖在空中画了一条顺滑的曲线,在魔杖的控制下,其中一枚小西红柿忽然叛变,如同闪电一般穿梭在自己的“战友”群中,将那些小西红柿和柿子撞得七零八落,纳尔逊则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地穿过了这一轮的弹幕。 这番操作令路人们眼花缭乱,但他们的衣服都遭了殃,可没有人在乎这个,反倒是津津乐道地讨论起了刚刚跑过去的巫师的身手。 “还好你没有弄脏我的帽子,不然我可能真的不会放过你。” 纳尔逊脚步轻快地奔跑着,这种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除了前方的乔昆达,没有人能用腿和他跑这么久,“不过我可是被称为伦敦成龙的男人,帽子怎么可能脏呢?” 他看似在自言自语,但是声音却从追踪乔昆达的蜉蝣中发出,在她的耳边响起,神经紧绷的她被吓了一跳,左右环顾着,直到在身后看到纳尔逊穷追不舍的身影,她才放心地舒了口气。 等等?我为什么要放心呢?他不是还在后面追吗? 乔昆达被自己的想法气到了,不去想“伦敦成龙”是谁,她加快脚步,向前冲去,一边操控着一旁的水果向身后一股脑地丢去,期望它们能拖住他的脚步。 这次的纳尔逊索性不闪不避,任由水果砸向自己,其中还有一枚罕见的菠萝,眼看着就要被菠萝砸中脑壳,但那些水果竟穿过了他的身体,仿佛穿过瀑布一般激起了几滴水花,纳尔逊的身体变得忽隐忽现,时而像是在水里,时而像是在雾中,他安然无恙地穿越了弹幕,可这却苦了身后的无辜路人。 “可恶!是谁扔苹果……啊!怎么还有……菠……萝……” 一个倒霉蛋软绵绵地倒下,众人哄笑着把他扶起来,所有看到这一幕的巫师,包括那些水果被丢的摊贩和被殃及的池鱼都把这当成了一次难得的节日,跟着纳尔逊跑了起来,一边欢呼一边大声鼓励。 “加油!我当初就是这么追到我老婆的!” 一个叼着烟斗的老男巫被身材壮硕的妻子抱在怀里,跟着纳尔逊狂奔。 “小姑娘加油!”他的老婆扯着大嗓门冲前方的乔昆达喊道,“要给男人多一点儿考验!” 他们竟是把两人当成了玩闹的情侣,只有当事人乔昆达才明白其中的凶险——她曾经靠着高超的逃跑技术摆脱了一队美国傲罗的围堵,只有她明白纳尔逊究竟有多能追人。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这场奔跑,凭借着自己的想象为两位领跑者加油助威,甚至在队伍末端的人都不知道前方有两人在玩命地追逐,只是随大流地跑了起来。 望着前方宽敞但拥挤的街道和熟悉的长袍店,乔昆达戴上兜帽,心中一喜,冲进了人群中。 又回到最初的起点,绕了一圈,乔昆达再次挤进了主干道的人潮中,纳尔逊追丢她最久的时间便是在这条路上,她明白,对于一个总能够找到自己的人,人群才是她最有力的保护色。 乔昆达可不是海格那样的大个子,当她躬身躲藏的时候,纳尔逊很难在人群中看到她,甚至连蜉蝣的视野在出现了暂时的空缺,他索性踩着排水管上的卡扣翻到了屋顶上,期望用更开阔的视野锁定乔昆达的踪迹,在追逐的过程中,一架架蜉蝣从长袍店中飞出,封锁住了主干道空中的视野。 很快,乔昆达小心翼翼弓着腰的身影出现在了纳尔逊的视野中,她此刻已经随着人潮靠近了魁地奇精品店的方向,好巧不巧,那个店员正抱着一把飞天扫帚出来清理扫把头里落的灰。 越来越多的路人被“节日”的气氛影响,跑着闹着陷入了狂欢之中,尽管他们甚至都不知道狂欢的主题是什么。 “找到你了。” 纳尔逊站在房顶上,举起魔杖。 “终于到了!”乔昆达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下了,她径直扑向店员,一把夺走他手中的扫帚,动作潇洒地横跨上去,酸涩的双腿用力蹬地,如同雏鹰一般轰然起飞! 与此同时,一道与天光近似的银色魔咒从纳尔逊的魔杖尖冲出,追随乔昆达而去。 乔昆达意识到了魔咒的逼近,她抬起扫帚柄,加速升空,但单手操控终究有些吃力,魔咒还是擦过了她握着扫把的右手,乔昆达没有注意到,一个隼形印记悄然出现在她的小拇指指根处,它扇了扇翅膀,很快消失不见。 伴随着乔昆达几乎垂直的升空,路人们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在声浪的簇拥下,乔昆达直冲云霄。 而纳尔逊已经回到了长袍店中,尽管两位始作俑者已经离去,但狂欢的人们依旧沉浸在荒诞的欢乐之中,奔跑的队伍也在不断拉长。 “跟丢了吗?” 汤姆看到推开店门进来的纳尔逊,没好气地把大衣丢了回来,问出了与之前同样的问题。 “没有,我留下了印记,确保我在任何时候都能找到她……现在她对我而言就像夜晚的月亮一样显眼,”纳尔逊轻声说道,“而且我还有了有趣的发现。” 那片被乔昆达遗落在瓦砾上的残片出现在他的手中,质地独特,色彩丰富,像一片不规则的鳞甲,又像一块过于坚硬的壳。 “哦,那就行,不过伦敦晚上不容易看到月亮,”汤姆探过头看了一眼,又很快失去了兴趣,兴致缺缺地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去抓她。” “让我先看看她究竟在干什么?”纳尔逊眼前再次浮现被齿轮簇拥的水幕,“我都那样收手了,暗示已经写在了脸上,她为什么还是要那么拼命跑呢?” “你那样追,换任何人肯定都会跑。” 汤姆撇撇嘴,伸手从衣架中取下两件粉红色的毛衣,版型一样,花纹不同。 “挑一件,恶婆鸟或者侏儒蒲。” “……”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七章 一只嗅嗅 “侏儒蒲吧。” 在思考了足足一秒钟后,纳尔逊望着汤姆斩钉截铁的眼神,毫不迟疑地拿起了那件胸口印着侏儒蒲的毛衣,一边牵强地解释道:“我总不能每天顶着个‘N’在外面跑,侏儒蒲至少还可爱一点儿。” 他拎着挂衣架,跑到店铺后方的全身镜面前比划了两下,粉色的线头在空中抖来抖去,就像侏儒蒲的长毛一样。 “甚至感觉还挺好看。” 认命了的纳尔逊满意地点点头,对这种穿在长袍下的毛衣,其实长什么样子都没有区别,甚至套在衬衫上穿在大衣里面,也能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观感,“人总是要尝试不同的穿衣风格的。” “没错,我觉得粉红色很衬我的猛男气质。” 阿尔法德的声音从纳尔逊身后传来,他转过头,被一片连在一起的粉红色晃花了眼。 纳尔逊揉揉眼睛,定睛望去,只见在阿尔法德粉色毛衣的肩头,一只绣得极为还原的六角蝾螈正瞪大眼睛吐着泡泡,他的身后是已经穿上那件恶婆鸟毛衣的汤姆,看起来就很吵。 “为了庆祝我们的小朋友入学,今年的主题色是粉红色,”沃尔布加搂着阿黛尔走了上来,她穿着一件漂亮的火烈鸟毛衣,是一行人中看起来最正常的,而被她搂在身边的阿黛尔则穿了一件和纳尔逊同款的侏儒蒲毛衣,沃尔布加从弟弟的背后抽出一根突兀地竖在外面的毛线头,“汤姆刚刚一直在说,你一定会选那件侏儒蒲的毛衣,所以阿黛尔也选了一样的。” 阿黛尔扭了扭肩膀,但仍旧无力挣脱沃尔布加的“魔爪”,在店员的建议下,她买了一件稍大一些的毛衣,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大号的侏儒蒲。 “说起来你这件毛衣不会像真正的侏儒蒲一样半夜起来偷吃鼻屎吧?”阿尔法德忽然说道,这句直击灵魂的拷问让后方靠近的海格与桃金娘都停下了脚步。 店内的众人,包括正在挑选衣服的顾客和店员在内,全都转过头,目瞪口呆地望向人群中央的阿尔法德。 空气凝固了,只有挂钟“咔哒咔哒”的声响在见证着时间的流逝。 良久,汤姆深吸一口气,笑容狰狞地说道,“你真恶心,阿尔法德。” “你的神奇动物研究课可以得满分了,”纳尔逊干笑道,“连这么偏门、这么……的知识都知道。” “不关我的事,”阿尔法德意识到了气氛的诡异,他连连摆手,指向了身后正在努力把自己藏在衣架后的海格,“是鲁伯告诉我的。” 海格的动作僵住了,他穿着一件裁缝临时赶制出来的大号粉红色毛衣,悻悻地转过身,挠着头,就像一枚蹑手蹑脚准备去偷袭螃蟹的大只海星,巧合的是,他的胸口印着的就是一枚粉红色的海星。 “我只是告诉你,不是让你这么大声讲出来。”好脾气的海格也着急了,他瓮声瓮气地说道,“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这么……” “这么不知羞耻。” 从海格身后冒出来的桃金娘推了推眼镜,用和沃尔布加一样的嫌弃眼神望着阿尔法德,她胸口的图案是一只幼年的中华白海豚,按照阿尔法德的理论,这件毛衣刚织出来的时候应该是灰色的。 沃尔布加依旧在咬着牙帮阿尔法德揪线头,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中已经卷了一个不小的毛线团。 看到一众粉红色的朋友,纳尔逊向汤姆投去疑问的眼神。 汤姆心领神会,抬了抬胳膊,展示着手中拎着的纸袋,那里装着买给克里斯蒂安的毛衣,尽管他们因为一些奇怪的原因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了,但汤姆这个老哥哥还是记挂着自己的妹妹。 “我们难道要这样站在店里吗?感觉有点儿占位置。” 纳尔逊轻快地问道,听到他的话,阿尔法德披上外套,扭头就跑,看样子很想离开这个令人尴尬的地方。 但他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以至于沃尔布加盯着手中的毛线团愣住了,而一根粉红色的羊毛线正从毛线团上伸出,延伸至店铺外面,并且随着阿尔法德的原理越拉越长。 看长度,他的长袍下面可能只剩下两根袖子了,而在场的众人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往好的方面想,至少连着一根绳不容易走丢。” 汤姆尴尬地笑了笑,冲着粉色毛线延申的方向追了出去。 “小拇指。”纳尔逊笑着揉了揉阿黛尔的头发,跟着追了出去。 “我看过那个。” 当一行人找到阿尔法德时,他正站在冷饮店的门口瑟瑟发抖,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么冷的原因是什么。 一边跑一边缠线团的沃尔布加见状,偷偷地把毛线团塞到了阿尔法德的口袋里,柔声说道:“姐姐以前对你不好,是姐姐不对,姐姐请你吃刨冰。” “你生病了?”阿尔法德伸手探向姐姐的额头,“都开始说胡话了!” 沃尔布加难得一见的温柔瞬间消失,恶狠狠地揪着弟弟的耳朵把他拎到了店中。 在五年以前,布莱克兄妹就是在谢尔顿·福斯科的冷饮店中与纳尔逊和汤姆初遇,甚至汤姆面前的覆盆子圣代都是当年的口味。 只不过,这次吊着勺子的不再是孤零零的纳尔逊与汤姆了。 “对了,你给阿黛尔买的宠物呢?”沃尔布加帮阿黛尔搅匀她的刨冰,望向汤姆。 “我付了钱,让店主在开学以后用那只斑头鸺鹠寄信到霍格沃兹,”汤姆云淡风轻地压制着众人的智商,“这样就不用抱着猫头鹰撞火车站的墙了,那样看起来太蠢了。” 大家回想起当年撞墙的时候,纷纷表达了自己的震撼之情。 一边吃着圣代,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话题很快回到了阿尔法德在成衣店中的惊天发言。 “是鲁伯告诉我的!”他牙齿打战着辩解道,不穿毛衣吃圣代让他更冷了。 “说起来,小海格对神奇动物很了解嘛。” 沃尔布加口中的“小海格”正一个人坐着两张椅子,快赶上阿黛尔头那么大的刨冰碗在他的手中像过家家的玩具一样迷你。 汤姆解释道,“之前纳尔送了我一套纽特写的《神奇动物在哪里》,我看海格很喜欢神奇动物,就把那套书送给了他。” 麦格与弗利维曾经将海格托付给了纳尔逊两人,但第二年,不负责任的纳尔逊就跑路了,这几年一直是汤姆在照顾他,不得不说,他照顾人还是有一手的,不光会织毛衣,海格长得这么快也有他一半功劳。 “纽特·斯卡曼德写得书真的很棒!这是我唯一能够主动反复阅读的书,”海格揉了揉自己圆圆的鼻子,腼腆地说道,“书里的描写和图片令我神往,如果能真正看到那些神奇动物就好了……” 他像个邀功的孩子一般面露自豪,轻声说道:“三年级开的神奇动物研究课是我唯一能拿第一的课程,所以我才知道侏儒蒲会在晚上——” “好了,海格,吃东西呢,”汤姆拍了拍海格的肩膀,这明明就是个邀功的孩子,只不过是大了点儿,所以大多数人都不把他当成小巫师看,“说得很好,以后不许给阿尔法德说了。” 海格挠了挠棕褐色的卷发,乐呵呵地笑着。 “海格以后可能会成为纽特学长那样的神奇动物大师呢。” 纳尔逊喊来福斯科,为海格又添了一碗刨冰,开始讲述起纽特的神奇箱子,这令海格心驰神往,甚至喃喃道,“如果能有一个装着火龙的箱子就好了。” “哈哈,它会很憋屈的。” 看样子海格的爱好很小就养成了。 “所以说你们打算选神奇动物研究课吗?”桃金娘忽然抛出了一个问题。 “我要选!”海格第一个举手。 “鲁伯,你不用选。”汤姆用力地把他高高举起、已经捅到遮阳伞的手掰下来。 在霍格沃兹的学生六年级后,他们会根据自己的职业规划选择需要修读的课程,一个人的时间和精力是有限的,所以必须做出取舍。有些课程是需要达成前置成绩的条件,有些课程甚至是从零开始。 “我应该是不会选了。”汤姆摇摇头,见海格有些失落,他赶忙说道,“不过遇到神奇动物相关的问题我可一点儿都不担心,毕竟有我们的百科全书海格先生嘛。” 海格被他的夸奖说得有些害羞,只好大口地吃着刨冰来缓解尴尬。 “父亲让我选这门课,我们家前几天接受了一处农场,”沃尔布加说道,“但是很遗憾,家里除了家养小精灵,没有一个懂行的。” “我还不确定。”桃金娘摇了摇头,似乎是在纠结。 “我也是。”这是阿尔法德,他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我一定会选魔药和魔咒,其他的抽签决定吧。” 四个人除了沃尔布加没有一个选神奇动物研究课,甚至沃尔布加看起来也兴致缺缺,海格只好把期待的目光投向纳尔逊。 “我之前是不打算选的,”纳尔逊说道,但他很快从口袋中掏出那块乔昆达落下的碎片,说道,“但是不选课,我可能没法查禁书区的资料,从今天开始,我可是对神奇动物充满了好奇。” 海格悬着的心放下了,至少神奇动物不是一门没人感兴趣的学科,对纳尔逊的认同感油然而生,很快,他的注意就被纳尔逊摆在桌上的碎片吸引了。 “那你要放弃什么课呢?”汤姆好奇地问道,“据我所知,你的课表除了给自己的假期以外都排满了,难道要占用休息时间吗?” “我准备放弃占卜课,至于相关的算术占卜也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纳尔逊摊开手,说道,“这下就不用费尽心思编造自己的死状了,你知道的,汤姆,我一直觉得学占卜就是在浪费时间。” “克里曼思夫人会伤心的。” “我会定期向她递交自己的死讯的。” “我真替她感到高兴。” “这样我的课表就是魔法史、变形课、魔咒课、黑魔法防御课、古代如尼文、炼金术、还有神奇动物研究课。” “可以,大多数都是重合的,不过你真的要放弃魔药课吗?” “我觉得我得识趣一点儿,在斯拉格霍恩教授放弃我之前先放弃他。” “哈哈,”汤姆想起了上学期末纳尔逊的某次用珍稀药材造出泥浆的创举,笑呵呵地说道,“那么草药课呢?” “饶了我吧,你知道的,我分不清深绿色和浅绿色,”纳尔逊说道,“即便有你那镜片的帮忙也很痛苦,每次从苗圃出来,我看太阳都是绿的!” “还有这种事?”阿尔法德望向太阳,似乎在想象绿色的太阳是什么样子的。 “但是纳尔逊,”桃金娘忽然说道,“天文学呢?” “什么?还有这门课,”纳尔逊挠挠头,“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个也不选,有一张好用的星图就够了。” “不过你可能是我们这一届学生当中唯一选择魔法史的人。”汤姆笑道,“不知道宾斯教授看到教室里只有你一个人会怎么想。” “他习惯了。”纳尔逊耸耸肩,“1664年的时候,只有格兰芬多的一名学生选了宾斯教授的提高班,他读了两年,到毕业的时候才告诉宾斯教师,他选错了,原本想选麻瓜研究的。” “哈哈哈……”看太阳看累了的阿尔法德捶着桌子笑。 “我也选了。”桃金娘忽然说道。 “太惨了……嗯?什么?”汤姆惊讶地望着桃金娘,脸上写满了“何苦来哉”。 “纳尔逊,我可以看看那块蛋壳吗?”海格盯着桌上的碎片说道。 “蛋壳?”纳尔逊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捏起碎片递到了海格手中,“这是一块蛋壳吗?” “我想是的,”海格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接过蛋壳,“它应该很大,以至于弧度并不明显。” 这对纳尔逊倒是意外之喜,他眯起眼睛,双眼中白雾涌动,灵魂竟悄然地沉入了迷离幻境之中,站在亚历山大的头顶向西眺望,一道直冲云霄的银色光柱在一览无余的白色平原尽头闪烁,那是他留在乔昆达身上的信标,在平淡无奇的迷离幻境中,它就像黑暗中的萤火虫一样耀眼。 信标的光辉在匀速向西,谨慎的乔昆达似乎是打算直接飞走,忽然,信标停下了。 他睁开眼睛,冷饮店的版等下,一只小狗似的动物正在撕咬着他短靴上的金属铆钉。 “欸,是一只嗅嗅!” “真可爱!” 众人很快注意到它,纳尔逊弯下腰,双手像闪电一样把嗅嗅抱了起来,它的四条小短腿在空中不住地扑腾着,但并不像野生的神奇动物那般慌乱。 “能吃吗?” “应该不行,”纳尔逊从口袋中掏出一枚闪着规律红光的小银球,用手指悄悄抹过红点,将光点封闭起来,把小银球塞到嗅嗅的怀里,“加隆可一点儿都不亮,带着它去找你的主人吧。” 说罢,他把嗅嗅往地上一放,用清水冲了冲手。 “主人?这是巫师养的?” “嗯,”纳尔逊含着勺子,点了点头,“毛皮的状态和纽特学长的那只一模一样,它在替自己的主人观察情况呢。”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逃跑的人。”汤姆的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 “勇气十足呢。”纳尔逊点点头,大声说道,“她跑得急,怕是把什么东西落在了对角巷吧!可是我马上就就要去上学了,可怎么办呢!” 已经跑到街对面的嗅嗅转过头,望向纳尔逊的方向,解着钻入了一旁的小巷中。 “你可真坏,连嗅嗅都骗,”汤姆放下圣代,揶揄道,“不过真的好蠢。” 末了,他又补上一句,“甚至有点儿可爱。”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八章 谢谢你,乔乔,谢谢你叫我爸爸 “该醒来了,乔乔。” 乔昆达揉着惺忪的睡眼在柔软的床铺上扭动着,她的半个脑袋都陷进了枕头里,露出向日葵般柔顺的金发,白皙的皮肤在粉红色睡衣的映衬下像雪一样,一只圆鼓鼓的嗅嗅正蹲在枕头边啃着一枚闪闪发光的发条。 “不嘛,爸爸,”乔昆达在被子里扭来扭去,阳光从拉开的窗帘步入房间,在点缀着水晶的纱幔过滤下呈现出一幅童话般美轮美奂的彩虹色彩,“我还没睡够呢。” “已经早上九点了,你妈妈做了早饭,”纱帘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掀起一角,男人温柔的声音从床边传来,“你昨天不是说了吗?今天上午想去农场看看,再不去,那些角驼兽就要被送走啦。” “嗯?!完了完了完了!” 乔昆达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的头因为太过用力磕到了床头,眼泪很快从眼眶中流出,但她顾不上抹眼泪,赶忙穿起衣服,男人适时地放下纱幔,给小女孩儿留下一块私人的空间。 “钢镚!你怎么又在玩我的闹钟!怪不得它没响!” 乔昆达从嗅嗅的口中夺下发条,将它塞回了闹钟里,定格在十二点四十五分的指针开始转动,看样子从昨天夜里,这只嗅嗅就已经把发条拆了下来。 “乔乔,不要把嗅嗅放在房间里。”床边的男人笑道,“上周你的耳坠不就是被它偷走的吗?” “那不是偷!”乔昆达已经穿好了衣服,掀开纱幔,探出头梗着脖子反驳道,“那是我送给它的!” “知道啦,”男人捧着一枚怀表,淡金色的头发在阳光的照耀下异常显眼,甚至看不清面容,他望着窗外又大又圆又亮的太阳,眨了眨眼睛,说道,“之前是爸爸错了,差点儿把你的嗅嗅卖掉,但是你知道的,爸爸有点儿分不清楚它们,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它不叫‘我的嗅嗅’,叫钢镚!人家有名字。” “乔乔,人家会笑话我们的,”男人弯下腰,摸了摸女孩柔顺的金发,在她稚嫩的脸蛋上捏了捏,半跪在地上帮她系鞋带,“没有哪个神奇动物饲养者会给即将出栏的神奇动物取名,这项工作要留给它们的主人……乔乔,上周有只猫头鹰总不听它主人的话,后来才知道,是你取了名字吧,叫弱弱还是什么。” “是肉肉,”乔昆达鼓起脸颊,不满地说道,“它们对那些小动物一点儿也不好,爸爸,我们不要卖它们了好不好,自己养着,大家在一起多开心啊!” “呵呵,”男人没有回应她的要求,只是摇摇头,笑了笑,他系好鞋带,松开女孩,“相比小动物,我更愿意养自己的女儿,给你买了把新扫帚,就放在鞋柜上面,快去看看吧。” 乔昆达把头别向一边,气鼓鼓地抄着手,不想和父亲说话。 “乔乔,你要知道,每个人的想法都是不同的,更不要说神奇动物和人了,”男人敲了敲乔昆达的额头,面容拉近,一双碧蓝的眼睛中似乎荡漾着海水,“上周你给家里的小精灵穿衣服,它差点儿吓死,家养小精灵生来就是为了服务巫师,那是它们的本能,或许这不合理,但你也不能把自己的观念强加到它们头上,乔乔,那并非是爱。” 乔昆达摇摇头,她不知道怎么反驳自己的父亲。 “而且你也得一视同仁才对,”男人直起身来,走到书桌前拿起了乔昆达的日记本,她刚想出言阻止,但是男人已经翻开了,他似乎对内容毫不感兴趣,只是从里面抖出了一只僵硬的蜷翼魔标本,绿色的大蝴蝶张开翅膀,硬邦邦地躺在桌上,“乔乔,你为什么要这么伤害蜷翼魔呢?” “它长得丑。” “哈哈哈,下次不要这样了,家里的蜷翼魔可能是世界上最后一对儿了,”男人把蜷翼魔的标本塞回本子里,转身出了房间,“快去餐厅吧,你妈妈该等急了。” 乔昆达抱起嗅嗅,拎着它的后脚抖了抖,一堆鸡零狗碎但是闪闪发光的小玩意儿从它的怀中掉了出来,洒了一床。 “你一点儿都不可爱!” 她像是在发泄父亲温和的说教一般,将嗅嗅丢到床上,但嗅嗅却看不出她的不快,反而顺着裙摆爬到了她的肩膀上,它抓得很紧,乔昆达只好带着它走下楼,来到餐厅。 母亲正在收拾昨晚没放好的毛线,男人坐在餐桌前,一份《预言家日报》遮住了他的脸,乔昆达慢吞吞地走到桌边,桌上只有一份早餐,是留给她的。 “乔乔!宠物不能上桌!” 母亲的呼喝声从客厅传来,与父亲的声音相比,她的呼喊飘渺而不真实,仿佛一条损毁严重的磁带一般断断续续。 “没关系。” 男人放下报纸,向乔昆达的脚下丢来一枚加隆,嗅嗅见状,毫不留恋地从小主人的肩膀上跳了下去,扑向金币,爱不释手地把玩着。 “快吃吧。” 男人眨了眨眼睛,他已经准备好了出门的衣装——一顶干净的软毡帽,一件龙皮的黑色连帽大衣,有些另类的是,大衣敞开的领子下竟然是一件粉红色的毛衣,一只侏儒蒲正在胸口蹦来蹦去——这身打扮有些过于超前了,但在这间房间中却毫无违和感。 男人的目光锁定在报纸的文字上,仿佛这千篇一律平平无奇的新闻有什么特别似的。 “到时间了。” 他收起报纸,抬头向房门望去,地震般的密集响动从屋外传来,并且越来越近。 乔昆达叼着吐司片抬起头,心脏狂跳,扭头望向客厅的方向。 只见明亮的落地窗在一声爆响后碎成了雪花般晶莹的残渣,一道深绿色的魔咒从屋外冲到母亲身边,击中了她的胸口。 乔昆达口中的土司被紧咬的牙关分成两半,掉到了桌上的牛奶杯中,温热的牛奶溅了乔昆达一脸,就如同她那被玻璃碎渣掩埋的母亲。 “咚!咚!咚!” 毛线团从母亲的手中跌落,在地上弹了弹,骨碌骨碌地滚到了她的脚下,白色的毛线被鲜血染成红色,就如同她前几天在对角巷看到的粉红色毛线团。 等等……前几天…… 但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家中靠北的墙壁便被一股巨力从外面冲碎了,砖石的碎渣如同暴雨般向餐桌上的两人冲来,慌张的小女孩转头望向父亲,却看见他还在泰然自若地翻阅着报纸。 “别怕,乔乔,我还有七分钟好活。” 男人笑了笑,在他的身后,座钟正指向十二点三十八分。 疯狂的角驼兽从破碎的墙壁后冲出,但被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击飞,在它的身后,一群愤怒的角驼兽被从空中突兀洒出的龙粪阻挡,仿佛有个看不见的人在保护乔昆达似的。 很快,两个蒙面的巫师破门而入——这样或许不太贴切,毕竟这个家里已经没有门了。 “乔乔,想想我托付给你的事。” 男人泰然自若地坐在桌边读报,一块块被咒语崩飞的砖块砸向他,却仿佛砸到了雾一般径直穿过,而他的身体在被击散成滚滚白雾后又重新凝成原本看报的模样。 “真有趣,十年前的《预言家日报》尺度竟然这么大。” 他啧啧称奇,小口地抿着不知道从哪儿拿来的咖啡。 乔昆达的内心被恐惧占满,在客厅中,两名闯入的巫师正在与不存在的敌人激斗,他们猖狂地大笑着,逼问着某把钥匙的下落。 “我说了什么呢?乔乔?” 男人坐在桌边催促着,层层叠叠的记忆与梦魇一同涌上了乔昆达的脑海,她抱着头,失声痛哭起来,那只叫做钢镚的嗅嗅轻轻地舔着她的鬓角,想让小主人舒服一些。 “我说了什么呢?乔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客厅中那不存在的保护者已经落入下风,鲜血滴落在地板上,让乔昆达的内心变得无比脆弱。 “咔,咔,咔!” 秒针坚定地走着,时间很快来到了十二点四十三分。 “还有两分钟,乔乔。”男人温和地说道,“不要让爸爸妈妈的牺牲白费。” 乔昆达抬起头,声音颤抖地说着不成句的胡话:“把……把钥匙藏起来,把地址藏起来,把……把自己藏起来……” “很棒,”男人点点头,“把钥匙藏到哪儿呢?钥匙要打开什么锁呢?” “爸爸的秘方……要让姐姐……给姐姐……” “原来需要让姐姐阅读吗?” 男人点点头,撩起了大衣的袖子,按了按头顶的软毡帽。 “最后呢?要怎么把自己藏起来呢?” “犰狳……去找到姐姐那里的犰狳……” “准备得很充分嘛,”男人压低帽檐,站起身来,“看样子很早就知道自己要受到袭击,索性把两个女儿的退路都安排好了吗?” 客厅中的反抗越来越弱,他跟在自行动起来的乔昆达身后,来到了她的房间中,将闹钟的发条拔了下来,藏在了贴身穿的罩衣里,又从抽屉中取出了一枚被偷偷藏好的青色小蛋,握在手心。 他拿起桌上的日记,塞进口袋,跟着乔昆达的步伐,跌跌撞撞地回到客厅。 当座钟的时间来到十二点四十五,表盘下方的小窗猛地打开,一只被弹簧牵动的金丝雀发出了聒噪的怪叫声。 这声怪叫正是乔昆达多年来夜夜拜访的梦魇,她的眼中满是泪水,身体像筛糠一般剧烈地颤抖着。 那根父亲买给她的飞天扫帚正飘在面前,她却不敢骑上去。 她撒了谎——自己并不会骑扫帚,却告诉父亲自己很有天分,以至于当父亲让她用扫帚逃生时她却寸步难移。 如果不是自己欺骗父亲,他就不会为了将她推进壁炉浪费最后的生机;如果自己早些起床,那么角驼兽的异状也可以早早发现;如果不是自己闹脾气…… 那个在客厅里抵抗敌人的透明人才是自己的父亲,而自己之后日日夜夜地练习飞行技巧,甚至飞跃大西洋,只不过是为了给过去的自己留下一份安心。 她陷入了循环十年的悲伤之中,握住扫帚的手不住地颤抖着,男人扶着她的肩膀,将她送上了扫帚。 她认出了眼前的人——纳尔逊·威廉姆斯,那位带着蜷翼魔离开的学弟,她不止一次地懊恼过他的不告而别,但却从未想过自己的举动可能会酿成一个学生的死亡。 她想起了那天在对角巷的追赶,她明明是心虚的,只是不敢也不想承认自己错了。 但乔昆达此刻的心绪完全被梦靥占满,扫帚动了!她可以改变结局了! “去找你的姐姐,乔乔。” 纳尔逊的低语在她的身后响起,当十二点四十五分到来,他的身影已经化成了不定形的浓雾,眼看着就要缓缓飘散,但白雾却被束缚在毛衣里,维持着简单的人形,可纳尔逊的声音也因此变得如雾般虚无缥缈起来。 “去找梅丽莎·塞克斯,骑上扫帚,快去吧,不要让爸爸伤心。” 乔昆达握着被迷失雾包裹着的扫帚柄,双腿在地面用力一蹬,十多年来,在循环的梦境中,她第一次飞了起来! 眼前的景象如同快进般飞速变化,她穿过山脉、跨越大洋,重演了当年的飞行创举,直到她悬停到一座纳尔逊很眼熟的被浓雾包裹的高山上空。 格雷洛克山,马萨诸塞州最高的山峰,伊法魔尼在这里办学。 但她没有停留,离山脉越来越远,并且越来越低。 乔昆达迷茫地飞到了山脚下,在一座普通的房屋中,一个老头和一位女士正隔着一张茶几对坐着,丝毫没有发现窗外的不速之客。 两位失踪的霍格沃兹教授——前校长阿芒多·迪佩特与前魔咒课教授梅丽莎·塞克斯。 “谢谢你,乔乔……” 包裹着乔昆达的迷失雾消散了,那后半句话终究被风吞噬,年幼的她抱着嗅嗅砸落地面。 在她的房间中,那台失去发条仍在坚持走动的闹钟最终停下了指针,时间留在了十二点四十五分。 一切都变成了白色,直至虚无。 乔昆达掀开湿冷的被褥,从发霉的硬板床上醒来,怀里的钢镚是她拥有的唯一温暖,她的枕头湿透了,也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水,甚至可能是从那扇破窗中洒落的雨水。 嗅嗅舔了舔她的脸颊,乔昆达身手一抹,湿漉漉的,她总感觉心里空了一块,伸手摸向领口,拽出了依旧光亮的发条,这才安心了一些。 “不要喷口水!” 她叉着腰,佯怒道,他不知道昨晚梦到了什么,但她已经习惯了,只是昨晚的梦似乎有些不同。 一股灼痛感从小指传遍全身,她低下头,那里什么也没有。 …… “怎么样了,纳尔?” “我认可你的评价,汤姆,”纳尔逊摸了摸头顶,那里没有帽子,只有一撮竖起来的头发,“我果然很擅长找人。” 正文 第三百七十九章 灭门之祸 “布莱克先生,您知道塞克斯家的事情吗?” “塞克斯?梅丽莎·塞克斯和她的妹妹乔昆达吗?” 博洛克一个人坐在餐桌前,斯悠然地切割着盘中的牛排,他已经开心了接近两周,食欲也很高涨,甚至人都白胖了一些,这份好心情维持到了晚辈即将前往霍格沃兹的这天早上,向从楼上下来的纳尔逊点了点头,将身边一直在用魔法保温的热牛奶推到为纳尔逊留着的座位前,思索片刻,说道: “梅丽莎,就是你们被通缉的魔咒课教授,和我曾经在霍格沃兹一起学习过一段时间,不过我的年龄比她大些,只听说拉文克劳有一个不错的学妹,过了一年我的就毕业了,”博洛克斯放下刀叉,耸耸肩,“你知道的,阿不思·邓布利多可是被称为霍格沃兹有史以来最优秀的学生,他的光芒掩盖了大多数人的身影……说起来,当时流传着一个绯闻,梅丽莎似乎对邓布利多有什么想法,不对,我不该和未成年人聊这个。” 说罢,博洛克斯端起桌上的威士忌杯,连同杯中的冰块一饮而尽。 “没关系,布莱克先生,在霍格沃兹,这样的故事很常见,”纳尔逊点点头,笑道:“那么您对她的家庭,我是说父母那辈有什么了解吗?” “哦?”博洛克斯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身体前倾,兴奋起来,“你是收到了什么消息吗?魔法部要对当年的事情进行清算吗?还是说纽蒙迦德那边要有什么动静了?” “当年的事情?”纳尔逊来了兴致,“能否展开说说?” “当然,”博洛克斯点了点头,望向一旁侍立的男仆,冷淡地说道,“我想和威廉姆斯先生单独聊聊。” 男仆点了点头,后退着离开房间,轻轻地带上房门。 等到一切归于寂静后,博洛克斯拧开身边的酒瓶,望向纳尔逊,“你要来点儿吗?” “不用了,谢谢。”纳尔逊抬起手,博洛克斯的威士忌杯中顿时装满了冰块,这堆冰块飞快融化又很快凝固,不断地变换不同的形状。 博洛克斯抓起杯子,淡黄色的酒液从瓶中涌出,落入杯中。 “塞克斯家也是一个悠久的纯血家族,它的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英国的巫师社会成型之前,那时候巫师的内部也存在很多差异,甚至魔杖都没有普及,而塞克斯家就是其中一个比较特殊的家族。” 博洛克斯摇晃着酒杯,盯着在杯壁上碰撞的冰球,用讲故事的口吻说道,“传说中,塞克斯家族以神奇动物发家,和大多数还在研究魔咒的巫师不同,他们凭借那些魔力堪比巫师的神奇动物攫取了巨量的财富、声望与地位,他们掌握着一种独特的能够与神奇动物沟通的魔法,有点儿类似于传说中的德鲁伊巫师,在巫师的秩序建立后,他们也慢慢融入了巫师社会之中,但是那种魔法却作为一种独门秘密,被他们广泛用于神奇动物饲养中,但是他们后来被灭门了,家中的成年人全被杀死,甚至连雇员与仆役都没有逃出来,除了塞克斯姐妹,他们家一个人都不剩了,或者说,这个姓氏已经断绝了。” “我知道灭门的事情,”纳尔逊说道,“我对其中的内情很好奇。” “魔法部当时派了几个傲罗去勘察现场,得出的结论是神奇动物暴动,”博洛克斯摇摇头,“但是当时我们家的炼金产业材料几乎全由他们供给,所以在傲罗离开后,我们家的巫师去了塞克斯宅,看到了明显的巫师战斗痕迹。” “所以那种特别的魔法就是他们遭受灭门之灾的根源吗?”纳尔逊问道。 “很多人都这样认为,”博洛克斯点点头,又摇摇头,“我那时候还小,但这么多年来,我的心中一直有几个疑问。” “嗯?” “既然塞克斯家族的神奇动物魔法有这么大的诱惑,那么为什么早不抢,晚不抢,偏偏在那个时候抢?” “有道理。” “另外,在塞克斯家遭到袭击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市场上的神奇动物材料都没有得到得利者的补充,那份份额就空在那儿,似乎根本没有人得到那个隐秘的魔法,这也导致我们家的业务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以至于成为几年前那种半死不活的模样。” “当然,托你的福,现在好多了。”见纳尔逊想要说话,博洛克斯赶忙笑着说道。 “甚至后来,当梅丽莎·塞克斯被通缉时,我才知道她仍然掌握着一条稳定的蜷翼魔毒液货源,但在她成为霍格沃兹的教授前,市面上已经出现他们家的毒液了,”博洛克斯斩钉截铁地说道,“那明明就是他们家的独家产品,可见饲养神奇动物的秘方完全就在她的手中,但当初的人为什么不斩草除根,为什么不去从她的手中夺取那个魔法呢?” “确实很令人生疑,”纳尔逊点点头,“那个所谓的魔法可能只是一个幌子。” “我有一个猜测,”博洛克斯摇摇头,自嘲地笑笑,“说出来你可能会觉得好笑。” “您讲。” “塞克斯家族的覆灭可能和梅丽莎的父亲,塞克斯博士在某场宴会种的一句荒诞发言有关。” “塞克斯博士?”纳尔逊注意到了乔昆达父亲的独特称号,但他并没有在这里纠结,追问道,“什么发言?” “他认为,巫师是一种神奇动物。” “?” 纳尔逊头顶的头发“噔”地竖了起来,“我从没听说过这种观点。” “我也是。”博洛克斯笑笑,“但是我想不到别的原因了,论财富,比他们家富有的家族多的是,比如说我们布莱克家族就比他们有钱,而且巫师间,尤其是纯血巫师间存在一种默契,他们不会像麻瓜的强盗那样为了财富或者某个魔法就去劫掠其他家族,那样的人不会被同样可能成为受害者的人所接受。” 纳尔逊点点头,有些认同博洛克斯的观点。 “也有人说,他们家是因为只有一个男主人才中招的,”博洛克斯又为自己的杯中添满了酒,“但是比塞克斯凋敝的家族多的是,就拿那个时候说,你的好朋友里德尔先生的中间名,就取自冈特家族的马沃罗·冈特——冈特家族只有他一个疯癫老头和一双脑子不好使的儿女,作为经常自称斯莱特林后裔的人,他们家中有更吸引巫师的东西,你知道的,巫师看重的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加隆,而是珍贵的魔法。” “没错,拥有力量的人掌握一切,这在巫师中是血淋淋的事实,当然,这在麻瓜中也同样适用。” “是啊,如果是为了魔法,他们干嘛不去抢冈特家呢?就他们那诡异的血统论,一百年能出一个汤姆这么厉害的已经是烧高香了,可以称得上是完全的不设防。” “所以针对塞克斯家族,必然是为了更加特殊的东西,而且不是为了占有,是为了毁灭,”纳尔逊点点头,顺着博洛克斯的话说到,“我注意到您刚刚提到塞克斯博士,他博士的头衔与那段话有关吗?” “他被称为博士,是因为他有些离经叛道,得到了麻瓜的博士文凭,经常说人是从猴子变来的之类的怪话,又喜欢做一些引人反感的奇怪实验,但是他对神奇动物造诣颇深,是纽特·斯卡曼德之前最颇负盛名的神奇动物大师,所以这是个褒贬参半的称呼,”博洛克斯回忆道,“在那场晚宴中,塞克斯博士似乎喝醉了,大声地和周围的人谈论着自己的某个发现,并且宣称找到了魔力的起源,巫师就是一种和麻瓜长得一模一样的神奇动物,本质上和妖精巨怪之类掌握魔力的怪物毫无区别。” “魔力的起源……”纳尔逊沉吟片刻,说道,“这似乎是一个禁忌话题。” “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即便是魔法部正在筹备的神秘事务司,也没有研究这个问题的权利,”博洛克斯说道,“它被禁止研究,而且通常也研究不出什么成果。” “所以那位塞克斯博士可能是真的研究出了什么东西,才被……”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但那确实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博洛克斯挠挠下巴,说道,“说起来,我们家前几天接手了一处神奇动物农场,我记得那里曾经就属于塞克斯家,我安排人手去查查。” “不用麻烦,布莱克先生,”纳尔逊婉拒道,“这并非是魔法部或者纽蒙迦德的意志,只是我自己有些感兴趣罢了。” “那这就更需要重视了,”博洛克斯笑着举杯,“放心,我会叫他们掘地三尺的。” “砰。” 依旧温热的牛奶和冰凉的威士忌撞在了一起。 吃过早饭后,纳尔逊就钻进了房间,从汤姆刚刚收拾好的行李中抽出了一张羊皮纸。 “你干嘛?”汤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出去逛一圈的功夫,行李就乱了。 “我有事情需要交给企鹅做。”纳尔逊头也不回地说道。 “什么玩意儿?”汤姆伸长脖子,望向信纸上的内容,“去伊法魔尼山脚下的小镇监视两个人……迪佩特校长和塞克斯教授?你告诉我找到的人就是他俩?你是怎么从乔昆达那儿找到迪佩特的?这也太离谱了。” “凑巧,对了,”纳尔逊沾了沾墨水,“我还得让他交代一下采访麻瓜的事情,尽管玛莎说自己并不记得被采访过,但这也太严重了。” “建议让他自己去撒哈拉沙漠研究两年魔法仙人掌。”汤姆撇撇嘴,继续读道,“组织对乔昆达·塞克斯的追杀,但不要真的抓到她,保证她不会与塞克斯教授汇合……你可太不是人了,纳尔,想想都觉得这种疲于奔命的生活太可怕了。” “她差点儿把我变成傻子,我让她跑一跑不过分吧?” “好的,黑魔王大人。” “啪!” 纳尔逊又添了几笔,把笔按住桌上,飞快地卷起羊皮纸,向屋外走去,隐约间可以听到沃尔布加喊他们准备出发的声音。 “威廉姆斯先生,您可以在屋里稍等片刻,外面很冷。” 正欲推开大门时,格里莫广场十二号的老管家像幽灵一样从纳尔逊身后飘过来,手中捧着一件做工考究的龙皮斗篷,“如果您一定要出去,还请穿上这个。” “谢谢,我想出去吹吹风。” 纳尔逊点点头,身手要去接斗篷,但老管家已经帮他披好了,纳尔逊有些不适应这种服务,抖了抖肩膀,但还是感谢了他。 “布莱克家会让每一位尊贵的客人感到宾至如归。” 纳尔逊推开老宅的大门,站到了空旷的格里莫广场上。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老管家不想让他出门了,实在是太冷了,冷到龙皮披风都不足以抵御寒冷。 “出来吧。” 纳尔逊裹紧披风,冲着空旷的广场说道,但过了半分钟,他都开始打哆嗦了,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我看到你了,我有事情交代给你。” 不消半秒钟,一个看似不卑不亢,实则点头哈腰的巫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纳尔逊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企鹅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这批手下总感觉气质有些奇怪。 “威尔特宁大人,真的有事儿吗?” 纳尔逊盯着他的脸,想起了这是谁——他在克拉科夫中枢曾经的下属,被派来盯梢免得喜怒无常的威尔特宁大人又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但他被与方才同样的话语骗过两遍,因为工作失误差点儿被安德烈排到北极和企鹅遥相呼应。 “这次是真的。”纳尔逊挂着尽可能和煦的笑容,温和地塞给巫师一张卷起来的羊皮纸,说道,“这里又没有俘虏让我放……把这封信交给企鹅,他会知道怎么做的。” “明白了,威尔特宁大人!” 克拉科夫的经历让男巫下意识地双脚并拢,眼看就要行个不合时宜的军礼,纳尔逊赶忙按住了他,嘱托道,“一定要亲手送到企鹅手上。” 正文 第三百八十章 乔昆达的马拉松训练团队 在经历了海面上长达一周之久的旅程后,乔昆达的双腿终于再次触及了地面,这种简单的动作对双腿已经冰冷麻木的她而言无疑是一种享受。 感受着脚踏实地的安心感,她从扫帚上跌落下来,躺在海边冰冷的泥浆中,任由扫帚掉入水洼,沾满污泥。 她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地呼吸着湿冷咸腥的空气。 当年她第一次骑扫帚横跨大西洋是在夏天的假期,海风温和,她也带了大包食物用作旅途的补给,而这时候天气已经转凉了,秋天的大海并不比冬天温暖多少,此刻的她饥寒交迫,但却连搞点儿食物的力气都没有了。 即便如此,她的目光还是盯着天空,生怕有一只银色的虫子向她吐出那种奇怪的红色射线。 “果不其然,人还是无法逃离自己舒适圈。”一个戴着厚眼镜的男巫蹲在不远处的一块礁石后,握着一张发黄的旧报纸说道,“哪怕是飞第二遍,她也选择了同样的路线,甚至连体力的安排也是相差仿佛。” “强尼,我们现在冲过去抓住她岂不是立大功?”他的搭档,一个举起魔杖跃跃欲试地说道,“痛打落水狗,完美的战术!” “你疯了约瑟夫?我们的目的是追她,而不是抓她!”戴着眼镜的强尼按住同伴,警告道,“我严重怀疑你就是喜欢沙漠,所以才老干这种事情?” “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是那种坑害朋友的人?”约瑟夫反驳道,“我从出生就有一身忠肝义胆……不过说起来,你觉得魔法仙人掌可以吃吗?我听说它们喜欢用毒针保护自己……” “嘘!”强尼抬起头,望向乔昆达来时的海面,一团三角形的云从云层中偷偷摸摸地探出身子,招了招手,见状,他拿出一个小册子在某一处条目上打了勾,说道,“海面已经清场了,她不能回头了。” “剩下两边呢?” “也好了。” 就在两人交流的功夫,南北方向的信号也是及时传来了。 “轮到咱们了。” 强尼嘿嘿一笑,伸出魔杖指向乔昆达不远处的浪花,只见海浪陡然增高,照着乔昆达打了过来,但她仿佛死了一样,毫无反应。 过了一会儿,等到潮水消退时,乔昆达撑着地面坐了起来,刚刚的浪花中有一捆浮木撞到了她,她一把抓住木头,似乎是某人丢失的,烘干了还能用。 她颤颤巍巍地从怀中掏出细心保护、一点儿都没有沾水的魔杖,用力一挥。 “烈焰熊熊!” 杖尖涌出一枚巴掌大的火星,甚至没有一年级的小巫师用出的火焰咒效果好,海上的漂泊令她太过虚弱,以至于连这种简单的魔法都用不好,火星跳到浮木上,挣扎了片刻,便彻底熄灭了。 “厉火就不会出现这种问题。”不远处的约瑟夫揉着下巴品头论足,“而且烘干咒这种日常魔咒都不会吗?” “可能只有你会烘干咒吧。” 强尼无情地吐槽道,约瑟夫曾经是克拉科夫中枢后勤巫师的一员,主要工作就是帮同事们洗衣服,对烘干咒的运用堪称一绝。 他们正是奉命堵截乔昆达的人手,大多数都是纳尔逊曾经在中枢的下属。 不久前,企鹅带着纳尔逊赠与的相机,拿着鸡毛当令箭,大摇大摆地前往纽蒙迦德找安德烈索要人手,“为了完成威尔特宁大人交代的秘密任务”,在企鹅的死缠烂打与格林德沃的授意下,安德烈只好从中枢中抽调了这部分最早跟随纳尔逊的巫师派往英国,取代了纽蒙迦德在英国的外派机构。 在纳尔逊的耳濡目染下,这些巫师都极其懒散,整体风格和纽蒙迦德的其他巫师差别很大,但他们的办事效率却异常的高,只是偶尔会有一些奇怪的行为,不过总体而言,也算是一支得力的队伍。 奉命在此等候乔昆达入网的强尼则正是那位在格里莫广场被纳尔逊诈出来的保护者,他亲自坐镇,就是为了免于被外派到撒哈拉沙漠的命运。 “我们现在出去吗?”约瑟夫搓搓手,“在这儿蹲久了,我的裤子都有点儿湿了。” “现在出去,然后按计划让乔昆达·塞克斯跑了?”强尼无奈地反问道,“换你你信吗?她已经油尽灯枯了,得等她稍作休整,不然逃出生天的桥段一点儿都不真实。” “抓起来不是更方便吗?” “我们的目的不是她,是她无论如何都要来美国的原因,我们要帮威尔特宁大人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为此,我们必须给乔昆达·塞克斯足够的动力。”强尼说道,“等会儿再给她丢两条鱼过去,吃饱喝足了才有力气跑步。” “这样搞万一她真跑了呢?” “我们有三重保险,你知道的,我们的原则就是从来不打没准备的仗。” “不是,我们什么时候有的原则?”约瑟夫有些纳闷,“我们不是上个月才聚到一起的吗?你们背着我打仗了?” “昨天早上开会的时候说的,”强尼耸耸肩,“我看你睡得香,就没叫你。” 在艰难地尝试后,乔昆达终于点燃了那捆浮木,火光映照着她阴晴不定的瞳孔,温暖的火焰唤醒了她怀中的小动物,那只黑漆漆的叫做钢镚的嗅嗅从领口钻出,抱住了她的脖子,期望用自己柔软的肚皮温暖主人裸露在外的皮肤。 它的爪子里紧紧攥着一枚闪闪发光的加隆,成为了这幅阴沉的画面中唯一的亮色。 “钢镚,你说我会死吗?” 钢镚摇了摇头,甚至想要把爪子里握着的加隆塞给乔昆达,仿佛在说,“嗅嗅有钱,嗅嗅会保护你的。” 可是它也不知道,那枚来自纳尔逊的加隆正在无时不刻地向周围的巫师报告着乔昆达的位置,他们也正是根据加隆的动向判断出了乔昆达的落点。 “唉……如果我当初选了一只鹰头马身有翼兽就好了……” 乔昆达懊恼地摇摇头,两条活蹦乱跳的鱼被新的浪花冲上水面,刚好落入她的篝火中,她眨眨眼睛,揉了揉嗅嗅,说道,“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我们是不是该动手了?”约瑟夫拍了拍屁股,“该死,这儿太潮了,我的裤子已经到屁股了。” “再等等,”强尼的视线中,乔昆达已经吃饱喝足,正在火堆旁烘烤衣服,那只嗅嗅正在一旁啃她吃剩的鱼骨头,他有些奇怪,“我怎么感觉情报有问题?一个热爱神奇动物的人怎么会让自己的宠物吃鱼骨头,更何况是一只嗅嗅,她不怕把嗅嗅卡死吗?” “情报是威尔特宁大人提供的。”约瑟夫幽幽地说道。 “但是想想就觉得很有道理,毕竟对于家养神奇动物而言,磨牙一直是比较欠缺的活动。”强尼举起魔杖,“烘干你的屁股!我们准备上了!” …… 九月一日。 在企鹅大人的组织下,我们成功帮助乔昆达·塞克斯小姐完成了一次五十英里的越野长跑作为热身,接近两场全程马拉松。 我们将严格遵守威尔特宁大人只追不打、只扰不见的指示,在其驾驶飞天扫帚登陆时,我们封锁了南北两方向。不出所料,乔昆达选择的路线与她当年横跨大西洋时如出一辙,也成功落入了那场圣徒聚会的会场,在举办了简单的欢迎仪式后,我们激发了圣徒当年遗留的魔咒,收缩包围圈的计划取得了预期的效果,乔昆达最终选择了继续向西的逃亡路线。 但她携带的飞天扫帚因第二组的疏忽被击碎了,目前我们正在讨论交给她一柄飞天扫帚但不会被发现异状的合理方法。 预计在两周内,我们会将其驱逐至五大湖区域,在充分锻炼其水下逃亡的能力后,广袤的加拿大将作为她最终的游乐场。 届时北方将迎来寒冷的冬天,在威尔特宁大人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前,我们会牢牢将乔昆达钉在五大湖以北。 目前由第四组五人轮换对其进行监控,乔昆达表现良好,符合一个慌张逃亡者的标志形象。但她并没有表露出寻求帮助或者想要找到某件物品的态度,在下午的工作汇报中,企鹅大人吩咐我们加大力度。 另外,由于三组工作疏漏,阿芒多·迪佩特察觉到了我方人员的行踪,我们向纽蒙迦德申请了新的伪装道具,以求在明天的监视中不出纰漏。 总结:计划完美,但实施过程中出现问题,期待威尔特宁大人莅临指导。 …… “呜……” 霍格沃兹特快如往年一般从国王十字车站缓缓驶离,与数列并行于它的列车擦肩而过,却没有出现在那几列车里任何一名乘客的眼中。 阿黛尔趴在窗边向外望去,列车的速度越来越快,被她瞳孔倒映的楼宇剪影如雪花般飞速掠过。 这间包厢里只有纳尔逊和阿黛尔两个人,一人望着窗外,一人望着看风景的人,每个人的眼中都有着不一样的色彩。 这样凝固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你在看什么?”当列车行驶在广袤的原野上时,阿黛尔转过头,好奇地问道,“我的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是刚刚穿过那堵墙的时候沾的吗?” “没有,”纳尔逊笑着摇摇头,“我只是在想,如果我的姨父看到你应该会很高兴吧,他从小就喜欢小孩子。” “嗯?”阿黛尔歪着头,问道,“姨父,你有弟弟妹妹吗?” “没有,他为了——” “啪!” 门被从外面拉开了,汤姆拎着一个空纸袋,气喘吁吁地坐了下来。 “怎么了?”纳尔逊看着仿佛跑过一场长跑的汤姆,“和人干了一架吗?” “行使级长的职责罢了。”汤姆耸耸肩,大咧咧地坐在阿黛尔旁边,端起桌上的青草汁一饮而尽,抹了抹嘴,爽快地舒了口气,“我真的很好奇,拉文克劳们为什么会选那么远的位置,我几乎跑遍了整节车厢。” “你去干嘛了?” “我之前不是给克莉丝也买了件毛衣吗?忘记让梅特尔带给她了,”汤姆耸耸肩,“上车以后才想起来,所以我就去找了一趟。” “那么你为什么不直接给克里斯蒂安呢?” “麻烦,我们那么忙,哪有空?” “瞧你这话说的,”纳尔逊递给阿黛尔一包巧克力蛙,揶揄道,“难道从这儿跑到第十五节车厢不显得你很闲吗?” 汤姆的表情有些僵硬,连忙拆了一只巧克力蛙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但巧克力蛙却从他撕开的缺口中逃了出来,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级长就是要巡视车厢”,什么“斯拉格霍恩教授找我询问选课情况”之类,引得纳尔逊哄笑起来,车厢内外充满了快乐的空气。 “可是汤姆,我上车以前看到克里斯蒂安了,”纳尔逊眨眨眼睛,“据我所知,她坐在八号车厢,如果你去了十五号车厢,一定能碰到她。” “……” 那只巧克力蛙挑衅似的蹦到了汤姆的脸上,他只好气急败坏地把它一口吞下。 “这是谁?”阿黛尔及时从巧克力蛙的包装袋中取出一张画片,举到纳尔逊面前,缓解了汤姆的尴尬,“我好像在那个地方见过他。” “哦?”纳尔逊凑近一看,“好运气,这是邓布利多,霍格沃兹的校长,今天晚上分院仪式的时候你就能见到他了,当然,如果运气好,还能早点儿。” “说起来,我的巧克力蛙画片还是没影。”汤姆有些不满,“我不明白为什么梅乐思教授这种蹩脚的巫师都能占据一席之地。” 纳尔逊眨眨眼睛。 “快了,汤姆,我有内幕消息。” “请尽快换好校袍,你们的行李……” 列车广播开始催促学生,还有十分钟就要到霍格沃兹了,纳尔逊和汤姆离开隔间,让阿黛尔换好衣服。 “对了,我刚刚捧到海格了。”站在走廊上,汤姆忽然说道。 “嗯?” “他说那个蛋壳似乎是龙蛋,但又有些客迈拉兽甚至其他神奇动物的特征。” “混血?” “混这么多,不大合理。”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一章 六年级 “一年级学生走这里!” 高年级的学生已经在级长的带领下自行离开,留下新生紧张地站在月台上,奥格的呼喊声从夜色中传来,他人尚未到达,但夜灯明亮的光芒却早已照亮了那群惶惶不安的孩子。 城堡管理员的台词每年都是一样的,甚至可能是代代相传的,而这句话也成功成为了霍格沃兹的每位新生对于自己奇幻学生时代的美好初印象,他们自觉地排好队形,在奥格的带领下向着更加漆黑冷寂的黑湖走去,沿着林间小道向下,有些孩子神态自若,有些孩子则意识到,当他们看到那盏灯时,魔法世界的大门已经为他们打开了。 “来吧,四个人一艘船,不要挤。” 奥格耐心地指挥着新生们上船,队伍中的阿黛尔望着那排在水面上飘着的小舢板,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大西洋上那艘蔚蓝色楼船的影子。 “我听说新生入学的需要携手打败一只巨怪!”黑暗的湖面上传来同学们叽叽喳喳的讨论声,这似乎是一个小男孩,语气中充满了担忧与兴奋,“大家先报一下自己擅长的魔法吧,像我们这样的小巫师一定要有完备的战术才能对抗那种强大的敌人!” “真是个傻小子,”阿黛尔在心中不屑地说道,“阿尔法德都告诉我了,入学考验的内容是拔起亚瑟王留下的石中剑!” 她撸起袖子,信心满满地登上了小木船。 “一定要小心……”她在心中默念着,紧紧地抓着船帮,“听说霍格沃兹的新生每年都会有人被黑湖里的巨乌贼——” “哗!” 水声骤起,高耸的水柱从她身边的水面上直冲而起,下一秒,一根粗大的乌贼须缠住了她的腰。 …… “你给阿黛尔买的发卡吗?” 礼堂中,纳尔逊望着阿黛尔的发型,好奇地向对面的沃尔布加问道,“那个小螃蟹看起来还挺真实的,居然还会动。” “什么?”沃尔布加扭过头,“不是我买的。” “那个怎么看都是一只真正的螃蟹吧?”汤姆眯着眼睛说道,“看个头和颜色,应该是螃蜞。” 带队的麦格扫视着礼堂中的学生,注意到了纳尔逊一行人的目光,她转过身,看到了那只蹲在阿黛尔头顶的小螃蜞正在倔强地挥舞着钳子,想要把自己从头发的纠缠中拔出来,于是不着痕迹地挥了挥魔杖,把它从阿黛尔的头上摘了下来。 在稍作整顿后,她带着队伍来到了教职工长桌前,向邓布利多行过礼后转身走出了礼堂。 “麦格教授准备把巨怪牵进来吗?”那些上当受骗的小不点们跃跃欲试。 很快,麦格拎着分院帽与一把三脚凳走上了礼堂中央搭建的木台,分院帽摆放的位置和多年来都一模一样。 —————— 哦! 我亲爱的孩子们, 请允许我向你发发陈年的牢骚, 别看我只是一顶脏兮兮的帽子, 但多年以前我的模样最为新潮, 即便是在当下,我也美得冒泡! 你要问我为什么? 因为我可是一顶有思想的魔帽! 四位创始人将他们的思想灌入我的头脑 让我得以在他们作古后 为他们的后继者传业布道 拉文克劳是一位智慧的淑女, 她总认为, 思想的内在比外表美丽更好, 她说得当然没错, 所以更倾向那些聪明的幼苗。 格兰芬多是一位勇敢的骑上, 在他看来, 顽强的勇气是最有力的依靠, 勇敢地挥剑冲锋, 为那些勇士燃起澎湃的火苗。 赫奇帕奇是一位温柔的女士, 她对我说, 彼此的认同是人最好的良药, 要做仁厚的君子, 她会向每位求知者敞开怀抱。 斯莱特林是一位冷淡的绅士, 在他心中, 没有野心的人只是一个玩笑, 如果你是行动派, 斯莱特林会给你最好的教导。 巫师们! 风平浪静、天高云淡—— 可在你们脚下, 仍有晦暗的漩涡在阴风中怒号! 巫师们,我可不是危言耸听, 生于忧患才是生存之道。 危机无处不在, 巫师们,当牢记创始人们的教导, 举起你们的勇气, 运用你们的智慧, 激发你们的野心, 拥抱你们的忠诚, 霍格沃兹是你们永远的依靠! ———— “这分院歌真是一年比一年烂了,不过还算新奇,至少四个创始人的顺序换了。”汤姆敷衍地鼓着掌,给出了最中肯的评价,“如果它思考一整年就这水平,我建议霍格沃兹还是换个好看点儿的帽子。” “新瓶旧酒,为了押韵而压抑,属实是消极怠工的典范,”纳尔逊点点头,“所以有的时候外表美还是挺重要的,尤其是内在比较一般的时候。” 他抬起头,隐约间感到分院帽好像瞪了自己一眼。 阿尔法德几乎要饿得敲盘子了,终于,在分院帽唱完今年份的分院歌后,麦格宣布进入大家都喜闻乐见的环节——分院。 “纳尔逊。” 纳尔逊抬起头,发现周围的朋友都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仿佛在期待他跳到邓布利多面前表演一段小天鹅。 “我不会预言,谢谢,”在他们提出要求前,纳尔逊果断拒绝了,“甚至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还是一个听不懂英文的外国人。” “好吧。”阿尔法德挤眉弄眼地拽了一句法语,“你觉得第一个分院的人会去哪儿?” “抱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纳尔逊耸耸肩,一句中文把阿尔法德送进了知识的盲区,但是他转头就和汤姆讨论起了分院歌的内容,委屈的阿尔法德一度想要咬毛巾。 “纳尔,你觉得它说的晦暗的漩涡会是什么意思?” “你还不习惯吗?你在霍格沃兹待的时间可比我长多了,”纳尔逊摊开手,“它可能是世界上忧患意识最强的帽子,每天都在识破毁灭世界的阴谋……不过它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生于忧患确实是一个经过历史检验的真理。” “有道理。”汤姆点点头,“在海尔波死后,我反而更不踏实了,总觉得这种鼎鼎有名的黑巫师都死得这么容易,那么一定有更大的危机在等着我们。” “什么叫死得那么容易,”纳尔逊掐住了汤姆的后颈,小幅度地摇晃着,“我可是费了老大劲才把他送走。” “对你而言那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吗?” “你说的倒是有点儿道理。”纳尔逊松开了掐着汤姆的手,甚至贴心地帮他抚平了揉皱了的领口,“分析得不错,以后可以多说点儿。” 角落的闲聊并没有影响到礼堂中央的分院,当一位位新生奔向自己的学院后,站在那里的待分配者只剩下了寥寥数人。 很快,麦格叫到了阿黛尔的名字。 “阿黛尔·威尔特宁!” 教职工长桌上的邓布利多听到阿黛尔的名字也坐直了身体。 金发小女巫紧张地走向麦格,听到她姓氏的斯莱特林们齐刷刷地望向了纳尔逊——威尔特宁,这个姓氏在英国可太少见了。 但纳尔逊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目光,他正在和朋友们关注着分院的接过,甚至比阿黛尔本人还要紧张。 “放轻松,孩子。” 麦格牵着她坐到了三脚凳上,将帽子缓缓地扣到了她的头顶。 “赫……赫奇帕奇!” 分院帽甚至还用了一个难度颇高的弹舌,天知道一个帽子是怎么发出这种声音的。 紧接着,獾院的长桌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邓布利多微笑着鼓掌,反观斯莱特林长桌,纳尔逊一行人的表情却各有不同。 “真可惜。”沃尔布加摇摇头,她是真的喜欢这个瓷娃娃一样的小姑娘。 “怎么是赫奇帕奇呢?”阿尔法德有些不满,“她在家里就能用漂浮咒了,而且是纳尔逊的家人,应该来斯莱特林!” “也挺好的,”汤姆耸耸肩,“你可不要看不起赫奇帕奇,不如我找一个赫奇帕奇的肄业生来和你过两招试试赫奇帕奇的成色?” 而最为关心的纳尔逊则长舒了一口气,微笑着冲阿黛尔点了点头,“赫奇帕奇好,赫奇帕奇好啊。” 他连着说了两遍“很好”,可见是对这个结果相当满意了。 阿黛尔将沮丧藏在心里,摘下帽子,向麦格鞠躬致意,跑向了赫奇帕奇的长桌。 很快,分院仪式结束了,巨怪没有登场,很多小巫师担心的劝退桥段也没有发生,当最后一位被分到格兰芬多的小巫师落座后,邓布利多微笑着敲了敲餐盘,长桌上顿时出现了丰盛的晚餐。 “感谢梅林。”都不用汤姆动手,一盘小西红柿就递到了他的面前,“希望霍格沃兹有只吃西红柿的一天。” “相信我,除非邓布利多想帮你戒掉小西红柿,不然他是不可能这样安排食谱的。” “相信我,我连着吃一年也不会腻,不,一辈子。” 汤姆含糊不清地说道,纳尔逊还没拿起刀叉,他已经吃了两颗了。 与往年不同,这次的布莱克姐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关注,学校往往被认为是模仿成年人的微缩社会,尤其是在斯莱特林,他们家族的变故甚至让学生们的座次都发生了变化。 晚宴期间,汤姆学长热情地关怀了斯莱特林新生的生活状况与他们对新学期的畅想,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众人纷纷表示,明年的男学生会长不是你我们就罢课。 很快,晚宴在欢乐的气氛中结束了,邓布利多摇了摇铃铛,桌上的美食瞬间消失了。 “再美味的东西也要量力而行,”他眨眨眼睛,声音传遍了礼堂的各个角落,“因为在你们于霍格沃兹求学的七年里,每天的餐食都会像今天一样丰盛。” 礼堂中很快安静下来,大家都知道,校长要讲话了。 “首先,欢迎我们的新生加入霍格沃兹的大家庭。”邓布利多点点头,大声说道,“每一年看到新生入学,我都感觉自己好像年轻了两岁,如果从我来霍格沃兹工作的第一年算起,目前我的年龄很快就要变成负数了。” 学生们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首先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本学期由于三强争霸赛的休赛,魁地奇杯将会再次举办,在我看来,没有什么事比看魁地奇更重要了。”邓布利多左右打量着其他教授们,摆摆手,补充道,“当然,我是指在完成学业的情况下。” 不少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兴奋的表情,他们已经手痒一年了。 “神奇动物研究课将会把场地移动到禁林。” 这个大家似乎没什么兴趣。 “另外,弗利维教授通过了校董会的考核,从本学期起,将会成为霍格沃兹正式的魔咒教授,”未等同学们有所反应,邓布利多继续说道,“弗利维教授曾经是享誉全球的决斗大师,应他要求,我们将在本学期举办正式的决斗俱乐部,当然,之前承担决斗俱乐部部分功能的学生组织并不会受此影响,不过弗利维教授热情地邀请大家来俱乐部中交流经验。” 身材矮小的弗利维从座位上站起身,向前方的学生们致意,年轻热血的霍格沃兹学生们向来对决斗这种事情充满兴趣,纷纷爆发出了欢呼声,只有一部分人的表情只表达出了含蓄的兴致,事实上,从很早之前,他们就已经在汤姆的学生互助会中感受到了决斗的魅力,当然,对于他们而言,正式的决斗俱乐部也代表着更多学生参与决斗练习,这也是件大好事。 “最后,欢迎新生来到霍格沃兹,也欢迎老生回家。” 邓布利多点点头,坐会座位,这个时候的他欢迎辞还没有那么抽象。 礼堂中先是寂静了数秒,紧接着,掌声雷动,开学晚宴结束了,那些初入霍格沃兹的新生们将和当初的纳尔逊一样,探索这个未知的神奇世界。 “咕咕咕……” 在麦格指挥级长们带着新生回宿舍时,纳尔逊在走廊上被一只风尘仆仆的猫头鹰拦住了。 “怎么了?”汤姆探过头,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企鹅的人给我寄了工作报告,”纳尔逊满脸牙疼的表情,“他们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我感觉还好,很有你的风格。”汤姆扫了一眼信件内容,就带着新生们离开了。 纳尔逊站在走廊中思考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直到一抹金色出现在他的面前。 “阿黛尔,你怎么不跟着级长呢?”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女孩从阿黛尔身后出现。 “嗯?克里斯蒂安,你怎么也在这儿?”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二章 纳尔逊大爷 “纳尔逊,阿黛尔在找你。” 克里斯蒂安扶着阿黛尔的肩膀,把她推到了纳尔逊面前,小姑娘的手中紧紧攥着一枚赫奇帕奇配色的勋章,一言不发。 “我觉得你应该在这里,”她松开手,轻声说道,“就带她来这儿等你,果不其然。” 相比初见时那副脏兮兮的模样,克里斯蒂安已经出落成了一个高挑的大姑娘,她的长相也随着五官的发育越来越像汤姆,或者说,她简直就是和老汤姆·里德尔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黑亮的长发不像大多数女孩那样柔顺,有些粗硬,她把头发梳成了一根高马尾,垂落到腰间,如同一柄锋利的剑,而她的五官也多了一份汤姆一般的桀骜与英气,看着就是个利落的行动派。 那顶小报童帽依旧斜斜地戴在她的头顶,正中的格兰芬多徽章和别在侧面的雷鸟勋章在走廊中火把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谢谢,辛苦你了。” 阿黛尔小跑着靠近纳尔逊,扑到他的怀里,克里斯蒂安看起来却没有离开的想法,她静静地伫立在原地,黑色的头发与长袍几乎要和身后的黑暗融为一体。 她嚅嗫着嘴唇,仿佛有什么话要说。 “假期过得好吗,克里斯蒂安?”纳尔逊笑了笑,打破了走廊中的寂静,他的声音在“我听汤姆说,你去法国了?” “汤……是他告诉你的吗?”克里斯蒂安闭上眼睛,沉默片刻,说道,“谢谢,我和朋友一起去的,旅途很不错,对了,我顺便去看了看贝拉。” “姨妈呀,”纳尔逊揉了揉怀里阿黛尔的头发,问道,“她是怎么给你说的?” “我没敢见她,只是留了封信,”克里斯蒂安的脸上流露出悲伤之色,“在进入法国境内的时候我们就受到了监视,不敢把人带到贝拉那里。” “就像分院帽说的呢,平静的黑湖下总有暗流涌动,”纳尔逊微笑着说道,“贝拉姨妈很安全,她知道我们的情况和巫师的局势,所以藏在了家乡的乡下,不过放心吧,总有一天你可以每天看到她。” “总有一天?” “相信我,这一天不会太远的。” 简单的寒暄过后,克里斯蒂安仍没有离开的想法。 “想说什么就说吧,没关系。”纳尔逊拍了拍阿黛尔的脑袋,望着克里斯蒂安头顶的报童帽,柔声说道,“不用有什么顾及,关于你哥哥的事情也没关系。” “和……和他无关,”克里斯蒂安犹豫再三,终于鼓起勇气说道,“你……您能放过塞克斯教授吗?她真的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坏。” “呵呵,用上了敬语呢,”纳尔逊摇摇头,“变化很大嘛,塞克斯教授泄露的情报差点儿让塞勒姆杀了你呢,还有你的那些一起去法国旅游的朋友,他们知道你在向我求情吗?要是以前的小报童帽,一定会让我狠狠打她一顿。” 听到塞勒姆的名字,紧紧抱着纳尔逊的腰的阿黛尔猛地加大了力气,甚至让纳尔逊觉得有些窒息,小姑娘还是本能地恐惧着那段噩梦般的经历。 “请相信我,纳尔逊,你可以对我用摄神取念,”克里斯蒂安的目光无比真挚,“她有不得以的苦衷,所以才背负了不属于她的骂名——” “好了,克里斯蒂安,”纳尔逊摆摆手,打断了克里斯蒂安的话,“我和塞克斯教授没什么矛盾,我为什么要揪着她不放呢?” “可是乔——” “我和乔昆达可是有实打实的矛盾,我并不想在你们面前谈论过多当年的事情,但那种遭遇放到任何人身上都是难以容忍的,”纳尔逊依旧是那副面带微笑的模样,但是眼神中无比坚决,容不得半点动摇,“事实上,就在几天前,我给了她机会,给了她承认错误并且弥补错误的机会,但是她似乎并不想接过我递去的橄榄枝,她似乎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我敬佩这种品格,但是取舍间总要付出代价。” 纳尔逊顿了顿,继续说道。 “克里斯蒂安,她不是你,她没有两个纵容她的哥哥,她也不像你是个孩子,有无数次犯错试错的机会,她是个成年人,和我只有一面之缘的成年人,我没有任何理由容忍她,所以她的顽劣必须由自己承担结果,”纳尔逊眉头紧皱,走廊中的火把猛地旺盛了几分,令他和阿黛尔的头发呈现出火焰般的红色,“五年前的圣诞节,我曾经告诉过你这个世界是温柔的,但我现在也要告诉你,这个世界是残酷的。” “残酷……纵容……”克里斯蒂安怔怔地望着纳尔逊倒映着火苗的瞳孔,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纳尔逊,一直以来纳尔逊都是以一个宽厚温柔的兄长形象出现在自己面前,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想要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磕磕巴巴地说道,“塞克斯教授托我转告你,她愿意付出能够拯救自己妹妹的代价。” “你知道一个妹妹的成长最需要什么吗?”纳尔逊伸出手,敲了敲太阳穴,不等克里斯蒂安回答便直接说道,“是正确的引导,而非溺爱和纵容,说句不谦虚的话,在这方面,塞克斯教授比起我差远了。” “你愿意和她谈谈吗?” “说真的,我丝毫不在乎一个破落的神奇动物饲养家族的遗产和兴亡史,这和真正伟大的历史相比,不值一提,”纳尔逊抬起胳膊,拍了拍阿黛尔的肩膀,“但我现在却很开心,因为在乔昆达的故事中,你至少能学到点儿什么。” 阿黛尔终于松开了纳尔逊,他的腰已经麻了,但只能强挺着走向克里斯蒂安。 “时候不早了,该回宿舍了,”纳尔逊牵着阿黛尔的手与克里斯蒂安擦肩而过,帮愣在原地的她扶正了头顶的小报童帽,望着敞开的长袍中挤出的恶婆鸟,夸赞道,“毛衣不错。” “谢谢……” 克里斯蒂安喃喃地开口,只是这时候纳尔逊已经走远了。 顺着记忆中吃宵夜的方向前进,纳尔逊带着阿黛尔来到了赫奇帕奇的休息室门口,为了避免新生迷路,休息室的大门敞开着,一张寝室表贴在门口。 那幅挂画似乎被修改了几笔。 “怎么啦阿黛尔,看起来很不高兴的样子。” 纳尔逊蹲在阿黛尔面前,拉过她的手,将那枚闪闪发光的赫奇帕奇徽章从她紧握的手中取了下来,仔细地别在了她的领口上,一边婆婆妈妈地说道,“赫奇帕奇是霍格沃兹最好的学院,相信我,你一定会喜欢赫奇帕奇的。” “我不讨厌赫奇帕奇,这里都是好人。” 阿黛尔抬起头,轻声说道。 “那怎么不开心呢?是因为飞天扫帚吗?” 阿黛尔摇了摇头,过了半晌,她望着目光平行的纳尔逊,大声问道。 “石中剑呢?” 听到阿黛尔的质问,纳尔逊尴尬地挠了挠头,这话虽然是阿尔法德告诉她的,但是主意却是自己出的。 “我答应你,找到石中剑送给你做生日礼物好不好。” “刚刚是告别的拥抱!”阿黛尔小脸望向一旁,头发一甩,颇具气势地说道,“从今天起,我就要代表赫奇帕奇和你们竞争学院杯了!” “哈哈哈。” 纳尔逊开怀大笑,用力地薅了一把阿黛尔的头发,把她交给了休息室中等待的赫奇帕奇级长。 在独自一人返回寝室的路上,一声熟悉的尖笑声从走廊尽头传来。 “哈哈哈!看看皮皮鬼大人发现了什么?一个可怜巴巴,流落在外的斯莱特林,小子你要受苦了!” 纳尔逊停下脚步,望向前方弹幕般飞来的粉笔头,他索性叉着腰,站在原地,不闪不避。 “吓傻了吗小子!等会儿还有更恐怖的呢哈哈哈!” 皮皮鬼带着粉笔头越飞越近,眼看着就要打到纳尔逊了,他的笑声却仿佛噎住一般戛然而止。 在纳尔逊的面前,皮皮鬼如同面团一般自行拉伸成饼状,瞬移似的出现在纳尔逊身前,挡住了密集的粉笔头攻势,他的身体甚至被粉笔头的冲击力撑了起来,发出了“嗷嗷”的怪叫声。 当粉笔头全部落地时,皮皮鬼已经飘在纳尔逊面前点头哈腰了。 “纳尔逊大爷,我真的没看清您。” “嗯?” “我真是目中无人,一个假期过去竟然认不出纳尔逊大爷那英俊的面容,那璀璨的金发,那健——” “差不多得了,”纳尔逊赶忙打断皮皮鬼,真是越说越恶心了,“你看到我刚刚带着的小女孩了吗?” “看到了看到了。” “嗯?那你怎么说刚刚才看到我呢?” “啊这……纳尔逊大爷……我只是有眼无珠……我只是……” “行了,”纳尔逊摆摆手,“刚刚那是我妹妹,但我又是个斯莱特林,你懂我意思吧?” “懂!”皮皮鬼把胸膛拍得咚咚响,“我可是霍格沃兹学生们的守护神!” “好,很有精神。”纳尔逊笑着点点头,“如果你对我有什么意见的话,可以约个时间地点,我可以好好让你发泄发泄。” “纳尔逊大爷,您这么晚在外面一定有正事要做吧,我就不打扰您了。” 皮皮鬼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面白色的法国国旗,摇晃着、尬笑着,钻进地板消失不见了。 “霍格沃兹建校以来,能让皮皮鬼这么老实的学生,除了你应该没有别人了吧。” 友好告别了皮皮鬼的纳尔逊在走廊尽头遇到了满脸笑意的邓布利多,他挥了挥手,展示着手中的柠檬雪宝,“要来一块吗?” “不了,教授,我刚刷过牙。” “在赫奇帕奇休息室门口刷的牙吗?”邓布利多眨眨眼睛,“也对,厨房也在那,变出个牙刷和牙缸对你而言应该不算什么难事。” “教授,您这么晚还在外面呀,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嚯!”邓布利多被逗笑了,差点儿被糖果呛到,“好一手先声夺人,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 “抱歉教授,第一天就夜游。” “没关系,反正也习惯了,斯莱特林扣五分,”邓布利多将糖果袋子塞回口袋,“我看到那个女孩了,精神状态还不错。” “至少没有到最坏的情况,教授,天知道第二塞勒姆那些畜生们的折磨会给她的魔力带来什么影响,”纳尔逊的表情严肃起来,“而且相比同龄人,她太懂事了,所以我还是有些担心。” “在我看来,这反而是好事呢,她真的很像我的妹妹,但是比她幸运得多,”邓布利多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忆阿利安娜的旧容,“你知道吗在分院的时候她对分院帽说了什么吗?” “什么?”纳尔逊好奇地问道,“她想去斯莱特林?想和我在一个学院。” “不,分院帽原本想送她去格兰芬多的,”邓布利多摇摇头,感慨道,“但或许是你告诉她赫奇帕奇更适合,所以她刚一坐上去,就在念叨赫奇帕奇,分院帽尊重了她的选择,但说句实话,主动选择自己学院的学生本就不多,选择赫奇帕奇的真是少之又少。” “啊……”纳尔逊的脸上写满了惊讶,“教授,分院的结果——” “抱歉,这是既定的事实,”邓布利多拍了拍纳尔逊的肩膀,“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但或许这才是最好的结果,你说呢?” 他再次用力拍了拍愣在原地的纳尔逊的肩膀,悄声离开了。 “一定要保护好珍爱的家人啊……哦对了,还没有正式开学,所以不扣分。” 当感慨万分的纳尔逊回到通往斯莱特林休息室的走廊时,那幅挂在尽头的油画中,恬静的女孩正举着灯为他照亮前进的路。 …… “好了,这样我们的前路就明朗起来了!”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南极冰原上,一队裹在毛绒大衣里的巫师正冻得跳脚,排成队望向一枚汇入太阳的光点。 企鹅抱着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帝企鹅,仰着头,眼中满是震撼。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太多有趣的东西了。”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三章 互相折磨到白头 “炼金术确实不错,变形也很适合你……但是你真的要放弃我的魔药课提高班吗?” 斯拉格霍恩教授的脸上写满不舍,表情纠结,迟迟不肯在纳尔逊的选课申请表上落笔,“纳尔逊,你一向是我最喜欢的学生,我经常对阿不思他们说,你在魔药方面的奇思妙想能够帮助你在这个领域做出非凡的建树!” 这可能是魔药课教室一年一度最干净的时刻,讲桌和与坩埚相配套的火炉都被挪走,空荡荡的只剩斯拉格霍恩教授与学生商讨选课事宜的那张办公桌,可即便如此,魔药课教室也无法做到像其他教室那样窗明几净的程度——这不单是因为楼层靠下,更因为常年的烟熏火燎让窗户的表面蒙上了一层家养小精灵怎么擦都擦不干净的烟火气。 即便是每年太阳最盛的时候,阳光也会经过窗户的折射形成宛如熬制魔药时袅袅升起的蒸汽般迷幻的光影,和教室中弥漫的草药味混杂在一起,为那些只会做呼噜药水、竖发药剂之类简单魔药的学生装点他们“酿造荣耀、抗拒死亡”的梦想。 斯拉格霍恩教授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上午了,在收到汤姆的选课表后,他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下来,没有人会舍得这样一位优秀的学生离开,好在他还是选择了自己,此刻的斯拉格霍恩教授只想回到办公室,窝在他那海象般柔软的沙发中,拔掉封存一夏的橡木桶塞,品味他珍藏的散发着蜂蜜味的甜美佳酿。 不过在此之前,他要给这个折磨了他一整年、令他又爱又恨的学生签名。 “梅林的胡子……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在斯拉格霍恩教授心中,一只胖乎乎的小人正挥舞着比人都要高的蜂蜜酒酒瓶,醉醺醺地欢呼着,“太棒了!我终于不用费尽心思考虑怎么为那一锅又一锅黑乎乎的残渣加分了!” 纳尔逊端正地坐在他的对面,脸上同样写满了不舍,他总是能够在奇怪的地方和斯拉格霍恩教授达成某种更加奇怪的默契,就比如说现在这种师生分离的感人戏码——确实很感人,当斯拉格霍恩教授低下头抹眼泪的时候,整段表演达到了情绪的高潮,他身后画像中旁观着这一幕的女校长戴丽丝·德万特也不由自主地感动垂泪。 “教授!” “纳尔逊!” 两人依依不舍惺惺相惜的戏码让戴丽丝不禁想要去找邓布利多申请给纳尔逊增加一个课程名额,还在后面排队的斯莱特林六年级学生们也被这种情绪感染,纷纷觉得斯拉格霍恩教授是霍格沃兹历史上最棒的老师。 “教授,我其实也可以选择魔药课的。” 纳尔逊突然从默契的剧本中跳了出来。 “但是纳尔逊,你知道的,作为一个教育工作者,”斯拉格霍恩教授立马反应过来,像是做出了什么艰难的决定一般,举起了重若千钧的羽毛笔,“我不能阻止我的学生追寻他们的梦想,每个人都有对他们而言更加重要的选择,我只是你生命中的过客,但我希望魔药不是,我期待着在课余时间看到你在教室里琢磨魔药的身影。” 说罢,不等纳尔逊发表什么看法,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选课表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会的!”纳尔逊用双手接过选课表,郑重地向斯拉格霍恩教授鞠躬,“教授,我一定谨记您的教诲,即便不选择魔药课提高班,我也会以成为一个和您一样的魔药大师为目标不断努力!” 听到这句“成为魔药大师”,斯拉格霍恩教授彻底绷不住了,他无力地伸出一只手,说道,“还是追寻自己的梦想吧,我不想成为你们梦想道路上的累赘。” 纳尔逊望着斯拉格霍恩教授胖乎乎的脸上那双被挤得有些小却依旧明亮的眼睛,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从斯拉格霍恩教授的眼中流露出了真挚的期许与祝福。 同学们感动得哭了,但在门口等候的汤姆却差点儿吐了。 当纳尔逊走出门时,他的第一句质问便是“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心了?” “你不懂,”纳尔逊撩开袍子角,露出藏在怀里的一排水晶瓶,“斯拉格霍恩教授今早找我长谈了一番。” “他用魔药贿赂你,让你说那些恶心的话吗?”汤姆撇撇嘴,余光扫过那一排魔药瓶,一大半都是解毒剂,还是从原材料的获取到制作都异常艰难的那种,饶是对自己的魔药水平充满信心,汤姆也对那些魔药感到吃惊,“教授看样子真的被你折磨地够呛,为了送你走,连家底都掏出来了。” “斯拉格霍恩教授只是不想让我变成教学事故,他对自己的名声很在意,”纳尔逊叹息一声,拍了拍汤姆的肩膀,“但是他也不愿意放弃自己的每个学生,甚至在我游学伊法魔尼的时候,他也经常写信敦促我学习魔药学,只是,你知道的,人总会有缺陷,我的缺陷可能就是在魔药方面朽木不可雕……” “你在用另外一种恶心的方式告诉我自己在其他方面都完美无缺吗?” 汤姆看起来有些牙疼。 “哦对,还有草药学。” “……” “好吧,他知道我在魔药方面可能相当于一个麻瓜,但是他又知道我可能会遭遇一些常人难以遇到的危险,”纳尔逊摇摇头,眼中流露着真正的感动,“即便教不会我,斯拉格霍恩教授也不想让魔药成为伤害他学生的凶手,所以为我调制了一些泛用性很高的解毒剂。” “这就是成绩差的好处吗?”汤姆扶着下巴,若有所思。 “我可以拜托宾斯教授送你一套《魔法通史》。”纳尔逊挥了挥拳头,威胁道。 “好吧。” 汤姆缩了缩脖子,老实地听着纳尔逊讲他上午和斯拉格霍恩教授相遇的故事。 …… “纳尔逊,我听说你要放弃魔药学……其实我本以为自己可以教好你的,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而魔药学对于聪明人来说其实根本算不上什么困难的科目,”早餐时,斯拉格霍恩教授在礼堂门口拦下了抱着猫头鹰的纳尔逊,搓着手,半是颓丧,半是懊恼地说道,“可能我执教的时间还是太短,所以没有找到合适的教学方法,但老师就应该对每一位学生负责……抱歉,纳尔逊……” 在这个年代,老师向学生道歉可是稀奇到不能再稀奇的事情,抱着猫头鹰的纳尔逊也手足无措起来,力气稍微大了些,惹得猫头鹰开始疯狂地啄他,他想到了斯拉格霍恩教授当初为了帮贫困学生申请校董与魔法部赞助时的忙碌与疲劳,想起了他为此整体跟在曾经的学生诺比·里奇身后夸赞的滑稽模样,他明白对于一个看重名声的人而言这是多么煎熬的事情,可是他依旧是做了。 或许在大多数人看来,斯拉格霍恩教授总是优待出身好或是天赋高的学生,是个势利眼,但在教学方面,他对那些天赋平平的破落户们甚至麻瓜出身的学生也是一视同仁,魔药课教室的储物柜里从来都被药材塞得满满当当,霍格沃兹学生自备魔药材料的习惯也是自他担任魔药课教授时改变的。 不过纳尔逊可能再也不会在上课时间踏入那件教室了,他能够感觉到斯拉格霍恩教授对自己的欣赏,也第一次为自己玩笑般的魔药水平感到懊恼起来。 “你这是什么表情,小伙子。”斯拉格霍恩教授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只是不选我的课了,又不是在参加我的葬礼!” 说罢,他用力地将一团缠成卷轴状的布带塞进纳尔逊的怀里,转身离开了礼堂。 纳尔逊打开布带,那是一条上了年头的魔药包,像画家收藏画笔的帆布包一样,里面是一瓶瓶精致的魔药,他们被仔细地用小布条捆好,并且清晰地标注了每一瓶魔药的名称与用途,在纳尔逊打开它的同时,它嗖的一声飞了起来,钻进了他长袍的下摆,并且紧紧地把自己缝在了那里。 纳尔逊冲大门喊道:“教授,我其实可以继续修读魔药课进阶班!” 已经远去的斯拉格霍恩教授听到纳尔逊的呼喊,一个趔趄差点儿趴在地上,他背对着纳尔逊挥挥手,逃也似的离开了,但那仓皇逃离的背影怎么看都感觉有点儿窃喜的意味。 …… “怎么说呢?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汤姆舔了舔嘴唇,眼睛不停地瞄着纳尔逊长袍下摆处“叮呤哐啷”的魔药包,“你们这属于是互相放过了,我实在不想再看到魔药课上你和教授互相折磨的场景了。” “好吧,”纳尔逊耸耸肩,和汤姆一起走向城堡大门,今天六年级学生都没有什么课,所以邓布利多大发慈悲,给即将面对NEWTs考试压力的高年级学生们打开了校门,允许他们去霍格莫德玩一圈,“我想先去定点儿货,炼金课不比魔药课,课程需要的材料可是要自备的。” “啧,不愧是最贵的一门课,”汤姆先行确定了此行的第一站,“不过我们得先去趟猪头酒吧。” “怎么了?你想阿不福思了吗?” “怎么可能?”汤姆白了纳尔逊一眼,说道,“之前我和他打赌你去年会回来,但是他老是以学生不能赌博为由不肯兑现赌资,甚至一度跑得连店都不要了。” “英国人这么喜欢打赌吗?” “是啊,就像法……喂!不要在走廊里施展魔法,你们两个是哪个学院的?” 话刚说到一半,汤姆就开始展现他级长的威严了,在一通说教后,两个低年级学生低着头飞快地溜走了。 “哦吼,里德尔级长可真是威风呢,我还以为看到了令人尊敬的麦格教授呢,”纳尔逊揶揄道,“对了,你把那柄扫帚送给米勒娃了吗?” “当然没有,我肯定会叫上你的,”汤姆把声线从麦格切换回来,说道,“这几天刚开学,格兰芬多的六年级也在选课,她应该很忙,等过两天我们一起去找她。” 路上没有太多行人,两人很快来到了霍格莫德。 “可恶!阿不福思这家伙一定在门口装了窥镜吧?一定是看到我来了就关门假装不在,等会儿回去的时候我们再迂回过来偷袭,”汤姆望着猪头酒吧落满灰尘的大门,眉头和门闩一般紧锁着,“听说邓布利多总是把一些很危险的事情交给他去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不,不应该,他这种人一定不会太卖命的。” 事实上,猪头酒吧的大门从上次纳尔逊和汤姆一起来霍格莫德时就没怎么开过,只有雇佣的酒保偶尔会来打扫卫生,但汤姆和纳尔逊路过时总会过来扫一眼——就像上坟一样,尽管这么说有些晦气。 “我们绕去后面看看?”纳尔逊提议道,“我记得酒吧有一个运货的后门吧。” “也对,万一他从后门跑了呢?” 汤姆点点头,可纳尔逊已经像在对角巷的那次一样飞奔着跑了出去。 “你看到阿不福思了?” 汤姆赶忙追了上去,可纳尔逊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绕过正门旁的小巷,汤姆发现,纳尔逊正站在一间空荡荡的店铺前。 酒吧后门正对的狭窄街道正是达盖尔的炼金商店所处的位置,而猪头酒吧后门的门锁也有被撬动的痕迹。 达盖尔的身影在纳尔逊的眼中一闪而过,在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他冲进了店内,抱起了什么东西,向着后门冲去。 这个家伙的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了,不光在哪儿都能出现,还是板上钉钉的第二塞勒姆干部。甚至作为魔法商人,和与“药”密切相关的博金·博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不光能够从相似的魔法判断——至少从后续解密的美国魔法国会情报来看,他曾是巫师非法贸易中重要的一环,如果发散思维,这种人难道会不和当初塞勒姆家族的隐秘往事扯上关系吗? 为什么他会在第二塞勒姆事件的最后关头反水,为什么他会半卖半送地交给纳尔逊那个相机,为什么在乔昆达回到英国时他也再次现身? 他仿佛一本寻宝小说中无意义却不可或缺的线索,仿佛机关锁解开最后一道束缚的钥匙,他和纳尔逊一样,与太多事情都有着奇怪的关联。 尤其是今天达盖尔再次出现在纳尔逊面前,他的成分就显得更加诡异了。 汤姆跑过小巷,纳尔逊正安静地伫立在达盖尔炼金商店的门口,炼金商店已经人去楼空,那些与墙同高的货架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了毛坯房一般的店铺,仿佛他开店的目的就是为了把相机卖给纳尔逊一般。正门与后门贯通毫无遮拦的室内,纳尔逊伫立在门口,手握魔杖,齿轮的蜂鸣声从他的手中传来,一杆闪烁着暴虐电光的雷枪攀附着魔杖缓缓成型。 面对乔昆达,他还有问清事实与戏耍的闲心,但面对一个不清不楚的通缉犯,尽管达盖尔曾经便宜卖给自己不少好东西,但这并不会成为他手下留情的原因。 汤姆眯起眼睛,后门外,达盖尔已经跑出了很远,汤姆揉了揉眼睛,他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奔逃的达盖尔竟然如同残影一般分成了三个,跑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 “怪不得他在哪儿都能出现……”汤姆咋舌道,“不对,你怎么总在追人?” “只有两次,怎么能说‘总’呢?”一旁的纳尔逊摆出投枪的姿态,水幕凝成的透镜在他的眼前闪烁,“希望他是个选择束手就擒的聪明人。” 纳尔逊喃喃道,身体像一张弓一般张开,用尽力气将包裹着魔杖的雷枪甩出,恍惚间,汤姆看到纳尔逊的身后出现了亚历山大做出同样动作的庞大身影,可它仅仅出现的一瞬便消失了,完好无损的地面让他以为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觉,但拂过脸颊的气流与向纳尔逊身后聚拢的填补空缺的尘土却告诉他,那里曾经有一个庞然大物,可它忽然消失了。 “轰!” 雷枪穿楼而过,引发的气浪掀翻了这间空荡荡店铺的屋顶,砖石与瓦砾轰然砸下,遮挡了两人的视线,但汤姆知道,达盖尔跑不了了。 “为什么聪明人会束手就擒?”汤姆突然问道。 “对于这柄枪而言,距离越远,从加速中获取的魔力就越强大。” 正文 第三百八十四章 报幕员 闪光刺破了所有目击者的视线,一时之间,霍格莫德村的上空仿佛升起了另一枚太阳,在纳尔逊的全力出手下,不断加速的长枪在霎那间就突破了目力所能捕捉的极限,于瞬息之间钉在了霍格莫德北面的一棵野生樱桃树上。 樱桃树剧烈地振颤着,树冠顶端未被摘下的樱桃如瀑布般洒落到地上,它们堆积在树干的根部,将长枪与被长枪贯穿的人掩埋起来。 纳尔逊沿着雷枪破开的道路向前走去,村外被魔法保护的高墙竟被雷枪逸散的热量融出了一个足够两人并肩通过的正圆形拱门,在拱门的断面,通红的沙砾闪烁着新生玻璃的光彩,将路过的阳光折射成一道肃杀的彩虹。 “他不会死了吧?” 汤姆抬起手掩住面部,拱门散发的热气令他有些难受,于是挥舞魔杖,璀璨的冰晶从杖尖涌出,覆盖在灼热的断面上,伴随着一阵烧开水般的蜂鸣,熔融的结晶迅速冷凝,当两人走过拱门时,身后的冰晶脱落,露出了熔炼完成的晶簇之门,看起来很值钱。 “不会,”纳尔逊摇摇头,“他差点儿就跑了,可是并没有想到我会利用相机上的签名追踪他……真是个好运的家伙,竟然停在了长枪爆炸的前一秒。” “爆炸?”见识过伦敦地下洞穴中爆炸的汤姆悄无声息地向右横移一步,远离了纳尔逊半米,又在他发现前挪了回来,问道,“阿尔法德的病情已经出现人传人现象了吗?你身上应该没什么爆炸物吧?” “想什么呢?” “呼,还——” “当然有啊。” 汤姆还是决定离远一些。 不一会儿,两人就赶到了那棵樱桃树旁,樱桃在树下堆积成小丘,下层饱满多汁的果肉已经被压烂,殷红的果浆犹如鲜血一般流了一地,被干涸的杂草贪婪地吮吸一空,魔法的热量烤熟了大多数樱桃,半固体的热樱桃酱令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异味。 “怎么有股劣质的酒精味?” 汤姆鼻头皱了皱,嗅着周围混杂着樱桃甜腻的腐烂气味。 “樱桃在六月份成熟,即便霍格莫德冷些,但还留在树上的樱桃无疑是熟透了的,发酵也是情理之中。”纳尔逊解释道,“就像酿酒师的失败产品一样。” “真恶心。”汤姆挥挥手,保护着他那敏感的鼻子,“我感觉我的嗅觉受损了。” “希望达盖尔先生喜欢这个味道。” 纳尔逊挥挥手,雷光消散,那根被包裹在雷枪中的魔杖“嗖”的一声从果酱堆中飞了出来,悬浮在纳尔逊手中,空气中的水分被一股莫名的压力挤压而出,清水很快形成了一条环绕着魔杖的条带,如同手帕般从头到尾擦拭着魔杖。 纳尔逊抓住魔杖,甩干上面的水分,上前一步。 “达盖尔先生,通缉犯怎么能到处游荡呢?” 果酱堆抖了抖,纳尔逊警惕地举起魔杖,忽然,一只“鲜血淋漓”的手从里面钻了出来。 “可以……咳咳……可以拉我一把吗?” 达盖尔的声音从樱桃中传出,尽管称不上中气十足,但这完全不该是一个吃了那样一枪的重伤员该发出的声音。 纳尔逊与汤姆对视一眼,举起魔杖,警惕着情况不明的达盖尔,而汤姆则挥动魔杖,飓风咒带来的狂风顷刻间就将堆积在树下的樱桃与果酱吹散,露出了带着达盖尔果味的高礼帽。 他的全身仍被鲜血般的果酱覆盖,它们在重力的作用下缓缓向地面流淌,直到达盖尔苍白的脸旁和银月般的胡须重见天日。 “您真厉害!”他睁开眼睛,摇了摇头,甩掉挂在脸上的果酱,保持着那副推销商品的虚伪笑容,“这种程度的魔法,很少有巫师可以做到呢!” “这种程度的魔法,也很少有巫师可以接下来。”纳尔逊用魔杖指着达盖尔的眉心,沉声说道,“你为什么要来英国?” “请问您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我很好奇。”达盖尔维持着笑容,说道,“我是个商人,您知道的,我们最推崇的就是等价交换——这是我的原则,只答不问,有点儿不公平。” “真有意思,这种情况下,你还想要公平?”汤姆用魔杖指着他,“公平可没有公平到连砧板上的鱼肉都可以享有。” “我的这具身体已经败北了,但我的灵魂和嘴巴却依旧自由,”达盖尔微笑道,“里德尔先生,您大可不必这样步步紧逼,从刚才的痛苦中,我足以感受到你们的态度,事实上我有些失落呢,毕竟我可是便宜卖给你们了不少好东西。” “这么说你还能跑。”纳尔逊盯着眼前果酱流淌的达盖尔,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可以,我问一个,你问一个。” “您可真是个有契约精神的人!我甚至想为您鼓掌了,可是如您所见,我现在有些难以行动……所以您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我为什么要来英国,是么?” “是,”纳尔逊点点头,“这是你的第一个问题。” “嗯?”达盖尔愣了愣,又猛地开怀大笑起来,胸口的贯穿伤似乎完全没有影响到他的语言能力,“很棒的小圈套,很棒的玩笑……实不相瞒,我来这里,是为了作为第二塞勒姆最后的罪人结束一切,我需要找一件东西,一件必须摧毁的东西。” “什么东西?”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达盖尔狡黠地笑笑,“现在轮到我了,威尔特宁先生,您是怎么找到我的……或者说,您究竟是凭借什么才能够从三个我中找到真正的我?” “很简单,每一位炼金大师都有自己的骄傲,他们愿意把自己的名号留在最自豪的作品上,”纳尔逊顿了顿,望向达盖尔的眼睛,“如果我猜得没错,那台相机并非是发明者留下的作品,那个名字指向的人就是你……不,或者说,你就是在1839年发明了银版相机的路易·雅克·芒代·达盖尔,你在那台能够看穿欲望的相机上用魔力刻下了自己的名字,以此来感受自己的造物每时每刻拍到的每一张作品。” “您竟然发现了我设置的这个魔法!”达盖尔眨眨眼睛,露出浮夸的震惊表情,“我藏得很隐秘呢!” “是另一个细致的家伙发现的,这对于你来说可能有些倒霉——他是今天早上把东西寄给我的,对于精通炼金术的人来说,靠一个充满魔力并且不断发出声音的签名寻找它的主人只是一件不算太难的小事。” 纳尔逊举起握成拳的左手,在空中张开,一块从木头上削下的铭牌被拴住一根简单的绳子上垂落下来,上面的法语名字散发着淡淡的金光,当临近它的主人时,它的光芒似乎更盛了,“您的窥私欲似乎很强,即便在东躲西藏的时候,也不忘关注每一张相片,看样子你有一双充满欲望的眼睛呢。” 在说到“眼睛”时,纳尔逊加重了语气,达盖尔的表情只微微僵了一瞬,却仍被全神贯注的纳尔逊捕捉到了那个瞬间。 “很好,轮到我了,”纳尔逊放下手,重新握紧铭牌,“你寻找的东西是什么?” “是一双眼睛。”达盖尔坦然地说道,“您应该也有一双这样的眼睛。” “每个人都有眼睛,你在说废话。” “不,威尔特宁先生,您知道我在说什么,在打败了化名为塞勒姆的‘母亲’后,您一定获得了她的眼睛吧。”达盖尔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一双和您的魔法导师盖勒特·格林德沃从伊莎贝尔·麦格那里得到的、宛若宝石一般的绿眼睛相似的黑色眼睛。” “什么意思?” “威尔特宁先生,这是另外的问题了。”达盖尔微笑着开口,“现在轮到我了,在获得了城堡灵与麻瓜仇恨的力量后,作为漂泊的旅人,您有没有拥有一双属于自己、属于这里的眼睛呢?” “你在搞什么鬼!” 纳尔逊的心中升起了一阵仿佛被看穿的恐惧,在以一己之力承担了皮皮鬼多年积攒的狂暴魔力后,他的精神也随着每次使用那不属于自己的魔力而变得暴虐,以至于瞳孔都会变成漆黑的颜色,后来在第二塞勒姆的驻地,那一千多名受害者的灵魂留给他的馈赠正是净化那狂暴无序的情感与魔力,那些得到净化的情感最终选择沉淀的便是自己的眼睛,而可以控制的暴虐魔力也被封存在了那枚小球中。 他的眸子因激动而再次变得漆黑,上前一步,揪住达盖尔的领子,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樱桃果酱随着他身体的动作迅速滑落,露出了被雷枪贯穿的胸膛——羽毛、鳞片、各种动物的素材塞满胸膛,彼此孤立,它们之间空无一物,甚至连血肉也没有,虚无得仿佛连通着未知。 “恭喜您,您果然拥有了一双属于自己的眼睛。”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纳尔逊一把将达盖尔丢到地上,手中的魔杖积蓄着庞大到令人心悸的魔力。 “我是人类,是一个报幕员,威尔特宁先生,”达盖尔捂着胸口咳嗽道,“在每一场戏剧中,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位置,您杀死了黑箱,破坏了剧情,作为闯入者,当您踏入舞台时,您在这幕戏中也扮演者自己的角色,那正是每一位剧作家所避免的机械降神!” 眼看着纳尔逊魔杖尖积蓄的魔力越来越庞大,甚至已经到了撕裂空气的地步,达盖尔不由得加快了他的语速,“您是否有一种感觉……自己的身后总是存在着一个看不清的人,他操纵了您的人生、破坏了本属于您的情节,将不属于这一幕的角色硬生生地安插到下一幕中,我可以告诉您谁是始作俑者,但相对的,您可能会从机械降神变成线索人物。” “装神弄鬼!” 纳尔逊高举魔杖,一只铁拳从头顶的虚空中迅速凝聚,轰然砸向地面的达盖尔。 “不过您确实带来了不一样的东西,”达盖尔的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推销员般的笑容,“我知道您还想问什么问题,为什么我会把相机以那样低廉的价格卖出去——这是剧目外的故事了,作为一个相机制作者,我最常打教导的人,除了摄像师,就是记者了。” 亚历山大的铁拳碾过樱桃树的树冠,带着被砸遍的樱桃树一起落到达盖尔的身上。 “恭喜您,威尔特宁先生,”达盖尔狼狈的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在来英国之前,我看到了很有趣的事情——美洲对太阳的崇拜由来已久,而经过不久前的事故,不少东海岸的麻瓜们都认为自己看到了神迹,我们知道,强大的巫师在麻瓜的传说中往往以神明的形象现身,他们甚至在推崇您的图腾呢。” 可纳尔逊并没有听到他的话,铁拳落下,砸入地面数米之深。 “什么?记者?” 可是已经被巨力冲撞得融入泥土的达盖尔不能回答他的问题了,下一秒,滞留在达盖尔体内的爆炸魔药在铁拳的挤压下迸发出炽的光和灼的热,汤姆暗道不妙,飞身向前,搂住目光茫然的纳尔逊,在爆炸袭来的最后一秒幻影移形离开了。 …… “该死,我就知道!”霍格莫德另一边的山头上,汤姆跪在纳尔逊身旁,愤怒地拍打地面,“斯莱特林说得没错,过度使用皮皮鬼的魔力果然会给纳尔造成影响!” 他努力地回忆着上学期离校前斯莱特林专程教给他的言灵术魔咒,用魔杖重重地按在纳尔逊的胸口。 漆黑的巨蟒从汤姆身后浮现,将纳尔逊一口吞下。 忽然,一道清越的隼鸣声从纳尔逊的身体中响起,柔和的银光荡漾在他的身体表面,愈发明亮,竟然能够瓦解言灵术的魔力,漆黑的墨色从他的眼中流出,混入体表的银光。 紧接着,一双虬劲有力的翅膀猛地在纳尔逊身后张开,一只水墨般的隼拔地而起,冲向太阳,它的眼框中是一双人类般灵动的黑眼睛,仿佛有真正的情绪一般。 它飞上高空,巡视着自己的领地。 “抱歉,汤姆。” 汤姆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上多了些力道。 “我有些激动了,很多重要的事情都没问出来……竟然被可笑的小把戏扰乱了心智,真是不该。”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五章 税务稽查 “很高明的炼金术。”纳尔逊坐在地上,松开紧握的左手,那块被细绳拴着的铭牌垂落下来,如同催眠师们祖传的怀表一般在他的手中晃来晃去,“这个名字不光指向他,也能连接到靠近的我——尤其是在我被欲望相机拍过照后。” “这和照片有什么关系吗?” 汤姆有些内疚,纳尔逊的那张相片是他拍的。 “并没有,”纳尔逊盯着摇摆的铭牌,发黑的瞳孔中透出一丝肃杀,“对于这种水平的炼金大师来说,捧到他的作品可能就会被他感觉到,就像拉文克劳会觉察到冠冕的位置一样。” “原来如此……”汤姆点点头,“那么他说的——” “真是好笑,听到几个词就乱了阵脚,”纳尔逊自嘲地笑笑,手臂下挥,一把握住铭牌,“我还真以为他知道什么,现在看来,他确实只是阅读到了我的一些想法。” “是摄神取念吗?” “不,说句不谦虚的话,我的大脑封闭术无懈可击,”纳尔逊摇摇头,“是某种凭借魔力感受情绪的方法……似乎只能分析出最强烈的情绪,诸如恐惧、愤怒、欲望、思念之类最纯粹的情感,我想我应该让企鹅好好地分析分析那台相机。” “听起来很棘手,”汤姆皱着眉头,“该如何干脆地杀死一个可以分身的人呢?” 他已经磨刀霍霍,恨不得马上把达盖尔宰了。 “有些像拥有魂器的海尔波,但不需要销毁他的魂器们,”纳尔逊分析道,“他来见我的身体仿佛是用动物为原料炼成的,如果代价不大的话,找到他的本体可能是一件不简单的事情。” 汤姆看起来杀气腾腾:“一个一个杀掉就好了。” “好在我依旧可以利用铭牌和他保持刚刚的联络” “什么?有什么办法可以解除吗?” “有,很多比如毁掉这个铭牌,但是我为什么要解除它呢?我可以找到他,但他只能被动,”纳尔逊揉揉眼睛,双眼恢复澄澈的蓝色,达盖尔那戴着高礼帽的狡黠面孔浮现在他的眼中,“他已经激怒我了,现在更想破坏这种联系的应该是他才对。” “威尔特宁大人!” 一个矮小的身影从从霍格莫德村中跑出,远远地看到山顶的纳尔逊,大声喊道,他扶着帽子,表情张皇,条纹领带歪歪扭扭地搭在肩膀上,上世纪老款的西装被跑得皱巴巴的。 确认纳尔逊的位置后,他举起魔杖,在原地旋转起来,很快出现在了两人身边。 “抱……抱歉……”这个矮小的男人扶着膝盖,气喘吁吁地说道,“我没能一开始确定您的位置。” “这和你无关,”纳尔逊望着他领带背面隐晦的死亡圣器标志,点了点头,这位似乎是中枢的厨师,据说以前是位擅长逃跑的意大利傲罗,“那并非你可以对抗的敌人,更何况,你只是个信使,不是吗?” “您罚我去撒哈拉沙漠吧!” 男人的眼睛瞬间变得水汪汪的。 “好了,我有件事交给你去做。” “您尽管吩咐!”男人只用了一秒钟就收好了表情,笔直地站在纳尔逊面前,轻松进入了工作状态,甚至拿出了一张羊皮纸准备记录。 “找到企鹅,让他把相机仔细地拆解、研究,连镜头盖都不要放过,尤其是炼金术——如果他不会炼金术,就去学,或者去找会炼金术的人,”纳尔逊吩咐道,“让他尽快把报告提交给我。” “明白,威尔特宁大人,”男人正色道,“企鹅应该在南极主持工厂的发射,稍后我就通过中枢过去。” 嗯?他竟然没叫企鹅“大人”,看样子可能并不是企鹅的下级——纳尔逊觉得自己这个“领导”当得有点儿失败,事实上,他连企鹅攒了些什么人都不太清除,只是在安德烈寄来的信中了解到好像有这么一回事儿。 转念一想,他便释然了,只要能把事情办完,管他是谁通过什么办法做的呢?毕竟这可是他在克拉科夫当差的那几年带出的“恶劣”风气;更何况,如果深究的话,以企鹅那神神叨叨的风格,他又能找到什么正常人呢? “另外,去调查美国魔法国会正在通缉的要犯达盖尔,我需要他一个世纪……不,从第二塞勒姆建立以来的所有资料,”纳尔逊眯起眼睛,说道,“甚至可能更往前,他应该使用过很多假名,上一个是路易·雅克·芒戈·达盖尔,去美国魔法国会翻他们成立之初的档案,去从那些早在魔法国会建立之前就存在的肃清者里找,看看有谁没有落网却消失了,放心,诺顿二世会给你们面子的。” “明白。” “他在全球各地应当都有魔法商店作为掩护,隐藏地的东南路上就有一间,从这里离开后,你立刻带人去那里找他,如果没人,就把店里的东西一样不落地带给我——这是最要紧的事,现在就去。” “收到,威尔特宁大人!”男人举起魔杖,开始转圈。 “练练幻影移形吧。”纳尔逊无奈地看着这快把自己转晕的表演,“转来转去的不难受吗?” 男人尴尬地笑笑,三圈转完,很快消失了。 “转得我头晕。”汤姆撇撇嘴,他用余光扫到纳尔逊又拿出了那块铭牌,厉声问道,“你干什么!” “不要紧张,汤姆,”纳尔逊用两指捏住栓铭牌的绳子,将它在空中甩来甩去,“一个小小的试验。” 绳索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手指上的戒指摩擦,袅袅的雾气顺着绳子攀附而上,笼罩住铭牌,令本就不清晰的名字更加朦胧。 …… 千里之外,法国,隐藏地,达盖尔正站在自己的炼金商店中,被那一排排顶到天花板的高耸货架围绕,那些货架正在他的指挥下如同空纸箱一般包裹着众多炼金材料折叠起来,并且迅速地向彼此靠拢拼接。 忽然,货架折叠的动作停顿了下来,站在中央的达盖尔感到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包围感,仿佛有一头凶猛却耐心的凶兽在店铺黑暗的角落中窥伺着他,他的胸口剧烈起伏,被高礼帽的阴影遮盖的双眼猛地瞪大,两行鲜红的血泪从眼角崩出,粘稠的血液顺着脸颊向下流淌,挂在了他香蕉般的胡子上。 “该死……”他捂着胸口,感觉到那里仿佛破了个大洞,肺部因剧烈的痛苦而痉挛起来,将残存的空气尽数挤压出去,连呼吸都无法顺畅进行了,“被杀了吗?什么人?连记忆都没有传回来吗?” 那种仿佛落入笼中的心慌感愈发强烈,达盖尔捂着胸口,扶着压缩到一半的货架,高礼帽从头上掉了下来,风度不在,紧张地观察着四周,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货架与墙壁,两只眼睛甚至紧张到分别看向不同的方向。 从眼眶中渗出的鲜血在眼球上蔓延,很快蒙住了他的眼睛,为他目光中的一切蒙上了一层血色的如同火焰一般的滤镜。 恍惚间,达盖尔看到一个戴着软毡帽的男人站在火光中,面容被烈火掩去,只露出干净的下巴,他在火中抬起胳膊,嘴角翘起,露出了对猎物般嘲弄的微笑,手指轻轻划过喉咙,比了个挑衅意味十足的歌喉礼。 “什么人?” 达盖尔闭上眼睛,可血色的画面却仍然挥之不去,他跪倒在地,被他扶着的货架继续折叠起来。 “告诉我,你是什么人,你想要什么!” 烈火中的男人不屑地笑笑,他扶住帽檐,消失在了愈发猛烈的火舌中。 火焰从赤红色逐渐升温,渐渐地向蓝色转化,无序的火焰聚拢在一起,凝成一头难以言喻的恐怖巨兽,吞吐着高温向达盖尔扑来。 “啊!” 一声尖叫响彻隐藏地的上空,达盖尔只觉得自己的双眼仿佛被人用烧红的烙铁折磨一般,多年未曾感受过的痛觉顺着每一根神经刺激着他的大脑,这种痛苦甚至正在逐步蔓延向他老朽的灵魂——他对痛觉的感受早已随着时间麻木,但这种痛苦却唤醒了他积年的回忆。 与此同时,货架完全折叠,并且拼接在一起,加上握把就是一个银色的手提箱。 尖叫声吸引了周围的路人与店家,达盖尔感受到,有一群同时出现在街道上的巫师正分成两队,向自己的方向包抄而来。 “到底是谁……” 他已经没有愤怒的力气了,倘若之前在波士顿他没有与纳尔逊擦肩而过,那么他一定会知道软毡帽的主人是谁,可一无所知的他甚至马上就要一无所有了——那些巫师已经越来越近了,可他因灵魂的剧痛而虚弱颤抖的手已经握不住那个箱子了,最终,擅长活命的达盖尔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他松开银箱,身体在巫师们破门而入的前一秒爆开,变成了一群沾满鳞粉的飞蛾,这些飞蛾的长相异常狰狞,翅膀上的花纹仿佛一双双摄人心魄的眼睛,它们飞快地钻入店铺内的每处缝隙,只留下空荡荡的门面。 “砰!” 大门传来一声爆响,下一秒,门连同门框一起拍在了对面的墙上,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巫拎着魔杖带着一队身穿黑袍的巫师杀气腾腾地闯了进来,大喊道,“税务稽查!所有人不许动!” 空荡荡的店内并没有人回应他,反倒是周围的店铺听到这声大喝后纷纷关紧了店门。 “砰!” 又是同样的魔法,另一伙同样装束的巫师从后门闯了进来。 “后面没人。” “脚底抹油了属于是,”矮个男巫下令道,“不要掉以轻心,先按照流程来。” 当他说到“反幻影移形咒”,甚至还没说完时,藏在地板夹缝中的最后一只飞蛾认命似的爆成一堆爬虫,钻进地下,消失了。 在经过再三检查后,巫师们确认店内只剩下摆在最中央的箱子和落在一旁的高礼帽,连货架都没有,堪称家徒四壁。 带队的圣徒用魔法挑起帽子,检视一番,最终叹息一声,“可惜了,看样子是刚跑。” “如果换纽蒙迦德那些家伙来,可能连帽子都找不到。” “是啊,如果换其他巫师来,可能连店都已经搬走了。” 身后的圣徒们安慰着自己的小领导。 “你们在说什么混账话!大人的情报如此及时,我们都逮不到人,我们和你们说的无趣平庸之徒又有什么区别?” “啊这……我们错了,请不要把我们派到——” “错了就要弥补,按照大人的吩咐,把店里的东西都搬到中枢去,就放到他办公室旁边的仓库里——把地板、墙皮、还有门口的招牌……总之除了建筑主体以外的东西全部撬走!” 店内店外的圣徒们忙碌着,隔壁的商店店主们却是胆战心惊,他们心中充满了恐惧:什么时候税务稽查这么恐怖了? …… “你在干什么?” 汤姆像看傻子一样看着纳尔逊,此刻的纳尔逊正闭着眼睛,已经换上了全副武装——穿上了隐形衣,拿起了老魔杖,甚至小指的指根都浮现出了那道衔尾蛇般的绿色戒指印记,只是这副模样看起来太过搞笑——一个孤零零的头飘在空中,小指上的印记为这颗头蒙上了一层绿色,而握着老魔杖的手正在脖子的位置划拉着。 他划拉脖子的动作太过好笑,仿佛什么奇怪的病情加重了。 “不得不说,虽然海尔波人恶心,但是他的诅咒还是挺好用的,”纳尔逊睁开眼睛,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形象的怪异,于是赶忙脱下了隐形衣,为孤零零的头安上了身体,将手中被染成绿色的铭牌展示给汤姆看,“诅咒,效果拔群。” “什么情况?” “看样子达盖尔的魔法有些呆,他似乎不能获得被迅速湮灭的分身处得来的情报,”纳尔逊的语气轻松了不少,“他本人的魔法可能比我想象中的要差不少,但更加奇特。” “奇特?” “奇特到不像巫师,倒是像那些湮没在历史中魔法使用者们,”纳尔逊收起圣器,思索道,“宾斯教授可能会了解这些历史,现在我们需要搞清楚的是,达盖尔到底想要做什么?” 正文 第三百八十六章 “空教室”中的宝藏 “呼……早起可真是太难了。” 第二天一大早,纳尔逊便早早地来到了魔法史教室,这间位于底层的教室中陈设和几百年前一模一样,倘若没有意外,之后的几百年它也会这样保持下去。 纳尔逊捧着一瓶被橡木盒子精心包裹的杜松子酒,将它仔细地摆在了讲桌上,在空无一人的教室中随便选了个靠前的座位,静静地等待着上课。 “欢迎你,纳尔逊,”宾斯教授的声音从黑板后幽幽地飘出,随之而来的就是他透明的身体和那一双能够清晰看到喜悦之情的乳白色眼睛,“如果早起让你感到痛苦的话,我们可以换个时间上课。” “还是按照课表吧,”纳尔逊讪笑道,自己打着哈欠的抱怨竟然被宾斯教授听到了,颇有种被现场抓包的尴尬感,“毕竟其他同学的时间也是按照课表安排的。” “这并不是问题,”宾斯教授缓缓地飘到纳尔逊的面前,竟然直接在他旁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你可能还不知道,这门课在本学期只有你一个学生。” “只有我一个学生?”纳尔逊懵了,他知道魔法史在同学间并不受欢迎,但在假期时听博洛克斯说过,宾斯教授在提高班给分不错,所以总有些图省事、课程又没选满的学生喜欢选这门课,“教授,据我所知,拉文克劳的梅特尔·沃伦也选择了这门课。” 他不由得回忆起假期时几人的交流,难道是自己记错了?难道乔昆达又偷偷给自己下毒了?他摸着后脑勺,试图找到蜷翼魔留下的伤口。 “啊……我知道她,昨天弗利维教授找到我商讨这件事,”宾斯教授平静地说道,“在和沃伦小姐亲自聊过后,我认为她并非是因为喜欢魔法史才选择了我的提高班,所以我劝说她放弃了,改成了更加有用的算术占卜,对于绝大多数巫师来说,窥探未来、趋利避害比把自己埋在故纸堆中有价值的多。” 听到他的话,纳尔逊的心揪了起来,有些课程比如神奇动物研究或许冷门,但也没有冷门到只剩下一个学生的地步,而宾斯教授轻描淡写的语气却把这种不受欢迎的痛苦深深地藏了起来,他甚至将魔法史划入了“没用”的课程。 “教授……我——” “其实有你这样一个真正喜爱魔法史的学生,比选课表上排满了人还要令我感到欣慰。” 宾斯教授似乎并不想听纳尔逊的安慰,他抬起手,指向黑板,浮现出的银色数字在昏暗的教室中如萤火虫一般醒目:“我总结出来一个规律,在巫师世界遭遇变故时,学生们在六年级选择魔法史提高班这门课的欲望便会降低,比如从你出生的那年开始,我几乎没有开过提高班,除了你之前的几届,同样是斯莱特林的米兰达·戈沙克选择了这门课程,其实很多人都没有意识到,越是身处变局,越应当从历史中寻找相似的答案。” “教授,已经开始上课了吗?”纳尔逊微笑着举手提问。 “没错,纳尔逊,历史更倾向于为那些想要了解它的聪明人提供帮助,”宾斯教授轻声说道,“现在,拿出你的笔记本,让我们一起走进英国以外的大千世界,了解其他国家的巫师们从无到有的宏大历史。” 纳尔逊乖巧地从书包里掏出厚厚的笔记本,口袋中的魔杖也迅速变成一根漂亮的羽毛笔出现在手中。 “在接下来的两年,你将了解到魔法在历史中扮演的角色,”宾斯教授飘到将桌后,冲着讲台下唯一的学生铿锵有力地说道,“我希望未来在这间教室中讲课时,我能不止一次地提起你的名字!” 幽灵与人类的眼神在空中相遇,跨越千年的画面在宾斯教授的视线中闪烁着,他一改往日令人昏昏欲睡的照本宣科,即便没带课本,充满激情的声音也显得胸有成竹——对于他而言,尽千年的历史只是他生命中日常的回忆,而那些他未曾接触过的历史也在千年的备课与教学中烂熟于心。 纳尔逊就像从来没听过宾斯教授讲课一般,只觉得一本厚重的史书正在他的面前缓缓翻开。 “让我们把目光投向北方,在那寒冷的极昼极夜之地,在文明懵懂之时,诺迪克人的聚落中已经出现了一群与我们一样可以感受到魔法存在的人,”宾斯教授冲纳尔逊笑了笑,他的第一节课选择了北欧的魔法史,“相传,在每一位北欧的巫师年幼时,他们的长辈都会在他们出生的地方种下一颗不知名的种子,而在魔力中迅速成长的参天巨木便会成为他们成人之时的‘魔杖’,用自己的枝桠作为他们施展魔法的介质,与英国巫师使用的魔杖类似。” 纳尔逊埋头记笔记,得益于巫师们对历史的轻视,他很难在容易接触到的图书馆或者书店中找到别国的历史。 “相比其他地方,古代北欧的巫师对麻瓜的态度更包容,也更奔放,他们乐于与生活在冰原上的麻瓜共同建设家园,也留下了数不清的魔法传说,相比城邦林立的古地中海巫师那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家庭伦理戏剧,相比古英国巫师那骑马乱战的骑士贵族小说,北欧的巫师历史无疑是欧洲魔法史中最易考证也是最大气磅礴的一部,古代诺迪克巫师的历史被以文学化的手法详实地记录在了北欧的神话传说中——巫师与巫师的争斗,对抗神奇动物与天灾,甚至连毁灭的预言都得到了清晰的记录。” “您是指诸神黄昏吗?”纳尔逊举手提问,即便教室中只有一人,他也严格遵守了课堂的秩序,“它难道不是指一场世界毁灭的大灾难吗?” “没错,”宾斯教授点点头,“但麻瓜的神话有些夸大其词了,北欧的巫师可没有灭绝,只是随着魔法的传播交流,他们换上了更好的英国魔杖,加入了国际巫师联合会,在《国际保密法》出台后,以和预言中相同的方式在麻瓜的视野中销声匿迹了。” “原来如此。” 纳尔逊点点头,在笔记本上记了几笔,或许有些名场面只是有麻瓜偶尔看到巫师捕获在树下磨牙的巨龙,但魔法史的研究正是如此,他们需要在光怪陆离的神话传说中找到巫师们活跃的身影。 “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宾斯教授笑着望向纳尔逊,“威尔特宁,在北欧并非罕见的姓氏,它的词源正是溪水,这个姓氏的绝大多数人因为驳杂的血统早已消失了当年魔法的力量,但在魔法谱系学中,威尔特宁指代的正是一支久居溪边、以流水般的变形术闻名的巫师家族——而你,纳尔逊,你可能是它唯一的后裔。” 纳尔逊书写的手停下了,他还是第一次正经八百地从别人口中听说威尔特宁的消息。 “相信我,你一定会觉得这门课能够带给你的东西超乎想象。” 宾斯教授眨眨眼睛,阴暗的教室中,黑板上闪闪发光的单词与符号飞快地交替闪烁着。 …… “英国在巫师统一之前其他的魔法使用者?这个我们放到期中再讲。” 这是宾斯教授在这堂课中的最后一句话。 一小时过去,宾斯教授神情愉悦地拎着那瓶杜松子酒离开了教室,在打开门的瞬间,他的表情又回到了那副刻板无神的样子。 或许是因为纳尔逊对魔法史的热爱打动了他,他在授课中已经完全放飞了自我,从传说到秘辛、从局势到魔法……对于绝大多数英国巫师而言始终笼罩着神秘面纱的北欧魔法史在他的抽丝剥茧下显露无疑,宾斯教授似乎没怎么备过这方面的课,他想到哪里讲到哪里,甚至有些内容已经超出了魔法史的范畴。 在短短的一个课时内,纳尔逊接收到了远超时常的大量知识,直至一群二年级的学生走进教室时,他仍然坐在教室最前方、最中央的位置上,盯着已经记下一厚叠纸的笔记本,如痴如醉。 当课程进入中段时,他甚至不得不使用魔法让羽毛笔自己记录宾斯教授的话语,他的书写速度已经完全跟不上兴奋的宾斯教授授课的速度,宾斯教授就像在海里泡了太久的海绵好不容易上岸似的,要将体内的水分统统挤到一个小瓶子里。 “咳咳。” 正当二年级学生好奇为什么纳尔逊会在教室里时,汤姆的咳嗽声在门口响起,原本叽叽喳喳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调皮捣蛋的小巫师们对级长这种能扣他们分的人怀有一种堪比教授的敬畏。 “上课不要交头接耳,认真听课!” 汤姆拎着一个长条状的礼盒,挺胸抬头地走到纳尔逊旁边,把他从椅子上拽了起来,瞅了眼他摊开的笔记本,打开的那页上画满了奇奇怪怪的符号。 纳尔逊这才从庞大的知识量中醒来,他看像汤姆,很快注意到了周边的环境,合上本子,飞快地离开了。 “怎么?梅特尔临走的时候没叫你吗?”汤姆揉着下巴盲目分析,“没想到宾斯教授的课已经可怕到了这种程度,连魔法史百科全书先生都抵挡不住睡魔。” “你说什么呢汤姆?”纳尔逊一边走一边把笔记本塞到包里,说道,“梅特尔退课了,她选择了算术占卜。” “占卜课和算术占卜一起上吗?感觉比上魔法史还要折磨人啊!”汤姆依旧在盲目分析,“梅林的茶壶啊!难道你是一个人在上魔法史?还这么早,怪不得憔悴成那个样子……不过说到梅林的茶壶,今天有人送了我一个据说是梅林用过的茶壶。” “这你也信?”纳尔逊撇撇嘴,“你错过了霍格沃兹最好的课,相信我,如果有时间就来旁听吧。” “什么可能?”汤姆不屑地摆摆手,“可能全世界只有你这么觉得。” 纳尔逊哑然,的确,宾斯教授昏昏沉沉垂垂老矣的模样让很多人都忘记了他曾经是一位敢于为了胜利牺牲自己性命的强大巫师的事实,在这堂别开生面的魔法史课上,纳尔逊学到的可不止是魔法史——晦涩难懂的古代魔文对宾斯教授而言只是研习了数百年的普通外语,一些湮没在历史长河中的魔法对他而言更是信手拈来,在课程的后半段,纳尔逊往往是一边用魔杖尝试宾斯教授提到的咒语,一边控制速记羽毛笔在笔记本上疯狂记录,宾斯教授或许没有能够握住魔杖的身体,但他完全就是一本活着的魔法书! “真的,汤姆,我没骗你。”纳尔逊皱着眉头大致复述了课上的内容,为汤姆展示着他从一节课中学到的完整如尼文字读音,在每个音节从口中吐出时,便会与魔文代表的异象出现在身边,尽管生涩,但比他之前在炼金术中用过的篆刻相比无疑惊人很多。 “其实斯莱特林也在教我这些。”汤姆耸耸肩,说道,“你反过来想想,如果魔法史提高班有其他学生,宾斯教授会讲这些吗?即便是照本宣科,对别人而言就已经很难了。” “也是。”纳尔逊的眉头舒展了,“可惜只有我一人独享了。” “任谁都能看出来,他对你是偏爱的。”汤姆撇撇嘴,“这算是你的独家宝藏。” “唉……”纳尔逊叹了口气,望向汤姆手中的礼盒,“你这是要去找米勒娃?怪不得起这么早来找我。” “我们先去菲利乌斯申请的教室,他的决斗俱乐部今天开放报名了。”汤姆耸耸肩,“我得先把我那票人的名字报上去。” “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和菲利乌斯决斗。”纳尔逊跃跃欲试,“我感觉上了一节魔法史自己强了不少。” “那是你的错觉……等等?什么叫怪不得起这么早?”汤姆发现了盲点,“难道在你心里我是你那种起个床需要在被子里蠕动十分钟的人吗???你见过凌晨四点的霍格沃兹吗?”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七章 来访者 “就是这里了。” 汤姆带着纳尔逊走到位于拉文克劳塔楼下方、城堡负一层走廊尽头的一间空教室前,教室的大门虚掩着,在他们视线偏下的地方钉着一块薄薄的榆木板,上面细长的“决斗俱乐部”字迹尚未干透。 “居然没人。” “当然,”汤姆淡然地说道,“菲利乌斯在办公室门口贴了一张纸条,里面是几个魔咒游戏,破解者才能知道决斗俱乐部的位置。” 走廊中的陈设很奇怪,在两侧墙壁踢脚线的位置随意摆着一块块厚实的软垫,就像一个堆放体育器材的仓库,但又仿佛是担心路过的学生在平地上绊倒,然后摔死在这里。 “这里处处透着奇怪。” 纳尔逊盯着整齐排布的软垫,思索道。 “可能菲利乌斯也没想到有人能这么快破解他的谜题,”汤姆耸耸肩,得意地说道,“毕竟我可是——” “——连拉文克劳门环都能摘走的里德尔大人。” 纳尔逊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嘘!”汤姆赶忙捂住纳尔逊的嘴,生怕这事儿被某个路过的人听去了,好在弗利维的谜题目前只有他猜出来,所以走廊里空无一人,“那是海莲娜·拉文克劳送给我的,你明白吧。” “明白明白,”纳尔逊点点头,“所以你现在在拿它干嘛?” “这个话题不适合在这儿说,”汤姆这回放下礼物盒,上了两只手,连纳尔逊的鼻子都捂住了,“拉文克劳的院长还在里面呢,合适吗?” 在纳尔逊比出确认的手势后,汤姆才松开了手,并嫌弃地在纳尔逊的袖子上抹了抹。 他稍稍整理了一番校袍,顺势把手搭在了门把手上,低下头,忽然注意到门框边缘卡着一个类似陀螺的仪器,那似乎是一块十多年前老款式的窥镜,它并没有旋转,可隐约间有“嗡嗡”的摩擦声从外壳内部传出。 纳尔逊勾着头冲着木门笑笑,放下了准备开门的手,转过身,冲表情困惑的汤姆认真地说道,“我觉得,既然你是第一个解开菲利乌斯考验的学生,就应该让你第一时间报名。” “这种时候反而讲究起来了。”汤姆不明所以地绕过纳尔逊,挤到门口,他垂涎弗利维决斗大师的头衔好久了。 “你可以先把扫帚——” 纳尔逊的话音未落,着急的汤姆便已经推来了房门。 下一秒,随着一道闪光和一声闷响,他抱着扫帚直挺挺地飞了出来,快得像一枚炮弹一样。 “——给我。”纳尔逊捂住了脸,嘴角的肌肉难以抑制地抽动起来,“我总算知道那些软垫是用来干什么的了。” 可爬起来的汤姆显然不想知道它们的用途,或者说,他已经身体力行地感受过了,双手抱着礼物的他甚至没有准备魔杖,在空中倒飞时也下意识地抱紧了扫帚,当他起身时,第一时间就把扫帚塞到了纳尔逊的怀里,紧接着,抄起魔杖就冲了进去。 伴随着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声,教室里交替闪烁着不同颜色的魔咒,时不时还有弗利维的念咒声和汤姆标志性的“阿瓦达啃大瓜”传出。 “不是说禁止在城堡里施法吗?!”汤姆并没有真动手,甚至还有闲心抱怨,与此同时,软垫上人形的凹陷正在缓缓地回弹,为他的质问增添了一分滑稽。 “那是走廊,汤姆,作为级长你要清楚每一条校规才是。”弗利维带着笑意的回答让汤姆的进攻频率加快了不少。 “校规也说不能袭击同学!” “是啊,汤姆,但是没说教授不能袭击学生,”教室里传来了一男一女两道熟悉的笑声,分别属于弗利维和麦格,“这是考验,汤姆,邓布利多教授告诉我,不光要训练学生们的决斗技巧,也要教给他们如何面对突发事件。” “是的,汤姆,”麦格终于说话了,“我很好奇,预先设置的障碍咒不应该那么简单地击退你才是。” “因为我抱着送给你的礼物,”汤姆怒气冲冲地回应,他似乎放弃了抵抗,“没有人会觉得在送礼物的路上,他的朋友会袭击他!” 教室中的魔咒声戛然而止,三人也陷入了尴尬的沉默,纳尔逊及时推开门,抱着礼物盒走了进去。 “米勒娃,没想到你也在!”他面带笑容,故作惊讶地说道,“这下好了,我们就不用专程把它送到格兰芬多塔楼了。” 汤姆正站在一尊被打掉了双臂的石膏像旁假装欣赏,而麦格正和弗利维坐在一张矮桌后,尴尬地对视着。 “还好,起码格兰芬多们可能会骂我,但一定不会偷袭我。” 汤姆端详着石膏像的发际线,阴阳怪气地说道。 “汤姆……”麦格看着手捧礼物盒的纳尔逊,眼中满是愧疚。 “你一定会喜欢这个礼物的!”见状,纳尔逊赶忙打圆场,操控盒子飞到了两人的桌上,“要打开看看吗?有惊喜。” 麦格点点头,抚摸着精致的包装,从大小来看,她已经猜出了里面是一把扫帚。 就在纳尔逊以为气氛就会这样僵下去的时候,门忽然开了。 一个脸很圆、留着半长头发的男孩从外面钻了进来。 “弗利维教授,我解开了您留下的谜题,”阿拉斯托·穆迪紧张地望向教室里的四人,“我来报名参加决斗俱乐部。” “您好,麦格教授!”发现院长的穆迪更紧张了。 “很好,”弗利维只用了一秒钟就换上了属于教授的和煦笑容,一旁的米勒娃也切换到了麦格教授模式,礼物盒已经从桌面上消失了,“来,到那边的桌子上领一张报名表签名,从下周开始,你就可以在周末参加决斗俱乐部的活动了。” 纳尔逊顺着弗利维的目光望向他说的桌子,之间汤姆仿佛幻影移形一般出现在了桌子后方,像个尽职尽责的志愿者一般冲着穆迪点了点头,从面前的表格中抽出一张,贴心地问道,“阿拉斯托,需要笔吗?” “啊……谢谢您!里德尔级长。” 穆迪挠了挠头,他本以为自己会是最早来报名的人,但转念一想,面前坐着的可是霍格沃兹的勇士!怎么可能慢人一步呢?他怀着崇敬的目光走向汤姆,用双手接过汤姆递来的羽毛笔,在上面端端正正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向四人打过招呼,转身走向门口。 “不要把谜题告诉同学们哦,这是我们的第一次活动。”弗利维笑眯眯地目送他离开,“记得帮咱们多宣传宣传。” 这声“咱们”很快激起了穆迪的认同感,他的背都挺得直了些。 穆迪出现的小插曲巧妙地化解了教室中的气氛,汤姆怨念的表情也松弛下来。 “是题目出简单了吗?”弗利维苦恼地摊开手,“你们最早解开我能理解,为什么还有人这么快。” “阿拉斯托·穆迪,”汤姆解释道,“算是个人才,之前在我的互助会里,几乎什么魔法都是第一天教,第二次就会,我在格兰芬多的朋友告诉我,他经常一个人在课余时间练习魔法。” “他是个努力的孩子,菲利乌斯,你上学期没怎么代课,可能不清楚,”麦格说道,“有天分,也肯努力,他曾经告诉过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当一个傲罗。” “傲罗很危险,”汤姆忽然说道,“是很容易受到袭击的高危职业。” “汤姆,你知道的,这是邓布利多教授的要求,”见汤姆气还没消,弗利维苦笑道,在其他学生面前他还能摆摆教授的架子,但面对汤姆这种老熟人老朋友,他只能耐心地解释道,“这其实也是为你们着想,毕竟在学校里吃点儿苦,总比毕业以后吃大亏来得划算。” “要怪就怪邓布利多教授吧,”纳尔逊笑着走到汤姆身边,拉出一张椅子坐下,“我知道他办公室的口令,明天我就去帮你把他的零食都偷了。” 汤姆一向是一个堪称冷漠的人,在面对穆迪的时候,他就礼貌地保持着距离,只有和朋友呆在一起时他才会展露出真正的心情,怨念来得快去得也快,在纳尔逊的努力下,教室中终于回荡起了笑声。 估计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有学生来报名,四人开始攀谈起来,在开学这种繁忙的时刻享受这难得的闲暇。 “说真的,出门在外,即便是朋友,也要确认安全,”弗利维正色道,“在回霍格沃兹任教以前,我曾经在古灵阁工作过一段时间,那时候就发生了一起案件,有位在逃的黑巫师假扮成某位纯血巫师的模样,在袭击了前来拜访的朋友后,让被夺魂咒控制的伤者来古灵阁取钱。” “被夺魂咒控制的人也可以通过古灵阁的验证吗?”汤姆好奇地问道,“我只是单纯的好奇。” “当然不能,做矿车的时候你们会经过一段滴水的钟乳石区域,那里被施展了检测魔法,可以查出任何混淆咒、夺魂咒之类控制心智的魔法或魔药。” “真可惜。”汤姆小声嘟囔着。 “什么?” “我是说这样我存钱就放心了。” “古灵阁是世界上第二安全的地方,”弗利维骄傲地介绍他的老东家,“甚至在邓布利多上任以前,它经常争夺最安全的名号。” “说起来,我还听过一个几乎要变成传说的案件,就在之前在魔法部实习的时候,”麦格忽然说道,“据说英国有个可以变成其他人模样的贼,经常前往巫师家中偷窃珍贵的材料与魔法道具,甚至会向被冒充者的亲朋好友索要财物,尽管大多数案件都是一群欠了钱变卖家产的巫师在浑水摸鱼,但其中不乏有真正的受害者——所以即便是面对熟悉的人,也要提高警惕。” “复方汤剂?”纳尔逊问道。 “他们也考虑过,”麦格说道,“有些失窃物的价值远远比不上魔药,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问问以前的同事。” 闲聊会让时间过得很快,尽管麦格和弗利维讲述的故事很吸引人,但汤姆的口袋中却传来了嗡嗡的响声,他掏出一枚纳尔逊赠送的计时小球,起身告辞。 “占卜课快上课了,我要走了。”他望向纳尔逊,“你陪他们再聊会儿吗?” “我去看看阿黛尔。”纳尔逊也站起身,“我还想去趟图书馆。” “我也要回去上课了。”麦格向弗利维告辞,“你的课是在下午,对吧?” “如果你们有空,可以来帮我看着这里,”弗利维笑着送别三人,“不过我对报名表施展了魔法,没人的情况下,他们也会知道应该怎么做。” 麦格紧紧抱着礼盒和汤姆纳尔逊离开了,三人在楼梯口分开,分别向自己的方向赶去。 按照课表,赫奇帕奇的新生应该上草药课,纳尔逊强忍着一片绿色带来的不适感,在苗圃外扫了一眼,赫奇帕奇的氛围堪称四院最好,在确认过阿黛尔在课上过得很开心后,他踱着步子离开了。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赶往图书馆,总觉得自己应该出去透透气,于是漫无目的地离开了城堡,不知不觉间来到了禁林边上。 “我就知道你可以感受到我的呼唤。” 一阵“沙沙”的摩擦声从禁林边缘的灌木中传出,这个男人的声音和草叶声一般沙哑,纳尔逊瞬间从放空的状态清醒过来,把手插进口袋,警惕地盯着周围。 “我没有恶意,”男人解释道,“我穿过一段时间隐形衣,所以想试试能不能利用它找到你,如果没反应,我们应该会在你们的校长室中见面……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我们见过一面。” 看着灌木丛后泛出的黑色魔力,纳尔逊眯起眼睛,松开了握住魔魔杖的手,向树丛走去。 “克雷登斯?” “真好,你还记得我,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谈话,”克雷登斯长舒了一口气,说道,“霍格沃兹可真难进,还好我发现了一条密道,不过可以请你不要再往前走了吗?我现在的模样有些不太好看。” 纳尔逊止住脚步,冲着树丛招了招手:“纳吉尼还好吗?” 正文 第三百八十八章 克雷登斯·拜尔本 “谢谢你的关心,”克雷登斯彬彬有礼地说道,“也感谢你为她所作的一切。” “那和我并没有直接的关系,”纳尔逊对他有着超乎一般的好感,不止因为第二塞勒姆被困时的援救,也不止因为隐形衣帮了自己很多忙,更因为纳吉尼和他非同寻常的关系,于是笑着说道,“我只是提供了一个思路,用来欺骗血咒的隐形衣是你送来的,而且计划的成功主要依靠的还是她求生的意志,拜尔本先生,纳吉尼在昏迷中可经常喊你的名字呢。” “是吗?” 克雷登斯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早恋般的羞赧与感动,与他沙哑的声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么您来这里有何贵干呢?”纳尔逊轻松地说道,“或许我们可以找一个太阳底下的安静地方聊一聊。” 他被树荫笼罩的头发泛着一种冷漠的银白色,让克雷登斯回忆起了一些不那么友好的回忆。 “沙沙沙。” 树丛轻轻地摇摆着,似乎在思考纳尔逊的话。 “好吧。”克雷登斯思索良久,说道,“面对面才能彰显坦诚,希望你不要因为的样貌而反胃。” 纳尔逊点点头,后退一步,站在了阳光下,太阳般的金色再度出现,让克雷登斯感到了另外一种熟悉的温暖。 很快,一个消瘦的男人从树丛中走出,他有着和邓布利多一样深陷的眼窝与勾状的眉毛,穿着不合时令的衬衫马甲,脚踩一双很久没洗的龙皮长靴,戴着一顶过时的圆顶帽,杂乱的头发从帽檐下方肆无忌惮地冒了出来,过于突出的下颌骨令他看起来就令人感到踏实,黑头发黑眼睛,甚至连皮肤都被太阳晒得有些偏黑,依旧年轻但也不算年轻。 倘若他只是那样一副面孔,不仅不会像他所说的那样丑陋,反倒是有些英俊,可一道遍布左颊的疮疤印证了他的说法——那似乎并非伤痕,反倒是像哭泣的人在浓妆上留下的泪渍,从眼角向下,慢慢扩大,并且一度占据了一半的下巴和脖子,可以想象这道疮疤是越来越大的——他的左手上戴着一只手套,似乎这只看不见的手已经变成了那种黑色,誓要将他分成一黑一白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那些黑色的疮疤如同被剥了皮露出的腐肉一般,在肌肉束中挂着反光的黑色脓液,在疤痕盘曲虬节的表面,一张和他有几分相似的鬼脸被光影塑造出来,分外骇人,伴随着他面部肌肉的动作,那张鬼脸犹如在说话一般。 好在纳尔逊并不是没见识的人,他只是愣了一瞬,就在克雷登斯即将露出失望表情的同时微笑着问道:“是默默然吗?能治吗?” “我已经习惯了,这样或许更好,”看着纳尔逊不变的态度,克雷登斯的语气放松下来,“这样已经是极限了,按他们推算的结果来说,我应该在十多年前就已经死了。” “伤疤是战士的荣誉,我可以看出您和默默然对抗的英勇,”纳尔逊笑道,“纳吉尼一定很喜欢这道伤疤,我记得她给自己变出的第一条裙子就是黑色的、蛇皮一样的材质。” “是吗?” 克雷登斯摸了摸脸,望向纳尔逊身后,见没有人注意这里,才放心地走出了数目的阴影。 在阳光的照射下,他脸上的疤痕更可怖了,仿佛活了一般。 “她的衣品也很奇……不,很哥特,”纳尔逊点点头,似乎在说服自己,“您想去哪里聊聊呢?” “就这里吧,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我。” “好的,”纳尔逊遵从了他的想法,再次问道,“请问您有何贵干呢?” “我想带那个女孩走。” “嗯?”纳尔逊问道,“哪个女孩?” “你从第二塞勒姆带走的那个。”克雷登斯认真地解释道,“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但是她应该遭到了第二塞勒姆巫师的折磨,曾经在我身上做过的实验似乎在她那里成功了。” “阿黛尔?” 纳尔逊皱起眉头,冷冷地轻笑一声,将手重新插回口袋:“拜尔本先生,这个笑话似乎不太好笑。” “我并不是那个意思,”克雷登斯恍然大悟,纳尔逊似乎把自己当成了他们的一丘之貉,赶忙解释道,“我对她没有恶意,威尔特宁先生,她很有可能已经成为了一个默然者,我可以教会她如何控制体内的力量,她比我当年年轻很多,有机会回归正常人的生活。” “我见过默然者,也见过差点儿成为默然者的人,阿黛尔和他们的情况完全不符,她只是一个运气不太好,遭遇了一些坏事的小女巫,和这所学校中的任何一人都没什么区别。” 在救活阿黛尔后,他曾经认真地和茨威格讨论过她的伤情,在茨威格看来,她只是身体有些虚弱,并且魔力的天赋被痛苦的实验粗暴打开了,造成魔力相较同龄人更加庞大,也更加紊乱——第一次使用魔杖就能够塑造出跪像便是很好的例证。 至于默然者,纳尔逊也专程查过不少书,他知道默然者往往不易控制自己的情绪,在幼年,魔力会时不时地暴走,反倒是有些狂躁倾向的克里斯蒂安更符合这个标准,从阿黛尔自称威尔特宁之后,这个乖巧女孩的魔力始终平静得如同一汪湖水。 “而且我不需要她掌握默然者的力量,她只需要像其他的孩子一样快乐地度过自己的人生,那便够了!”纳尔逊的语气带上了一丝不客气,“即便她有成为默然者的可能,我也会解决它,相信我,我阅读的资料并不比任何人少。” “到十七岁以前,我的默然者也没有爆发过,”克雷登斯用自己的切身经历反驳着纳尔逊的话,“在母亲的教导下,我一直压抑着自己的魔力,也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想法……哦,对了,我的母亲就是那个被你在全球直播时一块块撕开的黑色怪物,我也差点儿成为她的一部分。” 纳尔逊沉默不语,他对巫师体内的魔力并没有什么研究,事实上,对于所有巫师而言,这个领域的研究都如同一块荒漠,但克雷登斯的例子不足以说服他。 “我在她来到伦敦时就开始关注她了,”克雷登斯趁热打铁,“就在对角巷里,在你去追小偷的时候,她旁边的女孩曾经问过,她想要去哪个学院,据我所知,他应该被分到了纽特·斯卡曼德的学院吧,因为你说过那是最适合她的,但你知道她真正想去哪里吗?” “斯莱特林,”纳尔逊沉声道,“但她的品质更适合格兰芬多。” “而且对于小巫师而言,在刚获得魔杖的那段时间,魔力暴走是最频繁的,因为他们得到了使用魔力的媒介却不懂得如何利用,为什么她一次都没有暴走呢?我想即便是你,从获得魔杖到真正开始学习的这段时间里,也有操作吃力甚至失误的时候吧,为什么她不会呢?是因为她比你更有天分吗?” 纳尔逊沉默地注释着克雷登斯,克雷登斯眼眶边缘正有一条条漆黑的血管顺着眼球向瞳孔攀去,和阿黛尔一模一样。 “我没办法给你解释,威尔特宁先生,我文化水平不高,但是默然者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儿,你愿意看到她像我一样吗?”克雷登斯上前一步,整个人都站到了阳光里,纳尔逊这才看到他发黑的面庞并非阴影或是日晒使然,而是被一缕若隐若现,极度危险的黑色包裹着,“我只想帮助她,因为我是一个默然者,我了解默然者,就像你精通变形术,所以愿意帮助纳吉尼一样!我不想看到你也承受和我一样的痛苦。” 纳尔逊望着克雷登斯脸上诡谲难辨、时苦时笑的鬼脸,湖风向两人拂来,禁林边缘的树木正在悉悉索索地落着叶子,飘到两人中央,长久的沉默过后,他挤出一句,“我觉得你的文化程度不低。” “你为什么不问问她的想法呢?”克雷登斯对纳吉尼救命恩人抱有极大的耐心,换做其他人,他已经在抢到人回家的路上了,“威尔特宁先生,我知道你把自己的姓氏交给了她,也知道你把她当作亲人,更知道你有能够解决默默然的力量与才华,但你有真正为她考虑过吗?你有没有想过,对于她而言,你有可能会成为一个类似我‘母亲’那样的人呢?” 纳尔逊已经有几分信服了他的话,沉声问道:“是谁叫你来的?” “是纳吉尼,也是我,我曾是第二塞勒姆的一份子,甚至可能是它唯一的残党。”克雷登斯低下头,长舒一口气,“你愿意让我看看她吗?” “我听说你是个不善言辞的人,”纳尔逊说道,“你可以亲自问问她。” 他转过头,在草药课教室的方向,下课的学生蜂拥而出,一道小小的身影在门口盘桓了片刻,很快向禁林的方向跑来,阿黛尔并不像纳尔逊那样有色弱的毛病,即便隔了黑湖,她也能一眼望见他阳光一般的头发和小到像素点一般的眼睛。 “我只是不喜欢说话,”克雷登斯露出了僵硬的笑容,和左颊上的哭脸相对,显得无比诡异,“但是在需要说话的时候……好吧,是纳吉尼帮我想的,她觉得自己能够说服你。” “你准备怎么做呢?如果她真的是默然者的话。”纳尔逊望着靠近的阿黛尔,轻声问道。 “我需要在她身边待一段时间,”克雷登斯说道,“这可能需要你想办法,不过我不建议你寻求学校的帮助——可能是我带些感情色彩,你们的校长可能更希望避免危险的发生。” “邓布利多教授应该不是那样的人,但是他却是更在乎大多数人——在极端的情况下,”纳尔逊沉吟片刻,“你或许可以变成我的样子,你会在英国待很久吗?” “最多半年,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克雷登斯说道,“那你怎么办,难道一所学校里会容纳两个你吗?” “复方汤剂是个不错的选择,或许你不介意我对你施展一个有时效性的人体变形?”纳尔逊有了决计,“我这学期可能有时候会出去办些事情,你不是嫌自己文化水平不高吗?可以帮我上上课……你刚才的话里有一句是错的,克雷登斯,你并非第二塞勒姆唯一的残党,达盖尔还活着。” “我上个月刚刚亲手杀了他。” “我昨天也亲手杀了他一次。” “……” “抱歉,我得让人盯着你,我必须对其他人负责,以确保你没有其他的想法。” “我理解,其实你可以想相信纳吉尼一样相信我。” “信任是需要时间培养的,拜尔本先生,很抱歉,作为一个帮助者,还得受到怀疑。”纳尔逊得寸进尺,“我不得不搜查您的记忆。” “我理解。” “我们或许可以再立一个牢不可破的誓言。” 纳尔逊望向克雷登斯那双黑色血丝正在缓缓消退的眼睛,两双眼睛同样澄澈,同样真诚。 “我理解。” 克雷登斯犹豫了片刻便点了点头,与此同时,阿黛尔已经甩着一头长发靠近了两人。 在看到克雷登斯的瞬间,阿黛尔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她警惕地躲到了纳尔逊的身后,将脸埋在他的校袍里。 “阿黛尔,他是朋友。” 纳尔逊一手插在口袋中,另一只手薅了薅她的头发,柔声说道。 “你是叫阿黛尔吗?威尔特宁小姐,”克雷登斯上前一步,“可以把头抬起来吗?” 阿黛尔摇摇头,她内心的恐惧已经让那些难以消退的黑色血丝逐渐占领了眼眶。 “你见过和我一样的人,对吗?可是他们都死了,”克雷登斯继续说道,“你甚至可能见过我,但是他们把你们转移得太快了,那次我一无所获。” “你是之前来救人的——” 阿黛尔抬起头,两只原本明媚的眸子一片漆黑。 …… “拿起你的魔杖,阿黛尔,靠近一点儿。” 在纳尔逊的指挥下,阿黛尔举着魔杖,怯生生地靠近了在禁林前握手的两人。 “用魔杖指向我们的手。” 阿黛尔照做,纳尔逊转过头,望向克雷登斯,沉默片刻,说道:“克雷登斯,在我离校的时候,你愿意变成我的模样,帮助我控制阿黛尔体内的默默然吗?” “我愿意。” 一道火舌从阿黛尔的魔杖尖涌出,缠在了两人手上,迸发出强烈的火光。 “你愿意竭尽所能将她从可恶的命运中拯救出来吗?” “我愿意。” 第二条火舌也缠在了两人的手上,火光更加炽热,将两人的脸映得通红。 “你愿意同我一起承担可能出现的危险与压力,并发誓此行只为拯救阿黛尔吗?” “我愿意。” 第三道火舌比前两道更为炽热,令纳尔逊的头发仿佛着火一般,而对面克雷登斯脸上的鬼影也显露出不甘的狰狞表情。 “抱歉,这对你并不公平。” 这是纳尔逊今天的第三次道歉了,他松开手,火烙般的痕迹在手背上缓缓隐去。 “这是应该的,你在做我想做的事,甚至已经帮我做了我做不到的事,”克雷登斯正色道,“这是你应得的报酬。” “收好它,克雷登斯。”纳尔逊将一枚镶嵌着金边的小银球递给克雷登斯,郑重其事地说道,“如果遇到危险,打开它,无论在哪,你都会得到我的帮助。” 正文 第三百八十九章 危险人物 傍晚的霍格沃兹城堡被夕阳蒙上了一层金红的花边,仿佛格兰芬多获得了学院杯一般,湖风在绵密而柔软的草坪上荡漾起一抹湖波般的涟漪,一群人围绕着一棵树桩坐在草地上,和那些趁着天未黑出来游荡的学生如出一辙。 几瓶开了盖却没有动过的饮料像巫师棋一般在树桩上对视着,如同对垒的军阵一般,和周围表情各异的几人别无二致,一种轻松中夹杂着紧张、信任中隐藏着怀疑的气氛随着几人的目光在周遭来回穿梭。 “他值得信任吗?”汤姆斜着眼睛,望着坐在一旁草地上、样貌平平无奇的男孩,“真的很难想象,支撑纳吉尼坚持下来的男人居然长得比我还年轻。” “谢谢夸奖。”坐在中央的纳尔逊说道,“看样子我的变形术又有进步了。” “里德尔先生,”变换成一个不知名学成模样的克雷登斯感激地说道,“一直没有机会向你当面道谢,如果不是你们,我可能已经失去纳吉尼了。” 三个人看似聊得热火朝天,实则在各说各的,坐在一旁凑热闹的阿尔法德瞪大茫然的眼睛,努力地思索着他们之间的话题是否有什么关联。 “你们在说什么啊?” 随着三个话题的不断深入,已经感到有些头疼的阿尔法德放下喝空的玻璃瓶,忍无可忍,大声问道,“能不能来个人把事儿讲明白啊?我甚至已经忘了来这里是为了干什么。” 残存的黄油啤酒顺着瓶壁向瓶底流去,空空的瓶子在那三瓶满当当的饮料中异常突兀,他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人搭理他,只好拿起最近的纳尔逊的瓶子,问道,“头疼,口干……纳尔逊,你这瓶不喝的话给我好吗?” “我加了点儿料,”纳尔逊耸耸肩,“你喝完以后可能会不舒服,不过放心,那是我买的,不是我做的。” 阿尔法德见识过纳尔逊的魔药水平,听他这么一说,反而像受到了恫吓一般缩回了抓向南瓜汁的手。 “想都别想,阿尔法德。”在他的目光飘到汤姆脸上之前,汤姆已经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 “我的可以给你,这位先生。” 克雷登斯抚摸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脸,笑着说道,“如果您不嫌弃它已经开封过的话。” “谢了谢了。” 阿尔法德抓过瓶子,大口喝了起来,不好意思地笑道,“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容易渴。” “季节交替,先生,”克雷登斯关心道,“要记得做好应对,最近确实很干燥。” 在习惯家暴的姐姐、总是阴阳怪气的汤姆和时而阴阳怪气的纳尔逊当中长大的阿尔法德从没见过这么温柔的人。 “你这样就很不对,”汤姆的当头一棒让阿尔法德回到了现实,“如果你想要伪装成纳尔的样子,你就得了解他的风格,如果被同学发现异常还可以搪塞过去,但如果被教授发现了呢?他和麦格教授与邓布利多教授是很熟悉的,这两位都是擅长变形术的巫师,一但发现异常,很容易就会暴露。” “麦格教授和邓布利多教授吗?”克雷登斯默念着这两个名字,已然是进入了学习的状态,“对于他们而言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第一件事就是,除了在课上,麦格教授都叫米勒娃。” “……” 克雷登斯变成的男孩稚嫩的脸上露出了大大的困惑。 …… “我可算明白怎么一回事儿了。”当太阳西沉之时,阿尔法德一拍已经坐麻了的大腿,焕然大悟,“这个叫做克雷登斯·拜尔本的人和纳尔逊签订了牢不可破的誓言,要变成纳尔逊的模样帮助可能变成凯廉那个鬼样子的阿黛尔……呃,抱歉,我没有抨击默然者容貌的想法,我只是,呃……” 注意到克雷登斯僵硬表情的阿尔法德赶忙道歉。 “你没错,”克雷登斯摇摇头,望向阿尔法德,黑色的瘢痕出现在他的脸上,入目便是狰狞的鬼面,被两张面孔注视的阿尔法德呆在了原地,克雷登斯轻声说道,“默然者即便不疯不死,也会变成这幅鬼样子——这是巫师的顽疾,这位先生,这就是我为什么一定要帮助威尔特宁小姐的愿意,不想看到有人遭受和我一样的痛苦,也不想他们体验和我一样的难过。” “抱歉……” 阿尔法德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我会配合你的。”汤姆忽然望向克雷登斯,认真地说道,“看在纳尔和纳吉尼的份上,我愿意相信你。” “谢谢。” “谢谢。” 两声谢谢中有着不一样的心情。 “所以你跟过来就是为了喝两瓶饮料吗?阿尔法德。” “哦哦,你不说我都忘了,”阿尔法德拍了拍脑袋,一惊一乍地说道,“父亲让克利切捎来口信,牧场的地下果然有东西,他想请你尽快找机会去一趟格里莫广场。” 他顿了顿,郑重地补充道,“很紧急。” “有多紧急?” “他让我第一时间就去找纳尔逊,”阿尔法德说道,“不然也不会让家养小精灵来送口信,它甚至差点儿幻影移形到魁地奇球场上!” “这就是第一时间吗?” 汤姆望着空瓶子上倒映的披星戴月的夜空,不动声色地讲了个冷笑话。 纳尔逊抓起丢在一旁的衣服,从草地上跳了起来,博洛克斯在送别时告诉他“如果有急事我会直接通知你的”,看样子确实有急事,他冲克雷登斯点了点头,沉声道,“汤姆,交给你了。” 汤姆耸耸肩,喘了口气,不置可否。 “感谢克里斯蒂安。” 纳尔逊将胳膊伸进袖管,快步向密道的方向走去,不会有人在拥有参与进这种工程的机会时不给自己留后门吧? “让我们先从语言习惯和施法习惯开始吧,”望着纳尔逊一边穿衣服一边走向禁林的背影,他笑了笑,说道,“论对纳尔的了解,我可能比他自己还要在行呢。” “没有人真正了解自己。”克雷登斯笑着点了点头,回忆着纳尔逊的嘱托,低下头,轻声唤道,“蜉蝣,换我来了。” 他年轻的容貌以类似海浪般的姿态骇人地翻卷起来,脸皮上出现了数不清的沟壑与裂痕,在裂痕中,金属的银芒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烁流动着,整张脸就如同活了一般蠕动着,在与五官略有不同的地方重塑着他的容貌,不一会儿,属于纳尔逊的面容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与此同时,纳尔逊却用立领遮住了自己的面容,在霍格莫德村外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伸出魔杖,叫停了骑士公共汽车。 “先生,去哪里?” “伦敦。”纳尔逊压低声线,在蜉蝣的辅助下,发出了六十年烟龄起步的声音。 “好的先生,我们最近在搞——” “我知道价格,不用找了,”一枚明晃晃的金加隆打着旋飞向年轻售票员的怀里,“我还以为你已经当上驾驶员了,厄恩。” “老顾客吗?” 厄恩茫然地接住金币,还想攀谈几句,却发现这位顾客已经走上了楼梯。 “有钱人的脾气真怪。” 他耸耸肩,将加隆塞进怀里,从口袋中数出几枚银西克塞进了投币箱中,听着硬币传来的悦耳撞击声,他满足地拍了拍肚子,抓稳扶手,开始等待下一位客人。 …… 在伦敦下车的纳尔逊绕了一圈,幻影移形到了格里莫广场上,天已经完全黑了,但格里莫广场却灯火通明,似乎正在度过一个不算平静的夜晚。 他走到门前,拉动了门铃。 门铃只响了一声便戛然而止,一根魔杖正指着他的额头。 “布莱克先生,是我。” 纳尔逊放下立起的领子。 “快进来。”博洛克斯探出头,左右环视一周,将纳尔逊迎进了门内,在门刚关上的瞬间,他便神秘兮兮地说道,“你根本想象不到我们挖到了什么。” 纳尔逊打量着空荡荡的老宅,里面的仆役不止去了哪里。 “我把他们派到牧场了,像我们这种脱离魔法部职位很久的家族就存在这种问题,关键时刻叫不来人,只能让仆人甚至家眷上,”博洛克斯看出了纳尔逊的困惑,解释道,“挖出来的东西实在是太惊人了,以至于每次回想我都以为是在做梦。” “杂交的神奇动物吗?”纳尔逊问道,对于一个神奇动物专家而言,能搞出的稀罕物件无非那么几种——比如炸尾螺什么的。 “这也是我想象的极限,”博洛克斯迈着急迫的步伐,带着纳尔逊向会客室走去,“事实证明还是我想象力不够充足,如果现在有人告诉我梅丽莎·塞克斯其实是个疯子我也愿意相信,毕竟她父亲疯狂的头脑也难免会遗传给她……梅林的裤子,他们给我的介绍上竟然还写着那是曾经的塞克斯家族收治受伤神奇动物的地方!” “究竟是什么?难不成是神奇动物和人的结合吗?或者是奇美拉?他把很多种动物缝到了一起?” “我难以向你描述,那可是个危险人物,呃,或者说危险的东西……不管怎样,布莱克家的人已经基本完成了挖掘工作,”博洛克斯大步流星地走到壁炉旁,抽出魔杖举在胸前,从壁炉上方的小盒子里抓出一把银光闪闪的飞路粉,撒进了火苗微弱的壁炉中,火焰“轰”地一声猛地膨胀,泛起了绿油油的光芒,他转过头,说道,“不过我不敢保证在我回来之后那面发生了什么,所以当心,我们在那边见。” “爱心之家。” 随着博洛克斯报出地点,火焰再次猛然膨胀,张牙舞爪的火苗犹如野兽伸出的舌头一般舔舐着壁炉的砖石。 博洛克斯上前一步,被火焰吞噬了。 纳尔逊本想跟着他直接进去,但看着博洛克斯整装待发的模样,还是从口袋中拿出了魔杖,垂在身侧,向前一步,一种少见的紧张感忽然从心底生发,他虽然经常说自己不信命,但仍然习惯了第六感带给他的便利,似乎有危险在等待着自己。 “危险……人物?” 纳尔逊止住了脚步,额角的细发随着呼吸缓缓拂动着,银芒从他衣服的各个位置冒出,向魔杖汇聚而去,他又掏出了老魔杖握在左手,连同手掌一起藏在袖子里。 右手魔杖上汇聚的光芒愈发锋利,纳尔逊深吸一口气,趁着壁炉中的绿色火光尚未熄灭,迈步向前。 “爱心之家?” 他念叨着这个有些不合时宜到甚至有些诙谐的地名,身影消失在了火焰之中。 “吼!!” 纳尔逊的双眼被明亮的火焰蒙上了一层绿色的滤镜,这让他眼中漆黑的夜景都仿佛罩上了一层中毒般的绿色,刚从“爱心之家”连通的飞路网的壁炉中踏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便出现在了他的耳畔,他甚至可以想象到一张大嘴趁着夜色抵在自己面前,它如同蛇一般能够张得很大,似要完全吞噬它的敌人。 一股混杂着血腥味的腐烂臭味充斥着他的鼻孔,眼前是扑面而来的灼热感,漆黑的夜幕下,一排锋利的光芒近在咫尺。 纳尔逊后退一步,感受到身后坚实的墙壁,举起右手,一柄由无数碎片零件拼成的宝剑在夜幕下格外引人注意,他当机立断,反握剑柄,用握着魔杖的左手抵住身后的墙壁,撑住举剑的右手,铁甲咒与蜉蝣的银光瞬间覆盖全身,却唯独把闪耀的剑尖排除在外。 “真是刺激。” 望着黑暗中扑来的危险,纳尔逊语气平淡,反倒是沉下心来,在剑光的照耀下,他至少看到了瞳孔和牙齿的反光,至少是一只活物,而非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 和纳尔逊安排的剧本一样,黑暗中的东西张大嘴巴,向他扑来,两排利齿之后则是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杂乱牙齿,它们同样锋利,甚至更加危险。 来者气势汹汹,似是打了纳尔逊个措手不及,可它毫无章法的突进却恰到好处地包裹住了锋利的剑尖。 “噗!” 利齿与铁甲咒碰撞,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与此同时,祸从口入,宝剑被微微阻碍了一瞬,下一秒,腥臭灼热的液体淋了纳尔逊一身。 正文 第三百九十章 疯狂的实验 “吼!” 再坚硬的骨头都无法抵御剑尖处细小零件的连番爆炸,眼前不知何物的袭击者发出痛苦的嘶吼,它的头颅竟被这平平无奇的一剑贯穿了,血盆大口中层层叠叠的利齿与剑锋相撞,尽管它的硬度远超纳尔逊的想象,它们与牙床终究不是一体的,电光石火之间,伴随着风铃般的清脆响声,密密麻麻的牙齿被卡在剑脊处的齿轮缝隙中,深深地刺进它相对柔软的口腔粘膜中。 纳尔逊的左手也没有闲着,老魔杖抵住怪物同样硬如钢板的腹部,隐约间可以感受到鳞片般的触感,尽管时间仓促来不及准备什么大威力的魔咒,但威力同样强劲的小魔法却一个接一个零距离地轰击在它的身上,可这曾鳞片似乎比巨人的皮肤、炼金的铠甲还要坚韧,魔咒在它的腹部留下一道道钢炉迸溅般的火星,可它的势头却只停了一瞬。 这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下一秒,怪物狠狠地扑在了纳尔逊的身上,自身的重量在冲劲的加持下将纳尔逊撞进了身后厚实的墙壁中。 在砖缝开裂的瞬间,明亮的橙红色光芒与炽热的温度从他的身后传来,紧随其后的还有浓重的草药气味,在光芒的照映下,纳尔逊看到了眼前怪物庞大的轮廓——它和一般的生物倒也没太大的差别,两条胳膊夹着头,但轮廓上狰狞的倒刺与尖角无不彰显着它在杀戮方面可能拥有的强悍才华。 感受到身后火山口般的温度,纳尔逊暗道不妙,他握紧剑柄,用力旋转,附着在魔杖上的零件瞬间解体,在怪物的体内四散飞旋,无数细小的利刃疯狂地袭击着它的头颅,似要把它的血肉完全搅碎。 老魔杖离开怪物的腹部,在最后一秒转过头望向身后,他已经被撞进了某座建筑的内部,脚下是一池翻涌着气泡的赤红色灼热流体,令纳尔逊不由地想到了煮沸的鲜血,一快快看不出拥有者的白骨随着气泡不断上浮下沉,血池呈规则的正圆形,在五个角上分别耸立着五个被赤红色锁链束缚的圆柱形石棺,其中一个石棺的锁链已经断裂落入池中,顶部破了个大洞,虽然它的内部黑漆漆地看不清,但用脚趾也能想出来里面的住客正是这只在黑夜中偷袭纳尔逊的怪物。 一个已经有些融化迹象的人类头骨翻滚着上浮,空洞的眼眶于霎那间和纳尔逊目光交汇,下一秒,纳尔逊后仰的身体在扭曲的空气中消失,而那只因伤痛而狂怒的怪物却止不住身形,直挺挺地栽进了血池中,在半空画出了一道不那么优美的抛物线。 “噗通!” 怪物落进池中,纳尔逊却再次幻影移形到被撞开的破洞旁,他这才从突如其来的袭击中找到喘息的机会观察周遭的情况,举起魔杖,明亮的光源点亮了周围的环境,被撞开的墙壁似乎并不属于某栋常规意义上的建筑,他正身处一处掩藏在地面的弧形地堡之中,青黑色的石砖将这里围了个严实,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一块黑色的水晶状墙壁,旁边有点亮的机关,透过水晶可以看到墙后的场景。 正因为身处地下的坑洞中,这里才会那么缺少光源,此刻头顶的云层正随着晚风缓缓飘向远方,星月再次出现在头顶,可惜只撒下了微弱的星光,完全无法照亮这里。 注意到墙壁上布满火把的纳尔逊一挥魔杖,温暖的火焰齐齐燃烧起来,这里终于重新属于阳间了。 “布莱克先生,您还好吗?” 一般情况下,在可能遭遇偷袭时最好背靠着墙壁,但此刻这道法则却行不通,保不齐背后的墙壁会炸开钻出什么东西,圆形的场地中空无一人,博洛克斯和他口中的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纳尔逊的长袍抖了抖,在周围撒下了一片很快隐没在空气中的银辉。 “奇怪,我走错位置了吗?” 他看了看脚下,这里确实有壁炉搭建过的痕迹,只是它似乎跟着被撞开的那半截墙壁一起落入了血池之中。 活物的坠入让血池中翻滚的气泡密集起来,像极了沸腾的熔岩,隐约间有哀嚎声从破裂的气泡中传出,那只坠入池中的怪物似乎还在挣扎。 纳尔逊挥动魔杖,用飞来咒拉上来一截浮到水面上的胫骨,这节胫骨比人类的要长很多、粗壮一些,表面布满锋利的毛刺,似乎属于某种高大的动物,连接膝盖的位置造型有不小的差别,应该是某种反关节的类似人类的神奇动物。 “狼人?”纳尔逊皱起眉头,用老魔杖指向胫骨,“告诉我你是什么。” 仿佛胶片倒放一般,粗壮的、成束的肌肉夹杂着血管与韧带在已死的骨骼上生长出来,这截小腿比纳尔逊的腰还要粗,很快是粗粝的皮肤、黑而硬的毛发以及夹杂着血液的腥臭味。 “还真是狼人。”纳尔逊手腕放松,皮毛与筋肉瞬间消失,那节胫骨“砰”地一声砸落地面,残留的余温炙烤着湿润的土地,冒起一簇浓烈的蒸汽。 纳尔逊将胫骨踢回水中,站在原地等待着蜉蝣探查的信息。不一会儿,四散探查的蜉蝣回来的大半,可他身后的蜉蝣却有很多没有原路返回,他转过身,身后空无一物,似乎是空气将那些蜉蝣吃掉了。 身后的血池愈发沸腾了,纳尔逊丢下几枚小银球,充足的附魔弩箭将自己安装在墙壁上,保证能够第一时间射杀从破洞中钻出来的东西,如果它的生命力真的这么顽强,那么也该感受一下被偷袭的滋味了。 做完这一切,纳尔逊放出了一只照明的蜉蝣在前方带路,向着圆形房间的中央走去。 只来得及走两步,那只探路的蜉蝣便忽然消失了,纳尔逊止住脚步,盯着蜉蝣消失的位置,就在距离身后破洞五米的位置,他又相继释放了几只探路者,不管从哪个方向进发,它们都会在离墙壁五米远的地方消失,并且消失得毫无征兆。 他再次向前两部,用脚跺了跺地面,有种金属般坚硬的感觉,纳尔逊低下头,用鞋底拂去地上的尘土,一行闪烁着微光的如尼文字显露出来。 “隐藏……通道……识别……” 纳尔逊挨个辨认着每一个文字的含义,不知不觉间已经转了一圈,这处奇怪的试验场竟被施展了一种可以将场景隐藏在泥土之中的组合炼金术,倘如闯入者撞到边缘的,那么他的身体就会经历一种类似于门钥匙的通道,直接与外面的泥土重合,当场变成肥料——修建者拥有着极高的炼金术造诣,还有很多与调和、熔炼、能量有关的如尼文字不知其用途,但它们一直在运转,应当是与墙壁背后空间中的试验场有关。 纳尔逊绕着铭文一圈一圈地踱着步子,时不时停下来用脚在地面做个标记,相比和巫师拎着魔杖对战,与炼金术师跨越时空的交流更加考验人的学识与耐心。 “找到了。” 不知道晃了多久,纳尔逊停下了脚步,弯下腰蹲在地上,将手中的魔杖插进了两个字符的空隙之中,并没有什么惊世骇俗的特效,只是眼前的空间仿佛泡了水的画作一般扭曲起来,形成了一堵环形的气墙,做完这一切,他直起身,径直向前走去,毫无阻碍地穿越了眼前的屏障。 眼前忽然亮了起来,纳尔逊眨眨眼睛,发现正有近十根魔杖指着自己,其中正包括靠着橡木桶躺在地上的博洛克斯。 一群巫师歪七扭八地躺在一间类似酒窖的圆形地下室中,每个人都挂着菜,见到纳尔逊,博洛克斯放下魔杖,说道,“是自己人。” 狼狈不堪的魔杖齐刷刷地放下,一群巫师捂着伤口呻吟起来,场面看起来有些滑稽。 “布莱克先生,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我还以为你使用飞路网时出了差错,”博洛克斯转身说道,“让他们回来吧,找到人了。” “这里发生了什么?”纳尔逊问道,“是什么人……什么东西袭击了您?” “你问他们吧……”博洛克斯捂着胸口,苦笑一声,“我之前来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结果刚出壁炉就被什么东西踹到了这里。” 纳尔逊点点头,转身在东倒西歪的人群中寻找状态尚佳的人,很多巫师避开了纳尔逊的视线,他们并不想回忆方才的经历。 博洛克斯有些不满,他重重地咳嗽了两声,巫师们只好暂时忘记伤痛,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 “一开始,我们在地里挖到了这个酒窖……本以为里面放的是酒,但没想到竟然装满了珍贵的材料。” “还有一个人。” “那根本不是人……” 在他们七嘴八舌地介绍下,纳尔逊总算知道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 几天前,属于布莱克家的巫师们收到了博洛克斯的命令,前来清扫这片名为“爱心之家”实为残次神奇动物处理厂的牧场,这里只剩下几栋不值钱的房子和一地杂草,神奇动物是一只没有,甚至动物都看不到几只,连杂草都长得蔫蔫的,仿佛一片死寂之地。 博洛克斯下达的任务还有“掘地三尺”,这些巫师们也算卖力,真的掘地三尺,在广袤的原野上找到了一处奇怪的密室,它整体呈圆形,里面堆满了橡木桶,似乎是塞克斯博士曾经的酒窖。 巫师们本没有太过在意,但在打开一个木桶后,他们顿时傻了眼——木桶里分门别类装满了各种珍惜的炼金材料,几乎都取自稀有的神奇动物,原来是塞克斯博士存放材料的仓库,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额,在报告博洛克斯后,他们开始分别整理木桶中的材料,将他们分门别类地搬了回去。 如果只是这样,那不过是一笔不算少的意外之财,对于不差钱的布莱克家族而言也并非什么要紧的大事,可在表情的木桶都被清理干净后,剩下的桶中却装满了凝固的血液,某位巫师强忍着恶心打开了一个装着血凝块的木箱,在剖开血块后,一个仿佛沉睡在羊水中的人形物品出现在他们面前。 之所以称之为“物品”,是因为那东西太过邪门,连怪物或动物都称不上——不同神奇动物的肢体被粗糙地拼在半具人类的躯干上——狼人的胳膊、豹猫的腿、疣猪的皮肤与幼龙的爪子,它们被某种皮质的粗线简单地缝到一起,给人一种怪诞的反胃感。 博洛克斯已经隐隐猜出了塞克斯博士做了什么——他想要通过混血以外的方式将不同神奇动物的特点嫁接到人的身上。 本以为这种东西已经是想象力的极限了,可后来看到的一切却更加骇人听闻,堆放在外层的木桶中装着的似乎是早期的残次品,越往后清理,橡木桶便越精致,甚至连浸泡的液体都换成了琥珀色的半透明胶体,而陈放其中的东西完成度也越来越高——有全身的毛发被替换成羽毛、手臂变成一双翅膀的;有眼睛被替换成猫眼,还长了耳朵的;有把人的手臂装在狒狒身上的……各种离谱猎奇的东西比比皆是。 而最令博洛克斯感到震撼的则是最后一件物品,那是一个人——彻头彻尾的人,一个女人的头颅被接在了一个男人身上,而那副男人的躯体上留下的疤痕中露出了鸟类中空的骨骼和属于强健猛兽的内脏,而最令人感到恐惧的并非是它长得太像一个正常人了,而是它的身上透露出活过的痕迹——它并不像其他东西那样蜷缩着,反倒是露出了惊恐的表情抚摸着自己的身体,面部表情与身体动态完全契合,似乎它们本就是一体的。 …… “我们奉命搭建了临时的壁炉,但是在老爷到来后,一只长满蜘蛛般尖刺的黑色爪子忽然从木桶堆里伸了出来,它神出鬼没,袭击了我们每个人。” “而且墙壁……墙壁不停地往后,最后……最后连带着壁炉一起……一起消失了。”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一章 三行留言 “嘶……” 一尊尊形态各异的怪异雕像被布莱克家的巫师按顺序摆在纳尔逊面前,在阴森灯光的照射下犹如一座猎奇的蜡像馆或是装置艺术馆,又像一群硬核的角色扮演爱好者穿着皮套组织的万圣节化妆舞会。 纳尔逊戴着冈特家族的戒指,闭上眼睛轻轻摩梭着戒面的复活石,眼中的世界瞬间变成了纯白,白雾翻滚间,布莱克家族巫师的剪影出现在面前,而他身前则空无一物,这些亡者的灵魂依然完全消散了。 尽管无法通过灵魂还原事件真相,但纳尔逊还是松了口气,至少证明自己面前这些怪异玩意儿确实死透了,倘若其中某位还活着,那可真是他今年听过最恐怖的恐怖故事。 他从第一具粗劣缝合的标本开始一个个细致地观察着,在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画下它们的剪影,记录着它们的特征,随着肉眼可见的手艺进步,纳尔逊需要记录的东西越来越多。 头顶的星月偏转,在东方悄然冒起鱼肚白时,纳尔逊终于走到了最后一具躯体面前——那具与同类格格不入、表情鲜明、仿佛真的活过的人类身躯。 纳尔逊在它的面前站了很久,如果不看那些狰狞的伤口、不管男人的身体为什么会长着一颗女人的头,那么它几乎就是一个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人,可这种和活人极度相似却明知完全不同的东西往往能带给人更强烈的恐惧,即便是生活在光怪陆离中、成天到晚往死者之地跑的纳尔逊也感到汗毛倒竖,神经紧张。 他摇摇头,被黎明前的寒风激得一激灵,打起精神,继续记录着它的特征。 经过一夜的休整,布莱克家的巫师们情况好转了很多,得到治疗的轻伤者们已经在博洛克斯的指挥下开始搜寻周围的可疑物品,注意到纳尔逊身体一抖的博洛克斯招招手,喊来管家,吩咐他在地堡中燃起火堆,保持温度。 纳尔逊时不时抬头观察,时不时记下几笔,面前这具身体的眼珠已经随着时间变得浑浊,却依旧没有腐烂,似乎在观察着来人。 要不是他清楚这些东西都没有灵魂,难免会被吓到。 “我一开始还以为它们会很值钱……至少是某种奇异的独门魔法,生怕它们被别人发现,才偷偷摸摸的,”博洛克斯捂着胸口走到纳尔逊身后,自嘲地笑道,“哪知道不是独门,而是邪门,刚才的偷袭我们的东西被你解决了吗?一定不是类似的怪胎吧?我猜是某种看门狗。” 纳尔逊沉默不语,和那双浑浊的眼珠对视着。 博洛克斯见状,心中暗道不妙,赶紧补上一句:“一定不是吧?不会真的是和这些玩意儿一样的东西吧?” “恭喜你,”纳尔逊摇摇头,“你猜对了,布莱克先生。” “我就说不是吧,”博洛克斯长舒一口气,“这种歪门邪道怎么可能成功呢?一定是什么看门的动物,也不奇怪,毕竟牧场里什么都有,不是吗?” “我是说您最后一句猜对了,”纳尔逊语气平静地重复着博洛克斯所说的话,“是和这些玩意儿一样的东西。” “……” “仅就目前收集到的情报来看,在这些橡木桶中存放的可能只是粗糙的实验品。”纳尔逊盯着面前表情狰狞的女人脸,与她空洞无神却又沉淀着庞大情绪的双眼对视着,干瘪的皮肤下每一束肌肉都停留在了它死前的最后一刻,纳尔逊戴着手套的指尖划过她的脸颊,那些膨胀的、放松的、坚韧的、断裂的情绪如同跨越了时光一般传递到他的手上——从痛苦到愤恨的挣扎,紧接着是无能为力的忍受,痛苦过去是认命的放弃,到后来的习惯、享受着巨大痛苦间隙的麻木,直到弥留之际的解说——他全部都可以感受到。 纳尔逊触电般缩回手,惊疑不定地望向女人的面庞,喃喃道:“除了它……不,她。” “怎么了?”博洛克斯上前问道。 “没什么,”纳尔逊活动着手指,那隔着手套感受到的清晰情感不像虚假,但任谁也不会相信会在这样一具拼凑的尸体上感受到情绪,仿佛幻梦一般,但他没有再次伸出手,只是转过身,望向博洛克斯,说道,“这些木桶中存放的应当只是塞克斯博士的试验之作,从袭击你们的怪物判断,他的技术和魔法在后来应当有了不小的精进……也就是说,很遗憾,袭击你们的怪物和它们应当是一样的。” “啊……” 博洛克斯只感到一阵后怕,饶是见多识广的他也为这个消息感到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那只怪物我们姑且称它为狼人,”纳尔逊回忆道,“它有着人类般直立行走的身体与习惯,西伯利亚狼人的关节与体能,这是世界上唯一一种可以自行繁育的狼人,相比其他狼人,它们更像狼……它的体表覆盖着狼人的毛发、类似蜘蛛腿上的倒刺与某种甲壳生物的鳞片,足以抵挡绝大多数魔法的伤害,除此之外,它的牙齿有些类似于鲨鱼,但咬合力更强,也更精准。” “它还活着吗,”在听到“抵挡绝大多数魔法伤害”时,博洛克斯向后稍稍退了半步,但他很快挺起胸膛走了回来,说道,“一定被消灭了吧?一定吧!” “它是不会再来打扰您的。” 纳尔逊沉吟片刻,用魔杖在随身携带的本子上记录道,“堪比巨怪的魔法防御能力使得一般巫师在它的面前毫无进攻手段,甚至需要训练有素的巫师团队才能击倒,但它也不像火龙或者囊毒豹之类大型的神奇动物一般容易命中,它的速度足以闪避绝大多数能够致命的魔咒,可它的利齿却能轻而易举地撕开一般巫师的防御,即便是蜉蝣和铁甲咒也只能抵御锋利、无法化解冲势——如果它和我推断的一样拥有人类的大脑,那么它将是对付巫师最得力的杀戮机器。” “你在写什么呢?”博洛克斯好奇地瞥了本子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并不太想窥探隐私。 “我在想象,布莱克先生,”纳尔逊解释道,“如果刚刚的怪物和某个正常的巫师单对单厮杀,它会以何种方式攻击。” “你没体验过吗……哦,它可能一个照面就死了,”不知道为什么,博洛克斯对纳尔逊有着盲目的自信,他挤出笑脸,说道,“如果是我呢?会是什么结果呢?” “呃……”纳尔逊尴尬地耸耸肩,“如果要实话实说的话……” “好吧,我知道了。” “仅靠身体,这些怪物就已经很厉害了,”纳尔逊猜测道,“现在就是不知道这些东西那些属于‘人’的部分究竟来自巫师还是麻瓜,如果是巫师,那么它可以使用魔杖甚至施展魔法吗?如果怪物的身体中有部分来源于某些天生拥有魔法能力的神奇动物比如雷鸟、火灰蛇,它能够使用这些魔法吗?” “嘶……” “这种怪物似乎是专门为了杀戮巫师而制造的,可是古代其实就有了完善的培育神奇动物的技术,比如客拉迈兽和人头狮身蝎尾兽,它们便是典型的混血神奇动物,兼顾优点与长处,甚至还有海尔波用魔法培育蛇怪的技术,这些都已经很成熟了,”纳尔逊仍旧满是不解,“他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种猎奇又效率低下的方式呢?仅仅是因为爱好吗?这也太变态了吧。” “可能他的思维确实和常人不同。”博洛克斯揉着下巴分析,“毕竟去麻瓜的学校读书本来就很怪异。” “你们有发现手稿之类的东西吗?”纳尔逊转身问道,“那些橡木桶上有什么标记或者记录吗?” 博洛克斯转过身望向东倒西歪的巫师们,在感受到老爷的目光后,他们齐刷刷地摇了摇头。 “那可能藏在其他房间里。”纳尔逊的脑中浮现出地堡这许多小圆围绕着一个大圆的地形。 “老爷,那些橡木桶都长得一模一样,就是家里酒窖中常用的木桶。”格里莫广场大宅的管家抬起头,回复道,“真的,和咱们家用的一模一样。” “该死,你这说的,”博洛克斯干呕一声,“我觉得我这辈子都不想喝酒了。” “抱歉,老爷。”管家低下头。 “我去看看木桶,”纳尔逊转过身,离开了这个越看越怪的“人”,向堆积在角落的木桶走去,“你们看过木桶内部吗?” “内部?不是放着这些……呃,这些东西吗?” “我是说木桶内壁。” 那些浸泡着标本、已经结成冻的胶质被巫师们小心收集起来,准备带回去做更详细的检测,那些空木桶被和自己的盖摆到一起,按照发现的顺序码放着,还在边沿上仔细做了对应的标记。 纳尔逊并没有像观察标本一样挨个看过去,他直奔最后一个木桶,用魔杖照亮,静静地俯视着。 正如布莱克家巫师们报告的那样,里面是空的,纳尔逊摇摇头,准备离开。 就在他身形晃动准备迈步时,摆动的魔杖令光源的角度发生了变化,在桶壁内侧,一行若隐若现的划痕浮现出来,从他的视线中一闪而过。 纳尔逊挑了挑眉毛,用漂浮咒将这个木桶搬了出来,掩住口鼻弯下腰,用魔杖换着不同的角度照射着。 很快,那行划痕再次出现,这次更加清晰了。 他顺着划痕的边缘将木桶一分为二,把有痕迹的那部分摆在地上观察着。 浸泡它的胶体呈脓液般的黄色,如果凝固的胶体嵌入刻痕内部,那么从桶外是很难发现这行划痕的,博洛克斯纳闷地走上前,一眼就看到了那行模糊的刻痕,像极了孩童学写字时的练习之作,他转过身,狠狠地瞪了负责检查木桶的巫师一眼。 纳尔逊将刻痕整块裁切下来,用魔杖控制着细小的旋风将深陷的胶体一点点清扫出来,生怕用力过度伤到了文字。 没过多久,三行字体完全不同的英文出现在纳尔逊面前,它们似乎都是用指甲刻划出来的。 —————— “我不知道我是谁,我是我还是我?但我可以肯定的是■■■■■(难以辨认)” 这段话犹如刀刻一般,一笔一划都直得干脆,字迹深深嵌进木板,是三行字中最好辨认的。 “我觉得我应该吃生肉,我又想回到蛋里去,我还想游泳,可我又觉得我是他。” 这行字字体娟秀,可落笔处又犹豫不定,下笔极轻,得瞪大眼睛才能看清。 “希望找到我的是那个恶魔的后人,你看到他的代价了吗?可惜,他死得太痛快了!不过很快你也会感到这种痛苦,相信我!” 最下面这行字歪歪扭扭,如同野兽一般,用力最大的字母深入了木板的一半,最后那个感叹号的点甚至差点捅破木板,都能透过光来,这行字看得最清楚,也最难辨认,仿佛野兽的嘶吼一半,都能从里面看出写字者的快意。 —————— 地堡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蹲在地上的纳尔逊与站在他身后的博洛克斯都陷入了长时间的寂静。 “咚!” 一块地面上的土块从上方跌落,打破了地堡中沉默的气氛。 “布莱克先生,”纳尔逊转过头,一字一顿地说道,“看样子我的猜测再次得到了证实。” “它们确实可能拥有人类的大脑与智慧,”博洛克斯咬着牙说道,在不知道纳尔逊走出的屏障后还有什么东西的情况下,他只觉得草木皆兵,四面八方都有不怀好意的凶恶视线投来,“该死!这个疯子到底在干什么?爱心之家……我可***的爱心之家!” 接着,他转向纳尔逊,问道,“我们要不要把这个地方交给纽蒙迦德?” “布莱克先生,这是您的土地,”纳尔逊耸耸肩,“不过如果您不愿意看到两年以后这种东西漫天遍野都是,那么最好不要这么干。”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二章 希望你对你的人生也是这个态度 不多时,天色泛明,旭日东升,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洒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 属于夜幕的薄雾在黎明的寒风中凝成水珠,覆盖在干涸的土壤上,为枯黄的大地蒙上一层淡淡的白霜,使得整片土地染上了一种病人皮肤般的苍白。 “真是怪了。”一位风尘仆仆巫师站在牧场中央,弯下腰从地下拽出另外一人,咋舌道,“这地方怎么不长草哩?” “已经九月份了,老兄,”被他拉上地面的同伴拍了拍手掌上沾惹的尘土,说道,“这儿又不是我们家那边,只有松树才会在这种季节生长。” 说着,他弯下腰,拽上了另外一人。 “可能是在我们来之前清理过吧。”第三位巫师一边往上爬,一边环顾四周,猜测道,“这地方看起来荒废了很久,估计之前长满了杂草,老爷们彼此赠送的礼物怎么可能不好好包装一下呢?你们可能没看见,老爷上周收到的挂坠盒可是被装在用金线装裱的木盒子里,照我说,那盒子比里面的老东西贵重多了。” “你懂什么?”第四位男巫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见识水平是这群人中最高的,“他们那哪是送礼物?分明是看老爷和格林德沃大人走得近,最近里奇部长又在讨好格林德沃大人、顺便敲打他们,这是在交买命钱呢!这种不情愿地出血怎么可能认真打扫呢?你们一定没看报纸吧?最后过来的那个小伙,我和你们讲……” 闲话之心涌起的三人顾不上拾掇自己,纷纷靠近戴眼镜的巫师。 “他可不像《预言家日报》上说的那样只是一个路过不平事的年轻人,”他凑近坑边的三人,小声说道,“他可是纽蒙迦德的重要人物,美国魔法部长甚至声称他是格林德沃大人的亲戚!我订了一份冷门报纸,亲眼看到格林德沃大人帮他理领子——” 见到对面的三人脸色苍白地僵在原地,眼镜巫师得意地笑了,他们一定是被自己的消息震惊到了,就在他享受被崇拜的感觉时,他感到有人戳了戳自己的肩膀。 “你们怎么不说话?嘿!是不是很震惊?”他挤眉弄眼地笑着,夸张的表情被眼镜放大而显得愈发滑稽,可身后的被触碰感却再次袭来,他不耐烦地转过身,压低声音怒斥道,“在下面呆一会儿能死吗?没见到我……啊!管家先生!您来啦!” 他双手相对着合拢,脸上堆满了笑意,表情变化之快连天生变形的易容马格斯和某些擅长模仿的神奇动物都比不上,他谄媚地笑道,“您怎么自己上来啦?” 平日里在纳尔逊面前毕恭毕敬的管家此刻却显露出不凡的气势,他斜了一眼眼镜男巫,冷哼一声,“你是觉得我自己没长腿或者不会用魔法吗?” “哪会呢?”眼镜男巫搓着手,陪笑道,“您的魔法水平——” 管家并不想让他说完这些恭维话,只是冷冷地说道,“美国没有魔法部,更没有魔法部长。” “啊?”眼镜男巫愣了愣,长大嘴巴,站在努力憋笑的三人面前,局促地说不出话来。 “有些话你可以像街角门口那些乞丐一样胡诌,”管家面无表情地说道,“但布莱克家族不会接纳一个喜欢嚼主人舌根的家伙。” “抱歉!” 眼镜男巫诚惶诚恐地低下头,不住地道歉,眼看着就要扇自己耳光,这个动作倒是在世界各地都是通用的。 “你干什么?”管家握住他的胳膊,“我只希望你不要像一只聒噪的乌鸦,用你的愚蠢坏了威廉姆斯大人的兴致,我想你应该记得老爷发火时的样子。” 男巫牢牢地闭上嘴巴,身体笔直地站在原地,双唇仿佛被什么强力胶水粘住了一般。 管家最后瞪了他一眼,转身向坑洞的另外一个方向走去,而那三位对闲话充满兴趣的巫师也平息了熊熊燃烧的好奇之火,强忍着疲惫与伤痛,愈发卖力地工作起来。 远处的藩篱上攀附着细密的藤曼,翠绿的覆盖着枯黄的,已经很久没有清理过了,在平整的荒地上,一个个布莱克家的巫师正拽着同伴的胳膊将他们拉回地面,不多时,博洛克斯也从地面上冒出头,脸上沾满污泥和血渍,和他平日里风度翩翩的模样截然不同。 他扶着腰,喘了口粗气,从口中呼出一道白色的气柱,一样的管家见状,拿出一件呢子大衣披到他的身上。 “谢谢。” 博洛克斯紧了紧衣服,跺着脚环顾四周,随着晨雾的消退,地面变得和盐碱地一般苍白,而远处那几栋破败的房屋,三层的大房子被修成了城堡般的样子,那些小到不成样子的箭塔上还点缀着褪色的粉红颜料与早已坏掉的南瓜灯,似乎是早年塞克斯博士为了讨好自己的女儿所作,迷你城堡后方有一座不小的谷仓,旁边是磨麸子的磨坊,磨坊顶端的风车只剩下转轴,四片叶扇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庭院里种着一棵紫杉树,不过看样子已经死了很多年,拿来当柴火烧都得嫌它不够持久。 房子旁边还有一排栓马柱,有两根稍矮,似乎是为了安放两个小女儿的宠物。 这些充满生活气息的物件为这座老照片一般的庄园平添了一抹家庭的温馨,倘若在其他时候,博洛克斯觉得自己估计会假惺惺地摇摇头,嗟叹一番这个家庭的不幸,可如今他连装样子都懒得装,这些温情的东西反倒是令他觉得不寒而栗——塞克斯博士越是家庭美满,他对自己的女儿们越是疼爱,博洛克斯便觉得他越是可怕。 究竟是怎样的人才会如此割裂?一个在自己印象中除了有些疯癫以外几乎毫无缺点的男人,一个顾家的爱老婆的爱女儿的男人,一个魔法高超且是神奇动物领域专家的男人几乎是所有人心中的完美之人。 可那些地堡中的断肢残臂拼凑出的狰狞怪物在无声地控诉着塞克斯博士的恐怖与残暴,据纳尔逊所说,这片地堡的四周还有不止一个房间,甚至那个袭击自己的狼人就是从那个房间中逃出来的,他究竟犯下了多少罄竹难书的罪孽? 博洛克斯回忆着塞克斯家族出事的时间,正巧在万圣节前后,有些长舌的家伙说他是作孽太多被幽魂报复了,博洛克斯本觉得那是无稽之谈,可现在他信了。 他想象着塞克斯博士“实验”时的样子,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博洛克斯感觉一股腥气直冲喉咙,竟弯下腰干呕起来,管家赶忙扶住他的肩膀,轻拍着他的后背,想要帮他捋顺气息。 “没事,”博洛克斯摆摆手,抹了抹嘴唇,表情难看地说道,“我只是想象力太过丰富……呕!” “老爷……”管家当然明白博洛克斯为何干呕,事实上,他刚刚绕到远处并非是为了巡视,其实是找机会偷偷吐过了。 “呕……你们等会儿,按照纳尔逊的要求,配合他,封锁这里。”博洛克斯断断续续地吩咐道,“该死!这鬼地方,我再也不来了!” “老爷,不用接着研究吗?”老管家焦虑地说道,“至少应该组织人手灭杀地堡里残存的活物。” “呕!你可别说活物了,求求你了,”博洛克斯哀号一声,强打着精神说道,“他让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扶我去那边的红松林,我受不了了。” 管家闻言,点了点头,扶着老爷去往了之前探查时坐落在山阴面的红松林,刚好,他也能找机会吐一场。 纳尔逊依旧待在地堡中,静静地站在最后一个最像人的实验品面前,摘掉手套,注视着自己的手掌,仿佛想要看出花来。 “情绪可以成为魔力,那么魔力是否能留下情绪呢?” 这明明是个死得不能再死的人,甚至连人也称不上,自己也再三确认过,灵魂连一点儿渣滓都没有剩下,甚至他们的灵魂可能在被塞克斯博士剖开时便已经消失了。 “可是你……你们明明那么真实,真实到仿佛是我亲历的故事,亲身体验的情绪一般。” 纳尔逊蜷缩起手掌,又再次张开,重复着这个动作,不知道在给谁说话。 “我甚至觉得你长得有点儿眼熟,但我不知道你是谁。”纳尔逊轻轻地锤着太阳穴,“我没有这方面的记忆,我应当没有在过去见过你,但是那种熟悉感又是从何而来呢?” 这个静默着站在面前的“人”没有回答他。 “或许我们会在未来相见?这难不成是预言?”纳尔逊“嘿”了一声,试图活跃自己和一个标本之间的气氛,预言的假设把他自己都逗笑了。 “纳尔逊,好了吗?” 博洛克斯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纳尔逊抬起头,他的面色苍白,但状态好了很多,估计是吐完了,可此刻却在眯着眼睛,尽量只把纳尔逊收入自己的视线。 “请您让布莱克家的巫师按照我说的位置站好,拿好这些小球!”纳尔逊抬起头,十几枚小银球飞向每一位包括博洛克斯在内的巫师,“我来给他们一个解脱。” 博洛克斯点了点头,后退到了看不到坑内状况的位置。 “说真的,只有B级片敢这么拍。” 纳尔逊轻声嘟囔道,他摇摇头,从口袋中掏出那枚银色的打火机,“砰”地一声弹开盖子,擦亮了火焰,幽蓝色的厉火在清晨寡淡的色彩中难以辨识,他伸出手,从火机上掐下火苗,捏在指尖,感受着厉火带来的灼烧感与痛感——即便借助格林德沃的打火机可以轻松控制厉火,但它泄露出的威力仍旧不可小觑。 “嗯……投个好胎。” 纳尔逊没有凝聚那标志性的迷离幻境裂缝,它们并没有能够找到归宿的灵魂。 他将火苗随手一丢,扔在了一具标本的胸口,贪婪的厉火仅用了一秒钟便把这具绝佳的燃料烧成了一根蓝色的火炬。 “啪!咚!” 这是那具标本用来缝合的皮线断裂的声音,紧接着,不属于躯干的胳膊掉落在地。 耳边传来火焰的噼啪声,眼前的面孔似乎被热量炙烤,发生了形变,她的眼中竟寄出了一滴眼泪,纳尔逊愣住了,他理当知道那应当是这具标本残存的水分被烤了出来,却还是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纳尔逊!火大了!” 博洛克斯在上面呼喊,纳尔逊抬起头,回复道,“马上!” 抓住最后的时间,纳尔逊伸出未作任何防护的手,探到了女人的脸上。 “咔……咔……砰!” 坑洞内过高的温度让周围的巫师不由自主地后退,骤起的狂风吹向爱心之家的小小城堡,半扇残存的腐朽木门只受了一点点力,便在巨响声中轰然倒塌,扬起了漫天烟尘。 …… “呼!” 乔昆达从梦中惊醒,猛地在睡袋中坐了起来,她瞪大眼睛,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中满是仓惶与恐惧,木茬断裂的声音是她今生始终挥之不去的阴影——就在她的家被闯入者破门而入之时。 “吱吱!” 一声尖叫从她的身下传来,抬起腰,原来是钢镚在她惊醒时被压到了,浑身酸软的乔昆达抱起嗅嗅,搂在胸口,感受着这难得的温度。 “钢镚,门又塌了。” 嗅嗅轻轻地舔了舔她的眼角。 “应该早都塌了,那半扇门被撞过后本来就不结实,应该早都塌了……早都塌了……” 她抬起头,通过帐篷外透出的光判断,应当是一根断裂的树枝落到了帐篷顶上,逃亡重的乔昆达根本没有条件使用巫师那种带着一套三居室的帐篷,甚至只能用油布搭了个简易的。 “原来是树枝啊……”她闭上眼睛,躺回了睡袋中,“我可是在树林,可不能被树枝吓到。” 嗅嗅点了点头,被她枕在了脑袋下面。 “把我头当成被子吧。” 嗅嗅难以动弹,这被子有些重,但为了让主人睡个好觉,它不敢再挣扎。 “你想去撒哈拉不要带上我!” 在她头顶的松树树干上,那对监视双人组又发生了争执。 “威尔特宁大人又不在乎。” “他不在乎在你犯错,但是在乎你因为犯错失败!” “大不了再追嘛……而且撒哈拉也没什么不好的,我上次轮休的时候去了趟纽约,在一家古董店里买到了一本仙人掌菜谱。” “你这家伙……她现在好不容易觉得自己逃跑技术有了进步,放松了警惕,开始说梦话了,我们一定要抓紧机会!如果让她发现我们轻而易举就能追到她,那么下次再给她这种错觉就会难很多!” “哎呀……” “我已经报告给了企鹅大人,他承诺,如果你失败了,就把你送去阿兹卡班当卧底。” “阿兹卡班?那个英国魔法部年均0.7个逃犯的监狱?卧底谁?” “你听着还挺有兴趣?哈?我不介意告诉你,卧底狱警。” “狱警?狱警还挺好,吃香喝辣,没事儿还能打人。” “嗯,希望你到时候对你的人生也是这个态度,不瞒你说,阿兹卡班的狱警只有一种,那就是摄魂怪。” “我们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我现在就去准备!” 在他们脚下,乔昆达睡得正香,完全没有听到他们说的话。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三章 克雷登斯·拜尔本历险记 “纳尔逊?你为什么在这儿?!” 一声高亢的尖叫打破了霍格沃兹城堡清晨的寂静,斯拉格霍恩教授笑眯眯的表情马上变了颜色,他扶住教室门,瞪着站在门口的纳尔逊,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 “啊……这位教授,早上好。” 变成纳尔逊模样的克雷登斯抬起头,用那双顶着厚厚黑眼圈的眼睛打量着塞满门框的海象教授,踮起脚尖,想通过他胳膊的缝隙看清教室内的情况。 “这是一年级的魔药课,我想你一定是太思念我了,以至于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教室,”斯拉格霍恩挂着僵硬的笑容,展现出与体型极不相符的身手,把可以看到教室内部的空隙挡得死死的,“我很感动,但是纳尔逊,你现在不应该在准备等会儿的古代魔文课程吗?这门课可是要好好做好预习的。” 在斯拉格霍恩教授惊讶目光的注视下,克雷登斯从鼓鼓囊囊的口袋中掏出一本厚本子,往后翻了几页,在写着“霍格沃兹教授指南”的几页羊皮纸上,克雷登斯找到了属于斯拉格霍恩教授的一页。 “胖,尤其肚子胖,斯拉格霍恩教授喜欢赞美,不用上他的课。” “嗯……”克雷登斯点点头,打了个哈欠,嘟囔着,“斯拉格霍恩……赞美……让我想想。” “你怎么了纳尔逊?你看起来状态很差,”斯拉格霍恩发现了克雷登斯那双浓重得仿佛墨镜的黑眼圈,关切地问道,“我明白了,你想要一些克服黑眼圈的魔药是吗?我办公室里有一瓶泡泡鱼眼霜,趁着没上课,我可以——” “斯拉格霍恩教授,”克雷登斯合上本子,将它塞回口袋,心中有了决计,他上前一步,伸出手,拍了拍斯拉格霍恩教授的肩膀,用墨西哥风味浓郁的语调说道,“今天帅极了,我可算见到真正的猛男了,加油干,我先走了。” 说罢,他真如客套话所说的那样,迈开步子,拎着包哼着歌走了。 留下一脸狐疑的斯拉格霍恩教授站在原地,揉了揉肚子,又想到“猛男”的称呼,不自觉地收腹立腰提臀,“嗯?” 他挠了挠头,不明所以地走回了教室,想到“纳尔逊”脸上的疲态,他恍然大悟,“原来病情是在脑子……等下我得和汤姆说一声。” “教授,我们今天要学做解药吗?”一个坐在门边的粉嘟嘟女孩眨了眨眼睛,问道,“我刚刚听您提到了疾病。” “我们今天学做猛……啊不,喷嚏药水。” 此刻的克雷登斯已经绕到了不知道哪里,他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摇头。 “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用睡觉的吗?” 汤姆拽着克雷登斯说了一晚上在霍格沃兹的注意事项,但他唯独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每个教室应该怎么走,克雷登斯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城堡里乱窜,好不容易问了点儿路,却又被旋转的楼梯搞得晕头转向,一路念叨着从魔药课教室走到了校长室门口。 “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用睡觉的吗?” 他再次发出了感叹,却被路过的小伙子听了个正着,他们认出了纳尔逊的面孔,对这个去年一打三的学长印象深刻,还以为他在教训自己,于是双双立正,像两个卫兵一样站在克雷登斯身旁。 “抱歉学长!我们以后再也不夜游了!” “嗯,好好干,我看好你们。”克雷登斯牢记着汤姆教导的“纳尔在学校里是一个对待任何人都很温柔,令人觉得如沐春风的好人”,于是他身体力行,锤了捶两个小伙子的胸膛,赞许地说道,“不错,棒小伙,以后努力。” 他很快地从两人中间穿过,像个幽灵一样游荡到了走廊后方,留下两个“劫后余生”的小伙子面面相觑,他们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说道,“我没听错吧,刚刚威廉姆斯学长是在鼓励我们?” “是啊,我听两把扫帚的老板说,他在威廉姆斯学长一年级的时候就见过他,”另一位点点头,“果然,每一个优秀的人都是敢于向秩序发起对抗的!” “传言是对的,他果然是个温柔的人呢!” “我们以前甚至还害怕偶像,就应该早点向他请教问题!” “是啊是啊,他应该知道很多隐秘的密道吧。” 而始作俑者已经走远了,克雷登斯竟不知不觉地漫游到了校长室门口的走廊前,此刻的奥瑞利乌斯·邓布利多与办公室重的阿不思·邓布利多仅仅一墙之隔,可两人显然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你是谁?为什么要假扮成纳尔逊的样子!” 忽然,一道金石相交般的呵斥出现在克雷登斯耳边,他低下头,揉了揉困顿的眼睛,心中惊骇莫名,他无比清除纳尔逊那足以欺瞒血咒的变形术是何等水平,可究竟是什么人才能在自己混入霍格沃兹的第一天便如此轻易地看穿纳尔逊的变形术? 他低着头,仿佛没听清一样,右手却已经缓缓伸向了口袋。 “哈哈,好兄弟,我这个开场白怎么样?” 克雷登斯抬起头,看到一具铠甲正在自己身边发出杠铃般的笑声。 “真是个不错的玩笑。” 看样子也是纳尔逊的熟人,可汤姆并没有提到,这属实吓了克雷登斯一跳,他松了口气,放弃了杀出一条血路的想法,可下一秒铠甲一句“这可不是玩笑”却令他再次紧张起来。 “什么意思?”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不知道吗?前几天对角巷有好几家药材店失窃了,丢了不少复方汤剂的材料,魔法部怀疑是前几年那个易容大盗又开始活动了,”铠甲见走廊上没人,于是放松地把自己的头摘了下来,抱在怀里用另外一只手清理着肩甲缝隙中的浮尘,“阿不思说这种紧张的时候越要重视学生的安全,于是这几天配合教授们设置了很多防止外人进入的魔法,我也会被分配了甄别学生的任务,你觉得那句开场白有没有点儿震慑力?” “很有震慑力!”克雷登斯由衷地说道,“差点儿吓到我了!” “哈哈,难道你是易容的假货吗?”铠甲“嚯嚯嚯”地笑道,这令克雷登斯的额角流下了一丝冷汗,“不过你放心吧,阿不思做了充足的防护,一定会保证你们的安全,任何一个可以人物都不可能混进霍格沃兹!” “啊哈哈哈。”克雷登斯干笑道,“你说的对,邓布利多是什么人,那种小蟊贼怎么可能会得手。” “是啊,可惜有的小蟊贼在穿过一件战功赫赫、制作精良、英武霸气、性能出众的铠甲之后就消失了,”铠甲声音沉闷地说道,“让可怜的铠甲只能站在走廊里风吹日晒,好不可怜,甚至某些人在国外砍瓜切菜的时候也没有想道让自己的好兄弟露露脸。” 难道纳尔逊还欠了这种邪门的感情债?克雷登斯尊重纳尔逊,也没有纠结铠甲是怎么在走廊里风吹日晒的,只是用力地拍了拍铠甲抱在怀里的头,说道,“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吗?” “噫……你那是什么语气?好恶心,”铠甲抱着头的手缩回去了一点,“好兄弟你不会真被人给顶替了吧?” “怎么可能呢?我明天就过来给你打蜡,”克雷登斯尴尬地缩回手,说道,“话说邓布利多设置了什么防护?我有点儿好奇。” 铠甲看起来寂寞了很久,不由得开始滔滔不绝,面对自己信任的纳尔逊,他像竹筒倒豆子一般把霍格沃兹的布防一股脑地捅了出来,克雷登斯一阵后怕,自己找到的密道在潜入学校的当天下午就被设置了强悍的防护魔法。 不一会儿,一人一盔甲就坐到了校长室门口的石墩子旁,热火朝天地聊了起来。 有几名想抄近道的学生在楼梯口看到纳尔逊和一副铠甲坐在这里,纷纷选择了绕道。 “要我说一个小贼还不足以劳师动众啊。” “嗨!还不是因为格林德沃那小子又开始躁动起来了吗?”铠甲叹息一声,说道,“听兄弟一句劝,你就早点儿和那边断了,他手底下可没什么好人啊。” “他不是最近在忙着倒腾东西赚钱吗?”克雷登斯好奇地问道,“能躁动什么呢?” “不是兄弟吓唬你,我在战场上的日子可能比你的年龄都大,”铠甲说道,“当一个公然的危险分子开始努力搞钱,意味着什么?不是他想卸甲归田,而是他需要钱打仗!特别是你之前以一己之力搞没了美国魔法国会的所有人,唉,你干的事确实没得说,是那个,那些畜生在我那个年代都会被吊死,但是,不是兄弟说你……” “兄弟你说你的,”克雷登斯就差给铠甲点根烟了,他常年混迹各地学到的街头习气被彻底勾了出来,此刻和铠甲勾肩搭背,一边拆下它的胳膊帮他清理,一边说道,“我听着呢。” “你知道的,之前格林德沃起事的时候,阻止他的巫师几乎都来自英国、美国和法国三国的魔法部,”铠甲打开了话匣子,侃侃而谈,“那时候他身边是些什么人啊?各种逃犯和内鬼,才将将打了个平手,最后还被德国那群狗队友给放跑了,现在可不一样,他手底下啊,兵多将广,还有个神秘的武器专家,总有人天天搞阴谋论说格林德沃的技术是你提供的,但兄弟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只是被当成挡箭牌了!” “哦……还是兄弟懂我。” “所以啊,他搞那些工厂,那些离经叛道的玩意儿,一看就没什么好打算,现在什么德国奥地利保加利亚之类的巫师已经甘愿当仆从军了,就这伙人,再怎么弱也比得上法国吧?他自己手底下的人就够英国喝一壶的了,更何况诺比·里奇还是个被那些纯血家族压制只能寻求纽蒙迦德破局的可怜虫,最后的美国魔法国会倒了,这也意味着他的势力比十多年前的老对手只强不弱,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嘶……那可真是可怕。” “他要是像你那个朋友一样整天想着搞钱倒也没什么,但他已经很久没露面了,谁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以前是他不敢和世界开战,现在只取决于他想不想了,所以兄弟还是要劝你一句,别和他搅到一块儿了。” “你懂得真多!”克雷登斯满意地点点头,对铠甲大加赞赏。 “兄弟也不想骗你,这其实是邓布利多说的,”铠甲忽然谦虚起来,挠了挠怀里的头,说道,“他好像还有点儿板上钉钉的证据,只是兄弟没听到。” “已经够厉害了!”克雷登斯竖起大拇指,帮铠甲把胳膊安了回去,看了看表,赶忙说道,“帮大忙了,对了,差点儿忘了正事,你知道古代魔文的教室在哪儿吗?” “你还有课啊,还想多聊会儿的,”铠甲失望地抱着头转了转假装摇头,说道,“你从我左手边一直往前走,走到头,沿着楼梯上到六楼就是,门口有一副高卢锁子甲,绿色的,你一眼就能看见。” “谢谢,”克雷登斯站起身来,拎起背包,“我明天来帮你打蜡,到时候我们继续。” 铠甲点点头,回到了工作岗位上。 克雷登斯小跑着来到了古代魔文教室前,以同样的拍肩膀的方式和锁子甲打了声招呼,便拎着包,急匆匆地走进了教室。 汤姆在教室后排冲着他招了招手,克雷登斯走过去,在汤姆身边坐下,说道,“说真的,在霍格沃兹找路是一件很难的事。” “你错了,”汤姆正色道,“这种时候你应该笑一笑,把书拿出来,不要说话,即便迟到,也要装出一副是教授记错时间来早了的样子。” “哦,”克雷登斯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此时,抱着讲义的教授站到了讲台上。 “我听到了一点儿有趣的事儿,感觉威廉姆斯先生应该会感兴趣。” “展开说说,”汤姆耸耸肩,“你不用听课,纳尔应该去年就把这方面的知识学完了,我在讲台前面放了个小球帮他录像。” “万一点我起来回答问题呢?”没上过学的克雷登斯有些焦虑,“我听说学生还要签到考试写论文什么的。” “不会的,”汤姆摇摇头,递给克雷登斯一叠羊皮纸,“你可以用它给纳尔写信,如果是要紧的事就直接找我,我可以直接联系到他。” “里德尔先生,可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吗?”话音刚落,讲台上教授的声音幽幽地飘来。 “哦,当我没说。” 汤姆揉了揉头发,站起身来。 正文 第三百九十四章 真正的默然者 “我的评价是,不过如此。” 下课后,自信满满的克雷登斯拍了拍汤姆的肩膀,潇洒地拎起书包,斜搭在肩上,自信满满地说道,“我以前没上学真是可惜了,不然保不齐也能成为和你一样优秀的学生。” “谢谢你对我的评价,”汤姆面无表情地把克雷登斯的手从肩膀上扒拉下去,嘴角抽搐道,“也为你因一堂课程内容介绍课树立起对智力的自信而感到欣慰,希望这种自信能够在接下来的课堂上一直保持下去。” “哦……呼!”克雷登斯挑了挑眉毛,抖了抖肩膀,缓缓说道,“原来之前的一个小时都是在介绍课程内容啊,真是,不可思议。” “也不全是,”汤姆走到讲台前,抓起被他镶在讲桌桌檐上的小银球,用魔杖轻轻一抹,填平了之前挖出的凹陷,转过头对克雷登斯说道,“他还介绍了自己在研究生涯中获得的成就那个天资卓绝、冰雪可爱、和他一样擅长古代魔文、在他的辅导下巫师等级考试全优、成功在魔法部找了份工作并且在对角巷买了房的侄女。” “……” “让我查查课表,”汤姆摇摇头,找出一张课表看了看,说道,“你不是要去看看阿黛尔的情况吗?正好,她接下来的一天都没有课。” 克雷登斯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半边脸,他不明白纳尔逊究竟用了什么魔法,以至于在这张陌生的面孔下,那些被默默然魔力侵蚀的狂躁伤疤竟如同睡着了一般,以往日日夜夜折磨着自己的刺痛感和瘙痒以及那无时不刻不回荡在耳边的梦呓都静默了下来,打克雷登斯感受到自己体内的怪物那天起,他便再也没有这种轻松的感觉。 “别摸了,不然过会儿别人会觉得纳尔得了荨麻疹,”汤姆望了克雷登斯一眼,似乎能看透他在想什么,“纳尔对这种失控的魔力很有研究。” “嗯,我看到了,”克雷登斯点点头,“我在巴西的巫师聚落看到了纽蒙迦德水幕种对三强争霸赛的直播,他打默然者确实有一手的。” “是吧,”汤姆与有荣焉,“等有空了,你甚至可以请他看看,能不能解决病灶,毕竟他连血咒都能解决。” “到时候再说吧,我不像纳吉尼,它……早已是我,克雷登斯·拜尔本的一部分了,”克雷登斯捂着脸的手顿了顿,此刻灼痛不再,他反倒有些不习惯,甚至感到了浑身的不适,“我们先去看看那个小姑娘的情况吧,她和我不一样,她有选择的机会,也有这个条件。” “嗯,不过也不要气馁,我们是无所不能的,”汤姆学着克雷登斯的动作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前听传言总觉得你是个沉默寡言的闷葫芦,没想要还是蛮有意思的。” “是吗?哈哈,”克雷登斯干笑着,打小便饱受磨难的他无比珍惜这段能够以一个正常人身份在校园中度过的短暂时光,并且还能报答治好了纳吉尼的恩人,两份快乐叠加在一起,收获了更多的快乐,“我只是不知道说什么。” “嗯,我理解,”汤姆点了点头,说道,“走吧,去看阿黛尔。” …… 有求必应屋。 汤姆终究还是没把克雷登斯带到密室,相比纳吉尼,克雷登斯的信任感并不足以让他分享这个秘密。所以他带着克雷登斯在魔药课教室门口找到了阿黛尔,并且带着她来到了有求必应屋中。 霍格沃兹城堡向他们允诺了一个“宽敞、明亮,适合治疗的安静场所”。 “我不想在那。” 这是阿黛尔今天说的第一句话,她指着洁白明亮的房间中央那张被聚光灯照着的铁床。 克雷登斯顺着她的手指望去,眉头紧锁,显然也是被勾起了不好的回忆,他嗤笑一声,说道,“第二塞勒姆的恩赐难不成还在用当年那张床?” 阿黛尔没有说话,只是不住地摇头。 克雷登斯笑了笑,伸出手,冲着铁床的方向虚握手掌,他并没有用魔杖,可空气中却凭空出现一股不凡的压力,密封的房间中,一道道气流不住地穿梭,发出一阵类似“嘿嘿嘿”的怪风声,只见半空中猛然出现一只漆黑的巨手,像握饮料瓶一样握住铁床,轻轻攥住,钢铁发出一阵吱吱呀呀地呻吟声,很快被揉成了一团废铁。 汤姆眯起眼睛,克雷登斯这个默然者的力量和凯廉根本不在一个档次。 “看样子还真是,”克雷登斯把铁球丢向一边,用那只黑手从墙根掐住一张椅子拎了过来,笑道,“不用怕,那个地方已经消失了,我前段时间去过一趟,不错的雕像。” 他让阿黛尔坐在椅子上,像理发师一样站在一旁。 “我可以变得和你一样吗?”阿黛尔乖乖坐好,小声问道。 “和我一样?”阿黛尔的声音太小了,以至于克雷登斯没有完全听清,他笑着摇摇头,安慰道,“放心,你不会和我一样的。” “我是说,我能够变得和你一样吗?” “和我一样?”克雷登斯眼中带着好奇,“为什么要和我一样?不要多想,我会治好你的。” “我想要和你变得一样强。” “哦?”克雷登斯挑挑眉毛,“以前有一个人教过我,如果你真的想这样,那么我也会把控制它的办法教给你,但我想威廉姆斯先生更愿意看到一个健康的你,你的哥哥们已经很强大了。” 克雷登斯转过头,望了汤姆一眼。 “纳尔告诉我,”房间的角落里,汤姆的声音幽幽地飘起,“他希望阿黛尔做出自己的选择,安排别人人生的事情本该是他最摒弃的。” “呵呵。”克雷登斯笑了笑,转回头,把手伸向阿黛尔的脸颊,“眼睛睁大。” 此刻的他像换了个人一样,表情无比凝重,他一手按着阿黛尔的额头,另一只手扒开她的眼皮,双眼紧紧凝视着她的眼球种那些深藏于眼皮之下的黑色血丝,它们犹如寄生在沉船上的藤壶一般,但并不浮于表面,反倒是晕染了她眼白的色彩,使得她的眼球如同一枚打散了的鸡蛋一般。 在这些血丝显露之后,女孩原本纯净的目光便如同换了个人一般,变得狰狞起来,甚至带着一丝令人烦躁的嘲弄。 “你平常有什么感觉吗?”克雷登斯放慢语速,柔声问道,“比如疼痛感、撕裂感、灼烧感、或者听到一些回荡在脑海中的支离破碎的声音。” “没有。”阿黛尔摇摇头,懵懂地说道。 “我倒是知道,”汤姆靠在一旁的立柱上,认真地说道,“在第二塞勒姆的那场战斗中,有个黑色的东西从她的眼眶里面冲出来了……事实上,很多在那场实验中遭遇不幸的人都发生过这样的异变,仿佛他们的眼睛是某种生物的卵,需要用生命作为燃料孵化一样。” “嗯?不应该啊,已经成熟了吗??”克雷登斯变了脸色,放下撑着阿黛尔眼皮的手,转身急切地问道,“你能详细地形容一下吗?我体内的默默然第一次苏醒的时候也是类似的情况,但小姑娘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 他眉头紧锁,不住地重复着。 “我以为阿黛尔已经没事了,”汤姆思索片刻,说道,“那天纳尔用了某种方法激活了第二塞勒姆幸存的受害者体内的驳杂魔力,在我能看到的地方,一只只怪物从他们的眼眶中冲出,它们给我的感觉就像摄魂怪,但是有着明显更加强悍的驳杂魔力,不同于摄魂怪的阴冷,就像火一样……它的体型和正常的人一样,没有面孔,只有一张抽象的表情,边缘是模糊的,仿佛不停在空气中崩溃又再生一般,和火苗很像,但据我观察,几乎都是由魔力组成的,但是它和我看到的默默然——就比如和三强争霸赛最后一场中,那个凯廉与那个女人合体的产物相比,它……呃,怎么说呢?” “小?” “嗯,”汤姆点了点头,补充道,“小了很多,非常多。” “这是正常的,默默然和诞生它的巫师一样,也是需要不断成长的,是巫师自强烈的绝望中诞生的,一体两面的另一个自己,”克雷登斯正色道,“但是它和我们熟知的犀牛与犀牛鸟那种共生关系不同,默默然的壮大的单方面的此消彼长,汲取巫师的信念与魔力,当它愈发强大时,共生的巫师也会愈发虚弱,可巫师却完全没有从中反哺的办法——你刚刚描述的一切完全符合一只新生的默默然,所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觉得小姑娘没事了。” “可是它已经死了,”汤姆侧着头望向阿黛尔,“被纳尔逊从眼眶中拽了出来,一把捏死了。” “捏死?”克雷登斯有些不太理解汤姆的描述,“能否具体地、抛去修饰地为我讲述一下当时威廉姆斯先生压制默默然的情况?” “我已经讲得很客观了,”汤姆摊开手,说道,“你刚刚也说了,他打默默然确实有一手,纳尔有一些针对灵魂的魔法,甚至传说中的巫师,只要能见到灵魂,他也能掰下来一块儿,用纳尔的话说,默默然和守护神、摄魂怪的本质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一团由强烈情绪牵动的魔力诞生了自己的逻辑,默默然有些特殊,类似于人在极端压抑的环境下出于自我保护的目的诞生的另一个人格,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就像有些人会性情大变一样,这是一种心理疾病。” “呃……很有见地。” 克雷登斯从未听说过这种说法,由于默然者过于稀有且生命不长,巫师中很少有对此的研究,所以任何人的学说几乎都称得上新观点。 “纳尔把这些怪物从伤者的眼眶中抓了出来,用魔力轰碎,那些黑影并没有复原的能力,只能变成一堆碎片回到他们的体内。”汤姆打了个响指,一枚银球浮现在指尖,纳尔逊尝试挽救邮差的画面开始自行播放起来,“坦白说,这种方法治疗效果并不好,但时间紧迫,只能这样了。” 克雷登斯盯着汤姆指尖的画面,表情越来越奇怪。 “难以置信……” 当那副极富冲击力的眼珠爆浆画面结束后,克雷登斯不由得感叹道,但他并没有等汤姆回话,反而弯下腰,与阿黛尔四目相对,他咧开嘴角,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双眼紧闭,下一秒,漆黑的双瞳犹如燃烧着厉厉鬼火一般径直刺向阿黛尔的内心,她的表情僵住了,双眼瞪大,黑色的血丝如同动脉一般鼓动着向瞳孔蔓延,可那速度却奇慢无比,仿佛蜗牛一般。 “直视我!” 克雷登斯的声音下还藏着砂纸般粗粝的回声,他厉声呵斥,举起魔杖的汤姆止住动作,他看出克雷登斯威胁的目标并非阿黛尔。 只见那正在阿黛尔眼球表面缓缓生长的血丝竟被克雷登斯的呵斥吓得缩了回去,眼眶中瞬间恢复了清明。 他俯下身,在阿黛尔的耳边轻声念叨了几句,又抬起头,对汤姆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对阿黛尔安慰道,“没关系,即便是我,在格林德沃的帮助下也花了很久才适应它,你只要想着自己最——” “砰!” 克雷登斯话音未落,几人头顶的射灯忽然猛地炸开,玻璃渣如同雨水一般洒落,汤姆支着手抬起头,只见有求必应屋的天花板已经被掀开了,无数失去地板支撑的夜壶像青蛙雨似的伴随着漫天尘土纷纷下坠,汤姆举起魔杖,一道透明的屏障出现在三人头顶,他知道这个房间,这似乎也是有求必应屋的一部分,邓布利多曾经当作闲谈将它讲了出来。 “有求必应屋难不成是这种结构?” 汤姆瞠目结舌地站在原地,他望向天花板和楼上房间地板之间,砖石的断面显现出夜空般幽寂的紫黑色,隐约间有银色的古代魔文在其间闪耀,天晓得刚刚的爆炸击穿了什么东西——这可是阿尔法德梦寐以求的事情,可霍格沃兹千百年来不断完善的防护却使得他的梦想像一个笑话。 “怎么了?拜尔本先生?” 阿黛尔的声音在一片烟尘中响起。 过了好一会儿,克雷登斯的回应才姗姗来迟:“做得不错,继续保持。” 是阿黛尔干的?汤姆高举魔杖的手在惊讶中微微松懈,头顶的屏障消失,那些华贵的、款式各异的夜壶纷纷坠落下来,差点砸到三人头上。 “你能听到它的声音吗?威尔特宁小姐。” 克雷登斯不再用“小姑娘”称呼她。 “不能,”阿黛尔的回答无比确凿,“我甚至难以想象你形容的声音是什么样子。”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五章 隐秘往事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纳尔逊猛地睁开眼睛,四周是一片纯粹的黑暗,只有脚下有着一米见方的光源,一个女人微弱的求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似是直接在脑海中响起的声音。 他低下头,脚下是一块光滑的镜面,俯身观察,镜中并没有出现他的倒影,反倒是俯视到了一间纯白色的圆形房间,四周的墙壁上规律地镶嵌着透光的墨色玻璃,隐约可以看到一间间不同的房间。 一个被白色的被单紧紧盖住的女人正躺在一张冰冷的银色金属床上,被单上开了个方形的口,一颗不似人类的强壮心脏正暴露在空气中,如那呼救声一般无力地跳动着,黑色的血液从创口边缘渗出,攀附到白色的被单上。 这正是那个在地堡中发现的被接在男性身体上的女人,此刻她瞪大眼睛,肤色铁青,做出嘶吼的狰狞表情,可并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仿佛她的声带已经不存在了。 纳尔逊用指节轻轻敲打着脚下的玻璃,仿佛敲在了一块石头山上,纹丝不动,也没有敲击的声音,似乎他所处的地方只有镜中的房间流动着时间,其他的一切都是虚无。 他如同一个观众,在极小的屏幕中,观看着一场身临其境的电影。 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抚摸着女人的额头,一个披着中世界行医黑斗篷的巫师用另一只手轻点着她痉挛的眼皮,柔声安慰着什么,可是没有任何声音传入纳尔逊的耳中,他的世界除了那声求救,一直处在绝对的静默中。 女人惊恐地挣扎着,可她只有脸上极少的肌肉可以运动,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男巫阖上她的眼皮,伴随着她闭眼的动作,纳尔逊眼前的镜面也缓缓地归于黑暗。 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身体与口袋,是他本人,魔杖依然存在,随身携带的蜉蝣也能够回应他的呼唤,他取出一只,放到空中,蜉蝣红色的独眼点亮了整片空间,为他的视野蒙上了一层血色的薄幕,在蜉蝣翅膀扇动的同时,他的身后也传来了同样的声音,纳尔逊转过头,一只一模一样的蜉蝣正缓缓飘在他的身后,他指挥着蜉蝣做出动作,身后的蜉蝣也与之同步,这似乎是一片有限却循环的空间——这种情况常常出现在巫师的梦里,如同囚笼一样将梦境的主人囚禁在他最不想面对的记忆之中。 不止过了多久,纳尔逊确定了自己的位置——那个女人的记忆中。 “所以说……这是你的梦么?” 话音刚落,耳畔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紧接着,丰富到爆炸的外界声响如潮水般出现在纳尔逊的周围——有锯条划过骨头的声音,野兽的嘶吼,心跳声、哭泣声和笑声,还有密集的脚步声——女人的听力似乎恢复了,她的周围应当有不少人旁观。 “好了,”男人的声音从脚下传来,“我答应过你,亲爱的,我一定要救活你。” “亲爱的?” 纳尔逊沉思着,他认得这个声音,在窥探乔昆达的记忆时,他与那个男人打过照面并且替代了他,声音的主人正是塞克斯博士。 纳尔逊脚下的镜面忽然亮起,那个正在拨开女人眼皮的黑斗篷男人也缓缓地与印象中塞克斯博士的身影重合,他看起来比临死的时候年轻不少,疲惫的脸上满是兴奋,手套上站满了污秽的血渍,那颗暴露在外的心脏正在生机勃勃地跳动着,每一次跳动都为女人油尽灯枯的身体输送着丰沛的能量,随着心脏的跳动,黑色的血液也变得鲜红起来。 “真是恶心透了。” 一个女人嘲弄的声音在一旁响起,纳尔逊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一个身材娇小、五官周正的女人正站在房间角落的工作台上,在一众奇形怪状的仪器中拨弄着纳尔逊唯一认识的黄铜天平,这个天平有些损坏了,以至于常态便是倾斜的。 “有什么恶心的?”塞克斯博士摇摇头,弯下腰,在女人的额头上轻轻一吻,“污秽的粪肥能种出最甘美的瓜果,伊莎贝尔,我想你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女人松开黄铜天平,任它肆意地摇晃着,她转过身,显露的面貌却使得纳尔逊大吃一惊。 “如果我家的瓜果是吃屎长大的,我宁愿不吃它,博士,你已经魔怔了,一个由各种肉块拼成的人形还能称得上是人吗?我原以为你有什么竟然的发现,没想到就是来表演了一番麻瓜的缝合技术,”她的那声“博士”充满了嘲讽,“还有,不要叫我伊莎贝尔,我现在是麦格夫人。” 这个女人正是纳尔逊在苏格兰高地见过的、在跟随米勒娃·麦格回家探亲顺便寻找初恋的半路上顺手击败的她的亲妈,那个以“药”作为诱饵,将苏格兰高地搅得天翻地覆最后炸成一滩毒液的可怕女人——可她待仅有一面之缘的纳尔逊很好,对自己的家人满是爱意,这种矛盾的双面人确实能够和塞克斯博士凑到一起。 “他们这么早就见过吗?”纳尔逊眯起眼睛,“没错了,年龄差距不大,疯子总是可以相互吸引的。” “好的,麦格夫人,”塞克斯博士摊开手,表情自得地说道,“你可能不知道我的作品代表了什么。” “代表你把你老婆的头安在了一个野男人的身上,还像洋娃娃一样往里面塞了那么多肉铺上买的晚饭原料?” “老婆?” 纳尔逊感到摸不着头脑,塞克斯博士的妻子难道不是乔昆达与梅丽莎姐妹二人的母亲吗?如果说这颗头是她们的母亲,那塞克斯家灭亡的那天,在客厅里拖地的人又是谁? 突如其来的信息看花了纳尔逊的眼睛, “哈哈,戾气不要太大,”另一个人插嘴道,他坐在房间门旁的一张椅子上,穿着一身银色的巫师袍,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纳尔逊甚至没看到他,“我们不妨看看博士到底有什么创举,如果是这种装置艺术作品,那么我不介意和你们一起教训他一顿。” “你以为我想吗?”塞克斯博士的嘴角露出一抹疯狂的笑意,“这个恶心的臭男人是她的亲弟弟,她美丽的头颅抗拒除了血亲之外的任何人,你帮我找到的那些身体根本用不上!” “是吗?”门边的男人僵硬地微笑道,已然是举起了魔杖,“看样子我好心还办了错事。” “倒也没有,谢谢,”注意到男人生气的塞克斯博士赶忙说道,“它们为我的实验提供了不错的数据,也让我能够制定一个不会失误的完美计划,在它们的奉献下,我成功地从地狱中将我最爱的人拯救了出来。” “你为什么觉得你老婆会在地狱里呢?”伊莎贝尔不解道,“你或许会下地狱,但你老婆应该上天堂才对。” “不,她不会的,”塞克斯博士露出幸福的微笑,“我知道我一定会下地狱,所以她一定会来地狱陪我。” “……” 伊莎贝尔倒吸一口凉气,感到浑身冰冷,她不由得扶住肩膀,良久后,才感叹一声,“在我所有见过的变态里,你算独一档。” “谢谢您对我爱情的盛赞,伊莎贝尔!” 塞克斯博士神经质地挺直腰板,向伊莎贝尔弯腰行礼,这次被变态震慑到的伊莎贝尔没有再纠结他对自己的称呼,只是裹紧了衣服,靠在了试验台上。 塞克斯博士继续陶醉地说道,“等我的女儿长大……她们才是我的爱人最最亲密的血脉,那样她就能重新来到这个龌龊的世间陪伴我!” 伊莎贝尔感到一阵恶寒,又挪走了几米。 “容我打断一下,博士,”门边的男人举起手,表情难看,“我想请您翻译一下什么叫等你的女儿长大?大女儿还是小女儿?你的小女儿现在才多大?还没有伊莎……麦格夫人的女儿大吧?所以你今天叫我们来展示了个寂寞,只是为了通知我们再等十几年?” “我的大女儿太像我了,和她的母亲并不兼容,”塞克斯博士摇摇头,“小女儿像极了她的母亲,是最完美的载体,至于成果,已经是完全成功了,达盖尔先生,我的妻子由于与身体不匹配,现在只能感受却不能表达,不过待会儿我就可以为你们展示一下她的生命,至于您要的那些躯壳,早已在最终实验完成前准备好了。” 那个墙边的男人竟然是达盖尔!可他的样貌与纳尔逊所见时有了太大的差别,在连番信息的轰炸下,纳尔逊甚至已经做好等会儿格林德沃从床底下爬出了的准备了。 “希望如此,”达盖尔板着脸点点头,“我不希望我的钱打水漂,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塞克斯博士摆摆手。 “所以叫我来的目的是什么呢?”伊莎贝尔板着脸说道,“如果是为了恶心我,那么我不得不拍手称赞你,你成功了,而且超额完成了目标。”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塞克斯博士露出夸张的沮丧表情,“我总是迫不及待地将我的喜悦分享给我最亲近的朋友,可你却总是那么怀疑我!” “我当不起你的朋友。” “好吧,伊莎贝尔,”塞克斯博士正色道,“在试验的过程中,我成功将一个麻瓜的脑袋安到了一个巫师的身体上,这还得感谢达盖尔先生,为我提供了众多的流浪巫师,当然也要感谢还在路上的玛丽女士,达盖尔先生,如果不是没洗头,我都想对您脱帽敬礼了!” 达盖尔摆摆手,示意他说正事。 “伊莎贝尔,你不是一直都想让您的丈夫,受人尊敬的麦格先生成为我们的一员吗?”塞克斯博士面色潮红,语气激动,“我已经掌握了掠夺魔力的权柄,那些因为魔法产生的歧视对我而言只是刀起刀落的事情!只要为他换上一具——” “够了,博士,”伊莎贝尔怒斥着塞克斯博士,“我不想把我丈夫的头砍下来换到一个不认识的男人身上!” “或许等我找到巫师产生魔力的器官——” “你不要再说了!”伊莎贝尔不知想象到了什么,捂着胸口干呕起来。 “好吧,看样子你还是抱着用魔药改变他体质的幻想,恕我直言,你还不如想想给灵魂换副躯壳的办法,或者考虑一下玛丽女士在第二塞勒姆制造巫师的尝试,”塞克斯博士耸耸肩,“不过我还是需要你的魔药支持,那些药掠夺生命给赋生命的效力太强了!” 伊莎贝尔只顾着干呕,不置可否。 忽然,纳尔逊脚下的镜面闪了闪,塞克斯博士一个箭步扑到女人身边,关切地问道,“你醒了吗?你一定醒了!你看看我!看看我!” “砰!” 门从外面被粗暴地推开,另外两人的目光顿时被走进的两人吸引。 纳尔逊瞪大眼睛,又是熟人——霍格沃兹的前校长阿芒多·迪佩特和在三强争霸赛时袭击霍格沃兹的塞勒姆,这两个人为什么在一起? 两人的进入为房间内增添了一分火药味。 “迪佩特教授,”达盖尔开心地打着招呼,“没想到您居然和玛丽女士一起来了,这可真是罕见。” “我在找这个女人的路上接到了猫头鹰,”头发花白的迪佩特教授冷哼一声,松开捏住塞勒姆手腕的手,“我至今觉得你们过于愚蠢,凭什么相信一个麻瓜的允诺?她也配想出压制默然者的办法?我居然要把孙子的性命交到她的手中?” 自称塞勒姆的玛丽揉着手腕,默不作声,反倒是一旁的伊莎贝尔来了兴致,“迪佩特教授,这难道不是您自己的选择吗?不过我还以为您会骗自己的一辈子呢,原来已经承认那个孩子是个默然者了。” “不要,这样,和,教授,说话!”迪佩特瞪着伊莎贝尔,一字一顿地厉声说道。 “呜呼,”伊莎贝尔耸耸肩,“我总算理解那个孩子为什么会变成默然者了,希望霍格沃兹魔法学校在您的带领下不要改名叫默然者培养学校。” “在巴里成年之际,不管什么原因,不管因为谁,不管有什么借口……如果那个怪物还和他待在一起,”迪佩特没有理会伊莎贝尔,转过身,盯着塞勒姆,威胁道,“我将亲手捏碎每一个肃清者和那些反巫麻瓜的每一根骨头。” “……” “我需要你们帮我摆脱美国巫师的控制,”塞勒姆低着头,小声说道,“迪佩特先生,我们拭目以待。” “我为什么要帮你?自以为是的麻瓜!” 这下连达盖尔都不知道该怎么打圆场了。 “你快看看我!看看我啊!”沉默的房间中只有摸着女人脸颊的塞克斯博士在大声叫喊。 “吱——” 门被缓缓推开了,一只做工考究却沾满泥土的黑色皮鞋从门外踏出,被声响吸引的众人表情各异,但大多数人的脸上都挂着忌惮与厌恶。 “都在呢,我在骑士公共汽车上睡觉时做了个预言,有人想听吗?” “纳尔逊!快醒醒纳尔逊!” 一声呼喊将纳尔逊惊醒,他眨了眨眼睛,赫然发现自己正身处厉火的环绕之中,博洛克斯站在上方焦急地喊道,“快上来!” 厉火炙烤着女人的皮肤,水分被挤了出来,如泪滴般从她干瘪的面颊上滑落。 纳尔逊摇摇头,帮她阖上眼睛,空气扭曲间离开了地堡。 在他的身后,那一排被烤成焦炭的躯体轰然倒下,静待着时间将他们化为一抔黄土。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六章 封锁 “发生什么事了?” 博洛克斯关切地问道,他拍了拍纳尔逊被厉火炙烤得有些翻卷的衣角,说道,“是下面有什么魔法爆发了吗?你受伤了吗?” “谢谢您的关心,布莱克先生,”纳尔逊摇摇头,凝望着脚下炉灶般熊熊燃烧的蓝火,“我只是……有一些好奇。” “你可千万不要对这种东西产生好奇,”博洛克斯咬着牙劝说道,“我算是明白塞克斯家为什么会一夜之间烟消云散了,塞克斯博士做这种事情无疑是犯了所有人的忌讳,没有人会允许他尝试下去……至少我是不期望能从里面找到什么值钱东西了。” “我明白,布莱克先生,”纳尔逊点点头,望向周围严正以待的巫师,轻声说道,“我们可以开始了。” “终极守护就可以吗?”博洛克斯向纳尔逊确认。 “在我喊开始的时候释放就可以了。”纳尔逊想了想,说道,“我注意到他们有人没带耳塞。” “不打紧,”博洛克斯笑道,“他们曾经和我一起抓过恶婆鸟,而且我怕他们听不到指挥。” “好吧。”纳尔逊耸耸肩,没有说话,“也不是什么大事。” 早在黎明到来以前,纳尔逊就和博洛克斯商讨过封闭爱心之家地堡的方式,博洛克斯也很快地将纳尔逊的要求安排下来,终极守护是一种不算太难但对魔力有着较高要求的魔咒,好在这里的巫师不算少,所以难度不大——可纳尔逊对于魔咒释放的奇怪要求却让不少人犯了难,这道计划中的终极守护却并非是用来封锁地堡,反倒是要保护住他们自己,纳尔逊要求他们平均地站在坑洞边缘,向四周的空旷处释放屏障,以此形成一个漏斗的形状,很多人不明所以,但博洛克斯的一句“相信专业人士”轻松地打消了他们的疑虑。 此刻地堡中的厉火已经愈发炽热,那道维持在圆形房间周围的环状炼金屏障在高温下已经浮现出显眼的轮廓,各式的古代魔文在屏障上剧烈闪烁着,如同海啸中的风帆一般几乎崩溃,地面的砖石已经被烧成粉末,深藏地下不见天日的泥土在高温下翻卷开裂,形成陶器一般的硬壳,又因为难以承受的高温迅速崩裂,被飞掠而过的气体吹成细碎的渣滓。 那一排不知名的实验体早已化为了焦炭,混入尘土中不见了踪影。 是时候了,纳尔逊点点头,抽出魔杖,高高地举过头顶,三粒散发着刺目光线的光点将坑洞包围起来,光线逐渐凝聚,成为了三道彼此交错、直冲天空的光柱,在坑洞的顶端筑成了一座棱锥形的光塔。 这是什么东西?很多人的眼中都闪过了同样的困惑,他们并没有从中感受到什么强悍的魔力,仿佛它只是光。 “它确实只是光,”纳尔逊看懂了他们的困惑,他维持着动作,默数着时间,“只是醒目的光罢了。” 站在坑洞对面的布莱克家巫师忽然感到一阵寒意,周遭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温度一般迅速地冰冷下来,一道黑影掠过他的脸颊,就在他抬起头望向天空时,遮天蔽日的黑影将他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就是现在!” 纳尔逊大喊道,巫师们下意识地举起魔杖,同时念咒:“终极守护!” 湛蓝色的屏障瞬间出现在荒野上,如同纸张卷成的漏斗一般,插进地面,好在周围没有什么人居住,否则这里又将多一个怪谈。 望天的巫师惊恐地瞪大眼睛,他来不及惊呼,也来不及提醒周围的同伴,下一秒,伴随着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所有人的耳朵都出现了短暂的失聪。 穿脑魔音般的蜂鸣声刺入他们的心中,巨大的眩晕感与恶心感接踵而至,那些未按要求佩戴耳塞的巫师后悔了,他们只看到黑影掠过,却没有想到它的轰鸣足以伤及耳蜗,以至于自己的平衡能力都几乎丧失,整个人摇摇晃晃,东倒西歪。 冲击过去,那些戴了耳塞的巫师也产生了同样的感觉,他们低下头,赫然发现脚下的地面已经变得如同海浪般起伏,漏斗状的屏障被某种巨力挤压得向外扩张,如同留声机的喇叭一般。而屏障内部,赤红的岩浆与铁水正在顺着内壁缓缓流淌,蓝色的火苗从底部溅起,又很快熄灭。 纳尔逊并没有用打火机操控厉火,究竟是什么熄灭了这种号称可以燃尽一切的黑魔法火焰? 那个望天的巫师或许知道这一切,可是他早已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纳尔逊扶住博洛克斯的肩膀,将他带离这里,又很快返回,不停地用幻影移形重复刚才的动作,将每个巫师都带到了远处爱心之家的院子里。 “刚刚发生了什么?” 博洛克斯躺在地上,捂着头大喊道,没有人回答他,甚至他已经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耳边充斥着苍蝇般的嗡嗡声,一股冰凉的触感从手中传来,他低下头,自己的手中握着一瓶翠绿的液体,旁边还有一张羊皮纸。 博洛克斯摇摇头,眩晕感让他看什么都是重影,他努力地眨着眼睛分辨情况,直到羊皮纸上的三行字缓缓地合为一体,他才强忍着呕吐的欲望阅读起来。 “每人眼皮上两滴,能有效缓解眩晕感,很抱歉,我错误地估计了魔法的威力。” 后面还有纳尔逊的署名,他撑着地面直起上半身,打量着四周三倍于原先的人手,并没有从中发现纳尔逊显眼的金发,于是给自己滴了两滴,再次躺回地面,扭头望向地堡的方向,虚弱地挥挥手,说道,“有人还活着吗?拿这个东西给每个人眼睛上滴两滴。” 管家从一旁蹒跚地走来,刚刚的遭遇让他的一副老骨头都有些不牢靠了,他默默地从老爷手中拿过水晶瓶,走向一众伤员。 “**,来了一趟啥也没捞到……”博洛克斯懊恼地爆了粗口,又很快地自我安慰道,“至少我发现了一种无敌的战术——只要让敌人晕眩,他们看我们就是三倍的人。” 这种时候,一本正经的博洛克斯才显得像阿尔法德的父亲。 他的目光凝聚在远处的地宫上方,在烟尘弥漫,仿佛末日的地面上,一朵蘑菇状的黑云缓缓升起,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扭曲,隔了老远,博洛克斯都能感受到里面的高温。 “有谁能告诉我刚刚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回应他,所有人都怀着同样的疑惑,那样的威力已经不像是单纯的魔法了,而那个目睹了一切的巫师仍旧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沉入了甜蜜的梦乡。 蘑菇云的顶部,一缕缕白雾飘散而出,博洛克斯瞪大眼睛望着眼前的“魔法”,但在烟尘的遮蔽下,他根本看不清其中的门道。 纳尔逊正身处爆炸中心,傲立在一根巨型石笋般的高大金属楔子上,楔子形状规则,由无数块细小的零件拼接而成,有将近十米的部分裸露在地,不知道地表以下插入了多少。 “又白干了。” 一颗巨大的红色独眼如同落日一般在他的身后亮起,亚历山大在迷失雾的遮蔽下显露了真身,相比之前,它又经历了不知多少次升级,覆盖体表的黄铜色装甲如同镜面般光滑,胸口的高炉中燃烧着淡紫色近乎透明的火焰,似乎是纳尔逊从塞勒姆的格林德沃那里偷来的,它不再拥有像原先的蓝火一般炽热的压迫感,但了解厉火的人会明白,这种火焰的温度比初学者高了不知道多少。 亚历山大的拳头变得更加灵活,几乎如同正常人的双手一般,而它的力量也获得了远超从前的增幅,在它的每处关节,轻甲之下隐隐露出危险的蓝光,纳尔逊竟在关节处也装配了用厉火燃烧着魔力的高炉,使得它的每个细小的动作都充满着强悍的爆发力。 在纳尔逊愈发了解迷离幻境的同时,这些从气管中喷吐的迷失雾也增添了魔法的威力,它可以随时潜入迷离幻境随时降临现世、也可以做到部分躯体的潜行,在它的左肩处,一只只新生的蜉蝣排着队从城堡状的窗口中飞出,迅速地隐没在空气中——它不光是一台战争机器,也是一间不会休息的兵工厂。而那些遍布全身的闪亮魔纹与随处可见的冰冷炮管无不透露着它一人成军的火力,倘若还有人把它当成一个只有力量的傻大个,一定会后悔莫及。 亚历山大俯下身,沉默地望着楔子顶端的纳尔逊,纳尔逊点点头,纵身一跃,在空中化成一只白猫,踩着突起的零件跳到了它的头顶上,变回人形端坐在指针状的王座上,抚摸着王座的扶手,仿佛在抚摸亚历山大大孩子的头发。 “咔咔……” 不远处的土块崩裂,一只长满刚毛和锋利倒刺的利爪冲破地面伸了出来,它的绝大部分皮肤已经被高温烧得稀烂,甚至可以看到烧焦的肌肉与骨骼,但这生命力已经够惊人了!可纳尔逊根本没有看它,亚历山大连动一动的想法都没有,一道红光从它的小指处射出,在空中划过一道直线,下一秒,一道红线出现在利爪所在的地面,那只坚硬无比的爪子被轻而易举地分成了两半,而那道红线则是被融化的泥土散发高温的模样。 “真是丑陋啊……”纳尔逊闭着眼睛感叹道,“给下面还活着的东西一个痛快吧,留下文字……每只……不,每人留一个切片就可以。” 话音刚落,亚历山大的左手抖了抖,一张由红光织成的网迅速掠过,没有人察觉到发生了什么,可挥舞着刀片的蜉蝣已经出动准备去留下切片了。 “把这里彻底埋起来吧。” 纳尔逊抬起手,将魔杖插进了扶手中。 亚历山大的双拳交叉,高高地举过头顶,双臂猛地喷吐着炽热的蒸汽和蓝色的火柱,用力向下一砸,撞到楔子上。 “咚!” 一道气浪以撞击点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刚感到好些坐了起来的博洛克斯只坚持了一秒就躺了下去,爱心之家中那些年久失修的房子在顷刻间被气浪冲碎,笼罩在周围的烟尘被瞬间吹散,隐约间,博洛克斯望到了一个魁梧的巨人,可他的眼睛很快被强风吹得不得不闭紧,等到他再次睁开眼时,远处的地面早已空无一物,只能远远看到地堡处站着一个人,一道裂痕出现在地面上,从纳尔逊所在的位置诞生,曲折地延伸到博洛克斯脚下,他可以看到以纳尔逊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放射状延申的数道裂痕。 最令他感到惊讶的是原本平整的荒原上竟有了一圈圈褶皱状的小丘陵,如同石子落入水池中的水波,被凝固在了这片多灾多难的大地上。 他站起身,注意到远处的纳尔逊点了点头,于是幻影移形到了纳尔逊身边。 “封锁了成功了吗?” 地宫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块与地面平齐、大小和坑洞仿佛的银色金属圆盘,数十个填满魔文的同心圆被镌刻在圆盘上,博洛克斯也学过古代魔文,可他却发现自己并不能看懂这些魔文的含义。 那些放射状的裂痕与圆盘组合到一起,就如同躺在地上、与天空遥遥相望的另一枚太阳。 纳尔逊把一叠陈旧泛黄的羊皮纸递给博洛克斯,说道:“塞克斯博士的研究记录,您一定收好。” 本来对这里很感兴趣的博洛克斯赶忙摆了摆手,婉拒道,“这么邪门的东西我可遭受不起。” “我粗略地翻了翻,还是有可圈可点的地方,”纳尔逊耸耸肩,“等我从里面找到有用的东西一定分享给您。” “到时候再说吧。”博洛克斯干笑道。 “这一叠我不能给你,”纳尔逊展示着稍薄的一册皮质笔记本,它们看上去很新,就像近几年写的一样,“它们对我很重要。” 博洛克斯瞄了一眼,封面上画着一只令人晕眩的硕大的眼睛。 “你甚至都不用告诉我,”博洛克斯诚恳地望着眼前的三个纳尔逊,笑道,“你能这么推心置腹我已经很感动了。” 纳尔逊将笔记本小心收好:“给您添麻烦了。”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七章 魔怔人 十一月五日,天气晴。 今天在庭院里发现了一株魔鬼网,应该是某位客人身上沾着种子带来的,按理来说,牧场这种干燥的天气很不适合这种植物的生长,可奇怪的是,它长得却很茂盛,甚至已经开始冒出气根,准备向其他方向进展。 我对魔法植物没什么了解,还是去问问玛丽亚吧,如果会对我们可爱的梅丽莎造成威胁,我就去把它铲了。 …… 十一月七日,天气阴。 玛丽亚告诉我那不是魔鬼网,只是某种耐旱的蔷薇科植物,或许明年春天它还会开花呢,有些期待,到时候我可以把花插进客厅的花瓶里,爱心之家的色彩太单调了,或许多种些花花草草也能让背井离乡的神奇动物们心情好些。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得切一段下来研究研究。 …… 十一月十五日,天气大雾。 之前太忙了,翻倒巷的博金·博克牵头从家里买了一批蜷翼魔的毒液,这玩意儿可是危险品,好在他发誓不会让它流入国内,至于卖给外国人干什么,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签好合同后,我终于想起了那节被我遗忘在地下室中的枝条,几天不见,它变了很多,连藤上的刺都变得毛茸茸的,魔法植物难道都这么神奇吗?我有些后悔,当初应当好好听草药课的。 这截十五公分长的植株在被剖后与正常的植物没有太大的差别——储藏水分的由粗大纤维构成的内芯,还有一些生长的纹路,木质中央有一段血管一样的通路,似乎可以用来输送营养,只是切开后它的树汁呈现出鲜血一样粘稠的红色,味道闻起来有些像树莓酱……难道其他魔法植物都这么神奇吗?上次错认魔鬼网被玛丽亚笑了,这次还是不问她了。 …… 十一月二十四日,暴雨转阴。 卡拉克塔库斯·博克带人来接收了那些毒液,不得不佩服这些买卖危险品的巫师们的敬业程度,为了伪装成麻瓜,他们从最近的城镇步行过来,又步行离开,来回走了两天,在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他们甚至从来没用过魔法,以至于我差点儿认为他们是真正的麻瓜,不过那怎么可能呢? 带头的那个玛丽女士好像很喜欢梅丽莎,经常找她玩,不过梅丽莎到了这个年纪有些逆反,不是很喜欢搭理她,不愧是我的女儿,就该有这种傲骨! 我一直都分不大清博金·博克商店的这两个博克,感觉从我记事起,他们就长这样了,不得不称赞一声驻颜有术,卡拉克塔库斯告诉我,他上次来的路上丢失了一只奇特的混血变形兽,听说是个新奇的玩意儿,世间仅此一只,他本想拿给我鉴定的,可惜了,如果能亲眼看到就好了。 …… 十一月二十七日,天气阴。 该死,卡拉克塔库斯所说的变形兽就是那株蔷薇藤!他为什么不告诉我那玩意儿可以变成植物?和真正的变形兽不同,它的变形机理根本不是用魔力模仿,而是最原始的吞噬与消化,那节被我丢在地下室的树枝吃掉了一只老鼠,才会变得那么毛茸茸的。 家里的这批猫头鹰损失惨重,被关在笼子里的它们根本无力逃跑,等到雇员发现的时候,阳光间已经只剩下零星的几只和一地的鸟毛。 那株庭院里的蔷薇攀附着墙壁来到猫头鹰房,在我发现的时候,它差点儿就长出了翅膀,还好发现及时,它没有逃跑并酿成大祸,只是可怜了那些小家伙,刚刚和妈妈说再见,就死在了这只怪物的手里。 它的繁殖能力比我养过的任何一只老鼠都要强,在铲除藤曼的时候,我发现它会长出很多气根,在气根状态稳定后,它会切断气根和自己的联系,就像壁虎丢尾巴一样,那些独立出去的气根很快会发育成完整的植株,重复着母体的动作。 如果我没有发现它的异常,任由它这样生长,等到明年春天花开的时候,它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呢? 请古灵阁的妖精们过来修了个封存它的地堡,又是一大笔开支,这笔帐得记在卡拉卡塔库斯头上,下次再交易,他得出更多的钱……至于他最近在悬赏这只“变形兽”?不好意思,这就当作你给我的赔偿。 …… 十二月十五日,天气雨,这个雨好像在天上结冰了,像下刀子一样,该死,实在是太冷了。 好消息是,玛丽亚怀孕了!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又有一个可爱的小天使要降临到我身边了吗?如果是男孩,我会叫他亚瑟,如果是女孩,她就叫乔昆达,都很好听! 另外一个好消息,我在蔷薇的芯材通道内再次发现了新的树汁,这次是绿色,有一股桉树叶子的味道,看样子这是被它消化猎物的残留,也不知道在我的严防死守下它又找到了什么食物,这些液体中蕴含着魔力,尽管我暂时还没有头绪,但我想这一定是有价值的东西。 玛丽亚劝我把它消灭掉,可它是世界上仅存的孤品,根本不是所谓的变形兽,尽管世界上大多数悲剧都是从好奇开始的,但我觉得我可以排除那些风险,我又雇人在封锁蔷薇的地堡周围挖了几个圆形的房间,它们组合在一起就像一朵真正的蔷薇花……这是一门无本买卖,如果最后什么都没研究出来,我就当我浪费了自己打马球的时间,如果真的有什么不错的研究成果,他们对我“博士”称号的嘲笑从此就是赞美和褒扬了! …… 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 不知道今天的天气是什么,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在地堡里待了一个星期了,这种魔法植物和神奇动物的结合体真是太奇妙了!真是令我着迷。 我发现了很多有趣的性质,被蔷薇吞噬的生物除了会给它留下一些自己的特征外,其余都化作了一滩芯材中的液体,蔷薇并不会汲取它们的魔力,那些液体最终会被排放出去,成为废弃物,可这种废弃物对我而言确是珍贵到不能再珍贵的珍宝! 它们并非简单的一滩水,在透镜下观察,分明是一团团麻瓜们所说的细胞,我的麻瓜大学没白读!这些细胞在不断分裂、变形,与神奇动物体内的任何一种细胞都有所不同,缺少很多特征。 才想到今天是平安夜,就到这里。 …… 十二月二十五日,天气晴。 玛丽亚觉得我有些太过沉迷了,我承认这一点,但是它的魅力实在是太大了,我在它的身上看到了所有神奇动物乃至人类的可能,我不断地用不同的材料喂养它,希望能发现一些不同的东西。 她的脸色有些差,可能是过于焦虑了,得让她好好休息休息。 吃过圣诞晚餐,我马不停蹄地来到了玫瑰城堡——这是我给地堡取的新名字,棒极了,不是吗? 晚上喝了点儿酒,在喂养蔷薇时手不太灵活,没能给这只可怜的鸟蛇一个痛快,我切下了它的半截身体和一只翅膀,等到蔷薇消化结束后,我才发现了那半只还在喘气的可怜家伙,本想一刀给它个痛快,却再次手滑,一刀砍断了我的宝贝蔷薇。 很多伟大的发明都来自于偶然,伟大的塞克斯博士亲身验证了它的正确! 被蔷薇消化的鸟蛇身体变成了一滩紫绿色的浆液,洒到了鸟蛇的断面上,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液体在它的创口处缓缓凝固,并且最终长成了一截年轻很多的新身体!我迫不及待地用透镜观察,那些缺乏特质的细胞在接触到创口后自行分化,变成了它的肌肉、筋脉、骨头、皮肤、鳞甲和羽毛,蔷薇在夺走猎物的特点后将它们还原成了猎物最原始的状态,在某种我不了解的魔力催化下,它们可以在接触伤者的情况下重新为他塑造出缺失的部分,而且更强壮、更年轻、有着更充沛的生命力与魔力!如果能够重现蔷薇吞食猎物的魔法过程,就可以用这种方式做到许多我们以前做不到的事情! 这个发现是魔法医学的重大突破!我愿意把它称为塞克斯还原! …… 纳尔逊轻叹一声,踩了踩脚下的金属圆盘,飞快地翻阅着那叠泛黄的羊皮纸中剩下的部分,巫师们似乎没有做详细试验记录的习惯,这一叠羊皮纸实际上是塞克斯博士的日记,起初是以生活为主,偶尔穿插一些他在照料神奇动物时的发现。 他的妻子玛丽亚·塞克斯是一位草药学和魔药学都很出色的女巫,两人在一场神奇动物展会上相识,两人因为交叉的领域和志趣相投的话题走到一起,并在塞克斯博士二十四岁那年步入了婚姻殿堂,不久之后,他们就有了第一个女儿,后来的霍格沃兹魔咒可教授梅丽莎·塞克斯。 从这些记录着日常点滴的文字里,纳尔逊可以看到一个热爱家庭和自己的神奇动物事业、聪明热情、却有些不得志的男巫正兴致勃勃地坐在牧场旁为自己介绍美好的家庭,可这与他日后进行丧心病狂实验的疯狂行为大相径庭。 这一切从在庭院中发现“蔷薇”的那天起改变了,日记中研究的内容逐渐增多,他的妻女在日记中登场的次数越来越少,甚至有时候一连好几天都是他在“蔷薇城堡”中做研究的内容,玛丽亚的身体与精神随着塞克斯博士对家庭的疏离越来越差,甚至一度需要到伦敦的圣芒戈魔法医院进行治疗。 可塞克斯博士对此却熟视无睹,聪明如他不难发现自己爱人病情的恶化,反倒是不断地在日记中表现出对玛丽亚“拖自己后腿”行为的不满,即便有一次玛丽亚的下肢已经因为长久无法运动而溃烂,他也只是在日记中轻描淡写地写道:“只要我完成塞克斯还原,哪怕她只剩下一个脑子,我都能把她救活。” 放假回到家中的梅丽莎与父亲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塞克斯博士对母亲的漠视让她觉得父亲仿佛变了个人,甚至一度想要潜入“蔷薇城堡”摧毁那株蔷薇。 对于这件事情,塞克斯博士并没有太多的描述,只是写道:“梅丽莎的承受能力和她脆弱的母亲一样差,在看到世界上最美的生物以后竟然昏厥了,我难以想象自己竟然会有如此不中用的女儿,尽管她成绩还算不错,但根本不像塞克斯家的种。” 纳尔逊只是想象了一下,便觉得有些和塞克斯教授感同身受了。 他并没有在地堡中发现什么蔷薇科植物,或许塞克斯教授已经成功把它铲除了。 她自此再也在没有在日记中出现过,塞克斯博士也在努力地研究所谓的“塞克斯还原”来找到治好妻子的方法,可放任病情加重后下猛药难道不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吗?玛丽亚靠着对肚子里女儿的爱意坚持了下来,在生下乔昆达后很快就去世了。 在此期间,塞克斯教授的想法逐渐疯狂,实验愈发骇人,从让蔷薇还原整只猎物,到让它同时捕食两只,再到把一种生物的液体倒到另一种生物身上,再到拿自己的同类做实验……那些地堡中纳尔逊曾经见识过的实验体就是这样来的。 等到玛丽亚死后,这个需要为这起悲剧负主责的男人悲痛了两天,终于意识到玛丽亚对自己的重要性,可他并没有像玛丽亚在遗言中嘱托的那样回到生活中,把爱倾注在两人的结晶上,反倒是一头扎进了实验室里——他的脑海中升起了一个自以为可行的大胆想法——他要找到一种让妻子在一具完美的、强健的、美丽的、不会生病的躯体上复活的大胆想法。 塞克斯博士将妻子的尸体封存,彻底疯狂,那个热爱着家人与神奇动物的男人彻底从世界上消失了。 不久之后,在博金·博克的商业对手达盖尔的牵线下,他结识了一群因各种理由、用匪夷所思的方法挑战不可能的被抛弃者(这是他对自己的称呼),他们开始为彼此提供研究上的帮助,在相互帮助之中变得更加疯狂。 纳尔逊在地堡中的看到的那段记忆便是从这之后的某次会晤。 “命运真是一条线,”纳尔逊将日记收起,感叹道,“被抛弃者……我愿称你们为魔怔者。”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八章 付出与友谊 “我可能是疯了,这一点儿也不魔法……” 纳尔逊摩梭着手中那叠相对较新的羊皮纸,羊皮纸的纸质与日记相似,却更加细腻,它的写作时间也和日记相差仿佛,可却被很好地保存了下来,以至于看起来光洁如新,那是塞克斯博士留下的日志,详细地记录着他创造“塞克斯还原”这一魔法的过程以及详细的魔咒与施法流程。 翻开第一页,只见上面写着一句:“那或许不是某种自然的生物,它应当是魔法送给我的礼物……神奇动物、变形术和炼金术是共通的,或许所有的魔法都是共通的,幸运如我,已经抓到了打开这一切的钥匙。” 在这页的右下角,塞克斯博士用细小潦草的字迹写下了一行看起来很新的字:“我感觉我已经不是我了……它并非我这种才智愚钝的人能够完全掌握,它缺少了一些东西,好在我已经可以做到自己想做的事了,玛丽亚,请原谅我。” 这或许是这个男人最后的忏悔,可纳尔逊之前接触伊莎贝尔与塞勒姆的经历却告诉他这不简单,他眉头紧锁,迅速地往后翻阅了几页,这册日志应当在完成后被塞克斯博士修订过,前几页详细地描述了它所有的用途,很快,当纳尔逊看到复杂又明确的炼金材料表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疑,眉宇紧缩,沉默不语。 在刚开始阅读时,纳尔逊总觉得书在抖动,现在想来,那应当是受到震撼的自己手在不住地颤抖。 这种配方……配合这些魔法,纳尔逊想到了未来的小矮星彼得掌握的那段用来复活他的主人伏地魔的魔咒,似乎毫无代价就可以将死去的人从阴阳两隔的世界中抢回来,塞克斯博士复活玛丽亚甚至没有找回灵魂,虽然不明白原理,但在地堡的橡木桶中留下文字的玛丽亚已经证实了这一点——或许有些疏漏,可塞克斯博士终究还是成功了。 当这种能够令人起死回生、肆意改造生物甚至能将其他生命的魔力掠夺给另外个体的神奇魔法以一种几乎白捡的方式落入自己手中时,纳尔逊的心中产生了强烈的纠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不得不承认,在面对这种诱惑时,很少有人会不动心,而作为一个孤独的旅客,能够把离开自己的人带回身边,无疑是最吸引纳尔逊的事情。 他喘着粗气,魔力罕见地不受控制起来,磅礴的迷失雾从他的眼中涌出,只一霎那就淹没了他以及身边的一切……包括站在一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博洛克斯。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博洛克斯强装镇定的声音从不远处飘忽地传来,纳尔逊猛然惊醒,眼前闪过约纳斯在墓碑前对自己告诫的身影,玩弄死亡的诱惑犹如恶魔的低语一般在耳边响起,纳尔逊突然有些理解化身伏地魔的汤姆那本该有的选择,他深深地望着日志的封面,用力地将它合了起来。 一角黑色的帷幔轻柔地拂过纳尔逊的脸颊,冰冷的触感搅动着他狂热的几乎混乱的心灵,是啊,死者会穿越那道帷幔,走向死亡,即便所谓的“塞克斯还原”可以让尸体以鲜活的姿态重新站起,甚至可以让复活的人回想起他们生前的生活,可那终究不是真正的故人。 “啪!” 羊皮纸碰撞的声音让博洛克斯的心中多了一丝安全感,眨眼的功夫,那突如其来的雾气很快消散了,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幻觉,旁边紧紧捏着羊皮纸的纳尔逊沉默地紧绷着站在原地,令人难以靠近。 过了不知道多久,纳尔逊吐出了一口浊气,姿态渐渐变得平和起来。 “这是什么?”按耐不住好奇心的博洛克斯走到纳尔逊身边,好奇地问道,他很快意识到了不对,赶忙捂着胸口补充道,“如果是什么恶心的东西就不用说了。” “并不是,布莱克先生,”纳尔逊抬起头望向天空,一边用魔杖点住日志的封面,数根由无数细小电光织成的锁链从杖尖缓缓爬出,缓缓地向日志的四角延申,闪烁的电弧犹如满天星斗一般排布出奇妙的图案,“这是塞克斯博士的实验成果,他成功地研发出了自己想要的魔法,如您所见,制造地堡中那种怪物的魔咒……或许有其他用处,您有兴趣吗?” “没有。”博洛克斯连连摆手,婉拒道,“我可驾驭不住那种东西……纳尔逊,它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上应当出现的魔法。” “嗯。”纳尔逊点点头,继续着自己的魔法,晦涩古怪的音调从他的口中念出,博洛克斯从未听过这种奇怪的咒语。 “你现在在干什么?” “我要把它封存起来。” 作为一个生意人,尽管对塞克斯博士的魔法表现出了强烈的生理不适,但博洛克斯在平静下来后很快想明白了它的价值,哪怕只能创造怪物,那也是强大的怪物,看纳尔逊的表现,它应该拥有更多更有前景的应用,潜在的价值可能大到难以想象。 眼看着闪烁着电光的锁链越到日志背面,即将将日志完全封锁,博洛克斯劝说道:“尽管我驾驭不了它,但我觉你你应当是有这种才华的,你觉得呢?” 纳尔逊没有回答他,专注地为手中的魔法提供魔力。 “封存是必须的,”他思索片刻,自顾自地说道,“也对,在把这里的一切处理干净以前,这个东西可不能暴露……等到这里的事情了结了再研究也不迟。” 博洛克斯一边自言自语地分析着时机和可能的运用,一边注视着纳尔逊释放魔法,在博洛克斯的印象中,纳尔逊以高效而复杂的变形术著称,除此之外还有堪比格林德沃的快速幻影移形能力——无论是哪一种,都快得令人看不清,这是他见纳尔逊释放过的最长的魔法,不论是当面还是在纽蒙迦德直播的水幕中。 看到纳尔逊如此慎重地封存,博洛克斯放心地点了点头,“这下一定不会被小蟊贼偷走。” 那团包裹着日志的电弧愈发凝实耀眼,跳跃的电弧时不时击穿地面,在脚下的金属平台撞出火花,却始终没有伤到纳尔逊分毫,终于,当整册书被电弧包裹后,纳尔逊松开了手,放下魔杖,脱离手掌的日志并没有砸落地面,反倒悬浮在空中,失去魔力供给的电弧并没有停止成长,反倒是在不断地扩大,速度越来越快,甚至变得不受控制起来,狂躁的电弧甚至向纳尔逊袭去,可是在瞬间就被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蜉蝣吸收。 “布莱克先生,可能和您想得不一样,”脸色苍白的纳尔逊额角留下一滴细汗,露出了放松的笑容,“不要说小蟊贼,这个魔法连我自己都解不开。” “什么?抱歉,我没听明白。” 纳尔逊翻起胳膊,露出握着日志的手掌,掌心与大半截小臂鲜血淋漓,一滴滴殷红的血液从胳膊上滴落,流到了纳尔逊的袍子上,这道魔咒需要鲜血的增幅才能变得强大,有些皮肉甚至已经被电弧烤成了黑色,博洛克斯这才注意到,他苍白的脸色可能并非是因为魔力的挥霍,而是因为失血。 “有很多魔咒的失落并非是因为它们不够强大,而是因为巫师们并不能掌握它们的反咒,为了秩序的稳定,它们才在巫师们的默契下渐渐失传了,以至于古代魔文成为了一种晦涩难懂、鲜有人掌握的语言……当然,也可能是因为魔咒本身比较邪门,比如它就需要放血才能使用。” 纳尔逊解释道:“这道魔咒起源于美洲,我在伊法魔尼借读的时候在那里的禁书区学到的,美洲的原住民巫师们从雷鸟保护蛋的过程中模拟出的魔法,几乎可以抵御所有外部的破拆,雷鸟利用自己的血筑造防护来保护自己的孩子,血液也可以为卵提供发育所需的魔力,当雷鸟在雷电环绕的卵中长大后,它们天生的雷电魔法天赋便会被激活,从而可以轻而易举地从内部啄开蛋壳。” 纳尔逊一边说着,小臂与掌心处的伤口边缘缓缓地出现了一层银白色的膜,是藏在空中的小型蜉蝣,它们整齐划一地进行着变形,一边清理纳尔逊伤口处的坏疽,一边绵延着将创口覆盖起来,与空气隔绝,博洛克斯的眼神被这种神奇的炼金道具吸引,充满了兴趣。 银色的金属很快将纳尔逊的胳膊完全覆盖,就像一件贴身的银软甲一般,纳尔逊掏出一瓶白鲜随意涂抹在金属上,这些草药很快被金属吸收,均匀地喷洒到了伤口上。 “可你在里面封存了一本书……”博洛克斯立马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是的,”纳尔逊耸耸肩,“书可不是什么活物……不过即便它是某种活着的妖怪书,也不会掌握雷电的力量。” “啊……这太可惜了。”博洛克斯瞪大眼睛,“不过还好,我们并没有亏损什么。” “放心,布莱克先生,我会对您和您的部下因我的错误估计而产生的伤害进行赔偿。”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必须的,哈哈,您应该不会拒绝这样有趣的一件治疗用炼金道具,它是纽蒙迦德未来会限量供应的新品,也是我对您帮助的感谢,”纳尔逊抬起附着着银甲的胳膊,冲着面露喜色的博洛克斯笑了笑,“这本书简直就是一个魔鬼,布莱克先生,您知道吗?在我拿着它的时候,它就像神话故事里的魔鬼一样诱惑着我,您应当可以想象里面记载着什么禁忌的知识,如果不是您在我旁边,我可能真的会被诱惑也说不定。” “诱惑?” 博洛克斯打了个哆嗦,他想起了自己曾经接触过的某些黑魔法道具,这种恐惧环身的感觉真是糟透了,从挖开这个该死的地堡开始,一切都变得不正常了。 “或许它真的在诱惑你,”博洛克斯干笑道,“哪怕现在这本书突然伸出手冲我们打个招呼,我都不奇怪。” “咔嚓!” 一道电弧从包裹着日志的闪电团上劈落到地上,纳尔逊和博洛克斯几乎同时举起魔杖,进展地转向闪电团的方向,在脱离纳尔逊的掌控后,闪电反倒变得愈发密集庞大,最终把日志包进了一个卵形的闪电球里,在形状确定后,它停止了生长,只是时不时地向周围放出电弧。 “看样子只是正常的放电现象,”纳尔逊等待了很久,闪电球也配合地射出了好几道电光,他松了口气,望向博洛克斯,笑着说道,“就像读恐怖故事的时候有人忽然拍了您的背一样,着实吓了我一跳。” “还好不是,不瞒你说,我刚刚心里也是‘咯噔’一声。”博洛克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露出了心虚的笑容,在心里下定决心,以后不能随便说一些晦气的话,他很快调整心情,气虫虫地说道,“说起来,那些眼高于顶的家伙们根本不把咱们,把纽蒙迦德当回事,送来的牧场竟然是这么一个晦气的东西!” “以后这种情况再也不会出现了。”纳尔逊放松心态,笑着说道,“我向您保证。” “有什么内幕消息吗?”博洛克斯来了兴致。 “您还记得几年前在对角巷出现的纽蒙迦德商品吗?”纳尔逊笑眯眯地说道,见博洛克斯点了点头,便从口袋中找出一封鼓鼓囊囊的信封,递给了博洛克斯,说道,“今年六月份我的人在对角巷做了调研,目前英国巫师的魔法道具成品市场已经被这些非正规来源的物美价廉的商品占据了一半,但它们的流入并非是因为魔法工厂监管不善。” 博洛克斯挑了挑眉毛,脸上绽放出由衷的笑容。 “从明年开始,纽蒙迦德将只对英国开放符合规定的贸易渠道,”纳尔逊伸出手,“布莱克先生,您很有先见之明,一时的名声只是浮云,只有金加隆才是巫师们永恒的等价物。” “我需要付出什么吗?”博洛克斯的眼中绽放出野性的光彩,握住了纳尔逊伸来的手。 “布莱克先生,可以告诉您一个秘密,作为设计者、建设者与规则的制定者,我对纽蒙迦德的魔法工厂有着绝对的掌握,”纳尔逊用力地捏了捏博洛克斯的手掌,嘴角翘起,“在情感上,您和您的家人都是我的朋友,而在这方面,真金白银反倒是令我们的友谊变得更稳固了,现在是时候让它发挥作用了。” “布莱克家是你是永远的朋友。” 正文 第三百九十九章 有壶必应屋 “还好,都是空的,看样子这间房间哪怕作为厕所也配备了清洁人员,”克雷登斯皱了皱鼻子,他将挂在袍子角上的一台黄铜鎏金珐琅夜壶踢到一边,望向汤姆,说道,“我需要一个足够宽阔、足够人迹罕至的练习魔法的场所。” 在实际检查了阿黛尔这个与他相似又极为不同的小姑娘后,克雷登斯产生了比前往霍格沃兹前更大的兴趣,阿黛尔体内蕴含的庞大魔力与默默然完全相同,可它却从来没有显露过自己狂暴到难以控制的特性,仿佛破坏的欲望都被某种更加高深的魔法抹杀了一般。 他的心中升起希望,或许像自己一样饱受摧残的孩子可以找到真正行之有效的治愈童年的方法。 “这里不够吗?”汤姆皱着眉头问道,他在夜壶们砸落的最后一刻支起了屏障,保护了三个人的脑壳,“当我们在有求必应屋里的时候,别人不可能进来。” “你确定吗?” 克雷登斯指了指头顶,三人一齐望向天花板与上层地板之间黢黑的断面,“默然者的魔力可能需要更大的空间才能够完美施展。” “再往上或者往下炸两层不就得了?” “你真的是霍格沃兹的学生吗?”克雷登斯挑起一根眉毛,做了一个纳尔逊从来不可能做的鬼脸,“比起破拆城堡,我觉得费点儿劲找个合适的地方更好一些。” “阿黛尔,你先回寝室好吗?”汤姆看了看表,走到阿黛尔身边,拉起她的袖子,柔声细语地说道,“在寝室里待一会儿然后去礼堂吃饭,我和这个哥哥有些话要说。” “汤姆——”阿黛尔轻轻拽了拽汤姆的袖子。 “如果不知道路,你就问问墙上的画,他们会为你指路的。”汤姆并没有让阿黛尔把话说完,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半是搀扶半是推地将她带到了有求必应屋的门口,轻声说道,“你刚刚施放了那样的魔法,应该很累了,快去好好休息休息。” 阿黛尔点了点头,转身望向克雷登斯,在收到了这个顶着纳尔逊面孔的“同类”的微笑后,她转身离开了房间。 “砰。” 有求必应屋的门被缓缓关上,克雷登斯沉默地望着汤姆站在门口的背影,表情渐渐恢复平静,过了好一会儿,他开口说道,“其实你完全可以信任我,就像纳吉尼信任你一样。” “可你并不是纳吉尼,说实在的,我并不放心你带阿黛尔离开霍格沃兹,”汤姆沉着脸,盯着克雷登斯,眼神锐利,“我和纳尔不同,他总把人往好里想,但我习惯做出最坏的预期。” “我明白,如果有人突然跑过来给我说可以帮纳吉尼治好血咒,我的态度不会比你更好,”克雷登斯点点头,摊开手说道,“对一个时刻有可能爆发的默然者,确实应当抱有时刻的警惕。” “和你是什么并没有关系,我只在乎你是不是一个可以交流、可以沟通的人,”汤姆冷声说道,“不管你是个麻瓜、巫师还是默然者,甚至哪怕你是个巨怪——我们开门见山地说,在这种时候潜入霍格沃兹,我不得不怀疑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在漂泊的生涯中,克雷登斯早就习惯了这种不信任,几乎所有的巫师都会把他当作怪物或者某种可以利用的武器来看,相比较而言,汤姆这种不算委婉却开诚布公的态度简直好太多了,至少他愿意把自己当作人看,而非一个炸弹……或者像格林德沃那样,把自己当作一枚用来对付邓布利多的棋子。 “我对你的了解比你想象中的更多,克雷登斯·拜尔本,”汤姆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曾经在格林德沃的帮助下克服了默然者的副作用,我知道你曾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为他做事,尽管纳尔和纽蒙迦德关系密切,但和那里沾边的人,我一个都不会相信……为了那所谓的连格林德沃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更伟大的利益’,纽蒙迦德的成员连自己都可以牺牲,我并非那种怀有崇高信念的人,我只是一个在乎我自己的市井小民,” “我和他们并非一路人。”克雷登斯维持着摊手的动作,苦笑道。 汤姆没有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好吧,我知道这样没有说服力,”克雷登斯无奈地耸耸肩,放下手,说道,“但是我和威廉姆斯先生签订了牢不可破的誓约,你应当了解这种魔法,它是不会骗人的,更何况就冲你们为纳吉尼所作的一切,我做什么都会赴汤蹈火。” 克雷登斯气结,早在纳吉尼托付他来的时候就曾经要求过共同前往,并一再强调汤姆是一个拧巴的人,但克雷登斯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能搞定一切,他曾经可不就是那种拧巴到极致的人,后来不也被生活把毛给捋得顺顺的?在克雷登斯看来,作为过来人,像汤姆这种善良的小孩,很简单就能说服,但在汤姆说出下一句话轻而易举地就撕碎了他的防线。 “牢不可破的誓约……它的代价是什么呢?死?”汤姆说道,“我不是不尊重你的生命,但我确实不知道你对它的态度,你知道的,对于很多人来说,生命并不可贵。” “……” “我并非刻意针对你,拜尔本先生,”汤姆自顾自地说道,“你了解纳尔吗?认识的他的人都会说他是个温柔的、好交朋友的人。” 克雷登斯点了点头,在第一次和纳尔逊面对面交流时,他就有了这种感觉,几乎从来都没有人以纳尔逊的方式对待过自己,这种感受令他觉得陌生又珍惜。 “他确实是个很重感情的人,但他同时也比世界上绝大多数人薄凉很多,”汤姆轻叹一声,继续说道,“他很少发怒,作为一个和格林德沃一样能够看到未来的巫师,他真正在乎的东西其实不多,很多能够触怒他的事情在他看来就像傻子跳舞一样,但这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在乎,我见过他失去最珍贵东西时候的样子,如果你也有这样一个朋友,那么你一定也不愿见到这一幕。” “这个小姑娘对他也很重要吗?”克雷登斯问道,“我知道她得到了威廉姆斯先生的姓氏……我的意思的,他们明明只认识了很短的时间。” “你比我更了解第二塞勒姆,”汤姆摇摇头,说道,“纳尔翻阅过他们的研究记录,据他所说,你那个年代的手段他们依旧在用……放假那会儿,我们两个人捣毁了第二塞勒姆的罪孽,那是我第二次看到他露出那种表情。” “为什么?他们明明素不相识。” “如果你曾经失去过什么,那么当挽回的机会摆在面前时,你一定会更加珍惜才是,”汤姆叹息一声,“他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因为某种可笑的原因去世了,在第二塞勒姆,他见到了同样遭受命运愚弄的上千人,可凭借我们的力量,最后只救下了三十多人。” “我在美国的魔法报纸上见过他们的合影。”克雷登斯点点头。 “所以你明白了吗?纳尔爱护阿黛尔,并非是因为她是一个长得有点儿像自己的妹妹,而是因为她的存在代表了那场悲剧的结局,纳尔将自己的无能为力转变为了悔恨,寄托在了阿黛尔的身上,他就是这样一个自相矛盾的人——他会为了结束战争随意地影响几个国家的胜负,他并不在乎谁赢谁输,因为那和他并没有关系,但如果产生了关联,他就会负责到底。” “在乘船返回英国的旅途中,纳尔总在对我说,如果早点儿了解到第二塞勒姆发生的事情,早点儿用更快捷的方法前往美国,是不是可以救更多的人,”汤姆沉重地说道:“纳尔不愿意看到这株独苗再受到任何摧残,我发誓,拜尔本先生,如果阿黛尔受到伤害,之后的结果一定不会是您想看到的。” 克雷登斯被汤姆口中所说的“随意影响战争胜负”震惊到了,瞪大眼睛久久说不出话来。 “其实我只是想要告诉你纳尔的态度,”汤姆撇撇嘴,说道,“其实对于我来说,除非时间为我背书,否则任何人都不会取信于我,对我而言,有更简单的令我放心的理由。” “什么?” “来决斗吧,”汤姆抽出魔杖,像骑士举剑一般举到胸口,沉声说道,“我会一直盯着你,在此之前,让我试试真正强大的默然者所拥有的真正实力。” “哈哈,”克雷登斯笑出了声,他抬起头,望向头顶被击穿的房间,突然收起笑容,“一定要这样吗?” 汤姆沉默。 克雷登斯笑了笑,纳尔逊的半张面孔顿时被缭绕的漆黑魔力覆盖,表情乖张的黑色笑脸在他的左颊上缓缓展开,纳尔逊的容貌永远透着一股恬静,在与默默然面孔的搭配下,竟比克雷登斯原本的那张脸还要诡异可怖。 “当心了,里德尔先生。” “求之不得。” 汤姆严阵以待,黑色的魔力毫无章法地从克雷登斯身后涌出,任何一位巫师都不能拥有如此庞大体量的魔力,在汤姆看来,仅仅克雷登斯一人,便足以与三强争霸赛决赛现场上由数位第二塞勒姆培育的巫师合成的默默然媲美,他的心中突然多了一丝比较的念头:“既然纳尔可以,那么我也应该可以。” 黑影在克雷登斯背后如花瓣般绽开,几乎完全遮蔽了身后的墙壁,不等黑花盛开,一直漆黑的巨手便从他的身后快如闪电地向汤姆冲来。 魔杖挥舞间,两道略有色差的庞大黑影在空中狠狠相撞。 …… “没想到这个房子的前后左右都有房间。” 没过多久,汤姆和克雷登斯像两个没事人一样出现在了城堡的走廊中,两个人的态度莫名地亲近了很多,汤姆拍了拍手,纳闷道,“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结构?” “我说过了,破拆城堡不如在外面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克雷登斯耸耸肩,气息平稳,丝毫没看出来刚刚和人来了一场决斗,“你可是霍格沃兹的学生,照你说的,如果以后有内急的学生在这里偶然发现了有求必应屋,开门以后掉下去了怎么办?” “这样他就可以在空中下坠的过程中解决了,”汤姆面无表情地说道,他的肋骨隐隐作痛,此刻终于羡慕起纳尔逊那一身金骨头,“多么难得的如厕体验啊,我觉得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这种机会。” “我想并没有人会想要这种机会。”克雷登斯趁着汤姆不注意,把手伸到自己背后锤了捶,“不过想想确实很有意思……说起来,你的那个魔法,第一眼看上去,我还以为你也是个默然者。” “它只是颜色比较特殊,哦,对了,”汤姆从口袋中取出一枚小银球,仔细检查了一下,换了另外一枚,递给克雷登斯说道,“这是纳尔整理的关于默然者的资料以及一些推测,他说比市面上绝大多数材料都要齐全。” “你为什么现在才给我?”克雷登斯接过小银球,感受着它沉甸甸的分量,说道,“我已经为阿黛尔定制了一套适合默然者的方案,我们首先需要做的就是教会她利用默然者的魔力来模拟出巫师正常魔法的效果,这可是我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否则到了高年级,她绝对会露馅——哪怕她的魔力比我听说过的任何一个默然者都稳定得多,第二步就是教会她发掘自己体内的力量,当我们无法抗拒不幸的时候,只能像我一样试着去接纳它,当然,怎么样与默默然对抗是重中之重……” “其实有些事情我忘了告诉你,”听完克雷登斯的话,汤姆忽然说道,“你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那些在第二塞勒姆的实验当中死去的人吗?” “我记得,那个恶魔一样强迫我们叫她‘母亲’的女人,”克雷登斯点了点头,捏紧了拳头,“他们当初也是这么对待我的,第二塞勒姆的驻地尚未搬到波士顿前,那里的像我一样的‘怪孩子’只多不少,可那一批中只有我活了下来……” “在临死前,他们用自己的意志给纳尔和阿黛尔各留下了一份礼物,加上之前纳尔亲手打死了那个默默然……我觉得她和你的差别应该很大。” “嗯?”克雷登斯觉得有些好笑,汤姆真的像个年轻人一样,和自己打过以后,才把这些重要的情报一个个像竹筒倒豆子一样说了出来,他轻笑一声,凑近耳朵,说道,“展开说说?” 正文 第四百章 纳尔叔叔的小屋 “你醒了。” 乔昆达睁开双眼,从床上猛地弹了起来,厚重的毛皮从身上滑落,一股寒意瞬间笼罩了她的身体,她低下头,自己的衣服不知道去了哪里,一件简单的毛皮坎肩裹在身上,维持着她身体的温度,乔昆达赶忙抓住滑落到腰间的毛毯,挡住自己裸露在外的肌肤,紧张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个高大强壮的男人正背对着她坐在壁炉前,身边胡乱放着一堆摆成小山状的木柴,松木独特的香味在房间中弥漫,令人昏昏欲睡,男人没有头发,后脑勺上有几道似乎是动物抓出的伤疤,他穿着一件到处冒着线头的旧毛衣,一件皮大衣随意地堆在身边的凳子上,毛衣已经被洗得褪色,隐约间可以看到曾经织在上面的图案——一颗太阳。 从背面看,男人就像一堵墙,或者一头熊,仿佛随时都会转过身把她撕咬成一地的碎片。 “放心,你的衣服是我女儿帮忙换的,”男人头也不回地说道,“把你从湖里钓起来的时候,身上到处都是冰碴子,还抱着一只碳球一样的雪貂,你们两个也是命大,我再晚几个小时去钓鱼,你们就会变成真正的冰雕。” 乔昆达感到一阵头疼,努力地回忆着刚刚发生的事情,她的记忆在跳入湖水的瞬间断裂,往后都是一片空白,直到自己在这座小屋之中懵懵懂懂地醒来。 那些恶魔……是了,那些把自己从东海岸追到这里的恶魔,他们对自己穷追猛打,从沙滩追到森林,从森林追到城镇,到荒原,到群山,最终追到了空旷的五大湖区,趁着周围没人注意,乔昆达把钢镚留在岸边,自己一头扎进了冰冷的湖水中。 黑色的雪貂?难道钢镚也一起跳下来了吗?乔昆达叹息一声,听面前男人的说法,他似乎是这里的猎户,从安大略湖中把自己捞了起来,那个湖是叫安大略湖吗?乔昆达没有对它的印象,对她而言,这些湖水都一样冰冷,和她的遭遇一般冷寂,简直是为穷途末路的自己准备的最好的坟墓。 “我知道有些人喜欢挑战极限,但是安大略湖并不适合冬泳。” 男人用手中的铁钎在壁炉中捣来捣去,时不时地丢几块被劈碎的木柴进去,松脂在炉火中发出噼啪的爆炸声,他的光头被火焰映照得锃光瓦亮,就像一颗被安置在屋子里的太阳。 乔昆达没有说话,她紧张地盯着周围的环境,这是一间用粗大的松木堆成的小屋,屋里挂着一些零星的干蔬菜、丰沛的熏肉、死不瞑目的鱼干和一杆猎枪、几把猎刀,电灯钟表之类的东西在这里根本看不到影子,令乔昆达对自己所处的年代产生了迷茫,窗外白茫茫的一片,自己的衣服正挂着小屋旁的架子上随风飘扬。 “本以为钓上来一只大货,能赶在冰期前挣比大的,没想到居然是一只美人鱼。”男人戏谑地说道,粗重的嗓音和不讲究的用词透露出了他粗鲁野蛮的一面,“还得搭上自己的口粮,嘿,你知道吗?前几天你昏迷的时候我生怕你会突然醒来,一直不敢炖绿菜吃,今天上午湖那边的医生过来帮你检查,信誓旦旦地说你还会再昏睡至少一个星期,我这才敢炖点儿好东西,结果你猜怎么着?” 他站起身,屁股底下的小木凳吱吱呀呀地响,壁炉上面有个小锅,正在透过挖出的洞用炉火加热,男人掀开锅盖,咕嘟咕嘟的声响回荡在房间中,他拿起一旁的勺子搅了搅,一股香气弥漫四周,乔昆达闻到味道,咽了口唾沫,这道咕嘟声比沸腾的汤响了太多。 男人一听,顿时乐了,他坐回木椅上烤着手,笑道:“你这小妞运气不错,人家医生虽然水平不太行,推测不出时间,但是他也说了多吃点儿胡萝卜对你这种病怏怏的家伙好,你知道吗?胡萝卜可贵了!” 乔昆达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从逃亡的紧张中脱离了出来。 “你是来狩猎的吗?要我说,还是换你哥哥或者爸爸来吧,”男人用低沉的带着点儿西伯利亚口音的英语说道,“你的猎物被我放在马厩里了,那种小雪貂根本不好吃,更不要说它是黑色,毛皮也不值几个钱。” 应该是钢镚了,麻瓜不知道嗅嗅,错认成雪雕也是可以理解的,乔昆达突然安心几分,至少他不再是那些凶神恶煞的巫师了。 “可能你之前都是这么过来的,但是今年的北美格外冷,九月份居然就下雪了,”男人转过身,望向在床上呆坐着,用毛毯紧紧捂住胸口的乔昆达,“小妞,你家里的大人没给你说吗?雪天的狩猎至少需要两个人结伴。” 他面容一览无余地出现在了乔昆达的眼中,在见到这张脸的瞬间,她怔住了,圆圆的蓝眼睛炯炯有人,稍显刻薄的鹰钩鼻端正地摆在面颊中央,宽厚的苹果下巴(屁股双下巴)给人一种安心的厚重感,这一切像极了她那只存在于记忆中的父亲,乔昆达呆呆地盯着男人的脸,手上渐渐没了力气,毛毯滑落,男人赶忙转过头,那满下巴的胡茬很快将乔昆达拉回了现时,他只是有些神似,或许是因为太过想念,又或许是因为他对自己那父亲般藏在责备中的关心,乔昆达才把这个陌生人认成了塞克斯博士。 尽管如此,她的态度还是缓和了许多,没有一开始那么紧张了。 乔昆达用手抚摸着身下的床单,顺滑的毛皮柔软又温暖,对现在的她而言就像天堂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 乔昆达坐在床上,终于开口说出了在这间小屋中的第一句话,她的声音沙哑得就像喉管被切了一部分一样。 “英国人?喝点儿水吧,就在你旁边的炉子上,里面搁了些波士顿买来的茶叶,”男人听到她的口音,瞬间就辨认出了她的籍贯,“从英国来的移民吗?这苦哈哈的地方一百年前就没几个英国人愿意来了,不过前几年你们那边打仗的时候倒是来了不少英国的老爷们,住在湖区南边的大别墅里,只是去年都离开了。怎么?仗打完了吗?” 他非常健谈,一直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一看就是常年住在荒无人烟的地方,没什么交流机会的人,乔昆达渐渐从他酷似记忆中父亲的面容里恢复了平静,她往后缩了缩,腰臀抵住了针织的枕头,背靠在床头的柜子上,抓起毛毯盖住了自己。 “我祖母就是英国人,说起来,我的名字还是她帮我取的,虽然没见过她……”男人侧着头,背对着炉火的半张脸被藏在阴影中的黑暗里,只有那双闪闪发光的蓝眼睛反射着窗外雪地的光彩,看起来晶莹剔透,注意到乔昆达盖好毯子的动作,他转过头,整张脸再次明亮清晰起来,笑着说道,“我叫纳尔逊,不知道在你们英国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在听到纳尔逊这个名字的瞬间,乔昆达的身体猛地颤抖起来,她的眼睛瞪大,回忆起了自己登录美洲后的不堪经历,那些不知来由的,围追堵截、像是猫捉耗子般玩弄自己的巫师,竟然都听命于那个自己曾经波及过的学弟,乔昆达也不知道这个消息真是自己隐藏得好才听到的,还是因为他们就是想让自己的知道……总之,对于风餐露宿,从来没喝上一口热水的乔昆达来说,纳尔逊的名字已经成了听到就会发抖的梦靥。 她的眼前浮现出另一个鬼魅一样的男人嘲笑自己的身影——每当乔昆达以为自己逃出生天的时候,那个腰间挂着企鹅玩偶的男人便会等候在自己的必经之路上,穿着滑稽的礼服,像喜剧演员一样举着一根银质的手杖向自己弯腰行礼。 “又见面了,还是得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企鹅,”企鹅总会像赏赐乞丐一样留下几块发酸的黑面包,还会留下比黑面包的豪华一万倍的神奇动物口粮给嗅嗅,“这是来自威尔特宁大人的问候,塞克斯小姐,希望在这次旅途当中,你可以领略到人生的真谛。” 企鹅一成不变的问候语早已成为了乔昆达每夜的梦靥,她也曾经想过努力还击,但总会被企鹅像欺负一年级新生那样轻而易举地撂倒,他总会使用一种令乔昆达万分屈辱的魔咒——把她吊在天上,为了避免穿着裙子的乔昆达走光,他还会贴心地把乔昆达的裙子连同双腿锁在一起,这道魔咒每次都能精确地持续十五分钟,足够企鹅慢慢悠悠地离开。 “我觉得乔昆达小姐的大脑有些缺乏营养,希望在血液的滋润下,您可以想出一些更加精妙的逃跑路线,”企鹅的嘲弄总是能恰到好处地击穿乔昆达的心理防线,“这样我就能写出更加精彩的汇报,以此来取悦威尔特宁大人。” 乔昆达也想过干脆转身自首算了,可她的身后总会有巫师阻挡去路,她不愿去回想自己落到那些巫师手中时会受到的嘲弄,他们甚至还会专门给她机会逃跑,就是为了开心!她也想过死了算了,但最可笑的正是这点,她并没有结束自己生命的勇气,在没入冰冷湖水的瞬间,在湖水涌进气管、意识开始模糊的那一刻,她的心里还想着如何活下去。 此刻,回想起往昔种种的乔昆达眼中的大堤迅速崩塌,她泪如雨下,无声地哽咽着,抱着毛毯的双手捂住脸颊,单薄的身体再次裸露在空气中。 光头纳尔逊赶忙别过头,说道,“旁边有可以穿的外套,是我以前穿的,你先凑合穿穿,我已经叫我女儿洗干净了。” 乔昆达并没有理会他,只是不住地耸动着肩膀,泪水从手边溢出,一滴滴地落到毛毯上。 “啊?这名字很晦气吗?” 自称纳尔逊的男人丢掉了手中抱着的烟斗,有些生气地说道,“怪不得我那老爹总说他和我祖母关系不好,但是母子关系差为什么要给我取晦气名字呢?!我就该听我那去年在寻宝的时候淹死的邻居老汤姆的建议,把名字改成慈善世界和平!” 他不住地用脚踩着地,看起来气急败坏又对已故的祖母无可奈何。 可此刻的乔昆达却很快地调整过来,她基本确认了面前的男人就是一个麻瓜猎户的事实,同名也只是命运作弄般的巧合,她并不想在这种时候也显露出软弱,事实上,这个麻瓜猎户正是她躲避追捕的最好机会,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在这里倒下。 救下自己,还煮茶给自己喝,这个人明显不是那些魔鬼的风格。 心怀感激的乔昆达低下头,抓起房子床边的衣服,披到了身上,在心中默默地为自己的不真诚道歉,很快,她抬起头,轻声说道:“那是一艘船的名字,我有位长辈就在那艘船的海难中丧生。” “哦,抱歉,”男人粗重的声音听不出一点儿歉意,他反倒问道,“那应该是一艘很大、很威风的船吧?” “是的,我的长辈以那艘船为荣,纳……”放松下来的乔昆达打开了话匣子,但她对纳尔逊的名字实在是产生了阴影,于是怯生生地问道,“先生,我可以叫您船先生吗?” “没问题,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光头纳尔逊爽朗地笑道,“看样子那艘船是很大了。” “您见到我的随身物品了吗?”乔昆达趁热打铁,问道,“有一个包,还有,还有……” “给你放仓库了,”光头纳尔逊站起身,走到木屋中央的小圆桌旁,拿起了一根黑漆漆的棍子,“还有这个,也是你的吧?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来捡柴火的,但那样你的战利品也未免少得有些可怜,这跟小木棍的材质在这里可稀罕呢,被捞上来的时候,你的身上都是伤,但还是紧紧抓着它,应该对你很重要吧。” “是的,”乔昆达用渴求的目光盯着那根小木棍,那正是他的魔杖,她的心再次提到嗓子眼,“它对我很重要,是纪念品,对,纪念品。” “做工也不错,”光头纳尔逊耸耸肩,一把将魔杖丢了过来,“我倒是见过喜欢木头的人,但是他们一般会把木头搞成珠子串在手腕上,弄根棍是英国的风俗吗?不得不说,真的有些奇怪。” 乔昆达接过魔杖,安下心来,躺在床上。 “我去帮你把你的东西拿过来,还有个蛋,我居然没见过!” 光头纳尔逊说罢,便向推开门,顶着细密的风雪向小屋外走去,乔昆达听到蛋,又变得有些紧张,但小屋的门已经再次被关上了。 她注意到那颗光头在雪地里晃了晃,很快消失了,在小屋背后,纳尔逊把手插进兜里,哈着凉气向站在那里的两人小声说道;“我估计要不了一个月。” 两位黑袍巫师低头站着,表情恭敬。 “把那个包给我,该死,我、包、乔昆达怎么老是扯上关系?”纳尔逊跺了跺脚,“雪需要继续下,这几天下大一点,把湖冻上,那些周围的猎户也需要做好补偿。” 正文 第四百零一章 亲自上阵 “哦,我亲爱的先生!见到您可真高兴,这令人烦躁的暴风雪差点儿让我迷失了方向,我以为这片湖区一个人都没有!” 在一阵皮靴踩过积雪的嘎吱嘎吱声后,一道油腔滑调的声音从木屋外传来,屋内的乔昆达紧张地握住魔杖,她认得这个声音,一个自称强尼的巫师,和他的搭档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抓了她两次。 但她早已没有了逃跑的力气与心气,在精神紧绷的逃跑之旅中,她尚且能够咬牙坚持,可躺在温暖的被窝里,那股一直吊着的气早都泄了,乔昆达拉起毛毯盖住头,只经过粗加工的动物皮毛腥气在被窝里弥漫着,她强忍着恐惧,瑟瑟发抖,不敢发出半点儿声音,也丝毫不敢考虑自己这般鸵鸟的作态是否会被人一眼看出。 那根陪伴她的魔杖被恐惧的情绪感染,同主人一起颤抖着,很难想象这样的巫师与这样的魔杖能释放出怎样的咒语。 乔昆达像溺水者抓住麻绳一般,把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屋外那个像船一样厚重的猎人身上,她甚至不敢跑到窗边偷偷看上一眼,也丝毫不敢想一个强壮的麻瓜能不能反抗巫师,直到交谈声再次从窗外响起。 “我没钱,也不用你们的US刀乐,”光头纳尔逊粗重的低吼声很快传来,“你们得搞清楚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那块木桩以南才是你们需要收税的地方!” “嗯?”那个油腔滑调的男声很快愣住了,他沉默片刻,哈哈大笑,“先生,您难道是把我们当成美国的税务稽查官了吗?放心,我们不是来征税的,我们是来找人的,听说最近这里出现了一个漂亮的姑娘,请问您有没有什么印象呢?” “他们是来找我的!船先生一定会告诉他们的!”乔昆达的心咯噔一声提到了嗓子眼,最后的侥幸心理烟消云散,她蹑手蹑脚地掀开被子,赤脚站在冰冷的木地板上,缓缓地往床底下钻,疲惫、绝望与虚弱一股脑地向她袭来,得益于企鹅带队无休止的追逐与压榨,此刻的乔昆达甚至连一个简单的幻影移形都无法释放,“他们……来的不止一个人,我要完了!” “该死,这种借口你们去年就用过了!我承认我一直隐瞒自己有个女儿的事实,但是我们家一直交两人份的人头税,我只是懒得报备,”纳尔逊大吼,连屋顶的积雪都被他的吼声震了下来,刷刷地往下掉,“而且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我现在在哪?在英国,你们收税收不到我头上!” 缩在被子地下捂着嘴啜泣的乔昆达愣住了,这个猎人纳尔逊不光收留照顾自己,还没有出卖她的行踪,作为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他粗鄙的外表下是一颗热情又温柔的心灵,和那个长相温文尔雅却宛若魔鬼的学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豆大的热泪顺着脸颊落到手背上,滋润着她干涸的肌肤,来不及落到地上就消失了。 想到自己的遭遇,乔昆达又哭又笑,可仍然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貌似宁静的早晨,那个握着飞天扫帚无能为力的早晨,现在握着魔杖的她和当时又有什么区别呢?纳尔逊的面容与印象中父亲的身影缓缓重合,在她看来,又有人要为自己牺牲了。 乔昆达瘫软成一个大字型躺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缺少声音的宣泄,她的表情狰狞得仿佛疯癫一般,时不时抽动几下,像是犯了什么病似的。 “你们对她干什么了?”在小屋的不远处的松树林中,一名叼着草梗的女巫挥挥手,关闭了面前的水幕,她不满地转过头,向身后的巫师质问道,“大人需要毫无风险地获得她脑子里的东西,你们把人搞成傻子,岂不是让大家都白干了?” “怎么可能?”身后正坐在桌前进行记录的巫师抬起头,不满地回答道,“我对我老婆都没对她那么好,要我说,她就是戏太多,脑子太少。” “希望如此,”女巫冷哼一声,挥动魔杖,重新打开水幕,“我希望我们明年的这个时候不要在撒哈拉沙漠交接工作。” “你以为我想吗?”身后的巫师抖了抖,裹紧了皮衣,“你这话说得,好像是我是那两个活宝一样。” “哼,”女巫摇摇头,沉默片刻,突然说道,“我会给你老婆写信说明这件事的。” “?” 身后的男巫抬起头,折断了手中的羽毛笔。 “咔擦!” 来访的人似乎不小心踩断了一截地上的树枝,他在雪地了踱了几步,干笑着,巫师们似乎从未见过这样暴脾气的刁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交流。 “看样子您是没见过陌生人了。” “你们不就是陌生人吗?”纳尔逊哼哼唧唧地说道,“这鸟不拉屎……哦不,只有鸟拉屎的地方除了你们这些收税的,还有谁会来呢?我建议你们往东南方向走走,在波士顿的工厂里面有大把坐在办公室里偷偷酿酒的资本家老爷,能收的税可多了去了。” “呃……好吧,我们下次再来,看样子您是真的把我们当成——” “我知道,贼不走空,”纳尔逊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最后一次告诉你们,我现在在英国境内,你们以后收不到我头上,这是去年半年的税,拿到钱就滚吧!” 紧接着,丁零当啷的钢镚撞击声就从屋外传来,似乎是数钱的声音,乔昆达悬着的心放下了,最后一丝力气被抽空,没想到这个纳尔逊竟然用这种奇怪的方式化解了这场危机。 小屋背后,一名巫师用魔杖操控着一堆钢镚像马戏团的节目一样在天上撞来撞去,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遮盖住了一旁三人压低声音的谈话。 “氛围,我需要氛围。”纳尔逊皱着眉头对强尼与约瑟夫小声嘱咐道,“对于一场成功的剧目来说,舞台的安排同样重要,雪得停了,等我进屋就出太阳,到晚上的饭点继续下雪,明白吗?我要明天早晨起来一切都是白色的,最好还得有雾——五彩斑斓的水晶一样的白色,你们明白吗?” “啊这,”强尼懵懂地点点头,“五彩斑斓的白色,我明白了……吧。” “威尔特宁大人,”约瑟夫问道,“您究竟要做到什么程度呢?” “她的那个离谱老爹给她施展了一种缄默内心的魔法,在他死前,乔昆达·塞克斯只是一个可笑的傀儡,”纳尔逊轻声说道,“但我追查事件的关键信息就藏在她的身上,我需要她完全自愿地告诉我她所知道的一切。” “我明白了,我们会继续想办法消耗她的魔力。” “这点不用你们担心了。”纳尔逊摇摇头,从一旁的巫师手中接过乔昆达破破烂烂的包裹和装着熟睡中嗅嗅的笼子,转身离开了。 几位配合出演的巫师踩着雪远去,雪地被踩出三排深浅不一的脚印,向西方延申而去。 “说真的,”约瑟夫忽然说道,“我感觉威尔特宁大人就是在找乐子。” “你懂什么?”强尼鄙夷地瞪了一眼搭档,说道,“怪不得你只能在中枢帮人洗衣服,威尔特宁大人的每步行动都像企鹅说的那样,有充足的原因。” 约瑟夫的脸上挂着“我感觉你在骗我但我没证据”的表情,目光呆滞地望向强尼。 “你有看过塞克斯博士的照片吗?上周企鹅那边送来的旧报纸上就有,”强尼胸有成竹地说道,“大人命我们追逐乔昆达,却无论如何不能伤害她,只是为了消耗她的精神与魔力,这样在她油尽灯枯的时候,他才好趁虚而入,大人并没有像我们预想的那样用一个英俊迷人的隐居者形象去勾引她——” “勾引?” “啊不,感化她,”强尼将口误吞进肚子,恶狠狠地瞪了眼身后跟着的下属,继续说道,“他反而采用了最应该出现的形象——一个在五大湖区以捕猎为生的老猎人,他甚至给自己设定了一个不存在的女儿,对于从小失去双亲的乔昆达来说,这种强壮宽厚又野蛮的男人最容易被她信任,又不会担心他会兽性大发,为什么?因为他有一个女儿!” “这样……吗?” “你看看大人变形的那张脸,和塞克斯博士多么像,但是仔细看,就会发现根本不同,对于乔昆达而言,如果和塞克斯博士一模一样的人反而会受到怀疑,”强尼冷笑道,“但是一个神似的人,却能帮助她找到父亲的影子,要我说,不出一个星期,她就会管大人叫爸爸了——对她而言,一个可靠的、可以被魔法轻易制服的麻瓜才是她最需要的保护伞。” “你说的有道理,”约瑟夫点点头,又摇摇头,“但我还是觉得大人在找乐子。” “你还是回中枢洗衣服去吧!” …… “真是该死!这些狗娘养的税务官!” 光头纳尔逊骂骂咧咧地走进房间,用力地关上身后的木门,把手中的包裹和笼子丢到墙根的沙发上,走到壁炉旁捡起掉到地上的烟斗,在壁炉上用力磕了磕,说道,“我已经尽可能往北搬了!他们怎么还是像一群闻到腐肉的鬣狗一样追着不放?难道从我们这样的野人身上还能榨出什么东西吗?难不成他们要把我抓走,像洗衣服一样挤一挤榨出点儿水吗?” 他在房间中环顾一圈,并没有发现乔昆达的踪影,纳闷地绕了一圈,才在床底下看到了乔昆达露出的衣角。 “嗯?你怎么跑那去了?当心被老鼠咬,”说到老鼠,他的语气又开始变得暴躁起来,“这些该死的老鼠,一天天的不知道好好生活,就会偷东西吃,和那群不要脸的家伙有什么区别!” 乔昆达缓缓地从床底下爬出来,披头散发,脸上沾满灰尘,被泪水冲出道道丘壑,吓得纳尔逊这个猛男往后蹦了一步,她挤出笑脸摇了摇头,说道,“我的护身符掉到床底下了,就想着下来找找,对,下来找找。” “你是怕了那些人吧,”纳尔逊笑道,望着突然握紧魔杖的乔昆达说道,“一看你也是被他们搞怕了,都吓到床底下去了,他们没少来你们家查税吧?简直就是流氓、山匪!家里有人要收人头税,没人要收兵役空缺税,不喝酒要收教会税,喝酒甚至要抓起来!” “是这样的,船先生,就是这群人准备把我抓起来卖掉,所以我不得不跑到山里来躲避,”乔昆达长舒一口气,想了个自以为完美的借口,点点头,说道,“你能拉我一把吗?我有些没劲了。” 纳尔逊乐呵地笑道,把她拉了起来,这就是麻瓜研究学课上浑水摸鱼的结果,如果真的对麻瓜社会有了解,便会知道纳尔逊信口胡诹的那几种税有多离谱,真正的“税务稽查官”可不会这么唯唯诺诺,更何况她虽然黑了点儿,但那也是晒的,美国的奴隶主也不会贩卖这种奴隶。 “你安心在这里待着,”纳尔逊把她扶到床上,从桌上抓了点什么东西塞进烟斗里,用炉火引燃,把烟斗塞进嘴里,深深地吸了口气,“反正我女儿也不在,你要是早点醒就好了,我一直想把她培养成英国的那种淑女。” “就是您的女儿把我救起来的吗?” “是啊,”纳尔逊吐出一口细密笔直的烟柱,烟气很快弥漫在房间之中,乔昆达嗅着这袅袅烟气的味道,和她闻过的任何烟草味都不同,令人有种安心的舒适感——纳尔逊并不会吸烟,这些乳白色的烟雾只是迷失雾罢了,在灵魂的世界中,乔昆达正在缓缓向他靠拢,“她前几天被一个什么劳什子学校的老师带走了,没想到像我这种大字不识一个的人还能养一个有文化的女儿!” “学校?”乔昆达关切地问道,“您不怕她被人贩子带走吗?” “不会吧,”纳尔逊皱着眉头,思索道,“那个什么伊法魔尼学校听起来还挺正规的,那个女教授看起来也像是个好人。” 他的表情变得奇怪的起来,用力地敲了敲自己的头,说道,“该死,我忘了她和我怎么说的,但是听起来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伊法魔尼?”乔昆达挑了挑眉毛,这竟是一个女巫的父亲,可他终究只是一个麻瓜,被蒙在鼓中,完全不了解世界的真相,她甚至突然想起了父亲告诉她的那个让麻瓜拥有魔力的方法,这种怜悯尽管只是昙花一现,可也代表着她的内心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内松动了。 “怎么?你知道这个地方吗?”纳尔逊笑呵呵地叼着烟斗,迷失雾充斥着整间小屋,“和哈佛比起来怎么样?” “是个好地方。”乔昆达点了点头,纳尔逊这提到女儿就不停笑的模样又让她想起了父亲,“您的女儿会有大出息的。” 正文 第四百零二章 信任的菜汤 “是吗?” 纳尔逊笑呵呵地坐回壁炉旁的板凳上,伸直腿在火遍烤着自己沾雪的靴子,他侧过头,窗外的湖光山色倒映在他的眼中,恬静的侧颜丝毫不像一个粗鄙的猎户,反而像一位落寞的诗人,他叹息一声,说道,“希望她有个好前程,我这个做父亲的可能帮不到她什么了……” 乔昆达望着这张悲哀中又透露着希望的侧脸,纳尔逊思念女儿的模样和记忆中父亲看自己的眼光何其相似,她空落落的心中隐隐传来了恸哭的悲歌,回荡在这狭小却温馨的木屋中,回荡在广袤的安大略湖上空,回荡在绵延于天际线旁群山中的松林里。 阳光从南方斜斜地射向木屋的窗户,洒在乔昆达被旺盛的炉火烤得红彤彤的脸上,广袤无垠的纯白雪原犹如一块无暇的宝石一般呈现着乔昆达的眼中,那双略有些浑浊的棕褐色眼睛被这纯净的色彩涤荡,甚至变得有些晶莹剔透起来。 那些不速之客的痕迹对于暴雪雪来说只是可以轻松拂去的秽物,此刻辽阔的雪原上不染纤尘,连一枚杂乱的脚印都看不见,只有不远处的湖面上漂浮着覆雪的冰盖,顺着波涛的方向在水面上打着旋荡漾着,像一只只闲适的帆船一般。鱼群趁着雪停来到水面,或浮头或觅食,使得本就波光粼粼的安大略湖变得更加绚烂多彩,更像是一枚切工优秀的宝石了。 乔昆达低下头躲避着刺眼的阳光,她沉默片刻,抬起头说道:“船先生。” 纳尔逊并没有理会他,只是盯着湖水怔怔出神,他的思绪早已飘向阿尔巴尼亚的森林中,汤姆最终决定带克雷登斯与阿黛尔去那里完成他们需要的练习,没有魔法的干扰,那边的季节应当还在深秋,那片广袤的森林并不会像此刻的五大湖区一般因被白雪覆盖而若隐若现,想来他们应当还会领会到那秋高气爽、果木丰沛的景致,不知道树林中的那位“拉文克劳”会不会时不时来小屋里坐坐,看看那些照着霍格沃兹打造的桌椅,也不知道自己挂在小屋里的熏肉还在不在,也不知道自己藏在壁炉夹层中的坚果有没有发霉……许是被松鼠之类的小动物叼走了吧!想到这里,纳尔逊低下头,不禁笑了起来。 但一旁的乔昆达显然是会错了意,她只当纳尔逊是回忆起了和那个不存在的女儿之间的点点滴滴,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似的,咬咬嘴唇,再次呼唤:“船先生。” “嗯?怎么了?”纳尔逊转过头,挠挠头,笑着说道,“抱歉,刚刚在想别的事情,你有什么忌口吗?我去搞点东西准备做饭了。” “没有,”乔昆达摇摇头,又咬住嘴唇,小声说道,“如果您需要——” 可她那太小的声音很容易就被壁炉中松脂的爆炸声遮盖了,纳尔逊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站起身,拍拍屁股,用力地嘬了一口烟斗,吐出一道细密的烟柱,夹杂着松香味的迷失雾弥漫在空中,令房间内的空气变得浑浊而梦幻起来。 “对了,你可一定要看好这个小畜生。”纳尔逊走到沙发旁,拎起关着嗅嗅的笼子摇了摇,说道,“它有点不老实,老是想叼走我靴子上的马刺,就和神话故事里那些只对亮晶晶的东西感兴趣的龙一样……如果你不会扒皮子,我可以教你,毕竟湖区的人都得学会自己处理猎物,不过恕我直言,这小东西太小了,这种杂皮也不值几个钢镚。” 刚刚被钢镚衡量过价值的钢镚被纳尔逊的摇晃惊醒,缩在笼子角落里瑟瑟发抖,一双绿豆般的眼睛眨巴着望向面前像头熊一般的男人,似乎是出于恐惧,它竟然伸出爪子把自己的眼睛捂了起来,仿佛这样对面的壮汉就会消失了一样。 纳尔逊被钢镚的动作逗笑了,拎着笼子转了一圈,伸出手指戳了戳它撅起来的屁股,逗道,“小东西,加油长大啊,那个小妞可是在等你下锅呢!” 嗅嗅绝望地“吱”了一声,努力地缩着屁股,想要用自己把自己盖起来,但企鹅送给它的口粮实在是太好了,作为一只肥美的嗅嗅,躲在笼子的一角已经是它的极限了。 纳尔逊模仿熊的样子冲着嗅嗅低吼了一声,在它发出下一声哀鸣之前,笑着把它丢回了沙发上,转身推开门,走出了房间。 “——如果您想要了解您女儿的情况,我想我可以帮您。” 在纳尔逊的脚步声走远后,乔昆达终于说出了那句没有讲完的话,只有她知道自己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愿意违反《保密法》将魔法的秘密告诉这个只认识了一天的男人,就是不知道下一次她愿意下这种决心得等到什么时候了。 “放心吧,钢镚,”她靠在床头,望着关在笼子里的钢镚,轻声说道,“我是不会吃你的,但是你可能得在笼子里待一段时间,我们可不能给船先生添麻烦,等会儿等他回来我看能不能求求他放你出去。” 嗅嗅“吱吱”地点着头,一双小小的爪子在肚皮上的毛里摸索着,不一会儿就掏出了一枚闪闪发光的马刺,得意洋洋地向主人炫耀着。 “好吧,”乔昆达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看样子我不用求他了。” …… 猎人的小木屋中没有钟表,乔昆达只能靠太阳的移动来判断时间,疲惫的嗅嗅也睡熟了,无法回应她的呼唤,整间小屋中只剩下松脂“劈里啪啦”爆炸的声音陪伴着她,这种焦急的等待令她度日如年,甚至比逃亡途中睡在冰冷的地上还要折磨。 雪原的纯白令她的眼睛出现了重影,她的思绪不受控制地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船先生不会是掉进湖水里了吧?不应该,他那么强壮,像支船一样,还把自己从湖里捞了起来,怎么可能溺水呢?但是河里淹死是会水的,他不会真的……” 乔昆达的表情又哭又笑,在经历了精神的极度疲惫后,她现在连控制表情都做不到了,很快,当暴雪再次降临时,披着一身白的纳尔逊也终于推开木屋的门,踩着雪走了进来。 暴雪的嘈杂声很快惊醒了恍惚的乔昆达,她抬起头,纳尔逊已经关上了木门,她来不及反应,屋内便再次静谧起来。 “念叨什么呢?”纳尔逊脱下皮大衣挂着壁炉旁,将几枚沾满泥土的球丢进火堆,又把一串用松枝串起来的鱼摆在木桌上,撸起袖子,从壁炉上的铁盒里找出了一把年纪比他还要大的刀,他把刀在自己袖子上蹭了蹭,笑着说道,“想家了吗?你家在哪儿呢?等雪停了我送你回去。” “没什么,船先生,”乔昆达摇了摇头,挤出笑容哀声说道,“我已经没有家了……” “嗯?!”纳尔逊瞪大眼睛,用力把刀往桌子上一按,刀尖竟然直直地插进了厚实的木板中,乔昆达总算明白这张伤痕累累的桌子是怎么来的了,只听纳尔逊破口大骂,“是因为那些该死的收税的吗?连我们这种粗俗的猎户都知道捕猎不能打完一窝,得让动物们来年春天有机会生崽子,他们怎么一天到晚都是赶尽杀绝的那一套呢?” “不是的……船先生,”乔昆达低声说道,“是灾难。” “灾难?他们确实就是灾难!”纳尔逊似乎认准了迫害乔昆达的施暴者就是那群人,嘴里依旧骂骂咧咧的,乔昆达见状,并没有解释什么,纳尔逊拔出刀,粗声粗气地说道,“没事,你就把这里当作家待着就好了,我以前也是一个老鳏夫带孩子,多你一个不多,等开春了,我送你去城里谋份差事。” 乔昆达微笑着点了点头,时隔多年,她终于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找到了家的温暖。 “你会吃鱼吗?”纳尔逊开始熟练地刮着鱼鳞,又自嘲地笑笑,“你不吃也没办法,咱这条件也没法挑挑拣拣的,你要是还能动弹,就去往炉子上那个锅里添碗水,火里面那几个土豆也可以顺道翻一翻。” “我最喜欢吃鱼了,船先生。” 听着纳尔逊这仿佛在支使自己女儿般不客气的语气,乔昆达竟然觉得有些温馨和享受,恢复了一些精神和体力的她掀开毛毯,赤脚踩在不算冰凉的木地板上,准备下床去做事。 “床头的柜子里有我女儿的靴子,我给她买大了,感觉你穿着应该正好。”纳尔逊头也不抬地说道,他已经开始剁鱼头了,“木头地板搞不好有毛刺,你可别伤着了,我们这里医生的水平你也是知道的,连人会睡多久都不知道。” 乔昆达听话地打开柜子,取出一双内衬毛毡的小皮靴,把脚伸了进去,右脚刚刚好,左脚有些松垮,但一样暖和,她露出了不符合年纪的笑容,蹦蹦跳跳地向壁炉走去。 “慢点小妞,”纳尔逊的声音从刀具撞击木板的声音中传来,“腿上有劲吗你就跳?” “噢。” 乔昆达放慢脚步,从碗柜里找了一只缺了个口的破碗,从角落里的木桶中舀了碗水,掀开锅盖,咕嘟咕嘟的冒泡声、灼热的蒸汽和属于蔬菜的香气令乔昆达不由咽了口唾沫,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热腾腾的饭菜了,锅里还有不少的熏肉,可以想象这锅汤的鲜美,浓稠的菜汤中,一枚枚硕大的泡泡在变大的过程中爆开,一滴滚烫的汤汁溅到她的鼻尖,她非但不觉得痛,反而更饿了,肚子不受控制的“咕咕”叫了起来。 “别急,”纳尔逊的声音再次传来,“医生说昏迷醒来以后不能马上吃东西,虽然他可能是个庸医,但起码比咱们强,不是吗?” 乔昆达把水倒进锅里,吞咽着唾沫盖上锅盖。 “把那几个土豆翻翻,看看背面焦了吗?”纳尔逊吩咐道,“用我捣柴火的那个铁钎子。” 乔昆达找到那几个土块翻了翻,烤土豆的香味再次冲击着她的食欲,她转过身,说道,“熟了,船先生。” “哦。”纳尔逊把切好的鱼片拨到盘子里,夹着冰碴子的生鱼片被堆成了一座晶莹剔透的冰山,他端着盘子走到壁炉旁,掀开锅盖把鱼片倒了进去,说道,“等我抽完这一管就能吃了。” 说罢,他掏出烟斗,房间再次变得云雾缭绕起来。 …… “原来这小东西不是雪貂啊!” 木桌上简单地摆着一锅热气腾腾、半是菜半是汤的晚餐,乔昆达自告奋勇接下了剥土豆的工作,两人相对而坐,面前的盘子里各装着一坨只撒了些盐的土豆泥,纳尔逊把木勺丢到乔昆达面前,举起笼子好奇地观察着。 乔昆达拿起木勺,先为纳尔逊盛了一碗汤,解释道,“是的,它叫钢镚,是一只嗅嗅。” “嗅嗅?是某种鼹鼠的种类吗?这么一说,雪貂的感觉是一点儿不剩了,感觉它更像鼹鼠,”纳尔逊饶有兴致地转着笼子,冲嗅嗅说道,“小东西,嘴巴张开,我看看你的牙口。” 嗅嗅眨着眼睛,望向自己的主人,见乔昆达点了点头,它不情愿地张开了嘴巴。 “喔,很娇贵的小家伙呢,这副牙口可啃不动骨头。” “它是我的宠物,”乔昆达又为自己盛了一碗汤,把胳膊摆在桌上,眼巴巴地盯着纳尔逊,“它很擅长挖洞,并且喜欢收集亮晶晶的东西。” “这样啊,”纳尔逊思索片刻,打开笼子,把嗅嗅放了出来,“既然是宠物,就让它在屋子里跑吧……嗯?你怎么不吃饭?难道不饿吗?” “您先吃。” “怪讲究,还养宠物,看样子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纳尔逊揶揄地把菜汤倒到土豆泥上,拌了拌,剜了一勺放进嘴里,望着开始狼吞虎咽的乔昆达,笑着说道,“慢点儿吃,没人跟你抢。” “唔……”乔昆达的嘴里被滚烫的土豆泥塞满了,费了老大劲才把它吞了下去,“它找亮晶晶的东西是本能,我担心会把您的屋子弄乱。” “亮晶晶的东西?不就是钢镚吗?放心吧,我这穷光蛋连一个大子都没有,”纳尔逊把汤锅向乔昆达推了推,感叹道,“没想到还有猎人不认识的动物,世界可真大。” “这是神奇动物。”乔昆达脱口而出,她很快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捂住嘴巴。 “烫到了吗?”纳尔逊递给她一个木杯,继续感叹,“果然很神奇。” 乔昆达心一横,这个麻瓜可能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对自己好的人了,告诉他又有什么问题呢?难道那狗屁《保密法》比得上这顿饭和这双暖呼呼的靴子吗? 她放下勺子,望向纳尔逊,认真地说道,“神奇动物不止是因为它们神奇,更因为它们和普通的动物有着本质的区别,我们家之前就以饲养神奇动物为生,如果您感兴趣,我会一一介绍给您……不瞒您说,您的女儿在伊法魔尼魔……伊法魔尼学校应当也会受到相关的教育。” “这样吗?”纳尔逊喜形于色,“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不过在此之前先吃饱吧!对了,还没来得及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乔昆达,”乔昆达微笑着说道,“船先生,我叫乔昆达·塞克斯。” 她与纳尔逊相视而笑,一个身负秘密的人和一个心怀鬼胎的人的笑容在空中交汇,竟显得无比温馨。 正文 第四百零三章 女巫的坦白 “咯咯……角驼兽……”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小屋,乔昆达便在睡梦中呢喃着醒来了,她披起一件薄薄的单衣,蹑手蹑脚地走到了沙发上正在呼呼大睡的纳尔逊身边,他和衣睡着,身上盖着一条已经滑落了大半的旧毛毯,象鸣一般的呼噜声吵得木屋不住颤抖,奇怪的是,尽管他的呼声异常刺耳,乔昆达睡得也是无比安心,她上一次这样睡着还是在霍格沃兹的时候,在某天晚上溜进厨房找东西吃,不知不觉就趴在厨房的小木桌上进入了梦乡。 “船先生真是个可靠的好人……” 乔昆达蹲在沙发前,用双手捧着脸,凝望着纳尔逊胡子拉碴的下巴,纳尔逊睡前还叼着那个烟斗,乔昆达轻轻地摘下烟斗,将它小心地摆在了桌子上。 钢镚正躺在纳尔逊的脸上,四仰八叉地睡着觉,一枚硕大的鼻涕泡晃晃悠悠地挂在它的脸上,倒映着乔昆达恢复了精神的脸,她打量着倒影中的自己,许是因为昨夜的菜汤过于健康,她小麦色的肌肤恢复了光泽,少女青春的色彩回到了她的脸上,那些忧愁痛苦与疲惫无力被温暖的被窝一扫而空,她无声地笑了笑,捡起地板上散落的一块碎松木,用刚刚恢复的那一丁点儿魔力把它变成了一把简陋的梳子,将钢镚的鼻涕泡当成镜子,时隔多日,打理着自己的仪容。 湖区的雪下了一夜,初升的朝阳把温暖洒在雪地上,窗外有一行梅花一般的小脚印,也不知道什么可爱的生灵在夜里到访过这里。 经过一晚的安睡,乔昆达不再觉得这些雪刺眼了,她反倒想冲进雪堆中,放肆地打打滚。 “船先生洗衣服会很冷吧。” 她只是想了想,便很快打消了念头,拽住发根,用力地理顺那些交杂在一起的头发,原本齐腰的一头长发如瀑布一样摊开散落在地上,单衣从肩头滑落,露出了乔昆达贴身的坎肩和纤细的臂膀,少女健康的肌肤闪烁着晶莹的色彩,如同被剥开的可可果一般,光彩照人。 嗅嗅翻了个身,鼻涕泡应声而破,纳尔逊的呼噜声戛然而止,他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揉着发酸的脖子,睁开眼睛,入目便是握着梳子的乔昆达。 他吓了一跳,一个跟头翻到了沙发背面,乔昆达先是愣了愣,紧接着便捂着嘴,吃吃地笑了起来。 “你大清早地不睡觉干什么呢?”过了好一会儿,纳尔逊才扶着腰扒着沙发背爬了起来,他没好气地瞪了乔昆达一眼,看起来还没睡醒,打着哈欠说道,“去给老子烧壶水,这一晚上渴死了……” 忽然,他仿佛刚意识到一般,揉了揉眼睛,望着乔昆达,赶忙说道,“该死,我还以为我女儿还在这儿,你稍等一会儿,我去烧壶水,拿点儿枫糖和茶叶给你。” “我去吧!”乔昆达猛地站起了,轻快地说道,“把我当成您女儿就行了!” “你可拉倒吧,养一个女儿就够头疼的了!”纳尔逊没好气地说道,两人对视一眼,很快笑了起来。 “对了,哪来的梳子?” “不知道,就是随手找到的。” 乔昆达拎起裙摆,主动跑到壁炉旁,抱起旁边的柴薪,就要往余烬尚温的炉子里添。 “喂喂,你干什么呢小妞,”纳尔逊扶着额头说道,“你这样会把炉子里的火星子扑灭的,先用旁边的干草引火,再挑些有松明子的细干柴旺火,最后再——该死,少点儿干草,你想把自己呛死吗?” 在纳尔逊一步步的指引下,乔昆达虽然笨手笨脚但却成功地点燃了炉火,尽管她已经被烟熏得黢黑,眼睛里也不停流着泪,但还是满足地坐在火堆前第一看到纳尔逊时他坐的凳子上烤着火,感觉心里都暖洋洋的,相比火焰熊熊,这样引火的经历更让她觉得满足。 “不错,有我女儿三岁半的水平了,”纳尔逊打了个哈欠,把滚到沙发底下的嗅嗅拎回去,穿好鞋,抓起挂在壁炉旁的大衣,披到身上,“你先烧点儿水洗脸吧,都和你的雪……呃,嗅嗅一样黑了。” “船先生,我还以为猎人都是天不亮就出去工作了。”乔昆达烤着火,望向纳尔逊离去的背影,打趣道,“没想到猎人比我想象的安逸很多。” “这个点儿,南边那些工厂里的奴隶都没开工,我为什么要开工?”纳尔逊翻了个白眼,戴上手套。 “不是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吗?”乔昆达好奇地问道,“难道猎人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出动,把猎物一网打尽吗?” “很好的思路,”纳尔逊扣上毛帽,粗声粗气地嘲弄道,“你猜虫们知道这个道理吗?” “呃……” “小姐,你说的是那种挥舞着长毛从早上追到晚上的印第安人,现在是二十世纪了,我们已经有了很多方便的陷阱……”纳尔逊已经推开门走了出去,木门嘎吱嘎吱地转了回来,靴子踩在雪地上也发出了同样的声音,他的话语声从门外幽幽地飘来,“床尾有毛巾,你凑合着用吧。” 乔昆达默默地点了点头,搬来水壶,用小碗往里面添水。 当壶盖开始“哐当哐当”地撞击壶身,并发出尖锐的蒸汽声时,穿戴蒸汽的乔昆达正坐在沙发上,把嗅嗅举到眼前,在它的肚皮上摸来摸去。 不一会儿,一枚陈旧的金币从肚皮里掉了出来,在地板上弹了弹,滚进了床底下。 “吱吱……” 钢镚用小爪子捂住自己的脸,又想用经典的技能把自己藏起来。 不过乔昆达却没有像往日一样责怪它,只是搂紧了嗅嗅,把脸埋进了它暖和的毛里,轻声说道:“钢镚,你觉得船先生会是一个坏人吗?” “吱吱!(他可是猎人!而我是一只可怜的嗅嗅!)” “你果然也觉得他是个好人对吧!”乔昆达自顾自地说道,“以前姐姐总是告诉我,神奇动物是危险的,麻瓜是危险的,没有文化的粗鄙之人是危险的,但我的身边还有你,船先生也救了我,你们比我见过的很多人模狗样的家伙要好太多了……我感觉船先生就像我的父亲一样,你还记得爸爸吗?钢镚?” “吱吱……” 嗅嗅挠了挠头,用爪子抱紧了主人的头发。 “他是个麻瓜,还是个我姐姐说过的那种粗鄙之人,可是却是我见过最好的人……哦,仅此于爸爸,”乔昆达怔怔地念叨着,“可他甚至连自己的女儿去了哪里都不知道,就像我不知道爸爸究竟是死在了谁的手下,姐姐把我当成小孩子,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她总是那么自以为是,结果还不是和我逃亡到了同一个地方?” “吱吱!(他让我张嘴给他看牙口,打呼噜吵死了!)” “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他,”乔昆达把嗅嗅放在膝盖上,坐在原地呆呆地盯着炉火,“巫师的感激只会给麻瓜带来杀生之祸,我都不敢告诉他,按照美国的传统,很快就会有人来消除他关于他心爱女儿的记忆,更何况我也自身难保……怎么办啊钢镚?” 嗅嗅没有叫,只是静静地卧在乔昆达的怀里。 “你是说……他如果是个巫师就好了?”乔昆达的眼中渐渐绽出光芒,喃喃道,“你怎么知道爸爸给我留下了这个礼物?但那是父亲留给我的秘密,我不能泄露它……但是父亲把它告诉我,应该是想让我成为一个幸福的人吧,这样会让我变得幸福吗?钢镚,你告诉我好不好?” “吱吱?”钢镚指着自己的脸,表情比乔昆达还要茫然,它用力地呐喊着,“我什么都没说啊!我真的真的什么都没说啊!” “你说得对,钢镚,”乔昆达说道,“姐姐不认可父亲,我才是塞克斯家族的长女,这些魔法的决定权本就属于我……但是我,我还是不知道能不能,该不该……” 乔昆达尽管是个成年的女巫,但在父亲别有用心的隐瞒和姐姐无底线的保护下,她的心智并不比小巫师们成熟太多,她的性格乖张不羁,却又同样的敏感脆弱,她能够毫无负担地在霍格沃兹的校园中挑选一位幸运同学派发蜷翼魔作为“礼物”,又会为一个萍水相逢的麻瓜黯然神伤,她对“好坏”有一套朴素的独特的评判标准,这样的人最难以交流,但在与纳尔逊相处的短短一天一夜里,她的想法却有了莫大的改变。 “嘎吱——” 门开了,纳尔逊拎着一个与他的体型相比有些迷你的小木篮走了进来,木篮上还有一只用缎带系成的粉红色蝴蝶结。 他走到壁炉旁,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小陶罐和一个旧纸包,还有一只结着冰的小瓶子,掀开水壶盖子瞅了瞅,又往里面添了碗凉水,转头望向乔昆达,说道,“我带了点儿枫糖和茶叶,还有一瓶牛奶,等会儿你可以直接喝,也可以泡茶喝,味道不错的。” “船先生,您不喝吗?” “哦,这是我给小丫头买的,她一直没舍得喝,好在今年冰期短,能够冻起来,不过再放就坏了,你喝了吧,英国的小姐们不是都喜欢喝奶茶吗?”纳尔逊耸耸肩,“我……我喝不来那玩意儿,怎么说来着?奶糖不耐受?” 乔昆达看着纳尔逊拙劣的表演,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没有作声。 “没有绿菜的时候,喝茶是个不错的选择,”没过多久,奶瓶就解冻了,纳尔逊把它们摆在木桌上,推到乔昆达面前,他乐呵地捏了些碎茶叶丢到碗里,倒了满满一碗开水,说道,“不然会没劲的。” 乔昆达看着他用笨拙的手法默默地替自己冲奶茶,心里一酸,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终于说出来一句“我们中午吃什么?” “你这个小妞,早上想中午饭,中午干什么?想晚饭吗?”纳尔逊把材料一股脑倒进腾空了的水壶里,晃了晃,和牛奶瓶一起拎到了壁炉上,偷偷摸摸地舔了口瓶盖,但还是被敏锐的乔昆达看见了,她这下不光是心里酸,连眼睛都变得发涩,做完这一切,纳尔逊继续说道,“肉汤,蔬菜有南瓜,我听说热带的地方南瓜是用来喂牲口的,希望你不要嫌弃,这玩意儿在这儿也算稀罕了。” …… 从这天起,乔昆达的身体慢慢恢复着健康,变得愈发饱满起来,而纳尔逊一个人拉着雪橇的狩猎之旅也多了她和趴在她怀里的嗅嗅,尽管帮不上忙,但也极大地缓解了纳尔逊这个老猎人的寂寞,连绵的大雪天也为他们的身影蒙上了一层童话般的色彩。 每碰到一只动物,她都会如数家珍地为纳尔逊介绍与之相似的神奇动物,按照她现在违反《保密法》的行为,至少可以在阿兹卡班判十五年,但乔昆达已经不管不顾了,反倒甘之如饴起来。 纳尔逊越来越不客气,乔昆达也学会了顶嘴——他们越来越像一对真正的父女,乔昆达看向纳尔逊的眼中也渐渐多了依恋,纳尔逊却在她纨绔的外表下愈发地认清了那颗被塞克斯博士塑造成玩偶的空洞的内心——如果不是这样,老猎人的身影又怎么会如此快地侵入她的世界呢? 终于,在几天后的一个下午,纳尔逊凿开湖面的冰盖,放下鱼竿躺在乔昆达拎着的藤椅上打盹,乔昆达在湖边发现了一只被冻僵的兔子,她猛地扑过去,一把抱住了兔子,尽管脸被冻得通红,身上也被雪打湿,但她还是欢欣雀跃地举着兔子跑到纳尔逊的身边。 “船先生!船先生!你看看我抓到了什么!” “嗯。” 纳尔逊抬起眼皮瞥了一眼,在心里叹息一声,他其实自始至终对于乔昆达的敌意都只在那只蜷翼魔上,此刻看到她为了一只兔子就高兴成这样的落魄模样,在大仇得报的快慰同时又平生了一丝怜悯——乔昆达被塞克斯博士当作复活妻子的工具,被姐姐当作惹麻烦的累赘,被邓布利多与阿不福思当作霍格沃兹的麻烦,此刻又被自己愚弄——纳尔逊的“报仇”之旅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般软绵绵的没有力道,乔昆达本就是一个没有自我的空虚之人,自己辛辛苦苦从格林德沃那偷来的表演技术就像是抛媚眼给了瞎子,和她置气又能有什么成就感呢? 他从兔子和与那只兔子没什么区别的乔昆达身上收回目光,平淡地说道,“你的晚饭可以换换口味了。” 乔昆达在原地站了很久,当纳尔逊一条鱼咬钩时,她抱着兔子,默默地走向纳尔逊,望着他拉杆收线的动作,盘膝坐在了他身边的雪地上,兔子从她的怀中挣脱,撒欢跑到了冰面上。 “怎么了?”纳尔逊用余光看到窜出去的灰兔子,问道,“你得提着耳朵。” 乔昆达没有说话,等到纳尔逊把鱼放进篮子里,她才轻声开口说道: “船先生,您相信魔法吗?” “什么?”纳尔逊抗拒地摇摇头,“之前有主教来过,见我们这儿只有大人,就放弃了设置教区的打算。” “不是他们,”乔昆达忽然侧过身体,整个人靠在了纳尔逊的肩上,她从怀中掏出了那根许久没有动过的魔杖,用颤抖的手举起,指向冰面,轻声念叨道,“兔子飞来。” 在纳尔逊像一个真正的麻瓜般惊恐的眼神注视下,那只灰扑扑、正在冰面上不停打滑的兔子“嗖”地一下,像一道灰色的闪电一般,飞到了乔昆达的手中,被抓住耳朵的兔子不断地扑腾着大腿,想要挣脱出去。 “这是魔法,船先生,”乔昆达搂住纳尔逊颤抖的胳膊,把全身的重量压了上去,像是怕他跑了一般,咬着嘴唇说道,“我是一个女巫,和您的女儿一样的女巫。” 正文 第四百零四章 校外辅导 “跑起来!” 阿尔巴尼亚的原始森林中,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尚未从山头露出时,克雷登斯的呼喊声已经代替它完成了对森林的早叫工作,一只只站在树冠里小憩的林鸟被他的喊声惊醒,不满地扇着翅膀,“嘎嘎”地飞走了,从远处看,仿佛森林里来了一只威胁巨大的捕猎者似的。 “我在跑了!”阿黛尔的声音从他身后的树林中含糊不清地飘来,“我们不是巫师吗?” “我们是戳一下就会爆炸的默然者!”克雷登斯反驳道,“如果你不想在某天晚上和谐地吃着大餐时‘砰’的一声炸死你的两个哥哥,就跑起来!” “我不会爆炸的。” “你说了不算,如果想要控制住你体内的怪物,至少得有像我一样坚强的体魄!”克雷登斯像一个夏令营教官一样释放着自己的活力,“默默然从巫师最绝望的心底诞生,生老病死都是我们生而为人害怕的东西……试想,如果你每天疲惫不堪,昏昏沉沉,那么该如何提起精神对抗在你脑海中不停念叨的恶意呢?” “我没有……”阿黛尔的嘴巴撇到一边,满脸不情愿,但还是哼哧哼哧地缀在克雷登斯身后,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每天都在像个傲罗一样绕着城堡跑步,不是说好了周末用来休息吗?” “避开霍格沃兹那污浊的空气,在这种清新的森林里跑步难道不是休息吗?” 克雷登斯头也不回地说道,他忍不住在心里对自己竖了个大拇指,无懈可击的解释!他背对着阿黛尔的脸已经扭曲起来——其实他才是那个每天疲惫不堪、昏昏沉沉的人,甚至此时已经偷偷摸摸地给自己的双腿附加了魔力,但阿黛尔仍能够坚持跑下去,这令他感到无比震惊,克雷登斯忍不住回头问道:“你不会偷偷用魔法了吧?” “我又不是你,拜尔本先生!” 克雷登斯尴尬地转过头,斜射向眼睛的阳光刚好被插在森林中的那座石山挡住,他抹了抹额头上的虚汗,向着树林中的小木屋跑去。 早起的汤姆满脸淡然地靠在小屋旁的篱笆上,身边的木桩上摆着两杯尚在冒着热气的温水,他的一只手拎着阿黛尔的斗篷,另一只手举着魔杖,被魔法控制的红色线头在空中打出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绳结,飞快地穿梭在斗篷的缝隙之间,他的掌心里时不时地像变戏法一样出现一枚又一枚小银球,又很快地消失在视野的盲区。 “拜尔本先生,”望着明明在五百米以外就能听到喘粗气的声音、却在看到自己的第一眼就板住脸假装尚有余力的克雷登斯,汤姆笑着说道,“其实在‘坚强的体魄’这方面,有史以来最有发言权的巫师应该是纳尔。” “你说什么?”克雷登斯踉跄地跑到汤姆身边,伸手就要去拿水喝,却被汤姆用魔杖挡开了,他只好转过头,冲着阿黛尔中气十足地喊道,“坚持住,马上就要到了!” “拜尔本先生,剧烈运动以后不能马上喝水,”汤姆耸耸肩,拿起一只水杯在杯口用手抹了抹,一支含苞待放的山茶花出现在水杯中,他将水杯递给克雷登斯,说道,“等这朵花开了您就能喝了。” “你刚刚说最有发言权的是谁?我没听清,”克雷登斯用双手捧着水杯,他知道汤姆说的有道理,所以一直眼巴巴地盯着花苞看,一边说道,“我咨询了一位认识的大夫,在从医以前,他曾是第一代职业魁地奇运动员,应该挺权威了。” “那你应该是没被纳尔打过,”汤姆的手中又出现了两枚小银球,他抛起一枚,在它下落时丢起另一枚,两只小球在空中相撞,如同两颗彼此吸引的双星一般在掌心上方环绕着,“您可能不知道,他的衣服有几十磅那么重……很多年前,纳尔就开始利用速度躲避魔咒了。” “那你这是在?” “哦,他一直想给阿黛尔准备一件可以在成年巫师手中自保的衣服,”汤姆的手猛地上挥,一把抓住了那两枚转着圈的小银球,把它们缩小后像珍珠一样镶在了斗篷的领口,“可是你知道的,他最近事情有点儿多,恰巧我对裁缝活有那么一点儿微不足道的研究,所以就接下了这份工作。” 汤姆用双手举起斗篷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把它丢到了篱笆上,伴随着“砰”的一声,一根没有插牢的树桩竟轻轻地摇晃了起来。 “嘶……”克雷登斯有些相信汤姆的话了,他摇摇头,咋舌道,“这得多重啊。” “会有漂浮咒固定在上面的,”汤姆说道,“我可不想让她和纳尔那样矮到十五岁。” “……” 两人的交谈刚进行到一半,阿黛尔就从克雷登斯来时的方向跑了出来,她的动作标准,呼吸均匀,除了一张红扑扑的小脸蛋和满头大汗,基本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她并没有像克雷登斯那样马上跑到汤姆面前要水喝,反倒是放慢脚步,绕着小屋前的空地慢走了起来,看起来就很有经验。 “这就是我想说的,”汤姆耸耸肩,指了指克雷登斯手中的水杯,“花开了,拜尔本先生……阿黛尔在遇到我们的时候还只是个大伤初愈的小可怜,但纳尔在开学前的那段时间一直敦促着她锻炼身体,这种简单的折返跑对她而言算不了什么,您看,她还穿着小皮靴呢。” “那你为什么还要赞同我带着阿黛尔跑步的建议?” “小孩子多锻炼总没坏处的,更何况这对您也有好处,”汤姆笑着说道,“而且你不觉得看着纳尔每天早上带着小跟屁虫绕着城堡跑是一件有趣的事吗?” “看样子纳尔逊的脸已经被我丢光了……” “怎么可能呢?”汤姆笑着拍了拍克雷登斯的肩膀,“当你在古代魔文课上把‘奥丁的八足骏马’翻译成‘奥丁的八条腿每一条都骑了一匹大马’时,纳尔的脸就已经被丢光了。” 阿黛尔已经绕着空地慢走了一圈,此刻正站在克雷登斯身后,用双手扶着膝盖均匀地喘着气,她抬起头,冲着转身的克雷登斯做了个鬼脸,直起腰向小屋走去。 “肥皂在门背后的小盒子里。”汤姆贴心地说道。 “我知道,他总会把这些东西放在那里。”阿黛尔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房间。 “有点儿奇怪,对吧?”汤姆转头望向克雷登斯,端起木桩上的另一杯水抿了一口,这杯水并不像克雷登斯以为的那样是为阿黛尔准备的,“巫师为什么要跑步呢?毕竟麻瓜用脚走几天几夜才能到的地方我们一个幻影移形就能抵达,再不济也可以骑扫帚去——但是纳尔就很看重这些东西,在他看来,用铁甲咒挡恶咒就是愚蠢至极的行为,能找掩体就绝不闪躲,能够闪躲就绝不防御,在此消彼长之下,他的魔力就比对手多了。” “我不理解,”克雷登斯用手碾碎了山茶花,把渣滓撒进了水里,咕嘟地喝了一大口,“毕竟魔法一般很难对我造成伤害。” “那我就不得不给您讲讲纳尔逊在小时候分享给我的一则寓言,那双关于一群掌握某种类似于铁甲咒、名叫‘铁块’的防御魔法的巫师因为太迷信自己的防御力而被各种人殴打的故事……” “怎么感觉怪怪的?” “这可是在《诗翁比豆故事集》上记录的货真价实的魔法寓言。” 汤姆煞有介事地哄着没看过这本书的克雷登斯,摆正表情,认真地说道,“言归正传,纳尔周四寄了一封信来,他对阿黛尔的情况有一些自己的判断。”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字迹歪歪扭扭、满是水渍、墨迹晕染的草纸,递给了克雷登斯。 “这是他在阿尼马格斯形态下趴在雪地里写的,可能有些难以辨认,您将就看。” “这样也比我写的字好看……”克雷登斯扶额。 “纳尔从小便能感知到我之前告诉你的迷离幻境,并把充斥其中的迷失雾居为己用,这种独特的雾气有着消解记忆、沟通灵魂的能力,在这几年,随着研究的深入,他渐渐开发出了一些特殊的用法。” 克雷登斯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迷失雾对于意志坚定的人并没有什么效果,但对于某些特殊的、拥有魔力的个体则效果拔群,有着明显的克制关系,”汤姆皱着眉头说道,“为了避免纳尔的能力泄密,我只能笼统地告诉你,任何被强烈或者单一的情绪驱使的不受控魔力,他都能很好地应对。” “包括默然者?” “包括默然者,相信你也看过他对抗凯廉的场景,他混杂着迷失雾的魔力可以像融雪一般消解默默然那漆黑的庞大魔力,把它们转化成纯粹的魔力,而默然者恰好无法控制它们,”汤姆接着说道,“在第二塞勒姆时,包括阿黛尔在内的许多受害者体内其实已经转化出了成熟的默默然,这种填鸭式创造痛苦的过程更像摄魂怪的诞生,纳尔确凿地击碎了已经拥有实体的默默然,但那些庞大的魔力还是留在了阿黛尔的体内。” “它会再次滋生的,”克雷登斯的眼中流露着憎恶,“它不会罢休的,只要缠上巫师,哪怕被轰成碎块,它也会从任何一点儿恶念中恢复过来,继续侵蚀被寄生者的精神与身体。” “问题正是出在这里,”汤姆说道,“我们每天都会检查阿黛尔的状况,哪怕在霍格沃兹,也没有人会成天到晚万事如意,但她体内的那股属于默默然的庞大魔力也只是像睡着了一般陷入了死寂,除了阻塞她的魔法,并没有对她施加任何影响。” “它只是在蛰伏。” “这就涉及到下一个特殊情况了,”汤姆抬了抬胳膊,一枚纯白色的小球被他抛到了空中又缓缓落下,“第二塞勒姆死了很多人,他们在拥抱死亡之前和纳尔见了一面,并且带走了纳尔和幸存者心中所有的黑色,就像净化一般,阿黛尔体内默默然的思维被抹去了……我的用词可能有些不贴切,但大致就是这样,所以纳尔认为阿黛尔体内的默默然应当是经历了某种‘还原’,她的那段痛苦记忆被人为地以一种精妙的仿佛隔绝在了本我之外,可以回忆,但却如同旁观一般,而默默然狂躁混乱的思绪也随之消失了。” “这不可能……”克雷登斯不住地摇头,“根本不现实,你怎么可能对着一枚炸弹动刀呢?不管是多么精细的技法,都不可能。” “我们面临的是极为特殊的情况,克雷登斯,在摸着石头过河的途中,纳尔的建议是,能用就行。”汤姆又取出了一本小册子,“这是纳尔之前设想的疗程,你可以拿来参考,练习的场所在那座山的背面,纳吉尼就是在那里学会的逆向阿尼马格斯。” “我明白了。” 克雷登斯惴惴不安地打开册子,表情愈发难以置信起来。 “我准备好了!” 阿黛尔推开小屋的门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她已经收拾干净,吃完了汤姆留在茶几上的早餐,梳了个利落的马尾,握着魔杖,准备出发。 “克雷登斯。”汤姆没有说太多,只是用力地拍了拍克雷登斯的肩膀。 “我会比珍惜我自己还要珍惜她。” 很快,两人就并肩走向了汤姆为他们准备的场地。 “等等,阿黛尔!” 汤姆盯着阿黛尔的背影,那根马尾一甩一甩的,头绳上的饰品异常显眼,汤姆渐渐地皱起了眉头,他板着脸,面色不善地走到留在原地的阿黛尔身边,抓起她的马尾辫,绳结处点缀着一枚橡果。 那枚在一年级汤姆和纳尔逊在西城孤儿院发现可能成为默然者的克里斯蒂安时,邓布利多带给他们的,能够有效遏制默然者魔力暴走的橡果。 望着这枚熟悉的魔法道具,汤姆沉声问道:“阿黛尔,这是谁给你的?” “这是麦格教授送给我的礼物,怎么啦?不好看吗?” 汤姆沉吟片刻,用魔杖轻轻地在橡果上点了点,一道黑色的流光闪过,他拍了拍阿黛尔的后背,说道,“挺好看的,下次记得穿一件棕色的连衣裙搭它。” “噢。”阿黛尔不解地点了点头,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当两人消失在森林深处时,汤姆叹息一声,望向了相反的方向,他挥动魔杖,身影消失,下一秒出现在存放拉文克劳冠冕的空心树桩前。 罗伊那并没有立即出现,汤姆索性伸出手,握住了冠冕。 当他把冠冕戴到头顶时,眼中的景色瞬间变化,熟悉的拉文克劳塔楼,熟悉的背影,罗伊那缓缓地转过头,盯着汤姆头上公主般不伦不类的装饰,说道,“你终于按捺不住对知识的欲望了吗?如果真是如此,那你就拿走它吧。” “萨拉查·斯莱特林向您……的这段记忆问好。”汤姆举起魔杖,行了个一千年的巫师礼,面露歉意地说道,“不过在叙旧之前,可能得请您做回一段时间的树根了,我有些私人的问题,想要从拉文克劳的知识中寻找答案。” 说罢,他摆正冠冕,当正中的宝石对准眉心时,汤姆的双眼中登时涌出了刺目的蓝光,而站在对面的罗伊那眼神却变得空洞起来。 森林深处,一个容貌与罗伊那大不相同的女人从藤条编成的吊床上缓缓起身,打了个哈欠,她穿着一袭绿色的长裙,在遇到了纳尔逊与汤姆后,罗伊那似乎从正在从拉文克劳的记忆中挣脱出来。 汤姆眼中的光芒渐渐收敛,他知道,站在对面的女人,现在只是拉文克劳具象的知识。 “听说你有问题想要问我。” 拉文克劳的语气如同金属一般冰冷,没有丝毫感情。 正文 番外 家书:会计小姐和记者先生 免费内容,感谢大家支持。 —————————————————————————————— 亲爱的威廉姆斯小姐: 您最近可好? 最近我在法国出差,有了一些可以拿来和同事一起游览巴黎这座古都的闲暇功夫,从圣母教堂门口经过,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你的笑脸。 我记得你应当在这座教堂的修女学校里念过书,走在路上,时而能够看到抱着珠串小包的年轻姑娘从教堂里成群结队、莺莺燕燕地走进走出,就像是从莫奈的那幅《花园里的女人们》里走出来的一样,那些维纳斯垂怜的年轻脸蛋令我的同事们看花了眼,好在我早有了准备,毕竟在见过贝拉小姐以后,世界上可没有什么美丽的东西能够令人动心了,我相信,即便是在女校读书的时候,您也一定是巴黎街头最美丽的风景线。 巴黎是一座美丽的城市,我来过很多次,对这里的景致与风情都很熟悉了,熟悉到几乎丧失了兴趣,可在认识你之后,我竟然又重燃起了对它的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一座城市才能诞生出你这样的人? 我为你挑选了一件新的丝巾,会随信一起送给你,哈哈,回想起那天我们相遇的瞬间,我端着咖啡走在街上,你从银行里挥舞着存根跑出来,就像童话故事里那些扑扇着翅膀的小仙子一样,尽管那杯美味的黑啤我只喝了一口,但那个味道对于见过你的我来说简直味同嚼蜡,我相信那就是命运送给我的礼物,能让我在异国他乡遇到这样一个仿若命中注定的美丽女孩。 其实那天惊惶失措的我并非我本来的模样,我和同行的同事们走散了,一不小心走入了一条从未涉足的小道,问路也没怎么问明白,只有你,贝拉小姐,尽管我打湿了你的衣衫,但你还是不计前嫌地帮我指引了方向,甚至愿意陪伴我详细地游览这座你已经踏足了无数遍的城市。 我相信那几条路你每天都在走,走得已经烦了,就像我如此抗拒出差一样,但是想必你也能够在同我游览的过程中见到不一样的景色,就像我从那天开始 我发誓,那是我这辈子过过最快乐也是最轻松的一天,以至于找到同事之后的第二天,他们看我写的报道时都在问我是不是恋爱了。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坠入了爱河,回到家里后,我想了很久,甚至在和主编争执的时候脱口而出一句“你爱我吗?”(不得不说,那场面真是尴尬极了,不过他为了缓解尴尬,竟然帮我把那篇敏感的报道给通过了,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贝拉小姐,说句实话,在上次去法国出差以前,我从没想过爱上某个人,和她一起走过熙攘的街道、拥挤的人潮、辽阔的原野或是逼仄的小巷,和她一起把时间消耗在一起下班买菜,在油烟中打趣的平凡中,让她冠以我的姓氏,成为我半边身子的拐杖,我会牵着她的手还是搂着她的肩膀呢?我会叫她亲爱的还是夫人呢?我会吻她还是拥抱她呢? 这些突如其来的想法令我沉醉又恐惧,我还以为我是个铁石心肠的人,我空洞的内心需要更伟大的事业去填补,我甚至为此放弃了钟爱的诗歌,和我尊敬的老师大吵了一架,我抛弃了海森堡大学的学历,告别了生我养我的特里尔,前往柏林一间最破烂的报社,成为了一名最底层的记者,我将贫穷、饥饿、犯罪、冲突、疾病、死亡等等等等他们不愿意看到的东西记录在一张张一文不名的草纸上,我丢下一切,因为在我心中除了飘荡在家乡上空的事业外,世界上并没有什么珍贵的东西——至少在遇见你之前,我都是这样认为的。 当我那天我在巴黎街头遇到你时,我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一个以女性的身份诞生在世上,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富足的、自由的国家中,受过良好教育,知事明理,同时又美丽动人的另一个我,不管我和你说什么,你总能表现出和那些庸人不同的一面——这一切都令我感到无比的新鲜沉迷,甚至是我采访那些位高权重的人时也无法获得的体验。 就像魔法一样。原谅我使用了这样一个不严谨的词汇,你就像故事中的魔女一样,用俯瞰的视野睥睨着世间的众人,以至于那段时间,我只要闭上眼睛,就能想起你对我说过的那些话。 我总是认为我的生命要像诗歌一样无拘无束,但我想,优秀的诗歌总得有些限制,不是吗?就像诗人也要遵纪守法,不能信口胡诹一样。 比如韵脚,比如结构,比如对仗,比如排比,比如渐进的情绪,比如贴切的意象,比如深刻的情境——它至少需要分行,如果一个疯子的胡言乱语和乱写乱画都能称之为诗歌,那么诗人和疯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想爱情对于我来说,可能就是区分我的笔与疯子指头的标杆,就像在城市中生活的人拥有的一枚指南针,或许他能够凭借楼宇与街道的排布分清楚东南西北,但它却能够在怀疑或者迷失时为人指引确凿的方向,至少能够清楚,有人在家里等他。 此刻我正在旅馆中等待我的同事们一起返回德国,我是实在是太过焦急,才会在清单的背面写下这句话,字迹扭曲,语无伦次,我本想把那条丝巾寄给你就算了,但是实在难以按捺住心中的憧憬,我不想让这场有趣的邂逅草草划上句号,我想我们的故事还有更长久的未来。 在圣母教堂的脚下,那座高大的塔楼高悬在我的头顶,这里正是那段传奇的浪漫故事生发的地方,我不敢自诩痴情的卡西莫多,或许我更像是那个怯懦的流浪诗人格兰瓜尔,在举目无亲的孤寂中遇到了一个愿意向我伸出援手的美丽吉卜赛女郎——我生长在一个压抑的国家里,在明快的巴黎游荡时又走错到了陌生的地域,那种孤寂感包裹着我,灰色的头发在巴黎的街头格格不入,不正是那个闯入了乞丐王国的迷茫之人吗? 贝拉小姐,我真挚地祈祷能够享受到收获您回信的权利。 您忠诚的, 约纳斯·尼克劳斯 ……………… “所以您最后给约纳斯回信了吗?” 纳尔逊一边帮助姨妈把收好的行李搬到轮渡公司的马车上,一边问道,这可能是他们在这栋他居住了十年的房子中的最后一面了。 这栋用玫瑰色的砖砌成的、窗户上有天竺葵、只是少了些鸽子飞过的屋子从今天起就要冷清下来了。 “回了,如果早知道他会拿着鸡毛当令箭,我一定不会回他,”贝拉吃吃笑着,看不出丝毫的怨怼,“我又有些后悔,纳尔,你知道我在信里写了什么吗?” “义正言辞地怒斥了约纳斯轻浮的示爱?” 纳尔逊挑了挑眉毛,从木箱中挑出了约纳斯留下的仅剩半边的金丝眼镜,镜片上的裂痕如同蛛网一般,将贝拉口中的一封封情书黏合在一起,构成了他们相遇的故事。 “那是什么?”贝拉眯起眼睛望向纳尔逊手中的眼镜,表情又随之落寞下来,“我怎么把它放进去了,留在书桌上吧,以后如果约纳斯回来,总不至于连路都看不清。” 纳尔逊把眼镜揣进口袋,转过身,假装没有看到姨妈抹眼泪的小动作。 过了好一会儿,当纳尔逊开始搬第二箱行李时,贝拉的声音才缓缓传来,“我只写了一句话:圣母教堂没有女校。” “哈哈哈哈!” 纳尔逊的指头忽然因为巨大的笑点失去了力气,手中厚厚的书稿重重地砸在地上,他仰天大笑,眼泪都被从眼角笑了出来,“姨妈,要我说,您就该在他的葬礼上讲这个笑话。” “我原本也是这么计划的……”贝拉也微笑起来,“但是那个老神父实在是太唠叨了,我实在是困得受不了了。” “很难不支持。” 纳尔逊捏着眼镜框,把它举到了眼前,眯起一只眼睛望向它,当作瞄准镜一般对准天空中被乌云遮蔽的太阳。 “啪!” 他像是捡到根木棍就开始乱甩的小屁孩,假装自己正举着一杆可以射日的狙击枪。 “冒失的男人,你总是这么油腔滑调!谁会给第一次见面的女孩子写这种信?别说什么卡西莫多格兰瓜尔,我倒觉得你就是那个花心的、讨厌的、自以为是的菲比斯!” 贝拉特里克斯·尼克劳斯,一袭黑色长裙的她似乎尚未适应自己寡妇的身份,坐在摇椅上,目光渐渐迷离起来,她的手腕上缠着一条被浆洗了很多遍已经没有颜色、却被缝缝补补维持着最初形状的丝巾,怀里整齐地码着一叠泛黄的旧信笺,微风拂过她的脸颊,鬓角的长发被风用力地扬起,露出了躲在黑色中的缕缕银丝。 几天时间,对她而言,仿佛像是度过了人生中的好多年一样。 “我不知道圣母教堂有没有女校,但是即便有,我也不可能在那里读过书,我是个会计,修女的学校里可不会教这种东西。” 贝拉眯起眼睛,靠在椅背上自言自语,她的脸上绽放出遇到故人般的微笑,皱纹顺着她的眼角向外延申,一双被衰老包围的黑眼睛里有一道光蚀般的痕迹,那似乎是一个正在咧着嘴笑的男人的剪影。 “你是开心了,仗着自己是个外国人拽着我在巴黎逛了一整天!可我却被扣了整整三天的工钱!”贝拉气鼓鼓地把信笺丢回怀里,又很快直起腰,把有些发皱的信纸抹平,小心地塞到那一叠信纸的底下,嘴角带着笑意怀念道,“后来放假回家的伊丽莎白还问我,‘姐姐,你是怎么和姐夫认识的呀?’,你猜我是怎么回答她的?” 贝拉盯着那叠信笺,又气又笑地说道,“我告诉她,你是一个躲避德国秘密警察追捕的诗人,我在你逃亡的过程中帮助了你,她差点儿就相信了,我这可不是骗小孩,我总不能直接告诉她,约纳斯端着啤酒在街上跑浇了我一身吧?” “不过我也不算骗她,你不是说那杯黑啤是从德国运过来的吗?说它在追杀你也不过分吧!”她半是埋怨半是甜蜜地回忆道,“你记不起来了,但是我还记得很清楚呢……那杯黑啤,闻起来有淡淡的饼干香甜、橡木桶的味道、啤酒花的刺鼻,还有我洗一晚上衣服的时候手指头开裂的血腥味。” 她的瞳孔又重新凝聚,望向一旁的纳尔逊。 “为什么旷工一天要扣三天的工钱啊?”纳尔逊表达了他的不解。 “因为那间银行是我爸爸,也就是你的外祖父开的,本来只用扣一天,但是听说我是去和一个外国人逛街了以后,他又多扣了两天。”贝拉被自己的记忆逗笑了,乐呵地说道,“世界上怎么会有端着啤酒在街上跑的人啊?” “不过这些‘秘密警察’倒是被逮捕了……约纳斯第二次来的时候,他已经喝不到家乡的黑啤了。” 贝拉的语气再次落寞下去,与约纳斯第二次相遇时的场景缓缓浮现在她的眼前,和那个端着啤酒在街上狂奔的年轻记者相比,此时的约纳斯落魄了很多,连跑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 “我觉得相比你的家乡对你的需要,你更需要你的家乡。” 年轻的贝拉坐在圣母教堂长长的石阶上,她柔顺的长发被绾成了一个时下流行的发髻,松松垮垮地斜挂在脖子后面,她穿着一身男人的衬衫和西装,面容干练,身边放着一叠钉起来的文件和一块用报纸包起来的三明治。 她望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按住了约纳斯探向身边的手:“你也不能从这瓶马尿里找到家乡的味道,约纳斯,你瘦了,也憔悴了很多,你应当是水土不服了。” “哈哈!” 约纳斯绕开了贝拉的阻挠,抓住了身边深褐色的玻璃瓶子,他穿着一条沾满灰尘,看不清颜色的旧咔叽裤,翠绿色的衬衫也因为浆洗不当而显得廉价,一件记者常穿的马甲随意套在衬衫上,心爱的相机被随意地丢在脚边的台阶上,他的眼窝因暴瘦而变得深陷,落寞的眼神被藏在了眼镜的反光之后,“这种劣质的黑啤已经是我能找到最‘家乡’的东西了,你明白吗贝拉,德国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出口了,你可能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贝拉望着 “那你的工作怎么办呢?”她无奈地摇摇头,拍了拍约纳斯胳膊肘上沾染的灰尘,“我还以为你这次是来出差的……” “他们已经不需要我了,读者砸烂了我们报社的门,我的主编拒绝刊登我写的报道,他托关系帮我搞到了一份居留国外的许可,有些人早都盯上我了……我已经回不去了。” 约纳斯低垂着头,额前细碎的灰发盖住了他的眼睛,只能看到胡子拉碴的下巴在微不可察地颤动着,“他们沉浸在天下无敌的狂热当中,富人肆无忌惮地压榨着穷人,穷人们却只能在愚弄的木偶剧下将仇恨宣泄到他们的邻国,我的祖国就像一个被硫磺填满、正在不断膨胀的气球,它只能开闸放气,把压力通过某种激烈的方式转嫁给外界……压抑和恐怖的气氛正在德意志的头顶笼罩,但我却无能为力,贝拉。” “你应该相信人民的判断,约纳斯。”贝拉双手环抱着膝盖,怜惜地拍了拍约纳斯颤抖的手背,“哪怕是我这样对时事一无所知的会计,也知道我们的世界更需要和平,工厂需要开工,军人需要休假,孩子需要上学,大人需要工作,老人需要健康,家庭需要团圆。” “如果真是那样,”约纳斯用双手捂住脸,将头深深地埋进腿弯,喃喃道,“苏格拉底就不会死了。” “会好起来的,”贝拉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是轻轻地拍了拍他颤抖的后背,重复道,“会好起来的,约纳斯。” “几时才能好起来啊……” 这声望着天的长叹直到他倒下的那天,都没有人给出回答。 ……………… “总体而言,就是他在报社发表了一些当局不喜欢听的言论,”贝拉轻声说道,“以至于他们想要除掉他,在朋友的帮助下,他逃到了巴黎,并获得了一份合法的身份与签证。” “这么说您之前的说辞还真的成真了?”纳尔逊挑了挑眉毛,“就是关于秘密警察的那一段?” “是啊,我的妹妹,你妈妈告诉我,我有一些成为预言家的天分。” “我觉得也是呢,毕竟您从我小时候就说我长大以后会变得很帅呢。” “这点你倒是挺像约纳斯,”贝拉翻了个白眼,“确实,当人变得不要脸以后,美丑的标准都可以随意制定。” “魔镜魔镜,谁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纳尔逊先是用低沉的声音模拟了巫婆,又学着妖精的声线怪叫道,“哦!是贝拉!” “哈哈,真是个乖孩子,”贝拉摸了摸纳尔逊的头发,摇摇头,“你这个版本的白雪公主不会是一个黑人吧?” “等格林兄弟后人的版权到期以后,我就这么改编一版出来。” “那样一定不会受认可的。” “谁知道呢?” “就像约纳斯一样。”贝拉忽然说道,纳尔逊感到头皮发麻,尽管他已经不停地把话题往各种奇怪的地方瞎扯了,但贝拉却总能把它绕回亡夫的身上,“他刚定居巴黎的时候,周围的人也不怎么欢迎他,包括你的外祖父,除了放假回家有过一面之缘的伊丽莎白与同她来巴黎玩的梅尔干,整座城市都在排斥他,但他并不在乎。” “您排斥他吗?” “我?” “我想对约纳斯来说这就够了。” “嗯?纳尔,”贝拉表情僵住,用力地捏了一把纳尔逊的脸,用食指戳了戳他的额头,佯怒道,“人小鬼大,还编排起大人了。” ……………… “你可真怪,这种时候还往法国跑,你看到街边那些人想要用石头砸你的眼神了吗?” “你也好怪,”约纳斯甩了甩她的辫子,亲昵地说道,“你还愿意陪着我。” 两人同上次一样,依旧坐在圣母教堂的台阶上,约纳斯甚至有闲心抬起手,冲每一个瞪着自己的路人打招呼。 街上一派萧条,和他上次来巴黎时的繁华躁动有了不小的差距。 “可能我就是个怪人吧,”贝拉抱住膝盖,往掌心哈了口气,时间已经进入冬天,空气不可避免地转冷了,“我只是有些生气,明明是你第一个说德国要打仗的。” “话可不能这样说,贝拉,很多有识之士都做出了类似的判断,我只是在报纸上转述他们的话罢了,”约纳斯耸了耸肩,做出爱莫能助的表情,“我又不是汉斯·穆勒,不能强求每个人都认识我。” “呃……容我打断一下,汉斯·穆勒是谁?” “德国大概有一万个汉斯·穆勒,”约纳斯笑道,“连他都做不到,又有谁能保证自己是人尽皆知的呢?” “贝拉!” 一声呼喊从远处的街口传来,贝拉在银行的同事哼哧哼哧地跑了过来,在贝拉面前止住了步子。 “我已经扣过工钱了,”贝拉面色不善地说道,“我也不想要今天的工钱了。” “不是……不是钱的事,”同事断断续续地说道,“威廉姆斯先生让你……让你回去一趟,有要紧的急事!” “希望你没有骗我,”贝拉撑着台阶站起身,“不然我就在你的账本上随机添几个数字。” 说罢,她与约纳斯点头告辞,准备回家。 “他也邀请了尼克劳斯先生。” “我?”约纳斯指了指自己,张大嘴巴,惊讶地冲贝拉说道,“你爸爸这是终于压抑不住愤怒准备用他的猎枪打我了吗?” “如果你还在那坐着,就得换我用猎枪打你了。” ……………… “贝拉,今天是几号来着?” 银行后方的办公室中,纳尔逊从未谋面的祖父威廉姆斯先生正叼着一根雪茄,整张脸垮了下来,眼神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像极了日后名声大噪的那张丘吉尔的照片,一顶软毡帽被随意放在手边,雪茄并没有点燃,被威廉姆斯先生像转笔一样在空中转得飞快。 “一月七日,怎么了?”贝拉随口说道,“不过我这个月只剩下二十二天可以扣了。” “一九一六年一月七日……” 威廉姆斯先生并没有理会女儿语气中带着的嘲弄,他重复着这个日期,把手伸向了办公桌下,用极大的力气挤出最小的声音,“让那个德国人进来吧。” 得到贝拉呼唤的约纳斯推开门走进了办公室,刚踏进一步,枪栓拉动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一对黑洞洞的枪管伴随着硝石的刺鼻味道直冲着他的脑门。 “威廉姆斯先生,”他缓缓地举起双手,后退了一步,“我真不是间谍。” “我问你个问题,德国人。” “您尽管问,”约纳斯维持着举手的姿势,说道,“但是我还是得重申一遍——” “我知道,你不是间谍,德国人,你的所作所为我也看在眼里,虽然你配不上我的女儿,但至少避开了你的同胞之间诞生烂人的高概率,”威廉姆斯先生双手平稳,语气平淡地说道,“如果你的妻子死在了敌人针对平民的袭击下,作为一个男人,你会怎么做呢?” 约纳斯沉吟片刻,抬起头,说道,“我可能会选择在战场上痛击仇人。” “如果不知道仇人是谁呢?” “这种针对平民的袭击一般是无差别,您知道的。” “很好,”威廉姆斯先生抬起枪口,迅速地按动扳机,猎枪枪管内巨大的爆鸣声霎那间充斥着约纳斯和贝拉的耳畔,约纳斯感到头晕目眩,直到威廉姆斯先生从他的身边经过才反应过来,“我还以为你和你在报纸上的那些文章一样,是个只知道和平的孬种。” “和平的代价并非是让善良的人一直挨打。”约纳斯捂着耳朵,用自己也无法控制的音量喊道,“让始作俑者受到惩罚才是符合公义的结局。” “嗯,”威廉姆斯先生拍了拍约纳斯的肩膀,和他擦肩而过,“帮我照顾好我的女儿,德国人。” “什么?” 约纳斯望着威廉姆斯先生手中的猎枪,贝拉同事的焦急与威廉姆斯先生问他的奇怪问题在被音爆震成一团浆糊的脑子里回荡着,他很快意识到了,贝拉的母亲很有可能就如威廉姆斯先生所说的那样,死在了德军针对平民的袭击中,他赶忙转过身,不顾威廉姆斯先生手中的猎枪,用力地拽住了他的胳膊。 “德国人,你也是这样选的。” 威廉姆斯先生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眼角的血丝像瞳孔疯狂地生长着,他最后看了一眼呆滞的女儿,毅然决然地走向了在银行外等待的老伙计。 “我爱你,贝拉。” …… “他留着了索姆河,在同一年去陪妈妈了。” 贝拉用复杂的眼神望着纳尔逊手中的软毡帽,撑着扶手站起身来,从纳尔逊的手中接过最后一只小箱子,将那摞信笺整齐地码了进去。 “你外祖父的帽子很快就被寄了回来,留给了约纳斯,最后留给了你,”贝拉说道,“我那时候还没有答应他的追求,可是我的父亲已经把我托付给他了,那就只能这样了,不过说真的,还不赖。” “约纳斯的事业在这个时候也有了起色,但他为了我,还是搬离了那个只会带给人痛苦的地方。” “在远离大陆以后,他的事业反而更好了,可是我的一切都不见了……好在我有他。” “我只是个没什么用的会计,是巫师口中的麻瓜,”贝拉的眼中噙满泪水,搂住了纳尔逊的脖子,说道,“我教不了你什么,但是我想告诉你,永远,永远,永远都不要做被留下的那个人。” “姨妈……” 纳尔逊抱住了单薄的姨妈,她太瘦了,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我是自私的,纳尔,我希望你像约纳斯的想的那样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成为无忧无虑的自己,”贝拉用力攥住纳尔逊的后领,泣不成声,“但是我更像让你成为和他一样的人,只是……只是昨晚梦到他的时候,他狠狠地骂了我一顿。” “他建议我把你送到圣母教堂读女校,”贝拉笑了笑,搂住纳尔逊的胳膊愈发用力,“他到现在还记得我的回信。” “叮铃铃……” 马车装车完毕,马夫正在催促贝拉赶快上车。 “一定不要给自己留遗憾,纳尔。” 正文 第四百零五章 冠冕与门环 “在您充满智慧的漫长生命中,一定见过很多特别的魔法。” 眼前的罗伊那·拉文克劳就像一只精致的人偶一般,面无表情地站在他的面前,冠冕与空心树桩的联系已经被切断,只剩下了百科全书一般的记忆,在随时等待来访者的调阅。 这是萨拉查·斯莱特林教给汤姆的魔法,拉文克劳的冠冕中藏着她一辈子的知识,可这笔足以引诱任何巫师为之疯狂的巨大财富却恰恰应证了那句俚语——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哪怕对那些只需挥动魔杖便可以千变万化的巫师而言,白来的财富往往也意味着难以承受的代价与危机。 …… “这是一件半成品,它被创造出来只是为了让罗伊那从她那些丰沛到难以想象的知识中抽出身来,让思维有更多的空闲去创造一些更有用的知识,”在密室中的一节校史课上,斯莱特林这样为汤姆介绍,“她本想在自己死后将冠冕放置在霍格沃兹的图书馆中,为此,她还专门为冠冕收录了一些她也不曾涉足的知识,这样学生们就可以直接通过询问获取知识,你知道拉文克劳休息室的青铜门环吗?我记得之前它就在拉文克劳休息室门口,喜欢问问题——那就是打开冠冕内宝库的配套钥匙,罗伊那管它叫‘知识的管家’,在她的计划中,那个门环担负了学生与冠冕沟通的媒介职能。” “听起来是个庞大的工程。”汤姆摸了摸口袋,还好今天没把那个门环带来。 “确实很庞大,她的几位学徒光是为了找书就花费了许多年,甚至还拐走了几个我的学生,”斯莱特林不满地说道,“其中一个我前几天还看见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他最后把罗伊那的女儿一刀捅死了,两个巫师变成了两个幽灵,在城堡里互相碍眼。” “可是传说中,拉文克劳的冠冕只要佩戴就可以拥有堪比拉文克劳的智慧。”汤姆提出了自己的疑虑,“如果如您所说,那就是一个微缩的图书馆,那么并不会留下这种传说。” “一群自以为聪明的蠢货们在胡乱想象罢了,知识在很多时候确实能够和智慧划上等号,但它们还是有着本质的区别,”斯莱特林嗤笑道,“就像有些人以为获得了锋利的宝剑就可以所向披靡,获得了容貌就可以倾倒众生,拿你那个北欧小子朋友来说,他有一根有趣的魔杖,一根无数人都曾经追逐过的魔杖,诚然,它确实可以增幅魔咒的威力,但这并不代表那些决斗苦手就可以用它大杀四方了,说句不谦虚的话,我随便捡一根木棍都能把他打得找不到北,只有自己的东西才靠得住,小伙子。” “您也说了,它确实有增幅魔咒的威力。” “直接佩戴冠冕确实能够让一个智力平平的巫师突然掌握拉文克劳的知识,但那就如强迫一只只能用来酿酒的橡木桶去装下整个大海一样,这样没有自知之明的贪婪只有一种后果——甚至连罗伊那本人都不敢直接佩戴冠冕,”斯莱特林冷笑一声,说道,“他们那点儿可怜的脑容量会被冠冕瞬间填满,但仅剩的理智并没有处理这些驳杂知识的能力——在他们的认知中,这些强大的魔咒、珍惜的知识会在顷刻间被解构成一个个杂乱的字母,进而变成一片片无意义的涂鸦,他们的自我甚至都会在巨量知识的冲刷下崩溃,忘记自己叫什么名字,忘记魔法是什么,甚至连人的本能都会忘记,很快变成一具连呼吸都忘记了的尸体。” “这样啊……”汤姆有些失望,“但是聪明如拉文克劳也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吗?相比被庸人掌握,知识的断绝才是最可惜的事情。” “所以说这是一个半成品,在罗伊那的设想中,它可以满足任何人对知识的渴求,她想要做的并不是像很多人说的那样找到聪明的苗子然后教导他们,她自始至终想的都是把自己的每一个学生变成拥有智慧的人,”斯莱特林强调道,“没有人会想到它在完工之前会被罗伊那的亲生女儿偷走,你会偷你亲爹的东西吗?” “没什么好偷的。”汤姆撇撇嘴,“我并不需要。” “这才是对的,对于拥有智慧的人来说,被自己一点点亲自积累的知识才是可靠的,”斯莱特林会错了意,他轻咳一声,说道,“但是当你需要利用冠冕时,罗伊那也不会介意一些掌握了特殊方法的人来挪用一点儿微不足道的东西,恰好,我正是一个知道那种‘特殊方法’的人。” 斯莱特林盘膝坐在蛇怪的头顶,袍子下隐藏的脚已经翘了起来,但见识过树妖的汤姆似乎对拉文克劳的冠冕丧失了兴趣,一只不接斯莱特林的话茬,这样他痛苦万分。 “好吧,斯莱特林大人,”终于,汤姆叹了口气,敷衍地问道,“看样子利用冠冕的方法和门环有关了,我有些好奇,这种方法究竟有多么神奇才能入了萨拉查·斯莱特林大人的法眼。” “说到门环,就不得不提到一段有趣的故事了,”斯莱特林憋了很久,此刻终于喜笑颜开,拍了拍大腿,说道,“罗伊那在制造冠冕的途中发现了一些问题,其中最严重的一项就是,她自己戴着冠冕也会很吃力,毕竟是属于集体的智慧,她需要世界顶级的炼金术士帮她打造一个可以像河水的支流一样拆分知识的魔法道具。” “这个世界顶级的炼金术士不会就是您吧!”汤姆语气夸张地问道。 “在霍格沃兹的四位创始人中,格兰芬多不是在决斗就是在去决斗的路上,赫奇帕奇扩招的那一堆学生已经消耗了她大半生的精力,而拉文克劳本人动脑的能力胜过动手,在浪费了上百磅生铜后,她终于放弃了自行准备,求了老夫很久,我才愿意在百忙之中找到时间帮助她。” 斯莱特林的胡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他的用词很不客气,看起来洋洋自得,甚至用上了“老夫”这种听起来就有一股异味儿的字眼。 “按理说我是不该告诉你这件事的,不仅因为它是我和罗伊那之间的秘密,也要为了拉文克劳的学生们的安全考虑,”斯莱特林沉吟片刻,说道,“但是前几年门环丢了,也不知道是谁弄走的,缺少了必要的工具,靠诉你方法也无妨。” “噢,原来是条没用的魔咒啊。” 汤姆的眼中爆出一道精光,但他很快把情绪压力下来,假装可惜地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没用呢?”斯莱特林解释道,“听过它原理也足以让你受益终生了,听好了臭小子,门环需要有特定的抓握手势才能……这种魔法的原理是……炼金的步骤是……” 时间在课程中过得很快,当汤姆的脸上出现倦意时,斯莱特林的课程也恰到好处地结束,汤姆面无表情地离开了密室,心中却在欢呼雀跃。 “霍格沃兹哪里又可能有幽灵,同样的,哪里都可能有画像,”斯莱特林留在了密室中,抚摸着蛇怪的鳞片,自嘲地笑笑,“独苗确实说什么就是什么,什么时候我教别人知识还需要这样又是哄又是装傻?” …… “没错,有很多。” 拉文克劳语气平淡地回答了汤姆的话,她的声音与森林中的那位“罗伊那”并无二致,但相比那位树精女士,她的声音中没有一丝一毫可以感受到的情感,只是从自己的记忆中调取相关的话题,照本宣科地告知,“请问你想要了解的是哪方面的知识?” “魂器。” 汤姆沉吟片刻,答道。 “请注意,魂器是一种罪大恶极的黑魔法,在获得永生的方法中,魂器被罗伊那·拉文克劳列为了效果最差、成本最高、也是最不容易成功的方式,最不可取的一点是,魂器会损害巫师的思考能力,降低他的智力。” 尽管在警告,拉文克劳的声音依旧没有丝毫起伏:“你是否需要了解,魔法石的炼制方法?” “我想知道,当一个拥有魂器的巫师确定本体死亡,”汤姆继续说道,“那么他残存的某件魂器会怎么样?” “这是悖论,一个拥有魂器的人在魂器被摧毁前不会真正死亡。” “我们假设有人用超出魂器主人太多的魔力将他的灵魂主体彻底摧毁了。” 拉文克劳的身影顿了顿,眼中闪过无数一闪而逝的文字与符号,过了好一会儿,才用一道仿佛预先录音的声音说道,“我考虑过这种情况,按理说,灵魂不完整的人会被死亡后的‘门’抗拒,但如果他被推入了门中,那么那些依托于他灵魂的逻辑生存的魂器变会陷入静默,在缺少主体的情况下,分裂的灵魂也回丧生思考的能力,但它被创造时截取的记忆与知识会得以保留。” “请详细说明。”汤姆皱起眉头。 “就像人类的躯体陷入昏迷,它会成为一个任人摆布的玩偶,只需要最简单的摄神取念就可以闯进不设防的灵魂碎片中,获得它拥有的一切。” “原来如此。”汤姆揉着下巴,若有所思,他思考片刻,继续问道,“世界上是否有穿越时空的魔咒?” “不存在,”拉文克劳不假思索地回答道,“空间的移动依靠原理简单的幻影移形、门钥匙甚至一些家庭中使用的‘壁炉旅行术’都可以做到,位移魔咒的基本要求便是在出发点与终点分别做好魔力的标记,我们生活的世界不算大,这并不算难。” “但是穿越时间被认为是不可能完成的魔法,因为它会在你所处的时空中扣去你的存在,包括但不限于信息、魔力、质量等,还要在目的时间凭空生成另一个连续的你,你需要用比你本人还要庞大的魔力驱使你移动,这显然是无法做到的,”拉文克劳继续解释道,“即便可以解决魔力的问题,我们也无法在时间旅行的终点做好标记,巫师可以利用魔法影响大洋彼岸,但无法影响过去,如果你对时间的流动感兴趣,建议向前研究魔法史,向后,则会跳转到魔法石的制作方法。” “你怎么这么喜欢魔法石啊?”汤姆纳闷地挠挠头,“最后一个问题,有没有一种魔法,可以改变现实,创造巧合?” “魔法从诞生之日起就在改变现实。” “我是说,创造巧合,比如篡改某些人的命运,创造无数密集的巧合,让一些不合理的事情发生。” “每时每刻,这个世界上都有不合理的事情发生,”拉文克劳答道,“这并非魔法的特权。” “好吧。” 见问不到什么东西,汤姆撇了撇嘴,果然如同斯莱特林所说,门环内用来配对冠冕中知识的魔法未能完成,他松开手,将门环丢尽口袋,望着面无表情的拉文克劳,轻声说道: “萨拉查·斯莱特林的画像像您的记忆问好。” 拉文克劳动了动,可汤姆已经从幻境中挣脱出来,他揉了揉太阳穴,将拉文克劳的冠冕从头顶上拿了下来,仔细地摆回了树洞中,见到摆放的角度有些倾斜,他甚至第二次伸进手,帮它修正了位置。 “我还以为你要把它带走呢。” 绿裙子的女人从树桩后走出,她百无聊赖地用食指拨弄着自己垂到胸前的长发,望着蹲在地上的汤姆说道,“没想到你竟然抵抗住了知识的诱惑……” “请问你是哪位?” 汤姆缓缓站起身,拍了拍长袍下摆蹭到的泥土与苔藓,歪着头,彬彬有礼地问道。 “什么?男人都是这样,喜欢翻脸不认人吗?” 趁着她眨眼睛表达疑惑的功夫,汤姆已经抽出魔杖,利用幻影移形出现在她的面前,魔杖尖抵住她的额头,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是什么人?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们的?” “你不认识我了吗?”罗伊那指了指自己,在注意到汤姆眼中的警惕与陌生后,她竟然开心地笑了起来,墨绿色的发梢上悄然冒出一枚枚新生的嫩芽。 “你是那个树根?” 汤姆瞪大眼睛,“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不好看吗?”罗伊那转了一圈,绿色的长裙上每时每刻都有鲜花绽开又迅速凋谢,“我听从了纳尔逊的建议,即便我的人生套上了拉文克劳的模板,但我选择做自己。” “这又是什么哲学——” “轰!” 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巨响,一人一树转过头,那座斧柄状的石头高山被一道黑色的光束从中央拦腰截断,断裂的上半截缓缓地向两人滑落,如同锋利的、势不可挡的断头台一样。 正文 第四百零六章 苏醒的阿黛尔 “虽然它看起来已经妥协,但是,小姑娘,有些东西依旧流淌在我们的血液里,那是足以吞噬我们存在的漆黑噩梦。” 硝烟中,克雷登斯的声音缓缓传来,“你也感受到了吧,它害怕了,恐惧让它暂时收敛,乖乖地把自己装到盘子里递到你的面前,但是毒蛇可不会因为害怕被捕食就斩断自己的毒牙……对于它而言,占有与破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正如从它诞生之日起就成了我们的一部分一样,即便经历过灵魂的洗涤,它的本性依旧邪恶,就像善意不会为强权轻易低头一样,恶念,同样不会。” “抱歉,克雷登斯,我没太听懂你在说什么。” “这样就很好。” 克雷登斯双手插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座被阿黛尔的魔力贯穿的高耸石山,他的眼中流露出怀念之色,曾几何时,格林德沃就是这样站在他的旁边,鼓励着他,教导着他,将他体内那团火引燃,将属于默然者的蠢蠢欲动的力量勾出——同今日一样,纽蒙迦德郊野处的一座小山被削去了一截,而那被削平的山头上则盖起了一座墓园。 “感受你心里的声音,抓住它!但是不要接受它!” 阿黛尔的黑色魔力猛地膨胀起来,刻薄的笑声在遮天蔽日的漆黑中回荡,显得恐怖而又癫狂。 “我已经命不久矣了,但是小姑娘,我觉得你还有未来,有美好的家人,有需要珍视的东西,”克雷登斯语气急促地说道,“想想那些为了让你活下去费劲心思的人,想想那些在在乎的人,阿黛尔·威尔特宁!对付默默然没有方便的魔咒,只有你的决心!” 阿黛尔已经消失在狂暴的魔力中,看不清身影,但是那股庞大的魔力却仿佛有意识般,拖着砸落的山体,与重力做着抗衡。 但随着克雷登斯的喝声传入阿黛尔的耳中,那团黑色的魔力却在变得愈发漆黑凝实的同时缩小了,隐约间,一个放大了无数倍的黑色阿黛尔正在空中缓缓成型。 “和本人一样吗?难道真如里德尔所说,意识已经被抹去了?” 她,抑或是它,低下头望向脚下正在嘀嘀咕咕的克雷登斯,挤出了一个巨大的笑容后,忽然消失不见。 由一整座石山雕出的浑然天成的“斧柄”在无数崩碎的石块中飞速下落,这座石山看起来就像是许多年前一位顶天立地的巨人高举斧头用力将它插进地面,此刻站在坠物密集的危险区域,克雷登斯仿佛也感受到了那股力劈华山的气势。 面对如此山岳崩于前的场景,克雷登斯却依旧淡定,他的手仍旧揣在兜里没有拿出来,甚至没有看向烟尘中的阿黛尔,与在霍格沃兹扮演纳尔逊时那副对什么都很好奇的青年模样不同,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尊雕塑一般,板正的表情上看不出情绪。 就在山体即将砸落地面,一场大地颤动的灾难即将产生时,汤姆握着魔杖的身影出现在烟尘中,紧随其后的就是攀附在峭壁上的一株迅速生长的灌木,树枝疯长,它们彼此如同骨骼、血管与经络般彼此纠缠,隐约间形成一个人的形状,纷飞的树叶构成肌肉与肌肤,花蕊凝成长发,花瓣织成长裙,甚至连迅速长成的果子都变成了一条华贵的珠串挂在来者的身上。 “你干了什么?克雷登斯!” 汤姆的语气中隐藏着怒意,他高举魔杖,致命的魔力在杖尖聚集,张望四周,寻找着阿黛尔的身影,跟来的罗伊那也没有闲着,她的双手在胸前捧出了一个类似花朵的姿势,紧接着,光秃秃的地面上,数不清的藤曼迅速钻出,扭动着向天空迎击而去。 “不要太过紧张了,两位。” 克雷登斯面色淡然地站在石头雨中,一块崩飞的碎石正以肉眼难以辨认的速度向他的脸飞来,但他并没有选择闪避,反而闭上了眼睛。 “阿黛尔,你在哪?!” 滚滚烟尘遮蔽了视线,汤姆情急之下,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把纳尔逊留给他的小球,往天空丢去。 金光乍现,可就在小球打开,里面的东西即将展露真容时,一根细如发丝的黑线从远处嗖的一声飞来,仅仅是一瞬间的功夫,它就以锐不可当的气势击穿了距克雷登斯的面门只有一掌距离的石块。 那块像小孩抓的蚂蚱一样被串在空中的石头竟在瞬间停止了移动,仿佛它的动能突然消失了一般,紧接着,南瓜灯上笑脸一般的黑色纹路出现在石块上,下一秒,无数根同样的黑线从山脚下空地的某处向四面八方疾射而去,精准地命中下坠中的每一块或大或小的碎石——包括那半截被拦腰斩断的山峰。 每一块碎石上都出现了同样的笑脸,它们簇拥着悬浮在半空中的山体,围绕着那张最大的笑脸,为森林平添了一股戏谑的喜剧气氛。 汤姆甚至听到了一声小丑般的嬉笑,弥漫在这里的烟尘也迅速消散了,汤姆顺着黑线望去,只见它们都汇聚在一点,那里应当是阿黛尔的位置。 很快,这些笑脸扭曲着亮起了黑色的光,在无声的爆炸中,被研磨到不能再小的石粉向内收缩,裹挟着周围空气中的粉尘,只是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 汤姆的头顶只留下那一条条蛛丝般的黑线,这些黑线迅速失去颜色,变得透明,继而完全消失,跪坐在起点处的阿黛尔低下头,没有任何动作,金色的长发遮住表情,仅通过观察无法了解到她的任何状态。 汤姆表情焦急地向阿黛尔走去,却被一左一右两种力道按住了肩头。 他先是向左扭头,克雷登斯一半黑一半白的笑脸映入眼帘,他用力地瞪了克雷登斯一眼,低声说道,“你在搞什么鬼?我们的计划里可没有这么一环。” “稍安勿躁,你需要让阿黛尔小姐自己清醒过来,”克雷登斯说道,“如果什么事都当她的拐杖,你怎么方心她以后面对更多默默然或者他人带来的危险呢?” “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汤姆咬着牙威胁道,但还是决定听取专业人士的意见,站在原地,等待阿黛尔自己恢复过来。 接着,他扭头望向右边,一边说道,“罗伊那,这只是个小实验,不要——” 眼前刺目的金光刺得他闭上了眼睛,齿轮的摩擦声与爆裂的电弧声轮流轰炸着他的耳朵,汤姆眯起眼睛,他的右手边赫然站着一只比人还要高的雷鸟,只是和真正的雷鸟有些微的差别…… “哇哦,这是什么东西?” 汤姆的眼前还是白茫茫一片,只听到一旁的克雷登斯发出感叹的咋舌声,紧接着是一声闷响,克雷登斯随即闭上了嘴巴。 电弧声稍弱,刺目的金光也变得柔和起来,汤姆睁开眼睛,打量着这只不速之客,很快,他就发现了这只雷鸟和它真正的同类只见的差别——它是由某种类似黄铜的金属制成的一只炼金机械鸟,那些本该柔软的羽毛都如刀子般锋利,一只由及其精巧的结构打造的、比真正雷鸟还要灵活的钢爪正搭在他的肩头,刚刚就是它拦住了汤姆。 此刻雷鸟散发着金光的瞳孔不断收缩又扩大,似乎在表达着自己的疑虑:“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呃……” 汤姆回想着纳尔逊将这些小球交给他时的嘱托——“跑路的时候用”,想来这只大到足以骑乘的雷鸟应当有不错的逃跑速度吧——他按捺住想要骑上去试试的想法,踢了一脚滚落在地上的小球,说道,“事情已经解决了。” 雷鸟瞪了他一眼,把爪子从汤姆的肩膀上拿下来,低下头,用锋利的喙啄了啄地面,一道激荡的雷霆向四周扩散,被魔力影响的小球纷纷从泥土中飞了起来,雷鸟展开翅膀,用力挥舞,一道旋风从它的双翅见展开,汤姆被狂风影响,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很快,他感觉到自己的口袋中多了什么东西,那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叫出来的雷鸟已经消失了。 “哇哦,那是什么东西?”克雷登斯揉着自己的肋骨凑近了些,好奇地问道,“你把一只雷鸟改造成金属的了吗?我要告诉纽特·斯卡曼德,他已经会来收拾你的。” “这是纳尔用炼金术制作的,就和那个殴打凯廉的亚历山大一样。” “它是干什么用的?” “某种……呃,逃跑的工具。” “我懂了,新型的飞天扫帚。” 在两人攀谈的功夫,远处的阿黛尔动了动,他们赶忙停下对话,一齐向阿黛尔望去,只见阿黛尔抬起撑在地上的双手,坐直了身体,又将两只手举到面前,似乎并不相信刚刚的一切都是她亲手做到的。 “我第一次掌握这种力量的时候,也并不相信,毕竟在此之前我只是个连魔杖都用不明白的蹩脚巫师。”克雷登斯与汤姆并肩站着,旁观着凝望自己双手的阿黛尔,“相比需要一条条去记、一遍遍去联系的魔法,默默然的力量并不需要什么付出,但最难的就是,当你获得它之后,你还是你自己。” “不需要什么付出吗?”汤姆摇了摇头,他想起了第一次看到阿黛尔时,她那四肢扭曲,满身伤痕,几乎要命不久矣的模样,“比起繁复的练习与记忆,还是那种痛苦更让人抗拒……不管是在身体上还是在精神上,我想如果让阿黛尔,不,让你来重新选择,你也应当会选择成为一个在平凡的环境中长大的普通的孩子。” “那可不一定,你为什么不问问阿黛尔呢?” “我不想撕开她的旧伤口。” “哈?你难道就愿意撕开我的旧伤口吗?” “你是个坚强的成年人了,克雷登斯。” “我可能并没有阿黛尔坚强,当然,她以后也会比我强大的,”克雷登斯摇摇头,目光凝重,“在我小的时候,第二塞勒姆折磨小巫师的方法只是集中营似的管理,以精神的虐待为主,只有不听‘母亲’话的人才会领到一顿皮鞭,阿黛尔的状态太好了,以至于我产生了误判,并没有想到可能是你们照顾得好……美国魔法国会的人似乎急了,就像是赶时间交作业一样,他们插手了第二塞勒姆的实验,用上了能够想到的所有酷刑。” “唉……” 汤姆轻叹一声,没有说话,此刻的阿黛尔正在拍打身体,似乎在确认自己是否完整。 “关于第二塞勒姆,有两个人你们一定要小心。”克雷登斯突然说道,“我之前想要亲手结束第二塞勒姆的罪孽,所以一直在世界各地追查它们的消息。” “哪两个人?”汤姆打起精神。 “第一个人叫达盖尔,他似乎是第二塞勒姆最早的资助人,早些年,拐卖小巫师扩充他们的工作就是这个人在负责,据我猜测,他是美国最早的那一批肃清者,不知道通过什么方法活到了现在,”克雷登斯的眼中满是忌惮,“我曾经堵到过他,他告诉我他想要结束这一切,我不明白是结束什么,他一直在说我不够完美,并没有反抗,但很轻松就逃脱了我的追杀,说句不谦虚的话,世界上能做到这点的人并不算多,我认为他可能会盯上阿黛尔,所以一定小心。” “结束?是因为完美的作品出现了,他不需要继续这些试验了吗?”汤姆眯起眼睛,望向摇摇晃晃站起身的阿黛尔,“还有一个人是谁?” “阿芒多·迪佩特,”克雷登斯面色凝重地说道,“你们的前校长,这老头快疯了,他现在非常暴躁,他的孙子,巴里·迪佩特是一个默然者,我和那个孩子打过照面,迪佩特似乎是想要找到解决他孙子身上默然者的办法,甚至想要抓我去做研究!如果让他知道霍格沃兹有个年轻的阿黛尔,你想想吧。” 汤姆没有说话,他盯着站起身的阿黛尔,她正缓缓地转过头望向远处的两人一树,一只眼睛被纯黑色填满,汤姆正欲靠近,却被克雷登斯拦下了。 “让她适应一会儿,”他想了想,补充道,“这是经验之谈,你一定不想被丑陋地炸飞出去,我去找点水给她喝。” 说罢,他的身影就化成一缕黑雾飞走了。 “还是你们家的人?” 罗伊那的询问声从汤姆身后响起,他转过头,这位树桩人又换了一幅面孔,一条齐地的玫瑰色长裙在绿色的森林中异常显眼,她歪了歪脑袋,一头金发被甩来甩去。 “是的,这位是阿黛尔·威尔特宁。” “真可爱,”罗伊那耸了耸肩,说道,“真是谢谢她,以后我的森林里最高的就是树了。” “抱歉,我会赔偿给你的,”汤姆依旧沉浸在阿黛尔默然者的威力中无法自拔,但他很快清醒过来,皱着眉头问道,“我为什么要给你赔?地契上有你的名儿吗?” “可惜了,差点儿就知道人类的货币是什么感觉了,”罗伊那遗憾地摇了摇头,感叹道,“上次是个血咒兽人,这次是个默然者,恕我直言,你们家里可能只有你和纳尔逊天赋平平了。” “不,”汤姆摇了摇头,说道,“纳尔是个先知,所以说只有我平平无奇。” “噢,真是遗憾。” 正文 第四百零七章 橡果 阿黛尔用胳膊撑着地面,用力地从地上蹦起来,跌跌撞撞地奔向汤姆。 她的状态很奇怪,时而顺拐,时而蹦跳,仿佛在练习某种左右互搏的施咒方法。 她往前走了几步,被地上的石块绊倒,几乎就要倒在地上。 “她怎么了?” “不要太过神经紧张,让我看看,”罗伊那上前一步,眼中流露出浓厚的兴趣,一簇藤曼缓缓地从地下冒出,将即将倒地的阿黛尔扶住,她前倾身体,一只手扶住阿黛尔的下巴,另一只手扒开她的眼皮,凑近脸颊,仔细观察,过了一会儿,她松开手,转过身望向汤姆,“只是普通的脱力,很正常的情况。” 藤曼动作轻柔地将自己织成一张吊床,阿黛尔侧卧在床上,皱着眉头并不安然地睡去。 “那就好。”汤姆对罗伊那的知识面还是非常信任的,在他看来,罗伊那在这方面的水平至少比他这个两眼一抹黑的外行和克雷登斯那种摸着石头过河的草根要强,“她没有什么后遗症吧?那种摧毁大山的魔法……阿黛尔才十一岁,刚上一年级啊……” “默然者的魔力和时间的积累无关,只和他心中的情感是否强烈有关。” 罗伊那一边解释,手却没有闲着,一朵朵色泽不同、闪烁着不同模样魔文的花朵靠近阿黛尔,将睡梦中的她瞧了个通透,阵阵夹杂着花粉的迷雾从花蕊中涌出,将阿黛尔包裹起来,很快,她的表情缓和下来,汤姆嗅到画像也有些头昏,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味道怎么样?我精挑细选的,”罗伊那再次扒开阿黛尔的眼睛,一束树叶般的绿光从她的眼中射出,端正地照进阿黛尔的瞳孔,在她的眼中流转一圈又回到罗伊那的眼中,阿黛尔睡梦中不自觉颤抖的瞳孔似乎被平均分成了两半,很快,表情奇怪的罗伊那彻底放下阿黛尔,望向汤姆,感叹道,“真是神奇。” “哪神奇?” “一般的默然者,巫师本体和默默然之间是一种纯粹的、对立的、此消彼长的竞争关系,就拿刚刚那个去你们的小屋里拿水的小伙子来说,你看他现在彬彬有礼,甚至有些羞涩,但是当他体内的默默然暴动时,就会变成一个只知破坏的、完全无法沟通的凶徒。” 罗伊那攥紧拳头,托住阿黛尔的藤曼膨胀起来,翠绿的半透明树脂从树皮上涌出,如同琥珀一般一点点地将阿黛尔包裹起来,和那时候治疗纳吉尼时一模一样,沉睡的阿黛尔就像母亲怀里的婴孩一般恬静,罗伊那突然补上一句,“对了,这个消耗很大。” “好说。”汤姆点点头,他是一个识货的人,也是一个财大气粗的人。 “这个小姑娘体内的默默然已经被她同化了,相当于对一个空白的灵魂写入了巫师的人生,真是神奇,默默然这种魔力体竟然也能像灵魂一样……” “这是坏事吗?”汤姆皱着眉头思索道。 “这个得看情况,毕竟默默然的本能是恶念,这无法改变,但是当它拥有巫师的思考和逻辑时,没有人会知道会发生什么,我猜这是纳尔逊想出来的治疗方法,上次我就看出来了,他在这方面非常……非常天马行空,”罗伊那歪着头说道,“或许默默然可以史无前例地和巫师达成和解,又或许,当一个仅凭本能就能破坏一切的怪物拥有了智慧,那么后果你也懂的。” “嘶……” “不过不要太担心,毕竟上次靠变形术就能治好血咒兽人,搞不好这才是治疗默然者最正确的方法。” “希望如此。” “我觉得我如果以后要去你们巫师的社会生活,可以考虑去做一个医生。”罗伊那笑着说道,“自从遇到你们两个之后,我的生活就被接连不断的救人、修复魔法损伤占据了。” “占据?”汤姆反驳道,“中间隔了很久。” “很久吗?或许对你们巫师而言是这样,但是对一棵树,或者一段永久保存的记忆来说,这点儿时间算不得什么。” 罗伊那摇了摇手指,树脂也渐渐淹没到阿黛尔的头部,忽然,她束起的长发在尚未凝结的树脂中“砰”地一声散开,发绳绷断了,那枚橡果被发绳断裂的弹力高高抛起,画出一道急起急落的弧线,重重地落到地上,被坚硬的地面磕成两半,里面并没有果仁,只有两块坚硬的外壳。 “嗯?是这东西?” “你认识吗?”汤姆眨眨眼睛,小声问道。 “我当然认识,事实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它了,”一株向日葵从罗伊那脚下的地面上拔地而起,用花蕊盛放的圆盘将落到地上的半块果壳托了起来,她用青葱般的手指(字面意义上)捏住果壳,将它拿到眼前,仔细打量着,露出怀念的神色,“这是我……当年罗伊那·拉文克劳为霍格沃兹设计的法阵原型,你或许知道,霍格沃兹的城堡中存在某种魔法,可以将小巫师无意识逸散出的魔力吸收,作为城堡日常运转的魔力源泉,并且起到避免小巫师魔力暴动的职责。” “我知道,”汤姆点点头,“如果说这个,可能有人比你还了解。” “当然,”罗伊那谦虚地认同道,“那股日积月累的魔力孕育出了一只城堡精灵,在四巨头相继离开之前,它的存在愈发清晰,看样子在创始人不在的日子里,它将你们保护得很好。” “呵呵,希望如此。”汤姆皮笑肉不笑地扯动嘴角,“所以皮皮鬼就是从……呃,这个橡果里面孵化出来的吗?” “它叫皮皮鬼吗?真是可爱的名字,”罗伊那望着橡果壳,继续说道,“我记得当初它应当是一枚杏仁,不过这不重要,在四巨头建校的时候,小巫师诞生默然者的概率是很大的,当初创造它,正是为了在那些可能成为默然者的小巫师爆发时,找到办法遏制他们的魔力暴动,历届的校长应当都会掌握它的制作方法,这位小姑娘头上的这枚,应当是得到了某种改良,相比当年的魔文要精简很多,或许这就是一千年来魔法发展的趋势……” 眼看着罗伊那就要进入拉文克劳式的研究热枕当中,汤姆赶忙打断她,说出了心中的疑惑,“这枚橡果我之前见过,是邓布利多交给纳尔的,那时候他还只是变形课教授。” “那不可能,”罗伊那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东西不止有控制默然者的能力,这是不可能流落出去的。” “或许是前校长迪佩特教授交给邓布利多的,”汤姆没有说话,默默思忖,“也许当初迪佩特教授把它交给邓布利多去拯救阿利安娜,但阿利安娜显然没撑到需要用它的时候就倒在了两兄弟和格林德沃的乱战中,橡果也因此留在了邓布利多手中……邓布利多的妹妹是默然者,他认出阿黛尔默然者的身份、委托麦格将橡果交给她也是情有可原的……” 简单的抽丝剥茧后,汤姆几乎还原了事件的全貌,一场大型家庭伦理剧在他的面前缓缓展开。 “总觉得你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罗伊那幽幽地说道。 “怎么会呢?”汤姆矢口否认,“不过之后的事情就只能交给纳尔操心了,我是帮不到什么忙了,要是阿黛尔的问题只是有个强大的仇家就好了。” “斯莱特林的学生和格兰芬多的学生有个共同点,”罗伊那瘪着嘴说道,“都擅长,而且只擅长做一些不用动脑的事情。” “纳尔也是斯莱特林的学生。” “有什么区别吗?”罗伊那不屑地摇摇头,“你难道觉得他的计划很缜密吗?” “难道不缜密吗?”汤姆反驳道,“只要行之有效就是好办法。” “从实用主义的角度来说,确实是这样。” “说起来,克雷登斯去拿水怎么还没回来?”汤姆忽然想起了消失很久的克雷登斯,不由得说道,“我都有些口渴了。” “我在这儿呢。”克雷登斯突然出现在两人身后,他将水杯递给汤姆,望向罗伊那,不确定地问道,“呃,您就是汤姆说到的罗伊那小姐吧,这杯水需要浇到您脚底下吗?” “呵呵,”罗伊那掩着嘴笑道,“您可真会聊天,给我就行,真是谢谢您了。” …… “小妞,把那瓶啤酒给我拿过来。” 纳尔逊依旧坐在凿开的冰盖旁钓鱼,鱼竿剧烈地颤抖着,过早冰封的湖面让水下的鱼儿都饿坏了,他甚至都不用打窝,只用把穿着饵的鱼钩丢下去,鱼就会迫不及待的上钩咬饵。 他的身边放着一排银光闪闪的肥鱼,刚钓上来的鱼还活蹦乱跳,但是只用往冰面上一扔,它们就会在顺便被冻住,维持在最鲜美的状态等待在锅中解冻。 纳尔逊歪着头,一只手扶着耳朵,手指百无聊赖地在耳廓上敲击着,耳中的小银球收到了阿黛尔安然无恙、并且掌握了默然者力量的消息,他放心地叹息一声,手在耳朵上一抹,小球就消失不见了。 阿黛尔的问题在纳尔逊看来并不算太大的麻烦,这并非是因为他骄傲自大,而是因为他相信那一千余人临终前的赠予,它们的雕像围绕着邮差老人,伫立在东南方的波士顿郊野,遥遥望着大洋彼岸的阿黛尔,如此庞大的希望聚集在一个人的身上,即便他们几乎都是麻瓜,但纯粹的精神依旧可以凝聚成足以解决一切问题的魔力。 他的手指像得了多动症一般一刻都没有停下,只是因为自己的身边多了个更大的麻烦。 乔昆达,这个从小被当作工具的女巫的内心犹如一只发条玩偶般空洞,在她的胸膛里,塞克斯博士临死前让她骑着扫帚快跑的片段终日回荡着,在短短的相处时间内,纳尔逊已经不下五次在夜班听到乔昆达绝望的梦呓——塞克斯博士培养她的计划在受袭而死的当日就中止了,而乔昆达的生活也仿佛停到了那一天。 没有父亲告诉她应该怎么做,需要做什么,只有严厉刻板的姐姐不断重复不能做什么,不能怎么做,这个始终为了别人而活的女巫彻底丧失了生命的方向,她只能一遍遍重复着父亲临终前的嘱咐——骑扫帚,以至于空洞的内心在与塞克斯博士有些神似的纳尔逊出现后便迅速被填满了,这种移情的速度堪称空前绝后。 纳尔逊能够感受到她对“船先生”的依恋,但对他而言,挖掘事件的真相始终是首当其冲的——他的生活和乔昆达又有什么区别呢?被接连不断的巧合包裹,身后的“眼睛”始终给他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不搞清楚是什么人在搞鬼,他寝食难安。 或许他与乔昆达唯一的区别就是自己有了些许察觉,但乔昆达依旧沉浸在编制的幻梦中不愿醒来,这或许才是更好的结果。 “给你。” 身后传来乔昆达倾斜木桶道啤酒的声音,纳尔逊反手结果她递来的锡杯,抿着苦涩的、弥漫着劣质酒花味道的泡沫,声音低沉地开口,“小妞,你包裹里的那个蛋今天早上好像有点开裂了,是不是在火炉旁放久了有些膨胀了?” “蛋?什么蛋?” 乔昆达的神情有些恍惚,纳尔逊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又是个蜷翼魔吧?这个蜷翼魔还挑了自己的主人下手吗? “哦,我想起来了,”乔昆达用拳头用力砸向掌心,清脆的响声吓跑了冰面下聚集的鱼群,“那是犰狳,船先生,它也是一种神奇动物,能力是让别人忽略自己的存在,怪不得我不记得它了,哈哈——这就是我父亲留给我的逃跑方法,只要带着犰狳鳞片制成的护身符,从追捕我的巫师旁边走过去他们都不会发现。” “嗯?”她有些恍惚,“但是您为什么会记得呢?难道是因为您不会魔法,才没有受它影响吗?” “那可太好了,”纳尔逊抿着泡沫,头也不回地说道,“你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天寒地冻的鬼地方了。” 正文 第四百零八章 鱼 “可是您怎么办呢?” “什么我怎么办?”纳尔逊握着鱼竿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似乎是水下的鱼太过有力,令他在寒冷的天气里抓不住鱼竿,“我省一份——” 他瞥到了脚边正在雪地里打滚的钢镚,改口道,“——两份口粮。” “您觉得我只会浪费口粮吗?”乔昆达幽幽地问道。 “怎么会呢孩子,”纳尔逊耸耸肩,“猎人的一年四季都在准备食物,如果不给人吃,它们就只会被浪费或者出售。” “您也一样,船先生。” “什么?” “我是说,您愿意让自己的一声就这样被浪费吗?”乔昆达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的,“我一直没有告诉您,按照伊法魔尼魔法学校的传统,麻瓜出身的巫师会斩断和亲人的练习,或许是抹去记忆,或许是为您编织一个梦境,甚至干脆告诉您,您的女儿,在去上学的路上,死了……这些都是再正常不过的,而您就会像来年没有吃完的猎物一样,坐在安大略湖边钓这些该死的鱼,苦等一个再也不会回来的人。” “劳莉尔不会这样的。” 纳尔逊甚至为自己的“女儿”取了名字,听着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这和她是怎样的人没有关系,”乔昆达语气激动地反驳道,“这是属于巫师的偏见,是北美的巫师存续百年的基础,如果您的女儿不接受这个条件,她和您都会与整个美洲的巫师为敌。” “是这样啊……”纳尔逊喃喃道,“这样对她更好吧?反正我也不指望她替我养老。” “您!唉!” 乔昆达跺了跺脚,无奈地杵在雪地里,飘飞的雪花很快将她的发梢染成了松林般的白色,看起来宛若身处梦中。 “如果是制度,那就没法了,”纳尔逊叹息一声,“我当初就是因为不服制度才被赶到这个湖边上靠打猎过活,好在他们没有赶尽杀绝,我可不想我的女儿也过上这种日子——虽然你只会用你的那根棍子除除雪、烧烧水,但想必巫师的追杀应当会更加恐怖。” “您就不好奇您女儿的未来,不好奇巫师的生活吗?” “我曾经对富兰克林·罗斯福的生活也很好奇,但我很快意识到那对我的生活并没有什么意义。” “船先生,如果您的身边有个女巫……有个巫师,甚至您自己是个巫师,食物、俗世的财富、甚至您之前想都不敢想的权力都只是唾手可得的,”经过数日的深思熟虑,乔昆达已经想通了,她愿意帮助“船先生”完成那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原理的“塞克斯还原”,但她在言语上的天赋无疑太过匮乏了,面对这个油盐不进的愣种,她只会说出一些连最低级的反派都讲不出来的诱惑之语,“您可以像世界上任何一个父亲一样陪伴自己的女儿成长,您可以看着她长大成人,和别人坠入爱河,组成家庭,诞下您的外孙,而不会在未来的某天与她在街角相遇,只觉得熟悉却认不出来,让您心爱的女儿在您于街角消失的背影后垂泪哭泣——任何一个父亲都拥有这种权利!” “难道你也是我的女儿?只是你之前去伊法魔尼学校就读时,我就被消去了记忆?”纳尔逊稍加思索,得出了一个令人啼笑皆非,却令乔昆达哽住说不出话的猜测,“怪不得你这么熟悉哈哈!” 纳尔逊用调侃的语气说道,他已经想要结束这场谈话,可是入戏太深的乔昆达却已经分不清过去与现在,愣是从纳尔逊的笑容中看出了纳尔逊本人都不知道的、这个男人深埋在眼底的痛苦。 “难道您一个人待着不怕孤单吗?” 乔昆达未经反应地张口说道,她的声音太大了,以至于纳尔逊凿开的冰洞里都泛起了一道涟漪,几滴湖水溅出,落到冰面上,还没来得及把自己铺展,就凝成了一颗颗珍珠般晶莹剔透的冰粒。 她很快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说错了话,于是赶忙捂住嘴,低下头,研究起冰棱上的花纹。 “你看,鱼咬钩了。” 纳尔逊并没回应乔昆达的话,只是指了指鱼线,平静地说道,鱼线猛地颤抖起来,又很快绷直,卡在冰洞的边缘由它自己磨出的凹槽中动弹不得。 “是条大鱼呢,”纳尔逊的语气充满惊喜,可脸上却看不出半点喜色,或许是因为老猎人见惯了大风大浪,他有条不紊地将鱼竿插在脚下,一边说道,“它很有力道,但是逃跑的方向却选错了,盲目地往湖中央跑只会让鱼钩越陷越深,相反,如果它往我脚下跑,鱼线不但不会收那么紧,我还会因为不敢敲碎脚下的冰层而不得不剪短鱼线。” “鱼怎么会打败猎人呢?”乔昆达反问道。 “那可不一定,如果是一条可怜的小鱼,我搞不好还会放她一条生路。” “但是世界上有很多连最老练的猎人都拿它无能为力的神奇生物,您难道不感兴趣吗?”乔昆达仍没有放弃劝服纳尔逊,她已经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怀着一种怎样的情感了——感恩?移情?甚至是某种荒诞的爱?这一切都令她的思绪变得犹如杂乱的渔网一般,停止了思考。 她的眼前甚至突然出现了一段清晰无比的画面——背对着她钓鱼的纳尔逊缓缓地转过头,摘下斗笠,露出了塞克斯博士那熟悉又陌生的面容,他缓缓地将她拥入怀中,在她的耳边温柔地呢喃道:“乔乔,真是个乖孩子,你成功了,我回来了……” “魔力反应,第三股魔力反应,快记下来……快记下来!” 树林中,女巫按下桌上的窥镜,喊起了正在打盹的同伴,“我们找到了!” …… 就在乔昆达的思维陷入停滞时,另一处同样纯白的世界中,纳尔逊站在乔昆达迷茫灵魂的身后,注视着那个趴在她背上,漂浮在空中,一只手紧紧抱着一颗头颅,一只手紧紧扼住乔昆达喉咙的男人。 “你终于露出了马脚,塞克斯博士。” 纳尔逊的手按在了他的后脑勺上,浓烈的白雾正在他的背后饥渴地翻涌着。 但是这个“塞克斯博士”并没有回应他,甚至连被纳尔逊触碰到的反应都不存在,他并不像一个活生生的人,反倒像一段反复播放的黑白电影。 纳尔逊收回手掌,用一根沾满迷失雾的手指轻轻戳了戳塞克斯博士的衣角,他的手指在迷失雾的牵引下竟然毫无阻碍地尽根没入,塞克斯博士被接触到的身体竟然像亡者的记忆一般,被迷失雾轻而易举地溶解了! “是……记忆吗?” 纳尔逊收回手指,塞克斯博士身上的破洞,与常见的乳白色烟雾状记忆不同,他的身体内部是一幅幅闪现的画面、一句句自传般的句子,甚至传出了令纳尔逊感到身临其境的声音。 他叹息一声,顿时明白了塞克斯博士在没有灵魂的情况下“复活”亡妻的依仗了,抛开立场与蜷翼魔事件始作俑者的身份不谈,纳尔逊不由得对他的智慧升起了浓浓的敬意。 “你根本不懂灵魂的本质。” 纳尔逊如同走马灯一般迅速通过破洞观看完了塞克斯博士的一生,得益于那一千多灵魂的馈赠,也得益于他对感受他人记忆这件事已经轻车熟路,在第二塞勒姆甚至积累了丰富的确定“旁观者”定位的经验,这令他不再会像之前一样容易沉浸在别人的生命中,他很快挣脱出来,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塞克斯博士因其所掌握的不完全信息而为“塞克斯还原”带来的最大漏洞,“所以你选择以记忆作为载体复活,只要一个人拥有另一个人完整的记忆,那么他就拥有相同的经历、相同的知识与相同的意志,记忆的主人就相当于得到了永生——可这是错的,你只能获得一个扭曲的或者虚假的灵魂,它脆弱不堪,一戳就破。” 塞克斯博士无法对外界给出任何反馈,他只是不住地在乔昆达耳边低语着。 “你的记忆藏在你的亲生女儿乔昆达·塞克斯的脑海最深处,为了保证她能够看懂,你甚至将记忆魔法的形式改变,她的精神常年被不属于她的记忆折磨,这导致了她近乎病态的恋父情结,甚至在面对一面之缘的陌生人时都能很快移情……”纳尔逊皱着眉头宣读,“在当年你死后仍然受尽折磨的妻子回家报仇时,你在她的脑海中埋下了一个念头——将‘塞克斯还原’传承下去,她会以为这是赋予魔力的神奇魔法,但实际上,你的记忆就会拥有一个得以复活的新载体,真是好恶毒的魔法,连机会都要利用那些来之不易的善意。” 纳尔逊伸出手,像叠罗汉一样搭在塞克斯博士的肩膀上,轻轻松松地扭断了他的脖子。 “哈……哈……” 身体的破洞令塞克斯博士的记忆无法像他设定的那样播放下去了,他只能通过喉咙发出难以辨别的嘶吼,珍珠色的蒸汽从破洞中缓缓涌出,顷刻间就被饥渴的迷失雾吞噬。 “你甚至刻意将乔昆达·塞克斯培养成了一个头脑简单的女巫,我本以为她只是单纯的不谙世事,后来觉得她又蠢又坏,到现在,我明白了,你为了自己的妻子能够在乔昆达的载体上完美复活,不仅培养了她对你的依恋,甚至刻意地削弱了她独立思考的能力……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都是你那位情愿燃尽生命也要生下乔昆达的妻子愿意看到的吗?” 塞克斯博士的身影顿了顿,纳尔逊一瞬间以为他要以记忆体的形式冲上了给自己一拳,可那也只是剩余的记忆量无法维持他人的形态了。 塞克斯博士的身影无声地崩碎,露出了被他的身躯遮挡的乔昆达灵魂真正的面貌——一株蔷薇花藤正趴在她的后心汲取鲜血,在心脏的位置是一个空洞,属于塞克斯博士的记忆正在缓缓地逸散出来。 一滴滴乳白色的鲜血被蔷薇花从乔昆达体内抽出,又在张牙舞爪的藤蔓上滴落,她的灵魂这些年来一直都在补给背上的“父亲”。 “真是变态啊……” …… 乔昆达的眼神恢复清明,她突然感到自己的精神轻松了很多,难道这就是念头通透的好处吗?她望向纳尔逊愈发英俊的侧脸,正在偷看时,却被纳尔逊突然的话语声吓得差点跌进湖里。 “哦,小妞,如果你活到我这个年纪,就会发现,世界上并没有什么事情是值得动容的。” 纳尔逊耸耸肩,将鱼竿收回身边,捏住细麻绳搓出的红线,将冰面下的活鱼缓缓地拽了上来,经过冰冷湖水的浸泡,麻绳变得犹如钢丝般锋利,在他布满老茧的手上留下一条条鲜红的印记。 乔昆达蹲在他的身边,用双手捧住下巴,眨着眼睛盯着已经在冰面上切出一道深邃丘壑的鱼线,收鱼的过程有惊无险,不一会儿,纳尔逊就从冰洞中拎起了一条点缀着红斑的漂亮鲑鱼,他如法炮制地将鱼丢到冰面上,和它的前辈一样,鲑鱼扑腾了几下,就硬邦邦、直挺挺地被冻住了。 “你有口福了,小妞,”纳尔逊用一张破抹布擦了擦手,熟练地把鱼钩掰正串回剪开的线上,挂上鱼饵,将它丢了回去,“每年的这个时候,安大略湖的鲑鱼与鳟鱼都会洄游到上游的溪河产卵,但是今年冬天来得太早了,这些等着生子的鱼群并没有找到回去的路,所以都聚在湖边,比往年都要肥美。” “洄游?为什么?这片湖里水藻之类的食物不够丰富吗?” “往年倒是像你说的,但是近几年,尤其是我女儿出生以后的这几年,南边的工厂每天都在往湖里倒些黑水,反倒是让浮游生物更加丰富了,”纳尔逊转过头,像老裁缝教训学徒一样,白了乔昆达一眼,说道,“就你这还说自己是什么神奇动物饲养世家呢,小妞,就这水平?” “是啊,”乔昆达忽然轻笑一声,张口就来,“其实刚刚您猜对了,船先生。” “什么?你们家传动物饲养技术很一般吗?” “其实我就是你失散多年的大女儿,因为去伊法魔尼读书导致你被消去了记忆,”乔昆达握紧拳头,紧咬嘴唇,睁大眼睛说着瞎话,“所以我才对这一切那么熟悉,我找到了让麻瓜变成巫师的方法,一刻也不敢停息,就来找你了,船……爸爸。” 说到“爸爸”时,她羞愧万分,几乎就要从那个冰洞里跳进去。 “?” 船爸爸感觉自己要顶不住了,他手一松,鱼线连带着鱼竿冲进湖里。 “是这里吗?”两人身后不远处的松林中忽然传来交谈声,一个女人在林中高谈阔论,“不错的地方,很漂亮,怪不得能养出那么冰雪聪明的孩子,长角水蛇会眷顾她的。” “他们来了,船先生!”乔昆达焦急地抓住纳尔逊的肩膀,但她只稍稍恢复了一些的身体却连随从显形这种简单的魔法都做不出来,“他们一定会消除你的记忆,美国巫师不会让麻瓜与巫师接触,你永远都看不到你的女儿了!” “请问您是劳莉尔的父亲吗?”带着笑意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感谢您为国会培养出了这样天资聪颖的女巫,我们是来带您去见她最后一面的。” “如果真是这样,”纳尔逊一把握住乔昆达的肩膀,低声说道,“你和我接触也是违反规定,快跑吧……乔乔。” 乔昆达转过身,望向来人,举起魔杖,看起来还想反抗。 来着看到女巫和魔杖,都讶异地挑了挑眉毛。 “除雪的小女巫,”纳尔逊乐呵呵地按住了她,“你那两下三脚猫的功夫,连鱼都打不过。” 正文 第四百零九章 好人 “大人,您不去和她道别吗?” 女巫站着纳尔逊的面前轻声说道,作为旁观并记录了乔昆达逃亡之旅的最大目击者,也作为一个拥有两个可爱孩子的母亲,她的内心不由得为这位命途多舛的少女产生了不小的伤感,乔昆达对纳尔逊的态度也让她想起了她的父亲,她的初恋,她年轻时候伤痕累累的模样。 在她提出建议后,身后的巫师们开始自觉地左顾右盼起来,仿佛对安大略湖“早冬”的雪景产生了什么强烈的兴趣。 “她在远处的山头看着这里呢。” 一枚精致的银色单片眼镜架出现在她的右眼前,薄薄的水幕在镜框中荡漾着,显露出乔昆达抱着嗅嗅颤抖的身影,她隔得太远了,远到只能看清湖水旁仿佛疮疖般的几枚黑色小点,她捂着嘴,豆大的泪珠抑制不住地滚滚滴落,滑倒她的手背上,在简单地滋润过因冬日的寒冷而变得干燥的肌肤后,很快落到地上,在平整的雪面上留下了一枚枚梅花般的烙印,就像木屋外时不时留下的那一行小脚印一般。 这种清晰程度,相比圣徒们使用的水幕,似乎已经领先出了代差。 “《保密法》……它究竟带来了多少痛苦?” 乔昆达不由得对着面前的松树发问,以前的她只懂得像父亲教导的那样去喜欢神奇动物,甚至任凭自己的喜好为动物们分出了三六九等,却丝毫没有考虑过去自己空荡荡的内心装下一个人,但现在她明白了,当初的自己又和这些面目可憎的美国巫师有什么区别呢?他们看待纳尔逊的眼神,不正和作为牧场主女儿的自己看待那些动物的眼神一样么? 可她却对此无能为力,吊儿郎当的生活态度令她的魔法稀松平常,在霍格沃兹的毕业生中也属于中下流,除了会骑飞天扫帚飞远一点儿,又能做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呢?就连她整日为之自豪的家传神奇动物知识在面对一个麻瓜猎人时也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她甚至连洄游是什么都不知道——高高在上的巫师又怎么会在意那些餐桌上的鱼呢? 乔昆达捏紧拳头,手背上留下的泪痕已经被寒冷凝固,甚至析出了朵朵晶莹的盐晶……她终究是只能看着纳尔逊被美国巫师带走的背影,就像当初自己握着飞不起来的飞天扫帚,看着父亲面对那些面容模糊的强敌一般。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塞克斯博士的身影在她的脑海中变得淡薄起来,总是时不时地和纳尔逊胡子拉碴的老脸重合,她的耳边回荡的也不再是父亲那有些溺爱的教导,反倒是纳尔逊坐在湖畔的身影在缓缓说道:“鱼上钩了。” “大人,她哭了。” “雪,该停了。” 纳尔逊沉默地低着头,揣着老猎人沙哑的嗓音说道,“鱼群回不到上游,明年湖就空了。” 女巫点点头,身后的一名巫师消失了,看样子是要去通知强尼与约瑟夫二人组。 “撤掉那些监视吧,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只希望她以后可以做一个完整的人,”纳尔逊低下头,伸出双手,说道,“把我抓走吧,至少要让她觉得,世界上真的有一个足以参照,去学着做人的……好人……” 女巫不忍地抽出魔杖,障碍咒轻飘飘地向纳尔逊飞了过去,在下一秒击中了不设防的胸口,只听到纳尔逊闷哼一声,身体倒飞出去,在雪地上画出一道数米长的痕迹,躺在足以埋下一个成年人的雪中,不再动弹。 看到一个黑点飞了出去,乔昆达一口咬住了捂住嘴巴的虎口上,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她用尽力气,一拳打到了面前的松树上,面对这样软绵绵的拳头,大树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微微摇晃着坚韧高耸的身体,树冠上盖着的积雪重重地砸在她的头上,让她的模样看起来像个凄惨的落汤鸡。 “你敢真打?”女巫身后的巫师咂巴着嘴,难以置信地看着躺在雪地里的纳尔逊,赶忙上前查看,“你等着去撒哈拉研究魔法仙人掌吧!” “也有可能是去北极研究魔法北极熊,或者干脆沉海去培养魔法鳕鱼之类的东西,”另一位巫师紧随其后,将紧闭双眼的纳尔逊从雪里扶起来,一边对自己的同伴说道,“不过你不会真觉得一道障碍咒就能打倒他吧?” “大人一定是愧疚了,所以才没有防护,”女巫低垂着眼帘,轻声说道,“在原本的剧本里我就是要用障碍咒,角度和力道都定好了。” “你是不是虎?少看点儿那种没用的书,”第二位年轻的男巫对她感性的猜测嗤之以鼻,“这应该也是计划的一部分,你懂什么叫计划吗?我们可不光在监视那个姑娘,大人的东西已经埋了一路了,像他这种走一步看三步的人,你永远都看不懂。” “不解风情的臭男人,”女巫耸耸肩,单膝跪在地上,用雪凝成了一副舒适的担架,她一边指挥着两人将纳尔逊轻轻地搬上去,一边说道,“总之,这里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大人这几天就没怎么睡觉,白天演戏,晚上做事,刚好可以休息休息,你们两个动作小点,要是把大人抖下来了,当心企鹅大人送你们去喂企鹅。” “好的好的。” 在漂浮咒的作用下,纳尔逊稳稳当当地飘了起来,时不时传来若有若无的细小鼾声,三人的动作很快,尤其是在对鞋底施展了滑冰魔咒后,“嗖嗖”的就像几道残影,十来分钟过去,他们就已经来到了五大湖区域的边缘,在离开这片区域后,纳尔逊脸上的变形术便自行消退了,露出了原本就属于他的面庞。 “看样子大人是真的累坏了,你们瞧呀,他甚至比我的孩子大不了多少,”女巫侧过头,看着纳尔逊时而眉头紧锁,时而表情放松的睡颜,惊讶地说道,“我以前只在他的办公室里见过侧脸,没想到这么年轻。” “没见过吧,”那名扶起纳尔逊的男巫得意地说道,“你们可能不知道,几年前他更年轻。” “你不是在说废话吗?” “你们不懂那种震撼,我那时候才相信是有天才这种东西存在的,”男巫卖弄地说道,“大人刚来克拉科夫的时候,我就被抽调到他的身边进行护卫工作,那时候我只觉得他是个来镀金的贵族少爷,可能是格林德沃大人的侄子什么的。” “确实是有点儿像,这种发色可不常见。” “但并不是,尽管这个传言在纽蒙迦德称得上出名,可是我却知道他的身份,因为我是个英国人,格林德沃大人不光不是他的亲戚,还是亲手打败并导致他父母离世的元凶!” 另外两人猛地站住,担架“砰”的一声停在半空,纳尔逊差点儿被直接甩下来,好在施展漂浮咒的巫师马上反应过来,才没有打扰他的安睡。 “什么意思?难道威尔特宁大人在仇人身边生活了那么多年?!” “字面意思,但是很多人都在说,真正害死威尔特宁夫妇的凶手另有其人,不过他们直面的确实是格林德沃大人……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了。”男巫压低声音,说道,“我还在布斯巴顿读书的时候,就听说过梅尔干·威尔特宁的传说,在一个女性教职工偏多的学校里,一个男人能常年拿最高的学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你带着有色眼镜看人,”女巫反驳道,“布斯巴顿又不是一所女校。” “好吧,那我换种说法,在法国男人普遍不怎么样的情况下,他站了出来,当然,他听起来也像个外国人,”男巫撇撇嘴,说道,“梅尔干·威尔特宁从五年级时就收到了魔法部抛来的橄榄枝,几乎每届学生的职业规划面谈时教授们都会不厌其烦地重复这段故事,但是梅尔干是一个不同于其他巫师的人,他很特别,他对麻瓜很有好感,似乎是因为有个对他很重要的麻瓜亲戚,他总是在呼吁学校添加麻瓜研究的文化课程,因为他觉得我们的文化水平太低了,不过在我入学的时候,还是没有这门课。” “怪不得……”女巫望向纳尔逊的眼神又变得柔和起来。 “六年级的时候,英国魔法部的人又找了过来,这件事被学校封锁了,但是我在布斯巴顿混得开,以至于在几年后也可以听说内情,”男巫挑了挑眉毛,“你们猜是谁?” 另外两人齐刷刷地摇了摇头。 “是沙菲克家族,就是那个在挪威被格林德沃大人吓得屁滚尿流、最后还宣判阿不思·邓布利多无罪的老法官所在的家族,他们似乎是梅尔干的亲戚,我只知道在谈完之后,我的这位学长亲手打了自己的亲戚一顿,并且声称他们就是巫师社会的垃圾,自己必定会让他们身败名裂,很多人都猜测,这与他的女朋友,麻瓜出身的伊丽莎白·威廉姆斯有关,想来应该是一个有关麻瓜与巫师之别的狗血爱情故事。” “与沙菲克家闹掰以后,法国魔法部就不再找他了,你知道的,法国魔法部里的男人也不行,”男巫唏嘘道,“以至于当初格林德沃大人在巴黎召集圣徒时,只有他们夫妇二人做出了反抗,要我说,法国魔法部就是猪队友,他们竟然像得了失心疯一样偷袭自己人,可能其中有什么隐情,但我反正觉得他们是疯了,这也是我下定决心前往纽蒙迦德的原因之一,说起来,那一战之后,来纽蒙迦德的法国巫师是最多的……嗯?你们怎么不说话?我发誓我说的句句属实。” “不错的故事,这么说你当时就在旁边了?” 一道声音幽幽地从男巫的耳畔传来,他下意识地摇摇头,说道,“我也是听人说的。” “我觉得你的语言天赋应当带去更有用的地方,”男巫僵硬地转动脖子,正好对上企鹅那双想要杀人的眼睛,他露出恐怖的笑容,声音低沉地说道,“我认为培养一种能够倾听巫师心声的魔法仙人掌宠物是一项很有市场前景的项目,你有兴趣去亚述为威尔特宁大人培养仙人掌吗?” “企……企鹅大人。”男巫结结巴巴地立正。 “把大人交给我吧,”企鹅将一个巴掌大的石质圆盘递给男巫,说道,“就不派你去撒哈拉了,在底格里斯河周边找个合适地方,这个传送盘安好以后,会有些人手去布置一些东西,之后每周都会有补给送过去,至于你,没事就不要回来述职了。” 企鹅拍了拍他的肩膀,和善地说道,“我们现在缺少一些富有人文关怀的产品,希望你不要让大人失望。” “好……好吧。”男巫苦涩地收下圆盘,言语中竟没有什么不满。 “斯嘉丽,你的儿子和女儿怎么样了?”企鹅又很快转向女巫,微笑着问道,“上次的药好用吗?” “他们……他们还是哑炮,”女巫的两个可爱的孩子竟然没有一个拥有魔法的天赋,这在巫师世界中对一个家庭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她的表情马上落寞下来,“但是精神头和身体都好多了——没有那么虚弱了,也能用那些炼金道具做一些简单的家务……企鹅大人,现在我就怕他们死后,会很快沦为下水道里的人,您也是知道的……在,在,在格林德沃大人为我们描绘的未来里,没有他们的位置。” “你要相信的,可不是坐在黑塔里的那位大人,”企鹅接过纳尔逊的担架,柔声说道,“格林德沃大人的确很伟大,但是人总有局限性,不是吗?那样冷酷的世界可不是大人和我们想要看到的,这正是我们聚集在他身边的目的,不是吗?” “是吗?” 企鹅的身后传来不和谐的声音,强尼带着拄着拐杖的约瑟夫站着他的身后,饶有兴趣地盯着他。 “不要再收买我们这边的人了。”约瑟夫面色不善地用拐杖点了点企鹅,“我们是团队,不是办公室。” “斯嘉丽的家里有两个可怜的孩子,帕米萨在南美洲的家人都是麻瓜,他是麻瓜出身,”强尼冲女巫身边的另一位沉默寡言的男巫点点头,挑起一边眉毛说道,“我看到了魔法工厂的未来,约瑟夫的家乡毁于火海,所以醉心于大人对和平的野望,我们每个人在纽蒙迦德和各国的魔法部之间都找不准自己的位置,我们不想看到传统的巫师压榨麻瓜的社会,也不想看到巫师统治一切、人被明码标价的未来,这些游走在传统和未来、麻瓜与巫师、战争与和平之间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为大人吸引,聚集在他的身边,那么你呢?企鹅,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有趣。” “什么?” “哦,我是说你真有趣,不要忘了是我一个一个地把你们纠集起来,现在你反倒在怀疑我?我建议你也跟去底格里斯河畔找个绿洲度度假,让沙漠干燥的微风吹吹你的脑子,”企鹅耸耸肩,“你竟然怀疑我的忠诚,强尼,你好像也得了失心疯了。” 正文 第四百一十章 是啊,我怎么知道? 企鹅没有再理会强尼与约瑟夫,他伸出手扶住担架,稍稍颠了颠重量,表情瞬间变得奇怪起来。 “怎么了?企鹅。” “得了,把你们那破担架丢了吧。” 企鹅无奈地松开手,正在安睡的纳尔逊变得柔软起来,如同一块发酵充分的面饼,在重力的作用下,缓缓地向下塌陷,身上的色彩淡去,化成了一滩和他的眸子一般蓝汪汪的水,从担架的缝隙间渗下,整齐地落到了雪地上。 企鹅扶住额头,扭了扭脖子,转身走向松林,“他已经离开了。” “去哪儿了?” 约瑟夫纳闷地在担架上抹了抹,麻布干干净净,连一滩水渍都没有,带着纳尔逊回来的三人见状,解除了变形术,担架变回了雪花的模样,回到了雪地中。 …… “咦?没想到还有人往我们这里跑。” 波士顿郊野,邮差雕塑公园,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从入口处的小屋走出,热情地走向站在门口、戴着兜帽的女人。 来者风尘仆仆,看不出材质的黑靴子上沾满泥土,皮毛制成的抹胸上随意套了一件皮毛坎肩,外面披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皮大衣,这身装束就像个刚从山里跑出来的野人似的,锁骨、肩膀与小腹裸露在寒冷的空气中,小麦色的皮肤上写满了舟车劳顿的疲惫,也能看出她的年轻与活力,她拎着一个灰色的破包裹,肩头趴着一只毛色黑亮的小动物,正是从安大略湖安然离开的乔昆达。 她并没有想过自己离开得这样毫无波澜,在从木屋中幻影移形逃跑后,她甚至已经坦然做好被那些张牙舞爪的巫师继续在追逐中折磨的准备了,但令人疑惑的是,他们没有再追上来,哪怕她如此显眼地行走在雪原中,来犯的也只有饿极了的动物,他们似乎放弃了她。 乔昆达只能把这一切的原因归咎在前来消除船先生记忆的那群美国巫师身上,或许是因为纳尔逊的人不敢和这些官方的巫师打照面,所以才退去了,不过不管怎样,她安全了。 重获安全的乔昆达想起了姐姐梅丽莎的嘱托,便向着伊法魔尼的方向赶路,这也是她飘洋过海最初的目的地,可愈发临近,她的心中就愈是抗拒,有谁愿意不远万里找到一个人听她骂自己呢? 她走走停停,用了一天下午赶到了波士顿,眼尖地发现了城郊一处只有巫师才能看到的路牌: “从此向前,纪念那些在魔法事故中不幸丧生的麻鸡。” “魔法事故?”乔昆达盯着路牌,嘲弄地念叨着上面血淋淋的字眼,作为一个偶尔看报纸的人,她当然清楚在暑假期间美国魔法国会发生了什么丑闻,那些血淋淋的生命又怎么能用轻描淡写的“魔法事故”一笔带过呢? 对第二塞勒姆事件的回忆令她不得不回想起了那位与船先生同名的学弟,可能是因为纳尔逊和船先生同名,乔昆达对他的怨念也变得没有那么强烈的,她心中也很清楚这段孽缘的始作俑者便是随机投放蜷翼魔的自己,而这几日的惨况也是自己咎由自取,在这些年的日日夜夜里,她每天都会为自己找借口——“我准备避过那些黑市商人就拿回来,不可能造成伤害的”,“但是他很快休学了,我也被劝退了,这都怪邓布利多”——乔昆达几乎要说服自己了,但在有过安大略湖畔的那段经历后,她的想法转变了。 “我还在自怨自艾,可他却已经做出了拯救无数个船先生的事情。” 初读那篇报道时,她只是觉得那些素未谋面的麻瓜可怜,时间没过太久,有些小报甚至还在炒它的热度,但此时的乔昆达已经切身地为那些不会魔法的可怜人而愤慨起来,她不明白,凭什么好人就会因为弱小而任人宰割? 想到这里,乔昆达决定了自己前进的方向,她与通往伊法魔尼的道路分道扬镳,顺着路牌的指引,往第二塞勒姆的驻地走去。 “是路过的旅人吗?”男人扶了扶眼镜,迎了上来,“你应该刚从波士顿出发吧?走错道啦,大路在那边!” 男人挥舞着手,指向南方的公路,笑着说道,“进来喝杯水吧,等我们的同伴回来了,叫她带你过去。” 乔昆达默然地望向男人的身后,那里只有点缀着铁蒺藜的围网,还有一扇锈迹斑斑的铁质大门居高临下地监视着她,透露出一股压抑的氛围,混杂着废气阴霾的天空一览无余,并没有传说中震撼人心的雕塑群。 她失望地低下头,摘下兜帽,问道,“你们这里是纳尔逊·威廉姆斯和汤姆·里德尔大闹第二塞勒姆的现场吗?” “哦?你知道威廉姆斯先生?难道你也是被他拯救的人吗?” 男人欣喜地摘下眼镜,眨巴着眼睛打量着眼前年轻的女人,他的态度变得更加热情了,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乔昆达的胳膊,将她往门前一拽。 乔昆达只感觉自己仿佛没入了清凉的水中,连周围的空气都突然变得温暖了起来,她茫然地抬起头,眨了眨眼睛,那扇大门身上的锈迹早已剥落,取而代之的是色彩斑斓但是画风不一的油彩,就像教堂的墙壁上讲述《圣经》故事的壁画一般,从麻瓜们被邪恶的巫师们折磨画到他们的大批离世,再到最后的幸存者变成恶鬼却被从天而降的一黑一白两名巫师拯救,结局是一个可爱却伤痕累累的小姑娘坐在邮差的自行车上逃离地狱——这些画作有一定的夸张成分,部分甚至有些抽象,比如黑白两巫师大战坏人的部分,看起来就像是两个火柴人在一堆火炬中央练习扫堂腿。 乔昆达叹息一声,这些画作对麻瓜而言难以理解,但作为巫师,她一眼就看出了当时战斗的凶险,画这三十多幅画的人尽管有些水平较差,但毫无疑问,那天发生的一切都刻在了他们的脑海里。 “小姐,既然你能找到这里,就不要害怕了,”男人在眼镜片上哈了口气,用衣角擦了擦,戴了回去,带头走向五彩斑斓的大门,“我们还从没听说过威廉姆斯先生解救的人中有重回苦难的,放心吧。” 乔昆达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地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轻而易举地推开了紧闭的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水晶宫般被玻璃覆盖的花园,与一般花园不同的是,这里种满的荆棘,尖锐的木刺不屈服地指向留给行人的小道,令人心生惧意。 “这是里德尔先生出资,由威廉姆斯先生的朋友茨威格先生带领团队建造的大厅,原本茨威格先生是准备种木槿花的,”男人耸耸肩,像个导游似的耐心介绍道,“但是我们还是觉得换成野地里的荆棘更好,我们不像巫师大人那样高高在上、无所不能,我们只是偶尔闯进了华丽的宫殿,但我们不会因出身或者苦难屈服,寓意不错吧?” “很不错。”乔昆达认可地点了点头。 “但是效果很一般。”男人苦笑道,“事实上,在这里建成以后,前来参观的游客不到一千人,绝大多数都是来辱骂我们的巫师,以至于原本待在这里的十三人只剩下了我们四个,来回换班等待客人,当然,您可不要误会,他们不是放弃了,只是想要尝试更有效的方法,只有我们几个老顽固觉得应当坚守一切开始的地方。” “巫师们还敢来这里骂人吗?”乔昆达有些不解,“他们不怕吗?” “他们当然怕,环境最好的那段时间,天天都有傲罗在这里巡逻,诺顿陛下经常来这里吊唁,”男人叹息道,“但是后来人少了,那些傲罗也只是装装样子,只有诺顿陛下来之前才会装模作样地过来转一转,我们所有试图的宣传都受到了极大的阻碍,甚至之后来到这里的巫师不光想要骂我们不知好歹,还想要杀人,想要破坏这里,把他们家亲戚的雕像摧毁。” “他们怎么敢——”乔昆达捏紧了拳头。 “不过放心吧,有我们在,这里不会出问题的。” 男人带着乔昆达来到了一间荆棘丛中的小屋,丛这里可以看到远处连绵不绝的跪像,还有尽头那位面带笑意的邮差。 “可你是麻瓜,怎么阻止他们?甚至你们自己都会遭遇危险。” “麻瓜?你是英国人吗?我记得那边的人都这么说,我们这边叫麻鸡……不过都挺难听的,”男人撇撇嘴,打开屋门,将乔昆达迎了进去,“这你不用担心,威廉姆斯先生为我们留下了足以自保的武备,能够保证这里在绝大多数巫师手下都能安全。” 他拍了拍手,小屋的地面“嗡嗡”地颤抖起来,紧接着,远处的雕像林中扬起了漫天烟尘,一只只小巧可爱的乳白色炼金人偶挥舞着清扫工具从各种角落里冲了出来。 “呃,抱歉,”男人尴尬地笑了笑,放下手,在桌子底下动了动,“那些巫师也有很久不敢来造次了,所以我记混了清扫指令和防御指令。” 乔昆达的耳边传来滋滋的电弧声,她的心里猛地一紧,生物的本能令她转过头,望向荆棘丛生的花圃,在荆棘中,藏着数不清的凝视着她的赤红色的眼睛。 “抱歉,它们一般只会警告巫师的,”男人摊开手,那些红色的眼睛就像幻影一般消失了,荆棘丛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很厉害。”乔昆达在心中默默地震撼着,可以让麻瓜简单操纵的炼金道具,纳尔逊看样子已经走在了世界的前面。 “你以前是猎人吗?”男人盯着乔昆达的装束,忍不住问道,“哦,对了,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约翰,是一个老师,不会魔法。” 他似乎是太久没有见到新人了,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神经质的唠唠叨叨的状态,他像是诉苦一样向乔昆达倾诉着麻鸡在魔法世界的艰难,他们的每一项提案都得到了诺顿二世的大力支持,双手赞同,但是在投票和实施的环节,却有碰不完的壁,诺顿二世甚至在百废待兴的美国魔法国会中为麻鸡代表们设置了两个席位,但他们总在聊魔法的事情,麻鸡别说插嘴,连听懂都做不到。 “我们只有三十多个人,你知道吗?哪怕是像第二塞勒姆之前做的那样,发传单,我们也发不出去多少,你知道他们拿到传单会用来干什么吗?他——” “我并非你们的纳尔逊救下的人,我是一个巫师。” 乔昆达打断了他,抽出魔杖摆到桌上,对面的约翰顿时变了脸色,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拯救我的人也叫纳尔逊,他是个麻瓜,我……可以帮助你们。” …… “感谢你的帮助,克雷登斯。” 短暂的周末,在克雷登斯这位默然者前辈的指导下,天赋异禀的阿黛尔已经可以做到不让默默然的魔力影响到自己正常的施法了,面对对新生而言实在难以掌握的精密魔法——比如把一根松针变成一根真正的针这种变形术,她也可以利用默默然的魔力营造出一种自己很努力了但是松针不太配合的无奈状况——至少不会那么容易在麦格面前穿帮。 汤姆趴在篱笆上,望着努力练习魔法的阿黛尔,举起手中的黄油啤酒冲克雷登斯摇了摇。 “这只是报答,我很久以前就说过了,”克雷登斯不想居功,只是平淡地说道,“如果你们没有解决纳吉尼的麻烦,我甚至都不会认识你们。” “你在开玩笑,克雷登斯,”汤姆抿了一口泡沫满满的黄油啤酒,笑道,“你会不认识我们?我懂的,你只是想假装自己没有在时刻关心纳吉尼吧。” “我是很关心她,但是恕我直言,我还是没听懂你在说什么。” “还在装,”汤姆笑着丢给克雷登斯一瓶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的黄油啤酒,说道,“不然你怎么会知道纳尔在给纳吉尼的灵魂变形时需要隐形衣来欺骗血咒,说真的,如果不是邓布利多突然把它带过来,纳尔自己都不知道!” “是啊,我怎么知道?”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一章 瞬间的重合 “我觉得你可能是在空气清新的森林里待了太久,有些醉氧了。” 汤姆揉着太阳穴,结想要束这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回答,可克雷登斯却没有停下的意思,他按住汤姆的肩膀,表情认真地说道,“我觉得我们应该把这件事说明白。” “可能隐形衣是邓布利多想要交给纳尔的,但是又不好说原因,只好推到你的身上,毕竟有足够合理的原因与动机。”汤姆耸耸肩,在他看来,事情解决了,隐形衣又到了纳尔逊手上,这就足够了,探讨这些无意义的问题难道有什么好处吗? “我有几个事情想要问你,很重要。” “你说吧,”这场谈话令汤姆的脑袋嗡嗡作响,他换了个姿势,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自己的鼻根,像是在做眼保健操一样,无奈地说道,“但我不敢保证能够给你解释明白。” “纳尔逊拥有的隐形衣是我送过去的,对吗?” “是啊,”汤姆点点头,有些担忧地望向努力练习魔法的阿黛尔,难道默然者的并发症就是记忆力下降吗?可得让纳尔多多关注,“” “你确定是我亲自送给你们的吗?” “不,是邓布利多带过来的,”汤姆回忆道,“就在纳尔和纳吉尼掌握阿尼马格斯的时候,邓布利多带着你交给他的隐形衣来到了阿尔巴尼亚。” “邓布利多,是阿不思·邓布利多吗?” “总不至于是阿不福思吧?” “我是不可能去找他的,我是说阿不思·邓布利多,事实上,我和他并没有什么太多的交集,特别是在那个时候。” “你记不清了吗?”汤姆掐着鼻根,感觉自己的鼻子已经有点儿充血想要脱落的意思了,他盲目分析道,“或许那时候你不知道纳尔和纳吉尼在哪儿?只是偶尔听说,所以只好找邓布利多来帮忙送东西。” “不应该,”克雷登斯用拳头敲了敲太阳穴,皱着眉头说道,“我记性向来很好,但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汤姆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毕竟克雷登斯都这样了,他只好顺着他了。 “我觉得应该有两件隐形衣,至少我前段时间还在穿它。” “我保证你记混了,克雷登斯,”汤姆摇摇头,“纳尔一直在使用隐形衣,你们两个不可能同时穿同一件衣服。” “难道我们不能同时拥有两件隐形衣吗?” “如果是用隐形兽的皮毛做成的斗篷或者施展了幻身咒的袍子,那么确实有可能,”汤姆耸耸肩,眼神怜悯地望着神志不清的克雷登斯,“但是纳尔的隐形衣独一无二,我可以透露给你一个秘密,这件隐形衣是三件死亡圣器之一,绝无仅有,世上不可能出现第二件,但你来找纳尔的时候是通过隐形衣上特有的魔力呼唤的他,那么你使用过的那件一定是纳尔手中的这件。” “呃……” 汤姆被这一大通话搞得口干舌燥,他用丰富的肢体动作为自己的话语增添注解,末了,又补充一句,“我知道你一时间可能难以理解,但是你仔细琢磨琢磨,是不是这个道理?你应该是穿过它一段时间,又很快交给了纳尔,但你常年漂泊在外,又没有固定工作,所以记混时间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我确实是使用过一段时间隐形衣,但是它是另外一个人交给我的,”克雷登斯思索片刻,忽然,他一拍脑袋,大声说道,“我有办法证明了!” “你证明吧。” 汤姆索性坐在一旁的木桩上,听着克雷登斯混乱的发言。 “世界上只有一件隐形衣,对吧,”克雷登斯说道,“但是我能够利用隐形衣独有的魔力波动在霍格沃兹找到纳尔逊,这证明我们曾经都拥有过同一件隐形衣。” “我很高兴你捋清楚了。”汤姆的脸上露出了从折磨中解脱的由衷的笑容。 “你们在帮助纳吉尼挣脱血咒的时候使用过隐形衣,从那以后,它一直都在纳尔逊的手中,”克雷登斯盯着捣蒜一样用力点头、面带微笑的汤姆,继续说道,“但我是在纳吉尼找到我之后得到的隐形衣。” “?” 汤姆的微笑僵住了,看样子克雷登斯的病情又发作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请听我说完,”克雷登斯摇了摇头,目光凝重地说道,“你可能会觉得我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但是说句实话,从十多年前开始,当纳吉尼在一次血咒的发作中变成蟒蛇,并且再也变不回来后,我就在某天清晨失去了她,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了她的消息。” 汤姆点点头,他知道,这是纳吉尼感受到自己灵魂深处的血咒已经难以控制,无法面对自己将要永远变成一条没有神智的野兽的事实,便趁着还能控制自己的行动离开了克雷登斯,选择在伦敦西城的下水道中了却余生。 “这些年我一直在找她,我知道她不想面对我,但是我找了各种可能解决血咒的方法,一直想要拯救她……可是这一切忽然成了无用功,你明白吗?又是一天清晨,我收到了一封来自纽蒙迦德的信,我已经和那里断开联系很久了,便没有拆开它,直到我一如既往地穿好衣服,踏上寻找她的旅途时,她就那样出现在了我住的屋子门口,和以前一样美丽,人的身体,人的四肢和五官,甚至和以前一样年轻。” 汤姆的眉头渐渐紧缩,他从克雷登斯的描述中听不出什么漏洞,尽管这与他了解的事实完全不符,但克雷登斯流畅的讲述并没有给他留下太多的思考时间。 “那天我才知道她这些年过的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日子,躲在下水道里靠吃老鼠维持生命,在伦敦因为一直猫头鹰差点被一年级的纳尔逊像西班牙卷饼一样卷死……但她真的很幸运,碰到了你们,碰到了会说蛇佬腔、唯一能够和她沟通的你,碰到了变形术天赋能和阿不思·邓布利多比肩的纳尔逊,又在阿尔巴尼亚发现了百科全书般代表智慧的拉文克劳,才能够解决血咒这种世界上最恶毒的诅咒……” “我补充一句,是斑头鸺鹠,不是普通猫头鹰,还有,没必要和邓布利多比,他们各有所长,”汤姆抿了抿嘴唇,说道,“你可以继续了。” 远处正在教导阿黛尔的罗伊那冲汤姆抬了抬手,尽管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她还是可以感受到有人在夸自己。 “是啊,问题就出在这里,我之所以不远千里跑到英国,就是因为听说纳尔逊捡到了一个默然者小姑娘,出于报恩的感激与对同类的共情,我怎么敢贸然居功,大言不惭地应承下带来隐形衣这种对纳吉尼来说举足轻重的功劳呢?”克雷登斯说道,“之前我也听她说过,我一直以为是你们想让她拥有更强的求生欲才说的谎话,可没想到连你自己也这么说……可是你想想,我甚至没在魔法学校读过书,对血咒、死亡圣器的了解也是这几年才接触到的,怎么可能在那个时候那么精确地知道你们需要什么呢?” “这……是什么人在搞鬼吗?可这明明是好事。” “没有阴谋的味道,”克雷登斯说道,“你知道在纳吉尼回来以后,我在忙什么吗?我感受到了一个默然者的窥视,他的目光经常出现在纳吉尼的身边,我能感受到他那磅礴的、不输于我的魔力,我的心中莫名有种想要知道他是谁的欲望,直到春天结束,他消失了,就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就是在那段时间,有人将装着隐形衣的包裹放到了我和纳吉尼居住家门口的邮箱中。” “妥善使用它,要让它和穿着隐形衣就消失了的你一样。”克雷登斯用拳头抵住额头,和纳尔逊牢不可破誓言的红色火链隐隐浮现,“他是这么说的,他还说,希望我——。” 汤姆没有听到,他的右手也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仿佛三条看不见的火舌在炙烤着他的皮肤,那股疼痛感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直接作用于他的灵魂,深入骨髓。 疼痛感伴随着灼烧感,汤姆像所有人被烫伤时都会做的那样,举起手,贴在了自己冰凉的耳朵上,可当右手靠近耳朵时,一道遥远的、若有若无的声音从不是远处也不是近处的地方虚无地传来。 他感到脚下猛然一空,一霎那的失重切断了他的感官,仿佛就在这一刻,世界上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 “我们来签订一条牢不可破的誓言吧。” 翻倒巷,博金·博克魔法商店后门外阴暗逼仄的小巷中,汤姆摘下兜帽,露出一双冰冷的猩红眼睛,他的面前蜷缩着一个浑身都在战栗、被狂暴的黑雾笼罩的男人,这个男人的皮肤已经完全变成了腐烂的黑色,暗红色的血液一滴一滴地从他的衣服上渗出,滴落到肮脏泥泞的地面上。 汤姆的脚下盘着一条打盹的巨蛇,一滴血液溅到了它的鼻尖上,它睁开眼睛,望向对面面目狰狞却依旧可以看出一脸愁容的男人,它在地上缓缓地滑动着,凑近了一些,伸出信子舔了舔男人的手腕,熟悉的味道,但是,没有印象。 “你为什么到这种时候才来找我呢?克雷登斯·拜尔本?” 汤姆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克雷登斯身上翻涌的黑雾碰到一旁的墙壁,瞬间就在上面侵蚀出了一个流淌着黑色黏液的大坑,在汤姆的身后,一个因恐惧而像筛糠一样颤抖的男巫被纳吉尼用尾巴缠住脚踝,动弹不得。 “我尝试过很多办法,我找了格林德沃,他被关在自己造的黑塔里,浑浑噩噩,告诉我他已经不想关注和魔法有关的任何事了,”克雷登斯的状态很差,他的身体早已被默默然掏空,几乎支离破碎了,跪在地上一边喘息一边说道,“我又去找了邓布利多,他说——” 克雷登斯的语气变得愤怒起来,身上肆虐的魔力也变得愈发狂暴,但离他最近的汤姆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慢条斯理地举起魔杖,在指甲上划来划去,轻声问道,“他说什么?” “他说,不能强行扭曲一个人既定的命运!可她马上就不是人了!” 克雷登斯几乎是用嘶吼的声音喊出了这句话。 “世界上最伟大的巫师阿不思·邓布利多,”汤姆用抑扬顿挫的语调犹如歌剧一般赞颂着邓布利多的名字,忽然,他一甩魔杖,一道骷髅状的黑色虚影冲向了克雷登斯,瞬间没入了他的胸口,他的状态顿时好了很多,汤姆满意地点点头,说道,“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虚伪,你瞧,最后你还不是得来找我这个人人喊打的家伙,不过我和他不同,我愿意公平地交易,只要你能够提出价码……克雷登斯·拜尔本,多么可悲啊,你拥有足以和邓布利多抗衡的力量,却除了破坏,什么都做不了……所以,你能带给我什么呢?” “我希望你……您能够帮纳吉尼彻底解除血咒的侵蚀。” “所以,你能带给我什么呢?”汤姆继续玩着指甲,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克雷登斯低下头,沉默良久,终于,他咬着牙抬起头,说道,“我可以把我的力量献给您。” “不不不,我不需要一个炸弹一般的下属,”汤姆摇摇头,“而且我不得不提醒你,血咒已经与纳吉尼完全融合,我只能做到将她的灵魂剥离出来,从血咒世世代代的纠缠中解脱。” “那样也够了!”克雷登斯瞪大眼睛,手指深深地插入地面,“我会以生命为代价,把我的力量献给你,默默然庞大的、充满破坏力的魔力,它能够让你成为最强的巫师!” “哦?那个魔法吗?”汤姆眨了眨眼睛,伸出手,“成交,我们来签订一条牢不可破的誓言吧,克雷登斯……哦不,奥瑞利乌斯·邓布利多。” 他稍稍侧了侧头,那名被纳吉尼控制的男巫颤颤巍巍地挪到了两人旁边,用手中的魔杖抵住他们紧握的双手。 当三条炽热的锁链缠住他们的手时,克雷登斯的双眼中冒出了漆黑的磅礴魔力,顺着手臂流向了汤姆,而汤姆则用闲着的胳膊轻轻地挥动魔杖,一道绿光闪过,见证这场誓言的巫师软绵绵地倒下了。 “他不需要活着了,”汤姆冲生命走到尽头的克雷登斯眨了眨眼睛,感受着体内越来越丰沛的强大魔力,陶醉地深吸了一口翻倒巷中浑浊的空气,“丰盛的宴飨,送给新生的纳吉尼。 …… “喂喂!你没事吧?刚刚发生什么了?”汤姆睁开眼睛,他刚刚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可现在却记不太清了,他一边扶住一旁的木桩,一边用手指按住太阳穴,克雷登斯惊疑不定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刚刚有人袭击我们吗?是什么魔法?我竟然毫无感觉!” 汤姆抬起头,头顶明晃晃的太阳仿佛分成了两个,但又很快重合。 “是重影吧……” 汤姆喃喃道。 可是他分明感受到,刚刚仿佛有什么东西猛地重合,又彻底地分道扬镳了。 正文 第四百一十二章 丢失的一秒 “福克斯,你有……什么感觉吗?” 霍格沃兹。 邓布利多端坐在校长室的办公桌后,半月形的眼睛反射着令人难以揣测的白光,他用交叉的双手支住下巴,希望这能够让他的疲惫得到缓解。 作为一个繁忙但却足以整合所有工作的身居高位者,邓布利多对自己的生活有着妥善的安排,除了有些纵容甜食,他每天都花固定的精力与时间在事务、魔法、教学与休息上。 只是这一次,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到底休息了多久,邓布利多歪着头,望向一旁的木架上那只老态龙钟的凤凰,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在那至关重要的一秒之后。 他试探性地伸出手,用最快的速度抓走了那张长长的、靠近鸟架的羊皮纸,此时他身后挂钟上的秒针终于走过了这漫长的一秒—— “轰!” 赤红色的灼热火焰腾空而起,火舌爆炸似的向四周飞溅,一道火星猛地扑上办公桌,正好落在邓布利多刚刚伸手的位置。 “好险,你差点儿就把这份报告烧了,我可懒得从那么一大堆灰烬里面翻出字迹一点点儿地拼凑起来。”他握着羊皮纸,淡然的表情下不知隐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不过我还是要扣除你今天的坚果,因为你确实已经烧了一次。” 火焰中的幼鸟发出一声纳闷的轻鸣,粉红色的、没有一根毛的、皱巴巴的福克斯摇摇晃晃地从灰烬中走出,一只小嘴一张一合,大有不给它吃的就要啃桌子腿的架势。 “好吧好吧。” 邓布利多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摸出一枚橡果丢给福克斯,一只手在凤凰的火焰刚刚炙烤过的桌面上摸索,焦黑的桌面上依旧有高温残留,甚至在烧痕的边缘还有若隐若现的火星在闪烁,但他滑过火星的手掌却仿佛感受不到灼热似的,似乎那些烧痕是什么了不得的精美纹理,值得他去细细品味。 “这算是从你明天的坚果里欠的。” 正在啄果壳的福克斯停下动作,不满地抬起头,大声叫唤。 “没事的,明天可以再从后天借。” 邓布利多收回手,吹了吹沾在上面的木炭,不理会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办公桌,拿起那份报告,继续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神秘事务司尖端魔法研究职权界定会议内容摘要》 “劳驾,”报告被翻到下半截,他突然抬起头,冲着壁炉喊了一声,“帮我看看我的学生们都在不在学校?” “谁?”铠甲的声音从壁炉中传来,“我去哪儿看?” “看看你的好朋友纳尔逊,你就当活动活动筋骨。” “好嘞。” 铠甲欢天喜地地允诺道,紧接着传来了铁板撞击的咔咔声与沉闷但空洞的脚步声,脚步声渐行渐远,邓布利多继续低下头看报告。 不知道过了多久,邓布利多的思绪被铠甲返回的脚步声打断,他抬起头,壁炉中的火焰抖了抖,铠甲瓮声瓮气的声音传了进来。 “他在,我看到他了,在魁地奇球场陪他的小伙伴们打球呢。” “知道了,谢谢。” 铠甲应了一声,壁炉中的火焰也很快恢复了平静,办公室中只剩下了邓布利多翻阅羊皮纸和福克斯啄橡果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当邓布利多看完最后一段话后,他叹息一声,放下了羊皮纸,转身看了看背后的挂钟,摇摇头,喃喃道,“看样子是不在了。” 报告的最后停留在两个被否决的部门上——生命与死亡研究办公室,时间与历史研究办公室,理由分别是“巫师公约禁止研究”和“我建议做出提案的先生回霍格沃兹重新深造七年”。 门外活动够了的铠甲洋洋得意地抱着自己的头给自己打蜡,一边美滋滋地想着:“买黄油啤酒的时候可不要忘了好兄弟啊!” …… “有意思。” 纽蒙迦德。 格林德沃坐在黑塔顶层房间的阴影中,他只有一只搭在扶手上的手背摆在外面,阴影中的一切都不为人知,他摆了摆手,打断了台阶下向他汇报的圣徒。 “怎么了?大人?您有什么疑惑吗?” 圣徒只能看到格林德沃的手,无法揣测他的情绪,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 “你难道没有注意到,自己把一句无意义的话重复了两遍吗?”格林德沃轻声问道,他 “抱……抱歉,大人,”台阶下的圣徒磕磕巴巴地说道,“我可能……可能是太紧张了,所以没有很好地,很好地……呃——” “很好地组织语言,”格林德沃贴心地帮他补全了这句话,语气温柔地说道,“我不怪罪你浪费我的时间,事实上,我的时间并不怎么值钱,但我不希望这种事情再次发生在我们的亲人,我们的兄弟姐妹身上,如果纽蒙迦德乃至全世界的巫师每个人都被你浪费了一句话……不,一秒钟的功夫,你可以想想,你那同我一样短暂的生命能够偿还自己欠下的债务吗?” “大……大人。” 这位从美洲前来的圣徒是第一次对格林德沃汇报工作,之前负责汇报工作的女巫被企鹅挖了墙角,莫名其妙地离职了,他只知道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格林德沃大人对细节很在意,却没有想到竟到了这种程度。 “好了,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压力,大家都有犯错的时候,下次别这样就好了……你们的报告我看了,”格林德沃用长辈般的语气轻快地说道,仿佛刚刚教训圣徒不要浪费时间的人不是他一样,“你们做的很好,但可以更好……不要觉得那些失败者的家人就是没有价值的散沙了,美国那些掌握权势与财富的家族决定了这个国家的走向,他们的强盛不在于掌握这些权势的人,而在于他们背后拥有的财富,那些人都在……呵呵,都在纳尔逊的监狱里服刑,可他们的财富依旧在外面,在嗷嗷待哺,想要去创造更大的财富,你们要去满足那种饥渴,服务他们,让那些庸俗的幸运儿能够凝聚起来,重现他们那些正在受苦的野心家父辈们的辉煌,要给他们寄生虫般的生命一些价值,你明白吗?” “我明白了,大人,”圣徒狂热地说道,“我们要去控制——” “嘘,”格林德沃打断了他的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我们只是带给了他们一个选择,如果他们不甘寂寞,我想,荣光仍会愿意眷顾他们。” 他那只摆在圣徒视线中的手也缩了回去,过了很久,阴影中传来“咔”的一声、仿佛金属崩断的声音,格林德沃的话语也懒洋洋地传来,“去吧,做些好事,我们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坏人。” 圣徒应承一声,站起身来,倒退着走下旋转的楼梯,当格林德沃的房门彻底从视野中消失,他抽出魔杖,在原地转了一圈,很快消失了。 “唉……前功尽弃。” 格林德沃放下了手中的东西,闪烁着淡紫色光芒的魔文正在缓缓地暗淡下去,这些魔文在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片上镌刻着,彼此相接,连成一个标准的圆形,可魔力的光彩却在最后一抹魔文与第一枚之间断开了,仿佛镌刻它的人突发帕金森,手狠狠抖了一下。 格林德沃叹息一声,抓起魔杖随意挥舞了一下,房间中顿时亮堂起来,他遮蔽光源并非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反派,只是为了能够更好地在黑暗中观察这些闪光的纹路。 那枚金属片终于现出真容,竟是从一枚气泵般支楞着几根精巧活塞的小球上拆解下来的,一枚破损的小银球摆放在金属旁的旁边,无数密密麻麻的魔文点缀其上,有些是后期雕刻,有些是在制造之初就用炼金术融在了金属之中。 这是纳尔逊创建的魔法工厂的重要作品之一,任何需要运动的炼金产品都会和它扯上关系,或许是核心,或许是连接点处的零件,在设计之初,纳尔逊出于效率和保密的原因,将尽量将出于他手的每一个造物都拆分成了尽量能够通用的零件,再由由炼金人偶组装成的炼金人偶分别组装,导致很多使用甚至生产它们的巫师只知用途却不知原理,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席卷了几乎全世界的魔法市场。 格林德沃也不总想着征服世界,在闲暇之余,他的爱好之一就是研究这些东西,这些东西在炼金术与古代魔文的应用上都没有什么太过超前的技巧,最精华的部分都浓缩在了产品的结构上,一些几乎所有巫师都熟知的魔文组合起来,在经由一些奇怪的结构,最终却可以达到一些他们难以理解的效果。 很多证据都表明,纳尔逊独特的炼金术来自于那位在伊法魔尼种花的外来女巫,纽蒙迦德中有不少怀着心思的巫师都想过接触她,可她将自己关在了花圃中,已经有很久没有露过头了。 这些精巧的结构令格林德沃着迷,他不光想要通过研究它们来放松精神,更是难以忘记那些不需要巫师操控便足以抗衡强大魔法生物的钢铁泰坦,或许像他这样的巫师并不惧怕它们,可对于那些平凡的巫师而言,这种战争兵器简直就是难以撼动的天神——他们刀枪不入,悍不畏死,火力强大,如果能够铺天盖地的行走在地上,将会是他伟大事业的最后一块拼图! “可你为什么总想隐瞒呢?既然带来了进步,为什么要抗拒它呢?” 格林德沃无奈地笑了笑,用魔杖将复原失败的零件碾成了虚无,他原本只想培养一个和他一样的继承人——孑然一身,充满仇恨却足够冷静,而且拥有先知的眼光——可现在看来,惊喜比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为什么在刻下最后一笔的时候,我会停顿一下、甚至对时间的感知出现错乱呢?” 格林德沃揉着下巴,不知不觉间摆出了和此时此刻的邓布利多一模一样的姿势,“这难道就是你防止破解的手段吗?真是可怕的魔法,看样子这些年,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你有了不小的进步呢。” 他回忆起刚刚发生的一切,自己拿着金属片,用魔力驱使刻刀在最后一枚魔文与第一枚的断点处画下了最后一笔,紫色的通路瞬间贯通,刺目的紫光从他的手中亮起,那块金属片竟如同蝴蝶的翅膀一般自行按照严格的频率摆动起来,可就在他长舒一口气,准备把注意力转移到汇报的圣徒身上,刚刚听到一句话的时候,异变骤生。 他手中的魔文在最后一笔处断开了,是一道完全不同的笔触,魔力的光芒渐渐熄灭,而楼梯下的圣徒也重复着他刚刚说过的那句话。 “是魔法吗?” 格林德沃纳闷地摸了摸脸,将破解零件的事情抛到脑后,站起身来,裹紧衣服,快步走到阳台,望着万里无云的秋色与天边形单影只的孤雁,他抿着嘴唇,一跃而下。 幽蓝带着些淡紫色的厉火将他于空中下坠的身影吞噬,没有人注意到黑塔上有人离开了。 …… 北美,格雷洛克山顶。 伊法魔尼的苗圃中,纳尔逊紧握着魔杖,紧紧地盯着面前沙漏一般的玻璃容器。 一朵妖艳美丽的紫色花朵正从沙漏的上方缓缓下坠,通过中间收紧的瓶颈往底部的泥土中落去,在这个过程中,花朵迅速凋谢,艳丽的紫变成干瘪无神的灰败,一枚翠绿的果实在花蕊的底部由小变大,最终从花瓣上脱离,掉到沙漏底部的泥土中。 紧接着,沙漏翻转,那枚尚未扎根的种子向着原先的位置落去,在这个过程中,花朵衰败的过程以相反的步骤重新上演,从虚空中凝聚而成的腐败花瓣重新变得艳丽的过程没来由地带给人一种妖异之感——那并非逆生长,而是某种更加难以理解的过程。 忽然穿越瓶颈时的种子出现了异状,它并没有如倒放那般收缩,反倒膨胀起来,几乎要挤破狭窄的瓶颈。 纳尔逊汗毛直竖,本能的恐惧令他抬起胳膊,那根秒针般纤细的宝剑出现在手中,一剑挥下,沙漏连同里面的东西被高温瞬间蒸发。 “卡在这里很久了,在还原的过程中一直不太稳定,你有什么想法吗?” 女巫疲惫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三章 时间的雏形 “或许是你的思路出现了问题。” 纳尔逊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满地的玻璃碎片与沙砾残渣,只有斜指向右下方的长剑那微微颤抖的剑尖暴露了他此刻不那么平静的心情。 那个曾在记忆中活跃却在他的身边毫无踪迹的魔法竟然在这里——一个普普通通,和霍格沃兹的苗圃一样会让深入的他眼花缭乱、头晕恶心的花园中展露峥嵘。 “时间……转换器吗?” “你说什么?”罗莉安为他的称呼感到费解。 “没什么,”纳尔逊摇摇头,问道,“这个魔法的实验,这在尝试愚弄时间吗?” “也没有,人怎么可能愚弄那么伟大的存在呢?”罗莉安否认道,“我只是想要尝试寻找一种魔法,一种可以让时间拨回正轨的魔法……你知道的,我这种外乡人对于这个世界的时间而言,才是一种愚弄吧,我尝试过各种方法——空间、灵魂甚至包括一些巫毒术资料上记载的转生,但效果都不尽如人意,后来我觉得,你的想法尽管离奇,但或许才是最靠近真相的。” “或许真相是你生活在一本书里,需要撕开书页才能钻出去,”纳尔逊耸耸肩,“巫师们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穿越时间的议题,” “时间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是一个在黑夜中摸索光源的议题,”罗莉安柔声说道,“能做到这样,我已经很满意了,这意味着我离回家又进了一步。” “回家么……” 纳尔逊紧闭双眼,将自己的目光藏进沉默当中,沉吟片刻,手脚仿佛不知道该做什么似的,甩了个漂亮的剑花,径直把长剑插进了自己的口袋,他扭过头,望向罗莉安许久未见已经变得有些憔悴陌生的脸庞,抬高了声音,“可你这样太儿戏了,这种魔法的实验不是在温室里种花,像刚刚那种爆发随时都有可能要了你的命!” “不用担心,我是那种做实验没有准备的人吗?”罗莉安轻快地说道,“事实上,它似乎形成了某种时间上的闭环,即便是破碎了,也会很快以原本的形态还原回去,甚至会一直保留实验最后的事故,你看到的那颗不断膨大的种子,便是我今年年初第一次实验时发生的,它一直循环到了现在。” “你是说,这个腔体里,有一段被截取的、不断重复的时间吗?”纳尔逊挑了挑眉毛,“你是怎么做到的,它听起来是那么……不可思议。” “不要看它和我身后的花盆一样大,”罗莉安轻声解释道,“但是它蕴含的魔力可不比你的那只大机器人少,你打碎的每一块玻璃碴子上都有数以百计的炼金阵文——就是我交给你的那种,当它与外界彻底隔绝,任何我们能够观测到的物质与能量都无法与之流通时,它便彻底独立了,只需要对一些参数做出调整,就能够完成神明一般的创举,其实我也不知道原理是什么,但是这样做似乎是有效果的。” 末了,她又补充了一句:“对于这种自然界不可能存在的沙子,我取名叫时间沙……当然,如果你有更好的想法,我们可以换个名字。” “你寻思这样能行是吧?听起来是个浩大的工程,只是,它完成你说的自我修复需要多久呢?”纳尔逊好奇地问道,“看起来它似乎没什么动静。” “我不确定,”罗莉安摇摇头,“我从来没有尝试过用外力打破它,像这种脆弱的系统,可能无法承担那种魔力水平的破坏,而且你没有感受到么?” “感受到什么?” “当你用那把剑……”罗莉安盯着纳尔逊那深不见底的口袋,语气中隐藏着一抹难以辨识的深意,“用它把密闭的时间劈开时,里面的魔力并没有简单的爆发出来,反而有什么我也不理解的东西泄露了,似乎周围的环境也受到了影响,你有没有发现,墙上的挂钟向前跳动了一秒?” “什么?” 纳尔逊心里陡然一惊,他弯下腰,向地板上散落的细沙伸出手,银制的手套如同液体一般攀附到他的手上,纳尔逊抓起一把黑色的沙砾,但它们并没有显现出沙漏内的神奇景象,反倒是如同某种极不稳定的结晶一般,迅速地融化在了空气中,他握住拳头,扑了个空,浓烈的雾气瞬间从虚空中涌出,将纳尔逊的身体包裹住,拉扯进迷离幻境中。 “或许这个愿意包容外乡人的世界已经接受了这缺失的一秒钟。”罗莉安望着纳尔逊消失的位置,喃喃道,“这或许是一个仁慈的开始。” …… 隐藏在楼宇阴影中的亚历山大感受到了纳尔逊的降临,它抬起头,庞大的身影如同城市背景的高山一般,灼热的蒸汽在导管中发出轰鸣,赤红色的独眼亮起,嗡嗡地向许久未见的主人打着招呼。 纳尔逊站在一栋高楼的楼顶,长风衣猎猎作响,他抬起头,正好与亚历山大的目光对视,身型一闪,出现在了它头顶的王座之上。 “嗡嗡……” 随着技术的迭代,亚历山大在魔力与迷失雾的滋养下已经不再像原来那个冷冰冰的机器人一样,可以回馈主人的呼唤,它像个懵懂的孩童一样对纳尔逊的来意表达着好奇。 之间纳尔逊端坐在王座之上,低头沉思,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抽出魔杖,插进了扶手上留下的凹槽中。 亚历山大的身体静止下来,随着一阵齿轮与滑轮转动的声音,纳尔逊端坐的王座迅速下沉,不一会儿就顺着一条被避开的零件造成的通路前进到亚历山大胸口熔炉的位置,在由魔法水晶打制的熔炉中,纳尔逊在第二塞勒姆驻地从格林德沃那里偷来的紫色厉火正在熊熊燃烧着,紫色的光源将他的一头金发染成了深邃的墨色。 他伸出手,按在灼热的水晶上,一道金色的魔文闪过,亚历山大的核心——一枚遍布齿扣不断扭转回旋的银色小球从厉火中缓缓飘出,从某种意义上说,它和纳尔逊口袋里那些负责清洁消杀的感叹号、句号之类的炼金人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这枚银色的核心凝聚了纳尔逊多年的积累与所学,汲取着厉火与迷失雾中的能量,在操控巨人行动的同时不断成长着。 随着核心的取出,亚历山大眼中的红光愈发强盛,它身上属于“人性”的部分静默了,只留下了魔法篆刻的指令与本能。 纳尔逊不敢耽搁,为了确认情报的真实性,拧开了那枚小球,在小球复杂结构中的某一层,一枚永远以固定频率转动的齿轮依旧维持着运转,而齿轮上的刻度标注着亚历山大运行的时间,这枚小球和罗莉安沙漏的原理类似,利用密不透风的魔力与迷失雾构成的屏障屏蔽了任何可能的外界影响,他从怀中取出一枚怀表,弹开表盖,与齿轮上的刻度相比,怀表上的时间不多不少,正好慢了一秒钟。 “也就是说,因为我打碎了那枚沙漏,时间回到了一秒钟之前吗?” 纳尔逊的眉毛紧张地拧住又迅速舒展,他没来由地想到,“如果我返校以后,动不动就拿着表找人对时间,他们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呢?” 这点倒是不用担心,毕竟当他在古代魔文课上做出“奥丁用他的八条腿骑着八匹骏马”的神仙翻译时,他的“奇怪”便早已深入人心了。 “不应该啊,时间转换器不应该是把某个人送回过去吗?”纳尔逊有些纳闷地将小球按回熔炉前的凹槽上,烦躁地把挠了挠头发,自言自语道,“为什么是把时间往回拨动了一秒呢?” 小球飞回熔炉中,亚历山大再次苏醒,它只当这是一次例行检查,对生活中寂寞旷野中永不腐朽的钢铁巨人而言,现世一秒钟的异动对它而言无异于一阵难以觉察的微风。 王座缓缓升起,它刚想给纳尔逊打个招呼,但着急的男巫已经消失不见了。 …… “罗莉安,很抱歉,损坏了你来之不易的仪器。” “试验总是伴随着损失的,”罗莉安倒是不以为意,“更何况是一件一直没有什么变化的失败品,它或许是件不错的艺术品,但是对我而言,它的意义远没有刚刚你打破它时,那一瞬间的改变有价值。” “我设想中的时间穿梭应当是把某人送回过去的时空,”纳尔逊急切地说着他的设想“对于我们而言,将整个世界的时间回溯不仅代价太大,而且实践上也——” “没什么价值,”罗莉安接着他的话说道,“刚刚趁你不在,我分析了一下它的机理。” 罗莉安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枚密封的试管,摇晃着里面的碎渣说道,“在你回来的前一秒,里面还是几枚沙子和一堆新鲜的树叶,可是它很快就和你捧起来的那堆一样消散了。” 纳尔逊望向罗莉安身后,那个花盆中叫不上名字的绿植已经被薅秃了。 “它回溯的机理很有趣,似乎是通过采集已经发生过的魔力信息并且将事物的状态拨回曾经记录过的时间段,”罗莉安兴致勃勃地说道,“我们现在已经证明了存在可以回溯时间的魔法,但是如果想要做到你设想的那样,我们将面临一个新的问题,如果和在过去的信息中加入我们想要的、本不存在的内容呢?” 纳尔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罗莉安畅谈。 “如果是向未来,我从报纸上看到了很多麻瓜的科学家们已经提出了一些只需要简单的魔法就能实验的不错的推测,”经常读报的罗莉安显然也没有留给纳尔逊插嘴的空余,她面色激动,像打开了话匣子一样,语速飞快地说道,“在未来插入信息的片段,这让我不得不想起了某种你很擅长的魔法……” “变形术?” “没错,正是——”罗莉安被纳尔逊突然的无厘头噎得说不出话来,她白了纳尔逊一眼,不满地说道,“是预言术,预言家可以找到某人未来的位置,与我们发现的这种属于时间的魔力协调,但是往过去呢?过去可不是混沌的,而是明确的,但是如果你能做到对过去的预言呢?是否能够创造一个本不存在的锚点,让我们得以将信息与魔力送往过去,打开通路!” “恕我打断一下,”纳尔逊这次倒也没有不承认自己会预言,只是摇摇头说道,“预言和过去本就是冲突的,预言本就指对未来的预知……” “僵硬的语言逻辑,”罗莉安摇摇头,“我指的只是和你的预言术类似的魔法,我对此一知半解,只能靠你了。” “可是我——” “这是我的试验资料,魔法的原理写得很清楚了,”罗莉安已经完全沉浸在新发现和回家可能的狂喜中,似乎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继续研究了,她打断了纳尔逊的困惑,将一大叠书稿丢给了他,推着他向花圃外走去,“我要开始研究了,不要打扰我,你可一定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呃,那么这个魔法的名字叫什么呢?” 纳尔逊并没有等来回应,等到的只是“砰”的一声关上的门。 “好吧。”他耸耸肩,先是去拜访了十二树教授,盯着一群学生陌生又好奇的目光,在长角水蛇和地精学院的图书馆溜达了一圈,最后怀揣着激动的心情离开了。 在格雷洛克山的山脚下,纳尔逊扶着一棵倒霉的树,一边抚摸,一边沉思,一枚在手中抛来抛去的树叶成了他调节心绪的玩物,他的手无意识地凝聚着塞克斯还原的魔力,树叶不断变幻着形态,从桉树叶到松针到橡树叶,甚至渐渐地不再拘泥于树叶甚至植物。 “我需要了解时间的本质……就像用变形术了解物质结构的本质、用塞克斯还原了解生命的本质一样。” 纳尔逊喃喃道,此时,一抹从树后走出的银色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纳尔逊,好久不见。” 一声轻快的的招呼声将纳尔逊拉回现实,他一把将手中的树叶捏碎,望向突然出现的格林德沃。 “我可没有故意吓唬你,事实上,我已经在这儿看了你三分钟了。”他勾起嘴角笑了笑,说道,“我怕再不出声,你就要暴露出什么不该暴露的东西。” “格林德沃先生,早上好啊。” 纳尔逊微笑着打招呼。 “现在是下午。”又一道声音从格林德沃身侧的树林中传来,邓布利多睿智的目光透过半月形的眼镜审视着纳尔逊,“那似乎是某种了不得的魔法呢。” “只是变形术罢了。”纳尔逊耸耸肩,“邓布利多教授,下午好。” “看样子我比你更了解你的学生,阿不思,”格林德沃扶着身边的树干,冲着邓布利多眨了眨眼睛,“你瞧,我可是一下子就猜到了他在哪儿。” “刚刚在美国魔法国会,我听人闲聊,说大名鼎鼎的格林德沃进了诺顿二世的办公室。”邓布利多毫不相让地回呛道,“或许是你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做?比如趁着美国巫师空虚,找人来收买那些罪犯的家人?” 正文 第四百一十四章 两人 “想什么呢阿不思?” 格林德沃露出无辜的笑容,扫了一旁的纳尔逊一眼,摊开双手说道:“那只是一群无辜的遗孀和遗腹子而已,他们的长辈所做的错事并不能归咎到他们身上……你知道的,我还以为像我们这样的人更能理解这些受到歧视的年轻人们的感受。” “我的教学工作有些紧迫,没有时间关心远隔重洋的时事政治。” 邓布利多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他用余光观察着纳尔逊的表情,从一闪而逝的惊诧中,邓布利多清晰地了解到纳尔逊并不知情的事实,他默默地舒了口气,身体也放松了一些。 “你可能不知道,虽然我们都明白,出身和成就品行并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是他们父辈的罪孽却让他们在生活中吃尽了苦头,求学路上被一些偏激的孩子挑衅辱没,从象牙塔中离开后求职无门,甚至连生病看医生也得不到适当的照料,实际上,他们在替那些跪像承担罪责呢。” 格林德沃露出因崇高的道德而感到满足的表情,陶醉地说道,“而我们,对每一位巫师都一视同仁,所以更应当给这些从罪孽中爬出来的孩子机会,你说是吗?为了更——” “好了,格林德沃,”邓布利多摇摇头,“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我们无谓为了一些无趣的争执而爆发冲突,我到这里是为了找我的学生聊些事情,看起来你似乎有一些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为之操劳。” 邓布利多微微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此时的三人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三角站位,格林德沃倚靠着林荫小道旁的高耸树木,向阳的树冠洒下斑驳的光影,将他的一头银发染得晦涩难明。 在他的右手边,邓布利多坦坦荡荡地站在路中间,棕红色的短发在美国东海岸晴朗的阳光下显露出几根平日里看不出来的银丝。 纳尔逊攥着拳头伫立在邓布利多对面,与两人保持着相当的距离,树叶的碎渣从他的拳锋中滑落,闪烁着忽浅忽深的光影,不知是因为折射出阳光变换的角度亦或者它们本身就处在极不稳定的迷茫中。 “我不着急,”格林德沃对邓布利多公务繁忙的指控矢口否认,他索性将整个身体懒洋洋地靠在树上,时不时地望望一动不动的两人,“我们必须把有些重要的事情提到日程最优先的地方,比如你们就很重要。” 纳尔逊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恶寒,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拉开了和两人的距离。 “你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吗?纳尔逊。”邓布利多没有理会格林德沃,转头望向纳尔逊,注视着他的眼睛问道,“我相信你一定有所感觉,并且知道些什么。” “是半小时以前吗教授?” 纳尔逊连连点头,思索片刻,很快明白了眼下的情况,很明显,沙漏的破碎带来的影响比他想象中的要大得多,甚至已经波及到了远在欧洲的两人,但当着格林德沃与邓布利多的面,即便暴露塞克斯还原也不能暴露时间转换器的雏形,于是他很快露出迷茫且震惊的表情,问道,“难道您也被袭击了吗?” “袭击?”邓布利多并没有发现纳尔逊一瞬间的卡顿,他皱起眉头,问道,“什么袭击?谁袭击了你?” “难道您没有在说这件事吗?”纳尔逊看起来更加困惑了,“刚刚我来伊法魔尼探望朋友,没想到却被某个看不到的敌人施展了混淆咒,我和我的朋友对时间的感知都慢了一秒,我怀疑是十二树教授干的。” 纳尔逊只愧疚了一秒钟,便把黑锅丢到了十二树教授的头上,他心里清楚,邓布利多是不会认同这份说辞的,自然不可能去找十二树教授对峙,但想到万一邓布利多就是认了死理,就要去找十二树教授问个明白,他赶忙补上一句,“当然,我只是猜测,毕竟十二树教授是周围最强大的巫师。” “那可不一定,”不等邓布利多做出回应,格林德沃便轻松地开始给他上眼药,他望向不远处小镇的方向,吹了声口哨,笑道,“这周围可是有不少好手,需要我帮你吗阿不思?或许你无法成为霍格沃兹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校长,但是你可以考虑先霸占一个‘霍格沃兹有史以来清理门户最快校长的位置’,当然,如果纳尔逊愿意帮忙,我们的成功率会大很多,这可是荣耀之战。” 邓布利多额角青筋直跳,费了好大劲才维持住自己的涵养。 “不必了,盖勒特,今天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 格林德沃露出无所谓的表情,退到树旁靠了上去。 “那么你之前在干什么呢?”邓布利多转回纳尔逊的方向,柔声问道,“或许你可以透露一些可以告诉我的消息。” 纳尔逊思索片刻,余光瞟道邓布利多身后无所事事的格林德沃,心中顿时有了一个搅混水的好想法,他咬咬牙,抬起头说道,“教授,或许您还记得卑鄙的海尔波。” “我记得,孩子,我已经准备把你的事迹写进校史了。” “这怎么……”纳尔逊抱着羞赧的表情,说道,“众所周知,卑鄙的海尔波有十三件魂器。” “是的,你亲手摧毁了其中最重要的几件,”邓布利多眼中流露出欣赏之色,快慰地说道,“你为了保护你的世界选择成为一个英雄。” “只是恰好罢了,但是教授,其实我们只摧毁了十二件,第二塞勒姆驻地的那件,并非魂器,而是他留下的孕育摄魂怪的温床,也就是说,尚有一件魂器流落在外,我已经通过某些方法确定了他的死亡,那件魂器可能会成为拉文克劳冠冕一样储存黑魔法的介质,”纳尔逊咬着牙说道,“我一直隐瞒这个消息,就是为了找到他的最后一件魂器,在坏人拿它做坏事前摧毁它,但我想,您和格林德沃先生一定是不想看到这些黑魔法流落在外的有识之士……刚刚我试图通过他留下的咒印联系那件魂器,但却在中途被打断了。” “原来你总离校是为了这件事,纳尔逊,我们亏欠你太多了……”听到纳尔逊的描述,邓布利多先是皱起眉头,脸上浮现出忧色,又很快心疼地望向自己那为了世界和平疲于奔命的学生,顿时觉得自己的猜忌无疑是卑劣的错怪,他猛地转过头,审视的目光从鹰钩鼻与眼镜的缝隙中射向一脸无辜的格林德沃,持续几秒后,冲着纳尔逊轻声说道,“孩子,你有时候也会看错人,这是每个人都可能会犯的错误。” “怎么会呢教授?”纳尔逊心中有些愧疚,他不愿意欺骗,但总有各种借口让他选择隐瞒。 “纳尔逊,我曾经答应过你,会在课余时间教给你一些课堂进度之外的知识,对于优秀的学生,按部就班可能是一种束缚。”邓布利多挥了挥袖子,忽然说道,“但是你对于知识的渴求总是走在我想法的前面,这是很好的,但是哪怕是天才,没有规划也会可能会事倍功半。” “您说的对,教授,”纳尔逊乖巧地点头称是,“所以我一直都按照教材的大纲学习,多亏了米兰达·戈沙克编写的教程,教授,或许您有机会可以看看她写的书,或许比我们正在用的教材更适合同学们呢?” “《标准咒语》吗?”邓布利多显然是看过米兰达编写的教程,“她毕业以后曾经给我寄过几本,当时的梅丽莎……就是你们的塞克斯教授提议将这套书作为新生的教材,可惜校董和威森加摩那边还在走流程的时候,她就已经——” 邓布利多有些说不下去了。 “叛逃了,”格林德沃贴心地帮他说完这句话,用三人刚好可以听到的声音“扑哧”笑了一声,紧接着板起脸,认真地补充道,“因为勾结反巫师组织第二塞勒姆被英国魔法部通缉了……哦,你们继续,课堂上不该插嘴,是吗?” “我很高兴你还能记得最基本的课堂秩序,”邓布利多用余光瞪了格林德沃一眼,抄起魔杖,望着纳尔逊拳锋上沾着的树叶碎渣轻声说道,“事实上,很多我准备的课程对你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所以我今天想要给你上一节实战课,不知道你有兴趣吗?” 纳尔逊一听邓布利多的话,心中猛地升起战意,连伫立不动的双脚也变得跃跃欲试起来,他也想要知道自己距离邓布利多这位未来会成为世界上最伟大巫师的人物有什么差距,而现在的他也并非那个小心翼翼学习大脑封闭术的少年了,多年的学习与积累让他心中的信心勃发起来,纳尔逊缓缓抽出魔杖,正打算行巫师礼的时候,却看到邓布利多转过了身,面向了格林德沃的方向。 “你在想什么呢?教授哪怕在校外也不能和学生动手,”邓布利多听到背后传来的响声,扭过头望见抽出魔杖举到胸口的纳尔逊,挑起嘴角,忍俊不禁地说道,“我知道你一直都想要教训我一顿,我答应你,等你毕业了,我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教授,我并没有……”纳尔逊无奈地放下魔杖,耸了耸肩。 “说实在的,在全世界的巫师里,我最不想对决的就是你了。”邓布利多重纳尔逊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你当我没看过你的决斗吗?像长跑比赛似的,我可没有年轻人那么好的腰腿,可能会像一匹老马一样被你直接遛死唷……当然,如果你有兴趣参加十一月份教授和幽灵们在地下室的宴会厅中联合举办的吃酸味甜食大赛,我倒是愿意和你在餐桌上一较高下。” “我会去的,教授。”纳尔逊笑着说道,“我可是很有信心呢。” “希望如此,”邓布利多转过头,望向正在假装自己是一截树干或者一件不那么多余的装饰品的格林德沃,收起笑容,“格林德沃,你愿意和我一起为纳尔逊·威廉姆斯先生上一堂生动的决斗课吗?” “我?” 格林德沃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耸了耸肩,无奈地答应道,“好吧,就让我来扮演一个无恶不作只喜欢迫害好人的黑巫师吧。” “你难道不是吗?” 邓布利多将魔杖举到胸口,正欲低头行礼,一道红色的魔咒却已经无声地向他的胸口飞来。 “纳尔逊,看好了!”格林德沃兴致勃勃地利用幻影移形闪烁到邓布利多身后,冲着纳尔逊中气十足地喊道,“这是第一个知识点,一个无恶不作的黑巫师只会突然偷袭你。” “砰!” 红色的魔咒撞到一面突然浮在邓布利多身前的银色小圆盾上,被弹向一边,猛地撞到一棵大树的根部,这棵倒霉的古树瞬间被炸成两截,轰隆隆地牵扯着与树冠纠缠的同类的枝叶向路中央倾倒。 漫天飞舞的树叶与沙尘围绕着被笼罩在中央的邓布利多起舞,当它们彼此分开,就如同花园中载歌载舞的小精灵,但当它们彼此结合,却仿佛是一位高大健美的半人马站在邓布利多身后,用他健硕的肌肉弯弓射箭,那些紧绷的树叶仅仅在空中停滞了一秒便齐刷刷地像炮弹一般冲格林德沃出声的方向射去,场面堪称万箭齐发,风压令辽阔密布的森林也不得不低下头颅。 邓布利多展现出远超在学校为同学示范时的强悍水平,那一枚枚利刃般的树叶似旋风一般飘零,掩藏着锋利的杀机,向不断利用无间隙的幻影移形辗转腾挪的格林德沃追去。 “这是第二个知识点,即便黑巫师没有底线,我们也要昂首挺胸,光明正大!” “除你武器!” 格林德沃的喊声忽然从树叶的旋风带起的烟尘中传来,邓布利多抬起手,地上的沙石瞬间凝成银光闪闪的圆盾,围绕在他的周围,可是他等来的并非红色的魔咒,而是一支燃烧着紫色火焰,瞬间将树叶们烤成焦炭的利箭。 这声“除你武器”可是纳尔逊最擅长的小把戏,它似乎有种奇妙的魔力,凡是经常和他练习魔法的巫师,不论是汤姆还是格林德沃,都会被如病毒般传染。 格林德沃的身影忽然出现在邓布利多面前,他勾起嘴角,两人的距离近到足够使用头槌。 “我们很久没有这样正经八百地决斗过了。” “是啊。” 邓布利多手下并没有歇息,魔咒抵住格林德沃的肚子,一道威力十足的障碍咒瞬间轰出,可是格林德沃早已消失在原地,只有声音还残余着回响。 “这里可没有楼让你跳了。” “是啊,”多年没有对决,可邓布利多对格林德沃的习惯仍旧非常熟悉,仿佛本能一般,他翻转魔杖,杖尖指向身后,又一道障碍咒轰出,轻声说道,“这次的观众可不需要我去分心保护了。” “其实你从很久以前就可以和我动手了,不是吗?” 他的身后传来一声魔咒撞击的巨响,紧接着,格林德沃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邓布利多没有回答,那道最先射出的障碍咒才击中它的第一个目标,一瞬间,无数高大的树木如多米诺骨牌一般纷纷倾倒,淡薄的水雾开始在他的身边凝聚起来。 “或许呢。”他呢喃道,忽然抬高声音,“看清楚了!对于擅长利用水的变形巫师而言,能从空气中轻松汲取水分就意味着任何地方都是你的主场!” “这对你很有用,”格林德沃也认同地说道,“但是溪边的威尔特宁可不怕旁人打搅!” 说罢,狂风暴雨般难以看清的魔法从四面八方向邓布利多狂轰滥炸而去。 “我也不会。” 正文 第四百一十五章 觉醒 “我也不会。” 邓布利多镇定自若的声音从魔咒的包围圈里轻飘飘地传进了另外两人的耳中,碧蓝色的水球愈发凝实,仿佛是用剜冰淇淋的勺子从百里外碧波荡漾的大海中直接舀出来的一样,浑圆透亮,色泽清澈纯粹,看起来竟然有点儿好吃。 纳尔逊舔了舔嘴唇,如饥似渴地盯着被愈发密集的魔咒包围的邓布利多,这不仅因为可口的“冰淇淋球”足够勾起人的食欲,更是因为这正是现在的他最需要的魔法手段——他可不想再因为害怕缺少变形材料而穿衣服睡觉了,尽管在得到黑胡桃木魔杖的认可后,他也能够做到这点,但是终究只会蛮干,缺少一种行之有效的魔法——纳尔逊的身边同时浮现起数枚小银球散落到丛林各处,毫无死角地将这一场只有一位观众的惊心动魄的决斗囊入眼底。 在小球们开始录制之后,纳尔逊索性虚握右手,指针般的金色长剑出现在他的掌中,只过了一瞬,长剑的零件便纷纷崩碎,数不清的细碎零件如成群结队的蚂蚁一般沿着他的右臂向头顶攀去,很快变成了一副圆圆的金丝眼镜,透过水幕与细小透镜织成的镜片,纳尔逊的双眼看起来透出一种和蔼又温和的灰色,而他透过眼镜看到的视野却如同印象派的画作一般变得模糊朦胧起来,可充满对比的色块却同时被标注在眼中,短暂停留在空中的魔咒被按照用途迅速地以简单的彩色线条替代,可邓布利多庞大的魔力与格林德沃密集到难以想象的攻势却依旧让画面显得无比驳杂且难以辨别。 纳尔逊抬起右手,用食指抵住太阳穴,拇指托着下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中指上的冈特家族戒指开辟了一条由迷失雾构成的细小通路,镜架延申出的魔力探向白色的窗口,一声沉重的闷响从那头传来,一瞬间,纳尔逊额头周边的空气变得无比灼热,这柄一直插在亚历山大头顶的宝剑成功连接了远在迷离幻境中的巨人那庞大又精密的心脏。 蒸汽的轰鸣在纳尔逊的耳边响起,他眼前的景象在一秒钟的时间里经历了无数次的刷新与精简,很快,属于格林德沃魔咒的驳杂线条被统一标注成了灰色,其中几道重量级的则被标红,水球的庞大色块逐渐变淡,很快,格林德沃隐匿在森林中移型换位的残影与邓布利多站在水球中央岿然不动的身姿被精准无误地标注了镜片之上,激发了先知魔力的纳尔逊在亚历山大庞大魔力与结构的辅佐下,竟在尝试于镜片上标识格林德沃下一步幻影移形即将抵达的方位,数道深浅不一的人形轮廓出现在格林德沃周边。 而纳尔逊也来不及关注这因为过于活跃的思路而仿佛按下了慢放键一般的时间。 这一切都发生在几秒钟内,快到战斗中的两人都来不及觉察周遭的异动,而格林德沃的身影也在瞬息间出现在了纳尔逊标注的其中一道轮廓之内,随着格林德沃继续的辗转腾挪,一些不符合他习惯的预判被镜片剔除,预测的方位越来越少,却越来越精准。 这究竟是一番怎样的景象!一枚圆润又庞大的水球如同沉睡的巨龙一般匍匐在森林正中,如同在一件华贵的墨绿色晚礼服上点缀着一枚璀璨的蓝宝石,而密密麻麻的各色魔咒正从四面八方包围着它,妄想破坏这件精致的艺术品。 格林德沃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快到他射出的魔咒仿佛是又无数个巫师同时从四面发放射想邓布利多的。 每个巫师都畏惧他那忠诚庞大的巫师军团,畏惧他赫赫有名的黑魔法造诣,畏惧他窥伺未来快人一步的先见,畏惧他玩弄人性搬弄权势的手段,却鲜有人了解与他对决的对手最大的压力——正是格林德沃独有的快到仿佛不需要施法的连续幻影移形,他可以向阳光下的坚船利炮一般从正面击溃对手,也可以在敌人来不及反应的瞬间,化身隐匿在盲区的暗影,用最简单的魔咒击溃自以为无懈可击的敌人。 纳尔逊追逐着他们的身影,魔力的飞快流逝令他的嘴唇变得苍白。 他想起在纽蒙迦德时格林德沃与自己每日进行决斗练习的那段时光,与他现在的速度相比,那时的幻影移形慢得仿佛乌龟爬一般,甚至在每次落地时都要弄出些声响、装模做样地念念咒语,给足纳尔逊反应的机会,可即便这样,在那几年,纳尔逊也很少能追上他的速度。 “他一直在保持着比我略强一点的水平……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掌握力?”纳尔逊在心中思索,镜片上的色彩也在迅速变化着,“靠我来计算太慢了,我不能将所有的精力投入到预测之中。” 格林德沃与邓布利多带来的压力令纳尔逊觉得有些难以承受,但在实践约纳斯理想的道路上,在创造一个属于每个人的世界的旅途中不可能绕过这两座属于保守者与激进者的大山,难道他要将自己的野望带到坟墓中吗?难道他要将所有的理想像塞克斯博士一样写进日记里吗?难道他就不能成为格林德沃与邓布利多一般的巫师吗? “如果畏首畏尾,不如早点制造出时间转换器逃跑呢!” 纳尔逊轻笑一声,他下定决心,手中残存的树叶碎渣沿着袖管向镜框靠近,塞克斯博士的结晶是一项足以与任何魔法比肩的发明,他一直尝试用那些活性的肢体碎块拼接出生命,总是在尝试激发它们残存的魔力,殊不知,连接这些“陌生人”并赋予它们活性的正是他自己研究出的“塞克斯还原”! 在橡树叶的残渣与镜框接触的瞬间,乔昆达留在他体内的魔力被瞬间激发,如同久旱逢甘霖的荒野一般狂野生长起来——纳尔逊对塞克斯博士的研究笔记了解得不会比他本人少,每天的废寝忘食,几乎要将它们全文背下,而他缺少的,只是一枚取自“蔷薇”的、足以还原一切的种子。 终于,当橡树叶的残渣被卷进镜框齿轮的通路中,进而被碾成细碎到看不见的粉末,又一道微不可察的桥梁被打开了,乔昆达留下的魔力从他肩头那许久没有愈合的伤口中疯狂涌出,尽管并不庞大,却使得指针宝剑那灼热的金属瞬间冰凉下来,纳尔逊的压力少了很多,与此同时,一股若有若无的心跳声从他的耳边传来,这心跳不同于钢铁心脏气泵反复的轰鸣,也不属于任何一种存活的生物,它只是一种还原到最纯粹的魔力向世界张开怀抱,它还原了迷失雾蕴含的记忆的魔力,还原了纳尔逊接连不断对格林德沃运行轨迹的预言,还原了蒸汽流淌在铁管中带来的压力,在顷刻间与纳尔逊的心跳声、迷失雾通路尽头钢铁的蜂鸣重合。 纳尔逊瞪大眼睛,镜片上对格林德沃的数个预测齐齐消失了。 “邓布利多是个近视,所以他会把最后的杀机藏在最不具威力的照明咒上,在魔杖手斜前方的角度,这发照明咒足以令邓布利多被水雾笼罩的眼镜在一瞬间变白。”纳尔逊在心中默念,“最后的杀手锏会在同侧的后方,应当是某种意想不到、一击制敌的手段——比如,足以燃烧海洋的厉火。” 又一个虚影出现在纳尔逊设想的位置,只是它这次不像之前那样有同伴陪伴,孤零零的,显得那么形单影只。 纳尔逊眨了眨眼睛,对外界的感触变得正常起来,邓布利多和格林德沃也不再像是慢动作一样被标绘出轨迹。 密密麻麻的魔咒几乎是在同时击中了邓布利多的水牢,圆形的水球猛地凹陷,将那些魔咒尽数吞没,竟坚韧到没有破碎,在枪林弹雨中,纳尔逊看到了格林德沃得逞的笑脸,当水牢的疲于应付这些潮水一般的魔咒时,刺目的光芒从他的手中亮起,如同在森林中点起了一枚核弹一般,甚至透过了早早闭上眼睛的纳尔逊的眼皮,将他的视野映成了一片红色。 当光芒逝去,纳尔逊睁开眼睛,眼前依旧是被强光刺出的重影,很难想象毫无防备的邓布利多会不会直接瞎掉,那团光芒甚至依旧留置在水中,与各种被打散的魔咒扭在一起,鲜亮缤纷,又带着一丝难以欣赏的恶心。 “至少它确实是照明咒。” 纳尔逊想起了他在和汤姆寻找纳吉尼的那晚在下水道里点亮的加强照明咒,心里默默记下,一定要把这玩意儿学到手,此刻的他连眨眼都舍不得,任由泪腺本能地分泌泪水打湿眼眶,死死盯着邓布利多的身后。 格林德沃举起魔杖,只在原地停留了不到一秒的身影再次变得虚幻起来。 而在邓布利多身后由纳尔逊绘出的虚影中,格林德沃完美地填充了进去。 他将魔杖用力地向前一递,一枚不比花瓣大多少的紫色火苗犹如扇动翅膀的蝴蝶一般,怀着精灵似的美轮美奂的步子向早已变色的水牢飞去,它俯下身,轻吻流水,舞蹈家纱裙般的火舌从落点犹如涟漪般扩散开来,厉火霎那间点燃了整个水牢。 灼热的气浪缓了数秒才反应过来,如同潮水般汹涌地向四面八方扑去,那些几秒钟前还郁郁葱葱的树木在尚未接触到它时便已经化为了一吹就散的焦炭,漆黑的巨型龙卷风顿时呼啸着苍穹。 银光自行从纳尔逊的口袋中飞出,在他的面前凝成了一面高耸的盾牌,犹如插入河底的船锚一般将浪潮一分为二,燥热的狂风将他的头发向后吹起,雪花般对称的冰晶在盾牌的表面凝成,抵御着波及而来的炙热。 而纳尔逊的眼睛却没有关注厉火,反而是牢牢地盯着镜片上绘出的、被炽热袭扰的邓布利多的轮廓。 他高举魔杖,依旧淡然,仿佛就是那峭壁下的海洋,任由岩石滚落,在水花之后,它依旧平静。 此刻森林上空的空气都因高温而变得扭曲起来,在光影的折射下,仿佛空中有两个太阳。 水牢……不,此刻应该叫它火球,紫色的火球维持着最初的形状,厉火不分敌我地将被水牢拦下的魔咒一起烧尽,紫色的火焰相比红色厉火的爆烈与蓝色厉火的死寂显得平平无奇,甚至像一位中年却依旧美丽的妇人一般妩媚,但它的温度与杀伤力则远远超过前两者,格林德沃不愧是将厉火玩弄到出神入化的巫师。 就在这场决斗将以邓布利多的失败而告终时,他却突然动了,紧接着,火也动了。 粗壮的水流从水牢中涌出,很快将火焰分成四股,犹如一条狰狞的四头巨蛇,虎视眈眈地盯着中央的邓布利多,水也在做着最后的反扑,它试图包裹厉火又很快被冲破防线,愈发显得这幅水火交融的画面美轮美奂,可这种美丽却是触之即死的毒药——他依旧可以顶着温度操控水流。 格林德沃站在邓布利多身后,饶有兴趣地观察着他的挣扎,殊不知,接触地面的水柱正滋润了干裂的泥土,从地下向他缓缓靠近,邓布利多尚有余力反击。 那些水柱在变形术的操控下很快变成了一条条奋力挣扎的巨龙,它们将最后一丝水汽留在地表,振翅向空中飞去。 “盾牌反过来就是监牢。” 邓布利多还在教导着纳尔逊,刹那间,格林德沃脚下的泥土中冲出了一枚缩小很多倍的水球,眨眼间就将他牢牢封锁,他并没有反抗,而空中的厉火也将强弩之末的水龙彻底蒸干,咆哮着向邓布利多扑来。 “魔法就是你心中所想!” 邓布利多高举魔杖,竟开始尝试对别人施展的魔咒施加变形。 飞速下坠的厉火中多了一抹红色,紧接着是双翅、喙还有鲜艳的头冠。 “凤凰并不惧怕火焰。” “但是我们惧怕被地主逮到。”格林德沃待在水牢里笑着说道。 邓布利多抬起头望向格雷洛克山的方向,在山顶的云雾中,十几枚细小的黑点正在飞速靠近,尽管决斗开始到现在还没有过多久,但足以惊动伊法魔尼的教师了。 邓布利多垂下魔杖,水牢垮塌,淋了格林德沃一头,他浑然不在意地吹了声口哨,正在下扑中成型的凤凰身形崩溃,一枚紫色的火球随之冲天而起,在高空中爆碎,此刻的空中仿佛有三颗太阳角力一般。 “我在波士顿等你们。” 格林德沃望向纳尔逊,此时他脸上的眼镜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的话音刚落,三人瞬间消失,留下一片正在飞速于灰烬上新生的森林。 伊法魔尼的教师们结成阵列,骑着扫帚谨慎地贴着树冠飞行,压低高度靠近这里,而在相邻的小镇中,因为惊吓而紧张不已的梅丽莎·塞克斯与阿芒多·迪佩特也在缓缓地向着决斗地点靠近。 看速度,他们很快就会在这片疮痍中相遇。 空中高悬的三枚太阳缓缓消散,在波士顿郊野的一处营地中,一群身上穿着画有太阳花纹长跑的人正为他们响应了召唤的神献上舞蹈。 正文 第四百一十六章 波及 “哦……天哪!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半空中璀璨的火光愈发炽热,伊法魔尼的教师们隔了很远就感受到了那股难以忍受的热量,他们不由得发出惊叹,可那团火光却猛地暗淡下来,刚适应强光的双眼又很快陷入了阴暗之中。 淡紫色的火球在褪去的光芒中显露出真容,它猛地向内收缩了一瞬,连色彩都变得凝实起来,骑着扫帚站在最前方的十二树教授瞪大眼睛,他顾不上提醒身后的同事,只来得及举起魔杖,可仍有几位跟随过近的教授猛地冲了出去,十二树教授挥舞魔杖,大喝一声。 “终极防护!” 几位教授注意到了校长的动作,瞬间明白有什么危险即将发生,于是统一地举起魔杖,乳白色的光芒汇聚到十二树教授撑起的屏障雏形中,使它迅速扩散并且坚固起来,强悍的魔力汇聚到十二树教授面前的一点,而那团凝实的火球已经收缩成了肉眼看不清的小点。 “快回来!” 他的胡须因焦急的动作而在空中狂舞,来不及刹车的教授们调转扫把扭过头,却已经听不清十二树教授的话语,只看到他用力地向前递出魔杖,屏障的魔力被牵引着从他们的空隙间向身后冲出。 “轰!” 爆炸声只持续了一瞬便静默下来,取而代之的是绝对的寂静以及耳边的蜂鸣,那几位来不及躲进屏障中的教授只觉得眼前一黑,他们眼前的十二树教授在刺目的白光中被撕扯成一根根杂乱的线条,被爆炸吞没的教授们扭过头,竭力望向身后的灾祸。 紧接着,他们不省人事的身体便如同炮弹一般倒飞了出去。 …… “格林德沃!你在干什么?!” 邓布利多冲进波士顿郊区的那间“特洛卡酒吧”中,用一秒钟适应了腐朽的气味与昏暗的灯光,一眼望见坐在吧台前摇晃着威士忌杯的格林德沃,他快步上前,一巴掌拍到了吧台的桌面上,腐朽不堪的吧台发出难以承受的嘎吱声,连头顶的吊灯都摇晃起来,洒落下雪花般的灰尘。 格林德沃不紧不慢地用手掩住杯口,抬头望向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死死盯着格林德沃的眼睛,难以压抑的怒火正在汹涌地燃烧着。 时间过了很久,他们一直维持着对视的动作,等到灰尘安稳下来,两人的头发与肩膀上早已覆盖了一层污秽的白霜。 格林德沃避开视线,抬起头望向不再摇晃的吊灯,其中几枚蜡烛的火光已经因为摇晃而熄灭了,袅袅青烟正从焦黑的烛线顶端升起,他轻轻地吹了口气,一朵朵红色的火焰再次绽放。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邓布利多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怎么敢把那种魔法留在——” “稍等,阿不思。” 格林德沃微笑着打断了邓布利多的话,他抬起覆盖在杯口的手,从胸前的口袋中抽出一条洁白的手帕,轻轻地擦拭着落满灰尘的手背和肩膀,至于头发上的腌臜物,一道蓝色的火光瞬间闪过,便将他的头发情节一新。 他随意地将手帕丢向身后,它在半空中被火焰吞噬,一点儿灰烬都没有留下,而那盏不怎么干净的威士忌杯中,棕黄色的酒液依旧纯净,他举起杯子,隔空向邓布利多示意,举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但他却很快皱起眉头,将酒杯举到眼前,一颗浑圆的冰球在杯中缓缓浮现,格林德沃又用另一只手的手背试了试温度,满意地点点头,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当品尝完杯中佳酿后,他从口袋中又抽出了一枚崭新的手帕,轻轻地丢向邓布利多。 那张手帕轻盈地在空中飞翔着,在临近邓布利多的时候,一根锋利的、冒着寒气的冰锥从他的身后如一道闪电般飞来,正中手帕,在将它穿透后去势不减,狠狠地钉在了格林德沃面前的桌面上,正好钉在他的手掌与酒杯之间,寒霜从桌面的破口处向酒杯与手掌蔓延,咔咔的结冰声在寂静的酒馆中异常刺耳。 此刻的酒馆中空无一人,吸血鬼老板与酒保从邓布利多进来时就已经不见踪影,格林德沃饶有兴趣地用食指戳了戳冰锥,指尖瞬间被冻得青紫。 他仿佛对疼痛浑然不觉似的,握住冰锥,任由它冻伤自己的手掌,将它丢进了酒杯之中,摔了个粉碎。 “我当然知道我在干什么,阿不思,”格林德沃颔首说道,“我们的聊天应当整洁,不是么?” “相比身体与衣着的清洁,心灵的干净重要百倍,”邓布利多压抑着愤怒,“你知不知道那个厉火咒可能会伤害到前来探查的教师们?” “你居然会在意这种事,你不应当更关注我会不会伤害到森林里那些无辜的小动物吗?更何况,它……会吗?”格林德沃耸耸肩,“一个无业游民和一个普通老师决斗的余波难道会伤到一群老师吗?当然,更重要的是……阿不思·邓布利多先生,您难道不是和我一起留下烂摊子离开了吗?” “难道我要拽着你,让伊法魔尼的老师们看看,霍格沃兹的校长和黑魔王在一起进行危险魔法的试验吗?” “所以说在你心里,不让别人看到比有可能伤害到那些老师还要重要,你还是在权衡利弊,你还是像个天平一样能够轻易地分出大小,你总是这么心口不一,阿不思。” 格林德沃笑了笑,眼看着邓布利多就要控制不住情绪,抄起桌上的冰锥捅死自己,于是接着说道:“当然,他们不会受伤的。”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已经看穿了你的魔法,那种聚合的厉火,爆炸开来会有多大的威力?你难道不清楚吗?”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格林德沃摊开手,说道,“他很快就要来了,很难想象被你带领的霍格沃兹,可以教出这么有责任心的学生。” “什么?” 邓布利多扭过头,酒馆腐朽的门轴又一次嘎吱地转动起来,他的学生在一阵金属的碰撞声中推开门走了进来。 “抱歉,教授,耽搁了一点儿时间。” 风衣上的排扣与马裤腰间的铁钩碰撞着,奏出一曲不那么宁静的歌,纳尔逊一步一步地走向吧台,轻声说道,“特洛卡,来杯水。” 他挑了个角落里高些的吧台凳,丢下两枚纳特,四下打量,这才发现酒馆中除了他们三个,空无一人,他挑了挑眉毛,又把那两枚铜板塞回口袋里。 注意到邓布利多身上灰尘的纳尔逊取出一块毛巾递给他,这次邓布利多没有拒绝,接过毛巾,指着自己用出了清洁咒。 “给你。” 纳尔逊抬起头,格林德沃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吧台后,将一只冰块般冰凉的杯子递给他,里面装着清冽的水。 “谢谢。” 纳尔逊接过杯子,一饮而尽,抬起头,格林德沃仍然站在那里,还向他伸出了手。 “嗯?怎么了?”纳尔逊疑惑地问道,“格林德沃先生。” “那两个钢镚不是水钱吗?” 纳尔逊耸耸肩,又把手插回口袋,只是他的零钱实在是太少了,口袋里的炼金人偶也来不及将刚入库的物品归类,在杂物众多的口袋中摸了半天,他最后只摸出了一枚银西可。 “哟,还有小费。”格林德沃揉着下巴接过了那枚西克,坐会自己的位置望向邓布利多,炫耀道,“现在我可不算无业游民了。” “一份正经的、酒保的工作。” 邓布利多敷衍地点点头,望向纳尔逊,迫不及待地问道,“你刚刚去收尾了吗?” “是的,教授,”纳尔逊点点头,又续了一杯水,说道,“我担心十二树教授因为猝不及防而受伤,所以就在周围藏了一会儿,不过我想,我这样做可能有些多余,他们的终极防护和霍格沃兹的比起来也不遑多让,足以抵御那种爆发。” “霍格沃兹有用过终极防护吗?” “搞不好他在预言中看到了学校可能遭受的劫难,看到尊敬的教授们一起施展防护魔法也说不定。”格林德沃举杯插嘴道。 “不过至少也有些用处,”纳尔逊接着说道,“有几位教授冲得太猛,没被终极防护抱住,所以我帮他们挡了挡,但是其中除了社团老师以外都是强大的巫师,我想没有我他们也会安然无恙的。” 邓布利多和格林德沃默契地同时挑起眉毛,又同时收起表情,作为魔咒的释放者,他们很清楚即将到来的爆炸的威力,而纳尔逊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狼狈,着实让他们吃了一惊。 一时间,酒馆中没有人再说话,直到邓布利多的开口打破了寂静。 “你在伊法魔尼求学过,是对这位……呃,社团老师有意见吗?” “没有,”纳尔逊摇摇头,“兰德尔教授人很好,只是这几年沉迷高布石,已经很久没有用过魔杖了。” “怪不得刹不住车……”邓布利多放心地舒了口气,继续问道,“他们有什么大碍吗?” “应该是没有人受伤,不过昏迷可能会有,兰德尔教授被炸飞出去很远,”纳尔逊回忆道,“我最后催生了那些树木,只是迪佩特教授似乎就要发现我了,所以我只好先返回了。” “迪佩特教授?” 邓布利多咀嚼着前任校长的名字,叹息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你瞧,纳尔逊连森林里那些无辜的小动物都考虑到了。” 格林德沃看起来还挺自豪,仿佛第一个溜走的不是他一样。 “是啊,他甚至连你都考虑到了。” 邓布利多在思索的过程中也不忘把话呛回去。 …… “是谁!” 一位昏迷中的教授忽然惊醒,紧紧地扣住身前十二树教授的胳膊,瞪大眼睛,发出一声怪叫。 “放轻松,兰德尔,又不是巫师棋输了,没必要这样激动。”十二树教授吃痛,整张老脸都抽搐起来,想要把社团老师爪子按下去,但这位社团老师的力道有些大,他一时之间竟毫无办法,只好说道,“如果你不想让接下来入学的新生没有魔杖用,就请你松开手吧。” “哦哦……也是,没那么要命,”在兰德尔教授的心中,巫师棋的输赢似乎真的比自己差点儿被炸死还要重要,他松开手,周围的教授们也没有异常的反应,他们对他已经见怪不怪了,“刚刚发生了什么?” “我还想问你呢,光线太强,我看不清楚。” “哦……嘶,”兰德尔教授摸着头顶,却薅下来一把头发的焦炭,他抚摸着光溜溜的头顶和周围的一圈头发,还有头皮最中央一个碰了就生疼的鼓包,骂了句娘,咬着牙说道,“光源被一个人挡住了,似乎有人帮我挡下了攻击……他应该离我们很近,看起来甚至比我要高一些,只是我感受不到他,又仿佛很远似的。” 十二树教授眯起眼睛,在确认了最后一位教授也没有看清后,他回忆起那个映入眼帘的巨人——哪里是离得太近而显得高大,它就在爆炸中心,只是因为太过高大,而显得很近。 “怎么了校长,您知道什么吗?是谁干的?” “我们可能遇到了难得一见的自然灾害。” “可是校长,那种紫色的厉火——” “自然界中可能也会存在这种火焰。” 不等别人反驳,十二树教授招来扫帚,升上天空,从空中眺望,原本茂密的森林仿佛谢顶一般秃了一块,就像兰德尔教授的头一样,中央被焦黑的木炭覆盖,在一个放射状的大坑中,一排排郁郁葱葱的嫩芽正在迅速生长,于灰烬中生根。 “地精学院图书馆里的书这么好懂吗?” 他喃喃道,眼角精光一闪,注意到死寂的森林中一闪而逝的光芒,那似乎是魔杖的反光,有什么潜入的不速之客正在逃离,那看起来像是一位不怎么熟悉的熟人。 “什么人?!” 他追身而落,向着闪光的方向追去,教授们看到他的动作,一柄柄扫帚紧随其后,腾空而起。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七章 秃鹫垂暮 “谁在那里!” 十二树教授高举魔杖,胡须扬起,本就因令他灰头土脸的爆炸憋了一肚子火,此刻看到两位适合的“元凶”,便展现出超乎一位老巫师的身姿,大喝一声“休走”后,便伴随着火光电闪打将上去,扫帚在他的胯下犹如汗血宝马般嗖嗖作响,当得上“疾如风、快如雷”的盛赞,他挥舞手中的铁木圆棍,两道戾气左右开弓,向树丛后的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追击而去。 “叮!叮!” 两道金石相交的脆响不分先后地从树林中传来,十二树教授身形一滞,屏息凝神,竟有些分不清他的两记招式究竟是由一人一力挡下,抑或是由两位默契的高手同时拦截,他暗道不好,尽管明知那厉火爆炸的神功并非两人施展,可伊法魔尼山门外竟有如此高手窥伺,四院弟子的姓名不知道有多久被笼罩在此二人不怀好意的阴影下。 可塞克斯教授与迪佩特校长又何其无辜,他们隐姓埋名在格雷洛克山脚,过的是村野山夫般躲躲藏藏的日子,丝毫不敢暴露出自己的半点儿身手,为了在此等待梅丽莎的胞妹乔昆达,他们已经隐忍许久,却不想在约定日期超出太多、即将放弃之日被卷入如此无谓的纷争之中。 ——————整活结束 “晦气。” 阿芒多停下了正在旋转着施展幻影移形的动作,沉默地垂下胳膊,他的脚下有数道鲜活的荆棘正挥舞着锋刺沿着小腿缠绕而上,那些跟在十二树教授身后的巫师并没有随着他的谨慎停下,反倒是向两边分开,训练有素地围成一个与冲击坑大小仿佛的圆弧,将林中的二人牢牢包围起来。 “伊法魔尼这些老掉牙的土著巫术真是烦人!” 他甩了甩魔杖,一道细小的粉碎咒击中了脚腕处的藤曼,粗壮的植物应声而断,绿色的汁液从断面涌出,阿芒多刚从植物的束缚中解脱,便很快被那些越来越多的黏液封住行动,双脚像灌了铅一样难以动作,他年迈的身体也不能像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一样趁着黏液尚未凝固用力跳出来,反倒是断裂的藤曼在树汁的滋养下愈发狂野地生长起来,如同章鱼的触手一般从四面八方向他卷来。 “校长,美洲土著的魔法一定有过人之处,否则当初从爱尔兰跑来这里的伊索·瑟尔就不会保留这些魔咒了。” 一团橙红色的火焰“轰”的一声冲向阿芒多的双腿,围绕着周边拂了一圈,那些坚韧又粘稠的树汁很快被蒸发成了一层干脆的绿壳,即便是阿芒多这种老人也只需轻轻一挣便可粉碎,而那些张牙舞爪的藤曼在遇到火之后,便瑟缩着向四面八方匍匐着逃离。 阿芒多板着脸,望向表情淡漠,从树后走向自己的梅丽莎。 “这也许是魔鬼网的变体,校长,伊法魔尼的十二树教授当年就是从地精学院毕业的,他对魔法植物颇有研究,”梅丽莎耸耸肩,“好在我们面对的是英国本土也存在的植物。” “不要这样和校长说话,塞克斯,”阿芒多的自傲表露无疑,他板着脸,仿佛刚刚不慎被捆住的不是他,但表情又很快垮了下来,摆摆手说道,“算了……我已经不是校长了,我们已经和霍格沃兹没有关系了。” “那就好。” 梅丽莎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心中一阵懊悔,原本只需要在这里耐心等待乔昆达和自己汇合就行了,只要她能够到达自己身边,在犰狳的帮助下,任何追兵都会被轻松甩脱,到时候她就能利用塞克斯博士留下的魔法改头换面、重建家族,给妹妹一个不用担惊受怕的生活。 在小镇中,她伪装成了一个走错方向的淘金者,靠着一手还算不错的缝纫技术维持着麻瓜无害的形象,可却在某天早晨,在镇口看到了东张西望的阿芒多,自己曾经的校长。 考虑到自己和阿芒多一样是个从霍格沃兹脱离的巫师,并且阿芒多作为校长一定是位强于自己的巫师,不管他究竟是抱着何种目的来到这里,两人呆在一起无疑能在异国他乡大大提高安全性,即便是邓布利多亲自来抓人也足以逃出生天——想到这里,梅丽莎便推开了租住小屋的窗户,喊住了街道中央有些迷路的阿芒多。 “该死,我真是失心疯了。” 想到这段孽缘的起点,梅丽莎不由得暗骂一声,向来注重教养与形象的她也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了——那种强强联合的想法从头到尾就是个错误,梅丽莎自以为阿芒多作为校长一定魔法强悍,却在情急之下没有考虑到他的年龄,她不知道阿芒多在美国究竟经历了什么,只是偶尔能够从一些特殊的渠道听说他捣毁某一处巫师据点或麻瓜组织的消息,他活跃的表现令梅丽莎产生了不小的误判。 多年来,阿芒多游历美洲,寻找一个又一个可能存在默然者的第二塞勒姆据点,试图为巴里寻找到治理默然者方法并报复言而无信的塞勒姆,他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与生活品质,只想为年龄快到达默然者理论极限的孙子找到哪怕一丝生机,即便这种关怀可能是巴里所不需要的。 在漫无目的的寻找中,他只找到了多到记不清楚的默然者的残骸——塞勒姆尽管经验丰富、样本众多,却因为天赋导致对于魔法的了解却始终停留在麻瓜的层面,她或许掌握了一些制造、控制并压榨默然者的方法,可当年应允的那所谓“治疗”,可能只是拖延时间向巫师复仇的借口,又或许她真的研究出了治疗默然者的手段,却在那场针对三强争霸赛的袭击中将它一起带到了死亡的门后面。 阿芒多几乎毫无所得,这使得他的心态愈发崩溃,曾经的职责也一点点浮现上脑海,许多人都说巴里之所以成为默然者,便是因为家庭的缺失与唯一亲人的严苛,阿芒多向来对这种指控嗤之以鼻,可随着他在背井离乡的旅途中迅速衰老,这位行将就木的老人也不得不将背负一生的威严暂时放下,思索起这种理论的可能性。 但阿芒多作为教育者的骄傲又不允许他承认自己家庭教育的失败,为了逃避现实,他只能将每一点精力都投入到寻找第二塞勒姆驻地的旅途中,他发了疯似的、像一条饥饿之极的猎犬般嗅着实验的血腥味捣毁了一个又一个据点,甚至连美国魔法部与这片大陆上其他进行沾边实验的魔法组织也不放过。 纳尔逊之所以能够在波士顿终结一切,某种意义上也与阿芒多的行动有关——第二塞勒姆那本就所剩无几的据点中只有位于塞勒姆镇的尚且完整,但极重的伤亡也令他们人手不足,不得已向暗中合作的美国魔法国会请求帮助,后来的故事就明确了——美国魔法国会的巫师们正愁没有一个合理的借口插手并摘取多年的成果,便一股脑地接收了那里,甚至大手一挥,将第二塞勒姆负责接洽的那些仅剩的散兵游勇丢进了实验品居住的牢房中,作为巫师,他们对魔法的理解强了太多,手段也多了太多,下限也低了太多,正逢卑鄙的海尔波死亡,他留置在世界各地的安排失去了封锁爆发出来,诸多因素堆积之下,才造成了那幅地狱般的景象。 而自知没有解药却不愿承认的阿芒多也早早陷入了一种极端的复仇心理中,他将默然者的诞生归咎在这些实验上,举着为孙子报仇的大旗,将自己所有的时间与精力都花在了战斗上,战斗总有伤亡,可他毫不在乎,积年的重伤这使得他垂迈的身心陷入低谷,不仅魔力不胜往昔,连意识也会偶尔变得浑浑噩噩,这让梅丽莎感到万分痛苦,她捡到一个校长,没想到却是负提升。 对于油尽灯枯的阿芒多来说,吊着他最后一口气的,就是那尚未探查却已经被剿灭的第二塞勒姆总部了,不管是完成这一切的纳尔逊与汤姆,还是那位幸存的默然者女孩,对他而言都是治好巴里的最后希望——他不能倒在这里,一定要抓住他们! “你在说什么?”阿芒多凌厉地转过头,冷声说道,“你在嫌弃我吗?” “怎么会呢?校长大人。”多日的相处已经冲碎了梅丽莎对老校长的最后一点儿尊重,她不咸不淡地说道,“您怎么可能被嫌弃呢?哪怕您的亲孙子嫌弃您,我也不会这样。” 梅丽莎的话精准地刺痛了老人的心,他像挥舞拐棍一般扬起魔杖,又无奈地垂下去,落寞地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我是愿意相信您比十二树校长强大的,可是我充其量只能对付一位伊法魔尼的院长,”梅丽莎撇撇嘴,回应道,“为了不必要的伤亡以及被俘时的待遇,我建议我们束手就擒,当然,如果您在执意离开镇子时愿意听我的劝,这些事儿可能都不会发生。” “难道你不在意两个巫师在自家门口打生打死吗?”阿芒多表情狰狞地说道,“我们不能暴露自己的存在,那会丧失最后的希望。” “原来您还懂这个道理。”梅丽莎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口气,她答得极快,看样子这样的谈话在他们之间发生早已成为了常态,“至少他们被刚刚的爆炸吓到了,不敢贸然靠近,我们还有逃生的机会,不过校长大人,有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您。” “什么?” 梅丽莎抬起头,透过叶隙窥视着包围他们的巫师,看到熟悉的手势,她无奈地说道,“这片地方的幻影移形已经被封锁了,如果您不愿意和十二树教授好好谈谈,我们就只剩下突围这一条路可以走了,当然,他们的包围不够紧密,或许我们可以利用——” 梅丽莎话音未落,阿芒多已经用魔杖指了指脸,黑魔法带来的死寂黑气顿时将他的面目遮挡,他望向远处的十二树教授,握紧魔杖,显然是根本没有听梅丽莎在“突围”之后的后半句话。 她刚想上前阻挠,探讨自己刚刚想出的十二条逃跑路线,却看到阿芒多已经举起魔杖,瞄准骑着扫帚悬停在树梢的十二树教授,一道闪电般的绿芒从林间扭曲着冲出,向十二树教授当头射去。 “阿瓦达索命!” “你为什么用不可饶恕咒!” 梅丽莎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只觉得自己活该,阿芒多就是专门为了她曾经作过的孽来折磨她的,但她并没有自己语气中说的那样没有责任心,反倒是背靠着阿芒多站定,举起魔杖,准备迎接接下来的一切。 “完了,这些真成黑巫师了。”类似的黑气也掩住了她的面容,梅丽莎的声音也变得粗壮起来。 在看到绿芒闪烁的瞬间,十二树教授心中陡然一惊,他本想找两个给格林德沃背锅的倒霉蛋,却没想到招惹到两个了不得的大家伙,只见他紧握扫帚头,猛地上拉,另一只手疯狂地挥动魔杖,面前的大树像充了气一样连带着攀附在树干上的藤曼迅猛地向上生长,将他牢牢遮住。 他大喊道:“小心,是黑巫师!” 紧接着,绿光击中树冠,在如爬虫般蜿蜒前进了数米后,擦到了一枚新生的树叶,整棵参天大树在一瞬间陷入死寂,变得灰败腐朽起来,而借着索命咒的强光隐藏的障碍咒在眨眼间到达了十二树教授刚刚所处的位置,狠狠地击中了扫帚尾巴,削去了半截扫把,使得坐骑变成一根木棍的十二树教授迅速下坠。 脚下的树枝柔软地向他延申,将失去扫帚的十二树教授稳当地抱住。 “不要靠近!”他再三向教授们嘱咐着。 “校长!”望着因十二树教授遇袭迅速围上来的教授们,梅丽莎恨恨地说道,“我还得在这里等我的妹妹!” “所以我们更要跑出去!”阿芒多像是完全失去了理智似的,各种黑魔法往外乱甩,作为一位成名已久的巫师,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硬碰硬是打不过的,只能依靠威力强大、更加狠辣的黑魔法,“我不能让霍格沃兹的招牌砸在我身上。” 梅丽莎苦笑着摇摇头,尽管阿芒多在这种时候还关心霍格沃兹招牌的行为有些好笑,但这已经不只是招牌的问题了。 “听我说,校长,我要在这里等我的妹妹,”梅丽莎重复道,“如果我们都跑了,后来的乔昆达一定会落入陷阱。” “你是什么意思?”阿芒多放缓进攻的节奏,警惕地问道,“如果你想要抛下我逃跑,我一定会先你一步,明白吗?!” “我明白,教授,您在我还是学生时就是这样的人,”梅丽莎摇摇头,“正好我对伊法魔尼里的某件……些东西有些好奇,而您的事情需要在外面做,所以,在我拦不住他们之前,尽可能跑到能够幻影移形的位置吧。” “什么?”阿芒多可不信这霍格沃兹的叛徒会这么好心,但他还没来得及发问,便看到塞克斯教授已经举起魔杖冲向了刚刚落地、正好看到这里的十二树教授。 “校长,不要忘记答应我的事!” 注意到地面的异动,教授们纷纷靠拢过来,而阿芒多也来不及多想,便冲着后方的薄弱区冲去。 关心校长的伊法魔尼教授们似乎被这番操作惊呆了,在阿芒多死咒的威慑下,竟没有形成有效的包围,阿芒多在心里记上一笔,头也不回地跑了。 梅丽莎喘着粗气站在警惕的十二树教授对面,直到空气中某种浓烈的气味忽然消失。 她呵呵一笑,用手拂过被黑气遮蔽的脸颊,真容显露在十二树教授面前,轻轻地松开手,魔杖无声地落到布满苔藓的地面上,斜着插进松软的土壤。 十二树教授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你是……” “我是梅丽莎·塞克斯,霍格沃兹前魔咒教授,”梅丽莎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长舒一口气,面带笑容地做着自我介绍,“和您发生冲突并非我的本意,我也是受人胁迫,您看到刚刚那个让我断后自己逃跑的黑巫师了吗?” “那是……” “和您想的一样,十二树教授,”她咬着嘴唇,轻声说道,“那是霍格沃兹的前校长,阿芒多·迪佩特。” “嘶……” 十二树教授突然觉得头有点儿疼。 正文 第四百一十八章 踢皮球 林荫下的空气莫名地冷了几分,十二树教授将手伸向头顶,穿过杂乱的银发,抓挠着发麻的头皮,很显然,这次事故从一场简单的格林德沃与邓布利多斗法变成了两位霍格沃兹的前教授窥伺伊法魔尼被抓了现行。 “我相信我们都不想看到眼下这种场面的发生,”梅丽莎摊开双手,无奈地说道,“想必以您的睿智完全可以看出,这只是一个不怎么美观的巧合。” 自始至终,她都没用说明自己和刚刚那场爆炸之间的关系,这无疑是把决策的皮球踢回了十二树教授这边——作为一位成分复杂的校长,十二树教授需要考虑的不止是投降者嫌疑人与通缉犯的身份,更需要对此行产生的复杂影响做出抉择——如果真的逮捕了塞克斯教授并把她的身份公之于众,她的原籍,英国、霍格沃兹究竟会给出怎样的态度,而急于甩脱第二塞勒姆实验污点的美国魔法国会又势必会在她的身份与通缉令中关于“与反巫师组织第二塞勒姆合作”的部分大做文章,那时候被泼脏水的英国魔法部的态度又是否会再次转变?如果英国魔法部态度强硬,失去中坚陷入虚弱低谷的美国魔法国会与美国魔法界又能否承受他们的怒火? 他清楚梅丽莎的叛逃有些隐情,她并非真正的和第二塞勒姆合作的人,这使得他的思绪变得更加杂乱,头也更痛了。 十二树教授用拇指紧紧地按着太阳穴,胀痛感遮盖了他自打踏入森林时就不停歇的偏头痛,他想起了那个被权势裹挟几乎下台、又不知和国内达成了什么交易而变得野心勃勃的年轻部长诺比·里奇,他在谈判桌上的狮子大开口和诺顿二世事后的无奈与抱怨令十二树教授清楚地明白,面前的逃犯可是个并非通过简单的逮捕就能解决的大麻烦。 “该死……” 可他依旧不能暴露格林德沃的行踪,为了让那些麻鸡出身的孩子们不再经历自己当年亲眼目睹的悲剧,这些年,他早已放下了立场,放下了尊严,甚至像许多年前的先祖一样,背负起了背叛的罪恶。 他抬起头,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至少现在还有好消息。” “您是指什么?”梅丽莎微笑着明知故问。 “你们那早该入土的阿芒多·迪佩特还算有些本事,至少没用被当场抓住。”十二树教授额角的青筋抽搐着,按压太阳穴带来的酸胀感已经盖不住头痛了,他的语气中也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含蓄,就差指着鼻子骂人了,“但是你为什么不干脆跟着他一起跑了呢?” “我可没有校长的本事,不敢和伊法魔尼这么多优秀的教授们冲突。”梅丽莎掩嘴轻笑,她已经明白,眼前的老校长不同于阿芒多,是个明白人,所以她故意做出脆弱的姿态,“所以我束手就擒了,不是么?” 阿芒多的突围为这里的谈话争取了时间,可直到现在,眼看追击无望,那些悬在空中的教授们无奈地调转扫帚,开始往这边飞来。 “你会变形术吧?”十二树教授眯着眼睛说道,“没想到,伊法魔尼在这种时候不得不成为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 “校长!那个黑巫师的魔咒太凶猛了,我们追不上他!”最近的一位教授靠近,在半空中喊道,“还好您抓住了另一位凶手!” “这是自己人。”十二树教授无奈地摇摇头,“我会向诺顿陛下汇报这件事的。” 在他的对面,缺少魔杖的梅丽莎已经完完全全地变成了另一个人,十二树教授盯着这堪称奇异的施法,渐渐地眯起眼睛。 “什么……校长,他们刚刚不是还待在——” “她是……算了,你自己说吧。”十二树教授已经懒得编借口了,他扬起下巴,向梅丽莎努努嘴,声音沙哑地说道,“告诉他们你是干什么的。” 梅丽莎点点头,蹲下身捡起地上的魔杖,轻轻地拍去上面的灰尘,起身望向空中的教授,像个刚从校园中走出的少女一般落落大方地打了声招呼,“教授您好,我叫玛莎,抱歉,我的法力有些低微,没能拦下刚刚那个企图进犯伊法魔尼的黑巫师。” 此刻的梅丽莎和她离开伦敦时遇到的玛莎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稍微饱满成熟了一些,看起来也更加自信了。 看着梅丽莎年轻却陌生的面孔,空中的教授有些困惑地问道,“你是……刚毕业的学生吗?可是我怎么感觉没见过你?” “我来自英国,教授,刚从那边移民过来。” “英国人?”这位教授的脸上升起一丝敌意,毕竟不久前,英国人的条款可是让他们颜面扫地。 “我从小就想当一名老师,教授。” 梅丽莎仿佛没看到他的表情似的,她抬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道伤疤、满是鲜血的胳膊,将额前垂落的一缕青丝绾到耳后,这道伤疤让教授想到了她刚刚“试图保护伊法魔尼并奋力鏖战”的自述,柔弱的动作也让他的眼神柔和了一些,老师总是习惯相信纯真的年轻人。 “你要不要先处理一下伤口。” “没关系教授,这只是小伤,”她甩了甩头,继续落落大方地进行着自我介绍:“但我不是纯血,而且同期的弗利维和麦格更加优秀,所以霍格沃兹的校董会并没有看上我,在我的儿时好友纳尔逊·威廉姆斯的介绍下,我远渡重洋来到了美国,他告诉我这有一群愿意接受不同者的、友好的巫师。” “哦,当然!” 听到梅丽莎看似不动声色实则快怼到脸上的恭维,教授露出欣赏又认同的表情,面对学校创始人祖国时自卑又不屑的情绪得到了完全的满足,但凡他多了解一点儿,就会知道麦格也并非纯血,至于弗利维,只用看就知道他更不像个纯血巫师了,而纳尔逊儿时好友的身份也让他好感大增,虽然他是美国巫师丢人现眼的始作俑者,但对于他们而言,干出那种事的魔法国会更令人感到耻辱,更不要说他和纳尔逊曾经也有过一段美好的师生情谊了,于是,他温和地说道,“那些英国的老爷们只会看血统家世,在我看来,你能拖延那种黑巫师,尽管负伤,但绝对比那什么福禄维和马格南优秀了。” “是弗利维和麦格,教授。” “那不重要,”这位教授来自地精学院,是一位精于治疗魔法的巫师,他坐在扫帚上挥舞魔杖,一团乳白色的光芒从杖尖飞出,轻盈地覆盖在梅丽莎的胳膊上,“他们已经僵化了,腐朽了,你说的没错,我们确实更愿意接收不同者。”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梅丽莎身后十二树教授那想要杀人的眼神。 “您也认可我吗?教授!”梅丽莎露出兴奋的表情,转过头,用希冀的目光望向十二树教授,少女的姿态显露无疑,“太好了!十二树教授,又有一位宽容的伊法魔尼教授愿意认可我了!” 扫帚上的教授困惑道:“这是……” “她——” 没等十二树教授蹦完一个字,梅丽莎便很快地转过头,像连珠炮弹似的飞速说道,“我想要在伊法魔尼找一份工作,以此来深入了解教师行业,十二树教授认可我的热情,但是他说我英国移民的身份可能会有些问题,您看,十二树教师,他认可我了!” 梅丽莎回头望向一脸吃了苍蝇表情的十二树教授,表达着由衷的欣喜。 她语气激动地讲述着自己飘洋过海的故事,在为玛莎本就真实发生的故事加上一些魔法后,她的自述显得那么真实,真实到令人动容。 十二树教授想要杀人的眼神已经藏不住了,无数的单词和情感助词从他的双目中冲出,情绪激动地和梅丽莎做着眼神交流。 “你疯了?我给你机会让你赶紧跑,不要给伊法魔尼惹事,你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是您让我自己介绍的,校长大人。”梅丽莎露出蒙娜丽莎的微笑。 “你就不怕我把你抓起来交给国会吗?” “你不会的。” 十二树教授气结,与态度光棍的梅丽莎相比,他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也根本不敢明目张胆地将人犯提交,更何况在时间紧迫的当下,他根本没有去找日理万机的诺顿二世开会的机会。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他吐出一口浊气,轻声问道,“我不想给伊法魔尼招惹麻烦。” “教授,我保证我不会添麻烦的!在刚来美国的时候,我一直都在纽约的一家裁缝铺里当学徒,甚至连魔法都不敢用,教授,像我这样一无所有的人,永远都会牢牢地把握住那仅剩的机会!” 此刻他们周围的教授越聚越多,在相互交流过听到的部分后,有些多愁善感的教授甚至开始偷偷地抹眼泪,看到这一幕的十二树教授几乎要气炸了,你们这些家伙平常朝自己要经费的时候怎么就不能像现在这样感同身受呢?他想起了自己偷偷拜访纽蒙迦德时听到的一个传言——有个神出鬼没、喜怒无常的高层喜欢讲手下丢到南极作为惩罚,或许可以考虑向校董会提出让校长拥有更大仲裁权力的提案了。 “校长,英国移民怎么了?难道我们的创始人伊索·伊索瑟尔不是一个从爱尔兰来到美洲的移民吗?”这是一位后来的女教授,她从南部来,在听到了梅丽莎的故事后不由地想起了自己当年在北方同学的歧视中求学的日子。 “校长,难道您也在考虑她的血统吗?我们地精学院的创始人甚至是一个麻鸡!”那位最早到达的教授也应援道,“要说来历,我们的花圃管理员甚至都不知道从哪儿来,但是我们不还是接受她了吗?这个孩子从遥远的、自负的英国来到这里,就为了寻找一个渺茫的机会,作为教书育人的学校,我们难道不该鼓励这种梦想吗?” “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花圃管理员?”梅丽莎的眼底流露出一丝喜色,她找到那个一直好奇的人了。 “校长,她的朋友纳尔逊也曾经是我们的学生。” 又有几位教授表达了自己的支持,这些可爱的老师们对年轻人的梦想从来都是认可的,也有些面露怀疑的教授,但他们只是停在空中,并没有出声反对。 “你们是教书教傻了吗?!还她的旧友?她要是能算得上纳尔逊的旧友,那我就是梅林的亲爹!”十二树教授很想大声骂出这句话,但是他终究没用说出口,这位折衷了一辈子的老巫师再次做出了折衷的选择。 …… “噗——” 距离伊法魔尼已经很远的某处,阿芒多疲惫的身体突兀地出现在旷野中,刚刚逃跑时的掩护魔法几乎耗费了他老迈身躯中最后一丝魔力,以至于幻影移形之后都没有力气站直身体,只能重重地扑到在沙地上,眼中没用一丝光彩,甚至爬都爬不起来。 “我……我不能倒下,巴里还等着我找到治好他的办法……” 他虚弱地呢喃着,很快陷入了昏迷,不知道过了多久,当风沙在他的身上蒙上一层黄色时,一双造型夸张的橙色皮鞋出现在他的眼前,涣散的视野中仿佛有四只脚在跳着令人烦躁的踢踏舞。 阿芒多从恍惚中醒来,皮鞋的主人站定,用手里的拐杖戳了戳他的后背,油腻的声音随之传来。 “迪佩特教授,我还以为您死了呢,真是让我一顿好找呀!” 声音的主人缓缓蹲下,阿芒多吃力地抬起脖子,看到了那张熟悉的、奸诈的、带着笑容的犹如面具般的脸。 “是你……达盖尔,”他吐了口混着血沫的沙子,轻啐一声,“你这家伙,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不不不,”达盖尔掏出一张手帕垫在手上,像是怕沾到什么脏东西一样,捏住阿芒多的下巴,不顾老人的颈椎健康,把他的头以一个高难度的仰角抬了起来,面带微笑地说道,“我是来救你的。” “你会有这么好心吗?如果你要救我,为什么早点儿不来呢?”阿芒多想要挪回自己的头,但达盖尔的手却仿佛铁钳一般有力,他只好自嘲地笑笑,“你在估测我的价格吗?就像挑选一块肉一样。” “怎么会呢,教授?”达盖尔扒开阿芒多睁不开的眼皮瞅了瞅,将他的头连带那张手帕一起丢到地上,“您可是无价之宝。” “你想要干什么……”阿芒多闷哼一声,心中无限悲凉,相当初,他也是个鼎鼎有名的大巫师,现在却只是砧板上的鱼肉。 “我说了,我是来帮助您的,”阿芒多的头顶传来“欻欻”声,似乎是达盖尔在写字,不一会儿,一小瓶魔药压住了一张纸皮,被他放到了阿芒多的耳边,“这是伊莎贝尔的‘药’,还有您想要的东西的地址,不过我劝您最好早点儿去,过了这周末,他们之后可能不会再出门了。” 正文 第四百一十九章 亚历山大,已经锁定 “对,很好,就是这样。” 克雷登斯坐在小木屋院子里树根雕成的茶几前,望着对面手忙脚乱的汤姆,嘴里一直不停地喊着加油的话语,而在离他们不远处一片刚刚开辟出的空地中,阿黛尔正握着魔杖努力地练习着属于她的“魔法”。 “还是你们巫师会享受生活。”克雷登斯端起桌上盛着滚烫茶水的茶杯,吹散了表面漂浮的罗勒叶碎渣,轻轻抿了一口,被苦到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但他还是强忍着味道将它咽了下去,用手背擦了擦嘴,问道,“不过你确定这是正确的方式吗?” “当然,纳尔就是靠这招俘获了塞克斯教授的芳心,甚至在逃亡的日子里都念念不忘,我在美国的朋友前几天告诉我在魔法集市里遇到了她,那时候她就在买茶叶。” “但是这个真的是茶叶吗?你不要骗我,”克雷登斯捏着鼻子将茶杯里的液体一饮而尽,“我怎么感觉这应该是某种香料。” “你不懂,这对你的健康有好处,”面对质疑,汤姆开始熟练地搞专业知识的霸凌,他摇了摇手指,为克雷登斯添上水,“英国的巫师只喝红茶,是因为他们只见过红茶,在东方,有很多类似的树叶都会被用来烘成茶叶,就比如这种茶叶,被称为白茶。” “我总感觉哪里有问题。”克雷登斯不疑有他,再次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转过头冲着林子里喊道,“对,就是这样,一定要多多练习!” “你根本没看。”汤姆抬起头望向树林,阿黛尔的活动场所被浓密的树木遮挡,根本看不清楚,他斜了克雷登斯一眼,说道,“你这样是不负责任的,要是让纳尔知道你这么糊弄,他保管会让你好看。” “这只是一种教育方式,毕竟连我都不清楚真正的魔法是什么样子,默然者需要的只是认同,默默然的魔力会帮助他完成这一切。”克雷登斯摊开手,瞅了眼汤姆的杯子,怪叫一声,“你给我喝的怎么和你自己的不一样?!” “这是另一种。”汤姆面不改色地用手掩住茶杯,而站在两人旁边的罗伊那已经笑到乐不可支了。 “要不是认识他,我非得以为纳尔逊是一个东方巫师,”罗伊那扶着胸口,咯咯笑道,“这种传统属于东方,是由地域性的植物带来的。” “原来如此!”克雷登斯显然更相信拉文克劳的智慧,端起滚烫的茶杯,再次一饮而尽。 “可是,我还没说完呢……”罗伊那挑了挑眉毛,“显然,你们两个都是外行,汤姆,你喝的东西应该叫薄荷水,至于拜尔本先生,罗勒叶是一种香料,一般用来配番茄,浇到披萨之类的东西上。” 汤姆和克雷登斯的动作都僵住了,克雷登斯甚至捏起了拳头,但他很快放松下来,并且喃喃道,“还好,至少我们都没喝对。” “倒还是有些区别的,”罗伊那掩嘴笑道,“薄荷水明显要好喝很多。” “……” 汤姆拍案而起,气势之足让一人一树都愣住了,就当他们以为汤姆会提出什么高见时,他已经化成一团黑色的烟气,冲着森林的南部,一溜烟地消失不见了。 “我就知道!”克雷登斯紧随其后,冲了出去。 “好吧,可惜了这厉火烧的好水。” 罗伊那耸耸肩,坐到了汤姆之前的座位上,从自己肩膀上拔了两片叶子丢进壶里,托着下巴盯着水壶发呆,她的身边渐渐有嫩芽从地面破土而出,而不远处的森林里,一棵树忽然弯下腰,伸出枝杈戳了戳阿黛尔的肩膀,打断了她的练习,罗伊那的声音从一朵喇叭状的花中传出,“小姑娘,能请你过来一趟吗?我想同为非常规的巫师,我的经验或许对你有些帮助。” …… 克雷登斯和汤姆在森林中追逐了,他们的心中都有一些压抑与急需宣泄的心情,一个好斗的巫师和一个默然者,对于他们而言,一场酣畅淋漓、没有打扰的决斗无疑是最合适的娱乐手段。 所以当他们逐渐远离到阿黛尔感知不到的距离时,在那片藏着克拉科夫传送石盘的白色海滩旁,汤姆率先停下脚步,滚滚黑烟中,他跃跃欲试地望向克雷登斯,抬起下巴,轻声说道:“我很少见到能飞的对手。” “我倒是知道不少默然者都可以飞,但不借助魔杖就能飞行的巫师,恐怕只有你一个。” 克雷登斯笑笑,他并不会因为喝了罗勒叶汁而感到气恼,此刻看向汤姆充满战意的眼神,他读到了对方对强大的渴望,他早已过了那个向往力量的年纪,可对于此刻的他而言,强大是他仅剩的东西了。 “你说对手……那么——” “没有打扰的决斗”还未开始便结束了,就在克雷登斯即将说出宣战之言时,在他们右侧的水中,一道不同寻常的水花涌动了一下,感觉敏锐的两人同时望向水花的方向,尽管此刻那里只剩下平静的海面与几条浮头的游鱼,但刚刚分明是有什么东西冒了头。 “那是——” 克雷登斯疑惑地望向汤姆,而汤姆对于打扰者的态度甚至比常年在世界底层摸爬滚打的他还要果决得多,只见汤姆沉默地举起魔杖,随意挥动,一道红到发黑的魔咒就那样随意地射入了海面之下。 在魔咒到位时,汤姆才缓缓地问道:“什么人?” 克雷登斯惊讶地望向汤姆,他没想到汤姆的出手竟然那么狠辣,尽管不是死咒,但也几乎是奔着重创去的,那片被击中的海面已经沸腾了,而那几条浮头的游鱼几乎都翻起了白肚,只有其中的一条还在熔岩般的海水中挣扎着,他再次挥动魔杖,一道漆黑的电光击中那条翻腾的鱼,它“噗”的一声就带着焦糊味从海里弹到岸上,变形魔法消失,一个浑身焦黑,握着拐杖的人正在不断地抽搐着,浑身冒着黑烟,只有翻起的白眼是全身上下唯一不同的色彩。 克雷登斯有些担忧:“这是什么人……万一——” “是熟人,”汤姆眯起眼睛,缓缓地飘到了来者的身边,挥动魔杖将他的身体悬浮起来,摆到与自己相近却低一头的位置,从牙缝里挤出问题:“达盖尔,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 “咯咯……”达盖尔被严重烧伤的喉咙已经发不出正常的声音了,他挣扎着扭动肢体,想要行一个符合做派的巫师礼,但从汤姆杖尖吐出的毒蛇却将他牢牢捆住,剧毒的毒液从他的肩膀流向四肢百骸。 克雷登斯并不了解这位巫师商人,此刻被抓的他,也只是一具可以随意丢弃的躯体罢了,虽然看不出汤姆抓住的是谁,但是他看出了汤姆眼中渐渐积累的愤怒,显然两人是有一段过往的,他没用多问,只是担忧地望向了森林的方向。 达盖尔努力地挤出一丝笑容,紧接着,双眼一番,没了气息,而这具不知道从哪儿拼凑出的身体很快化为一堆用羽毛和碎肉黏合成的肉块,在急速的腐烂中从毒蛇的捆绑中块块滑落,来不及掉到地上,便爆成一滩滩腥臭的气体消散了。 “这是什么魔法?怎么这么恶心?” “这和魔法没用关系,他本身就很恶心,”汤姆摇摇头,“这就是达盖尔,他一直盯着阿黛尔,不知道有什么所图,好在他到现在才送上门……克雷登斯,我去解决他,你能回去帮我保护阿黛尔吗?” “我们就不能一起回去做好防护吗?” “他有一些范围很大、很恶心的手段,会波及到阿黛尔。” “你就不怕是诱饵吗?”克雷登斯拽着汤姆的胳膊,最后确认道。 “你一边,我一边,这边不处理会更麻烦。”汤姆认真地说道,“按照你的情报,现在还对阿黛尔有觊觎之心的只剩下我们的前校长了,你觉得你对抗不了一个过气的老人吗?” 他摇了摇头,从口袋中掏出了那块原本镶嵌在欲望相机上的铭牌,一枚装漫混杂着鲜血的樱桃酱的水晶瓶也被带了出来,他将水晶瓶举到面前,用手指轻轻地弹了弹,凝固的果酱顿时流动起来,进而变得和海水一样沸腾。 他拧开瓶盖,将液体轻轻地滴到铭牌上,暗红色的浆液缓缓地流动着将铭牌上阴刻的姓名填满,汤姆舔了舔嘴唇,瞳孔中闪烁着猩红的光芒,已然是愤怒到了极点,但随着眼中的血色愈发旺盛,他的神态反倒平静下来,用不带感情的动作拎起魔杖,对准铭牌,凹槽里流动的血液犹如一条条扭曲的蛇,蛇佬腔脱口而出:“寻血觅踪。” 一道淡淡的血色路径笔直地指向森林的西边,汤姆望向克雷登斯,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是诱饵,但我能找到他。” “你去吧,我会保护好她的。” 克雷登斯望着汤姆黑色旋风般向西扑去的背影,纵身一跃,默默然张开臂膀,向森林中央冲去。 眼前的景物急速后退,克雷登斯已经感知不到汤姆的存在,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紧张感本能地涌上他的脑海,为了让决斗远离阿黛尔,克雷登斯和汤姆默契地拉远了距离,而这段并不算长的旅途却让焦急万分的他感到时间无比漫长。 “再快一点儿……一定不要出事!” 克雷登斯忘我地飞行着,而默默然张开的庞大漆黑双翼在森林中极为显眼,他的身影已经快到化为了一道黑色的光。 只剩下半截斧柄的石山映入眼帘,克雷登斯长舒一口气,可心中的紧张感却没有减弱半分,如果达盖尔真的对阿黛尔有所图谋,森林中不该这么安静才对。 就在他即将抵达木屋的所在地时,一阵酥麻感忽然从他的胸腹向头部袭来,他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被遍布全身的麻痹感封锁了动作。 他前冲的势头顿时停滞,但惯性仍让他向前冲去,狠狠地砸到一棵树上,巨大的冲力砸倒了两人都难以合抱的古树,而克雷登斯断了数根骨头的身体也软绵绵地落到地上。 “汤姆·里德尔,我曾经的学生。” 阿芒多佝偻的身影从克雷登斯的前方缓缓走来,一边走,一边说道,“从他入学时,我就很看好这个孩子。破败却充满底蕴的家世,堪比年轻时阿不思的魔法天赋,对知识的渴望与那挥之不去的,强大的野心……我认定他能够成就一番大事,事到如今再回头看,我的眼光依旧不差。” 克雷登斯浑身上下连一点魔力都无法调动,他体内的默默然此刻也仿佛沉睡了一般无法得到相应,阿芒多缓缓走近,动作僵硬地弯下腰,像观察什么稀世珍品似的盯着克雷登斯脸颊上那流动的黑色瘢痕。 “你……是……怎么……” 克雷登斯用尽全身力气,也只能断断续续地说出半句话。 “可是他太自负了,或者说太关心别人了,这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是一个很好的品质,但有的时候反而成为弱点,”阿芒多用指背轻轻划过克雷登斯脸上的瘢痕,用沙哑的嗓音说道,“他总是愿意独面强者,如果让他在一个神秘莫测的强大敌人和一个……呃,过了气的老人中间选择,尤其是当他的战友是一个油尽灯枯的默然者时,你觉得他会选择谁作为对手呢?” 克雷登斯睁大眼睛,阿芒多的脸上布满了褶皱和腐朽的老人斑,最为恐怖的是,淡淡的绿光萦绕在那些丘壑中,而那些老人斑也呈现出一种剧毒的深绿色。 “当然,他会面对强敌,将容易解决的弱者交给他的朋友,我可太了解我曾经的学生了,”阿芒多似乎在为自己的虚弱感到骄傲,他努力挺直腰杆,轻声说道,“但是他不会知道,这个老人有一个不听话的、总是想着离家出走的孙子,在他孙子的身上,这个老人找到了可以轻易让默默然听话的办法,你感受到你身上的虚弱了吗?你引以为傲的力量是不是有些不听使唤呢?这都是我对巴里的爱啊!他为什么感受不到!告诉我!你这个怪物!” 阿芒多突然激动起来,冲着克雷登斯破口大骂,显然,他的精神已经有些不正常了,克雷登斯正在榨干最后一丝力气,将手向怀中探去。 “不过……巴里一定会喜欢爷爷的礼物吧,”阿芒多的语气又突然变得温柔起来,“爷爷这么严厉,都是为了你啊,可是你……你在干什么!想要做什么小动作!给我躺好听话!” 他注意到克雷登斯的动作,用魔杖狠狠地戳在了他的肩膀上,又很快开始自怨自艾起来。 克雷登斯望向阿芒多的身后,在看到参天巨树凭空长出时,他松了口气,罗伊那已经察觉到了危险,至少阿黛尔短时间安全了。 “你这个怪物,太虚弱了,”阿芒多摇摇头,很是可惜地说道,“等我抓到那个小东西,巴里的病就能好了。” “你在做梦,呵呵,”积蓄了一些体力的克雷登斯讽刺道,“怪不得你孙子成了默然者,还认了格林德沃当爹。” “你在激怒我吗?年轻人?”阿芒多在大喜大悲后反而变得冷静下来,他蹲下身,轻笑着挥动魔杖,将克雷登斯的身体弹到一边,又用漂浮咒托起来,毫不迟疑地向森林中央靠近,“你想拖延什么时间呢?” 克雷登斯绝望地望向那枚从怀中跌落的小银球。 “你想靠这个东西翻盘吗?” 阿芒多挥动魔杖,将小球弹飞,恍惚中,克雷登斯看到小球撞到了一块坚硬的石头,又高高弹起,落入了灌木丛中,也不知道刚刚的撞击有没有碰到上面的按钮。 阿芒多拖着克雷登斯,快步向阿黛尔的方向靠近,一道刺眼的光斑透过树冠浓密的树叶照到他的头顶,晃到他的眼睛,他不厌其烦地举起手挡在头上,却没用注意到那枚有些发红的光斑不再窜动,渐渐凝实起来。 正文 第四百二十章 神兵天降!(求订阅!) “哦……看样子希望离你而去了呢,怪物。” 阿芒多望着那枚小银球弹着弹着弹向森林深处,带着克雷登斯向阿黛尔的方向缓步前进,甚至还愉悦地哼起了小曲,听调子,似乎是一曲古老的苏格兰民歌,描述着一个彼此相依为命的贫苦之家最终收获幸福的故事。可这首歌从他的嘴里吐出来却显得那么讽刺。 “你最好祈祷事实真是这样,”克雷登斯并没有因为阿芒多“怪物”的称呼而动怒,这些年来,他早已习惯了这种歧视,对于这种创新性乏善可陈的辱骂,他甚至只觉得好笑,他随意地在阿芒多闪烁着光斑的头顶瞥了一眼,又很快将眼神挪向其他的方向,强忍着不知道断了多少处的骨骼带来的巨大痛苦,语气轻松地问道,“不知道你废这么大劲来抓我是为了什么呢?我孑然一身,可没有什么资产能让你拿走。” “你以为我是那种下三滥的绑架犯?是个像你一样生活在臭水沟子里的异类?” 阿芒多无所谓地耸耸肩,双脚踏过长满地衣的地面,一根横在路中央的枯树枝被踩断,“咔”的一声发出脆响,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停下脚步转过身,举起魔杖,兴奋地望向克雷登斯。 “哦?还有说话的力气,这是我的失职了,那么……钻心剜骨。” 很难想象这些年他经历了什么,一个将一生奉献在教育中的老校长会如此轻车熟路、毫不在意地使用不可饶恕咒,阿芒多轻轻挥动魔杖,一道碧绿的电弧连接着杖尖和克雷登斯的身体,皱纹间弥漫的绿光愈发旺盛,他露出一抹狞笑,加大了力度,魔咒的光束变得愈发粗壮,难以想象的痛苦充斥着克雷登斯的身体,但这个习惯了痛苦的男人却没有像寻常人那样哀嚎出来,仅仅是身体抽搐着发出一声闷哼,豆大的汗珠从额角冒出,顺着他脸颊上的瘢痕滑落,在落到地上时,已经变成了一枚萦绕着暴躁魔力的黑色水滴。 “是个汉子,如果巴里像你一样老实就好了,这孩子的父母为他做了太差的表率,让一个本该老老实实听话的孩子变得那么聒噪,不然也不至于……”阿芒多摇了摇头,瞟了眼被汗水侵蚀,正在滋滋作响冒出黑烟的地面,咋舌道,“以我对默然者的理解,你应该已经死了才对,为什么还能这样坚持呢?真是令人好奇。” 钻心咒因为说话而中断,克雷登斯感到轻松了很多,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身上反倒冒出更多的汗水,在稍稍缓和后,他咬着牙说道:“因为爱,你是不会懂的。” “笑话,我会不懂?”阿芒多不屑地摇了摇头,没用再折磨克雷登斯,或许是教师带给他回答学生问题的习惯,他思索片刻,向克雷登斯说道,“我做了一笔不错的交易,怪物,达盖尔想要你,而我想要那个女孩,能换来巴里存活的希望,你的这条贱命到最后倒是有了不错的价值。” “就怕你啃不下这块硬骨头。”克雷登斯轻笑一声,“你就那么有信心,达盖尔可以帮你抓住阿黛尔?他自己都不一定能从汤姆手里活着逃跑。” “我只需要他帮我拖延时间就够了,”阿芒多表现出无所谓的态度,“更重要的事情还是交给我自己来做吧,他是死是活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和那个女孩,我全都要。” “真是贪心,咳咳……”克雷登斯用力地咳嗽着,几块附着着默默然魔力的内脏碎片从他的嘴角滑落,但他实在是太虚弱了,以至于有块不小的碎片卡在嗓子里,甚至有些呼吸不畅了。 “对了,我允许你产生好奇了吗?” 阿芒多再次举起魔杖。 “铮!” 金石之声从头顶的虚无之处传来,阿芒多的耳朵动了动,手上的动作挺下了,克雷登斯算是逃过一劫,他猛地抬起头,但从树叶的间隙暴露出的天空万里无云,并没用丝毫异动。 “什么东西?” “你以为我没见过你孙子吗?”悬浮在空中的克雷登斯啐出一口混杂着血沫的黑痰,讥讽道,“你到现在还在自欺欺人吗?他能成为那副鬼样子,完全就是拜你所赐……我亲眼见过他跪在纽蒙迦德的街头抽搐,默默然的魔力全然向他的体内奔涌,你说的没错,他是个好孩子,甚至在魔力暴动时也不忍心伤害周边的人,只是任由默默然啃食他的每一块肌肉、咬断他的每一根骨头,吮吸他的每一滴血液……” “够了!”阿芒多厉声呵斥,他大声地反驳声甚至惊起了远处林间的一群飞鸟,“不要妄图挑拨我们祖孙的关系,巴里那样,全都是格林德沃一手造成的!我当初只是没有能力救出他——” “是没有本事劝回离家出走的孩子吧,”克雷登斯冷声哼唧着,尽管默默然的力量被阿芒多以某种诡异的方式封锁,但是他与生俱来的破坏力却没有丝毫弱化,肆无忌惮地从嘴里喷吐着毒液,试图用精神攻击气死前面这个掌握局势的老巫师,“你可真是厉害啊,第二塞勒姆抓了那么多小巫师,用各种你想象不到的手段折磨我们,最后却只出了我一个默然者,而你,仅仅凭借言语便能轻易摧毁你亲孙子的心智,如果早些时候你认识‘母亲’,恐怕都不用在霍格沃兹摸爬滚打了,可以直接去做美国魔法国会的座上宾!” “你怎么敢——” 阿芒多被他的话刺激到几乎咬断自己的牙齿,他僵硬地转过头,仅仅很短的一段路程,他看起来就比刚到时苍老了许多,皱纹变得愈发深刻,而那些恐怖的绿光却变得愈发旺盛,甚至瞳孔与眼白的界限都变得模糊,被浓稠的绿色覆盖。 克雷登斯知道,即将降临到自己身上的会是更大的折磨,但随着阿芒多头顶的光斑凝聚成一个凝实的光点,他反而放松下来,光棍地放开戒备,用足以开创一种音乐形式的语速疯狂喷涂毒液,一滴滴地戳在阿芒多的心窝子上:“你甚至连用来欺骗自己的谎话都编造得漏洞百出,为什么一开始是默然者的错,很快就变成他的父母给出了错误的表率,而现在却变成了格林德沃干的?格林德沃确实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是他给某一个人带来的最大痛苦可能都远远比不上你施加在你亲孙子身上的罪孽!能把至亲之人逼疯,你真不愧是个有名的校长,其他人有你万分之一的本事吗?” 这段话只用了五秒。 阿芒多的整张脸已经被绿光萦绕,他愤怒地举起魔杖,又在片刻后轻笑一声,轻轻地放下,转身向阿黛尔的方向走去。 “你以为我会上当吗?你觉得你拖延时间有什么意义吗?延后那个女孩接受命运的时间,只会让她更加痛苦。” 克雷登斯已经不管不顾了,阿芒多显然在调教自己的孙子方面锻炼出了很高的水平,他那种不知名的、能够瞬间切断默然者和默默然联系的魔法令克雷登斯印象无比深刻,这种高效的方式简直是默然者的天敌,此刻他的体内,充满破坏欲望的魔力在缺少他压制的情况下变得更加无序,正在疯狂地侵蚀着他的每一处血肉,他不知道罗伊那能不能挡下阿芒多的进犯,但是哪怕只是让他看到阿黛尔,便足以提供施展这种魔法的机会,克雷登斯可以忍受这种痛苦,但刚从绝望中走出来的阿黛尔呢?他完全不敢想这种后果,既然答应了别人要保护好女孩,这就是他的责任。 想到这里,克雷登斯轻笑一声,疯狂的阿芒多心中最深刻的伤口就这样血淋淋地摆到了他的面前。 “你只是个连亲孙子都管不好的懦夫,还当霍格沃兹的校长?真是好笑。” 森林瞬间安静了,连鸟叫虫鸣,甚至树叶摩擦的沙沙声都听不到了。 恐怖的气势在阿芒多僵硬的背影旁凝聚,他距离罗伊那生长出的树墙只有一步之隔。 …… “我不相信你是一棵树。”阿黛尔面露狐疑地坐在凳子上,从各种角度打量着罗伊那那精致又美丽的脸旁,“你只是在用长草的魔法糊弄我。” “呵呵,你瞧,一般巫师可做不到那样。”罗伊那伸出食指,戳了戳背后那一排紧实的参天巨木,它们生长在小屋的后方,将森林分割成了互不打扰的两半,她将手伸到阿黛尔面前,一朵色彩缤纷的绣球花于指尖绽放,“给你,你可以把它插在花瓶里。” “你为什么要种那些树呢?”阿黛尔懵懂地摘下花,握在手中把玩着,“它们并不好看。” “汤姆和克雷登斯去打架了,”罗伊那笑眯眯地说着,将眼底的忧色完全掩藏,“男人打架总喜欢骂人,很难听的。” “噢,”阿黛尔点点头,“他们为什么要打架呢?” “我们来上下一节课吧,”罗伊那笑着揉了揉女孩的头发,“我曾经给纳尔逊也上过这节课哦。” …… 相隔不到百步的林地中,克雷登斯面带微笑地望向转身而来的阿芒多,阿芒多的脸已经苍老得如同树皮一般,那些墨绿色的魔力如雾霾般浮动着,在他暮年的面容上勾勒出一张癫狂的脸,这些魔力似乎是依靠吸取他的生命维生,将他的最后一丝活力压榨出来壮大自己,阿芒多此刻连关节都变得无比干涩,一个大活人甚至走出了铁甲的质感,他的五感变得无比麻木,甚至已经听不到早些时候就变得刺耳至极的风声,如果克雷登斯见过伊莎贝尔,便会知道这种“药”的恐怖。 “你激怒我了。”和他脸上的狰狞不同,阿芒多的语气无比平静,不带一丝感情,尽管这样,克雷登斯也能看到他身后因暴怒而汹涌的魔力。 “你有什么资格生气呢?凶手,”克雷登斯微笑着说道,“我可不怕你,阿芒多·迪佩特,作为霍格沃兹校长受人尊敬的迪佩特教师才是你最强的时候,而现在的你,只是一个自欺欺人的疯子罢了。” “闭上你聒噪的嘴吧,”阿芒多面无表情地举起魔杖,一道几乎和树干一般粗壮的墨绿色雷霆当头劈下,呼啸着向克雷登斯袭来,“我想达盖尔不会介意你是一个死人。” “轰!” 墨绿的魔光贯穿空气,狠狠地在空中爆开,顿时,森林中地动山摇起来,连罗伊那种植的巨木都因为剧烈的震颤而倾倒,刺目的绿光添满了天空,远处战况焦灼的汤姆踩着达盖尔的脖子抬起头,绿色之中,一道连接海天的金色光柱异常显眼,仿佛太阳降世。 悬浮在空中的克雷登斯反倒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空气中的冲击也没有落到他的身上,反观阿芒多,他的身体被绿色的魔力操控,如同动物一般四脚着地,攀附在龟裂的地面上,在翘起的土块间犹如鬼影般挪动,即便他的身体已经被爆炸的飞石重创而伤痕累累,但那骨骼般的魔力却依旧矫健。 蓬勃的雾气驱散了绿色的毒物,它们狠狠地扭打到一起,在无数的细小战场中啃噬着敌人。 阿芒多倒挂在一颗倾斜的书上,面无表情地盯着雾中的金光。 一杆足以贯穿天地的长枪犹如通天之塔般伫立在他的面前,迷雾渐渐散去,一副半跪在地的巨大城堡状甲胄沉默地握着枪杆,仔细看去,甲胄中有无数的齿轮正在紧密地运转着。 “嗤——” 沉闷的蒸汽喷涂声从这尊比林中石山还要高的巨人身体各处喷出,它垂下头颅,长枪上电光闪烁,犹如奔腾的巨龙一般向阿芒多卷来,依靠本能的阿芒多并没有动,因为他所有可以逃生的方向都被封锁了,他甚至想要束手就擒。 巨人的赤红色独眼投下一道光柱,将阿芒多的丑态完全罩了进去。 “我劝你放下他。” 在独眼上方,指针状的王座之上,一只关节泛白的手用力捏着扶手,背后的指针仿佛由无数旋转的表盘组成一般令人目眩神迷。 巨人直起身,声音的主人也遁入云端,但他的声音依旧清晰。 “克雷登斯说的没错,霍格沃茨的迪佩特教授已经死了,你,又是从哪里爬出来的魑魅魍魉?” 在巨人脚下,蛛网般广袤的冲击痕与向四周倾倒的树木彰显着它降世的威赫。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一章 你会用多少钱买自己的命? “我不禁为你的命运感到哀叹,迪佩特教授。” 纳尔逊按住扶手,从王座上站起身,掩藏在迷雾中的面容也清晰地暴露在了地面的两人面前,他的神色被帽檐遮盖,居高临下地望着伏在地上、正以一种反常的诡异姿态直起腰的阿芒多。 阿芒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亚历山大身上迸溅出的电弧仿佛能够预测他的行动一般,将他可能的躲闪方向牢牢封锁,阿芒多也不敢幻影移形逃跑,因为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在飘渺的迷雾中,有数不清的蕴含着愤怒的眼睛正在死死地盯着他,就等他做出不该有的动作,在下一刻将他碾成齑粉。 “抱歉,克雷登斯。”纳尔逊的声音在克雷登斯身旁响起,“我来晚了。” “对我而言早晚都一样,”克雷登斯挤出一抹笑容,“只要阿黛尔没有受到伤害,你就来得不算迟。” 看到这张自己用了很久的脸,克雷登斯放松地闭上眼睛,紧接着,一根由白雾凝成烟柱犹如杰克的碗豆藤一般从空中垂落,飞快地卷住了克雷登斯的腰,他感到一阵清凉的惬意,被紧缩的魔力也缓缓松动起来,甚至连体内的默默然也从狂躁不安的状态变得平和起来。 紧接着,仿佛一只铁钩拉住肚脐,克雷登斯只感觉到一瞬黑暗的压迫感,便很快脱离了危险的区域。 此刻万籁俱寂,连生活在树间的小动物也本能地逃离此处,偌大的林中,除了那些倒霉的没有长腿的大树,这里只剩下了阿芒多和纳尔逊两人。 纳尔逊俯瞰着一动不动的阿芒多,在他的眼中,阿芒多的身体几乎完全被绿光包裹,它就像一只恶心的寄生虫一样,趴在老校长的头顶,用魔力左右着他的行动,他见过这样的景象,那是尚未下葬的伊莎贝尔曾经犯下的“杰作”,可相比那些控制周围人的“药”,阿芒多身上的,无疑药效更猛。 阿芒多在绿光萦绕中抬起头,与高处的纳尔逊无言地对视着,若有若无的绿芒从他的七窍渗出,缓缓地飘进萦绕周身的魔力之中,他的身体迅速地衰老,但那抹绿意却更加旺盛。 “这是打算拼到最后了么?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 纳尔逊叹息一声,按住帽檐,身体前倾,纵身一跃。 在阿芒多的视线中,纳尔逊被风扬起的风衣下摆犹如一对翅膀,立于头顶的太阳中俯冲而下,在周身旋转的魔文犹如一款造型繁复的表盘一般飞速旋转,而他的身影却宛若羽毛轻飘飘的,恰到好处地撞击每一寸在空中悬停的微风,恰到好处地踩住亚历山大的身躯每一次喷吐的蒸汽,他并没有使用漂浮咒之类的魔法,甚至都没有做出太多的动作,便如同落叶一般飘了下来。 在即将临近地面的时候,纳尔逊失重的身体猛地蜷缩起来,冲入了亚历山大脚踝处的导管喷出的蒸汽里,紧接着,一只纯白的猫一跃而起,在蒸汽的顶端轻轻一踏,轻盈无比地跃到了阿芒多的面前,以人的形态站定,手中的长剑斜指脚下,而这柄不断流转的锋锐宝剑则处在无时不刻的变化之中,即使它华丽万分、流光溢彩,也不足以遮盖住执剑人那锋锐无比的气魄。 “霍格沃兹……教学生用魔杖生存。” 阿芒多低下头,轻声念叨着,他的声音已经沙哑到了极致,仿佛是从一根腐烂了的声道中挤出的,甚至这颤颤巍巍的身体也仿佛即将崩溃一般,但纳尔逊却不敢有丝毫小觑,因为阿芒多的魔力活跃的水平,甚至已经超越了他见过的所有巫师,在伊莎贝尔秘药的帮助下,阿芒多燃烧了自己的生命,孤注一掷地将最后的执念寄托在了这任何人看来都毫无意义的希望之上。 “我很爱惜自己的魔杖,迪佩特教授,”纳尔逊甩了甩剑柄,构成宝剑的零件散碎着悬浮到了空中,藏在剑柄中的黑胡桃木魔杖锃光瓦亮,看起来是刚刚打过蜡的,他将魔杖举到胸口,任由那些无法返回的零件悬浮在空中彼此组合成不同的形态,盯着阿芒多仅剩一丝理智的双眼,轻声说道,“我其实很想告诉你,我愿意放你走,愿意送你去找巴里,让你有机会和他和解,如残烛的生命可以在仅剩的亲人身边绽放,但是我并不想你。” “我想也是。”身体濒临崩溃的阿芒多惜字如金。 “我并不能代表巴里做决定,也不能替克雷登斯原谅你的伤害,”纳尔逊摘下帽子,微微颔首,“霍格沃兹的校长一定不愿意身败名裂地离开,这是我愿意给你最大的仁慈。” “巴里……呵呵,”燃烧生命的阿芒多似乎恢复了些许的理智,他看出了纳尔逊眼中的坚定与压抑的愤怒,便放弃了那些无意义的诡计,没有打那些与学校相关的感情牌,只是淡淡地说道,“我寄给了巴里一幅画像,他应该不愿意打开那些包裹,那是我在……在之前请人画的。” “我明白了,”纳尔逊戴回帽子,点了点头,“邓布利多教授或许愿意接您回去……这就是你的遗言了吗?” “不,”阿芒多摇了摇头,“你是霍格沃兹的学生,所以我会留你一命。” “呵呵,”纳尔逊露出了一抹笑容,“抱歉,我不会。” …… “我不明白你们的行为逻辑,难道黑魔法真的会影响智力吗?” 汤姆踩着达盖尔的脖子,像乐队的指挥家一样慢条斯理地一下下挥动魔杖,无形的利刃将他的胸口划得鲜血淋漓,并没有像之前遭遇的达盖尔一般被动物的血肉填充,看到鲜血迸溅的场面,他不但没有恶心不适之感,反倒舔了舔嘴唇,似乎很享受这种将痛苦施加在敌人身上的感觉。 “连动物都知道捕食要挑孱弱的对手,你们就这么喜欢挑战极限吗?” 达盖尔四脚着地在布满碎石的地上躺平,四枚由魔力凝成的梭形锥贯穿他的手腕脚腕,将他牢牢钉在地上,数不清的毒蛇正在他的身上爬来爬去,时不时地吐出信子,舔舐着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它们的眼中透露出饥渴的光芒,似乎下一秒就要一拥而上,将达盖尔分食殆尽。 在他们周边,原本郁郁葱葱的树木不见了踪影,只有一些零星的碎木渣散布在布满焦炭的地面上,原本平整的土地上出现了一道道面积不大却深不见底的丘壑,相比躺在地上不成人样的达盖尔,汤姆状态好些,但也换了一件衣服,很显然,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非同寻常的大战。 汤姆本以为这个讨厌的魔法商人只是擅长用那些分身和诡计逃跑,却没想到在正面作战中他也那么难缠,一些他和纳尔逊曾经对手的拿手魔法也像百宝袋一样一样样地出现在他的身上,而他掌握的魔法甚至已经超过了绝大多数巫师一生能够学习的极限。 可即便这样,从结果上看,最后的胜者也是汤姆——他经历了一番鏖战,甚至不得不使出了数种纳尔逊极力反对他使用的魔法,才堪堪击败这个对手。 “您想表达什么?” 尽管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达盖尔还是显露出奸商的涵养,挤出招牌式的笑容,嘴角抽搐着问道。 “你,不,你们为什么总要找我们的麻烦呢?”汤姆皱着眉头,望向远处天际的光柱,不耐烦地说道,“事实上,不管你们想要称霸世界,还是搬弄权势,纳尔都不愿意去管这些恶心的闲事,为什么你们总习惯把自己肮胀的手伸到我们身边呢?世界上有那么多东西供你们祸害,但为什么就这么喜欢以卵击石呢?就拿阿黛尔来说,世界上有那么多默然者,你们为什么就喜欢盯着一个无辜的小姑娘呢?要我说,去找纽特·斯卡曼德进点儿货,用那些神奇动物做你们恶心的实验,成本难道不会低很多吗?” “巫师难道不是最完美的神奇动物吗?更何况,一个拥有力量的人从来都不会是一个无辜的小姑娘,作为一名商人,我的宗旨就是为我的顾客提供最好的商品和服务,”达盖尔轻松地笑道,“只要出对价钱,没有什么是不能买到的,也没有什么是不能卖的。” “所以你买到了吗?”汤姆加大了脚上的力度,达盖尔的脸因为缺氧而变得紫红起来,他讥讽地笑道,“所以迪佩特向你买了什么?一个无法战胜的对手?真是好笑。” “咳咳……我误判了形势,”达盖尔依旧面带微笑,“如果早知道你们成长到了这种程度,我就不会只要那么低廉的价格了。” “你们这样把人摆在谈判桌上的大人可真是恶心,”汤姆弯下腰,用魔杖抵住达盖尔的眼睛,木制的魔杖径直怼在他的眼珠上,让达盖尔连转眼珠或者眨眼睛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不了,“我倒是有些好奇,如果我想要你自我了结,需要花多少钱?” “您负担不了这个价格,里德尔先生,”达盖尔似乎根本不需要用喉咙发声,尽管气都要上不了了,他此时的话语也算得上利索,“您也是我的老顾客了,一定知道,我定价向来合理。” “所以你的命很值钱咯?” 汤姆耸耸肩,放松了一些力道,饶有兴趣地问道。 “当然。” “很好,那么,你会给出什么代价来保住你的狗命呢?” 眼见达盖尔还想说些什么,汤姆挥动魔杖,散发着淡淡血意的死寂黑光穿透他的身体,直击灵魂的痛苦令达盖尔的身体像渔民刚网上的鱼一样不断抽搐挣扎,却在牢不可破的封锁下无法挪动分毫,汤姆像是不想沾到脏东西一样,让一条黑色的小蛇爬到手上,变成一只黑色的手套,轻轻地拍了拍达盖尔的脸颊,做出和达盖尔一般的笑容,声音森冷地说道:“我也是你的老顾客了,你一定知道,如果换纳尔来,他是决计不会和你废话这么多的,这可是保住你这条狗命的珍贵机会,可一定要牢牢把握啊!” …… “阿瓦达索命!” 阿芒多高举魔杖,一出手就是重量级,纳尔逊自认为见识过不少黑巫师,包括黑魔王格林德沃,也没有见过这种把索命咒到处乱甩的人,这和他印象中刻板的阿芒多的形象大相径庭,但他并没有闪躲,甚至面对扑面而来的绿光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啪!” 轻微的电弧声从身旁闪过,阿芒多的魔咒正巧击中了一道萦绕在亚历山大周身的电光。 阿芒多眯起眼睛,再次举起魔杖。 这样的攻防重复了很多回合,每一次都以阿芒多的魔咒正巧蹭到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而告终,例如纳尔逊先前散出的宝剑零件、一枚被蒸汽溅起的石头、一团飘到面前的迷失雾……迷雾中的窥视感也愈发强烈,他自以为服药后自己的魔力已经强大到超越得意门生邓布利多,却没想要会落入这种令人恐惧的境地,更可怕的是,每一道魔咒都被恰到好处的消弭了,试探的咒语碰到石块,强攻的咒语被迷失雾吞没,仿佛他的每一步都踩在了敌人创造给他的剧本之中,恍惚间,他甚至看到了地上出现的一个个若隐若无的脚印,颠三倒四的每一步都恰到好处地踩进了早早画好的轮廓之中。 阿芒多的身体摇晃,魔药的透支已经让他连最基础的站立都做不到了,空有一声庞大的魔力却无处施展,原本以为会速战速决的局面甚至已经变得像流水账一般无趣——一道道石沉大海的魔咒就像小丑的滑稽表演一般,对面的纳尔逊甚至都没有进攻,便已经将他逼入这种绝望的境地。 纳尔逊甚至还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嘴里不停地说着“差太多了”之类令阿芒多感到万分耻辱的句子。 他想要殊死一搏,可每每凝聚庞大的魔力,就会被纳尔逊背后的巨人像拍苍蝇一样拍碎在空中。 他只觉得自己如同牵线木偶一般,即便使出同归于尽的魔咒,也只是剧目中的笑点罢了。 “不……我不能死,巴里还——” 阿芒多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便失去意识,向后一仰,倒在了泥地里,盘踞在空中阵势惊人的黑色魔力也如同潮水中的沙雕城堡一般,土崩瓦解。 正文 第四百二十二章 校长之死 泥泞的土地上长满青苔,倒下的阿芒多身上也被迸溅起来的秽物覆盖。 纳尔逊沉默片刻,这场战斗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势均力敌,在他的认知中,霍格沃兹的校长再怎么样也能等同于一个邓布利多,可现在看来,他只是戏耍了一个神志不清的老头罢了,以至于第一次在战斗中成功用出预测对手行动的魔法这种消息,现在也变得味同嚼蜡。 他感到不解,一个曾经受人尊敬的校长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而在爱心之家地堡中,从那个似乎是塞克斯姐妹母亲的人心中读取的记忆里,阿芒多“正派”的形象与那些魑魅魍魉看起来就格格不入,他究竟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 种种疑惑聚集在纳尔逊的心头,使得他轻松战胜强敌的喜悦被冲刷得所剩无几。 思虑片刻,他走向阿芒多,地面上散落着一些断口锋利的碎石,而一枚纤长的石块正巧从阿芒多着地的后脑收贯穿而入,绿色的雾气飞速从脑后的伤口渗出,又很快被迷失雾溶解,尽管有这样致命的伤口,阿芒多也没有流出一滴血,他被伊莎贝尔的魔药字面意义上地榨干了。 纳尔逊摘下帽子捧在胸前,老校长已经没救了。 忽然,阿芒多被褶皱覆盖的眼皮抖了抖,嘴唇也在蠕动着,纳尔逊侧过耳朵,仔细倾听。 “我的画像……在巴里那里。” 阿芒多的双眼已经完全失去光彩,他皲裂的双唇嚅嗫着,细若蚊蝇地吐出一句断断续续的话。 纳尔逊没有说话,只是摘下帽子,默默地注视着这位曾经受人尊敬的老校长。 “都到这种时候了,还在意身后名吗?”纳尔逊的心中有些不齿,但这种不耐烦却只是在眼中一闪而逝,他索性一屁股坐在飘满苔藓的泥浆中,耐性地听完阿芒多最后的话语,心中却升起无限的苍凉,“生命的尽头居然是和敌人一起度过吗……真是悲哀。” “如果他愿意让我陪着他……能不能请你帮我说说好话,你是巴里的朋友!我不想,不想做一个到死都被讨厌的爷爷。” 阿芒多好像回光返照一般,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抬起了枯瘦到不如一根树枝粗壮的胳膊,握住了纳尔逊的手腕。 这样简单的动作却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干树皮一般的皮肤顺着肌肉的纹理寸寸崩裂,露出皮肤之下的躯壳,那些虚弱地挂在骨骼上的肌肉已经连腐肉的算不上了,没有一丝一毫的水分,干瘪死寂得就如同海底的珊瑚石一般,淡淡的绿光也肌肉的缝隙间闪烁着,穿行在其中的血管清晰可见,难以被称为血液的墨绿色液体在其中缓缓地流淌着,费力地榨取着阿芒多体内的最后生机。 近距离目睹这副惨状的纳尔逊差点儿吐出来,但是他很快地压抑住这股恶心感,并没有甩开阿芒多的手,从这只干瘪的手上,他感受不到任何一点儿恶意与疯狂,只感受到了一个将死的老人对世界的最后一丝眷恋。 “您不需要让我把画像交给邓布利多吗?”纳尔逊摇摇头,轻声问道。 “看样子你也觉得让巴里原谅我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如果我的行径被公之于众,那么霍格沃兹的脸面就要丢尽了,”阿芒多摇摇头,脖颈处的皮肤也随之开裂,“到那时候,如果能把我放在霍格沃兹的某个储藏室里陪伴它,对我而言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我会如实转告他们的。” 阿芒多从胸口挤出一声放松的叹息,仿佛有什么难以承受的担子终于落到了地上。 “可能在你们所有人看来,我都是一个不称职的祖父。” “这件事或许只有巴里才能评判,”纳尔逊轻声说道,阿芒多的脸上已经看不出表情,但纳尔逊也能感受到他在苦笑,“但您之前至少是一个称职的校长。” “我不是,我对你们太严厉了,我制定了太多严苛的校规,甚至任由管理员体罚学生,虽然奥格这个老好人也从来没有这么干过就是了。” “巴里小的时候,也是个和你一样优秀的孩子,不过他和大多数的巫师孩子不一样,他总是背着我们,偷偷跑到麻瓜孩子的学校里和他们踢足球,你知道吗?就是那种用脚踢一个充气皮质游走球的游戏。” 阿芒多的思维已经有些含糊了,甚至完全没有意识到给予他绝望对决的纳尔逊早已不是个孩子了,他的脸上闪烁着深陷回忆的幸福辉光,那些淡淡的红晕甚至足以将深入骨髓的绿芒暂且驱逐,“他的偶像是戴丽丝·德文特,梦想是成为像她一样的治疗师,让所有人都能免于遭受疾病的侵扰……因为他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落下的病根,所以一直没有机会去看他踢足球。” 纳尔逊的内心有些压抑,他伸出另一只手,盖在老人的手背上,阿芒多眼眶中的那团火似乎随时都要熄灭,但是他似乎很想讲完这个故事。 “尽管他的母亲有些病弱,没有办法出门,但我们家在那时也算得上一个人人羡慕的巫师家庭——我刚当上霍格沃兹的校长,那时候大出风头,而我的儿子在魔法部当傲罗,称得上是少年才俊,巴里也是个可爱乖巧的孩子,如果能改掉那个往客人背上踹球的坏习惯就好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踢球,倒不知道他还有这种才艺。” 纳尔逊应和着阿芒多的话题,手中捏着一枚印有圣器标记的黑色小球,犹豫着要不要把巴里叫来。 “他应该这辈子都不会踢球了……这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把这一切都归咎在一个孩子身上,”阿芒多干瘪的眼球转了转,纳尔逊根本无法判断这样的眼睛能不能看到东西,“你手里的那个,是联络纽蒙迦德的工具吗?” “你见过吗?”纳尔逊脱口而出。 “是的,抱歉,我拷问过一些你的朋友,那些格林德沃的手下们,见过类似的东西,你是想要联系巴里吗?不如……算了吧,我不想让他看到这么丑陋的爷爷。” 纳尔逊在小球上拨弄了两下,探过身子,将它塞进了阿芒多的另一只手中,那只手无力地躺在地面上,已经握不住跟随他威名一生的魔杖,任由笔直的木头滚入肮脏的水中。 “我把它交给您,如果你想见巴里,就按一下它吧。” 阿芒多的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又很快被落寞覆盖,他蜷缩手指,握住了那枚小球,却没有按下去。 “这是你发明的吗?”得到纳尔逊肯定的答复,阿芒多显露出一个校长看到优秀学生时的欣慰,叹息道,“如果早有这种东西就好了,如果早有它的存在,那些孩子就不会卷入危险之中了。” “您是说巴里吗?” “是啊,你愿意听我这个恶事做尽的老头子将老掉牙的故事吗?呵呵……反正你也听了这么多了,而我也没有人可以讲了。”阿芒多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巴里小时候可不让人省心,他总是偷偷溜出家门踢球,为了向母亲展示他的技术,巴里甚至想要让他的父亲和我一起陪他在家里表演一番。” 纳尔逊想到阿芒多板着脸、穿着短裤在绿茵场上像个裁判一样驰骋的模样,忍俊不禁。 “为了达成他的愿望,我这把老骨头甚至也去学了规则,每天在草地上被皮球砸来砸去,”阿芒多吃力地笑道,“后来,在表演赛的前一天,巴里提出去找那些小伙伴一起来,你可能不知道,一个足球队需要十一个人呢!” “居然要这么多。”纳尔逊顺着阿芒多的话继续说下去,倘若他此刻脸上有皮肤,一定是回光返照最后的潮红。 “是啊,可是他这一去,直到第二天早上都没有回来。” 纳尔逊心头一紧。 “是啊,一个孩子知道什么呢?他得意地向朋友们告知了自己巫师的身份,向他们展示那简单到可笑的魔法,让一只老鼠变黄什么的。”阿芒多的语气中多了一些肃杀,“那是一所该死的麻瓜教会学校,当巴里的父亲找到他时,他正被挂在十字架上,接受那该死的净化和该死的洗礼!” 纳尔逊想起了克劳德神父曾经给他们讲过多年前的苏格兰教堂爆炸事件,他已经可以想象到巴里遭受了什么,因为阿芒多身上的绿色魔力猛地膨胀起来,爆发出比一开始还要强大的气势,却因为他的油尽灯枯而很快偃旗息鼓,这次激动再度加速了他的死亡,他的身体像经历了摇晃的积木一般松散地扭曲起来。 “一个傲罗,杀死了一整间教堂的人,将一条街道炸成了坑,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阿芒多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哭腔,“他带着孩子回到家,当着我的面,用魔杖结果了自己,巴里的母亲亲眼看到了这一幕,在向他母亲表演的前一天,他成了一个没有爸爸和妈妈的孩子。” “……” “这也是我为什么对他那么严厉,甚至对你们那么严厉的原因……现在想来,我不该把这些怪在一个孩子身上,向朋友炫耀是多么正常的天性。”阿芒多想要哭,可是干涸的身体已经没有一丁点儿水分了,“我沉浸在校长的威严中,沉浸在名誉和权威里,却不知道,对于巴里而言,我只是他可以依靠的唯一亲人,确实,是我把他逼成默然者的。” “节哀,教授。” 纳尔逊低下头,阿芒多的身体已经开始像沙子一样崩溃散落了,大半个身体的骨骼凄凉地摆在他的面前。 “我沾染了太多的污秽,孩子,直到临死前,我才想起自己是谁,”阿芒多的声音忽然高了起来,枯槁的手将胳膊抓得生疼,“收好我的眼睛,孩子,我希望它是干净的。” “什么眼睛?!” 纳尔逊的心中陡然一惊。 “曾经有一群人,为了各种各样的理由,凑到一起探索魔法的本质……有人认为魔法从仇恨中滋生,有人认为魔法来源于相爱,有人认为魔法是一种力量,有人认为魔法是一种资源,有人认为魔法揭示了生命的本质,有人认为魔法是一种无法反抗的命运……他们各怀鬼胎,各自为战,想要认清它的本质,以此来挽回他们人生中最大的遗憾,”阿芒多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令人烦躁的咳嗽声不绝于耳,他裸露在空气中的面部肌肉变得赤红,声嘶力竭地说道,“他们彼此厌恶却不得不互通有无,为了弥补遗憾却毫不在意可能会给更多人带来更大的遗憾,而我就是其中之一——我认为魔法是一种诅咒!纳尔逊·威廉姆斯,你曾经的校长制定那么多的条条框框去管束你们,可背地里,他却在研究最为离经叛道的禁忌课题,他可能是世界上最厌恶魔力的人!” 阿芒多的身体像一尊风化多年的雕塑般崩碎,干瘪的肌肉从骨骼上脱落,暴露在空气中骨骼也化作细沙蒸发在空中。 “这是我们研究出的一种魔法,可以在一个人死后留下他的魔力,或许罗斯才是对的,魔力本就来源于情感……孩子,我希望我的眼睛到最后可以是干净的。”骷髅般的阿芒多不知道从哪里靠什么器官发出声音,“我也想要挽回遗憾,可或许对巴里来说,我就是他生命中最大的遗憾。” 阿芒多已经完全脱水的眼睛中竟挤出了最后的两行清泪,只流动了几厘米,便无奈地干涸了。 纳尔逊手腕上的力道忽然松懈了,他低下头,一抔白沙撒在手背上,又很快在风中消散了。 阿芒多留在世上的,只有那根躺在泥水中的魔杖,两枚琥珀色的宝石。 以及那枚到最后都没有按下的、正在泥浆中滚动的黑色小球。 他抬起头,望向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下毛毛细雨的天空,清冽的雨水打在他的脸上,沾湿了他的头发,如涓涓细流一般将身上的污秽冲刷殆尽。 “爱竟然可以扭曲成这样” 他任由雨滴打在脸颊上,轻声呢喃,直到冰冷的触感很快消失不见。 “雨停了。” 纳尔逊抬起头,雨滴不再落下,但淅淅沥沥的声音却依旧萦绕在耳边。 “想什么呢?” 汤姆悠闲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纳尔逊转过头,看到举着一柄黑伞、正在冲他扬起下巴的汤姆,他踩着泥水走到纳尔逊身边,下巴左侧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崭新伤痕。 注意到水中的魔杖,汤姆弯下腰,一手帮两人打着伞,一手捡起魔杖,随手挥了挥甩去上面的污渍,举到面前,露出唏嘘的表情。 “二年级的时候。”汤姆轻声说道,“迪佩特教授曾经帮我写过一封推荐信,他鼓励我好好学习,争取留在学校当一名好老师。” “……” “刚刚发生了什么?他说什么了吗?” “拉我一把,”纳尔逊伸出手,“坐太久了,屁股有些麻。”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三章 你愿意试试吗? “你说它是干净的吗?” 纳尔逊抓住汤姆的胳膊站起身来,跺了跺在冷水中泡得有些麻的双脚,泥水被龙皮靴溅起,淋到汤姆刚刚擦干净的皮鞋上,他的脸瞬间阴沉下来, “如果你说的是我的鞋,那么它们曾经是。” “不,我是说它们。” 纳尔逊伸出手,冲着泥地轻轻一挥,一对球状的宝石彼此吸引环绕着飘到他的面前,在两人的中央缓缓打转。 这是一对除了过于圆润外几乎就是天然琥珀的石头,但作为成对出现的宝石,它们无疑是不合格的,一只颜色偏黄,晶莹剔透,另一只颜色更棕,色彩浑浊,看不透的内心中仿佛有一团不断流转的浑浊液体。 就像他割裂无比的人生一样。 “这个东西吗?”汤姆看都没看,一把将两枚宝石抓在了手中,举在掌中,像未来东方公园里的老大爷一样搓来搓去,一边品头论足道,“成色很一般嘛,你看这个颜色深点的,上面还有点儿中毒似的绿色花纹。” “这是迪佩特教授。” “哦,原来这是——什么?” 汤姆手一抖,差点儿把它摔回泥水中,露出一副牙疼的表情把盯着它们,轻手轻脚地试图把宝石放回原来的位置。 “您好啊,迪佩特教授。” 他把宝石放回半空中,纳尔逊留下的魔力依旧存在,宝石继续旋转起来,可因为放置的角度出现了偏差,不复一开始那围绕着彼此旋转的模样,距离越来越近,几乎要撞到一起。 汤姆又嫌弃地把手伸向纳尔逊那件他羡慕了很久的自动清洁防尘防火防魔咒三防大衣,将并没有沾上什么东西的手在毛毡上抹了抹,抬起头时正好对上纳尔逊满是无语的眼睛。 “我并没有嫌弃迪佩特教授脏的意思,只是它从泥里出来,无论如何都会沾上点儿脏东西。” “所以你就要在我身上擦吗?” “你瞧,这是我刚买的皮鞋,”汤姆伸出腿,展示着皮鞋上的泥点子,耸耸肩说道,“我们扯平了。” …… “下雨了呢,汤姆和克雷登斯不会感冒吧?” 被树篱牢牢保护着的阿黛尔抬起小手,试图接下从空中洒落的一滴滴雨水,但它们很快就从她的手心里滑落了,到最后除了把手弄湿,并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一片硕大的热带树叶晃晃悠悠地从她身后飘来,盖在了女孩的头顶,这枚叶子和这片以松树和杉树为主的森林格格不入。 “他们不会感冒的,大人都是不会因为淋雨而感冒的,”罗伊那怜爱地摸了摸阿黛尔的脑袋,她被保护得很好,并没有察觉到外面发生的一切,所有的气味连同阿芒多的存在都被这场恰到好处的雨洗刷干净,感受到阿黛尔想往叶子外探头,罗伊那轻轻地把她拽了回来,说道,“但是小孩子会因为淋雨感冒。” 每个小孩几乎都会对下雨产生好奇,甚至看到下雨都会从伞底跑出去。 “我感觉你在骗我。” “所以你要快点儿长大,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可以想怎么淋雨就怎么淋雨了。” “可是汤姆说你是一棵树,难道我长大以后也会变成一棵树吗?”阿黛尔不假思索地问道,又猛地瞪大眼睛,赶忙用双手捂住嘴,连连道歉,“抱歉,我不该这么说的。” “呵呵,没有关系,只是以前连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一棵树呢,”罗伊那早已接受了这个现实,现在的她,甚至都不怎么戴拉文克劳的冠冕了,只是以一个守护者的身份将它藏好,每天和它聊天,就像在拜访自己的“创造者”一样,“每个小巫师长大以后都有机会做一次选择,选择自己将会成为什么,我就是选择成为了一棵树,你想成为什么呢?” “我?”阿黛尔托着下巴,陷入了漫长的思考之中。 罗伊那笑笑,挥了挥手,又有几根长着芭蕉叶的葡萄藤探了过来,将最后一丝可能飘到她身上的雨滴挡住,她也像阿黛尔一样把胳膊支在桌上,托着下巴,笑盈盈地望着对面的小姑娘,像极了一千年前霍格沃兹初创时坐在拉文克劳塔楼楼顶的拉文克劳,她就是这样托着下巴,眺望着那群满眼好奇,正在步入魔法世界的小巫师们。 “有他们在,你怎么可能淋雨呢?” …… “所以说这是一种魔法,一种在死后保存魔力的特殊方式?我们遇到过的那几个黑巫师竟然都会这种魔法,这是一个组织吗?精神病患者病情交流协会?” 汤姆在口袋里翻了半天,但由于缺少纳尔逊那种自律的口袋,最后什么都没有找到,他悻悻地缩回手,侧身躲过正在空中“嗖嗖”乱飞的两枚宝石,说道:“你还记得我曾经得到过的一只眼睛吗?看起来和迪佩特教授一模一样,那枚蓝色的眼睛。” “蓝眼睛……有些不同吧?” 纳尔逊眯起眼睛,长得确实很像,但那只眼睛看起来明明就是未来阿拉斯托·穆迪拥有的魔眼,长相相似可不能代表它们是一个系列的东西。 “我拷问过卡拉克塔库斯·博克,”汤姆说道,“那枚眼睛是他从家族传下的魔咒书中找到的,是他的老祖宗海尔波所创造的魔法,从时间上看,他和你说的这个交流协会不大有可能产生交集,在现代最早接触到他的人是格林德沃,但那场让圣徒死伤惨重的事故可是在你说的那场聚会之后才发生的。” “是啊。”纳尔逊挠挠头,一时没搞明白汤姆想要表达什么。 “我想说的是,为什么这个魔法的最终形态会是眼睛呢?为什么不是心脏、大脑、甚至一个空瓶子呢?如果这是人为设定的,为什么他们会选择眼睛,如果这是自然形成的,又是为什么呢——我更倾向于这种可能,毕竟他们当时都没有死,怎么可能知道最后会变成什么呢?” “为什么是眼睛?” 纳尔逊本以为这应当是一个“为什么今天中午吃炸鱼薯条”的选择问题,但仔细思索后,却察觉到了一丝奇异,“眼睛”不止是与自己纠葛不清的那伙疯子的选择,更作为一种令人恐惧的窥伺感伴随着他的人生,总会有人时不时地对他提起眼睛,那么它代表的究竟是什么呢? 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仿佛此刻的林间,正有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在窥伺着自己。 “它可能是一种意象,”等到心态缓和,纳尔逊缓缓说道,“对于人类而言,我们用眼睛观察身边的一切,感知他人的情绪,又通过它表达情绪,对于魔力的本质,我更倾向于它是一种情感的凝聚,所以选择眼睛的形状也是可以理解的。” “魔力选择成为眼睛吗?”汤姆揉着下巴,若有所思,他忽然一拍脑袋,抬高声音,“对了,迪佩特校长死的时候有灵魂吗?就是你说的那种,踏上了通向阴间的列车。” “我怎么觉得你的形容那么阴间……”纳尔逊咬了咬下唇,摇摇头,“没有。” 他索性心一横,伸出手,从空中精准无误地抓住了那枚颜色偏黄的眼睛,淡淡的迷雾从掌心中涌出,将它坚硬的石质外壳侵蚀融化,琥珀色的魔力缓缓渗出,纳尔逊闭上眼睛,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汤姆思考了半天,但是他对死后灵魂的认知少得可怜,只能颓丧地摇摇头,“该死,能不能用你那无敌的预言想想办法,预言一下我未来会想到什么。” “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克雷登斯有些虚弱的笑声从不远处传来,汤姆扭头望去,缠了一身绷带的克雷登斯正在冲他招手。 “你刚刚去哪了?”汤姆没好气地问道,上下瞟了瞟他身上的绷带,又不咸不淡地补上一句,“怎么被个老头打成这样了?” 克雷登斯并没有因为汤姆的态度而生气,经过多日的相处,他几乎摸清了这个拧巴的年轻人表达关心的方式,此刻反而有些感动,揉了揉肩膀,笑着说道,“你说的那个过了气的老头可是有绝活在的,他可能在你手底下撑不了几个回合,但是打默然者早都打出经验咯。” “看起来确实有一手,”汤姆打量着克雷登斯的状态,绷带的四处都有黑红色的血液渗出,他冲着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来的木桩努努嘴,收起刚刚施展过咒的魔杖,说道,“你歇会儿吧。” “说真的,纳尔逊这一手传送,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才回来,”克雷登斯挪到木桩旁,轻松地呻吟了一声,“以后他遇到什么打不过的人,直接往那个白色的地方一丢,然后等着把人饿死就好了。” “你这么着急跑出来干嘛?”汤姆抱起胳膊,瞥了眼正闭着眼睛像是在施展什么邪术的纳尔逊,他握紧的拳头上蒙上了一层橙色的微光,汤姆嘟囔着“越来越不像个巫师了”,转过头继续说道,“我的问题,我本以为达盖尔应该是更强的那一个,没想到竟然这么难缠。” “我有点担心阿黛尔,毕竟阿芒多一个照面我就躺下了,如果被他突破纳尔逊和罗伊那的封锁,那么后果不堪设想。”克雷登斯拍了拍胸脯,假装自己没有大碍,轻松地说道,“不过还好他被拦下来了。” “这其实对他也好,”汤姆叹息一声,“如果最后打败他的是罗伊那,被霍格沃兹创始人摒弃的校长,那可太残忍了。” “是啊。” 克雷登斯低下头,嘴角渗出一丝泛黑的鲜血,他用手抹了抹,黑血便顷刻间蒸发了,并没有让汤姆看到这一幕,他小心地抬起头,正对上纳尔逊刚刚睁开的眼睛,不知怎么,他竟然在这双年轻的蓝眼睛里看到了一抹耄耋的老态。 纳尔逊眨眨眼睛,年轻的光彩又回到了眼中,他望着克雷登斯刚准备藏起来的胳膊,轻声说道,“克雷登斯,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呃。” 克雷登斯想要说还好,但纳尔逊的眼神似乎已经完全看透他了,他只好默不作声地坐在那里,摇摇头,没有说话。 “你已经落入下风了,对吗?” 克雷登斯没有回答。 “你究竟要瞒到什么时候,”纳尔逊皱起眉头,闪身出现在了克雷登斯面前,向他脸颊上的瘢痕伸出手,却被克雷登斯一把挡住了,“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他一招制服吗?因为默默然已经不听你的使唤了,我费尽心思把纳吉尼变回人,可不是为了让她在你的坟前守寡的,你可能随时会爆炸,知道吗?你知道默默然爆炸是什么样的场景吗?” “我知道,我见过。”克雷登斯低着头,沉闷地说道。 汤姆顿时变了脸色,他本以为克雷登斯只是因为战败而丢脸,却没有想到这个平常活蹦乱跳的人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他跑到纳尔逊身旁,紧张地望向他,轻声说道,“你知道了什么吗?” “嗯,”纳尔逊侧身附在汤姆耳边,小声说道,“那枚眼睛告诉了我一切,汤姆,克雷登斯的状态很差,可能……可能会死。” “你不必那么小声。”克雷登斯坦荡地摊开手,“其实我很清楚自己的情况,你们也不要有太大压力,对于默然者来说,能够活到我这个年纪,已经算是万幸了。” “但是纳吉尼——” “她也是知道的,我从来不隐瞒她,就是她告诉我,要不留遗憾,”克雷登斯卸下了身上的包袱,抬头望天,细雨已经停下,和煦的阳光透过叶隙,洒在他的脸上,“所以我想要彻底铲除第二塞勒姆这个可能带给其他人像我一样痛苦的地狱,只是没有想到,你们比我快了一步,所以对那里的最后一个孩子,我才会那么上心,我想如果她能够幸福地老去,我的生命也能显得……不那么没意义。” “克雷登斯……” 汤姆想要说些什么,但纳尔逊却上前一步,盯着克雷登斯的眼睛,认真地问道:“你还有多久时间?” “我不知道,或许下一秒我就突然死了,那时候请你们一定跑远点。”看到纳尔逊和汤姆凝重的面色,克雷登斯洒脱地说道,“不要担心呀,能在最后看到恢复正常的纳吉尼,我感觉这一生已经足够了,我是没希望了,可你们还年轻,也健康,就不要那么颓丧了。” “倒也不是没有希望。” 汤姆和克雷登斯同时望向纳尔逊。 纳尔逊沉吟片刻,轻声说道,“有一个存在于理论中的实验,我已经有了一些头绪,它的副产物或许可以解决默默然的问题,我需要一个可以调动大于他自身的魔力的人,但失败的可能要远远超过成功,克雷登斯,你愿意试试吗?” “我?” “是的,你想要陪纳吉尼走下去吗?” 克雷登斯握紧拳头,又缓缓松开,纳尔逊看到这个动作重复了好几遍,最终,他抬起头,眼中的火又在暗红色的血中燃起了。 “我想,我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正文 第四百二十四章 改变 “嘎吱——” 腐朽的木门膨胀的一角蹭在门框上,生锈的门轴彼此摩擦着,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噪声,它向内关上,又越过门框打开,紧接着撞到门背后的椅子再次向街道的方向荡去。 “年轻人可真是着急。” 格林德沃坐在酒馆的吧台前,勾了勾手指,被着急离开的纳尔逊带得忽闪忽闪的木门嘎吱嘎吱地关上了,只可惜这只木门年久失修,部分已经因为长期的潮湿而变形,没法严丝合缝地卡在门框里,这让追求完美的格林德沃皱起眉头,索性不再看它。 “如果是以前的你,也许会尝试把那个门修成规整的方形。” 邓布利多扶着吧台站在门口,望着那扇已经关上的门,仿佛是想要透过它去观察门外那空无一人的街道似的。 “那有什么意义呢,阿不思?”格林德沃耸耸肩,伸长胳膊又拿下一个杯子,在里面倒满浑浊的酒液,晃晃悠悠地向邓布利多飞来,“这些年来,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每件事物都是不同的,也不是永恒不变的,即便我把那个门变成规整的形状,它的门框也已经变形了,即便我把它们都修好,那也无法保证在这种腌臜的环境里,它不会因为泡在水里而再次膨胀,即便我用了永久定型的魔法,那又怎么样呢?世界上有那么多门,难道我要像纳尔逊一样每天在腰间别一个扳手,见到一个修一个吗?” “你说的对,”空中的酒杯在不断地撞击着邓布利多的脑壳,这让他感到不厌其烦,不得不伸手将它拿下来,随手放在桌上,“所以更多时候你的想法并不适合大多数人,不是吗?” “你瞧你,你又在像个老师一样给我讲道理了,”格林德沃端起桌上的杯子,抬起头一饮而尽,已经融化了一半的冰块不经咀嚼地滑入喉咙,冰凉的触感从胸口向四肢荡漾而去,他打了个舒爽的寒战,用手抹过杯口,里面又灌满了浑浊的酒液,“我在说门,你在说人,人和门能一样吗?门坏了可以修,甚至可以买一个新的装上,但是人呢?” “人又怎么会坏呢?” 邓布利多露出一抹笑容,端起桌上的杯子,一饮而尽,他并没有咽下冰块,只是含在嘴里咀嚼着,一时之间,和门轴那嘎吱嘎吱的声音无比相似的声响再次在酒馆中响起,成为了两人的静默之中唯一的底噪音,格林德沃托着脸颊倚靠在桌面上,异色的双瞳中似有醉意,又似有什么繁杂的心绪闪烁。 过了好一会儿,等到冰块的咀嚼声平息下来,他才直起腰,摇晃着酒杯,紫色的厉火如同温顺的宠物一般在杯口燃烧成各种奇异的形状,但酒杯却依旧冰凉,甚至在壁上结了一层淡淡的薄霜。 “你知道他去干什么了吗?” “我不知道,也不关心。” “真是伤心,”格林德沃装模做样地挤了挤眼睛,“作为校长居然不关心自己的学生,还得让我一个外人来关心。”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邓布利多盯着格林德沃手中火炬一般的杯子,轻声说道,“我原以为厉火从红色变成蓝色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它的温度还能更高。” “不得不说,麻瓜的研究还是有些价值的,”格林德沃玩弄着火焰,“之前纳尔逊在我那里落下了几本麻瓜写的书,那些齿轮滑杆之类的东西我确实难以理解,但是有些东西还是不错的,可以在垃圾堆里淘换出金子。” “只要存在的东西就是有价值的。” “没错,”格林德沃笑了笑,“所以我很擅长废物利用。” “纳尔逊……纳尔逊所说的那个魂器,在你手里吧,”邓布利多听出了格林德沃话语中的潜台词,“那种罪孽深重的灵魂与垃圾场无异,但是你依旧能从里面淘换出你认为的金子。” “你居然相信他说的那种说辞。”格林德沃挑了挑眉毛,尽管不认可纳尔逊刚刚的借口,但他也没有否认邓布利多指控。 “我相信霍格沃兹的孩子所说的每一句话。”邓布利多低下头把玩着魔杖,“不管那是不是真的,只要我愿意相信他,他总会告诉我真相的,只是或早或晚罢了。” “我可以告诉你他去干什么了,”格林德沃突然将拨回一开始的话题,“你的前任又在准备他的杀人计划,这次他盯上了纳尔逊从美国带去英国的那个小女孩,你应该了解他的性子,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但是只要伤害了他在意的人,那么——” 格林德沃耸了耸肩,之后的情节邓布利多亲自体验过。 “我的前任?”邓布利多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他愣了片刻,又笑着摇了摇头,“你是说迪佩特教授啊,虽然他的故事令人唏嘘,但是他的想法很难实现。” “他的孙子在我那里,你应当见过那个孩子,和迪佩特几乎完全相反,是个喜欢打破规则,什么都写在脸上的人,”格林德沃摇了摇头,“默然者也是分类别的,像奥瑞利乌斯·邓布利多那样的默然者更多来源于不幸命运的压迫,他最近好了很多,我从他的命运中看到了新的颜色,对于有归宿的人,命运的不公只能算得上无关紧要的插曲,只是这种命运对他同样不公,归宿来得太晚了,他已经向着腐朽滑落了太多。” 听到克雷登斯的真名,邓布利多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惋惜,他摇摇头,端起重新盛满的酒杯,一饮而尽,末了,他擦了擦嘴,感叹道:“是爱,爱可以让他走得更远。” “那种东西太难以捉摸了,”格林德沃翘起嘴角,“你会用爱施展魔法吗?” 本以为邓布利多无话可说,但他的反应却出乎格林德沃的意料之外,他点了点头,说道:“我会,它的力量比你想象中的要强。” “是吗?” “是的,你做的事情有些是与爱相悖的,”邓布利多慢条斯理地用魔杖斟满酒杯,“所以你将面临来自它的阻力,你用充满强权的未来蛊惑而来的追随者正在一个又一个地离开你,奎妮,奥瑞利乌斯……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他们知道正确的是什么,你的身边将会只剩下狂热者,那时候你将骑虎难下,被愚从者簇拥的事业只是海市蜃楼,盖勒特,你自诩睿智之人,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说的像真的一样,”格林德沃耸耸肩,“或许你不知道,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做一个反派应该做的事了,纽蒙迦德现在的宗旨是让巫师过上更好的生活。” “我很喜欢那个魔法针线套装,不瞒你说,我现在穿的羊毛袜上的洞就是用它补的,已经三个月没有再破了,”邓布利多踢了踢凳子,用袖口擦拭自己的魔杖,“我承认它会让这个世界变好,但是这和你有关系吗?” “没关系吗?” “一个一开始并不能入你的眼的年轻人仅仅用了短短三年就将你们费尽心思打造的堡垒变成了糖霜,那仿佛高压锅一般的氛围也变得生机勃**来,为什么在你前科累累的情况下,那些魔法部的官员们不选择剿灭这个罪犯窝,反倒甚至抛来了橄榄枝?你觉得是力量威慑住了他们吗?对于资源的拥有者来说,力量并不能打消他们清剿敌人的决心——那些可能成为罪犯成为暴徒的人已经变了,他们在全新的产业种找到了适合自己的位置,说到底,如果过得好,谁愿意落草为寇呢?” “所以你应当谢谢我。” “为什么要谢谢你呢?”邓布利多反问道,“剥去这层新装后,有什么东西变了吗?那些依旧留在你身边的人早已走进穷途末路,我见过纽蒙迦德那气派的魔法工厂,见过它喷吐的蒸汽和无时不刻都在向外运输的商品,它改变了时代,但是它属于那个壳吗?那只是一只寄居蟹,在它变得更大时,它会选择更合适的温床,我想这才是我们应当鼓励的改变,而非简单的推倒,又在废墟上建起一个和之前一模一样只是换了个门头的宫殿。” “你知道的还挺多。”格林德沃惊异地挑了挑眉毛。 “我一直在关注你,盖勒特,也在像一个刚入学的学生一样学习那些让我应接不暇的新知识,在此之前,我从来都”邓布利多叹息一声,“我们曾经都是想要改变时代的人,所以在面对改变时,我会更加紧张,我期待他未来能够做到的东西,甚至已经见识到了。” “见识到了”,格林德沃知道他指的正是那个畅销的针线包,又或许是其他的东西,他的脸上浮现出面对变革时的茫然,正如邓布利多所说,当纽蒙迦德的商品销往世界各地,当他以比以往轻松百倍的方法攫取之前难以想象的财富与权势时,这个变革者面对更快更猛的变化有些迷失了,但他异色的双瞳中那贯穿始终的坚定都没有改变,对于先知而言,这些都只是既定的未来中那小小的插曲。 “既然你一直这么关注,那么你一定也察觉到那个了,”格林德沃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只是很生硬地将话题转回了他一开始就想说的东西上,“你察觉到了吗?那一秒。” 格林德沃将杯子端到面前,熊熊升腾的火焰将他的面容隐藏在茂盛的紫色当中,当他说出这句话时,邓布利多的动作明显僵住了,顿了几秒,他才缓缓开口说道:“我没有。” “看样子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格林德沃放下杯子,脸上浮现出像数十年前那样默契的笑容,“你的时间也往回拨动了一秒,很明显,这正是来源于我们的‘改变男孩’。” “这个外号真难听,”邓布利多不置可否,“让我想起他的另一个外号,北欧小子。” “你一定察觉到了。”格林德沃用手在杯口划来划去,每当手指穿过的时候,那些对其他人而言宛若索命恶鬼的厉火便会像避讳帝王一般躲到一边,自始至终,他的手指都美誉感觉到认可灼痛之感,“不然你也不会来到这里,真是不简单,我原以为魔力本质这种禁忌课题已经够难了,没想到还有更难的——甚至不可思议到没有被禁忌课题的名单收录。” “哦,原来如此,”邓布利多不以为意,甚至看上去还有一丝遗憾,“我还以为我突然可以预言了呢,还想着,这下总算不会被有些人编造的科幻故事轻而易举地欺骗了。” “哈哈,你还记得我将的那个麻瓜坐着导弹飞上太空在天上盖房子的故事吗?”格林德沃想起了两人曾经年少时的畅想,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我承认,相比那些确实看到的飞机大炮,这种幻想还是太过于超前了。” “印象深刻,”邓布利多眨眨眼睛,“不过也并非不可能。” 他伸出手,指了指头顶,“福克斯前几天告诉我,这些天总有东西从世界各地飞上天,然后再也没有下来,和你说的那种挂在天上的房子一模一样,理想正在缓缓照进我们的现实。” “这是理想吗?这是妄想。”格林德沃耸耸肩,“经常有一些陨石掉到地上,那么有什么东西飞上去,也情有可原,不是吗?” “希望如此吧。” 两人的对话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默契中,他们都在刻意回避某些话题,又彼此对回避的内容心知肚明,只好在闲聊中夹枪带棒,又很快可以通过对方的反应获取自己想要的答案。 “其实纽特在很多年前,就把血誓交给我了。” “我想你应该一直把它收藏在柜子里,保护得很好。” “现在我反而希望我这样做了。” “现在也不晚,”格林德沃抚摸着厉火,轻声说道,“从纪念品的角度看,一堆玻璃碴子和一个完整的杯子并没有什么区别。” “……” “对了,改变男孩的东西或许可以让遗憾变得不再是遗憾。” “那明显是一次不小的事故,”邓布利多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即便成功了,想必它的代价不会小,更何况,一堆玻璃碴子也终究不是一个完整的杯子。” “更何况,一个笃信未来的人,怎么会说这种话呢?” 他将擦干净的魔杖收回怀里,而一旁的格林德沃也端起燃烧着厉火的酒杯,一饮而尽。 两个各有坚持的人都没有说服彼此,但仿佛又有什么东西改变了,他们相视一笑,端起放着正常冰块的正常酒杯遥遥碰杯,下次相遇,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我先走了。” “我结账。” 熟悉的对话,酒馆中只剩下邓布利多一人,而在格林德沃之前的位置,一枚淡绿色的球形宝石正在杯底缓缓的转动着。 正文 第四百二十五章 未来的碎片 被雨水洗刷过的森林从秋冬的衰败中挣扎出一丝盎然的绿意,连空气也变得清新了许多,在清新空气的滋养下,克雷登斯的状态似乎好了很多,又或许是被纳尔逊的“希望”所震撼的内心平静了下来,他脸上狰狞的伤疤如同陷入了沉睡,难得显露出一副酣甜的姿容,变得没有那么面目可憎了。 “我感觉自己反倒应该谢谢迪佩特,”克雷登斯抚摸着自己的瘢痕,轻声说道,“默默然受到了重创,但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轻松过了。” “你有东西可以失去,克雷登斯,”纳尔逊皱着眉头说道,“纳吉尼在被血咒反噬的过程中遭受的痛苦不会比你小,更何况我的计划并非完美无缺,甚至现在看来也是漏洞百出,但她还是忍受了下来,那可不单单是依靠一件隐形衣的欺骗就能做到的事情,既然她可以做到,那么你为什么不可以?” “说到隐形衣——” “汤姆给我讲了,”纳尔逊低下头,把玩着手中的宝石,眉头紧锁,“我已经有了一些猜测,但还需要一些证据——一些来源于我自己的证据,命运或许是可以安排的,我的朋友……对了,你说你之前感受到一个默然者在窥伺你,对吗?” “是的,但是我找不到他。” “原来如此。”纳尔逊点点头,掏出一个小本子,又在上面记了一笔。 看到这一幕,手插在兜里的汤姆冷不丁地笑了一声。 笔尖摩擦羊皮纸的“沙沙”声富有节奏地在森林中响起。 “能和我说说是什么实验吗?”克雷登斯洒脱地说道,“我对‘实验’这个词有些阴影,当然,我并非不相信你的能力,只是我需要明白,需不需要安排一下后事。” 纳尔逊抬起头,蓝色的眼睛中弥漫着淡淡的薄雾,他并没有回答克雷登斯的问题,反倒是解着抛出了一连串的疑问。 “你之前也使用过隐形衣,是吗?” “是的,我当时跟随阿芒多·迪佩特前往了一个美国魔法国会隐藏的研究基地,他似乎没有打下来的本事,但我也不能暴露身份,所以就抢来了一件的隐形衣——我从特殊的渠道打听到那个卖洗发水的波特家族有一件相当好用,当然,我已经把它还回去了。” “我拥有的隐形衣不是你给我的,对吗?” “是的,汤姆说那是我委托邓布利多交给你的,但是我并没有这方面的记忆,”克雷登斯陷入了回忆,喃喃道,“但是也不排除他对我用了一忘皆空之类的咒语,毕竟据汤姆所说,那件隐形衣绝无仅有,而我却可以通过相似的魔力呼唤你。” “他不会做这种事的,”纳尔逊顿了顿,补充道,“至少现在不会了。” “这就奇怪了……”克雷登斯陷入沉思。 “克雷登斯,”纳尔逊合上笔记本,并没有像之前一贯的那样实事求是,反倒的展现出了强烈的自信,他的眼中透露出兴奋的光彩,和数年前第一次获得魔杖时的眼神一模一样,像观察一件珍宝一样打量着克雷登斯,压抑着激动,用尽量平缓的语气说道,“这是一个穿越时空的魔法,它只存在于蓝图和失败之中,但我想,它很快就会成为现实了。” “时空?抱歉,我有些不能理解。” 一旁的汤姆不动声色地挥动魔杖,施展了遮蔽信息的魔法,坐在阿黛尔对面的罗伊那露出一抹被发现小动作的笑容,从头顶摘下一朵花瓣,在手中搓揉着,“小气的巫师……” “它可以送一个人回到过去,克雷登斯,不知道你有没有感受到不久之前时间出现了一秒钟的错乱,”纳尔逊眉飞色舞地解释着,“那是我的一位朋友,一位富有创造力的女巫钻研多年的研究,她一直想要打破时间的束缚,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而这次时间的错乱发生的原因,正是我不慎打破了她的实验器材。” 一旁的汤姆终于绷不住了,吐槽道,“这种东西都能随便打破吗?” “真是因为打破了它,我们才得以发现它扭转时间的可能,目前最大的难点有两个,”纳尔逊说道,“第一,如何在过去确定一个锚点作为旅途的终点,毕竟对于我们而言,已经发生的事情是无法改变的,但是我正是在这场事故中发现了迷离幻境作为记忆之地永恒不变的特质,而恰好在来这里之前,我对预言这种魔法又有了新的认识。” “你终于承认你是个先知了!”听到这句话,迷信的汤姆看起来比纳尔逊还要兴奋,大有马上让纳尔逊给他算算命的架势。 “呃……”纳尔逊决定不理他,继续说道,“第二,送一个人回到过去需要消耗比他更大的魔力,这就像让一个无所不能的人创造一块他举不起的石头一样,是个悖论,但是迪佩特教授的魔法让我认清了默然者魔力的规律,克雷登斯,如果你可以自由地操控默然者的力量,那么它确实比你本身所拥有的魔力要强大得多……我可以把迪佩特教授的魔法教给你,或许在研究这种针对性魔法的过程中,你能加深对自身的认识……不,你一定可以加深!” 看到克雷登斯的脸上出现了思索的表情,纳尔逊趁热打铁,“也许我们可以通过控制量的方法让你体内默默然的魔力被彻底消耗,这或许是你摆脱它的最好时机!” “该死,你又去感知那些奇怪的记忆了?”听到纳尔逊又从阿芒多的记忆中挖出了东西,汤姆又想到了他在面对皮皮鬼和第二塞勒姆死难者时那危险的经历,颇为恼火地指责道,“你不是说再也不会这样了吗?” “这次不一样,汤姆,”纳尔逊解释道,他敲了敲太阳穴,一枚不断变形的金色眼镜顺着肩膀爬上了面颊,“这次在亚历山大那里过了一遍,就像看书一样。” “最好这样。”汤姆打量着纳尔逊帽檐下带着金丝眼镜的有些熟悉的模样,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你确定吗?这听起来很难。”克雷登斯从思绪中抬起头,说道。 “如果是之前,我会告诉你,我确定,但是没有那么确定,”纳尔逊盯着克雷登斯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但是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已经确定未来的我成功了,而那个窥伺着你的默然者,就是来自未来的你自己。” “所以在没有先例的情况下,没有人会知道隐形衣可以欺骗血咒。”汤姆马上找到了整件事的关键点,眯起眼睛,轻声说道,“所以说,拯救纳吉尼的计划,其实是从现在开始的。” “你拯救了她,”纳尔逊面带笑容地望向表情愈发坚定的克雷登斯,“你做到了对她的承诺,你是一个说到做到的男人。” “哈哈,”克雷登斯伸出手,手背上牢不可破的誓言留下的魔力熠熠生辉,“所以我一定会这样做,不是吗?” “没错。” “希望波特家的巫师不要因此而影响心态,”汤姆嘟囔道,“我还是很期待他们的新一代洗发水的。” …… “其实自打收到霍格沃兹的录取通知书以后,我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纳尔逊压低帽檐,遮住有些刺眼的阳光,望向海天相接的天边,一群正在准备过冬的海鸥在闪烁着粼粼微光的鱼群上空展翅翱翔,准备在离开前吃顿好的。 “什么?”汤姆也朝着纳尔逊目光所指的方向望去,但很快被刺眼的太阳惹得挪开了眼睛,“你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吗?” “你在想什么呢?”纳尔逊白了汤姆一眼,说道,“我一直很好奇,既然猫头鹰可以这么轻而易举地找到任何人,为什么阿兹卡班里还有那么多预留的牢房呢?傲罗们只要给罪犯写一封信,然后骑着扫帚跟在猫头鹰后面就好了。” “呃……”汤姆的脸上也露出了困惑的表情,这似乎是一个从来没有巫师考虑过的问题,“所以说,那边有猫头鹰吗?” 纳尔逊没有说话,很快,一只灰扑扑的大猫头鹰便振翅从那群海鸥群中窜了过来,目光炯炯地悬停在了纳尔逊面前,它的右腿上绑着一只烫金的信筒,纳尔逊指了指自己,猫头鹰顺势点了点头,伸长自己胖乎乎的腿,摆出一副“赐予你亲吻我脚的恩赐”的作态,任由表情因惊愕而变得麻木的纳尔逊将信筒从它的腿上摘下来。 看到纳尔逊收起信筒就转过头的身影,猫头鹰惊讶地眨了眨眼睛,似乎在好奇为什么眼前这个愚蠢的人类不抓紧这难得的机会。 但此时的纳尔逊已经开始旋转信筒的盖子了,猫头鹰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一旁的汤姆颇有眼色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平日里用来喂问号的小鱼干,取出一条,递给了猫头鹰。 它满意地点点头,叼起鱼干,振翅飞向了空中,在三人头顶盘旋着寻找西边的方向。 “等回去我给你做几个收拾口袋的小玩意儿吧,”纳尔逊头也不抬地说道,依旧在和信筒的盖子作斗争,它好像滑丝了,弄了半天都没有打开,“找不到博金·博克的眼睛,但是一下子就能翻出来鱼干,汤姆,我生怕你以后和别人决斗掏魔杖的时候取出来一条鱼。” “是啊,”汤姆幽幽地说道,“如果你也被你的猫打过,你也一定会在口袋里专门找一个存放零食的地方。” “……” 纳尔逊突然感觉自己的脖子有点儿疼,一种锁喉般的窒息感从回忆里缓缓覆盖到身体上。 “那是魔法部的猫头鹰,如果你以后去魔法部工作,搞不好还得和它当同事。”汤姆说道,“你注意到了吗?它的腿上绑着魔法部的徽章……为什么他们要给你寄信?他们终于决定要把你关到阿兹卡班去了吗?搞不好后面还有一个傲罗骑着扫帚追踪你的位置。” “你倒是擅长活学活用。”纳尔逊仍然没有拧开信筒的盖子,他涨红了脸,喃喃道,“或许我应该考虑给魔法部捐一笔钱了,不能再让这种设计有缺陷的盖子降低他们本就低的可怜的工作效率了。” 听着两人无厘头的对话,一旁的克雷登斯强忍着笑意,他生怕自己一旦笑出声,身上那好不容易包好的伤口又会再次崩开。 “我还有个问题。”纳尔逊一边掏魔杖一边说道,他已经放弃了拧开盖子的尝试,准备暴力破拆了。 “这次是你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吗?” “不,我刚刚又有些好奇,这只猫头鹰明明没有脖子,为什么它可以点头呢?” 说时迟那时快,头顶盘旋的猫头鹰发出一声不满的啼鸣,低下头找准位置,一枚暗器从空中落下。 纳尔逊没有抬头,但他只是微微侧身,那枚“暗器”便被轻松地躲过,落到地上,他低下头,耸了耸肩,“哦,鸟屎。” 克雷登斯终于看不下去了,他走到纳尔逊身边,伸出手。 “把它给我。”不等纳尔逊反应,克雷登斯便一把夺走了他手中的信筒,握住盖子,轻易地把它拔了下来,他将盖子和信筒一起还给纳尔逊,面无表情地说道,“螺纹的封口盖目前只有纽蒙迦德的商品会采用,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之前保加利亚的魔法部用来封存魔药的瓶子用的还是轧钢的瓶盖,甚至会在瓶口封上蜜蜡或者火漆。” “这样吗?”纳尔逊挠了挠头,“我还以为这项技术已经很普及了。” 他从信筒里倒出卷起的信笺,用指甲刮掉上面的火漆印章,入目便是浮夸到夸张的花体全名。 “你说的没错,他们还在用火漆。” 纳尔逊摊开羊皮纸,快速地扫视着上面的内容。 “投案自首的期限是什么时候?”汤姆凑近问道。 “一些没营养的废话,感谢我们在假期时为世界做出的贡献,估计诺比里奇又要用那件事攻讦美国了,”纳尔逊挑了挑眉毛,“不过后半段倒是蛮有意思,看起来像是他亲手写的。” “真是荣幸。”汤姆打了个哈欠,“奖金是多少加隆?” “他说,会让我们满意,”纳尔逊望着羊皮纸的下半截,说道,“沙菲克法官建议他从霍格沃兹招揽一些学生,‘作为人才的储备’,我是他提出的第一人选,真是奇怪,我一直感觉这老头不待见我。” “没意思,”汤姆撇撇嘴,“魔法部有什么意思,一群酒囊饭袋在里面玩火漆?或者打桥牌?” “倒也不是,”纳尔逊眯起眼睛,“我倒是对他们的新部门有些好奇,正好有些东西,可以和我手中未来的碎片一一对应。” 正文 第四百二十六章 有钱一起赚 “你是说神秘事务司吗?”汤姆挑了挑眉毛,“你可不要再做什么奇怪的预言了。” “他做过什么预言吗?”克雷登斯好奇地问道。 “你不会想知道的。” “说说嘛,搞不好我想知道呢。” “要打赌吗?” …… “叮——” 红色的报亭中,僵硬的女声响起。 “欢迎来访英国魔法部,请交待您的来访事由。” “交待?不愧是新建筑,这些东西都有待提高,”纳尔逊挑了挑眉毛,鎏金的信筒从袖口滑出,“我来找诺比·里奇。” “请问有——”女声了顿,很快换成了真人的声音,“您不需要预约,请稍等。” 亭内的空间猛然下坠,竟然不需要被马桶冲走就可以深入地下,里奇在信中提到的“特权”倒也有些实在的效力。 不多时,纳尔逊面前的玻璃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干净宽敞的走廊,整条走廊上只有两个门,而其中一扇比较大的木门正被用力的推开,一群面色不善的巫师怒气冲冲地从门里鱼贯而出。 他们衣着华贵却不合潮流,繁琐的饰物挂在身上,反倒透露出一股泼皮无赖的破落户气质,纳尔逊甚至在那群人中见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除了老了些,几乎就是他在斯莱特林的某些同学的翻版。 纳尔逊靠在墙边,任由他们通过。 “他以为他是谁?沙菲克养的狗罢了!” “这是他的地盘,您少说点儿。” “什么时候轮到你教训起我来了?这里不久之前还是我们的地盘!” “前面有人,您……” 打头的男巫咬牙切齿地向纳尔逊走来,在得到提醒看到不远处有人后,他才收起愤怒,抬起下巴,维持起做派来。 淡黄的发色在英国可能没有什么辨识度,但是那标志性的手杖和美人尖可太好认了。 “马尔福先生。” 当他趾高气扬地经过面前时,纳尔逊微微抬起帽檐,微笑着打了声招呼,听到这群昔日里呼风唤雨的巫师像地痞流氓一样说着“地盘”之类的话题,他只觉得好笑。 “嗯?”老马尔福停下脚步,手杖顿在地上,眯起眼睛,打量着贴边站的纳尔逊,好像眼神不太好,“你是?” 那位一只让他不要说话的巫师凑近耳边,轻声说着什么,他睁大眼睛,仔细地打量着纳尔逊的面容。 “我和您的孩子阿布拉克萨斯是斯莱特林的同学,”纳尔逊瞥了眼被驻足的老马尔福堵在身后的一大群人,轻声说道,“不过我比他年长一些。” “斯莱特林就该这样神气,”老马尔福点了点头,眼珠转了转,话锋一转,“不过我听说你……你和布莱克那家人走的很近。” 一瞬间,纳尔逊以为自己就要复刻哈利·波特的入学经历了,可紧接着,老马尔福的话却让他大跌眼镜。 “以前我和博洛克斯可是好朋友来者,在霍格沃兹那会儿,”他的脸上露出唏嘘的表情,“只可惜这些年被琐事牵绊,有些冷淡了和老朋友的关系,看到你,我就想起我年轻的时候。” “嘶……”纳尔逊倒吸一口凉气,就在开学前,他还在布莱克家听到过博洛克斯骂娘。 “你突然点醒我了,”老马尔福微笑着说道,“回去一定要去找老朋友叙叙旧,有空来家里做客,阿布拉克萨斯最崇拜你这个学长了,特别是在八月份之后,每天都在家里念叨我呢,今年过生日的时候,他还送了我一个自动装填鼻烟的鼻烟壶,你们可比我们这些老家伙强多了。” 纳尔逊敢打保票,阿布拉克萨斯宁可得龙疫梅毒也不会想自己,甚至纽蒙迦德的工厂里也不生产鼻烟壶,但是现在他爸爸这样说了,他也不得不想了,老马尔福又拉着纳尔逊寒暄了几句,并没有想象中的趾高气扬,这个人老成精的家伙字里行间都是“有钱一起赚”和“我帮可以你赚更多”的潜台词,他们不会像年轻人那样冲动,懂得抓紧任何一根救命稻草,不厌其烦的纳尔逊只得抛下一句“您可以和布莱克先生好好聊聊。”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老马尔福的眼神立马好了起来,“是要去找部长吗?我就不打扰你了。” “您慢走。” “对了,那小子可不算什么好人,”老马尔福跳跳眉毛,“你不同,你是个斯莱特了,天生就和我们站在一起。” “啊对对对。”纳尔逊没有表露出自己的厌恶,只是简单地道别,挤开人群,向依旧在晃动的大门走去。 他们也没有停留,涌进了停在走廊边的电梯中。 “对于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来说,庸庸碌碌才是人生永远的主题。” 偌大的办公室中没有任何点缀气氛的陈设,墙壁被新刷的白色腻子覆盖,营造出一种无边无际又一场压抑的错乱空间感,一张还散发着漆香的木桌摆在办公室正中央,又高又宽的办公椅背对着房门,端正地摆在对称的位置上,只是怎么看都像是对威森加摩那张主席座的拙劣模仿,除了它们和门口的衣架,这间办公室简直就是一间毛坯房。 “我以前或许正是这样的人,但后来我发现这东西的界定完全靠比较,和你们相比,我简直睿智到不正常。” 房门吱吱呀呀地晃悠着,也不知道刚刚推开它的人有多么大的怨气,才让它的做功变得如此持久,光滑的瓷砖地面上满是脚印,它们错综复杂,重重叠叠,大小不一,似乎刚刚有很多人正在这里经历一番非同寻常的挣扎。 此刻那张高背椅正在轻微地左右扭动着,一只年轻又不算年轻的手从椅子后伸出,握着一只举剑的锡兵,像尚未启蒙的孩子一样在空中挥舞着,时不时和另一只手中的魔王舞弄一番刀光剑影、魔光闪烁。 脚步声从门口传来,锡兵和魔王的战争被裁判中止了。 “还有什么事吗?”椅子后的人不耐烦地说道,“如果还是一年前那种糊弄的话,我建议你现在马上回家联系人情收买阿兹卡班的狱卒,给你寻摸一个好些的铺位。” 刚刚扶住摇晃的门走进来的纳尔逊轻笑一声,在屋内环视一圈,搓了搓被冻得有些发红的耳朵,摘下帽子,挂在了门口的衣架上。 “感谢您对我们产品的支持,里奇部长,”他站在门口,手中握着那只没有用上螺纹盖的信筒,望着从椅背边缘露出的小小利剑,微笑着说道,“您手里的锡兵就是被庸庸碌碌的普通人造出来的,不过它同样带给了您快乐,不是吗?” 听到他的声音,那张椅子猛地顿住,又很快转过来,诺比·里奇不复之前被各个盘根错节的魔法家族围剿围剿时的慌乱,红润的脸上满是从容与满足,他将锡兵与身披黑袍的魔王仔细地摆在桌上,直起身瞧了一眼,见他们的面向还是有些不对称,于是又伸出手调整了一番位置。 在做完这些后,他露出锻炼了一个月的笑容,张开双臂,语气夸张地说道:“哦!瞧瞧是谁来了!” 永恒不变的开场白,自从这个幸运的家伙当上魔法部部长以来,纳尔逊就没从他嘴里听到过其他打招呼的话。 “日安,部长先生。” “梅林的裤子,你应该知会一声的,”里奇揉了揉满是红血丝的脸颊,站起身来,脚下带风地快步走到纳尔逊身边,半是埋怨半是亲昵地说道,“你知道的,最近总有一些不那么招人待见的家伙往我的办公室里跑,所以我就叫内务把这里的沙发和椅子都撤了,你瞧瞧,还得让你站着,稍等一下,我这就叫人去搬凳子,你先在我的椅子上休息一会儿。” 看到里奇亲热甚至有些谄媚的态度,纳尔逊一点儿也不奇怪,纽蒙迦德物美价廉的商品几乎未遭受任何抵抗就摧毁了对角巷中那些经营百年的家族作坊自以为固若金汤、引以为傲的产业,而这些常年依靠垄断攫取财富的家族正是魔法部顽固派中的顽固派,不仅捧上了前任福利那样干啥啥不行的部长,当初的里奇更是因为一次小小的搜查差点儿被反扑的纯血们赶到海外成立流亡政府,而那个无依无靠、麻瓜出身、只有沙菲克法官支持的年轻部长却因为假期时主导的对美国魔法国会制裁活动大放异彩,坐稳了位置,此消彼长之下,也难怪刚刚出门的那群人是那样的臭脸。 说真的,哪怕现在诺比·里奇突然跪在地上给自己磕一个,纳尔逊也不会觉得奇怪,但他并没有因此而表现的跋扈,反而微笑着把手伸进口袋,从里面摸出来一张银色的折凳晃了晃,笑道,“没关系,我自己带了凳子。” “哈哈哈,”看到折凳,里奇先是愣了愣,接着哈哈大笑起来,“你总是这样准备充分,看样子这就是你总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的原因!不过我还是得知会他们一声,对于重要的客人,再怎么隆重的欢迎也不为过。” 纳尔逊耸耸肩,把折凳搬到办公桌旁,坐了下来。 里奇道了声抱歉,带上门离开了。 纳尔逊打量着办公室中的陈设,心中也是颇为感叹,这个不比自己大多少的部长,现在已经可以把那些人搞得焦头烂额了,简直天生就是当部长的料。 但这种形象却很难和当初法律执行司那位敢于弹劾时任部长的新人联系在一起,或许是这个位置促使他做出了适应的改变。 不多说,门轴的转动声再次响起。 “部长先生,”听到开门声的纳尔逊用好奇的语气问道,“刚刚过来的时候,我碰到了一群刚从您办公室里走出去的人。” “哦,你说那群家伙啊,”里奇坐到高背椅上,舒服地呻吟了一声,“冥顽不灵的家伙,如果英国的巫师界真的让他们来掌舵,不出十年,我们可能甚至连战后的麻瓜都比不过了。” “这么严重吗?” “当然,这就是我们选择吸收年轻血液的原因,”里奇十指交叉,模仿着邓布利多的姿态,“时代在进步,你看我面前的锡兵,以前的孩子怎么可能拥有这种可以自己动的、像巫师棋一样的玩具。” 桌上的锡兵自行举起小小的刺剑,向着对面的魔王勇敢冲锋,但很快就被一道魔咒打到了桌子下面。 “在我们的名单中,你,汤姆·里德尔,米兰达·戈沙克,还有阿拉斯托·穆迪,都是我们在接下来的几年要尝试招募的霍格沃兹优秀毕业生,”里奇取出一份长长的名单,推到纳尔逊面前,“当然,还有很多人,不过在重要性上需要做出区分。” 纳尔逊阅读着这份名单,大多数都是在校内表现出色的学生,他们的优点突出在各个方面,最早的一批与米兰达这位还在推销自己课本的学姐同届,最晚的只到克里斯蒂安那一届,不过只有穆迪一人。 “穆迪?” “哦,你可能不关注这些事情,”里奇耐心地解释道,“他在世界青年决斗大赛中获得了冠军,就是你们的魔咒课教授菲利乌斯·弗利维曾经夺得的那个荣誉,我们认为,他足以成为一个优秀的傲罗,为在福利治下形同虚设的阿兹卡班增添一些早该进去的新鲜面孔。” “他确实很有潜力。”纳尔逊不得不认同这份名单的眼光。 “这些年来,魔法部已经越来越不吸引人了,纳尔逊,”里奇摊开手,无奈地说道,“关系户、捐户充满了办公室,让这栋刚刚建起的大楼弥漫出一股糜烂的气味,这是很不好的,正如我之前说的,大多数人都是庸庸碌碌的,但如果我们任由他们占领权力的位置,那么这个国家是没有未来的。” 里奇的话中有格林德沃的影子,纳尔逊不由得担忧起来,他甚至快要忘记了自己麻瓜的出身。 “但是沙菲克先生,我们尊敬的纽蒙迦德首席,他和大多数人不同,他有一双独具慧眼的眼睛,”里奇俯身凑近,声音低沉地说道,“他可以找到和我们一样充满希望的人,你可能不相信,这份名单只是为你准备的添头,算算时间,沙菲克先生也该来了。”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七章 还需要多努力一下 “您怎么看?” 急促的敲门声传来,紧随其后的不等里奇反应的把手转动声与脚步声,里奇抬起头,望向纳尔逊身后,低眉顺眼地问道。 纳尔逊顺着里奇的目光扭头向后望去,表情严肃威严的沙菲克法官穿着那件银光闪闪的长袍站在已经关上的门口,他枯白的胡须垂在胸口,威森加摩的银色徽章在胸口若隐若现,这是他身上唯一的饰物了。 “沙菲克先生。” 面对里奇的问候,沙菲克法官点了点头作为回应,目光很快挪到纳尔逊的身上,说出了他在这间办公室中的第一句话:“徽章还在吗?” “您是说嘉德骑士团勋章吗?”纳尔逊抽出魔杖,银色的扣环被擦得锃光瓦亮,他耸耸肩,说道,“珍稀的荣誉,我一直带在身边,只是,您也看到了,我没法像您一样把这种造型不规整的荣誉别在胸口。” “很好,”沙菲克用很尴尬的方法套着近乎,“我还记得你的誓词,印象深刻。” “是的,毕竟是您带着我念的。” 纳尔逊的身后发出了一声异响,他扭头望去,里奇正用手捂着嘴左顾右盼。 “怎么了诺比?”沙菲克皱着眉头说道。 “哦……没什么,我想你们一定有一些共同话题,不过我还有些公文需要处理,恐怕无法陪你们两位聊天了。” 里奇冲纳尔逊挑起嘴角,从座位上直起身来,拍了拍椅背,这张观感奇怪的椅子表面的纹路缓缓改变,最后竟变成了一把与地下威森加摩大厅中沙菲克法官的坐席一模一样的高背椅。 他冲着沙菲克法官微微躬身,向门口走去。 “你不必这样的,诺比。”沙菲克法官叹了口气。 “需要让您感到舒心,”里奇的脸上挂着社交性极强的笑容,“您是我们国家的伟大财富。” “唉……” 沙菲克法官发出一声粗重的叹气声,没有多说什么,和纳尔逊一起目送里奇离开了办公室。 “沙——” 里奇临走时用手背蹭到了纳尔逊的肩膀,木门轻轻摩擦门框,被里奇从外面轻轻关上了。 直到门外的脚步声远到难以辨明,沙菲克才望向仔细阅读名单的纳尔逊,轻叹一声,像嗓子里卡了什么东西一样缓缓开口。 “诺比……里奇部长,他对我一直有误解。” 尽管沙菲克并没有表现出如坐针毡的感觉,但纳尔逊还是发现他并不喜欢这个里奇特意为他准备的座位,甚至有些厌恶,他并没有开门见山地讨论关于那张摆在他面前的名单的话题,更像是在闲聊,甚至有些过于推心置腹了,“他总觉得我会想我……我们之前的那些人对待福利那样对待他,将他培养成一个傀儡,甚至有时候会把一些根本不用走威森加摩程序的部长令交给我决策,就像一个不认可老师但是不得不听话的学生一样。” 纳尔逊望着眼前的名单,没有说话,仿佛想要从阿拉斯托·穆迪的名字里看出一朵花来。 “他认为我选择一个无权无势的麻瓜出身的巫师成为代理部长这件事本身就是为了方便控制,”沙菲克继续解释道,“其实不然,我选择他并非是因为这点,我更看重的,还是那天他一无所有时敢于指责福利的勇气——如果为了权势,福利难道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吗?目中无人、腹中空空,这样的人才是那些想要高居宝座又不想抛头露面的宵小之徒更青睐的对象。” “这老头怕是把我当里奇了,”纳尔逊面无表情地心想,“还是几年前的青春版里奇,这种坟头讲相声的说辞,可能只糊弄得了他吧。” “我知道你的心中一定有很多疑虑,比如这份名单,”年迈的沙菲克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他按住名单的抬头,将它向纳尔逊的方向推了推,“诺比应当告诉你了,这份名单是我为了你而订的,我们不能回避一个现实,你天生就站在我们这边。” “为什么?因为我的……呃,祖母,应该是祖母吧,”纳尔逊漫不经心地扣着脸颊,又冲沙菲克扬了扬下巴,玩味地说道,“我可是麻瓜的孩子,您应该不会满意吧。” “我们就不聊那些久远的故事了,纳尔逊,”沙菲克法官想要说的话似乎比纳尔逊还要多,但他压下了叙旧的欲望,语气诚恳地说道,“现在的局势和二十年前不一样,这个世界在日新月异地改变,变得更看重才能。” “所以你想一劳永逸,将带来改变的人……之一,”纳尔逊顿了顿,笑着说道,“收拢到您的身边?” “你需要更广阔的舞台。”沙菲克更加用力地按住那张纸,“我们重视每一位人才。” “是吗?那为什么米兰达·戈沙克的书推销了那么多年,现在才入你们的法眼呢?” “对于小巫师的教材,我们必须慎重加慎重,事实上,在更早的时候,我们就关注她了,”沙菲克很快做出了应对,“就在上周,她的著作得到了威森加摩的认可,你瞧,人才是不会被埋没的。” “呵呵,”纳尔逊对沙菲克的画饼是左耳进右耳出,他耸耸肩,大方地承认,“看样子你们有清楚的情报,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没错,纽蒙迦德出产的新一代工业魔法商品确实出自我手。” “不错的名字。” “我能看到你对‘工业’两个字的厌恶,麻瓜的理论怎么配摆在巫师大人的面前呢?” 纳尔逊身体前倾,盯着沙菲克的眼睛,眼中的侵略性极强,“不过这和你们像丧家之犬一样在市场上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并不冲突,我可以再次透露一个你们可能早都知道的消息,布莱克家族已经获得了我全权的授权,这些商品即将在对角巷、霍格莫德以及你能想到的任何一个英国巫师聚落中扑开,如果你们真的有像你说的那样的眼光与诚意,格里莫广场上在两年前就应该像现在这样门庭若市了,之前从这件办公室里走出去的人还有资格踏足这里吗?” 那位被魔王的咒语打下桌面的锡兵正用小剑戳着木材爬到桌角,他用一只手扒住桌沿,利剑深深插进桌面,刺穿了沙菲克的袖子,支撑着他全身的重量,感到异动的沙菲克眉头一皱,伸手就要把它拂下去,但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胳膊,他抬起头,纳尔逊正居高临下地站在他面前。 纳尔逊微笑着冲他摇了摇头,捏住那只魔王的脑袋,把它手中的小魔杖摘了下来,将它赤手空拳地摆在了锡兵即将爬上来的位置。 “你们已经看不懂了,变化让你们病急乱投医,”纳尔逊轻笑道,注视着锡兵爬上桌面,冲自己敬了个滑稽的军礼,一脚把魔王踢了下去,“如果你们敢于拥抱未来,现在慌张的应该是其他人。” “所以我们在想办法弥补错误。”沙菲克额角的血管跳动着,纳尔逊生怕他会在自己面前突发卒中,“但我们不可能去找黑巫师讨论未来,格林德沃乃至整个纽蒙迦德都是没有未来的,你应该把才智用在正道,这也是我们对你的期许。” “你们?”纳尔逊挑了挑眉毛,“配给我期许?一个被我这样冒犯却不敢发作的人,对我有期许?打不过就加入?你们难道不害怕纽蒙迦德趁虚而入这个本就千疮百孔的魔法部?面对这种危局,和你们相比,盗版都是更有力的回击!” “你可以更好。”沙菲克语速飞快地说道,“只要你做出正确的取舍。” “您一定要和一个黑魔法组织比烂吗?”纳尔逊被逗笑了,一屁股坐在折凳上,“恕我直言,如果非要比较,您可能会自取其辱。” “我知道你可能一直对我存在一些偏见,不论是因为那些你知道或者不知道的事情,”沙菲克揉了揉眼睛,尽可能展示着自己心中柔软的一面,“但是请你务必相信,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 在初次接触魔法后,纳尔逊曾经做过这方面的研究,只是笔记被落在了克拉科夫的办公室中,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去看过,也不知道它被谁捡走了。 与麻瓜不同,在早年间,也就是各国的魔法部尚未成立的时候,巫师们并没有一个确凿的家国概念,借助魔法,以家族为单位的巫师们掌握着相差仿佛的生产力与生产资料,凡俗的土地与财富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值得用金加隆购买的商品,也只是那些出自自然的珍惜神奇动物或者魔法材料,个体的差异远远高于阶级的差异,即便存在,也只体现在是否麻瓜出身这细微的一点上,而这一差异却存在太多扭转改变的方法,即便地图的边界被麻瓜的国家划分,但这和游离于麻瓜社会之外的巫师又有什么关系呢?巫师的社会与其说是国家,反倒更像是集团或者联盟。 在各方实力相差不大的情况下,很难出现一个强有力的中央政府,即便有充满征服欲的家伙出现,也会被各方群起攻之,但倘若这个充满征服欲的巫师过于强大,反倒可以使得彼此割裂的巫师们联合起来——而卑鄙的海尔波,恰好就是这样一位充满征服欲的强大黑巫师——这便是早期巫师们抱团取暖而诞生的巫师雏形,在此之前,甚至每个巫师使用的魔法都各有差异。 对于英国而言,霍格沃兹的建立与摄魂怪之乱这两件时间重合的大事正式奠定了魔法部的存续,随着巫师们魔法使用的统一,对于制度的需求才在麻瓜们早已日趋完善的时代懵懂地展开,真正的强化则是从妖精叛乱导致之后《保密法》等一系列共识的达成,直到现在。 巫师们薄弱的国家观念更多表现在体育赛事支持本国的球队方面,在日常的生活中,如果有人把“皇帝轮流坐”的魔法部当作信仰高调地宣誓,那无疑是一种滑天下之大稽的可笑行为,但倘若这个人正是轮流的皇帝中的一员,那么他有这种宣言,却也不足为奇了。 在被大多数巫师忽略的历史中,纳尔逊已经见过太多像沙菲克法官一样的人。 “有意思。”纳尔逊坐直身体,双手抱胸,露出看戏的表情,“不过这点我倒是相信你,请继续。” “我们会成立一个专业的财政部门,用以支持你实现那些你在纽蒙迦德宣扬过的设想,你可以获得完全的支持和”沙菲克抛出了自己的条件,“不管你承不承认,你是沙菲克家的一员,事实上,骑士公共汽车和霍格沃兹特快的设想都是沙菲克家族提出的,你也继承了这种对于变革的敏感性。” “你们有挂毯吗?布莱克家那样的。” “什么?” “劳烦您回家以后用烟头把我烫掉。” “纳尔逊……” “我叫威廉姆斯,”纳尔逊摇摇头,“如果你还对那些东西抱有觊觎之心,就叫我威廉姆斯先生。” “好吧,威廉姆斯先生——” “威森加摩要换届了吧?”纳尔逊忽然抬起头,露出了堪称阳光的灿烂笑容,“您急了?” “什么?” “要不然以您的立场,哪怕去找格林德沃寻求合作,也不至于来找我吧。”纳尔逊扭了扭脖子,表情与语气无比平静,如果有熟悉的人在,就会知道,他有些生气了,“现在您应该很后悔吧,没有在巴黎把我一块儿弄死。” “有时候你亲眼看到的可能也不会是真实。” “那不然呢?听别人说吗?”纳尔逊嗤笑一声,“难道您就非要比烂吗?那确实高下立判。” 看到纳尔逊油盐不进的态度,沙菲克无可奈何“看样子这次聊天,我们并没有讨论出一个大家都满意的结果。” “无所谓,您不能拿我怎么办,不是吗?”纳尔逊向后一躺,折凳瞬间出现了和沙菲克相似的靠背,他将手插进头发,往后捋,微笑着说道,“毕竟我们谈论的并非陈年旧事,不是吗?” “什么?”沙菲克已经落入被动。 “你想要的东西并没有那么多门槛,毕竟让巫师们的生活越来越好也是我的追求,”纳尔逊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大拇指相互搓揉着,“只是,尚需临门一脚,您明白吧?还需要多努力一下。” 正文 第四百二十八章 毒牙逼近 “多努力一下?” 沙菲克疑惑地学着纳尔逊的动作搓揉着大拇指,思索片刻后,双手合十,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说罢,他身体前倾,蓄势待发,准备抛出条件。 可纳尔逊摆了摆手,微笑着打断了他的吟唱,“不,您不明白。” “嗯?”沙菲克赶忙说道,“我们的谈判还要很多回旋余地,我还要很多不错的条件没有告诉你。” “所以我说您不明白,”纳尔逊慢条斯理地摇了摇手指,“不是条件不够,而是条件太好,这和我的初衷相悖。” “你的初衷?” “您可能也不相信,我和您的心意并没有什么差别,对于我而言,让每个人过上更好的生活才是更重要的事,”纳尔逊语气诚恳地说道,“英国可以获得更多。” “抱歉,我不是很懂。” “其实很久以前,我好朋友的父亲,和您一样热爱这个国家的布莱克先生,曾经就向我提出过这个请求,”纳尔逊露出回忆的神色,“他是一个见过世面的人,一直以来,都对那些超出对角巷太多的商品抱有强烈的憧憬,他曾经在一次醉酒后在炉边对我说道,‘想让英国的女巫这辈子都不用把魔杖指向厨房,英国人也可以吃到这样快捷方便的饭菜’,这句话令我大受震撼。” 事实上,当初博洛克斯的手中拿着一份名单,他的原话是:“劳驾在清单上多写点儿这几家的同类商品,我想让他们也体会到吃饭放再多盐都没有滋味的感觉!” “当然,沙菲克法官,作为法律的制定者与审判者,威森加摩的立场决定了您一定会以更广阔的视野看待变革,比如刚刚从这间办公室里走出去的那些巫师们,他们的工艺尽管落伍,但仍有可取之处。”纳尔逊眨了眨眼睛,“比如马尔福家经营的布料与织物作坊,虽然产能底下,成本高昂,但我觉得它仍旧能够展现英格兰这片土地上巫师们经年累月的审美与厚重的历史,我愿意自己出钱在对角巷中建立一间博物馆,专门用来收藏这些即将退出历史舞台的纪念品。” “你就这么有信心,他们会被轻易打垮吗?” “可不要小瞧您的敌人啊,法官大人,尽管它很快就会成为您的朋友了,”纳尔逊歪着头,取出一个镶着金边、从来不敢让汤姆看到的龙皮小本子,往后翻了几页,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抬起头说道,“马尔福家向位于对角巷南侧的脱凡成衣店提供顶级的布料,七英尺一卷的布料成本足足有一百五十加隆,卖给成衣店后他们的毛利至少达到百分之六十以上,这笔钱足够一户普通的五口之家在一年中给每一位家庭成员制作四套适合四季的衣服,比如您身上的这件穿着的这件礼服长袍,看起来像是定制的,但应当也是马尔福家用银丝与银飞贼羽毛鞣制的丝线织成的特殊布料,比他出售给脱凡成衣店的还要名贵,像这么大一件长袍,成本至少得七十加隆,我说的没错吧?” “威森加摩花了一百二十加隆……” “这可能是您治下的威森加摩内部出现了贪污,和成本的计算没有关系。”纳尔逊耸耸肩,同情地看了一眼沙菲克,继续说道,“之所以这么贵,和织造技术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事实上,在专攻神奇动物养殖的塞克斯家族覆灭后,这些需要神奇动物毛发的布匹成本迅速抬升,但纽蒙迦德的魔法工厂不同,我们有从原材料到成品的完善的产品线……哦,顺带一提,原本向英国提供神奇动物材料的安德烈先生被你们通缉了,这可能也是马尔福家布匹突然提价的原因。”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打败他们的信心来源于我们内部的贪腐吗?”沙菲克自以为找到了纳尔逊的依仗,在他看来,纽蒙迦德的东西再便宜能便宜到哪儿去?他的胡子抖了抖,“但是我只要继续支持诺比之前的计划,你们的优势就会荡然无存。” “或许吧,”纳尔逊耸耸肩,沙菲克对自动化能使成本降低到多少、效率提高到多少一无所知,他顺着法官的话说下去,“当然,我会主张对我们第一个通过合法渠道结交的贸易伙伴提供一些优待。” “合法渠道……”沙菲克简直不敢相信,纳尔逊敢当着他的面说这种话。 “我会尽可能压低出口的价格,甚至将它压缩到成本价以下。” “以下?”沙菲克揉了揉耳朵,“这合理吗?” “这很合理,”纳尔逊眨了眨眼睛,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印有圣器标志的空白羊皮纸,端正地摆在了那份名单的上方,严丝合缝,大小完全一致,“对于大多数巫师们生活必要的商品,我们会给出低价,但是在奢侈的消费上,我们还是会保留合适的利润空间。” 沙菲克点了点头,纳尔逊所说的“利润空间”早都被耽于享乐的英国巫师们研究透彻了,这种自以为是的行为和倒贴钱并没有什么区别,但这正和他预期中最好的结果相符,甚至不用让利,他没有表现出自己的满意,反倒是继续皱着眉头,聆听纳尔逊的条件。 “不知道您有没有考虑过,如果来自魔法工厂的商品过于物美价廉,将英国本土商品的生存空间挤压殆尽,会是一种怎样的结果?” 沙菲克的心中陡然一惊,他从未设想过这种可能,但经由纳尔逊的嘴一说,他顿时紧张起来,可他又不能坐视一个超越英国魔法部的势力依靠这种未知的新技术无限膨胀,于是竭尽脑汁地思考化解这一危局的办法,他还没想出点儿头绪,纳尔逊已经帮他说了出来。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我会向纽蒙迦德提出一个条件。” 纳尔逊成竹在胸的姿态让沙菲克感受到了他满满的诚意,可是在他所不了解的领域,纳尔逊身后那条属于每位斯莱特林的毒蛇已经图穷匕见,露出它充满杀意的毒牙。 “我将一步步限制限制成品对英国的出口,法官大人,”纳尔逊微笑着说道,“作为替代,价格更加低廉的半成品和零部件将成为我们贸易的主要内容,只要英国巫师中的制造业从业者能够尽快吸收将这些半成品完善成完整商品的技术,他们将很快成为进步中的一份子,而在所有环节中利润最高的成品制造与销售将交给本国的巫师完成——这也是我们的诚意,法官大人,我们对生意以外的东西并无觊觎之心,只想要世界接受我们。” “我早已接受了你,纳……威廉姆斯先生。” 虽然不明白究竟是自己的那句话打动了纳尔逊,但沙菲克确凿地认为,纳尔逊的诚意已经超过了他此生接触过的所有人,他轻而易举地听懂了纳尔逊的计划,不论是倒贴钱般的低廉价格、还是对本国技术的保护、甚至最后将利润最高的两个环节与工作机会慷慨地让出,这些允诺让他挑不出一点儿毛病,对于他而言,现在最担心的事情反而变成了这个计划能否像纳尔逊所言的那样成功实施。 在触手可得的巨大利益面前,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想要把纳尔逊拉上战船的初衷,那些他嘴上不以为然心里却耿耿于怀的陈年旧事也变成了过眼云烟,甚至有些懊恼,沙菲克家族当年的掌舵人竟然差点儿扼杀了这样的机会。 “这些工作都很简单,相信我,那些奋战在工作台上的老炼金术士、老魔药师们都可以去颐养天年了,数不清的人将会获得更多更好的工作机会,这是整个社会的富足,您可要好好把握呀。” “要不你把条约修改得苛刻一点儿?没关系的,蓝图的实现才是最重要的,我不懂商业,但你这样让利难道不会让纽蒙迦德内部有不同的声音吗?”沙菲克法官嚅嗫着嘴唇,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成本可以高些,总能在其他地方找补回来。” 纳尔逊低着头,眼中的光更冷了,这就是所谓的“对英国的爱”?不过是想要成为买办的愚蠢家伙罢了。 “不用担心,”纳尔逊抬起头,笑容温柔又和煦,“魔法工厂和纽蒙迦德不一样,我也有一些闲钱,虽然不多,但是也足够维持了。” “我不会让你亏钱的,”沙菲克盯着那张空白的羊皮纸,认真地说道,“我保证。” “当然,这一切要在布莱克家族的主导下进行,”纳尔逊补充道,“契约精神,您懂得。” 他一边说着,羊皮纸上缓缓浮现出一丝不苟的板正文字:远低于英国的出口价格,逐步出让利润最高的环节,英国魔法部主导的生产与销售……和他允诺的没有任何区别。 看到纳尔逊将自己想要说的话都说尽了,沙菲克法官低头坐在原地,组织了半天语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憋出一句尴尬的“你果然有一颗沙菲克的怜悯之心”。 “呃,”看着沙菲克真挚的目光,纳尔逊只想作呕,他摆了摆手,说道,“我还有一个私人的要求。” “你尽管说。” “把我从那个挂毯上烫掉吧,如果您不抽烟,等会儿我去对角巷买一盒给您送来。” 沙菲克法官的表情精彩极了,他假装刚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将手伸向纳尔逊刚刚写好的契约。 “别着急,法官大人。”纳尔逊在法官二字上加重了语气,伸手按住了契约的底部,“墨还没干呢。” “哈哈,是吗?” “而且这份契约,需要魔法部部长签呢,”纳尔逊眨眨眼睛,靠在椅背上,揉了揉肩膀,“难道您之前给我说的都是假的吗?里奇部长或许真的是一个可怜的小木偶?” “只是——” “哦,天那,难道您就这么急迫吗?”纳尔逊笑道,“威森加摩的换届让您如此紧张吗?难道您认为自己在公平竞争中无法胜过你们的青年代表——邓布利多教授吗?” “你怎么知道……” 沙菲克有些惊慌,合作的成功与否与这件事相比不值一提,可又是谁走漏了风声?那种如坐针毡的不适感再次袭来,他思索再三,忽然想到一件很之前一直忽略的事情——尽管邓布利多此刻在名望以及能力上几乎称得上无人能及,但是以他和格林德沃那堪称人尽皆知的宿怨,倘若他登上威森加摩首席的宝座,之前的合作必然会受到阻挠,而即将尝到甜头的人怎么可能支持他呢?不知不觉间,沙菲克已经开始依靠纽蒙迦德的力量来尝试稳固自己的权势了。 “确实,”他深吸一口气,放下心来,“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砰砰砰。” 身后传来敲门声,沙菲克掩起笑容,板着脸说道:“进来。” 纳尔逊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诺比·里奇的脸,他耸耸肩,“真是有趣,魔法部长进自己的办公室还要敲门。” “瞧你说的,”里奇的脸色一变,但在瞟了沙菲克一眼后很快打起了哈哈,“沙菲克先生值得这种尊重。” “来签字吧,诺比。” 沙菲克像使用一件工具一般支使着里奇,堂堂的魔法部部长一言不发地站在自己的座位旁,咬着牙签下了名字。 “你怎么这副表情?这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吗?” “咔!” 闪光灯亮起,里奇与沙菲克抬起头,看到纳尔逊挥了挥相机,“历史性的时刻,很有意义,不是吗?” 回应的是两人僵硬的笑声。 “你的朋友在外面等你。”里奇无力地说道。 “那我就先行告辞了。”纳尔逊拎起折凳,拿起衣帽架上的软毡帽扣在头上,走出了办公室,“祝你们生活愉快。” …… “收获颇丰。”汤姆靠在墙边,一手拎着一只不小的布袋子,里面发出沉甸甸的碰撞声,另一只手随意地把玩着两枚勋章,对它们满不在乎,“加隆果然是最能带给人踏实的东西,你那边怎么样?” “他或许精于权谋,或许精于制衡,只是他不喜欢读书。” “怎么说?” “他根本不懂历史,也不懂经济,他甚至连倾销是什么都不知道,被蝇头小利蒙蔽双眼果然是蠢人的特权,”纳尔逊嗤笑一声,把手中的折凳随手丢到了垃圾桶里,“这可是英国的麻瓜一百年前就玩烂了的东西!里奇倒是有点儿脑子,可惜沙菲克连话都不让他说……我原本还想给英国魔法部留点儿活路,可惜他实在是太恶心了。” “哦,我也不懂。” “那可不一定,”纳尔逊盯着奖金袋,笑道,“投资贵金属往往是最稳妥的选择……对了,那是什么?梅林骑士团勋章?” “两块贵金属罢了,”汤姆活学活用,将勋章一起塞进奖金袋里,不屑地说道,“他们不配给我们授勋。” 正文 第四百二十九章 胡萝卜蛋糕 “挺没劲的,什么叫可以从别的地方找补?就像他玩弄里奇那样从底层的巫师身上剥削吗?”纳尔逊的手中把玩着一枚浑圆的小球,眼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厌恶,“太丑陋了,倘若让他们在未来意识到那些工作即便是麻瓜也可以完成,你觉得会出现什么情况?” “拐卖、绑架、奴役……”汤姆语气淡漠地说道,“不光魔法,连观念也会倒退进中世纪。” “米兰达的《标准咒语》推销了那么多年都不入他们的眼,”纳尔逊嗤笑道,“反而在这种时候争着抢着当买办的当下可以搭上便车,真是悲哀。” “如果我是沙菲克,也会尽力阻挠她的教材进入霍格沃兹,即便现在已经有不少追求上进的同学们在私下购买这本非法书籍,甚至连菲利乌斯也会在平日里推荐大家购买,”汤姆耸耸肩,“出于稳固结构的动机,提高‘外人’获得知识的难度才是最简单的解决方法。” “是这样的吗?我还以为霍格沃兹的教材还挺好懂的,就是语法不太通顺。” “是这样的吗?”汤姆斜了纳尔逊一眼,“原来去年你的魔药课成绩是凭本事拿的。” “连斯拉格霍恩教授都这样认为。” 汤姆白了纳尔逊一眼,没有搭理他的狡辩,继续说道:“你还记得康德吗?” 纳尔逊回忆起在三强争霸赛决赛当天才拥有一件新帽子的老人,德姆斯特朗选手康德的爷爷,不由得叹了口气,这种僵硬的结构存在于世界各地,是巫师们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顽疾,甚至比他们的历史还要悠久——他越来越认可巫师是神奇动物的说法了,毕竟魔法的社会更像森林,魔法就是力量,魔法就是一切,拥有更强大魔法的人掌握更多的东西,巫师的社会存续在极为原始的森林法则中。 “所以纽蒙迦德才有那么多人。”他叹息道,“很少有人天生就是个恐怖分子,可惜比烂早都成了巫师们的主旋律,这只能证明魔法部更烂。” “你在魔法部里这么说真的好吗?” 汤姆撇了撇嘴,在闲逛到各个楼层的过程中,他们的身边多了很多散漫的官员,在一间办公室中,公文堆积在某个逼仄角落的工位上,桌上摆着一个牌子:多利安·韦斯莱——出勤中,令人忍不住感叹:“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没关系,”纳尔逊不以为然,像是在逛自家后花园似的,时不时在墙角用魔杖戳一戳,“他们会原谅我的。” “为什么?你贿赂他了吗?” “没错,我送了他一盒烟。” “好吧,”汤姆被纳尔逊无厘头却坦诚的回答打败了,问道,“要去你心心念念的神秘事务司看看吗?” “……” “怎么了?表情这么奇怪。” “我忘记给里奇和沙菲克说了,”纳尔逊揉了揉额头,“不过没关系,我们现在去看看,他们会原谅我的。” 神秘事务司的楼层有些远,所以只能搭乘电梯前往,而一般情况下,电梯并不会在这一层停留,除非有特别的通行证,好在,纳尔逊并没有忘记带着那只信筒。 在与电梯拉扯了一番后,电梯门终于还是缓缓打开了,依旧是那条破到不行的走廊,尽头向上向下的楼梯都被黑石砖牢牢地封锁了。 推开走廊中唯一的一扇门,熟悉的场景出现在两人眼前。 纳尔逊和汤姆结伴走在神秘事务司所处的圆形大厅中,望着那一扇扇正在修葺尚未封闭的排布规整的黑门,透过最中央虚掩的门扉,一排排漆黑的置物架被规则排布,隐约间可以看到置物架上稀疏的预言球反射着来自外界的光,流转着氤氲的命运色彩。 一只眼睛紧张地出现在门缝中,看到两位不速之客,便想从里面关上门,可一枚从纳尔逊手中飞出的小银球却牢牢地卡在了门与门框之间,沉闷寂静的大厅中传来一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小银球的质地异常坚硬,这使得刚刚装好的门被磕出了一处难以察觉的缺口,细碎的黑色木粉洒落在地面上,门内的人伸出手想要拨开那枚小球,可刚一低下头,映入眼帘的却是纳尔逊抵住门沿的靴子。 “你好呀,”他微笑着冲门内的人点点头,“我的那枚预言球还在吗?” “威廉姆斯先生,”门内的人正是上次他们在神秘事务司中遭遇的部员,他的声音经由身后空荡荡的巨大房间回荡,透过门缝传入纳尔逊的耳中,显得又虚无又沉闷,“抱歉,这里暂时不对外开放。” “不着急,”纳尔逊并没有想要进去的意思,挥动魔杖,小银球飞回了他的手中,他将小球托在掌心,展示给门内的人看,“我是来送预言球的,你忘了一个。” “抱歉,我们的预言球需要——”一只手盖住了门内的眼睛,他用力地揉着眼眶,在他的眼中,那枚小球早已成了与预言厅中别无二致的精致水晶球,他喃喃道,“真的是预言球吗……” “是的,”纳尔逊点点头,“预言的内容是,你很快就会升职加薪。” “我知道了,威廉姆斯先生,”门内的男人飞快地捡起小球,将门缝合得更紧了,“您只能在大厅中游览,不能进那些门。” “规矩嘛,我清楚。”纳尔逊贴心地帮他关上门,“你忙吧,我们就要走了。” 黑色的大门在眼前关上,将预言和现实分割成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我们走吧,”纳尔逊小心地将那些木屑用小球收好,站起身来,“看起来建设进度还不错,比魔法部的常态效率强多了,看样子老爷们对于未知的魔法也充满了好奇。” “你这算逛了个什么?”汤姆有些无语,“连门都没进。” “已经足够了,”纳尔逊将小球举到眼前,金色的零件覆盖住他的眼睛,一天天在迷离幻境中闲得只能烧锅炉的亚历山大开足马力,开始解析这些木屑,“我看过茨威格的施工图,在那张图里,这层楼应该是威森加摩才对,为了建筑结构的稳定性,他们设置了复杂的魔咒群,避免某些人心血来潮的违章扩建。” “但是他们还是扩建了,甚至扩了一整层!看起来那个纹身大光头的水平也不过如此。” “不,刚刚在走下来的时候,我一只在用魔杖检查这些定型的魔法,”纳尔逊摇摇头,露出好奇的神色,“这些魔咒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会在故障时发出警报,但是它们的完整度和我第一次看到这栋建筑时并没有什么区别,也就是说,这层楼并非是从魔法部原本建筑的基础上开辟出的。” “哦?”汤姆也有些好奇,“可是我记得我们上次来这里是直接走楼梯从威森加摩上来的。” “应该是某种大型的转移魔咒,”纳尔逊取下眼前的小球,若有所思,“从这些木屑的状态可以判断,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离伦敦相隔甚远,你相信吗?如果我现在在地板上钻个洞,下面一定不是威森加摩。” “倒也不至于,”汤姆揉了揉头发,“所以说我们在离开电梯时经历了一次幻影移形?” “没错,但是我丝毫没有幻影移形的感觉,这证明他们掌握着一种可以稳定连同两地的魔法,果然这种古老的组织总会有一些绝活,”纳尔逊揉着下巴,满意地说道,“等我确定它是如何确定坐标的,那么就离时间旅行更近了一步,探求神秘事务司的决策果然是正确且明智的。” “差不多得了,”汤姆无情地吐槽着洋洋得意的纳尔逊,“你的自吹自擂让我觉得恶心。” “好吧,”纳尔逊马上换上一副正经的表情,“至少这是个好消息,我们走吧,这儿没什么可看的了,一堆空房间,一股装修的异味。” “对了,刚刚那个算是预言吗?” “算,”纳尔逊点点头,“我在里奇的办公室里看到人事文件了。” …… “你们又去干什么了?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人。”刚一走进霍格沃兹城堡,阿黛尔就已经逮到了两个离奇失踪的家伙,她闷闷不乐地望向汤姆,说道,“我想给你展示一下刚刚学会的漂浮咒,但是罗伊那告诉我,你已经回去了。” “啊……” 汤姆望向纳尔逊,但纳尔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仿佛在说“反正我一开始就不在,和我没关系”。 “我突然有些事。” 汤姆揉着下巴,忽然牵动了那道一直被所有人忽略的伤口,刺痛感让他皱起了眉头。 “你下巴怎么啦?”阿黛尔关切地问道,她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曾经差点儿面临足以致命的危险,“是和克雷登斯打架的时候被他伤到了吗?他一定是嫉妒你比他长得好看。” “快去校医院看看吧,”纳尔逊笑着拍了拍汤姆的肩膀,“我怕你再晚点儿去,它就自己愈合了。” 说罢,他转向阿黛尔,摸着她的头顶,柔声说道:“汤姆背着你偷偷去吃好吃的了,这是被叉子戳的,不用担心。” “哼,我倒情愿是被打的。” “我可以帮你。” “你们居然偷偷去吃好东西,把我一个人丢在森林里。” “没错,纳尔也干了。”眼见可以把另一个人拖下水,汤姆马上变得活络起来。 “克雷登斯不是人吗?”纳尔逊反问道,试图拉开话题。 “是啊,但是你们居然偷偷去吃好东西。” “好吧,”纳尔逊半跪在地上,让自己的眼睛和阿黛尔齐平,一边观察着她眼中那些依旧狰狞的黑色血丝,一边把手伸进口袋里摸索着,“我们不应该把你一个人放在那里,只是有些琐事让我们脱不开身。” “哦。”阿黛尔懂事地点点头,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藏不住自己的难过,但是她还是让人心疼的露出笑容,说道,“现在我可以给你们表演我新学到的漂浮咒啦。” “不过再此之前,”纳尔逊按住了她的肩膀,“我得证明,我们是不会吃独食的。” 汤姆看着纳尔逊像是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整只色泽饱满,像是刚刚出炉的胡萝卜蛋糕,眼睛越瞪越大,眉毛越跳越高,尽管经常见,但这种场面还是令他感到无比震撼。 “来吧,用你的漂浮咒把蛋糕带到礼堂去,”纳尔逊拍了拍阿黛尔的肩膀,站起身来,手中捧着蛋糕,感受着它越来越轻盈的重量,“魔法就是这样,让我们的生活变得快捷。” 阿黛尔的小脸上写满了认真,仿佛在面对一场考试,举起那根歪歪扭扭的魔杖,一道简单的漂浮咒尝试了好几遍,让纳尔逊举得手都酸了,过了几分钟,蛋糕终于晃晃悠悠地脱离他的手掌,在阿黛尔的努力操控下,像一只刚学会飞行的雏鸟。 “真棒!” “不错。” 注视着她的两人从心底露出开心的笑容,他们亦步亦趋地跟在小心翼翼的阿黛尔身后,太阳缓缓地落山,透过城堡的大门,为前厅洒下越来越多的金色,时间就这样缓缓地流逝,纳尔逊和汤姆比他们自己第一次施展漂浮咒时还要紧张,他们深知默然者用魔杖和咒语施法的难度,他们需要一边抵抗默默然,一边抵抗混乱的思绪,从本就贫瘠的魔力中分出一部分,来完成这个对一般巫师而言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创举。 他们还有很多情报与信息需要交流,但默契地在此时保持了安静,无声地请求路过的同学绕路,不知不觉间,有不少经过的学生跟在了他们身后,一起看着最前方的女孩像他们刚刚进入霍格沃兹时一样笨拙地尝试人生中的第一道魔咒,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像主角一样刚学到一个魔咒就能用它敲巨怪的脑壳,更多人探求魔法的过程往往是阿黛尔蹒跚学步的缩影。 夕阳西下,就在校内的家养小精灵们准备上菜时,阿黛尔终于举着那块早都凉了的胡萝卜蛋糕走到桌边。 可就在蛋糕即将安稳落地时,她握着魔杖的手一松,蛋糕翻面,“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女孩的眼中顿时噙满泪水,眼看就要哭出来,几乎是同时举起魔杖却又都慢了一步的纳尔逊和汤姆对视一眼,紧张起来。 就在大家的关注点集中在蛋糕上时,一只皮鞋踏在了阿黛尔的身边,邓布利多教授微笑着望向阿黛尔,弯下腰,从蛋糕上掰下一大块奶油,放到口中细细地品味着。 “唔,胡萝卜蛋糕,”他惊喜地挑起眉毛,“味道真不错。” 阿黛尔看着纳尔逊带给她的蛋糕,失落的情感几乎转为实质,她的身体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威尔特宁小姐,这是你的蛋糕吗?”邓布利多温和地问道,“真厉害呢,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连漂浮咒的咒语都背不对呢。” 阿黛尔点了点头。 “抱歉,我这个人看到美味的甜食就走不动路,”邓布利多柔声说道,“我赔你一个更大的,好吗?今晚大家的甜点中可以加点儿好东西了。” 正文 第四百三十章 即便我们的形色匆忙,也不要忘了傍晚的夕阳 “今天是个不错的日子。” 晚餐开始,邓布利多坐在教职工长桌的中央,难得地说了一些大家都能理解的话。 学生们的面前摆着空盘子,认真地望向校长,期待着他之后的发言。 他拍了拍手,挂在头顶的旗帜和徽章被暂时收了起来,穹顶上浮现出外面的景色——万里无云的天空被均匀的橙红色涂抹,看起来暖洋洋的,在远处的河谷西面的高山后,又大又红的太阳正在缓缓地将自己藏起来,礼堂中的一切都挂上了一层温和的橙红色,不论是看起来像金器的银餐具,还是脸蛋红彤彤的师生们,甚至连角落里无人关注的斯莱特林画像脸上也浮现出了一抹颜料无法复原的红霞。 “咳咳,今天的阳光格外地好,我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这种没有一点儿雾、一片云的天气了,”邓布利多用勺子柄敲着面前的玻璃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霍格沃兹的孩子们在刻苦努力方面无可指摘,但我想,在课余时间,大家或许可以去外面转一转,绕着黑湖散散步,甚至偷偷看一眼禁林也不是不行——” “咳咳!”麦格用力地咳嗽了两声。 “当然,这是违反校规的,我们需要尽量在安全的地方游览,”邓布利多话锋一转,“沉浸在书本中的学生时代是充实的,但是当很多年后你们走出霍格沃兹,回忆起来,恐怕会骂,‘哦,那个牢头一样的苛刻邓布利多,他甚至不让我们和其他同学散步’之类的话。” 礼堂中的学生们脸上浮现出会心的微笑。 “我可不想为你们以后找不到心仪的对象负责,当然,这句话只针对高年级的学生,”邓布利多眨眨眼睛,忽略了一旁的麦格那急促的咳嗽声,“越是紧张的时候,我们越需要放松,你们想想,如果我不说,你们又有谁会注意到这难道一见的干净的夕阳呢?” 四院的同学们纷纷抬起头,望向上方红色逐渐变深的穹顶,沉醉在这平凡却不易察觉的景致中,甚至忽略了邓布利多接下来说的话。 “神奇动物研究课引进多种神奇动物的申请终于被国际事务司通过了。” 国际事务司的司长正是刚刚走马上任但是除了首日外从来没在办公室里呆满过一天的博洛克斯·布莱克先生。 “霍格沃兹往届学生的经验告诉我们,作为魔法界中不可或缺、占比极大的一份子,形形色色的神奇动物必然会和离开学校的你们扯上关系,在日后神奇动物研究课上,实践将会取代书本,成为占比最多的授课内容,一些在英国不常见的神奇动物也会加入进来,相信大家已经不想再面对那些特波疣猪了——不过需要提醒的是,这让禁林更加危险,那些妄想挑战校规的同学们请量力而行,在上课的时候也要当心,保护好自己,当然,也要保护好那些珍稀的神奇动物。” 这段话并没有得到什么强烈的反响,毕竟选择这门课的人本就不多,更何况,就像邓布利多说的,那些一成不变的特波疣猪早已让同学们丧失了对这门课的兴趣,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在未来,霍格沃兹的学生们甚至能亲手帮助教授培育出一种在自然界中本不存在的神奇动物。 “另外,魔法部在近些年对霍格沃兹毕业生的重视程度与日俱增,从本学期开始,学校会增加相关的职业咨询,同学们会更加容易获得前往魔法部实习的机会,”邓布利多顿了顿,见到不少学生把目光从夕阳挪到他的身上,继续说道,“魔法部也会公布他们的不同部门对大家的成绩要求,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关注麦格教授办公室门口的布告板,她会定期解答你们生涯发展方面的问题。” 魔法部的策略无疑是成功的,很多出身或是家境不好但成绩不错的学生们在重燃了希望,有不少人向往得到一份魔法部的工作,但多年来,他们只会向麦格或者米兰达·戈沙克这种优秀的毕业生抛出橄榄枝,即便是弗利维,也因为各种原因只能去古灵阁工作,其实魔法部也缺人,但是交流的不畅导致双方在很多年中都没有得到一个令大多数人满意的结果。 乘着纳尔逊的“便车”,这条常年被阻塞的路重新打开了。 “他们工作效率这么高吗?”汤姆小声说道,“我真是大开眼界。” “应该准备很久了,”纳尔逊摇摇头,“之前布莱克先生就提过这件事,只是你不太关心。” “又没钱又没事,我可不想每天坐在办公室里面壁思过。” “最后一件事,”邓布利多笑眯眯地说道,“为了不让它夺走你们的食欲,我会在晚餐结束后告诉你们。” “得,”汤姆耸耸肩,“吊人胃口,更没食欲了。” “今天我有幸品尝到了好东西,”邓布利多拍了拍手,冲着面前的餐盘大声喊了一句“胡萝卜蛋糕”,微笑着说道,“推荐大家尝尝,虽然味道可能没有我吃到的那块惊艳,但是绝对会让你们满意,开动吧!” 在赫奇帕奇的长桌上,阿黛尔默默地坐在角落,手中捏着那张沾满混杂着灰尘的奶油的蛋糕纸,纳尔逊注视着那里的情况,赫奇帕奇的同学们展现出了小獾们引以为傲的团结与善意,坐在阿黛尔身边的同学们像是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品类各异的零食,微笑着摆在女孩的面前,很快堆成了一座可口的小山,纳尔逊甚至看到一只精致的瓷碗,里面装着类似米线的东西,天知道他是怎么弄到这种东西的。 在这种时候,赫奇帕奇的学生们都仿佛拥有了和纳尔逊一样容量巨大的口袋,只要是经历过刚刚蛋糕落地的同学们,无一不感受到其中浓烈的友善,没有人会不为这种淳朴的关心而动容。 “真是稀奇。”汤姆握着刀叉,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幕,他低下头,感叹道,“以前在西城孤儿院的时候,我们也会这样分东西吃,不过那时候我们能分享的食物也有限。” “所以才更值得怀念,玛莎告诉我,那些臭小子们可是成天到晚都在念叨汤姆哥哥的巧克力和他们的汤姆哥哥呢。” 阿黛尔身边坐着赫奇帕奇的女级长,那是位皮肤苍白、平日里很有范儿的姑娘,但此刻她正捏着自己饱满的脸颊,做出了一个远远超越碳基生物范畴的鬼脸,闷闷不乐的阿黛尔见到这种奇观,终于露出了笑容,远在台上的邓布利多看到这一幕,也会心地微笑起来。 “你可别说了。”汤姆是个要脸的人,可年轻时候这件不经大脑的决定却让纳尔逊抓住了一个致命的把柄,汤姆并不后悔给以前福利院中的同伴送些好吃的,唯一后悔的便是让纳尔逊帮他做这件事,他压低声音,恐吓道,“当心我今天晚上往你的被子里放蛇。” “你们在说什么?”一旁的阿尔法德注意这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很久了,忍不住好奇地问道,“有乐子吗?” “我们在说汤姆哥——” “噗!” 说时迟,那时快,汤姆一把把纳尔逊的脸按在了他面前还没来得及点菜的盘子里,微笑着对阿尔法德解释道:“我们在说身份证明的事情,因为纳尔的姨父姨妈收养了我,而我的生日刚好比他早一天,你明白吧?” “哦,我知道,”阿尔法德点点头,瞟了一眼沃尔布加,越过纳尔逊被按在盘子里的头,小声对汤姆说道,“其实我和我姐姐也有这样的争端,你知道为什么她是我姐姐吗?” 汤姆被阿尔法德的问题给问倒了,他有些不理解,这明明是一件显而易见的事情,难道这是个伦理类的深刻问题吗?他茫然地摇了摇头,期待着阿尔法德的高论。 “很显然,其实我出生还比她早,但是你知道的,妹妹总是喜欢争这个争那个,于是我们决定用一场决斗来确定自己在家庭中的地位,”阿尔法德握紧拳头,抬高声音,很是愤懑地说道,“为了获胜,她使出了卑鄙的阴招,她叫来了我们的父亲,然后他不分青红皂白地殴打了我,出于对小女儿的溺爱,他让沃尔布加当了我的姐姐。” “我还以为你会说点儿正常人能理解的话……”汤姆深吸一口气,他此刻的表情就像自己的叉子上沾了什么脏东西一样,显然是被阿尔法德的雷人发言打败了,他望向阿尔法德的身后,轻声说道,“沃尔布加,下手轻点儿吧,这是公共场所。” 阿尔法德僵硬地转过头,但在这个动作完成了一半时,他的头发已经被姐姐扯住,用力地往后拽,沃尔布加露出抱歉的表情,轻声说道,“其实亲戚们一直劝爸爸再生一个儿子,唉……” “你们真的决斗了吗?” 纳尔逊抬起头,揉着眼睛,仿佛就在刚刚的几十秒时间里睡了一觉,可即便是刚刚醒来,他也不忘记煽风点火。 “是的,”沃尔布加羞愧地点点头,“如果当初我再用力一点儿,能在爸爸赶来前……唉,或许我们家就能有一个智力健全的男孩了。” 阿尔法德被姐姐的阴影笼罩,一个字都不敢说,被一点儿一点儿地拖了回去,看得出来沃尔布加真的很用力,他的脸甚至都被头发勒得变形了。 沃尔布加勉强地冲汤姆挤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小声说道:“你知道的,我一直是一个温柔的人,只是……” 汤姆点点头,怜悯地看了眼浪费他宝贵时间的阿尔法德,轻声说道:“我理解。” “啊。”纳尔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你是很久没睡觉吗?怎么看起来这么没精神。”汤姆关切地问道,仿佛刚刚把纳尔逊按到盘子上的人不是他一样。 “你不知道我这几天经历了什么。”纳尔逊附耳说道,“我白天要教人打猎,晚上要教老天下雪,上厕所的功夫还要教巫师发射火箭,你知道我只能在什么时候睡觉吗?钓鱼的时候!甚至钓完鱼我还得教别人做饭!” “辛苦你了……”汤姆拍了拍纳尔逊的肩膀,低下头从牙缝里挤出气声。 “唉,”纳尔逊眯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叹气,想起乔昆达临别时的模样,他只觉得头皮发麻,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睁开眼睛,望向一旁的汤姆,“你在干什么?” “哦,我在让地板下面的蛇通知你被窝里的那几条离开,”汤姆抬起头,说道,“今晚就让你睡个好觉吧。” “不是,你还真放蛇了啊?” “不然呢?我向来说到做到。” 此时,那位赫奇帕奇的女级长又恢复了平日里端庄娴静、白得发亮的表情,她一只手搂着阿黛尔的肩膀,另一只手正在为她演示漂浮咒手势的细节,只是这和她手里充当魔杖的教具结合在一起却显得更滑稽了——那是一根不知道从哪儿淘来的、表皮焦酥开裂、油光发亮、用木签子串起来的香肠。 阿黛尔的笑容变得愈发灿烂,纳尔逊也放心地收回目光,点了一份和邓布利多一模一样的胡萝卜蛋糕。 “我感觉味道不错。”汤姆已经不动声色地吃了一半,含糊不清地说道,“你那块是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现烤的,现在看来,厉火烤箱的效果真的很不错。” “唔……好吧,”汤姆耸耸肩,“什么时候给我也整一个。” 晚餐在欢乐的气氛中走向尾声,赫奇帕奇的长桌上,那原本堆在阿黛尔面前的小零食已经被分发给了每一个人,每一位小獾都获得了来自同学的美味,这在这条长桌上早已是一个保留节目,甚至因为零食太多,他们也将其分发给了其他三院的同学。 埋头吃饭的纳尔逊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拨自己头顶那一撮头发,他抬起头,眼前飘着一只写满印地语的罐头,放眼向赫奇帕奇的长桌望去,礼堂的半空中飘满了小獾们分享的零食,而阿黛尔正举着那根歪歪扭扭的魔杖,涨红小脸,冲着纳尔逊挥手,这只罐头是她用漂浮咒送过来的。 纳尔逊冲她翘起大拇指,女孩开心地笑了,整间礼堂都变得明亮起来,在阿黛尔身边,赫奇帕奇那位很有范儿的女级长收起偷偷背在身后的魔杖,冲接住罐头的纳尔逊点头微笑。 “最后一件事,”邓布利多的声音在一众欢笑声中响起,“弗利维教授创办的决斗俱乐部已经初具规模,来自格兰芬多的阿拉斯托·穆迪甚至在国际青年巫师决斗大赛中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经过教授们的讨论,我们决定,从本学期起,黑魔法防御课也将加入更多的实践内容,”邓布利多大声说道,“我们希望,每一位从霍格沃兹毕业的学生,都能拥有在黑巫师手下保护自己的能力,做好充足的准备,迎接世界可能发生的变化。” 礼堂中沉默了片刻,紧接着爆发出声势惊人的欢呼,学生苦梅乐思教授久矣,就像没有一根魔杖生来就是用来扫地的,没有一位巫师会抗拒战斗魔咒的魅力,至于邓布利多口中的“变化”,被大伙随意地抛到了脑后。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一章 奥丁用他的八条腿骑着八匹马 “看啊,那就是纳尔逊……” 不知怎的,在返回霍格沃兹后,纳尔逊又回到了在三强争霸赛上出尽风头后那种人尽皆知、炙手可热的状态,当他经过同学时,总会时不时传来背后的窃窃私语声,即便习惯了被人议论,不过他总感觉这种出名有什么地方不同。 首先是人群,这些有异常表现的同学几乎都是同届,他们议论的关键词集中在“离谱”、“教授”、“生气”、“圣芒戈”、“救星”等等一系列八竿子打不着的词汇上。 他尝试将这些词汇串联起来,得到了一个搞笑的故事——一个离谱的教授惹了众怒,纳尔逊把他打进了圣芒戈,成为了同学们的救星——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毕竟在每晚的晚餐中,教职工餐桌上总是满满当当地坐满了人,根本不存在哪个教授在圣芒戈住院的情况。 议论愈演愈烈,但是汤姆和阿尔法德却什么都不说,终于,在返校后的第三天,纳尔逊忍不住了,趁着离开礼堂和桃金娘擦肩而过时听到她要取包裹的事,先行一步来到了猫头鹰房。 …… “在哪呢?” 等待了十来分钟,就当纳尔逊受到满屋子猫头鹰影响,即将从嘴里发出“咕咕”声时,桃金娘终于姗姗来迟。 “你们好,有谁知道我的包裹在哪里吗?”桃金娘站在密密麻麻的猫头鹰架间,瞪着茫然的眼睛,尝试和猫头鹰沟通,“我叫梅特尔·沃伦。” “在这里。” 纳尔逊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吓了姑娘一跳,他的身影将猫头鹰房的门框牢牢堵住,桃金娘转过身,望着看不清面容的纳尔逊,咽了口唾沫,后退了一步。 “我帮你取了包裹,梅特尔,”纳尔逊打了个响指,无源的强光令猫头鹰房内变得灯火通明,昼伏夜出的快递员们被明亮的光线惊扰,不满地叫了起来,他扬了扬手中的信封,说道,“我来这里取信,看到你的名字,就顺便帮你取了。” “哦……谢谢。”桃金娘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怯生生地伸出手,脸蛋有些红,看样子刚刚被吓得不轻,“我还以为我的包裹又被藏起来了。” “他们还在干这种事吗?”纳尔逊皱起眉头,“记性这么差吗?” “不……不不,”桃金娘连忙摆手否认,“汤姆帮过我以后,他们好多了,虽然平日里不想和我说话,但也不会来找麻烦。” “那怎么会‘又被藏起来’呢?” “你可能不了解,自从拉文克劳休息室的门环丢了以后,同学们都觉得自己的聪明才智没有地方施展,”桃金娘小声说道,“所以有的时候就会玩一些游戏,比如打牌下棋什么的……有时候他们也会认为经常坐在休息室里不太健康,就会开这种把别人的包裹藏起来,在原地留线索让失主找的玩笑。” “谜语人是吧?”纳尔逊嘬着牙花子,第一次觉得汤姆看到什么值钱东西都想摸一摸的习惯有些不好。 “可以把它给我吗?”桃金娘伸出手,红着脸说道。 “唔,”纳尔逊颠了颠包裹的重量,说道,“我帮你拿到休息室吧,有些重。” “好吧,谢谢。”桃金娘的脸更红了。 “你应该开朗一点儿,马上就要毕业了,如果以后找工作的时候也是红着个脸,那多不好,”纳尔逊转过身,走出猫头鹰房,“再说了,不用客气,刚好我有些事想要问你。” 桃金娘跟着他走了出去,可是当门刚刚关上,里面刺耳的拍门声和鸣叫声叫住了纳尔逊,他把门拉开一条小缝,伸手进去打了个响指,“抱歉抱歉,忘了关灯——嘶,轻点儿!” “怎么了?” “没事,”纳尔逊把手捧到嘴边吹着凉气,“差点儿被猫头鹰啄破了皮。” 桃金娘捂住嘴,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你应该感到庆幸,据说在霍格沃兹生活着一只很厉害的老猫头鹰,如果谁惹恼了它,它就会把那个人或者神奇动物打得落花流水,然后拔一根毛发别在它的胸口,据说邓布利多教授养的那只凤凰曾经就被它打过,如果刚刚它在那里睡觉,恐怕你就会少几根头发咯。” “很有可能,”纳尔逊揉着下巴,想起了那只曾经冒着“枪林弹雨”只身一鸟攻破纽蒙迦德防线的猫头鹰,它的胸口插着各种猛禽的羽毛,像徽章一般亮眼,“很有可能。” “你居然相信这种传说。”桃金娘更惊讶了,“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正经到刻板的人。” “你认为的是对的,”纳尔逊认真地点点头,“我见过你说的那只猫头鹰,说真的,如果那时候格林德沃在旁边,恐怕这个世界上又会少一位强大的黑巫师。” “你真幽默。”桃金娘被逗得乐不可支。 “我是认真的。” 拉文克劳塔楼内静悄悄的,可能正如桃金娘所说,鹰院的学生们都聚在休息室里打牌,这让两人下楼的路程变得异常漫长,桃金娘按捺住心中的好奇,没有说话,只是时不时瞟一眼纳尔逊表情古怪的侧脸。 走廊中的光源经由拉文克劳塔楼内特有的蓝色系装饰反射,让纳尔逊的皮肤染上一层清冷,他的头发也更加趋向于月光般的银色,让桃金娘感到了面对星空的独特美感。 终于,两人来到了休息室大门所在的楼层,门口的画像像这边瞄了一眼,打了个哈欠,竟然从画框一侧离开了。 此时的塔楼内才有了些烟火气,似有似无的的呼喝声从休息室的大门后传来,似乎是一位学生在职责另外一人不讲武德,玩一些恶心人的骚套路。 “他们有时候会玩到深夜,”桃金娘小声说道,“这是巧克力蛙画片新推出的纸牌游戏,最近比较火爆的是古希腊女祭司皮提亚,她的魔法可以预测对手接下来一回合的行为,被很多人抵制。” “看起来还挺符合现实的。” “倒也不是,”桃金娘摇摇头,“邓布利多教授和黑巫师格林德沃搭配起来效果很强力,但每个人都知道,即便牌组里可以这样搭配,但是现实中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在同一阵营。” “那可说不准。” 纳尔逊挑挑眉毛,表情更奇怪了。 “所以你要问什么呢?” 桃金娘按捺不住好奇,抬起头问道,六年前她在丽痕书店差点儿被纳尔逊踩到时,两人还差不多高,但是现在,她得仰望纳尔逊了。 “咳咳。”纳尔逊罕见地红了脸,左右环顾一圈,压低声音说道,“我想知道他们最近在讨论我的什么话题,你知道的,当被很多人用奇怪的眼神盯着时,很少有人能保持自在。” “呃……”桃金娘闹了个大红脸,她甚至已经准备好听一些更劲爆的话题了,却没想到纳尔逊竟然问了个这种问题,她支吾半天,才挤出来一句,“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人已经习惯被人谈论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纳尔逊挠了挠头,“但是你知道吗?那种表情就好像我之前在晚餐的时候跳到邓布利多教授的桌子上跳了一段天鹅湖一样。” “哈哈哈哈!” 桃金娘终于绷不住了,捂着肚子大声笑了起来,笑了好一会儿,她才直起腰来,强忍着笑意说道,“应该是因为顶替你的那个人。” “顶替我的那个人?你怎么——”纳尔逊愣了愣,恍然大悟,“你可以看出来每个人的不同。” “是的,他的颜色有些像汤姆,但是多了一些粉红色……有些另类,就像一个……嗯,怎么说呢?结了婚的赫希底里群岛黑龙一样,”桃金娘点点头,一边笑一边说道,“说起来是真的有些好笑,他在古代魔文课上翻译北欧石板的文字,因为教授听说过你的名声,所以专门把他点起来回答问题,结果他把‘奥丁骑着他的八足骏马’翻译成了‘奥丁用他的八条腿骑着八匹骏马’,古代魔文课的教授年纪有些大了,听到这句翻译当场气得晕厥了过去,后来被乔伊小姐紧急送到了圣芒戈抢救……嗯?你怎么啦?” “我其实还好。”纳尔逊咬着牙说道,他生怕自己也笑出声来,气愤与笑意纠缠在一起,让桃金娘眼中的他就像两团不断纠缠的染料。 “好吧,”她继续说道,“后来因为病情,他不得不在圣芒戈住院两周,这让本就觉得这门课无聊的大多数同学收获了一份难得的假期,所以大多数人认为你是大家的救星。” “原来如此……” 纳尔逊捏着拳头,原来那些词串成了这样一个故事。 桃金娘笑盈盈地看着他,直到纳尔逊身后弗利维办公室的门忽然打开。 “邓布利多教授,我认为完全可以给孩子们教一些更有用的魔法,”弗利维尖锐的声音从门缝中传来,“至少让他们知道真正的黑魔法是什么样子,想想米勒娃家那边的事吧!” “正因如此,菲利乌斯,我们才需要抱有十二分的慎重,”邓布利多缓缓地推开门,露出了半张脸,“我们都知道,黑魔法的诱人之处更在于它容易掌握,倘若——” 他看到了门口的纳尔逊和桃金娘,眯起的眼睛微微长大。 弗利维的脸也从他的腰间露出,看到纳尔逊把红着脸的桃金娘堵在休息室门口的模样,他挑了挑眉毛,高声尖叫道,“邓布利多教授,我突然想到还有些事要请教您!” 紧接着,他握住放置在木门下方的把手,用力地把门关上了。 “我先回去了!”桃金娘捂住脸,拉开没有画像防备的休息室大门,埋头冲了进去。 “哦!菲利乌斯,可怜可怜我的鼻子吧,”邓布利多瓮声瓮气的痛呼声从办公室的门内传来,“它已经被我亲爱的弟弟狠狠地教训过了,我感觉好不容长好的鼻梁又有些松动了。” 留下一脸尴尬的纳尔逊摊开手站在原地,他不光觉得难受,甚至还有点想笑。 “吱——” 休息室的门拉开了一条缝,桃金娘探出头来,小声问道:“你还有其他想问的吗?” 纳尔逊本想问问克里斯蒂安的近况,他始终对这个女孩有些担忧,可是想了想身后办公室中的邓布利多,他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了,打扰你休息了,真是抱歉。” “没关系。”桃金娘做了个鬼脸,关上了休息室的门。 走廊中再次只剩下了纳尔逊一个人,他抬起头望向弗利维的办公室门,比寻常门矮小很多的猫眼闪了闪。 紧接着,木门再次打开,邓布利多捂着鼻子,从门里走了出来,弗利维在他的身后向纳尔逊挥了挥手,打过了招呼。 如果有人看到了纳尔逊从楼上下来的全程,一定会觉得奇怪,一开始明明是一个女孩,怎么下楼的时候就变成了校长呢。 纳尔逊跟在邓布利多身侧,数着楼梯的阶数。 “数完了吗?多少阶?” “二十二。”纳尔逊抬起头,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在霍格沃兹生活了很多年,对于这种每天接触的小事,也有很多一无所知。”邓布利多耸耸肩,“就比如格兰芬多塔楼因为多了个夹层,所以每层台阶是二十阶,下次你可以带着沃伦小姐去数数。” “教授,不是您想的那样。” “我知道,”邓布利多微笑着眨眨眼睛,“但是生活就是一个个巧合构成的,不是吗?就比如奥丁这位北欧的古巫师就有八条腿,但是后来人总觉得这太离奇了,所以以讹传讹,最后把八条腿安到了他的坐骑身上。” “哈哈。”纳尔逊干笑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重视别人的评价是好事,纳尔逊,这至少代表你不会一条路走到黑,”邓布利多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也有问题想要问你。” “您说吧。” “魂器……我知道你了解魂器,”邓布利多咀嚼着自己的词汇,沉吟片刻,继续说道,“如果你确定杀死了海尔波,那么他的魂器还会拥有之前的效力吗?” “我也不敢打包票,教授,”纳尔逊点点头,又摇摇头,“但是根据原理,现在他仍然失落在外的魂器和迷离幻境中化为迷失雾的那些记忆没什么两样,或许仅剩的价值就是那些古老的魔咒和打开幻境的魔力。” “这样啊。”邓布利多的眼中露出一抹忧色,他接着问道,“今年的圣诞节假期你应该不会离校吧?” “没有什么日程,教授,”纳尔逊答道,“有什么事吗?” “圣诞节前一天,我有东西要给你。” “为什么是那一天?”纳尔逊有些困惑,“有什么特殊吗?” “我不知道,”邓布利多摇摇头,“但你应该会知道。” 正文 第四百三十二章 花 即便秋风萧瑟,帚石南也依旧顽强,甚至苏格兰高地上大片的草原都已枯萎,可紧贴地面的紫意还在,它们用枯草和苔藓的尸体取暖,就算凛冬将至,也在挣扎着开花,只为了让干裂的土壤少一些死寂。 今天算不上一个好日子,濛濛的细雨遮蔽了人们的视线,让先见者看不清远处,让失意者看不到喜乐,让每一个人的衣衫都被雨水打湿,在秋风的萧瑟中感受着远处那位年轻女人的凄冷。 那座伫立在山头的彩色小教堂也因为糟糕的天气丧失了色彩,变得灰蒙蒙、脏兮兮的,教堂的后院里,一片荒草凄凄的空地,这是每个教堂都会设置的墓园,只是这篇墓园也未免太过冷清,周边的信徒似乎并不愿意死后被孤零零地埋在这里,这使得墓地角落那个醒目的大坑即将成为埋葬第一名逝者的坟茔。 麦格穿着一身肃穆的黑色连衣裙站在坑边,表情被面颊上的黑纱遮掩,她戴着一双沾满泥土的黑色手套,用生疏的姿势握着一柄生锈的铁锹麻木地挖掘着,她的挚友弗利维抱着一杆比他本人高大许多的稿子,费力地在一旁亲手挖着坑,巫师薄弱的身体并不能支持这种劳作,但受好友所托的弗利维依旧不愿意借助魔法,他时不时停下动作歇一歇,抬起头看着浑浑噩噩的麦格——这与她平日在学校里那种精明可靠的形象大相径庭。 雨水丛她的脸上、身上流下,湿透了的一群紧紧地贴着身体,只要看一眼就会觉得好冷。 “差不多了。”麦格忽然说道。 “这么浅?够吗?”弗利维小声问道。 “就埋在这里吧,她也没有什么好埋的东西了……” 麦格摇摇头,弯下腰,捡起脚边的一只用松木制成的盒子,这是来自伊莎贝尔家乡的木头,木盒上雕刻着随处可见的帚石南的花纹,许多年前,伊莎贝尔就是在这样一片盛放的帚石南花丛中接受了年轻牧师的追求,两个人抛下一切,私定终身,带着他们不被世俗理解的爱情逃到了另一处人迹罕至的、开满帚石南的原野中。 “埋得浅些,至少在有太阳的时候,她能觉得暖和。” 麦格的声音无比冷静,但了解她的弗利维却轻轻地叹了口气,想要再说些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老罗伯特坐在教堂后门简陋的台阶上,勾着头沉默不语,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妻子的墓穴已经准备好,他的两个儿子坐在父亲身边,一个看着已经到了懂事的年纪,沉浸在失去母亲的悲伤中,而最小的儿子仍然懵懂,他不明白这些穿着黑衣的陌生人是在干什么,也不懂自己的父亲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老,更不懂失去母亲对自己而言意味着什么,他百无聊赖地用手扣着台阶上散碎的石渣,用它们摆出几只活灵活现的小动物。 伊莎贝尔的葬礼终于来了,虽然她似乎并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下葬,时间就在这个周末。 几位被邀请来的友人站在父子三人的身后,人不多,只有寥寥五位——神色肃穆的邓布利多,穿着两件黑西装的纳尔逊与汤姆,捂着嘴说不出话的奥古斯塔,还有身材高大宛如大门一般、却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的海格。 都是和麦格走得近的朋友,起初她只邀请了弗利维一人,但他建议“不要让你的母亲走得太孤单”,于是麦格又加上了这么几人,她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悲伤,更不想让朋友因为自己而感到悲伤。 纳尔逊撑着黑伞,往前走了一步,为罗伯特先生遮挡住了片刻的风雨,他的肩膀和头发很快被雨水打湿,但作为酿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好过一点儿。 事实上,他经常询问自己,如果当初他没有选择“多管闲事”,那么麦格一家是否能在其乐融融的氛围中一直生活下去。 老牧师抬起头,冲纳尔逊寄出了一丝勉强的笑容,他知道妻子死亡的真相,也明白,如果不是眼前的少年来访,可能伊莎贝尔还能在自己亲手织成的幻梦中安度晚年,但他实在无法对纳尔逊心生怨怼,他的刚直不允许他对妻子的恶行视而不见。 “孩子,”见惯了忏悔的他似乎知道纳尔逊在想什么,轻声说道,“你做了你该做的,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 在他的左手边,那个年纪大点儿的男孩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纳尔逊的脸,纳尔逊扭头望去,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冲他点了点头,他见过这个男孩,虽然没怎么接触过,但和麦格一样,是个合格的格兰芬多。 “罗伯特先生,”一直没有说话的邓布利多终于开口,虽然语气温柔,但文字却如同利刃一样扎在罗伯特的心中,“如您所见,墓室已经准备好了,您……不打算说点儿什么吗?” …… 弗利维伸出手,搭在麦格颤抖的手腕上,轻声问道:“你……不打算说点儿什么吗?” “没什么好说的,”麦格抿着嘴,紧紧闭上通红的眼睛,喃喃道,“我没有资格替他们原谅她,作为女儿,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甚至尸骨无存,只能把这些生前的物件假模假样地埋在土里,就像她编织出的谎言一样——一个没有歧视,其乐融融的苏格兰高地……” “米勒娃……”弗利维担忧地加大了力道,握紧麦格的手腕。 “她生前最在乎的,除了父亲,也没有什么东西了。” …… “我应该送她一程,我至少是个牧师。” 罗伯特把手撑在地上,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他的右手有不受控制的痉挛,这才过了几天,他就已经苍老到这种地步了。 “爸爸!”他的大儿子用最大的力气发出了最轻的声音,扶住父亲的胳膊,“妈妈是格女巫!” “或许上帝不认可她,”老人抿着嘴唇,推开搀扶着他的小儿子,步履蹒跚地向麦格走去,“但她是我的爱人,我是上帝的仆人,但更是伊莎的丈夫!” 麦格怔怔地望向踏上墓园地面的罗伯特,从他踏足的第一步起,鲜艳灿烂的帚石南从他的脚下生发,随着脚步向四周晕染,大片的紫红色荡漾在原本光秃秃的地面上,他感受着脚下柔软的触感,紧闭眼睛,一行浊泪从眼角流下。 …… “你说如果我突然死了,你会找下一个老婆吗?” 思绪飘回麦格刚刚出生后的某天夜里,凌晨三点,夫妇二人被女儿的哭声吵醒,伊莎贝尔穿着单衣从床上爬起来,赤着脚小跑到麦格的婴儿床旁,动作麻利地解决了婴儿的常见问题,像只精灵一样小跑回丈夫的怀中,一开口就问出了一个重量级的问题。 “呃……”罗伯特不像世界上绝大多数的英俊男人一样花言巧语,他天生长了张笨嘴,听到这句话,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犹豫了!”伊莎贝尔像大多数刚生完孩子的女人一样喜欢胡思乱想,她掐住了丈夫的小肚腩,大声控诉道,但想到刚刚哄睡着的麦格,又压低了声音,“你居然真的考虑了这个问题!” “呃……”罗伯特开动脑筋,想要从他匮乏到可怜的“社交词汇库”中检索到一句糊弄老婆的话,但很可惜,这种词汇库根本不存在,他磨叽了半天,甚至嘟囔到伊莎贝尔气都消了,才蹦出来一句,“你不会死的。” “哈哈,你真笨,”伊莎贝尔笑眯眯地刮了刮他的鼻子,依偎在他的胸口,感受到丈夫有力却不那么均匀的心跳声,小声说道,“哪怕找,也要找一个对米勒娃好的女人呀。”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罗伯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搂紧妻子。 “轻点儿轻点儿……”伊莎贝尔刚开始还觉得很温暖,但很快就开始捶打丈夫的胸口,“你快把我勒死了!” 又是一阵道歉,伊莎贝尔才消停下来。 “如果我真的死了,”彼时的她还没有对丈夫袒露心迹,两人仅仅是私奔至此,她所忧虑的保密法与巫师世界的种种,罗伯特都不得而知,像是在交待后事一般,伊莎贝尔轻声说道,“那时候如果我们的孩子还小,你就不要考虑我了,孩子的童年不能没有母亲。到时候你就把我埋在教堂后面的墓园里,让我在每周礼拜的时候能够看到她,看到她长大……” “那个墓园根本没有信徒去……”罗伯特无奈地摇摇头,他甚至为此被地区主教批评过,“你会很孤独的。” “可是哪怕和一万个人呆在一起,没有你,我还是很孤独呀。” 罗伯特感到鼻头一酸,低下头,看到年轻的伊莎贝尔脸上那对弯得像月牙的眼睛。 “如果我会园艺,不,我要是会魔法就好了!”伊莎贝尔一只手捏着自己的脸,一只手把罗伯特的脸扯成各种形状,小声地说道,“那个墓园没有人住才好呢,只有我和你,我会在那里种满帚石南,就和当年那场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婚礼一样……” …… 想到这里,泪水爬满了罗伯特逐渐苍老的脸颊,他感受着泪水苦涩的宛若血液的滋味,只觉得自己的胸口空落落的,仿佛少了一块,而那一块缺少的东西却被眼前因泪水而氤氲的色彩填补起来,就像伊莎贝尔当年穿的那件另类的、紫色的婚纱,它的长纱拖在草地上,边界隐没在帚石南的花瓣中,仿佛披上了整个世界一样。 对于这对抛下一切的壁人来说,谁又不是谁的世界呢? 他的眼睛被泪水糊住,看不清前路,只是向着前方走着,而脚下柔软的触感却让他感到无比地安心,在很多年前,伊莎贝尔就为他准备了这样美丽的礼物。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缓缓地来到了麦格的面前,握住了女儿的手,弗利维扛着铁锹与稿子迈着小碎步快速离开,把最后的告别留给这对父女。 在殡葬礼中,罗伯特没有像规矩要求的那样唱诗,他深情地呢喃着一段来自家乡的旋律,歌词中私奔的一双爱侣就像是在唱他自己。 最终,他从麦格的手中接过木匣,抚摸着盖子上的花朵,小心地将它打开,取出了所有不幸的源头——一根老旧的魔杖,他脚下一软,跪在了地上。 罗伯特·麦格,这个长老教会忠诚的牧师,跪在开满帚石南的高地上,白色牧师袍的下摆被压烂的花朵挤出的汁液染成了渐变的紫蓝色,他嶙峋佝偻的脊背甚至抵挡不住寒风的呼啸,身体颤抖着,几乎要一个趔趄趴在地上, 他双手握紧教会配发的曲柄牧杖,将全身的重量压在这根脆弱的木头上,鞋底不断在粗粝的沙石上打滑,一次次地站起,又一次次地跌倒,膝盖被锋利的碎石刺破,老迈的暗红色血液和来自花瓣的染料混杂在一起,一丛娇艳的花朵在他牧师袍的下摆盛放,和当年他与伊莎贝尔一起见证的花别无二致。 几乎所有人都忧心地看着这一幕,没有人敢上前搀扶这位与他们格格不入的麻瓜,即便是近在身边的麦格也伸不出那只搀扶父亲的手,那汹涌的悲切宛如潮水或是城墙,将所有人隔绝在外。 他将伊莎贝尔的魔杖高高举起,用力地向下挥舞,像一个疯子一样挥动着自己的胳膊,对于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场景,在场的人们半是担忧半是期待。 可想象中的场面并没有发生,任由罗伯特怎么挥舞魔杖,它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他咒骂着魔法,咒骂着生活,咒骂着命运,咒骂着世俗,甚至咒骂起了上帝!一声谦谨的罗伯特并不会骂人,那几句甚至称不上脏话的辱骂像车轱辘一样被倒来倒去,他的骂声很快从愤怒变得凄厉,最终却被更加浓重的悲伤遮盖。 骂声戛然而止,罗伯特用头抵着地面,像一只踌躇的龟,又像一只紧张的虾。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罗伯特依旧一动不动,直到雨停。 众人生怕麦格在和母亲告别的这天再次失去父亲,纷纷像个木桩一样定在原地,不敢说话也不敢动。 忽然,纳尔逊下意识地往侧面一闪,在他的身后,涨红了脸的大儿子捏紧拳头向他冲来,可没想到他仿佛能够预知未来一般闪躲,踩空台阶,身体失去重心,挥舞着胳膊向前摔去。 纳尔逊伸手一捞,抓住了男孩的领子,把他拎了回去。 “你母亲一定不想看到你这样。” 纳尔逊扯着他的领子,把他的脸拽到自己的面前,盯着那双愤怒又空洞的眼睛,一字一顿地柔声说道,“你知道吗?她把自己的变成了鬼,都是为了让你能活成个人样。”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三章 第一堂课 “你为什么敢出现在这里?” 被扼住喉咙的男孩悲愤地叫道,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但没有人前来阻止,他们理解男孩心中的怨怼,也看出了纳尔逊脸上的自责。 他松开男孩的领子,帮他扣好被扯开的扣子,轻声说道:“我同样自责,但我敢面对自己酿下的一切苦果。” “那有什么用?我没有妈妈了!” 男孩的痛哭声穿透了纳尔逊的鼓膜,回荡在他的心中,他没有反驳,也没有做无用的道歉,更没有说什么鸡汤般的废话,只是盯着男孩的眼睛,直到他平静下来。 一旁的邓布利多见到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不忍,纳尔逊的身影渐渐和他记忆中盖勒特·格林德沃的模样重合,无论是这副面对憎恶者的姿态,还是他们做着自认为对的事,却难以避免地向未知难测的前路前行的脚步。 可他又像邓布利多,像极了一个无奈的,自以为是的老师。 “你的母亲确实因我而死,但此刻更需要你的不是我,而是她,”他望向坟茔旁三人空出的一角,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像极了当初在纽蒙迦德墓园中的格林德沃,“等你长大了,我欢迎你来找我复仇,但在此之前,我想,你应该做她期望中的儿子。” 雨忽然下大了,在男孩和纳尔逊的中央竖起了一座难以突破的墙,男孩低着头,紧握拳头,扭头冲进了雨中。 …… “阿门。” 雨停了。 随着强撑着爬起来的罗伯特念出最后一句悼词,随着伊莎贝尔的三个孩子流干最后一滴眼泪,随着最后一铲子土被填进坑里,伊莎贝尔带着她充满罪孽又被爱定义的一生,彻底与这个世界告别了。 即便回填的土壤没有原先那么紧实、即便下面还垫了些东西,可最终的坟堆却只有一个弧度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土包,平到甚至可以直接在上面放置墓碑。 伊莎贝尔留下的东西实在太少,少到在这个家中除了私奔时带走的几件首饰和魔杖以外根本没有私有物品,她留下的东西也太多了,多到在山顶的小屋中,每一件家用的物件上都留下了她的痕迹——一个曾经天赋卓绝的女巫又是怎样在一次次被刺破手指的过程中学会了缝纫,一双从小到大只摸过魔杖的手又是怎样和厨具、和扫把拖布亲近起来。 简单的仪式结束,邓布利多摇了摇头,缓缓地走向相拥恸哭的一家四口,冲着伊莎贝尔的坟堆微微躬身,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枚碧绿的圆形宝石,用一张洁白的手帕垫着,轻轻地放在了土堆上。 “这是什么?教授。” 麦格抬起头问道,邓布利多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学生的肩膀,但注意到这一幕的纳尔逊却眯起了眼睛——在伊莎贝尔选择自我毁灭后,纳尔逊因为剧毒的阻挠难以靠近那间村庄的中心,这或许就是她在获得了阿芒多口中那群人的魔法后凝成的眼睛,可是它究竟是被谁获得了,又是怎样来到了邓布利多的手中。 既然邓布利多得到了一枚“眼睛”,那么他对这一系列的事情应当是有了解的,纳尔逊也没有了隐瞒的必要,等到邓布利多回到原先的位置,他马上迎了上去,小声问道,“教授,您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吧?” “你果然见过一样的,”邓布利多愣了愣,答道,“这是盖勒特交给我的,就在我们相聚伊法魔尼的那个下午,我想你应该明白这代表了什么。” 纳尔逊回想起从塞克斯博士的记忆中观察到的那一幕,瞳孔紧缩,在那场聚会的最后,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姗姗来迟,他满口预言之类的俏皮话,现在看来,那便是格林德沃无疑了。 “它揭露了魔力的本质,不是吗?”邓布利多感叹道,“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魔法,在历届校长和斯莱特林教授的帮助下,我尝试解析了它,这是件困难的工程,尤其是当我们面对未知的事务时……又有谁能想到,魔力、生命、灵魂乃至记忆都能归一到情感上呢?幸运的是,我的办公室里恰好有一件好用的魔法道具。” “冥想盆?” “没错,你总是这样一语中的,”邓布利多点点头,表情复杂地说道,“我从那枚眼睛里感受到了她的解脱和绝望,更深的却是仇恨,我和伊莎贝尔在霍格沃兹曾有段短暂的相处,那时候我刚任教不久,她却已经即将毕业了,我对这个女孩的印象只有聪明活络,她就像一个开明很多的米勒娃,没有那么一丝不苟,但聪明是一样的。” “能说说吗?” 纳尔逊对这个看似平凡却疯狂至极的女人充满了好奇。 “我能告诉你的可能还没有你了解的多,”邓布利多叹息一声,接着说道,“很多人都说她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可是从霍格沃兹毕业以后,我们就很少听说她的消息了,你知道的,斯拉格霍恩教授是一个喜欢联系、喜欢网罗朋友的人,这是个不算好的习惯,但有些时候也很有用,但凡他的同学、校友甚至教过的学生中有人有什么成就,我也能够在鼻涕虫俱乐部里看到那个人的身影,可即便他如此善于钻营,也找不到任何一点儿关于伊莎贝尔的信息,没想到这样一个平凡的地方成为来了她不平凡的埋骨地。” “确实很令人感到唏嘘。” “在校长们的帮助下,我窥探到了眼睛中的一切,你也看到了,她对麦格先生和孩子们的爱是如此强烈,如此耀眼,如此令人感动,可我却只感觉到了她对这个世界无穷无尽的怨念,”邓布利多嗟叹道,“我不明白,我一直以为世界是好的,是值得我们去维护的,可它依然能将一个充满爱的人推进深渊。” “所以我们需要改变它,”纳尔逊的手插在口袋里,紧紧攥着一枚小银球,“它可能还不算太差,但已经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差了。” “可是差在哪儿呢?”邓布利多摊开手反问道,“每个人都知道它不够好,可是你知道它哪里不够好吗?或许每个人都有一种将它变得更好的计划,可它们的结果真的都是好的吗?我知道你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温柔,你对这个世界充满偏见,但这并不怪你,它也没有温柔对待过你,纳尔……我知道你有很多堪称宏伟的计划,我知道你甚至能够在离校的短短几年里做出我和盖勒特可能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成就,我甚至知道你在研发一种储存魔法、能够让麻瓜和巫师一样的技术,甚至已经可以投入使用,但是我想请你仔细想一想,你有没有准备好让世界改变,世界有没有准备好迎接你的改变?” 不等纳尔逊回答,邓布利多继续着自己狂风骤雨一般的发问:“你在盖勒特的身边待了太久,或许你认为自己的智慧足以抵御一切影响,可你难道没有发现吗?你已经习惯了用暴力解决问题,我承认,世界上绝大多数的巫师已经没法阻挠你做想做的事情,在这点上,你比当年的我和盖勒特都强,可是哪怕你天下无敌,却把自以为好的改变强加到别人头上,又和制造恐怖的伊莎贝尔有什么区别呢?如果不考虑真正的矛盾,那也只是凝滞的幻梦罢了。” “教授,”一直坐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汤姆忽然开口,说出了那句很多年前在伦敦郊区的特洛卡酒馆中他说过的话,只是时过境迁,曾经对峙的三人早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纳尔,是个先知。” “这点我倒是没法反驳,先知确实能看到比我们多得多的东西,”邓布利多笑着摇摇头,“但我想,相比追逐虚无缥缈的未来,纳尔逊更喜欢的,应该是向历史寻求答案,当然,我承认,即便这几年恶补了一些知识,但我对历史的理解仍旧在你之下,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个道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王朝是短暂的,可王权才是永恒的。” “可王权已经不复存在了。” “那不是王权,只有真理才是永恒的,”邓布利多露出一个难看的笑脸,“悲哀的是,我们都没有把握住真理。” “……” 纳尔逊的表情不断变化着,捏着那枚小银球的手不断松开,又不断握紧。 “握紧你口袋里的东西,那是伟大的发明,”邓布利多眨眨眼睛,像纳尔逊在霍格沃兹上的第一节变形课上那样,循循善诱,“这场悲剧有很多原因,或许最大的源头在麻瓜与巫师的矛盾,在保密法……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一切条件不变,而麦格先生是个巫师,一个,呃……信仰新教的巫师,故事的结局会有什么变化吗?” “可能会,也可能不会,”纳尔逊思索片刻,像第一堂课上回答问题那样,认真地说道,“矛盾无处不在,即便规避了巫师对麻瓜的恐惧与偏见,还有血统、地位、财富等等一系列的矛盾在新的故事线上生发,可能最终的结局仍然拥有一个悲剧的内核,但这也只是我的猜测罢了,那样的未来是混沌的,他们或许会过上美满的生活也说不定。” “你瞧,连你也承认,当过去的某一点被改变,未来又会变得混沌。”邓布利多眨了眨眼睛,轻声说道,“历史牢不可破但也是脆弱的,你可千万要小心。” 纳尔逊知道邓布利多指的是什么,他捧着下巴,陷入沉思。 坟茔旁,麦格一家四口在做最后的道别,纳尔逊茅塞顿开,突然抬起头来,对邓布利多说道:“教授,您……知道一些,来自未来的事情吗?” “我们应该继续刚刚的话题,如果你没有戳破伊莎贝尔的勾当呢?”邓布利多没有回答他,继续追问道,“谎言最终会酿成真实吗?” 纳尔逊很想说没有,因为除了麦格本人,她的家庭最终并不会有悲剧上演,但面对邓布利多的问题,他在思索中却发现,即便拥有了看穿未来的先见,这样简单却复杂的问题他也答不出来。 “你为什么不问问当事人的看法呢?”邓布利多拍了拍纳尔逊的肩膀,“你瞧,麦格先生向你走过来了。” 纳尔逊赶忙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迎了上去。 “麦格先生,我很抱歉。” “我已经说过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罗伯特摆了摆手,他的自责反倒比纳尔逊的负罪感更甚,“是我的无知酿成了这一切,伊莎贝尔……她做的事情已经太过火了,如果米勒娃没有你来,发现她罪行的人可能就会变成你们的警察,是叫埃罗是吧?” “是傲罗,麦格先生,”纳尔逊斟酌着用词,说道,“您说的没错,魔法部已经察觉了麦格夫人的……行为,一定会惹来傲罗的。” “所以这是必然的结局,与其让我们一家人的幸福生活中一个谎言、一场灾难的废墟上,倒不如让我们坦然地面对这一切。” “麦格先生,如果你是个巫师,”纳尔逊手插在口袋里,握住那枚小银球,捏紧了拳头,“我是说,如果你有机会成为一个巫师,能够像巫师一样施展魔法,你会开心吗?” “唉……我有时候也在想,如果我是一个巫师,我和伊莎贝尔的故事会不会有所转机呢?”罗伯特表情惆怅地望着头顶的十字架,叹息道,“可是现实并不会因此改变,如果上帝真的赐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想我会更珍稀她,不让她一个人面对那么多绝望,可巫师的魔杖,可能并不是我真正需要的东西——我们真正在乎的并不是‘如果’中的彼此,不是吗?” 纳尔逊的心中五味杂陈,自从研发出能够让麻瓜使用的炼金道具后,他从未从任何人的口中听到过拒绝,他想当然地认为,没有人会抵挡魔法的魅力,没有人自甘“平凡”,只要简单粗暴地让所有人掌握魔力,魔法带来的差距就会轻而易举地消失。 可现在,罗伯特拒绝了他。 正文 第四百三十四章 为夜空添一颗星星 “愿上帝保佑你,孩子。” 尽管罗伯特的口中说着信徒的祝福,眼睛却望向天空,在视线的尽头,一朵明亮的星星散发出不被阳光隐没的辉光。 “你看,即便是白天,星星也在闪耀呢。” …… 如果忽略掉滋生多年的人类,苏格兰高地无疑是一片平静的净土,它沉默了太多年,也安稳了太多年。 可就在今天,它的平静被一群不速之客打断了。 一排高约三十米的铁架摆在一片光秃秃的平原正中,弥漫的烟尘将铁架的全貌遮掩,它和它刚刚承担的重量一起,竟将多年来夯实的地面压得凹陷了下去,这排铁架歪七扭八、被高温炙烤得黑乎乎的,有些地方已经被熔融,化为铁水重新塑形,有些已经倒塌,只剩下一堆残破的碎片散落在地上,有谁能想到它们在几分钟前还银光闪闪,甚至在出厂的实验中能够抵御数秒厉火的高温呢? 若隐若现的魔文在铁架的残骸上闪烁着,时不时发出滋滋啦啦的电流声,某些链接的触点时不时还会崩出爆炸的火花,一群穿着黑衣的巫师站在烟尘中,面色凝重地盯着眼前的残骸,那些闪烁的魔光变得愈发急促起来,直到闪耀的频率达到一个它残破的躯体无法承担的峰值,在一阵混杂着魔药刺鼻气味的浓烟涌出后,彻底失去了光彩。 看现在的样子,仿佛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强烈的爆炸,甚至可能是火山爆发之类的恐怖天灾。 可站在旁边的一群人却没有什么表情,竭力地压制着内心的狂喜,他们拥有着超越大多数巫师的纪律,又似乎对这种场面习以为常。 “可以写报告了吗?企鹅大人?” 队伍中的一名巫师望向站在最前排的男人,小声地问道。 企鹅的装束和这群人格格不入,尽管他也是一身带着金边的黑色,但宽松衬衫和工装马甲的搭配令他看起来并不像一名巫师,反倒更像一位摄影师。 此刻的他正将魔杖举在胸口,从脚下蔓延出的冰晶将整支队伍包裹在卵形的硬壳中,将刚刚发生的冲击、火焰与灼热的浓烟尽数挡下,而结构完美的冰晶即使面临那样的高温也如同南极的冰盖一般屹立不倒,它甚至如同不存在一般呈现出一种不染纤尘的透明质感,足够被保护住的人在如此近的距离观察清楚眼前景致的全貌,以至于只能依靠碰壁的浓烟才能判断它的全貌。 “不要高兴的太早。” 企鹅摇摇头,目光狂热地盯着铁架上分无垠的碧蓝天空,浓烟带起的热浪升腾着,在空气中扭去出一簇簇舞动的阳炎,在他的目光深处,一枚在白日里异常耀眼的星子正在闪动着,拖出一条迅速消散的乳白色气浪,即便它的位置与太阳重合,企鹅也依旧可以在茫茫然的一片白色中感受到它耀眼的光芒。 他低下头,揉了揉因为直视太阳而流泪的眼睛,放下魔杖,面前的冰晶应声瓦解,在热量即将逼近众人时,身后站在第一排的巫师们同时举起魔杖,无形的屏障瞬间伫立在面前,玩弄着那难以忍受的灼热,他们的动作过于统一,简直就是一支军队。 企鹅满意地点点头,举起挂在胸前的相机,对着面前浓烟翻滚的铁架按下快门,平日里异常刺眼的闪光灯亮度对刚刚发生的一切来说,根本微不足道。 “怎么样了,大人?”身后的巫师被他的紧张感染,也不由得担忧起来,“这次发射有什么问题吗?” “这是我们在不借助威尔特宁大人造物的情况下第一次独立地测算轨道,我希望你们能打起精神来,”企鹅摘下脖子上挂着的相机,身后的巫师颇有眼色地上前一步,接住了它,企鹅甩了甩袖子,慢条斯理地说道,“我需要做最后的检查,希望结局能够证明,我们不是只能靠亚历山大的废物。” “一定会成功的!”一位年轻的男巫握紧拳头,在胸口挥了挥,他身边的同伴赶忙拉住他的胳膊,避免打扰到面前检测结果的企鹅。 只见他解开马甲的扣子,蹲在地上,挥动魔杖,一块块造型规整的黑色金属块如同积木一般,在他的操控下搭成一座矮小但是笔直的黑塔,这些金属块似乎已经用过很久了,它们中的一些表面的色彩早已因摩擦而剥落,露出里面银光闪闪的内核,血管般整齐的银色通路中闪烁着流转的金光,他小心翼翼地从口袋中取出一枚小银球,安放到了塔尖。 随着小银球的装配,这座迷你版的黑塔顶端射出一道微不可察的细小光线,笔直地冲向天穹,而此刻,那枚缓缓升空的星星已经不见了踪影,企鹅等了一会儿,当竖直的光柱开始偏移时,小银球自行张开,露出了里面复杂的炼金纹路,纹路由繁杂的古代魔文勾画而成,大多数都是与沟通相关的内容。 这是纳尔逊从布莱克家获得的魔法,善于翻阅史料的他很快将魔法史中偶有提及的“黑色巫师”与同为“黑色”的布莱克家联系在了一起,在一些古早野史对战争的记载中,黑色巫师作为情报与通讯的好手游走活跃在每一处战场之中,发挥了不小的作用,甚至最早的双面镜都是他们的发明。在巫师世界的局势稳定下来后,这种非凡的远距离通讯魔法也被用来传递重要的政商消息,在信息闭塞的年代,布莱克家族便是利用这一点很快立足于英格兰,并且最终成为财富众多的纯血二十八家之一。 只是这种魔法在飞路网盛行的近代变得不再具备显著优势,更没有战场让他们发挥,所以这种魔法在布莱克家族的传承中逐渐失落,被更加强大直接的黑魔法取代,而造价高昂的双面镜也已经成为一种可有可无的玩具,没有人记得他们在战争中发挥的作用。 在征得了布莱克先生的同意后,纳尔逊最终在菲尼亚斯“小偷强盗”之类聒噪的如毛声中,于布莱克家的藏书室中找到了尚未遗落的魔法书,原本放置它的位置早已被那些威力强大的黑魔法占据,以至于当博洛克斯进屋查看时,差点儿以为纳尔逊看不上自家的收藏,表示改天就去精于此道的老朋友马尔福家搜刮几本。 与其说的魔法,黑色巫师的通讯魔咒倒不如说更像炼金术,他们能够打开一道原理类似门钥匙的稳定通路,由于传递的是信息,所以相比整个人的移动,会消耗更少的魔力,维持更长的时间——纳尔逊先后用它改良了克拉科夫中枢的部分传送阵,又将这部分魔法运用到了小银球的通讯之中,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这似乎是一种能够以稳定的方式确定罗莉安所需要“坐标”的最好手段。 在小银球打开的瞬间,企鹅按动了怀表上的计时按钮,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当所有人等得有些焦虑时,小球伴随着一阵蜂鸣猛地绽出一道金光,注意集中的企鹅当即按下暂停键,众人瞪大眼睛望向怀表的表盘,这才惊诧地发现,刚刚那仿佛经历了一年之久的煎熬仅仅度过了十秒。 “怎么样,大人?”这是身后的巫师第三次发问了。 “收到从亚述发来的消息了,”企鹅长舒了一口气,再次确认了一番表上的指针,这才将它揣回怀里,“和预想的结果一样,当它到达亚述上空时,刚好过了十秒。” “是好是坏呢?”有人迫不及待地问道。 “你白看了?”一旁的同伴不得不再次拽了拽他的袖子,小声呵斥道。 “我需要恭喜你们,先生们,女士们,”企鹅转过身,仪态从容地躬身行礼,“发射很成功,你们如果有兴趣可以算算,它的运行周期是多少。” 那些被行礼的巫师们赶忙让向一边,推脱着不愿接受这份感激,他们为此付出了太多,也同时心甘情愿地享受着这份欣喜。 “听说亚述那边的魔法仙人掌有进展了,”企鹅歪着头说道,“发现了一种可以喷吐粘液的小型仙人掌,可以当作宠物饲养,也可以用来防身,我看,就让你去把当地驻扎的巫师换回来吧。” 企鹅伸出手指,轻轻地指向那个聒噪地说个不停又好像啥也不知道的巫师:“绿洲的营地已经很完善了,记得多看点儿书。” 被指中的年轻人脸一阵青一阵白,他低下头,挣扎了几秒,点头称是:“我明白了,企鹅大人。” “年轻人,你以后会知道感激的,”企鹅明明年纪比他大不了多少,却说出了一种老气横秋的感觉,“这是对你好奇心的奖赏,无知不是最大的敌人,不思进取才是,感谢威尔特宁大人吧。” “我明白了。”年轻的巫师点了点头,表情坚定了一些,“我还有个问题,我们发射上去的是什么?” 周围的巫师们纷纷交换着眼神,目光中只有一句话:“这是谁带来的愣种?” 他身边的同伴无奈地捂住脸,低下头,露出苦涩的表情,动都不敢动,仿佛想把自己藏在身前那位比他还要矮小的巫师的影子里。 “好问题。”企鹅拍了拍手,并没有因为这个问题而感到不愠,反而是很欢快地说道,“我想大家对此应该都很好奇,我们当中有人或许参加了在南极洲的第一次发射,当然,这位先生这次带了个小傻蛋过来。” 企鹅冲那位努力把自己藏起来的巫师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说真的,我和第一次来到发射场的你们一样震撼,那是一只钢铁铸成的银隼,比你们见过最大的巨龙还要庞大,但是它的速度和力量可远胜它们太多,它有着可以喷射火焰的双眼于无坚不摧的喙,每一根羽毛都是一支可以随意调遣的军队,它的名字,叫做巡航驱逐者。” 那位巫师不再躲闪,反而是抬起头,回忆着当初看到的,宛若神迹的一幕。 “我清晰地记得那天,南极洲,我再熟悉不过的南极洲忽然变得陌生起来,一枚崭新的星星崩裂那即便是我也难以伤害的冰盖,从大陆上一跃而起,冲入天空,突破云层,在浓密的乌云中冲出一道仿佛天门的大洞,突破天空,冲入了我一直以为是痴人说梦的太空中,”企鹅陶醉地用歌剧般的语调吟唱着,“天的外面也有天,当巫师们还在钻营那些用魔杖掏别人下三路的黑魔法时,大人已经开始把目光放向了天外,一只世界的守护神用它的鹰眼俯瞰着芸芸众生,它在无人能及的地方等待着大人的号令,那可能是神明才拥有的力量——为天穹增一颗星星,我不明白那些占星术士会怎么想,但大人却告诉我,那只是对魔法的简单运用,当人们把充满魔力的目光从争勇斗狠上转移到茫茫星空,任何人都会迸发出无与伦比的能量。” 一众听众如痴如醉,虽然可能没怎么听懂,但依旧热血澎湃。 “当然,威尔特宁大人……他即使拥有着神明的力量,却没有神明的卑劣,”企鹅继续说道,“那只大鸟是用魔法工厂里夹带的私活创造的第一个实验体,他之后的目光并没有在这种伟力上停留太久,反而开始将一些我们看起来毫无用处的东西送到天上。” “它们有些会帮助我们得到更好的通讯,有些能够帮助我们检测灾害,有些能够帮助我们探查更危险的地带,有些甚至能够让魔法的荣光照耀在麻瓜身上……它们组合在一起,便是一张细密的罗网,一柄悬浮在不轨者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企鹅耐心地解释着、歌颂着,“当崭新的星座飘荡在人们的头顶,我们将会看到一个完全不同、更好、更进步的世界,很多星星的功能我并不清楚,但我想,它们都会成为更美好的明天中不可或缺的颜料,记住,当绝大多数人还在苦苦追求眼下的昙花一现时,我们的征途却在未来。” “今天的大家伙叫浮士德,”企鹅朗声说道,“巫师只是会思考的神奇动物,或者会魔法的麻瓜,而能够让我们超脱的,唯有打破陈规的桎梏,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做好一切准备!群星的光芒会让墨守陈规者自惭形秽,你们能想象那样的图景吗?一个不被腐朽的陈规束缚、任何人都能做自己想做的、有趣的事情的世界?你们和你们的儿女不必在底层挣扎,甚至你们的麻瓜亲朋也能享受魔法带来的便利,人会拥有自己选择的权力!你们难道不愿意为这样的未来贡献自己的力量吗?!” 此刻,伴随着发射的浓烟缓缓散去,发射塔的全貌呈现在众人面前,龟裂翻卷的地面讲述着它刚刚承受的冲击,可随着企鹅一声令下,这些天灾才能留下的伤痕被顷刻间抹平了,连带着残损的铁架也一扫而空,甚至地面植物的长势比原先还要好。 “休整一下,我们去下一个地方,”企鹅微笑着望向脸色潮红、内心澎湃的同伴们,“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们做呢。” 正文 第四百三十五章 撕裂大地 云层之中,一只散发着红光的魔眼正在敏锐地俯瞰着脚下的大陆, 一枚闪亮的星星拖着无色的尾焰向它的方向重来,这只眼睛只是微微收缩,算是打过了招呼,紧接着,和新生的族裔擦肩而过,注视着它飞上比天空更高的天空,开始自己不凡的生命。 眼睛贪婪地盯着脚下的土地,在居民看来平平无奇的绿色与紫色,还有从间隙中透出的土地的棕褐色都令它感到无比地迷醉,大片的色块被刨析展开,以一种人类难以理解的方式出现在了那只由魔法与金属制成的眼睛之中。 “真是美丽……” 没有人能听懂它的感叹,也没有人能听到它对平凡景象的溢美。 它由一层层篆刻满魔文的银质球形薄片如洋葱般彼此包裹、拼接而成,古老的卢恩文字闪烁着隐晦的光芒,层层叠叠转动的齿轮将这枚本不大的眼睛中那些更加细小精密的透镜排布在一起,让远在万米之外的下方的事物一览无余地倒映在它赤红的瞳孔中——企鹅腰间挂着的企鹅吊饰,高地上蓬勃生发的帚石南,花蕊中晶莹的水珠,以及那被焦黑的泥土和新生的杂草覆盖,没有被完全移走的发射架。 被浮士德带起的狂风使得气流疯狂地涌动着,没花几秒就将它藏身的乌云吹散,于破碎的云雾中现身的是一只从神话中走出来的巨鸟,它的羽毛如同最珍贵的剑一样锋利,胸腹的羽毛因为过于密集、过于严丝合缝而显得仿佛是由一整块银板煅烧而成,映照出身下弥漫着淡淡紫意的草原,那锋利的喙、强劲的爪、锐利的眼,都同纳尔逊曾经在霍格沃兹的地下室中与汤姆决斗时塑造的银隼如出一辙,只是相比多年前,这只大鸟无疑强大了许多——这正是企鹅一行人曾经在南极送上天穹的巡航驱逐者。 它张开的翅膀足以遮天蔽日,威武的身姿犹如北欧神话中啃噬世界树数根的巨龙,可惜因为它实在太高太远,使得没有人有幸欣赏这宏伟的体态,即便是有人从地面向上望去,也只能因距离失真而看到一只一闪而逝的怪鸟。 巡航驱逐者不做停留,只是展翅一挥,便是风卷残云,那些破碎的云雾甚至连碎片都找不到,偌大的空中出现了一处不小的空洞。 高空的低温让银隼的羽毛表面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寒霜,即便如此,它胸口的熔炉温度也依旧炽热,每一次振翅便会有暴雪般的冰晶从羽毛的间隙洒落,倘若此刻真有活物能来到它的身边接触它,便会被这极低的温度瞬间破坏表皮,永久地粘在上面。 只是一瞬间,它来到了发射架的正上方,视野中有数块圆形套三角的标记将因被泥土掩埋而遗漏的碎块锁定,它的眼睛向发射架的四周环视着,在确定没有人靠近周围后,它轻轻挥了挥翅膀。 紧接着,几枚羽毛从它的身上脱落,垂直地下落,随着下落越来越快,表面塑造魔文的金属飞快融化崩解,只剩下坚韧不催、足以抵御厉火的梭形内核坚定地下落,拖出一条笔直的尾焰,即便很小,但蕴含的魔力与速度却让任何人都难以抵御,在留下“礼物”后,巡航驱逐者昂起头,发出一声划破天际的长鸣,一头扎进了无垠的苍穹之中。 它的身影逐渐被从羽毛的间隙涌出的浓雾包裹,很快,伴随着一声突破音障的爆鸣,迷失雾散碎,而银隼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苏格兰高地上有不少人看到了这陨石天降的一幕,其中正包括坐在纳尔逊身边的罗伯特,他怔怔地看着这一幕,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低下头,揉了揉眼睛。 随着大气层外“星座”的不断增多,巡航驱逐者巡视的任务没有那么重了,尤其是在更换了与亚历山大匹配的全新内核后,它懵懂的心里第一次有了任务之外的想法。 那是一场席卷整个南极洲的暴雪,在漆黑浓密的云层上方,极寒使得一块连绵的冰晶罕见地凝成,而银隼此刻则恰好飞翔在云层之上,在惊鸿一瞥中,它于起伏不定的冰面上窥见了自己绽放在阳光下的身影,那么英武、那么美丽,它就像希腊神话中独爱倒影的少年一般,迷醉在水仙花的幻梦之中,即便结构不稳的冰晶很快碎裂,但那一闪而逝的影响还是篆刻在了它时刻被厉火炙烤、喷涌蒸汽的内核之中。 “我竟如此美丽。” 这是这个由古代魔文与异界来客的魔法设置的幼小灵魂第一次感受到“我”的存在,在冰晶破碎后,它看到了脚下南极大地那无边无际、纯白无暇的广袤冰原,那在暴风雪中依旧光洁隽永、亘古不变的冰层,更令它感到万般地震撼,这使得它不由得发出了生命中的第二声感叹。 “这个世界何其美丽。” …… “你知道的,孩子,”罗伯特抬起头,定睛一看,那几枚火球已经消失了,但是因它们而沸腾的空气中却出现了几根醒目的烟柱,他颇为感慨地望着这一幕,似乎是将它作为了妻子的告别,牧师握紧牧杖,扭头望向纳尔逊,认真地说道,“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不同,每一种差异都可能带来不幸,我们很难将所有的偏差都归咎在简单的魔法上。” “您说。”纳尔逊微笑着递上一杯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的温水,罗伯特捧着热气腾腾的水杯,感受着暖流从掌心流向四肢百骸,悲伤的冷寂似乎都被冲散了一些。 “我在这个教堂待了很多年,虽然这是一片地广人稀、贫瘠又贫穷的土地,但生活在这里的信徒却不比伦敦那样的大城市简单多少,”他捧着茶杯,袅袅的蒸汽遮蔽了视野,轻声说道,“有些人犯下弥天大罪却想让上帝原谅他、保佑他,有些人明明不信却总是过来只为了求一个心安,有些人将自己的生活都奉献给了教堂,在被所有人称道是一个虔诚的教徒时却毫不在乎自己家徒四壁,家中的妻儿老小在忍饥挨饿,他们都是不幸的,但这些不幸的根源是同一种罪孽吗?你说呢?” “我不了解他们的身世,不敢妄下评论。”纳尔逊谨慎地答道。 “是了,我也是,我只听到了他们的虔诚、他们的愧疚、他们的渴望,却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变成罪犯、如何变得空虚、如何变得表象。” 罗伯特将牧杖驻在地上,捧起茶杯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滋润着他干涩的喉咙,即便刚刚从悲伤中走出,甚至仍旧沉浸在悲伤里,他也耐下性子,温和地开导着这个因为他的回答而显得有些莫名其妙地迷茫的年轻人,即便他在不久前刚刚手刃了他最重要的人。 “或许是由贫穷滋生的贪婪,或许是由欺辱带来的暴怒,又或许是冷漠换来的怠惰,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罪孽,也有太多滋生罪孽的矛盾,但你敢说,这是因为他们不会魔法吗?”罗伯特默默地在胸口划着十字,多年来因魔法而导致的异教徒般的生活和他的虔诚不断冲突着,让他原本通透的内心也蒙上了一层阴影,“罪犯获得魔法并不会变成好人,他可能反倒会变本加厉,成为像伊莎贝尔一般的……你们口中的黑巫师;贪婪的人并不会因为魔法给人巧取财富的能力而变得淡泊,会有更大的、与本领和道德更不匹配的欲望滋生;怠惰的人并不会因为魔法而变得勤劳,他仍然会愿意让家人忍饥挨饿,以此来证实他那很难被主认可的虔诚。” “是了,”纳尔逊眯着眼睛点点头,目光锁定在远处的烟柱之上,一道屏障在他与罗伯特的身边悄然张开,“即使是在拥有魔法的巫师社会,罪恶与不公也随处可见。” “如果我有魔法……我是说,我并不这样想,这是对主的亵渎,但这只是——”罗伯特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自己异教徒一般的发言有些不对劲,于是赶忙在胸口划着十字。 “只是一种假设。” 纳尔逊接着他的话说道,握着魔杖的手微微用力,杯中蒸腾的水汽变得旺盛起来,遮蔽了罗伯特的视线。 就在此时,汹涌的冲击波向这处离浮士德发射点最近的聚落席卷而来,原本更近的地方还有座麻瓜村庄,可那里早已被伊莎贝尔变成了一片废墟。 如同万马奔腾,又如同潮水飞卷,满天的烟尘像一堵厚厚的墙,往教堂的方向缓缓推进——推进的速度看似很慢,但那只是因为它过于庞大、过于高耸罢了,注意到异动的巫师们迅速行动起来,汤姆拽住正在逗麦格家小儿子玩的海格那像一条餐巾的滑稽黑色领带,把他连同男孩一起拽到身后,邓布利多一个箭步出现在了众人的最前方,将正在安慰麦格的奥古斯塔与弗利维保护在身后,几乎是同时,一道真正的潮水与一条石质皮肤的巨蛇出现,邓布利多回头看了眼举着魔杖,瞳孔猩红的汤姆,莫名地挑了挑眉毛,吹了一声没声音的口哨。 当他转过头时,巨蛇已经在潮水种绞作一团,庞大的身躯盘踞在教堂下方的山崖脚下,化为一座环绕着水流的高耸黑曜石城墙,天空一暗,下一秒,强烈的晃动感从众人脚下传来,麦格家的大儿子孤零零地站在场中,有些身形不稳,汤姆叹息一声,一根石柱出现在他的身边,男孩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握紧了它。 气浪在石墙前缓缓停下,仿佛被精密地计算过一样,它只是轻轻地扫了扫墙壁上蛇头的脑门,便失去了威力,甚至哪怕没有石墙和潮水,它也无法伤到村庄分毫。 晃动感来得快去得也快,当一切都慢慢平息后,水流蒸发,石墙倾倒,邓布利多举目远眺,在远处的草原正中,一处巨大的黑色深坑里正燃着来自天外的火焰,巡航驱逐者真的是通过“投弹”将发射架仅剩的残骸尽数毁尸灭迹了,以深坑为中心,四周带着草皮的大地翻卷,蛛网般的裂痕像四面八方蔓延,甚至已经到了他们所处的小山脚下,一道深不见底的丘壑歪歪扭扭地延申过来,恰好停在山崖最突出的一块石头下,仿佛大地被什么东西一拳打破了头盖骨,即便这种场面对庞大的地球来说只是微不足道,但对于渺小的人类来说,已经足够震撼了。 冲击带来的余波卷起飓风,将墓园种的帚石南卷到了天上,纳尔逊的屏障适时破碎,漫天飞舞的花瓣像是一场花雨一般将罗伯特环绕起来,他瞪大眼睛,盯着眼前瑰丽的一幕,舒展的花雨仿佛一双温柔的臂膀,将他揽入怀包,花瓣从他的脸颊飞过,带走了一滴滴晶莹的泪水。 他痴痴地望着这一幕,即便是邓布利多也不禁在心里感叹一声。 待到花雨静下来,汤姆已经收起魔杖开始和海格讲解应该怎么挑选领带了,邓布利多向山脚下望去,荒草凄凄,紫花盛放,刚刚的冲击仿佛南柯一梦,只是他的幻想,他扭头望向纳尔逊,只得到一句,“放心吧,教授,不是用来打人的。” “如果我也是个巫师,”罗伯特忽然叹息一声,说道,“就不用和伊莎贝尔一起东躲XZ,我们可以安稳地生活在家乡,她也能活到,见到这一幕……那些因她而变得不幸的人们也不用遭受那种磨难,她也不用带着这么深重的罪孽活着与死去。” “麦格先生。” “可是那又有什么区别呢?”罗伯特眨了眨眼睛,脸上挂着的不再是那种牧师式的、温和的笑容,而是从心的缓和,他拍了拍纳尔逊的手背,继续说道,“不管怎样,她还是我的爱人,米勒娃和孩子们的母亲。” “我明白了,”纳尔逊不由得冲他脱帽行礼,“谢谢您。” “希望你能好受点儿,”罗伯特握紧了纳尔逊的手,“我的儿子……他还小,不懂事,请你不要放在心上,等到他长大些就会明白,及时阻止他母亲的你,才是那个将我们一家和整个高地从深渊里拉回来的人。” “我情愿自己没有这种能力,”纳尔逊苦笑一声,望向空空的手掌,“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力,我不该用自己的标准去界定他们……但是世界又有世界的标准!我不能像以前那样草率了。” 纳尔逊抓了抓头发,扭头望向罗伯特,他已经闭上眼睛,靠着台阶旁的扶手睡着了,不知道在梦里,他会不会和当年那个娇俏又叛逆的少女再次相遇,在崭新的故事里,他们又能否成为彼此的解药,取代在苏格兰高地上播撒绿色恐怖的“药”呢? 正文 第四百三十六章 无所遁形 “图书馆不是伐木场,不应该发出锯条的声音,里德尔先生。” 图书馆的角落中,一张小圆凳在地面横移,发出一阵摩擦木地板的细微响声,而听觉敏锐的图书管理员却在轻易地辨别出了这股迥异于纸张翻动声响的杂音,她的声音透过一排排书架幽幽地飘来,“如果你还是一意孤行,那么我只能请斯拉格霍恩教授关你的紧闭了。” “好吧好吧,”汤姆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尽管管理员的声音比凳子的响声更影响同学们的学习,尽管这大清早的时候图书馆里就没有几个学生,事实上,此刻的图书馆中只有他和先来的纳尔逊两人,但他还是爽快地认错了,“我会改正的,夫人。” 说罢,小圆凳的四条腿下长出四只穿着厚底拖鞋的小脚,它以一种滑稽的姿态撒着欢跑起来,很快飘到了靠窗正在奋笔疾书的纳尔逊身边。 “感觉回来以后你一直兴致不高,甚至连你最喜欢的球赛都不看了,”汤姆用手托着下巴瞟向身边的纳尔逊,偷偷瞄着他羊皮纸上已经写了大半张的文字,“阿尔法德托我来问你,今天可是半决赛,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的宿敌之战,你确定不去看吗?” “他不是解说吗?又不是他亲自上场打球,我干嘛要去?”纳尔逊头也不抬地说道,手中的羽毛笔点下一枚顿号,被汤姆打扰而有些颤抖的笔尖溢出一滴墨渍,在羊皮纸上迅速晕开,“哦……可恶。” 在纳尔逊伸手去拿桌上的魔杖时,汤姆已经抢先一步抓起了魔杖,一边摆弄着上面嘉德骑士团的徽章,一边在空中画了个弧线。 “清理一新。” 他慢条斯理地说道,杖尖冲着纳尔逊面前的羊皮纸轻轻一指,可纳尔逊的动作比他还要快,一把将羊皮纸从桌上拽走,藏在了桌子下面,汤姆的“清理咒”恰到好处地击中桌面,一处和墨渍的形状大小完全一致的孔洞出现在桌上,被弹射出的木块继续向下,击中了地面,掀起一小块木地板的碎块,弹到了纳尔逊的小腿上。 “图书馆里不能大声使用魔法,里德尔,你要保持对书籍的尊敬,”比之前更大的呵斥声立刻传来,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近,“当然,在城堡里也一样!” “我下次会用无声咒的!”汤姆的回应声盖过了书架后传来的“无声咒也不行”,他抱住头,无奈地说道,“看在梅林的份上,夫人,他们都去看魁地奇比赛了,图书馆里根本没有人!” 一颗头发乱糟糟的头从两人身后的书架后探了出来,猫头鹰一般的眼睛仔细地观察着阅览区的边边角角,连一只老鼠和一根头发都不愿忽略,她的头甚至都能像猫头鹰一样转大半圈,看起来骇人极了。 “好吧,”管理员的头很快缩了回去,“记得把地板补好。” “好的,夫人。”汤姆敷衍地答应着,一边伸长腿,试图把那枚弹到对面的木屑用鞋底划拉过来。 “你干嘛?”纳尔逊将羊皮纸折好揣进怀里,等到高跟鞋的声音远去后,他抬起头,瞪了汤姆一眼,一边揉着自己的小腿,一边抱怨着,“我写了一早上,墨水都被我写干了一瓶。” “要我说,你干脆给诺比·里奇写一张便条得了,”汤姆哼了一声,“相信我,相比你废话连篇的长篇大论,他一定更想看到一张言简意赅的纸条,哪怕是莎草纸——你甚至可以只写一句‘我想要一份神秘事务司的差事’,他也会很开心的。” “相信我,他不会的。”纳尔逊摇摇头,从口袋里摸出一枚正在缓缓变成信筒模样的小银球,将折好的羊皮纸卷起来塞了进去,“相比正事,他绝对更想要听那些我写出来都觉得恶心的溢美之词,这是一种态度,像你这种只有钱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哈,”汤姆挑了挑眉毛,笑着说道,“虽然很清楚你在骂我,但是像这样的辱骂,以后请务必多来一点儿。” 他终于把那块木屑扒拉了回来,用脚后跟踢着送回了地上的坑中。 “他和沙菲克之间已经出现了难以弥补的嫌隙,”用拇指与食指搓着羽毛笔的笔尖,纯黑色的墨水从笔尖滴出,落到他的手上,墨迹很快晕开,将他的指尖染成了一团漆黑,“在给你发钱的时候,他有说过什么吗?” “呃……”汤姆思索道,“他邀请我毕业以后去魔法部工作,他还允诺我一定会步步高升,真是笑话。” “怎么了?你对自己没信心吗?” “我是说,如果里德尔大人想要步步高升,还需要他一个小部长允诺吗?” 看着汤姆难得的臭屁样子,纳尔逊笑着摇了摇头,“如果你真的愿意和听从他的建议,事实上是他获得的利益更多呢。” “当然,他那点儿小伎俩,我早都看透啦,”汤姆撇了撇嘴,用一种无趣的语调说道,“我虽然姓里德尔,但我也是那个破落的冈特家最后的血亲,当然,我是指脑子正常的那种,诺比·里奇这个人是想做些事情的,但他的资历太浅,也没有什么显赫的家世,所以绝大多数人都把他当成沙菲克养的小宠物来看,尽管他向纯血家族们表达过自己的拉拢之意,但几乎所有人都只是把这当成了沙菲克或者威森加摩的试探,即便有人对他本人产生兴趣,他麻瓜出身的背景也会在念头刚起的瞬间宣告这个计划的破裂。” “是的,汤姆,”纳尔逊转过身,伸长胳膊从背后的书架上轻车熟路地取下一本盖满灰尘的书,推到汤姆面前,“看起来它大概有一年零一个月没有被人翻过了,真巧,那正好是我借阅这本书的时候。” 汤姆只是瞟了眼封面,看到《英格兰巫师家族谱系史论述》中的“史”字,就马上丧失了阅读下去的欲望,他摆了摆手,说道,“这玩意儿看得我恶心,直接说结论好吗,纳尔?” “好吧,”纳尔逊耸耸肩,解释道,“这本书是一百二十年前一位来自高尔家族的巫师写的,他不学无术,却很擅长溜须拍马,这本谱系学的书籍中几乎有超过九成的内容都是对纯血二十八家的吹捧之语,这种说法在近代最明确的来由就是这本书,但它最值得称道的地方便是将历史与传说糅杂在一起,为很多家族安上了一些看起来还挺合理、实则并不靠谱的传说。” “高尔是吧,”汤姆眯起眼睛想了想,点点头说道,“确实,听你这么一说,这家人确实有这种毛病。” “我不明白为什么霍格沃兹会把这种书收录进图书馆,也许当年负责魔法史书籍采购的教授并不懂魔法史,但是在众多谎言的遮蔽下,一些那个年代的史实与规律还是被记录了下来,比如历代的魔法部部长都是这些纯血家族的血亲或是姻亲。” 即使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有看这本书,但纳尔逊还是能够熟练地一把将书页翻到他想要的位置,在一幅粗陋的《马尔福先祖大战塞壬海妖保一方民安》的画作下方,一处极小的空页上画着一排表格,列举了历代魔法部长的家族背景。 “里奇的上位完全是一个意外,或许连沙菲克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个随手点到的幸运儿竟然是一个纯粹的麻瓜出身的巫师,所以他在部里的行动会显得那么捉襟见肘,每一次做事都得借势,比如被边缘化的布莱克家、打入英国市场的纽蒙迦德、以及闹得沸沸扬扬的美国魔法国会塞勒姆案,在第二塞勒姆的事件中,他表现得异常活跃,甚至一度主导了对美国魔法国会的制裁,这让他终于得到了与身份匹配的成绩与国际声望,还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他面临弹劾差点儿下台,但现在,他却能背着沙菲克做一些小动作了。” “什么?” “给那些纯血家族留一条活路。” 纳尔逊感叹一声,作为有史以来第一位麻瓜出身的部长,里奇并不缺乏能力、眼界或者决心,他曾经敢于公开指责前部长的正气也令纳尔逊颇为叹服,只是他终究还是被时代与权势拉下了水,可即便这样,他也在苦苦挣扎,并不甘心做一个傀儡,和沙菲克那种说到做不到的人截然不同,“我上周去找他的时候,正好遇到马尔福那群人从他的办公室里出来,他给出的条件不能说不苛刻,但是以马尔福能在部长办公室门口和我谈生意的本事来看,他们很快就会同意里奇的提案,毕竟相比死,还是苟延残喘看起来更舒服一些,你更想不到的是,即使在办公室里,当着沙菲克的面,他也敢和我表达自己与他并非一条心——用无名指的指节叩击肩胛骨,这是很久以前纽蒙迦德打入美国魔法国会内部的巫师们表达身份的方式。” 纳尔逊伸出手,摆出一个奇怪的手势——三指握拳成圆形,无名指弯曲呈三角形,大拇指竖起来作一条直线,正好代表三件死亡圣器,这能够隐晦地表达自己圣徒的身份,只是在纳尔逊的通讯用小银球面世后,这种联络方式便被废弃了。 “诺比·里奇是……圣徒?”汤姆惊讶地挑了挑眉毛。 “不是,”纳尔逊摇摇头,“在用指节叩击时,他在我的肩膀上用黑线绣下了一个地址,单从魔法上看,他就不是福利那样的草包,我给这个地址寄了一封空白的信,第二天,我就在猫头鹰房里收到了他的回信,就是我遇到邓布利多的那天——他告诉我,这是在审讯美国魔法国会残存的第二塞勒姆事件相关人时,一位被纽蒙迦德收买的官员告诉他的。” “所以他想表达什么呢?”汤姆眯起眼睛,“需要冈特这个斯莱特林后裔姓氏的支持?” “里奇准备把沙菲克掀翻,他认为英国魔法部的腐坏根源便是在这个大法官兼威森加摩的首席身上,”纳尔逊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微笑,“虽然我认为他多少参杂了一些个人情绪,但不得不承认,他和我的目标不谋而合。” “你和沙菲克……”汤姆顿了顿,恍然大悟,“哦,我懂了,怪不得你留下相片和那些证据,你是准备让他身败名裂吗?” “看心情吧,”纳尔逊笑道,“他自以为算无遗策,威森加摩的改选一定会考虑候选人对纽蒙迦德的态度,但他却不明白和我纽蒙迦德是两码事,更何况……连巧克力画片新出的卡牌游戏都能看明白的事情,他怎么就看不懂呢?” “哦~”汤姆托着长音,发出怪声怪掉的嘘声,“格林德沃可能会伤心呢。” “走,我带你去看个好玩的东西。” 纳尔逊对格林德沃伤不伤心并没有兴趣,他将手中的信筒往空中一丢,它在上升的过程中重新变形成小银球的模样,又在下落的势头刚刚开始时猛地收缩,消失不见。 “是这个吗?你连猫头鹰的生意也不放过?” “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小把戏,我要给你看的东西,比它可有意思多了。”纳尔逊卖着关子,将桌上的文具一股脑地塞进口袋,站起身,背着手向图书馆的大门走去,汤姆一脸狐疑地跟在他的身后,时不时问点儿无厘头的问题。 “你又挖了一条新的地道吗?” “所以格林德沃会伤心吗?” “他俩的卡牌搭配在一起真的很强力吗?” 不多时,两人离开了城堡,在回荡在校园上空的欢呼声中,他们迅速地向禁林靠近。 …… “所以你把我叫出来就是为了看马?”汤姆看起来有些牙疼,“虽然马开会确实很少见……” “是马人,对他们要礼貌——听!” 纳尔逊示意汤姆噤声,两人目不转睛地望向聚在禁林中的马人,他们正因为混乱的“天象”爆发争执,指着头顶时不时闪过一丝微光的浮士德,有人说那是火星,有人说那是金星。 “这个恶作剧不错。”汤姆感到有些无语,“让占星师们方寸大乱,你一定很开心吧。” “不,”纳尔逊摇摇头,一张崭新的羊皮纸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的手掌被迷失雾笼罩,时不时有电光绽出,在魔法的操控下,繁杂的线条于羊皮纸上自行描绘着,“你知道克拉科夫的中枢为什么叫中枢吗?” “因为它是传送阵的中转?” “单纯是因为它在欧洲的地理中心。” 趁着汤姆还没开始生气,纳尔逊把画好的图递到他的面前,“能看出这是什么吗?” “地图?” 汤姆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和常见的地图类似,但完全失真的线条,不知怎得,他总觉得眼前的线条才更加真实,在苏格兰的大地图角落,一个空白的圆突兀地放在那里。 “没错,”纳尔逊点点头,“以中枢为中心,我已经搭建好了欧洲上空的眼睛,众所周知,霍格沃兹的位置和几乎所有的魔法学校一样是个谜,甚至施展了防止在地图上标注的咒语,但是如果我们能够画出它周边所有地方的位地图,那么中间不会现实的那块,自然就是霍格沃兹了。” “你终于准备冲霍格沃兹下手了?” “不,”纳尔逊矢口否认,“我只是想要告诉你,如果能够俯瞰,任何鬼鬼祟祟的东西都会无所遁形。” “说得好。”厉声的呵斥声从树丛中传来,两人抬起头,一位马人弯弓搭箭,面色不善地盯着两位闯入者,“人类,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汤姆有些不耐烦,已经摸出了魔杖。 “我特意来拜访你们,”纳尔逊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和树叶,彬彬有礼地说道,“关于近些天来混乱的星体和未知的命运,请问我是否有了解奥秘的机会呢?”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七章 看星星的马人 “马驹,禁林是个危险的地方,你们最好马上回到城堡里去,回到你们校长迪佩特的庇护中去!” 那位马人缓缓地走向纳尔逊与汤姆,他手中的箭头在林隙间闪烁着锋利的光,尽管马人常见生活在树林中,但他的身上却非常干净,远比大多数的人类注重整洁,白色的鬃毛整齐地垂落,遮盖住他壮硕的马身,尽管纽特经常强调“马人不喜欢穿衣服”,但这些长且柔顺的毛发也让他们即使是在人类看来也不算不雅观。 不过纳尔逊也注意到那群马人中也有穿皮甲甚至戴珠宝的,或许纽特的结论有些疏漏也说不定。 在注意到两人穿着霍格沃兹的校袍后,他手中的弓箭微微下压,弓弦也松垮下来,态度稍好了一些,甚至开始用“马驹”来称呼两人。 他的背上斜挎着一个用草绳编成的箭袋,箭袋与绳索的颜色不匹配,似乎是刚换了新的绳子,袋子里面整齐地插着几根有着白色漂亮尾羽的箭,也不知是那只倒霉的天鹅有幸提供的这些材料,用木芯削成的箭杆上刻着一些类似星图的纹饰,这是马人们通过观测天象于千百年间总结的特殊符号,有一些魔力,但装饰意义远大于实战意义。 “看样子你们的占卜并不怎么具有时效性,”汤姆靠在树上,不屑地看着那枚闪闪发光却不能给他造成丝毫威胁的箭头,讥讽道,“迪佩特教授早都不干了,现在的校长是邓布利多。” “阿不思……邓布利多吗?” “总不会是阿不福思·邓布利多吧?”汤姆讽刺道。 “我们对星空的解读确实有限,正如同巫师们对这个世界的探索也不过万一,面对比世界广袤太多的宇宙星辰,我们确实无暇顾及一所小小的学校职位任免的事情,”马人并没有动怒,他收起长弓,将箭插回箭袋,昂起头,越过汤姆,望向纳尔逊说道,“马驹,这里并不安稳,如果没有要紧的事情,就请回吧。” 他同下半身一样健硕修长的上身展示在两人面前,堪比雕塑的肌肉与臂展以及皮肤上那些层层叠叠的、来自野兽或是自然灾害的伤痕都宛如一座完美的雕塑,马人的样貌虽然与人类没有太大的差别,但也有自己的特征,五官相对更加突出,宽且塌的鼻子,尖又长的耳朵,以及如同马鬃般粗狂的头发。 他的前蹄在地上蹭了蹭,靠近了两人一些,似乎想要把他们逼出禁林。 “我对星体的运行有些好奇,听说马人有独一无二的占星学,所以想来讨教一番。”纳尔逊再次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我能看的出来,马驹,你对星空与命运的信仰并非你所说的那么虔诚,”马人摇了摇头,“而且巫师们从星空里得到的启示与我们差别太大,即使我告诉你们,你们也难以理解马人的想法,我们是两个世界的群体。” “是啊,住在巫师的禁林里,说着巫师的语言,却和我们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 “禁林是属于自然的!” “它不该成为巫师圈地的领土,在巫师到来之前,这里属于每一只生活在地上的生灵!” 几位马人向汤姆投来愤怒的目光,他们很介意这座禁林的归属问题,面对汤姆的冒犯,越来越多的马人伸手摸向了背在肩头的弓箭。 “马驹,我并不为你的愤怒感到冒犯,我们看待世界的标准有本质的差别,”眼前的马人也没有生气,“就像我们并不在乎霍格沃兹的校长是谁,马人不会把星体的运行和某个人的单一命运联系起来,它表现的是一种态势,一种属于时间的预告……而且,我们更愿意称自己为野兽,请不要将我们称为人。” “为啥?”汤姆靠近纳尔逊,小声嘀咕着,“作践自己吗?” “在马人的观念中,生命都是平等的,只有智慧的差别,”纳尔逊侧过头小声答道,“他们在很久以前也以人种自居,但当后来母夜叉和吸血鬼之类的种族也被定性为人后,他们就不愿意和这个大种类同流合污了。” “我可以向魔法部申请设立一个新的种族,叫做里德尔大人族怎么样?说真的,我也不太愿意和母夜叉同流合污……我已经有点儿理解马人了。” “希望今天晚上我不会被你起床看星星的动静吵醒。” 纳尔逊撇撇嘴,扭头望向静立在面前的马人。 “或许您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他点头说道,即便他到现在都认为看星座算命是异常彻头彻尾的骗局,但马人的观点相比那些以先知自居的江湖骗子无疑高明许多,“我对星体的运转有了一些独特的发现,您可能不相信,我其实是一个先知。” “我叫喀戎,你也可以叫我喀戎。” 纳尔逊眨了眨眼睛,他感觉自己听了句废话,但按照马人的语言逻辑,这句话必然是有深意的,他不由得困惑道,“喀戎?是那个——” “不是,”喀戎摇了摇头,他知道纳尔逊想要问什么,于是先一步打断了他,“那只是你们巫师的神话,在马人的族群中,这是一个很常见的名字,就和汤姆、杰克之类的名字一样。” 汤姆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了下来,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提过这茬事了,却没想到在禁林中被一只马人翻了出来。 “难道你叫汤姆吗?我似乎冒犯到了你,”常见仰望星空带来的观察力让喀戎马上发现了汤姆的不对劲,他认真地问道,“难道在巫师的观念中,和别人共享名字是一件很屈辱的事情吗?抱歉,我并不是很清楚,事实上,马人很愿意让新生的马驹使用那些历史上著名的占星者的名字,希望可以继承一些它前任主人的目光。” 汤姆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好赖话就已经被喀戎说完了,他此刻发作也不是,不发作也不是,一股打喷嚏打到一般被咽下去的不适感顿时涌上心头,马人的短短一段话竟将无可匹敌的里德尔大人在原地控制住了半分钟。 禁林中陷入了一种尽管有多人对峙但统统一言不发的尴尬沉默中,甚至有几位马人已经开始蹬腿热身了。 “好吧,看在马人不是很懂的份上,我这次就不和你计较了。”汤姆又缓了半分钟,才吐出这样一句话。 “这样就再好不过了,”喀戎温和地点点头,和他那群暴躁的同伴完全不同,“不要说不同的种族,即便是同一种族内两个不同的人,在交谈中也会有误会和分歧产生,但消弭这种分歧才正是交谈的目的,这也是为什么马人会说巫师语言的原因,不得不承认,相比像一匹真正的马一样嘶吼,它更适合交流,我很开心你能原谅我,马驹,当然,对于星辰的理解也是一样,我不敢对巫师的观点妄下评论,但是在这种领域的交谈中,马人与巫师的分歧甚至比使用两种不同的语言还要大。” “这正是交谈的目的,不是吗?”纳尔逊用喀戎的话反问道,“我感觉您和您的同伴很不一样。” “是的,你拥有和马人一样敏锐的观察力,”喀戎温和地笑笑,转过身,露出满背的伤疤,这些伤痕和他正面那些齿痕有很大的区别,似乎是用藤条抽的,他看了一眼汤姆,笑着说道,“这也算是和这只小马驹的名字一样不堪回首的经历,不瞒你说,我曾经被巫师抓进了你们的表演团队中充当商品和展示品,后来在侥幸逃脱出来。” “你有占卜到这段经历吗?”汤姆见缝插针地问道。 “喀戎!” 喀戎的同伴听到他的话,有人忍不住出言提醒,但喀戎只是转过头微微一笑,说道:“没事的,我上半年捡到了一份报纸,那个马戏团早都不在了。” “是……马戏团吗?”纳尔逊眉毛一挑,这种习惯搜罗神奇动物的马戏团他刚好知道一个,而纽特总认为马人不穿衣服的原因也找到了,很有可能是因为马戏团根本不给他穿衣服,于是他问道,“您认识纳吉尼吗?” “那个女孩吗?”喀戎靠近了一些,声调抬高了一些,“一个可以——” “一个可以变成蛇的女人,”汤姆接着他的话茬说道,终于开始正视这个他一直瞧不上的马人,“没想到你竟然是她的狱友。” “她?”喀戎诧异地问道,“她还是人吗?” “当然,”汤姆理所应当地答道,“不然会是什么呢?” “怎么会……” 喀戎两条浓重的眉毛皱了起来,和人类一样丰富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他一边难以置信地念叨着,一边在纳尔逊和汤姆之间来回打量着,手中不停地比划着什么,时不时还抬起头看看天空。 纳尔逊耐心地等待着他,过了好一会儿,他的目光才挪到纳尔逊的脸上,轻声说道,“我现在愿意相信你是一个先知了。” “交流的成效。”纳尔逊点了点头。 “她的灵魂最终被心里的怪物吞噬、最终变成一条蛇应当是不可避免的死局,没想到连这种棘手的魔法你都可以解决。” 喀戎并没有问是谁解决了血咒,他的心中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 “你不是说不会把占卜和个人的命运联系起来吗?”汤姆又找到了可以插针的缝。 “当然,”喀戎点了点头,说道,“我这样判断,只是因为触及灵魂的魔法对巫师而言几乎是无懈可击的,而且每到弦月之时,她的病症就会加剧,这只是基于时间的简单推理。” 和寻常马人喜欢说谜语的习惯不同,喀戎说话直来直往,甚至很容易对人重拳出击,在再次沉默了汤姆后,他望向纳尔逊,切入正题,“所以你对星体的见解是什么呢?” “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天上的星星移位了。”纳尔逊清了清嗓子,唤醒了汤姆,说道,“确切地说,大多数星体都有确定的轨迹,但它变快了。” “巫师竟然也能注意到这种细微的变化?”喀戎有些诧异,“我原以为巫师只会对照具体的星图,而并不会在意这些细微的变化,你说的没错,星星比星图的轨迹快了两秒,即便借助魔法,这也很难察觉,没想到你却能观测到。” 纳尔逊只用了一句话便让喀戎对他产生了极大的认同,他并没有观测星空,事实上,这都是他猜的,此刻星辰的尘埃落定,他也松了口气,从口袋中取出一枚造型精致、有一圈星环围绕的小银球,按动按钮,由光粒构成的灿烂星汉瞬间出现在林中,信奉星空的马人看到这一幕,纷纷瞪大了眼睛,这种东西对他们的吸引力不亚于将魔法石摆在巫师的面前。 听到喀戎的确认,纳尔逊松了口气,他就怕罗莉安的实验能够影响到整个宇宙,尽管这种猜测对魔力的要求过于离谱,但只要它是真的,历史的定点对于他而言就还是一团迷雾。 小球上弹出一枚金色的发条,纳尔逊缓缓扭动着它,伴随着他的动作,星空开始位移起来,直到某个时间点,突然一闪。 “我有记录星空的习惯,”纳尔逊说道,“但是这里出现了断点,我一度以为是自己的仪器坏了。” 这是待在迷离幻境中没事干的亚历山大根据此刻的星空演算出来的,而所谓的断点,则是在纳尔逊打碎罗莉安沙漏的那一刻设置的,他并没有天文学的爱好,更不会有这种习惯。 但没见过这种东西的马人立马就信了,他们的目光死死盯着纳尔逊手中的小球,眼中闪烁着渴望,却没有贪婪。 “这是一件宝物,马驹。” “感谢您的认可,它或许可以成为一件礼物。” 纳尔逊微微躬身,将手中的小球向马人递了过去,纽特在对马人的描述中还写道:马人将所有的事物都看作命运与星辰的安排,这也使得他们成为一个信守诺言、从不侵占的种族,在命运的信条中,代价永远都是不可绕过的关键词,当然,这夜是的他们及其刻板,甚至不近人情。 果然,喀戎的下一句便是“我们恐怕负担不起这种代价”。 “或许您可以教给我马人联系星空与世界的魔法,”纳尔逊上前一步,将小球塞进本能举起胳膊的喀戎手中,“用我的宝物换你们的宝物,这是等价交换,符合命运的规则。” 纳尔逊此话一出,连那些之前怒气冲冲的马人们的目光都柔和了下来,他实在是太懂了。 “这并不等价。” 喀戎的手停在空中,并没有收回去,他身后的马人们也颓丧起来。 “价值是根据使用者判断的,不是吗?这种东西我可以再造,但是获取知识的机会,错过了就没有了,”纳尔逊眨了眨眼睛,帮喀戎把他的手握起来,“我对怎么利用星空精确地定位时间与空间非常好奇,但你知道的,没有适当的方法,这将会是一件工作量巨大的工程,当然,不止是这些,对于最近天上多出来的星星,我也想听听马人的见解。” “多出来的星星……这确实是大凶之兆。”喀戎喃喃道,手不断地一张一合,似乎想要确认握着的东西是不是幻觉,汤姆听到这句话差点儿笑出声来。 对于纳尔逊来说,他想要的东西已经是囊中之物了,既然确认了罗莉安的实验并没有影响到地球以外东西的魔力,那么困难重重的历史坐标,对于拥有星空作为参照的他来说,只是一件信手拈来的小事。 正文 第四百三十八章 来自星空的最后一块拼图 “马人的历史不像人类一样习惯在石板、泥板或者草纸上书写记录。” 喀戎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对走在身侧的纳尔逊和汤姆说道:“一千年来,先祖们的故事被融入星座的传说中一直口口相传,当然,对我们而言,相比星空带给我们的启示,由它们衍生出的传说根本不重要,就像这位里德尔先生所说的那样,将星星和某个人的命运结合起来是无稽之谈,我们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些只是教导马驹时为了让他们记得更清楚而编造出来的罢了。” “我明白,和我们的历史一样,最重要的往往是我们可以从中吸取什么教训,而非生硬地记忆那些时间点与事件,尽管它们同样有趣。” “为了避免你们马人产生误会,我不得不声明一下,”汤姆一边用魔杖削断两人的脚下的一根粗大树根,一边插嘴说道,“觉得它们有趣的可能只有纳尔和他最尊敬的幽灵教授。” “宾斯吗?”喀戎点点头,“我知道他,其实像他那样了解历史的人也能从过去发生的事情中找到未来的答案,只可惜,未来对他而言毫无意义。” “未来对任何人都有意义,即使是这样一块不会动不会叫的顽石。” 纳尔逊将挡在路上的一块石头踢到一边,拨开遮挡视线的树叶,快速向前,越往禁林深处前进,树荫越密,阳光越暗,甚至连温度都降低了不少,马人们选择了一条他们熟悉的林中小径,但这条路明显更适合高大腿长的并拥有马蹄的他们,纳尔逊和汤姆不止需要跟上速度,还要披荆斩棘,跨越那些齐腰高的灌木丛,相比阿尔巴尼亚的原始森林,禁林因为魔法的滋润,物种要丰富得多,纳尔逊不得不在那些他看着就犯恶心的彩色植物之间仔细辨别前路,脸色渐渐差了起来。 “你把那个眼镜戴上嘛。”汤姆小声提醒,“你是不是忘了,那玩意儿就是为了你的色弱设计的。” “那是墨镜,汤姆,这里这么黑,”纳尔逊耸耸肩,“难受点儿就难受点儿把,至少我不会因此摔死。” “你看到丰富的色彩会头晕吗?”喀戎停下脚步,转过身,伸长手从身边不知名的树上用箭头刮下一片树皮,递给了纳尔逊,“我还以为你无所不能呢,这下算是放心了……把它放到嘴里咀嚼吧,感觉会好很多,对了,我知道你们会用清泉咒,可以冲洗一下。” 纳尔逊接过树皮,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有一股熟悉的类似的薄荷的熟悉清香,当香气涌入鼻腔,头脑瞬间振奋起来,恶心的感觉也有些消退了,不过这种感觉也给他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这是什么?”纳尔逊好奇地问道,捏着树皮的指尖萦绕着两条薄纱般曼妙的水带,仔细地冲刷着树皮上积年的污泥。 “不知道,”喀戎耸耸肩,“我们只在乎它有什么用,但它又不是星星,叫什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吗?有些马驹在刚刚可以奔跑时会因为各种原因伤到精神,我们便会用这种植物替他们疗伤,如果你真的好奇,或许可以等下回去的时候可以带一片去问问你们的塞克斯教授,她去年的时候曾经带着一个女孩在禁林入口处挖坑,当时还专门深入了一些寻找这种树木……她应该还在霍格沃兹吧?按照人类的标准,她似乎还没到退休的年纪。” 喀戎想到之前提到迪佩特的尴尬,不由得补充了一句。 “这种警觉倒是很有先见之明。”汤姆幽幽地说道,“为什么你每提到一位教授,他就会遭遇失业,这也是一种占卜吗?” “我知道这是什么了。”纳尔逊从口袋中找出一枚只剩下半瓶绿色魔药的小水晶瓶,拧开塞子嗅了一口,说道,“这应当是清新灵的主药,效果和气味都很相像。” “很难想到你会从兜里拿出来一瓶魔药。”汤姆幽幽地说道。 在当下这个世界并不安宁的时间,禁林相比未来反而和平许多,林中还没有八眼巨蛛这种骇人的神奇动物,两人一马在林中穿梭深入,并没有遭遇到每年开学典礼时校长都会恐吓他们的禁林危险。 在三人前方的不远处,纳尔逊的小银球正在十来位马人的手中来回传递着,只是亲自上手感受了一番,他们便很快将其视若珍宝,璀璨的星空时隐时现,伴随着阵阵惊呼声,但即便是这样诱人的宝物,马人们也没有想过据为己有甚至多多把玩一会儿,他们的目光无比纯粹,只是稍加感受,便会将它传递到下一位同伴手中,不得不说,相比他们对待外人的警惕态度,族群内部的和谐已经够人类学习一百年了。 “只是因为我们的世界更加单纯,”似乎看出了纳尔逊在想什么,喀戎轻声说道,“对我们而言,星空就是一切。” “那还挺好的。”汤姆回应道,也不知道是在阴阳怪气还是发自内心。 “继续说星星吧,”喀戎抬起头,望向叶隙间洒落的阳光,斑驳的光影落在他赤裸的上半身,背后的鞭痕明暗交错,为这位雕塑般的马人笼罩上一抹忧郁的气质,“和人类不同,马人习惯生活在森林中,你们知道,在茂密的森林中,除了一些灵敏的生物,大多数的居民都难以辨别方向,到处都有一样的树可一样的叶子。” “没错。” “人类习惯生活在各种地方,山地、平原、河谷……但很少见到有人会居住在茂密的森林中,”喀戎继续说道,“我以前在法国待过一段时间,那时候我遇到了一位来自北欧的诗人,他告诉我,属于月亮的人会根据月亮辨别时令,属于高山的人会攀登高山寻找天宇,而属于溪流的人沿着溪流,便会找到属于他的归宿——这似乎是一段在北欧的巫师中流传甚广的谚语,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指代什么,但人类确实是逐水而居的,对于你们来说,高山、峡谷甚至河流都可以作为指示方向的参照,而生活在森林中的马人,能够依靠的,只有偶尔从浓密的树冠中透下的,星星点点的夜空,这也是马人占星术最早的来由——辨别方向。” “属于溪流的人沿着溪流,便会找到属于他的归宿……” 纳尔逊目光一凛,怔怔地念叨着这句话。 太阳渐渐落下山头,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在禁林中待了一整个下午,魁地奇球场欢闹的人群已经回到寝室,而纳尔逊和汤姆却连比赛的结果都不知道,林子里秋虫的鸣叫声渐渐微弱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夜间谷风的呼啸声,在跨越了一道天然的藩篱后,月亮从薄薄的云层后探出头,缓缓地亮了起来,纳尔逊的视野被黑暗覆盖,感受着口中的树皮传来的清冽感与夜晚的阴冷,他不由得裹紧了衣服。 前方的马人燃起火把指路,省去了他们施展照明咒的功夫,让手可以插在口袋里保暖,只是绰绰的人影却为这场平静的旅途徒增了一份奇幻的色调,让它变得更像一场魔法的冒险。 “但是日月星辰是在不断变化的,每一天都会有不同的位置,除了偶尔几个固定指向某个方向的星座,如果真的有人靠一张星图去认路,那么他可能真的会在森林里找到自己的归宿,”喀戎的语气中带上一丝幽默,“很抱歉,我们那么多年都没有发明指南针,但是马人也有自己的办法。” 他取下背后的劲弓,抽出一支利箭,弯弓拉弦,纳尔逊注意到,那些看起来只是装饰的纹路在夜色中亮起一抹荧光。 喀戎将手臂高高举起,将手中的利箭向头顶射去,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响彻森林,这杆强弓拥有的劲道与速度无比惊人,仅凭声音推断,利箭插在什么生物身上都会让它不好受,也难怪只会看星星的马人会在魔法繁多的世界里占据一席之地。 纳尔逊抬起头,利箭笔直地射向天空,它的高度令人很难想象是被一柄原始的弓射出的,终于,它在顶端失去动力,射出时轻微的斜角此刻与重力配合,令箭头倒转,向下扎来。 “噗。” 一声闷响,围在一起的纳尔逊、汤姆与喀戎三人正中央,那枚利箭深深地没入坚硬的地面,甚至连泥土都没有溅起来。 纳尔逊弯下腰观察,或许是被星光滋润过的缘故,箭杆上的纹理愈发明亮,尽管不明白其中的含义,但他能够感受到,它是美的。 “垂直的吗?”汤姆注意到了这支箭的不对劲,他伸出手靠近尾羽,一枚漆黑的石子从掌心滑落,紧贴着箭杆下坠,没有偏离,也没有靠近,“这是怎么做到的?无论如何也会有些斜角不是吗?” “这是马人的箭术。”喀戎自豪地说道,“是我们赖以生存的本领。” 他弯曲前蹄,像一匹真正的马一样跪在地上,口中轻声吟诵着如同万马奔腾、骏马长吟的古老语言,月光下,利箭影子的轮廓渐渐明晰,进而分出数道钟表表盘般的阴影,那些看似无用的花纹令这些阴影具备了不同的形状,每一支都代表了一段不短的故事。 喀戎伸出手,用指甲在地面上刻画着,绕着影子们的尖端画了一个标准的圆。 “最初的时候,我们的先辈便是通过影子的长短来判断时令,进而找到星辰的位置在当前的时间指代的方向,由于我们是习惯迁徙的种族,在漫长的旅途中听到了许多世界上发生的大事,便有一位叫做喀戎的智者将星辰运行的规则与世界的走向联系在了一起……我们明白,对于偌大的星空而言,我们生活的世界只是小小的一部分,但它至少存活在规则之中。” 箭杆上的铭文忽明忽暗,让投下的影子活灵活现地动了起来,宛若一首跨越千年的史诗,但纳尔逊的关注点却在影子之间的夹角和尖端所指的方向上。 “这种魔法可以做到多么精确?”他的语气有些急迫。 “什么?占卜吗?”喀戎答道,“即使是最出色的先知,也不敢保证自己说过的每句话都是对的。” “我是说这种定位方法,”纳尔逊抬起头,目光炯炯地问道,“以星空作为参照,在每个时间,每个地点都会有独一无二的定位,是吗?” “你看懂它了?”喀戎有些惊诧。 “有些类似于麻瓜在航海中使用的三点定位,”纳尔逊抬起头,“但那只能指向固定的坐标与方向,倘若将目光投向霄汉,在不断变化的星空的帮助下,甚至可以在定位的坐标中加入时间这一变量,我明白了……这种魔法可以传授给我吗?我愿意用你们想要的任何东西来换。” “它并不稀奇,只是人类缺少联系星空的手段罢了,毕竟影子再细也会有误差,”喀戎爽快地说道,“你还是第一个这样在乎它的人类,我可以将这个魔法教给你,毕竟你送给我们的星空实在是太珍贵了。” “打个岔,两位先生,”汤姆忽然举起手,“我们不用再往前走走吗?我是说,你们的营地离这儿应该不会太远吧?” “营地?呵呵,”喀戎笑道,“里德尔先生,这里就是我们的营地,马人以野兽自居,我们是不会像人类一样安营扎寨的。” …… “它很有用吗?” 在谢绝了马人的护送后,从禁林深处离开的汤姆只能举着魔杖照亮前路,他望向身边表情陶醉的纳尔逊,只觉得他有些令人难以理解:“纽蒙迦德卖的那种高倍望远镜是不能满足你了吗?非要使用这种原始的方法,要我说,还是那个你压根没听的占卜魔法更有用。” “它很重要。”纳尔逊伸出手,掌心中凭空出现一柄指针状的宝剑,星斗的幻影萦绕在雕刻了更多复杂星图的剑刃上,“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不值一提,但对我而言,几乎和最后一块拼图没什么两样了。” “哦?” “过去的坐标,大于巫师本人的魔力,以及扭转时间的魔咒……谁在那?!” 纳尔逊举起魔杖,猛地指向前方黑漆漆的林子,不远处有些异响,两人马上收起懒散的表情缓步靠近,隐匿于黑暗中的浮游已经悄无声息地从四面八方包抄上去。 隐约可以看到一个高大到不似人类的身影在林中奔跑,地面都因此发出了咚咚的响声,密集的脚步声、爪子摩擦地面的声响紧随其后,禁林中似乎正在进行一场狩猎。 正文 第四百三十九章 八眼巨蛛 “咚!咚!咚!” 沉闷的脚步声在静谧的禁林中异常刺耳,惊醒了大群休憩的鸟儿,遮天蔽日的鸟雀从枝头飞起,像四面八方散去,一些藏在林间的小动物纷纷从熟睡中醒来,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的危险气息,本能地向远处逃窜。 只有一些对自己有些信心的神奇动物没有离开,它们从树后探出头,窥伺着站在林中的的两人,甚至有一只不怀好意的毒角兽昂起头,头顶的毒角散发着令树叶迅速枯萎的腥臭味,即便它的身形非常庞大,但正在地上摩擦蓄势待发的四足却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从纳尔逊和汤姆进入禁林时,它就盯上了这两个看起来就美味的猎物,但因为有马人的守护,它并不好出手,可没想到这两个小点心在离开的时候竟只剩两人,毒角兽觉得自己的机会到了,因多年没清理过口腔而变得恶臭的口水缓缓地沿着下巴流淌下来。 “咚。” 纳尔逊和汤姆身侧发出了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汤姆扭过头,只看到一阵黑暗。 “谁在那跺脚玩呢?” “一只小动物,”纳尔逊随口说道,“可能是刚来这里不是很适应,认知出现了一些问题,我得帮帮它。” “哦,”汤姆瞬间明白身边发生了什么,随即说道,“确实很有必要,不然若是它以后回归了大自然,碰到什么都要摸一摸,那岂不是送死?对了,值钱吗?是什么东西?” “毒角兽,估计是邓布利多之前说过的那些引进的神奇动物之一,”纳尔逊思索片刻,说道,“从非洲来的,不怎么值钱。” “那就别把我们的教具弄死了,”汤姆的表情看上去很失望,在黑暗与魔杖光亮的装点下甚至有些恐怖,“希望不是六年级用的。” 在两人身侧不到十米的树丛中,一只巨大的断角正安静地躺在杂草丛生的地上,那只毒角兽正在扭动着它壮硕的庞大身体,迈着小碎步缓缓地向后退去,连地上的角都不想去捡了,它粗壮有力的四蹄仿佛在跳芭蕾一般做出了难以想象的高难度踮脚动作,生怕踩断了地上的枯枝,让那两个家伙发现自己。 毒角平整的断面冒着红光,仿佛刚刚熄灭的炉火,它太光滑了,以至于看上去像一枚值钱的红宝石,两架浮游正在用魔力凝成的黏土将它包裹起来挖坑深埋,这种剧毒的东西不适合丢在这里,否则若是爆炸了,可会伤到其他真正无辜的小动物。 毒角兽不能理解,纵横非洲草原的自己怎么被这种小虫子两下制服了,它的皮肤可是能抵挡大多数魔咒攻击的,但它也来不及深思,在后退出一定范围后,一架飘在它头顶的浮游吐出一道炽热的射线,将本就紧张的神奇动物惊退,转过身不管不顾地向陌生的森林中狂奔而去。 “可怕的外地人……” 毒角兽的心中产生了更加错误的认知。 “为什么它们反应那么大?那里有什么东西?” 汤姆眯起眼睛,抬手一挥,一枚曳着长长尾焰的光弹径直向前冲去,在靠近前方的黑影时,它的势头被树间的某种看不清的东西阻塞,猛地爆炸开来,如同白昼的亮光顿时照亮了正片幽深的禁林,他与纳尔逊也得以窥见森林的全貌。 在本就的茂盛的树林中,更加密集的蛛网悬挂在树干之间,将前方的区域牢牢包裹起来,以最中央一棵高大的松树为中心,由蛛丝凝成的粗大绳索连接着周围树木的树顶,宛若房顶一般遮盖住下方的一切,形成一座密不透风的蛛网堡垒,纤细坚韧的蛛网在月光下闪烁着晶莹的银光,如果没有光照,不仔细辨别,很容易在黑暗中一头扎进网里,那些倒挂在蛛网上或大或小的茧便是最好的证明。 这些都是蛛网中的受害者,甚至是遇难者。 “嘶……” 汤姆倒吸一口凉气,禁林中的温度终于借此回升了一些,当亮光绽开后,蛛网上密密麻麻的眼睛从各个角落亮起,数不清的小蜘蛛扭过头,齐刷刷地望向汤姆,它们统统长着八只饥渴的复眼,在光线的照明下更显得狰狞可怖。 尽管汤姆并不畏惧这种野兽,但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会产生生理不适。 “八眼巨蛛。”纳尔逊轻声说道,海格终于还是找到了伴随他半生的朋友与宠物,只是这只宠物有些过于挑战其他人的认知了。 “哦……我知道八眼巨蛛,”汤姆把踏到前方的脚收回来一些,鞋底踩到了蛛网,沾上了一些触感恶心的粘液,他一边把鞋底在脚下的石头上蹭着,一边说道,“我知道这种神奇动物,它们的毒液在魔药中有丰富的运用。” “是它们的毒液很值钱吧。”纳尔逊很快戳穿了汤姆的想法,说道,“这么小的八眼巨蛛毒囊还没发育好,是挤不出来多少毒液的。” “是啊,”汤姆一连经历了两次失望,摇摇头说道,“我还以为八眼巨蛛至少会……很大?毕竟它叫巨蛛不是吗?” “至少得经历一个长大的过程,刚出生的巨人也不会有几米高,刚出生的巨龙也不会比狗大多少。” “所以那边那个是……一个还在发育阶段的巨人?哦不,是海格。” 汤姆眺望着远处在遍布蛛网的地上狂奔的人影,海格那醒目的身高与标志性的乱糟糟的头发实在是太好辨认了,他此刻正在被几只足以称得上是巨蛛的大号蜘蛛追赶,那些蜘蛛虽然看起来笨拙不堪,但在蛛网上却展现出不一般的速度,而逃命的海格举着魔杖,却好像不敢回击一般,只能用一些简单的障碍咒或者铁甲咒防御,汤姆挑了挑眉毛,玩味地说道,“我还以为海格是个听邓布利多话的好孩子呢,现在看来,他有希望成为一个真正的格兰芬多。” 两人站在原地,对海格狂奔的身子评头论足,不得不说,高大的身材并没有让他变得笨重,反而能够凭借远超常人的步幅快速逃窜,如果让他去打篮球,即便不借助魔法,也一样可以表现出非凡的统治力。 纳尔逊清楚,八眼巨蛛并不会真正伤到海格,所以他非常放心,但他并不是很清楚为什么汤姆看起来也这么放心,直到两人开始讨论八眼巨蛛的毒牙能不能刺穿巨人的皮肤这种经典的战力对比问题时,汤姆忽然说道:“所以说我们不用管他吗?我感觉他快被抓住吊起来了。” “……” 纳尔逊斜了他一眼,转向海格的方向,大声喊道:“海格,需要帮助吗?”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海格精神一振,他涨红了脸向两人的方向跑来,大声喊道:“不用!它们是我的朋友!” 他的体力着实不错,跑了这么久,也没有出现疲惫的症状。 纳尔逊和汤姆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海格就是这样,不管多么凶残的野兽都能成为朋友。 “我感觉他快被自己的朋友咬死了。”汤姆抱着手评价道,“你说如果海格被挂在蛛网上,它会被他的重量压断吗?那得多么大的一个茧?这样的朋友可真是带劲,我想最后还得他真正的朋友把他捞出来。” “你不也是吗?和海格一样奇怪,”纳尔逊又斜了他一眼,不满地说道,“你不也有一些黏糊糊的有毒的朋友,甚至还想把它们放到我的被子里。” “你更奇怪好吗?”汤姆反驳道,“作为一个斯莱特林,你居然害怕蛇,说出去会被同学嘲笑的,更何况我给你挑选的都是最可爱的那种,小小的,和长条形的绿宝石一样。” “我谢谢你。” “说起来,禁林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汤姆疑惑地问道,“我记得八眼巨蛛可是被魔法部认定为及危险级别的神奇动物,而且和龙不同,它的危险性甚至导致不能驯养,见到就必须报告魔法部并加以消灭,这也是八眼巨蛛的毒液为什么那么珍贵的原因。” “你没有发现吗?”纳尔逊奇怪地问道,“比如海格把奇怪的蛋塞在楼梯下面之类的事情。” “我为什么要发现?我应该发现吗?”汤姆看上去比纳尔逊更困惑,“我很忙的,不光要上课,还要挤出时间盯着克雷登斯那个没有生活常识的傻子,免得你出洋相……当然,在这点上我确实有些疏忽,毕竟没有想到会有人在课上说出那么搞笑的话,我连级长的巡查有时候都是找别人帮我去做的,我连自己的事情都做不完,为什么要管别人带宠物进学校这种事呢?” “看样你没发现,这证明我是对的,命运的发展已经出现了偏离……,”纳尔逊耐心地解释道,“你会打开密室,放出蛇怪,证明你是斯莱特林的继承人,然后事态的发展不受控制,你只好把这个罪名栽赃到偷偷在学校里养八眼巨蛛的海格身上。” “我有病吗?”汤姆皱着眉头,满脸的不相信,“我为什么要放出蛇怪,为什么要当斯莱特林的继承人?这很光荣吗?对我有什么好处吗?我干嘛要栽赃给海格,他去年圣诞节还给我烤了岩皮饼。” “所以命运并非不能改变的,汤姆。”纳尔逊笑得很灿烂,但他的表情很快迷惑起来,“为什么海格给你送了岩皮饼,我们拿到的都是纸杯蛋糕。” “该死,这小子居然区别对待,他不明白谁对他真的好吗?”想到岩皮饼的口感和当时海格看着他期待着他吃下去的眼神,汤姆的牙龈有些隐隐的酸痛,他揉了揉腮帮子,望向纳尔逊问道,“他自己做的纸杯蛋糕吗?” “不是,是在霍格莫德买的。” “你不懂,那饼干是海格亲手做的。”汤姆很快说服了自己,“这个臭小子还是懂得感恩的。” 海格已经越跑越近了,有一只格外大个的八眼巨蛛已经靠近了他,时不时用长满刚毛的锋利长腿抠一抠海格的衣服,好像在挑逗他似的,周围待在网上的小蜘蛛已经蠢蠢欲动起来,它们不再关注这两个餐后甜点,转而将目光投向了快要跑出来的海格,将这个已经进入陷阱的大号正餐先料理了才是正经事。 纳尔逊一挥魔杖,身后倏地一声出现了密集的浮游,它们连成规整的阵列,冰冷的独眼锁定着这些躁动的怪物,一只小蜘蛛从网上跳下,向海格的头顶蹦去,眼看着就要跳到他的头上,蜘蛛露出獠牙,滴落着碧绿的毒液,只见一道快到难以察觉的光束击中了它,将它打着旋击飞出去,一只掉落的腿在空中灰飞烟灭。 即使是这样细小且灵敏的单位,浮游也可以在它们运动的轨迹中击中它们,甚至可以先打击蜘蛛的落点,让它们自己撞到光束上,密密麻麻的光束从纳尔逊的身后射出,一只只靠近海格的蜘蛛都被无情地击落,海格一边喊着它们无害,一边卖力地逃窜着。 蜘蛛越聚越多,尽管看起来没什么杀伤,但铺天盖地的数量足以让每个看到的人感到头皮发麻。 汤姆上前一步,扭头问道:“我把蛇怪放出来以后出了什么严重的事故?” 纳尔逊没有说话,只是越过海格,认真地阻击着蜘蛛群,仿佛那是一件很有难度的大事一样。 “有人死了?”见到纳尔逊的样子,汤姆轻笑一声,追问道,“是谁?” 纳尔逊缓缓地将目光从海格身上挪到了这个迥异于《哈利·波特》的汤姆脸上,轻声答道:“梅特尔。” “这就是你为什么那么关注她的原因吗?” “是的,”纳尔逊点点头,“我不想再看到一个怯懦的女孩忍受长达七年的霸凌,又在人生快要重现曙光时死在蛇怪的凝视之下了。” “这次连霸凌也不会有了。”汤姆摇摇头,转过身,举起魔杖喃喃道,“我记着有个咒语是专门克制蜘蛛的,叫什么来着?嗯……算了” 他轻轻挥了挥手,那些数量庞大到难以计数的蜘蛛纷纷蜷缩着腿,一动不动地从蛛网上掉了下来,瞬间将被蛛网覆盖的白色地面染成了黑色,海格抱着头,猛地撞向横在树间的网,一头扎了出来,连滚带爬地跌倒在了纳尔逊脚边。 “没必要跑那么猛的,海格,”纳尔逊将海格从地上拉起来,汤姆在一旁为他清除身上的蛛网,一边说道,“饲养危险神奇动物,又当着级长的面夜游,你好大的胆子。” “你不也——” 被汤姆瞪了一眼以后,海格脖子一缩,看起来像极了一个倒霉蛋。 正文 第四百四十章 蛇佬腔、蛛佬腔和人佬腔 “你不也在夜游吗?” 海格缩着脖子,像一只大号的鹌鹑一样,完全没有刚刚从死亡中逃出来的自觉,他甚至还像被雨打了的鹌鹑一样挥了挥翅膀,嘟嘟囔囔地说道,“纳尔逊曾经说过,没有钻过暗道的不算真正的格兰芬多,但是我甚至连暗道都没钻过……” “嗯?” 汤姆面色不善地瞪了纳尔逊一眼,他总算想起自己是级长这件事了,笑眯眯但是语气冰冷地问道,“你真的是这样教导霍格沃兹的低年级学生的吗?我们引以为傲的好学生纳尔逊·威廉姆斯先生?” “我从来没说过,”纳尔逊矢口否认,眼珠一转,快速地转移话题,“与其在这儿挨冻,我们不如先想想怎么处理这些八眼巨蛛。” “说的也是,”汤姆点了点头,“我会向邓布利多教授报告的,我们三个到时候一起关禁闭吧。” 纳尔逊耸了耸肩,不置可否,顺手帮海格清理着黏在身上的蛛网。 “汤姆……”海格露出恳求的眼神,这与他巨熊般壮硕的身体形成了一种鲜明的违和感,尽管心中万般不愿,但汤姆在麦格与弗利维毕业、纳尔逊离校之后对他犹如兄长版的照顾却令他习惯性地低下头,可怜巴巴地说道,“能不告诉邓布利多教授吗?” “纳尔没告诉你,没有关过紧闭的格兰芬多不是真正的格兰芬多吗?” “那是我应受的惩罚,他也说过,我们必须遵守生活中的规定,在它被推翻以前,它至少是合理的。”海格说出了一句纳尔逊并没有印象但是甚至觉得蛮有道理的话,他扭过头,望向蛛网中东倒西歪的小蜘蛛,眼中露出一丝不舍,“我愿意为我的行为受到惩罚,但是汤姆……如果邓布利多教授知道这件事,他一定会带着教授们灭杀这些可怜的蜘蛛。” “可怜的……蜘蛛?”汤姆挑了挑眉毛,仿佛不知道原因似的问道,“为什么呢?他们为什么会和禁林中肆虐的差点儿杀死他们学生的可怜的极危险神奇动物过不去呢?” 他一连为“神奇动物”加上了四个定语,以此来表达他心中的困惑。 “因为八眼巨蛛是XXXXX级的神奇动物,”海格低着头,即便压低声音,但他的嗓门依然很大,“它们不允许在巫师聚落的周边活动。” “天哪海格!”汤姆扶着额头,露出震惊的神色,“你居然还知道它的评级,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带进学校呢?我知道,你体质特殊,不害怕一般的魔法、毒素和猛兽,但你有考虑过其他学生吗?那些和你在城堡中朝夕相处的同学朋友们?如果他们不慎闯入禁林,难道你就不担心他们会像那些吊在网上的茧一样被注入毒素然后消化成一堆粪便吗?” 汤姆虽然重视荣誉多于重视职责,但他足以称得上一位合格的级长,尽管此刻语气激烈,但还是想方设法地让海格多一些生活的常识。 “我知道,”面对汤姆的步步追问,海格的气势降了一截,甚至连身高看起来都矮小了一些,他小声说道,也不知他是怎么把声音压到这么低的,“但是阿拉戈克是一个乖孩子……” “你大声点儿,我听不见。” 汤姆的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仿佛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满脸的难以置信,他难以将蛛网中的任何一只蜘蛛与“乖孩子”联系在一起,那些狰狞的大螯、滴落着毒液的锋利牙齿、等闲魔法无法留下划痕的黑亮外壳、像章鱼的触手一般扭动的锋利的长腿以及那些因为昏迷而变得无神却依旧散发着骇人寒光的复眼,无不昭示着这是一种将杀戮作为信条的恐怖生物。 他注意到纳尔逊在阻击蜘蛛时操控浮游打击的都是蜘蛛腿部关节这种薄弱的部位,以他对纳尔逊的了解,在对付那种无害的杂兵时,他断然不会费心费力地挑选弱点,这足以证明,这甚至是一种以他们两人都无法在地面上轻松平推的生物……当然,这可能是他的疏忽,最近的纳尔逊经常刻意地将预言的魔法运用到战斗中,以此来锻炼亚历山大的运算能力。 汤姆想起了自己在《魔药材料大全》这本书中见过的八眼巨蛛全貌,成年的八眼巨蛛甚至可以生长到数米之大,尽管它们单只面对巨龙这种生物时堪称孱弱,但这种密密麻麻的数量,倘若让它们安稳长大……在一通分析以后,他很快明白为什么魔法部会将这种看似平平无奇的生气动物定为极度危险的级别了。 更令汤姆感到难以忍受的是,这些蜘蛛看待海格的眼神并不像蛇群看待他自己一样,他从这种头脑单一的节肢动物结构复杂的眼中看不到海格所说的“朋友”,哪怕是一丝一毫都没有,作为野兽,它们的眼里只有食物和敌人。 “我是说,阿拉戈克是一个乖孩子。” 海格昂起头,红着脸与寸步不让地对视着,但面对汤姆冷漠的眼神,他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将头拧向了一边。 “好了好了。”纳尔逊上前一步,拍了拍汤姆的肩膀,望向海格,温和地说道,“你能告诉我,哪只是阿拉戈克吗?” 海格闻言,站直身子,扭头向蛛网中跑去。 汤姆扶着额头,无奈地说道:“我刚刚就不应该用那么温和的魔法,就该翻个黑魔法出来给它们来个狠的。” “在霍格沃兹使用黑魔法可是比饲养八眼巨蛛还严重的罪行。” “是吗?”汤姆无所谓地说道,“总比看着海格在这里被咬死了强,看在梅林的份上,这些东西能当朋友?他又不会蛛佬腔这种语言,怎么保证能够控制它们?更何况,如同任由这些蜘蛛长成巨蛛,不要说大多数低年级的学生,我看一些决斗水平稀松的教授可能都得在这里栽跟头。” “其实倒也不用这么担心,”纳尔逊扶着汤姆的肩膀,折衷地评价道,“城堡中生活着八眼巨蛛唯一的天敌蛇怪,而我们今天也看到了,禁林很大,大到难以让一只简单的蜘蛛如此猖狂,如果真有人不听劝阻贸然闯入,不用蜘蛛,也够他们喝一壶的。” “这并非我们纵容他的借口,纳尔,你或许不知道,”汤姆捏着自己的鼻梁缓解着头痛,“你根本不知道,他之前已经带进来过猎狗和三头犬之类的动物,甚至还会给他们施展魔法来进行培育,和你所说的那个塞克斯博士没有什么区别,这也是我为什么听你说他带了八眼巨蛛进来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这小子是有前科的,他的观念和大多数巫师都是不同的,我承认,尽管邓布利多将他培养成了一个善良的勇敢的合格的格兰芬多,但是他没有精力教会海格遵守大多数人的规则,这种错误的观念会让他走上歧途,是的,那些小动物伤不到他,也伤不到我们,但是他任由这些东西在禁林里繁衍生息,承受风险的将会是那些比我们弱小、比我们年轻的小巫师,弱者是没有资格接触这些东西的,他们就应该安稳地在学校里混完三年,然后找一份霍格沃兹特快上推餐车的差事。” 纳尔逊盯着汤姆,明亮的眼睛在夜色中闪闪发光,犹如两块湖水般碧蓝的宝石。 他沉默了片刻,笑着说道:“汤姆,如果不是最后那两句话,我甚至会以为邓布利多给你施展了夺魂咒。” “哼哼,是吗?”汤姆不满地侧过头,“他不见得能打倒我。” “你是又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掏出来了几个威力不错的黑魔法吗?” “我是黑巫师吗?黑巫师用的才是黑魔法,”汤姆不满地反驳道,“我用的那都是黑魔法防御术。” “看来黑魔法防御术教授的位置非你莫属了,希望八年以后霍格沃兹毕业的学生不用在阿兹卡班开联谊会。”纳尔逊挑了挑眉毛,望向小跑着奔向两人的海格,轻声说道,“不过不管怎样,我会看牢这些蜘蛛的,一缕蛛丝都不会让它们离开这里……在此之前,让我们听听海格自己怎么说吧。” 海格的怀里抱着一只最大的八眼巨蛛,它已经长到了半人高,甚至已经完全遮挡了海格的上半身,它的八条腿蜷缩在一起,时不时抽动着,似乎陷入了严重的昏迷,海格就像抱着一个婴儿似的,眼中满是担忧和关切,这让汤姆看着不住地摇头。 “这就是阿拉戈克,”海格焦急地说道,“它怎么了?” “它还活着,海格。”纳尔逊摆了摆手,问道,“你是从哪儿弄到它的。” “阿拉戈克吗?”海格按捺住内心的焦急,答道,“它是假期的时候一个远方的旅行者送给我的,我在翻倒巷遇到了他,他了解到了我对这些可爱生灵的喜爱,便将一只无家可归的八眼巨蛛送给了我,那时候它才拳头大小,是一颗孤零零的蛋,我把它养在碗柜里,用面包屑喂它,后来它长大了,我就只好把它带到禁林里来了。” “我有个问题,海格,”汤姆看了眼海格的拳头,对海格而言拳头大小的东西在大多数人看来已经和小一些的龙蛋差不多大了,他叹了口气,继续问道,“八眼巨蛛这种神奇动物是无性繁殖的吗?” “嗯?” 海格好像没听懂汤姆话的意思,但纳尔逊很快帮他解答了:“八眼巨蛛需要一对才能繁殖,如果海格带进学校的只有一只,让我瞅瞅……这应该是一只公的,那么禁林中应该还有至少一只雌性八眼巨蛛,不然它们也不会变得这么多。” “是的,阿拉戈克找了个女朋友,叫做莫萨格,需要我把她带出来吗?”海格挠了挠头,说道,“它们感情很好,也有了很多孩子,现在网上的那些小蜘蛛有些已经是它们孩子的孩子了。” “啧,生得可真快,就像地精一样,”汤姆暗啐一声,摇了摇头,“真是好运,这玩意儿还能讨到老婆。” “这可不简单,汤姆,”纳尔逊用魔杖敲着蜘蛛坚硬的腿,一边说道,“禁林中是没有八眼巨蛛的,但在海格带回了这只阿拉戈克以后,它却很快找到了另一只异性,这不得不让人产生怀疑,汤姆,我认为这对蜘蛛是有人有意送进霍格沃兹的。” “海格,很抱歉你必须和你的新朋友分别了,不过放心,等下次周末,我会去霍格莫德给你买一只更可爱的宠物。”汤姆是个行动派,马上抽出了魔杖,见到他坚定的模样,自知无法抵抗的海格紧紧抱住蜘蛛,用后背遮挡着汤姆的视线,一边扭过头,用乞求的目光望向纳尔逊。 “等等,汤姆,”纳尔逊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既然我们已经在这里看到成百上千的蜘蛛了,那么禁林中一定还有其他的蜘蛛分散着,就算把这一片的蜘蛛杀尽也于事无补了,这是一次成功的物种入侵。” 汤姆停下动作,表情一凝。 “海格,它女朋友的名字也是你取的吗?”纳尔逊踮起脚,拍了拍海格的肩膀,问道,“你能把她也带出来吗?我想找找上面有没有什么标记……不过这件事可能必须告诉邓布利多教授了,这似乎是一起针对霍格沃兹的阴谋,关于阿拉戈克和它女朋友的死活,我想只能靠你表现自己的决心了。” “不是我取的,”海格摇摇头,“阿拉戈克的名字是那个旅行者取的,莫萨格的名字是阿拉戈克告诉我的。” “你还记得那个旅行者的特征吗?” “什么?你还能和蜘蛛说话?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蛛佬腔吗?” 汤姆和纳尔逊表达了对这句话完全不同的关注点。 “他用兜帽蒙着脸,个子比我低很多,口音不像本地人,”海格回忆道,接着望向汤姆,解释道,“我不会说蜘蛛语,但是阿拉戈克已经会说一些简单的英语了。” “谢谢你海格,你就像什么都没说一样,”纳尔逊强行遏制住狠狠地用靴子踢海格屁股的欲望,扭头冲汤姆撇撇嘴,“应该是这个蜘蛛会说人佬腔。”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一章 神奇动物在这里 “海格,你会介意被摄神取念吗?” 纳尔逊歪着头,冲海格轻声说道。 “啊?什么?” 海格有些茫然地问道,他还没搞明白为什么在这种场合纳尔逊会提到摄神取念这种魔法,出于信任,他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没关系,只要你不看——” “谢谢你,”海格话音未落,纳尔逊便踮起脚尖伸出魔杖,抵住了他的太阳穴,顿时,海格的一双圆圆的大眼睛被乳白色的光芒充斥,纳尔逊胳膊一甩,一条细长的、流水般闪闪发光的雾带被从他的太阳穴抽了出来,“放心吧,我对小孩子的青春期不感兴趣。” “我不是,我没有……”海格喃喃道,眼睛一闭,倒向了地面,被一张由魔力凝成的蛇网接住,轻轻地放到了地上,在双方接受的情况下,摄神取念是不会给被施术者造成伤害的,更不用说施术者还是纳尔逊这种精于此道的巫师,可海格仍旧在记忆被抽离的片刻空虚中沉眠了,看样子他今晚在禁林中的遭遇令他无比疲惫,阿拉戈克这位“朋友”似乎并不像他所说的那么友好。 “怎么了?你终于因为嫉妒我的蛇佬腔要对海格的蛛佬腔下手了吗?”汤姆贴心地给海格加上一床被子,打趣道,“当然,如果你肯给我分享一下,我是不会告诉海格你偷看他青春期小秘密这件事的。” “还用偷看?”纳尔逊撇撇嘴,“上学期他没事就往那个大姑娘身上挤,难道还不够明显吗?我只是想知道是谁给了他八眼巨蛛的卵……该死,个子比海格矮,看不清脸,声音不像本地人,我想这么清晰的条件足以帮助我们排除一部分人了。” “是的,”汤姆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至少能排除两个,海格和那位他通了半年信的大姑娘。” “我会告诉他你偷看他青春期的信件这件事的。” 纳尔逊翻了个白眼,将凝聚在杖尖的记忆缓缓靠近自己的眉心,这缕飘渺的似雾似光的物质听话地靠近了他的脸,缓缓地钻进他的左眼中。 “这不能怪我,毕竟他还向我请教过修辞,”汤姆耸耸肩,但是纳尔逊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了,他只好抱着胳膊站到一边,在寒夜的禁林中守护着两人。 大雾充斥着纳尔逊的视野,他感觉整个人向下一沉,被拉进了一间破落的小店中。 …… “大家伙,劳驾让让。” 翻倒巷的一间草药铺中,海格正在寻找一些可以引诱护树罗锅的魔法草药,他庞大的身躯将逼仄的小店塞得严严实实,以至于后来进入的顾客看到难以转身的空间都摇着头离开了,老迈的店主脸上被魔法造成的疮疤覆盖,用一只仅剩的独眼面色不善地盯着这位挑挑拣拣却啥都没买的顾客,这种造型即使是在牛鬼蛇神混杂的翻倒巷里也称得上是狠角色,堪称教科书级的黑巫师,一看就是那种以前叱诧风云,后来被射中了膝盖不得不退隐的大佬。 只是即便是他也不敢轻举妄动,翻倒巷中魔法材料商铺的老板们对这位高大的新客人略有耳闻,在霍格沃兹的假期刚开始前,这个面容稚嫩的大家伙莫名其妙地闯了进来,在各个售卖违禁材料和神奇动物的商店里流连忘返,即便他看起来很像那种容易说服的顾客,但最终往往只能买几个便宜货带回去,明显兜里没几个铜子,但他们也不能任由海格站在店里不走,翻倒巷的商铺本就狭小阴暗如同下水道,他在门口一横,几乎半天都不用做生意了。 于是一名神奇动物商店的店主率先发难,想要把这个不理想的客人轰出去,但海格不惧怕大多数恶咒的身体很快让他吃到了苦头,他们并不知道,这个有时还会穿着霍格沃兹校袍出门的家伙是一位半巨人,被莫名冒犯的海格一怒之下在那家店中造成了不小的破坏,若是往常,霍格沃兹可能就会新增一个失踪人口,但最近一段时间变得活跃起来的邓布利多威名正盛,没有人敢触他的眉头,在加上翻倒巷中那些真正的狠角色们都蹲在阿兹卡班一起共进牢饭,这种种的因素加在一起,让海格这个误入兔子洞的爱丽丝在危机四伏的黑暗世界中安全地逛了一个假期。 这位独眼的店主叹息一声,准备拿出点儿便宜货打发这个小流氓离开,免得一下午都不能开张,可就在这时,一个身披黑袍的巫师从门外走了进来,丝毫不介意店中的立足之地已经所剩无几,走到海格身边,环顾着这家小店。 “尊敬的客人,您想挑点儿什么呢?” “博金·博克的商店搬走了吗?这里可真是大变样啊,连个正经的店铺都找不到……你这里收龙蛋吗?” 来人的嗓音犹如金属般沙哑,他拉紧兜帽,操着一口生涩的英语,向店主问道。 纳尔逊坐在店主面前的桌子上,翘着脚,饶有兴趣地盯着这位来客。 “你怕是很久没来了,如果要找他,可能得提点儿水果糕点什么的去探监,我建议您出门左转,去对角巷,那里有很多不错的店,”店主挑起独眼上方的眉毛,轻声问道,“什么龙?” “匈牙利树蜂,你们英国绝对没有的好货。” 可是那位店主在听到这单放在去年够吃三个月的大生意时,却颓丧地趴在了桌上,摇着头,丝毫不顾有旁边有个霍格沃兹学生,轻声说道:“先生,您来错地方了,在现在的英国,那玩意儿已经卖不出去了。” “哦?”黑袍巫师的语气中带上一丝困惑,“可是去年的时候……” “去年是去年,先生,”店主摊开手,无奈地说道,“最近那些贵族老爷们被布莱克家摆了一道,纷纷退让,把神奇动物制品这一块的生意交了出去,那布莱克家现在就像一条疯狗一样,只允许市面上出现他们经手的神奇动物制品,如果胆敢违反,就等着被那些给他们当狗的傲罗抄家吧!” “我没记错的话,这里应该是黑市吧,在这儿做生意的难道不是一群法外狂徒吗?”黑袍巫师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嘲讽。 “法外狂徒们都在牢里蹲着呢,”店主冷哼一声,躺在椅子上,“如果你能搞到点儿别的东西,比如蛇发女妖或者地狱犬之类的东西,我还能想想办法把它处理了,你知道的,从这些神奇动物身上获取的材料一般是用来搞些黑魔法把戏的,在黑市里尚能流通,龙的材料能做什么呢?魔杖?护具?衣物?这都是些正经材料,你既然卖它应该清楚,这玩意儿在这种情况下怎么脱手?我如果吃下了,难免得在里面砸不少加隆,难不成把龙蛋卖给哪个大人物?那么等几个月以后它长得像房子一样大开始在伦敦上空飞着喷火时,魔法部会不会追查呢?” “嘿,”黑袍巫师被逗乐了,海格记忆中的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和店主的中间站着一个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人,“像你们这样真做事的魔法部可真是稀奇。” “所以,您要是有些别的什么好货——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就快点儿拿出来,”店主坐直身子,独眼骨碌碌地转了一圈,露出狡黠的眼神,“当然,如果您愿意把蛋放在我这儿,让我帮您慢慢地卖。” “门都没有。”来人干脆地拒绝了他,让店主回归了躺在椅子上等死的状态。 背对着两人的海格一言不发,但他的内心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平静,打小就憧憬巨龙的海格听到龙蛋已经开始流口水了,尤其是在听说这个外国巫师拥有的龙蛋是在龙类中都堪称强大的挪威脊背龙后,魂都已经飞到了他的口袋里。 那名巫师不做停留,转身离开了店铺,海格稍加思索,迈开步子追了上去。 听到海格脚步声的店主抬起头,轻哼一声:“两个麻烦。” 随着海格的离开,店内的记忆对纳尔逊关上了门,尽管记忆中的一切并不会作用于他,但他还是拍了拍扶过那恶心货架的手,跟着海格的脚步走了出去。 从店内离开的黑巫师并没有快速原理,反而像是对这条街上骗子们的商品很有兴趣似的走走停停,海格蹑手蹑脚地跟在他的身后,时不时躲到路边的货架后面,矮小的货架完全不足以遮挡他的身形,纳尔逊扶额叹息,这傻小子早都暴露了,还觉得自己的潜行很成功,好在他运气不错,这名巫师并没有什么恶意,不然开学的时候他们就得帮不幸遇难的海格挖一个比正常人大几倍的坑了。 黑袍巫师蹲在那个卖防吸血鬼护身符的老巫婆旁边讨价还价,时不时扭头望向露出大半身子、只藏起脑袋的海格,纳尔逊在旁边只觉得又气又笑,不过这种注视倒是让他的部分面容露了出来,只能看出干净的下巴,应该是位男巫,但其他的仍看不真切。 终于,在海格快要坚持不住时,他配合地站起身,付过钱,把玩着一枚大蒜味的护身符,拐进了一旁的小巷中。 海格快步追了上去,纳尔逊紧随其后,在路过老巫婆的摊位时,他注意到她旁边的摊位还是那位卖些破烂干草的吸血鬼,这两个人似乎组成了一个搞笑的固定组合。 海格卖力地冲进肮脏的小巷内,踩在黑色的积水中,茫然地看着空荡荡的巷子,丝毫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背后,纳尔逊和那名男巫正做着同样的动作——抬起头打量着他乱糟糟的头发。 “嘿,大家伙,你在找什么呢?” 男巫在他的身后轻快地问道,声音不再沙哑,反而听起来活力满满。 “是我挡到道了吗?抱歉,”海格挠着头转过身,“我在找——” 当看到身后的人时,他瞪大眼睛,愣了几秒,才缓缓说道:“我在找你。” 纳尔逊无奈地摇了摇头,但凡这人有些恶意,魔法在平均线以上,海格就凶多吉少了。 “看样子是应该让汤姆送海格去关关禁闭……”他站在两人中间盘算着。 “哦?找我吗?”男巫指了指自己,好奇地问道,“找我有什么事呢?” “先生,我刚刚听到你有一颗挪威脊背龙蛋,就追了上来。”海格憨笑着,这才意识到自己贸然的动作有多么冒失。 “怎么?你想买下它吗?” “是的……先生,多少钱?” “看在英国现在这种情况,我算你八百吧。” “八百?八百什么?”海格瞪大眼睛。 “八百加隆啊,”男巫歪着头,困惑地说道,“我一年多没来,难道英国巫师流通的货币都变了吗?还是说,你觉得是八百西可,或者纳特?” “抱歉……我……我没那么多钱,”海格因囊中羞涩涨红了脸,他烦躁地揉着头发,面露不舍,“先生,我知道这让很冒昧,但是能让我看看您的龙蛋吗?我就像摸摸它。” “这可不行,大家伙,龙蛋可是很珍贵的,不过不用担心,如果不孵化它,龙蛋可以保存上百年呢,等你以后有钱了再找我也不迟。”男巫表现出极大的耐心,望着海格身上的大号校服,问道,“你是霍格沃兹的学生吗?” “是的,先生。”海格毫无防范地回答道。 “你知道龙是一种什么样的生物吗?小家伙,”男巫对海格的称呼很快变了,他笑着说道,“你是想要养龙吗?” “是的,我从小的梦想就是拥有一条龙。” “那你现在可不够格,小家伙,”男巫微笑道,“要想成为一个驯龙人,只靠喜欢可不够,你必须要拥有能够打败龙的力量。” “啊……”海格不敢想象,自己怎么能够战胜自小向往的生物呢?他对自己的天赋一无所知。 “你很喜欢神奇动物吗?我看你刚刚在找一些引诱小动物的草药。” “我喜欢它们,”海格仿佛找到了知己,灿烂地笑道,“我喜欢所有的神奇动物!” “唔……好吧,看在你这么喜欢神奇动物的份上,”男巫撩起斗篷,露出腰间挂着的袋子和挂饰——那是一枚死亡圣器的标记,仿佛是要专门露给海格看似的,他拨弄着袋子,让银色的徽记在腰间来回旋转着,“我可以送你一件小礼物,说起来,霍格沃兹的学生还真是喜欢神奇动物呢,现在大多数巫师都只能把护树罗锅看成竹节虫。” “什么?”海格有些期待地眨眨眼睛。 “嗯,这个,”男巫摸了半天,从袋子里掏出一把小银球,这一幕只是一闪而逝,快到海格完全没有注意到,但纳尔逊还是发觉了,他轻轻按了按其中一枚小银球上的按钮,一枚软壳的紫色虫卵被他捧在手心,递给了海格,和海格形容的一样,只有他手掌大小,“这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八眼巨蛛,你知道八眼巨蛛是什么吗?” 海格点了点头。 “加油练习吧,想要成为驯龙者,就从这种简单的神奇动物开始。” 正文 第四百四十二章 好奇的人 “简单……吗?” 海格握着手中脆弱的蜘蛛卵,喃喃道。 “当然,我亲爱的孩子,”男巫拍了拍海格的肩膀,像吊在巨人胳膊上的流苏一样,搂着他向小巷外走去,“这对你而言,应当是很简单的事情。” “可是八眼巨蛛是一种很……很危险的神奇动物。” 即使莽撞如海格,也不得不承认XXXXX级神奇动物的危险性,在此之前,他在霍格沃兹的校园中见过最强大的神奇动物也只是特波疣猪。 “你只是没有意识到,孩子,”男巫的声音尽管年轻,但语气中却透露出饱经沧桑的老态,“我们先离开这里,作为还在上学的小巫师,翻倒巷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不是——” “你瞧瞧你,现在又不承认自己是小巫师啦?”男巫微笑着说道,“但你仍觉得自己驾驭不了八眼巨蛛,不是吗?如果你是一个成年人,它对你而言也只会像玩物一样。” “是……吗?”海格的语气有些茫然。 “当然,走吧,我请你去吃点儿好吃的,”男巫不由分说,拉着海格向对角巷的方向走去,海格沉浸在他的话中怔怔思索,但那人的力量却足以拉动这位体重不小的半巨人,“我知道一家不错的甜品店,但是我忘了它在哪儿,你是本地人,能带我去吗?我只记得店主叫谢谢尔顿。” 说罢,他抬起胳膊,用从袖管中伸出的魔杖轻轻点了点海格的眉心。 在他做出这个动作时,记忆中的时空仿佛被停止了一般凝滞起来,纳尔逊绕到男巫面前,打量着他抬起的袖管,可是除了魔杖,那里只有一片黑暗,他并不能在记忆中做撩别人衣服的事情,只好耐心等待,这个与海格偶遇的家伙做足了伪装,却独独把纽蒙迦德的徽记露了出来。 “哦哦,我知道。”海格从茫然中惊醒,热情地在前方带路。 在一段成年人与学生的经典谈话中,海格带着男巫来到了谢尔顿的甜品店,忙碌的店主在看到海格的瞬间便冲进店里,没一会儿就气喘吁吁地抱出来一张大号的特制椅子,在海格挑选座位时放到了他的屁股后面,海格见状,羞赧地挠了挠头,坐在了谢尔顿为他准备的凳子上。 看到这一幕的男巫爽朗地笑了笑,为两人点了两份和邓布利多口味类似的覆盆子圣代,坐在了海格身边。 “让您见笑了,先生,”海格低下头,脸涨的通红,“我之前经常压坏这家店的椅子,所以谢尔顿先生实在没有办法,给我准备了特制的座位。” “这说明你是他重要的客人。”男巫点了点头。 “可能只是因为我有两位总会替我赔钱的学长。”海格更加不好意思了。 “哈哈,原来如此,不过对于店家而言,加隆才是最重要的客人,”男巫从袖中扯出一张纱布,轻轻地盖在了蜘蛛卵的上方,“你难道准备捧着它回去吗?” “哦哦,”海格这才想起来,他竟然捧着八眼巨蛛的卵走了一路,慌张地把它塞进了上半身缝制的口袋里,他擦了把汗,小声说道,“还好没有识货的。” 很快,谢尔顿端来了两人点的甜品,男巫轻轻挥动魔杖,一道无形的屏障在两人周围展开,将所有的声音隔绝起来。 “你为什么想要养龙呢?”他用小勺剜着杯中的甜点,看着海格笨拙地用那柄和他相比过于迷你的勺子吃圣代的模样,随手一挥,勺子变大了不少,“我有些好奇,毕竟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喜欢神奇动物的巫师了,所有人都在追求强大的魔法,反而忽视了神奇动物这种触手可得的力量。” “我对它们的力量没有兴趣,先生,”海格用和圣代杯差不了多少的大勺吃着圣代,嘴里塞了一大块冰淇淋,含糊不清地说道,“我只是喜欢它们。” “这就更少见了,”男巫的语气中好奇更盛,他轻轻地指了指海格见底的杯子,圣代便开始自行无限续杯,“除了纽特·斯卡曼德和那个家族,没有人会重视神奇动物。” “先生,还有德姆斯特朗的学生呢,”含着勺子说道,“去年他们来霍格沃兹参加三强争霸赛,那位德姆斯特朗的学生就拥有一只超音蝠,甚至能够配合他施展一些巫师做不到的魔法。” “哦?巫师做不到的魔法?”男巫听起来有些不屑,靠在了椅背上。 “是的,先生,他们可以和自己从小饲养的神奇动物合为一体,变成一种类似于马人的半人类状态,”海格仔细讲述的模样比他期末考试时认真很多,“在那种状态下,巫师不光可以获得神奇动物的体质,甚至还能施展只有神奇动物才能使用的特殊魔法。” “哦?”男巫很明显来了兴趣,他身体前倾,饶有兴趣地问道,“这么有趣吗?能展开说说吗?” 纳尔逊挑了一张两人对面的空椅子坐了上去,也从口袋中掏出一杯圣代,像男巫盯着海格一样,饶有兴趣地盯着他。 海格用自己的理解详细阐释了路德维格在三强争霸赛中的表现,他的语气有些憧憬,似乎和神奇动物合为一体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而那位掩住面容的男巫似乎是一个少见的神奇动物专家,他在这方面的知识极广,即使是多年做这些声音的安德烈也无法和他相比,纳尔逊见过的有这种水平的人只有纽特一个,但很明显,他不可能是纽特。 海格谈性渐渐地浓了起来,他甚至说起了自己听说过的纳吉尼的故事,一个被诅咒变成野兽的人类竟然可以回归自由,男巫多问了几乎,在打探到了纳尔逊的名字后,他转移了话题,接着展现出了对霍格沃兹的浓烈兴趣,在详细打探了霍格莫德的情报后,开始咀嚼海格透露给他的信息。 “德姆斯特朗居然还有这种本事,既然如此,巫师也是一种神奇动物——拥有魔法的人,那么它有没有可能让两个巫师合二为一呢?”在听完海格的解说后,他马上抛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问题,一边无意识地拨弄着手中的小勺,除了第一口,他并没有碰那杯圣代一下,此刻冰淇淋已经融化,小勺在液体中搅动着,将泾渭分明的果酱与牛奶混合在一起,“我很好奇,如果盖勒特·格林德沃当初并没有被德姆斯特朗开开除,他会拥有怎样的神奇动物……或许那只伏地蝠就是,只是他没有学到相应的魔法,或者不屑于使用它?” “我不知道,先生。”海格摇了摇头,男巫问出的问题早已超出了他的认知。 “我又没有在问你,小家伙,”男巫失笑,“你怎么会知道这么久远的事情呢?不过我想,以他的本事,应当是会的吧。” “可能吧。”海格不明白他在思索什么,只是应和着点了点头,接着,他开始迫不及待地询问起八眼巨蛛饲养的相关事宜。 “我觉得你完全不用担心这种小事,”男巫托着下巴,轻声说道,“看样子你还不知道自己拥有的力量,这是所有缺乏智力、只拥有微弱魔力的神奇动物的克星。” “什么?他们也经常这么说,只是……”海格有些缺乏对自己的自信。 “你是个半巨人,孩子。” 男巫从已经变成奶昔的杯子中捞出自己的勺子,在手中赚了一圈,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一柄锋利的小刀,在海格还没来得及反应的瞬间,他已经手起刀落,将小刀插向了海格放在桌上的手背。 “啊!” 海格吃痛,捂着手背差点儿蹦起来,他一边向手背吹着气,一百年愠怒地望向莫名其妙地男巫:“先生,您在干什么?!” “疼吗?抱歉,”男巫松开手,握着的小刀“砰”地一声落在桌上,发出了不似金属的清脆响声,“但是只有痛,不是吗?” “什么?”海格松开捂住手背的手,定睛望去,那里只有一道白色的刻痕,并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退,“这是什么?” “这是一柄金刀,它足够锋利,足以致任何人于死地,”男巫示意海格向桌子上看,纯金的刀柄依然光彩鲜亮,但是原本锋利的刀刃已经成为了一堆卷曲的废铁,“可是它却无法划破你的皮肤,如果你是个真正的巨人,哪怕用上好的钢刀也无能为力,它只能卡在你岩石般皮肤的褶皱里,只有专注切割的强大黑魔法才能对你造成伤害。” “是吗?”海格凝视着自己的右手手背,只觉得难以置信。 “至于那些魔咒和毒液,来张嘴,”趁着海格还在发愣,这个男巫如法炮制,再次将已经变回勺子的小刀塞进了海格嘴里,他轻声念叨着,“三,二,一……” “什么?”海格被一连串组合拳打得猝不及防,紧接着眼前一黑,向后倒去,但他被特制椅子的椅背接住,很快缓了过来,缓缓地坐直身体,只是有些头晕。 “这是八眼巨蛛腿上的毒,尽管威力远不如它的毒牙,但任何巫师被注入毒液都会丧失行动能力,如果救治不及时,甚至会危及生命,不过那时候八眼巨蛛早都在毒发前把他吃掉了,”男巫轻笑着将面前的奶昔推向海格,说道,“喝点儿饮料吧,对你来说,很快就没事了。” 海格摆摆手,连连拒绝,他是不敢再吃这个人的任何东西了,从另一只口袋中取出一个大号水袋,咕嘟咕嘟地灌起了水。 “呵呵。”看到这一幕,男巫的笑声更大了,“你是不同的,孩子,与神奇动物为伴是你最适合的生活。” 这句话说到了海格的心坎里,当这一切闹剧结束后,他望向男巫,回味着男巫教给他的神奇动物知识,不由得产生了叹服之情。 “先生,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周围的景象还是变得模糊不清起来,从四面八方涌来的白雾将纳尔逊的视线遮蔽,他挥了挥手,眼前的迷雾被拨开了一些,海格断断续续的告别声从雾中传来,微渺到仿佛在很远的地方。 浓密的雾气迅速地填补着纳尔逊面前的空白,很快,迷雾散去,只剩下海格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那张大号的椅子上,只有对面桌上的一杯奶昔和一柄勺头被撞得歪歪扭扭的勺子证明这里曾经坐过一位客人。 “有意思。” 纳尔逊站起身,为来到这张椅子边上的客人让出位置,抽出魔杖,稳稳地向左边缓缓滑动着,仿佛在拉动进度条一般,汹涌的白雾霎那间冲来又很快退去,记忆中的时间回到了海格提出问题的霎那。 他张着嘴,和周围的一切僵在原地,唯一能够行动的纳尔逊长袍鼓动,暴烈的狂风席卷而来,但却没有触碰到记忆场景中的一草一木,只是把从四面八方涌来的迷雾吹得烟消云散。 “和我玩这个?” …… “先生,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海格捂着胸口,感受着那里凸起的蜘蛛卵,认真地说道,“我需要知道帮助过我的人的名字,这样以后才能报答他们。” 白雾并没有再次出现,他们的交谈得以继续下去,纳尔逊缓步走到两人身边,靠近男巫,几乎要贴到他的脸,男巫没有说话,目光从兜帽下越过纳尔逊,无言地望向海格。 “当然,我知道在翻倒巷那种地方不想暴露真容的人一定有自己的秘密,”海格诚恳地说道,“但是至少让我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我不需要报答,你已经帮我很多了。” “但是,我从没遇到过这么懂神奇动物的人!”海格说出了一句有点儿热血又有些尴尬的台词,但对面的男巫反而很吃这一套,他长叹一声,举起手,握住了兜帽的侧沿。 “你和我是一样的,孩子,我们都是不属于大多数的异类,”他的语气变得正经起来,缓缓地摘下兜帽,兜帽下是一张纳尔逊有些熟悉却决计从未见过的脸,在他的脖子上,有一圈红色的瘢痕,仿佛他的头曾经被囫囵砍了下来一样,“我叫艾维,如果你以后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和很多神奇动物成为朋友,那么一定会和我再见的。”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三章 偶遇 “不知道,可能海格带回来的蜘蛛卵里面还藏着一个小的吧。” 纳尔逊两手一摊,靠在放置冥想盆的柜子上,打量着校长室里的陈设。 福克斯正在酣睡,邓布利多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盯着自己微笑,顺手按下了一旁的铃铛,海格勾着头坐在他的对面,脸上满是懊恼与自责,汤姆则背对着他们站在邓布利多用来放置杂物的书架前,仿佛能从一家五口的合影里看出花来。 在他和汤姆带着海格回到城堡时,邓布利多便已经站在大门口准备偶遇三人了,即便夜色已深,邓布利多还是穿着常服,看起来风尘仆仆,仿佛刚从外面回来一样,而进入办公室后清冷的环境也佐证了这一猜想,在燃起壁炉中的火堆后,校长室里才稍稍暖和了一些。 火光在四人的身上绘出一道道迥异的光影,在听到纳尔逊明显敷衍的回答后,邓布利多也没有为此生气,只是屋内的氛围很快在沉默中变得迥异起来。 “我怀疑是送给海格蜘蛛卵的那个人偷偷在校内安置了另一只母蜘蛛,但是霍格沃兹的防护无懈可击,”汤姆叹息一声,转过身,丢出了一个更加重量级的建议,“只有可能是学生甚至教授带进来的,我建议给所有校内人员服用吐真剂,这明显是一个针对霍格沃兹的阴谋。” “汤姆……”邓布利多哑然失笑。 汤姆的建议看似从头到尾都在为霍格沃兹着想,这无疑是一个消除风险的稳妥办法,但却根本无法实施。 “服用吐真剂尽管只有在大剂量的情况下才会造成明显的后遗症,谁也不知道小剂量的吐真剂对小巫师会不会造成伤害,这与霍格沃兹保护学生的办学初衷相悖,更何况,这是一种被魔法部严格管控的魔药,退一万步讲,即便魔法部和校董会同意了这项提案,学生家长会怎么看邓布利多教授?怎么看学校?”纳尔逊和汤姆一唱一和,“这是痴人说梦。” “好了好了,”邓布利多笑着摆摆手,“你们两个不用在这儿表演了,霍格沃兹建校千年来没有一天是没有被强敌环伺的,但我们在任何时代的激荡下都坚持了下来,对于这种不敢抛头露面,利用神奇动物投石问路的人,我们不必太过担心,你们两个,要对自己的母校有信心啊。” “砰砰!” 校长室的门被敲响了,紧接着,一脸怒容,一看就是刚刚睡下就被叫起来的麦格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她只是扫视了一圈办公室,便明白发生了什么情况。 “纳尔逊,汤姆,”她指着两人,面色不善地说道,“可算让我抓到关你们禁闭的机会了。” 身躯庞大的海格被她自动忽略了。 “米勒娃,我很抱歉,这么晚打扰你,”邓布利多面露歉意,指了指海格,“能帮我把海格带回寝室吗?我怕这么晚他会有危险。” “好的,教授。”麦格毫不温柔地把海格拽了起来,拉出了校长室,临走前再次瞪了两人一眼。 “你们有麻烦了,我有时候都不敢惹米勒娃,”在房门关上后,邓布利多微笑着调侃道,“所以你们还有什么想要给我说的吗?” “在海格的同意下,我对他施放了摄神取念,他的极易被人篡改过,在还原后,我得知给海格蜘蛛卵的人叫艾维,将另一只蜘蛛送进霍格沃兹的可能也是他,”纳尔逊换了一幅正经的面孔,将海格和那个人的相遇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他的身上有一件死亡圣器标记的挂坠,我不确定他是不是纽蒙迦德那边的人。” “死亡圣器的标记吗?”邓布利多沉默片刻,拉开抽屉,取出一条金色的挂坠向纳尔逊展示,“是这样的吗?” “和您的一样,教授?” “这个人可能和纽蒙迦德无关,有很多追求圣器力量的人都拥有这样的饰品,”邓布利多将挂坠放回,“我以前也追求过它们,任谁也不会想到,最终拥有死亡力量的人并不是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 “您对这个人有印象吗?他虽然口音奇怪,但是英国人的相貌。” “我没有听说过,”邓布利多摇摇头,“可能正如他自己所说,是个从远方漫游而来的旅行者。” …… 从校长室离开的纳尔逊和汤姆向寝室的方向走去,一边走,纳尔逊一边在口袋里摸着什么。 “你在找纸吗?” “没有,”纳尔逊摇摇头,取出两枚小银球,辨认过上面的标记后,将其中一枚塞进了自己的耳朵里,“以防万一,万一那个送蜘蛛卵给海格的人是圣徒,事情就能简单很多。” “纽蒙迦德有这种精通神奇动物的人吗?”汤姆不屑地摇摇头。 “万一呢?他们就喜欢搜罗各种非主流的人才,”纳尔逊用魔杖操控着小球上的旋钮,“搞不好纽特跳反了呢。” “你可真敢想,”汤姆撇撇嘴,目光猛地望向前方昏暗走廊的拐角处,厉声呵道,“谁在那?” “哈哈哈,终于让皮皮鬼大人逮到了两个——” 一个半透明的幽灵脑袋从墙角探了出来,发出咯咯咯的怪笑,但当他看清两人的面容时,瞬间像被扼住了喉咙一般打断了恐吓,嘴里挤出让人听不懂的怪声。 纳尔逊放下小球,微笑着问道:“怎么了?皮皮鬼大人,你逮到了两个什么?” “哈哈,”皮皮鬼发出干笑,搓着手遁入了墙壁中,只露出一个头在外面,“纳尔逊大爷,您怎么半夜不好好休息呢,这让我很担心啊。” “谢谢。”纳尔逊冲他微笑着点点头,但早已溜之大吉的皮皮鬼已经没空回应了,只有角落里两只略有色差的碧绿眼睛瞪了他一眼,“喵”地一声遁入了黑暗之中。 “你摊上事了。”汤姆同情地看了纳尔逊一眼,“需要我给寝室门施恶咒吗?不过我觉得那可能对它也没用。” “该来的总会来的,”在看到问号的瞬间,纳尔逊便已经产生了本能的恐惧,脸上愈合很久的伤痕隐隐作痛,但他还是强装镇定,继续摆弄着小球,“好了,让我问问那是何许人也。” 耳朵里塞着的小球发出若隐若现的银光,安德烈的声音很快传了出来。 “该死……哪位?你知道现在是几点吗?如果没有正事,就等着去南极喂企鹅吧!” 安德烈充满怒意又无比无力的声音从小球中传来,他骂骂咧咧地询问着纳尔逊的来意,在纳尔逊制造出这种可以借助中枢全球通讯的魔法道具后,纽蒙迦德的高层几乎人手配发了一个,这也使得那些反人类的暗号和手势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 只是这些小球并没有先进的来电显示功能,所以被呼叫的人并不知道讯息是从哪里传来的。 “安德烈,”纳尔逊在走廊中压低声音,小声说道,“如果没记错的,通向南极的航线在我这里,不要轻易剽窃别人的创意。” “哦?纳尔逊?!等等!”小球中传来衣物摩擦的声音,安德烈似乎正在从床上爬起来,甚至传来了照明咒的魔咒声,“该死,我的灯呢?” “你不用起床,安德烈,”纳尔逊说道,“我只是有点儿简单的事情想要问你。” “反正我都已经起来了,”安德烈穿好了衣服,点亮了灯,嘟囔着,“你一点儿也不关心老人家……听说邓布利多一直在迫害你,我还以为你要回来了呢,别的不说,茨威格真的很想你。” “他想打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纳尔逊撇撇嘴,“前段时间在美国,如果不是我跑得快,可能已经被他包围抓住吊在波士顿港的灯塔上了。” “这是个好主意。” “什么?挂灯塔吗?” “没错,你可真是个活阎王,”安德烈赞叹道,“我老早就看那群乱花钱又办不成事的圣徒不顺眼了……好了,说正事吧,你要问什么?体谅体谅我老人家吧,我已经一个星期没睡好觉了。” “好吧,”纳尔逊左右环顾了一圈,再次压低声音,问道,“你有往英国派人吗?” “英国不是有你的人吗?”安德烈反问道,“那个神经病一样总是幻想自己是一只企鹅抱着冰块开会的家伙,他不是从克拉科夫带了一大群人找你去了吗?说到这儿,我必须再次重申一遍,这种大规模的人事调动必须提前……” 纳尔逊轻轻地将小球从耳朵里掏出来,拿远了一些,冲着在一旁看戏的汤姆苦笑着摇了摇头,估算着时间,等待了大概三十秒,将小球塞了回去。 “……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下次一定,”纳尔逊的语气认真到仿佛刚刚真的认真听话了一样,“所以英国除了企鹅的人以外并没有其他的纽蒙迦德巫师?” “是的,如果巴里那小子没问题的话,兴许会去那接着骚扰格林德沃大人的姑婆,但是你知道的,他现在走路都成问题,怕是没有这种精力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安德烈变得像一个真正的老头一样,宛如家里的长辈一般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有的时候说这正事就开始关心周围的人,那些琐碎的话语让纳尔逊听着不由得鼻头一酸,几年前,他还是一个新潮的喜欢探险的老头,在听到最喜欢学生的死讯后就突然变成了这样。 “你能和邓布利多申请提前毕业吗?我这里真的很缺人手,特别是在你甩手跑了以后,魔法工厂里的事情全得叫我盯着,让我一个老人家学这种新潮的东西也太难为人了,更难过的是,我可能是这里最懂它的人。” “你还是服老了,安德烈,”纳尔逊嘿嘿笑道,“我建议你原地退休。” “怎么可能?还有很多事没做完呢。”安德烈叹息一声,语气变得沮丧起来,“说真的,找时间回来一趟吧,我觉得巴里可能熬不过我了,格林德沃大人说第二塞勒姆的酷刑让巴里的情况更加恶化了,他还让我们不要担心,他一定会好的,可这怎么能让人不担心呢?连格林德沃大人都开始用这种拙劣的谎言来安慰别人了……到时候找迪佩特一起来送送他吧。” “安德烈……迪佩特校长他,”纳尔逊咽了口唾沫,摇摇头,说道,“已经死了。” “什么?!” “他服用了伊莎贝尔的药,想要孤注一掷,抓住阿黛尔——就是那个在第二塞勒姆幸存下来的小姑娘,但是被我阻止了,”纳尔逊将小球靠近,紧贴嘴唇,“但他的崩溃已经无法阻止了……这件事你不要告诉巴里,或许格林德沃说的是真的呢。” “连你也开始安慰我了吗?” 即便隔着小球,纳尔逊也能感受到对面安德烈的颓然,他甚至能够想象到这个面容狰狞的老人从椅子上滑落的模样,格林德沃在收留了巴里和怀特后并没有太过教导他们的空闲,这两个与格林德沃关系最近的圣徒几乎是安德烈一手带大的,就像几年前的纳尔逊的一样。 “这可不是安慰,安德烈,”纳尔逊认真地说道,“我找到了一种可能挽救默然者的方法,有另外一位默然者朋友配合我,巴里并非结局已定,刚好我找他有事,过段时间我去纽蒙迦德找他吧。” “真的吗?巴里总在念叨你呢,”安德烈想要信任纳尔逊,但这种说法实在是太离谱,他强打起精神,开心地说道,“等你来了,我带你好好逛逛,纽蒙迦德今年可算大变样了!” “好啊。”纳尔逊微笑着关闭了小球的通讯,沉默地将它塞进口袋里。 “纳尔,不要担心,”汤姆拍了拍他的肩膀,“未来的你已经做到了,不是吗?” “或许,”纳尔逊摇摇头,目光变得坚定起来,“即便是为了让成功的未来变得确凿,我也应该做好完全的准备,不能让未来的我焦头烂额下去了。” 说罢,他掏出另外一枚小球,按动按钮吩咐道:“帮我查一个人,名字叫艾维,不要只在巫师里查。” 放下小球望向汤姆,纳尔逊表现出了强烈的热情:“我要开始实验了。” 正文 第四百四十四章 这才是占卜,这才是命运 多年以后,面对凤凰社,汤姆·里德尔一定会想起他的挚友纳尔逊·威廉姆斯在狭小的寝室里被自己散养的猫暴打的那个遥远的晚上。 …… 万圣节前夜。 霍格沃兹被花花绿绿的南瓜头填满,许多小巫师回到寝室来不及卸妆便倒头睡下,城堡里时不时传来起夜的家伙被自己的妆容吓一跳的怪叫声,但属于纳尔逊和汤姆的寝室却无比安静,安静得毫无节日的狂欢氛围,仿佛是幽灵们缅怀自己的在世时光的集会一般。 汤姆坐在窗台上,一条腿舒展,一条腿搭在窗沿,纯黑的长袍正中挂着一枚沙漏模样的吊坠,黑色的细沙随着小沙漏的旋转不断从一个腔体像另一个腔体滑动,仿佛符合某种轮回的规则,尽管沙砾呈现黑色,但它们仍能在夜色中闪闪发光,蕴含着即便是魔法也难以解释的神奇,他的怀中抱着那只名叫问号的乖巧猫咪,一只手从前到后得捋着它背后顺滑的毛发,另一只手垫在小猫的下巴下方,手指富有节奏地逗弄着猫咪的脖子,从它的嗓子里发出舒适的咕噜声。 他隔着玻璃,注视着窗外的纳尔逊扒住窗台、小心地将手中的宝剑插进一只不停旋转的花盆中的模样,他已经很少见到这位儿时伙伴如此认真的模样了,即便是在纳尔逊最喜欢的魔法史课上,他也不曾露出这样的表情,在纳尔逊的背后,繁茂的星星们在云层中穿梭着,和时间的流逝别无二致。 仿佛那个愚蠢的玩影子的算命骗局是他毕生追求的一切,那里似乎有一条通向秘境的小路,连接着一个汤姆一无所知的、纳尔逊真正属于的地方。 “需要帮忙吗?”他敲了敲玻璃,像窗外的纳尔逊轻声问道,身后的舍友发出酣甜的呼声,气流在穿越阻塞的鼻腔与口腔,从平凡的身体里带出庸碌与凡俗的浊气,玻璃将他和纳尔逊一内一外地隔开,而身后的舍友们也并没有和他处在同一个世界。 这种突如其来的孤寂感让汤姆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手中服侍问号的动作也不由得一滞,怀中的问号不满地抬起头喵了一声,汤姆又开始机械地重复着之前的动作。 “怎么了?挠累了?”纳尔逊把寝室的窗户撬开一条小缝,用一只眼睛冲汤姆笑道,“要不你来?我替你伺候它?” 窗户一打开,冷飕飕的夜风便挤了进来,床上的舍友被凉气一激,在梦里裹紧被子,发出了更加刺耳的鼾声,放在以前,他们甚至之感等汤姆睡着了再上床,经过几年的相处,这个冷漠的天才巫师也改变了很多,他们对汤姆的熟悉甚至已经到了去吃饭都要问需不需要给他带一份的程度。 “算了,”汤姆想了想,摇摇头,“外面太冷了,而且你那些东西我可搞不明白。” “总要熟悉的嘛,”纳尔逊笑得很灿烂,看得出,他做的事情有了不小的进展,“我想你一定不愿意像傻子一样每天被人带着随从显形。” “那不挺好的?”汤姆打了个哈欠,“比赛的结果怎么样?” “什么比赛?”纳尔逊放下了手中的扳手,将一堆齿轮一股脑地倒进了花盆里,用魔杖指着它们,随着装置的组装,那柄看似已经插得笔直的利剑正在以一种肉眼难以察觉的角度缓缓地调整着自己的位置。 “你和邓布利多的那个幽灵万圣节晚宴吃甜点大赛,”汤姆再次打了个更响亮的哈欠,“他之前不是约你比拼一下吗?我看你刚回来的时候肚子滚圆,是赢了吗?” “胜负欲不要那么强,汤姆,有的时候藏拙比让自己显得像个饭桶更有价值。” “看样子是输了。” “……”纳尔逊沉默了片刻,说道,“在吃甜食这方面,我确实远不如他。” “你还是不愿意输给他。” “我不愿意输给任何人,”纳尔逊笑笑,“当然,如果胜利没有意义,我也不会去追求什么。” “这算是有意义的胜利吗?” “不算。” “那么什么才算呢?” “比如把该死的海尔波塞进那个该死的门里?”纳尔逊耸耸肩,一枚小螺母从他的口袋中落下,跌到城堡下的草丛中,他探出头向下一望,无奈地缩回头,“或者帮一些人向命运讨回公道?我和你不一样,汤姆,我没有那种天生强大的魔力,我超越自己的一切几乎都是来源于他人的馈赠,我有义务完成他们的心愿。” “就没有什么你想做的事情吗?”汤姆耐心地追问道,“你想要赢的,不为了任何人,即便是纳吉尼、阿黛尔甚至约纳斯,把他们都抛到脑后,只为了你能赢的事情。” “……” 一时之间,窗台上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好吧,”汤姆无奈地摇摇头,“那么如果你做的事情是错的,你也想赢吗?” “我怎么会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是错的呢?”纳尔逊笑道,“任何人都会觉得自己在做正确的事情。” “所有人,包括我,都在说你是错的。” “到时候你们会派出谁来讨伐我?你吗?” 汤姆没有说话,过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嗯”。 “那我选择束手就擒,”纳尔逊乐呵地将扳手揣回口袋,将窗户拉大一点儿,将整张脸都探进来,这副模样在半晚上还怪恐怖的,只是汤姆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侧过身让开位置,听到纳尔逊打趣道,“谁敢和伟大的里德尔大人为敌呢?毕竟您可是连名字都不能提的人物呢!” 汤姆失笑,看着纳尔逊背着沉重的褡裢灵巧地翻过窗台,将装满工具的褡裢从肩头卸下,挂在四柱床的杆上,坚固的床铺甚至因此被压弯了一些,不过从它本就弯曲的木柱来看,这段时间,它一直都在承受这种生命难以承受之重。 “怎么会呢?”汤姆摇摇头,将怀中的信筒丢向纳尔逊,“我想和世界为敌已经很久了。” “不要再讲这些古早的设定了。”纳尔逊摆了摆手,在空中接到了那只小信筒,展开信笺粗略地阅读,“真有意思,那个艾维似乎并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巫师,追我追到这里来了吗?” …… “你每天都在摆弄那些星星,不烦吗?” “这里差一点,以后会差更多的,你应该不想让克雷登斯成为一个中世纪的传说吧?” “可是现在已经十一月中旬了。” 密室重,汤姆一边埋怨着纳尔逊繁复机械的工作,一边骑在脚手架上,将一枚代表金星的金球卡在半空中由雾气凝成的框架中,这样正巧的时机很难得,错过这一秒,他就又得骑着脚手架追星星了。 在他的面前,以地球作为中心的星系模型正在以一种繁复至极的轨迹缓缓运行着,复杂的移动与时常的闪烁让人目眩神谜,当这台塞满整个密室的巨型模型初建时,汤姆还为它感到过震惊,不断地询问纳尔逊这是否就是真正的宇宙,可当他真的置身宇宙之外,像麻瓜神话中创世的神明一般随意摆弄星体时,这种渺小的震撼感便很快烟消云散,紧接着化为被空虚填满的孤寂感。 代表着他们的蓝色小球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在中心,渺小到有些好笑。 慵懒的白猫躺在汤姆下层的木板上舔着自己掌心的毛,就像工地上戴白帽的监理一样像模像样的监视着两人的工程。 “你说金星这么大,它会孕育生命吗?” “你什么时候可以自己去看看,或者找机会亲自问问,”纳尔逊站在星体中央,时不时躲闪着飞来的行星,“劳驾把那些标着四六五二到四三九六的碎片递给我,我得摆小行星带了。” 汤姆闻言,低下头在地上瞅了瞅,挥动魔杖,将堆在一起的陨石碎片丢了过去,在纳尔逊的接应下,它们很快被星体的引力掌控,进入宇宙的图景中,和头顶的星空别无二致。 纳尔逊从星体中退出,来到汤姆身边,抓住挂在汤姆胸口的沙漏,缓缓扭动着旋钮。 “你想看什么时候的星星?” “万圣节前夜吧,就是你被问号打的那天。” “你可真会挑令人尴尬的时间点。” “这还尴尬吗?该死,我一直以为你让我戴着的东西就是传说中的时间转换器,没想到只是一个模型的遥控器,”汤姆恶狠狠地说,“枉我还每天给它施展三道防护咒。” “乐队最重要的就是指挥棒。”纳尔逊笑道,“瞧好了。” 沙漏中的黑色沙砾随着旋钮的转动逆向流淌,而模型中的星体们则按照原先的轨迹飞速后退,漫长的路径与简短的时间让它们的轨迹成为了看不清的幻光,在搅动空气的蜂鸣声中,头顶的星空并不知道它们的轨迹已经被区区人类复刻。 运动很快停下,呈现在汤姆面前的是一片陌生又熟悉的星图,它凝滞在原地,仿佛时间也停滞了。 “我们回到了那天。” 纳尔逊在一旁尴尬地鼓起掌来。 “你应该给天文学教授看这个。” 汤姆撇撇嘴,从怀中摸出一个和纳尔逊送给马人的小银球一模一样的小球,丢向星图中央。 中央的蓝色小球并非坚固的实体,与周围的所有同类不同,它是一团宛若流水的光晕,汤姆掷出的小球在接近它时被引力牵引,融入光晕中,取代了中心的位置。 紧接着,小银球在齿轮的旋转声中打开,漫天星光撒落,十月三十一日、纳尔逊被猫殴打时的星图呈现在两人面前。 每一颗光点都与模型中的星体重合,丝毫不差。 “我觉得它配得上里德尔大人的掌声了,你觉得呢?” “啊对对对。” 汤姆敷衍地鼓着掌,心中却满是震撼。 …… “马人信奉的占卜术并非无稽之谈,”纳尔逊站在星图前高谈阔论,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精神却异常亢奋,“在我们所熟知的宇宙观中,地心说尽管只是更改了参照,但星体的轨迹却变得无比复杂,甚至难以以常规的方法测算,这使得它逐渐被麻瓜日心说的主张取代,事实上,它们只是参照物不同,因简易程度不同而做出的取舍。” “所以呢?” 十二月上旬,夜。 同样疲惫的汤姆待在星体少了很多的密室中,听着纳尔逊发表他的高谈阔论。 “宇宙中有无数星星,它们相对运动的轨迹是驳杂甚至混沌的,但无数也代表了一个确凿的事实,如果把所有星星都投影在我们生活的地球上,总有一颗星星在某一阶段的轨迹与某个人的一生重合,尽管这和所谓的命运并没有任何关系,但这确实无穷来带的巧合与事实。” “用魔法可以找到它们吗?” “不用找到所有,只要找到我们需要的,甚至只需要在某一时段符合的就行。” 纳尔逊像一位看到新生儿的家长一般盯着眼前简略到已经有些抽象的星图,挥动魔杖,星体们飞速旋转起来,四周的星光向中央的蓝色小球射去,而那枚蓝色的小球也越来越大,变得愈发写实,一枚枚星星亮起又很快暗淡,将小球染成灿烂的银色,一条横贯小球的黑色轨迹呈现在表面,那些错过的星光被迷失雾包裹,迅速熄灭,在黑暗处又有重新点亮的星星与之辉映,最终,几乎所有的星星都熄灭了,只剩下角落里一颗暗淡的星在黑色轨迹上留下一条银色的花边。 “马人的魔法根本不在于预测,而在于观测,他们可以用最原始的方法探知到最遥远的星座,这正是魔法的神奇,而我,我的目光已经在云层之上,所以我会比他们看得更远,更真切。” 纳尔逊用马人的语言念诵着遥远的史诗,那道光辉愈发明亮,甚至向黑色轨迹尚未涉足的前方与后方延申而去! “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纳尔逊轻声说道,眼中的星光无比炽热,“管中窥豹,以点概面,用残缺的推导完整的。” “汤姆,这才是占卜,”他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密室中,隐藏在星辉中,显露在浓雾里,“这才是命运的模样,我不光要看到未来,我更得看清过去。” 正文 第四百四十五章 邓布利多的圣诞节 “没想到我们一样无家可归,纳尔。” 邓布利多孤身一人站在办公室里,背对着房门,面向那幅描绘着破落场景的悲伤画作,连每天陪伴他的福克斯都不见了踪影。 “圣诞节快乐,教授。”纳尔逊在向铠甲问了老半天好后终于进入了校长室,壁炉中旺盛到有些燥热的炉火摇曳着,发出类似爆竹的噼啪声,他解开外套的扣子,将魔杖揣在毛衣袖子里,把大衣挂在了门口的衣架上,“福克斯呢?” “它可不想和我这样的老顽固过节,”邓布利多幽默地笑笑,“或许正在英国的某处和另一只凤凰结伴嬉戏吧。” “还有别的凤凰吗?” “当然,总会有的,不然奥利凡徳的魔杖店里怎么会有那么多凤凰尾羽作为杖心的魔杖呢?”邓布利多转过身,身后画作里的一张椅子因为从破窗透进的寒风而倾倒,发出无声的哀鸣,“在这个世界上,无论如何都会找到同类的,要喝点儿什么吗?作为老师,我允许你今晚小酌一杯,如果你想,也可以叫上汤姆。” “他在陪着留校的师生过节呢,”纳尔逊摇摇头,“圣诞树旁边可少不了他。” “他和你不一样,”邓布利多深以为然,“在这样的环境里游刃有余。” 巫师们少有信教的,但节日可不能不过,对于英国的巫师来说,圣诞节是少有的、他们能够与这片土地上广大的麻瓜产生共鸣的日子。 早在节日假期开始之前,霍格沃兹特快便开足马力,将一群群思乡的学子送回他们长大的地方,留在这里的,都是因为各种原因回不了家亦或是没有家可以回的地方。 “我还是有家的,教授,”纳尔逊想到了进门时邓布利多说过的话,不由得答道,“你不是也有吗?” “或许吧,”邓布利多耸耸肩,看样子他和阿不福思的矛盾并没有得到什么显著的调和,但眼尖的纳尔逊注意到了邓布利多放在椅子上的包裹,拆开的包装纸中堆着几双色彩艳俗的袜子,这或许就是他在节日里如此惆怅的原因,邓布利多很快整理好心情,望向纳尔逊,向身后的画作努努嘴,说道,“不管怎样,今晚我们两个人确实没什么地方可以去,所以我想邀请你去我的家中做客,我把那些东西放在了那里,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您带路吗?教授。” “走吧,”邓布利多望向画作一旁空荡荡的相框,叹息一声,伸出手,摸到了布满灰尘的房屋,紧接着,他的身影在一阵扭曲中消失不见,沉闷的声音从画框中传来,“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家里的脏乱。” “代我向阿不福思问好。” 纳尔逊冲从另一幅画框里探出头的阿利安娜眨眨眼睛,伸手向后,披上刚刚脱掉的大衣,冲进了画中。 女孩提起裙角,微微屈膝,向已经离去的大哥和纳尔逊表达了节日的祝福。 纳尔逊只觉得自己仿佛跳入了冰冷的湖水中,在撞破了一些纤薄的浮冰后跻身来到了另一片更加荒芜更加冷冽的世界。 脚下木地板的质感有些空洞,地板下的地基似乎已经被虫子蛀空了,他像四周打量,周围是难以辨别的黑暗,让人有些分不清是身处现实还是深陷幻想。 纳尔逊往前走了两步,到处都是嘎吱嘎吱的声音——老鼠、腐朽的地板、风扰动门扇——再搭配着充斥口鼻的霉味,他明白,自己来到了一处许久都没有人涉足的旧地。 “小心,地上有些洞,”邓布利多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以前我还经常过来打扫卫生,直到我那愚蠢的弟弟……你知道的,他有些暴脾气,就在十几年前的今天,他躲在屋里,埋伏了我。” “阿不福思打了您的鼻子吗?” “是啊,他似乎对这个部位情有独钟,让人难以理解,”邓布利多在黑暗中摸索着,时不时发出一些碰倒家具的声音,“他的偏好总是这样让人困惑,就像……不要用照明咒,如果你不想被阿不福思的陷阱偷袭到的话。” “这么持之以恒吗?” 听到邓布利多的警告,纳尔逊的心里也有些发毛,他索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透过角落里被木板订牢的窗子因虫鼠啃噬露出的缝隙凝望着远方若隐若现的星光。 “好了,在这里。”邓布利多惊喜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是啪嗒一声,屋里仅剩的几盏油灯亮了起来,不一会儿,手腕上咬着一只夹子的邓布利多就吹着口哨走进了纳尔逊所处的屋内,他扬了扬了手,笑道,“他还是喜欢玩一些小孩子的把戏。” “可能阿不福思不想真的伤害您,毕竟您是他仅剩的哥哥了。” “我倒情愿他伤害我,”邓布利多低下头,看着满目疮痍的地面,摇摇头,“你或许还得再等一会儿,让我把这里收拾好。” “我来帮您吧,教授。” 纳尔逊弯下腰,任由大衣的衣角拖在满是灰尘的地上,口袋上的袋盖被从里面挤开,一根银色的锁链顺着布料滑落,紧接着,一个个圆滚滚的白色小脑袋从口袋中探出,用它们火柴人般的躯体扛着小银球,抱着绳索滑到地上。 邓布利多饶有兴趣地望着这一幕,只见那些小球在这些只有一对豆豆眼的小人们的操纵下纷纷打开,变成小号的锯子锤子等工具,不一会儿,纳尔逊的口袋里便跑出了几十个这样的小人,它们热火朝天地排好队列,抱着工具冲进了房屋的各个角落,不一会儿就传来了硕鼠被驱逐的哀嚎。 “这是……炼金术吗?”邓布利多好奇地问道,一边挥动魔杖,将散落在地的各种家具复位,“看起来真可爱。” “没错,教授,这是我的那位朋友教给我的独门魔法,干别的不行,扫洒倒是很在行。” 纳尔逊转过身,和邓布利多背对背,就像两个乐队的指挥一样,在魔法的操控下,纯净的水被从空气中析出,凝成一条玉带围绕在纳尔逊身边,它灵巧地穿梭在房屋的各个角落,将沉积的灰尘尽数清洁。 他时不时抬起头看看墙上挂着的画,其中一幅显示的正是校长室的场景,和整洁温暖的那里相比,这间房子仿佛处在另一个世界。 有些炼金人偶挥舞着针线跳到沙发上,从背着的小球中扯出一根根银丝,飞快地穿在针上缝补着满是动物粪便与齿痕的破口。 “窗户就不用——” 邓布利多刚想出声阻止,但纳尔逊的动作还是快了一步,窗户上钉着的模板缓缓脱落,在空中被削成与地面破洞匹配的形状填补进去,邓布利多点点头,又摇摇头,“总得让阳光照进来。” 倾倒的书架端正地靠在墙边,泛黄散落的书页被按顺序重新订成一本本书,分门别类地跳回书架上,连脱落的墙皮都被刷了新腻子,有一处墙壁上那团黑漆漆的污痕无论怎样都没法掩盖,纳尔逊只好将修好的酒柜搬了过去,将污痕挡住,崭新的烛台被摆上清理一新的餐桌,没过多久,这间上了年头的房子便变得和新的一样。 邓布利多站在明亮如初的房屋中,显得有些局促,只能笑着和一个个从他面前经过的小人击掌庆祝,纳尔逊站在窗边,望向不远处村庄那明显魔幻的节日气氛,好奇地问道:“教授,这里是戈德里克山谷吗?” “是的,在安娜出事以后,我们一家就从沃土原搬到了这里,如果我的母亲还活着,她一定会很喜欢你,她最喜欢干活麻利的小孩了。” 邓布利多拉开一张椅子,坐在餐桌前,眯着眼睛感受着当年和家人一起吃饭的快乐,但当睁开眼时,只有空荡荡的桌子和另外三把空椅子,就在他感到有些失落时,纳尔逊走到了他的身边,拉开另一把椅子坐了上去,那些完成工作的小人爬到桌面上,让整间房子变得吵吵闹闹的,它们蹦跳着排成队,给纳尔逊敬了一个滑稽的礼,一个接一个地跳回了口袋中。 邓布利多望着这一幕怔怔出神。 “您想要吗?教授,”纳尔逊小声问道,“我可以问问它们有没有想留下来帮您维护房屋的。” “我只是有些不好意思,”邓布利多从回忆中挣脱,他有多久没有回过家了?已经久远到记不清了,起初他总以为没有人的地方已经不能称作家了,但真的故地重游,他又有些想弟弟了,“第一次请你来家里做客,居然还要让客人帮忙收拾。” “我只是恰好擅长做这种事,”纳尔逊从怀中抬出一堆堆积在一起的蟑螂,冲邓布利多挤挤眼睛,“教授,圣诞快乐,这是霍格莫德新出的甜品,蟑螂堆。” “不会是真的蟑螂吧?”邓布利多挑了挑眉毛,从蟑螂堆上捏起一只,丢到了嘴里,他紧锁的眉头很快舒展开来,露出惊喜的表情,“味道不错!” “我就觉得您一定会喜欢。” 这堆怪模怪样的甜点很快冲散了小屋的清冷,邓布利多的脸上也挂上了许久未见的笑容,他挥挥手,一枚赤红色的羽毛飞向了墙边,点燃了身后冰冷的壁炉,在火光中,随着一声凤鸣,一个造型精致的银色箱子渐渐出现,缓缓地向邓布利多飞来。 看到箱子,纳尔逊眉头一紧,这只银色的箱子似乎是由数不清的零件拼接而成,却密不透风,这些拼接的痕迹与形状与自己制造物品的风格别无二致,但他却从不记得自己做过这种东西,箱子的正面镌刻着死亡圣器的标志,被金灿灿的金属填满,看起来贵气逼人,只是这只十分精巧的箱子上却布满狰狞的划痕,有几道甚至几乎要击穿箱子,伤痕的边缘,散碎的零件蠕动变形着,似乎想要自行将伤口缝合,却受到了某种不知名魔力的阻碍难以靠近半分。 纳尔逊将箱子拉近自己,坚固的握把被红色与黑色的血渍浸染,甚至已经将金属的色彩彻底侵蚀,隐约间可以感受到灼热的魔力在相互碰撞,似乎曾经有人为了这只箱子展开过一场惨烈的大战。 “教授,这是——” “这是克雷登斯交给我的,我原本就很好奇,他究竟是怎么知道隐形衣可以克制血咒的,没曾想,这竟然是你在结局中找到的标准答案。”邓布利多盯着纳尔逊低垂的眼睛,意味深长地说道,“他告诉我,你从时间中裁剪出了一件本不存在的隐形衣,而这则是未来的你想要交给你自己的东西。” 纳尔逊有些担忧地抬起头,问道:“教授,克雷登斯把箱子交给你的时候怎么样……他看起来还好吗?” “我不太清楚,”邓布利多谨慎地评价道,“我和他接触的不多,但我从未见过那样轻松愉悦的他。” 纳尔逊沉默地检查着箱子,在他的设想中,所有可能会造成影响的敌人都已经被解决了,但是为什么这只箱子还是经历了那种凶险,他将手按在把手上的血渍上,黑色的血迹缓缓退让,露出了把手上的铭文——两个简单的字母:N.T. “时间并不是那种任何人都有资格染指的东西,”似乎看出了纳尔逊在想什么,邓布利多轻声说道,“你的任何盟友都有可能为了这一惊世的发现而滋生贪婪,未来难以捉摸,但是如果有机会将过去把握在手中,即便代价再苛刻,人们也会为此疯狂。” “我明白了,教授。” 纳尔逊仍然没有找到打开箱子的方法,他用手在箱子上轻轻一抹,将它装入了随身的小球中。 “回去和你的朋友们一起享受假期吧,”邓布利多微笑着说道,“我想在这儿自己待会儿,搞不好阿不福思会突然想起今年还没有埋伏我呢。” 他挥了挥手,那只夹子还挂在他的袖子上。 纳尔逊点点头,转过身,走进了连通着校长室的画中。 正文 第四百四十六章 珍宝在何处,心也在何处 邓布利多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房子中,他的半张脸被炉火映得通红,另外半张脸却始终能够感受到窗外风雪的寒冷,他的耳边被寒风声充斥,眼神迷离地重复着从蟑螂堆上拿起甜点的动作。 已经有多少年,没在这张桌子上像今天这样品尝过自己钟爱的甜食了? 他忽然觉得屁股底下的凳子怎么坐怎么难受,不由得按住扶手站起身来,低着头,缓步走到背对壁炉的另一张椅子旁,肩膀上传来堪比两个灵魂的重量,他叹息一声,坐了下去,感受着坐垫传来的熟悉触感,充满弹性又因为年久而变得松垮的回弹感甚至将他直接拉到了几十年前那个他始终不愿回想的冬夜。 蜡油顺着蜡烛与烛台滴落桌面,就像年幼的阿利安娜挥舞刀叉时溅起的油渍一般。 他的耳边传来一声叹息,听到这声沉重的女人的声音,邓布利多猛然惊觉,扭头一看,多年未见的母亲正放下刀叉,伸长胳膊用手巾擦拭小女儿的嘴角,她有些气恼,但眼中更多的是却是愧疚与宠溺。 “阿不思,你不能太宠着她。”坎德拉埋怨着自己的大儿子,在这样拥有一个叛逆小儿子和一个精神失常的小女儿的残破家庭中,将所有问题推给邓布利多是她唯一惯用且实用的方法了,果不其然,坐在阿不福思身边的阿利安娜不忍哥哥被母亲责怪,主动地用餐巾擦起桌子来。 他的面前摆着并不存在的火鸡大餐,对于这个曾经濒临崩溃的家庭来说,这样的一顿圣诞晚餐也是难得的奢望。 一家人有说有笑地品尝着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肴,只有阿利安娜时不时抬起头关心他一句,阿不福思甚至就当看不见他,自顾自地给妹妹与母亲的碗里叉着肉块,留在邓布利多面前的只有那个滑稽可笑的蟑螂堆。 他就像个局外人一样,掰下一只蟑螂丢到嘴里,因壁炉而有些融化的甲壳被牙齿缓缓碾碎,里面包裹的糖浆在齿间迸开,渐渐充斥着整个口腔,苦涩的感觉顿时将邓布利多所有的味蕾包裹,他并没有将这些苦味的糖浆吐出来,反而任由它在舌尖发酵。 坐在对面的阿不福思冷笑一声,用叉子将另一块刚刚切好的鸡肉塞进了妹妹嘴里。 圣诞节的晚餐其乐融融地进行着,邓布利多扭头望向房间的各处——阿利安娜留下的涂鸦,阿不福思堆在墙角的二手扫帚,母亲刚刚放下的扫把,还有那被纳尔逊用柜子挡住的黑斑。 他记得那块黑斑,就在这顿晚餐结束的时候,情绪忽然变得不稳定的阿利安娜迎来了和往常一样的默默然爆发,但那时的邓布利多已经离开餐厅去屋内读书,在一阵足以摧毁房屋的爆炸中,坎德拉·邓布利多为了保护女儿灰飞烟灭,留下的只有那块涂在墙上的丑陋痕迹,这也成为了邓布利多心底难以愈合的伤疤。 他终于明白,眼前的家人不过是他思念的幻想,即便他们无比真实,他甚至一直没有察觉阿不福思并不是当年瘦弱的男孩模样,而是早已成为了一个强壮有力的男人。 邓布利多觉得这一切也很合理,因为弟弟一直在长大,但是母亲和妹妹却留在了她们最后的那天。 “哥哥,你怎么哭了?”阿利安娜歪着头,叼着叉子眨着大眼睛问道,“是不好吃吗?” 邓布利多盯着懂事的妹妹,张着嘴,怔怔出神,一行浊泪从他的眼角流下,他终于难掩心中的痛苦与思念,伸出手,探向阿利安娜通红的脸蛋。 可是那里什么都没有,他的手径直穿过了阿利安娜,就像抚摸泡沫与幻影一般,甚至将好不容易幻想出的一切都搅碎了,阿利安娜的身影在顷刻间犹如泡沫飞散崩碎,眼前的烛台亮度也减少了很多,他转过头,母亲的身影也消失不见,只有桌上的大餐还冒着袅袅的热气。 他的目光投向了坐在对面的最后一人,胡子拉碴的阿不福思。 “你可不要把你刚抓完蟑螂的脏手伸过来,”阿不福思依旧是那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模样,用叉子挡住了邓布利多的手,皱着眉头说道,“怪恶心的。” “嗯?阿不福思?”邓布利多眨了眨眼睛,眼前的一切都从幻想中挣脱,丰盛的大餐环绕着蟑螂堆,母亲和妹妹的座位上飘着从开着的窗外涌进的飞雪,或许是它们太像故人,才让邓布利多错认,又或许是因为他太过思念,才把那样抽象的雪花看成了故人。 “我每年都回来,我可不是你,邓布利多教授,”阿不福思冷哼一声,他的左脸上有道深可见骨的伤疤,被龙鳞像订书针一样扣起来,又在上面涂了些绿色的龙血,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人殴打了一样,他指了指桌上的蟑螂堆,皱着眉头问道,“那是什么玩意儿?看起来可真令人作呕。” “蟑螂堆。” “什么?” “甜品,是纳尔逊送给我的,”小屋的窗户被从外面打开了,阿不福思应该就是从那里钻进来的,涌进的寒风将几支蜡烛吹灭,这便是灯火暗淡的缘由,邓布利多靠在椅背上,轻声说道,“味道还不错,只是长得像罢了。” 阿不福思闻言,毫不客气地伸手从中段扣了一只,丢到嘴里几口咽下,一边评论道,“还行。” “什么时候能从你的嘴里说出一句好话呢?我亲爱的弟弟。” “纳尔逊这孩子很不错,比你有担当多了。” “……” 邓布利多语塞,摇了摇头。 “要一起吃点儿吗?我带的吃的有些多,”阿不福思指了指桌上的大餐,问道,“我一个人吃不完,怕浪费了。” “你没有下毒吧?”邓布利多挑了挑眉毛。 “你今年已经受过苦了,”阿不福思指了指邓布利多胳膊上还挂着的夹子,即便是以邓布利多的魔法水平,一时半会儿也难以把它从胳膊上抠下来,“够牢吧?那是我三年前放的。” 邓布利多甩了甩胳膊,赞叹道:“不错的小恶咒,如果你把这些心思放在练习魔法上,你会大不一样的。” “然后呢?成为一个强大的巫师?成为黑巫师还是白巫师?成为格林德沃那样冷血无情的野心家还是成为你这样毫无担当的卑劣者?!” 阿不福思的情绪终于爆发了,他用力地锤向桌面,手边的叉子甚至都因此跳起了几公分高,看着邓布利多难过的表情,他咬咬牙,摇了摇头:“该死!你总是这样……吃吧吃吧,再不吃就凉了。” 说罢,他扯下一根火鸡腿,像是在发泄一般一口一口用力撕咬着,邓布利多看到弟弟饿死鬼投胎般的模样,轻笑一声,将一盘肘子端到了面前。 兄弟二人就像在举办一场竞赛似的,谁都没有想到对方能吃这么多,甚至他们自己也没有想到。 酒足饭饱之后,到处都散落着吃剩下的边角料与碎骨,阿不福思躺在椅子上剔牙,忽然,他面前的蟑螂堆动了一下,吓得他马上从椅子上弹起来,指着蟑螂堆,厉声喝道:“你给我吃的这个不会真的是活蟑螂吧?” “他们似乎有制作会动的蟑螂堆的想法,但是……”邓布利多眨眨眼睛,就在阿不福思品尝的中段,一只巧克力蟑螂被从里面推了出来,紧接着,一枚乳白色的脑袋从露出的孔洞中探了出来,是纳尔逊为邓布利多留下的感叹号。 只见小家伙蹦蹦跳跳地从小山般的蟑螂堆上滑下,用与它小小身体极不匹配的重量整理餐桌,正如纳尔逊所说,在打扫卫生方面,它们是专业的。 “甜品店会考虑顾客不会打扫卫生的问题吗?”阿不福思躺了回去,饶有兴趣地盯着感叹号,“这也是纳尔逊送给你的吗?” “现在看来,应该是的。” “有趣,居然是用头走路的,”阿不福思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小人,摆弄了几下后,将它放回了餐桌上,“什么时候让他给我也整一个。” “你不在的时候,他给你的店里塞满了这种东西,”邓布利多说道,“这是我的朋友告诉我的,纳尔逊似乎很担心你的那个破烂酒吧被歹人入侵。” “你的朋友?那个下三滥的贼偷吗?”阿不福思耸耸肩,不屑地说道,“你确实适合多交交这种朋友……不过纳尔逊果然还是知道谁对他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邓布利多摊开手,终于把夹子从手腕上拿了下来,那里被勒得青紫,他望向阿不福思,轻声问道,“今天你也是来吵架的吗?” “不,我从来不会和你这种人吵架,浪费时间,”阿不福思一边否认,一边又呛了一句,他的表情很快变得认真,拿起一个杯子将感叹号扣起来,低声说道,“最近纽蒙迦德有大动作,有不少巫师避开被严密监控的纽蒙迦德和那什么中枢,带着一些危险的神奇动物向保加利亚的方向开拔。” “听起来也不算很隐秘?” “梅林的鼻烟壶……该死,你以为我脸上的伤是从哪儿来的?”阿不福思愤愤地说道,“我就是他们中的一员,这是我制服一条树峰的时候它给我留下的伤疤。” “神奇动物?真的有什么用吗?”邓布利多喃喃道,“历史不断告诉我们,巫师实在难以借助神奇动物的力量,它们不好控制。” “没想到您还研究历史呢?”阿不福思又抓紧机会呛了一句,继续说道,“并不是那种很强大的神奇动物,以珍稀的神奇动物和市面上流通量大的神奇动物为主,如果那不是纽蒙迦德,也没有这么鬼鬼祟祟,我甚至会认为那只是一场大型的神奇动物走私。” “市面上流通量大?”邓布利多皱起眉头,“猫头鹰?蟾蜍?” “不是那种宠物,是用来制作魔药和炼金道具的神奇动物。”阿不福思摇摇头,说道,“纳尔逊搞的那个工厂每天都会采购类似的大量原料,这批神奇动物就是夹带在里面暗中引进的,因为过于分散,并没有受到外界太多的关注,我严重怀疑他们是准备在那里大量制作什么见不到人的东西。” “有具体的清单吗?” “有。” 阿不福思从怀里掏出一张被揉得皱巴巴、仿佛刚刚擦过鼻涕的纸,推向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看都没有看就把它塞进怀里,继续问道:“还有什么发现吗?” “格林德沃最近喜欢玩积木,这个算吗?” “算。”邓布利多点点头,“只要和他有关,都算。” “如果这都算,”阿不福思诧异地看了眼邓布利多,他总觉得邓布利多只是想了解格林德沃的近况,但思索片刻还是说道,“他还在纽蒙迦德旁边的山背面用木棍搭了一个脚手架,不允许其他人靠近,不过我看不明白那是用来干什么的,他还在那个架子上栓了很多风筝,看起来想要到天上逛逛,不过他最终还是失败了,另外,他还命人引进了一些麻瓜的书籍送到他的黑塔里,内容基本都是关于麻瓜的科学和工程学,不过我觉得他大概率读不懂。” “唔……” “剩下的都和纳尔逊沾边,但是他的那群小伙伴滑溜得就像泥鳅一样,有很多变态的规矩,根本混不进去,”阿不福思挠挠头,“我只申请到了一天假期,马上就要回去接着喂龙,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她们吗?”邓布利多望向桌边的空座位。 “我每年都去,倒是你,该去看看了。”阿不福思将感叹号从杯子里放出来,举起魔杖,缓缓转动身体,消失不见。 邓布利多叹息一声,起身向房门走去。 “我怎么可能好久不来呢?” “如果那不是克雷登斯和纳尔逊一起给我开的拙劣玩笑……你们是不是也可以回来呢?” 风雪中,有人的身影渐渐隐去。 “珍宝在何处,心也在何处。”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七章 死亡 下坠。 不断地下坠。 周遭的环境逐渐从湿润冰冷变得湿润干燥,汤姆抬起头,望着头顶缓缓旋转的风扇叶片,透过叶片的缝隙,可以看到急速掠过的岩壁与土壤,还有裸露在外、被切割得犹如镜面般光滑的不知名矿石。 再往上看,只能看到漆黑的甬道与尽头即将消逝的光点,他眨了眨眼睛,头顶的一切陷入了黑暗之中,太阳的光芒甚至已经无法到达如此深邃的地下,一块银色的矿石从他的面前一闪而逝,真就如同镜子一般,将笼内的一切反射在表面,光明温和,和站在太阳底下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伸出手,扶住铁笼的围杆,尽管受到了几乎最严密魔法的保护,但他乘坐的铁笼也在无止境下落的过程中因摩擦而发烫,甚至有些抓不住。 在十二月三十一日这天,纳尔逊以送他生日礼物为由,神秘兮兮地叫住汤姆,把他带到了校外,并通过一条捷径直达克拉科夫,汤姆本以为纳尔逊会带他到中枢取什么东西,没曾想到,纳尔逊用隐形衣熟练地绕过了这里的守备,来到了远处的一座不起眼的战后小镇,他们爬上了一座不大不小的山丘,通过一枚衔尾蛇状的印记进入了一台鸟笼之中。 鸟笼的下方是一条深不见底的甬道,在纳尔逊的操控下,它开始缓缓下坠,起初汤姆还为地下的景色与时不时穿梭的迷失雾好奇,但随着旅途的进行,他渐渐有些感到无聊。 时不时有散落的泥土与粉尘从头顶洒落,它们只是轻轻接触旋转的利刃,便被切削得无影无踪,难以被肉眼察觉,扇叶并非缓缓转动,只是快到了难以察觉的地步,才显得动静无比迟缓。 “怎么了汤姆?”纳尔逊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尽管空间逼仄,但地下并没有回声,仿佛刚刚发出的声音被留在了瞬间前的原地,并没有跟上他们下坠的速度,这也让近在咫尺的声音变得细若蚊蝇,再加上风扇转动的声音,这使得汤姆不得不转过身,靠近一些,侧耳倾听纳尔逊的声音,“下降得太快了吗?” “没有!”汤姆大声喊道,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声音不被黑暗吞噬,他搭配着肢体动作向纳尔逊表达他的无聊,“能不能让它再快一点儿!这段旅程太无聊了!” “再快的话,我们会承受不住压力的。” 纳尔逊看起来镇定自若,连风衣的下摆都没有因惯性而扬起,他弯下腰,从脚边捡起一块未经锻打的银锭,举到半空,银锭穿越了一道泡泡般的膜,就在它穿透而出的瞬间,强烈的压力顿时将这块金属挤压到变形,仿佛被握住的海绵一般,纳尔逊缩回手,将银锭递向汤姆,只见它被一道分明的分割线化为两半,一般一如既往,另一半则呈现一种紧实的簇状,不像自然界能够形成的形态。 “再等等,马上就要到了。”纳尔逊耸耸肩,“我没想到它们会挖得这么深。” 纳尔逊的话语仿佛触动了某个开关一般,他们周遭的景色很快变得丰富起来,从四面八方打来的光线将他们身处的鸟笼照得透亮,汤姆一时之间没能适应这种突如其来的明度,眼中不由得流出泪水,但他只是揉了揉眼睛,很快适应下来,鸟笼下沉的速度放缓,他也得以看到遍布墙壁的密密麻麻的蜂巢般的结构,与之前裸露的有些寒酸的石壁相比,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银色的金属光泽充斥视野,周围的环境渐渐拓宽,形形色色的金属物件在形状角度一致的巢穴中进进出出,有些用它们金属的胳膊搬运着矿石和一些看不出用途的零件,有些则被形制各异的工具包裹,它们飞速穿梭在地下这片无人踏足的领域,尽管动作迅速,但路程却仿佛经过了精密的计算一般不会彼此打扰。 这些金属块的共同特点只有一个,它们都拥有着像蜉蝣一样冒着红光的、被魔文添满的眼睛。 鸟笼也拥有了专属的电梯井,不必再和岩石摩擦了,他们被四根描绘着复杂纹饰的镂空银柱包裹,穿过一层层水幕般的隔膜,汤姆只觉得清凉惬意,连长时间下坠带来的不适感也很快消退了,而这四根柱子也别有用途,一枚枚红色的琥珀被从顶端放入,每跟随路径下降一些,就会有崭新的魔文镌刻其上,当它们落入底层时,一枚新生的炼金人偶核心便会成功诞生,落入底部的一汪升腾着迷失雾的水池中,在经历了魔力的滋养后,它们会被嵌入等待已久的身躯中。 这里的一切都超越了汤姆的认知,他瞪大眼睛,观察着周围井井有条的工事,忽然,一个巨大的、狰狞的苍白头骨出现在面前,它长满骨刺,神态恐怖,呈一种张开巨口仰天长啸的姿态,锋利而密集的牙齿上流淌着碧绿的毒液,汤姆莫名地觉得,这些毒液哪怕再过几百年也不会变质。 “一开始这样的柱子只有一根,所以蜉蝣们的产量比较低,”纳尔逊指了指东北角的一根相对较旧的镂空柱,轻声说道,“我本来是要把新增的计划搁置的,这会绑架我太多的时间,我在克拉科夫的几年,几乎有一半的时间在搭建它,但是它们很争气,没有让我失望,已经可以自行制造并组装这种高精度的特殊零件了,你知道的,如果想要让魔力在缺少巫师操控的情况下成型,对于输出口的精度要求必须很高才行。” “我觉得哪怕是巫师,也做不到这么高的精度。”汤姆抚摸着面前的空气,感叹道,“你赐予了它们繁殖的能力吗?这可是生命才拥有的权利,这太可怕了,也……太美了。” “当然,最后激活魔文篆刻能力的工作还得让我来做,它们尽管能分毫不离地制造东西,但对于这些东西是什么,它们并不理解,”纳尔逊低头看了看脚下的水池,张开手,按在鸟笼的围杆上,降低着它的速度,“不过你说的对,哪怕是最专精于制作的巫师,也会因为长期的工作而劳累,降低水平,但是机械并不会,这就是生灵永远无法赶上钢铁的地方。” 乘坐的鸟笼猛地一顿,穿过了一层与鸟笼顶端别无二致的薄膜,包裹鸟笼的泡沫被更大的薄膜吞噬,汤姆只觉得胸口一紧,紧接着,与地面别无二致的清新空气瞬间包围了他。 “我们到了。” 头顶的风扇缓缓停止转动,两人乘坐的鸟笼在水池的上方停了下来,紧接着,四周的围杆犹如花瓣般展开,底层空旷又规整的空间呈现在汤姆面前,在他的眼前,是一座巨大到难以看清边界的圆形大厅,几十根粗大的立柱支撑着天花板与地面的距离,那具宏伟的骷髅成为了支撑的一部分,以一种匍匐投降的姿态盘在地面,成为供人行走的通路,在大厅边缘,一扇扇空洞的门洞呈现在他的面前,除了正前方装了一扇黑色木门,似乎其他的门后还没有等到它们的住客。 蛇怪庞大的骸骨像一座桥一般横在脚下的水池上方,刚好拖住两人乘坐的鸟笼。 “这是什么?” 汤姆低下头,不住地打量着那句骸骨,凑近了看,他才发现这具骨架似乎遭受过严重的破坏,一处处贯穿的放射状裂痕遍布其身,仿佛是被某个威武的勇者一拳拳捣烂的,甚至有些地方缺少骨骼,被银色的金属填补修复,它的上半身呈现绞杀的姿势,紧紧地缠绕着一座千疮百孔但同样遍布尖刺的石塔,它们相互摧毁,却最终都得以幸存,甚至不分彼此。 这是一条何其威武的蛇!尽管它伤痕累累,但依旧危险骇人,汤姆的表情有些迷醉,喃喃道:“这就是你说的生日礼物吗?” “这是我和你说过的蛇怪残骸,是海尔波创造的第一条蛇怪,也算是我第一次从强敌手中获得的战利品,”纳尔逊摇摇头,活动着站得有些发酸的脚腕,踏上了匍匐在脚下的蛇怪的脊柱,“如果它还活着,我简直不敢想象它的强大,可惜,也好在它是死的,可即便如此也让我吃尽了苦头,差点一命呜呼……可它终究只是失败者的奴仆,配不上我的礼物。” “是吗?我更好奇了。” 汤姆随即踩上了这条骨架,脚下传来属于死寂的苍白触感,还有挥之不去的属于失败者的破落感让他大失所望,这条蛇的结局远不如它的模样威武,数不清的蜉蝣趴在蛇身上工作,脚下时不时有规律的颤动传来,汤姆定睛一看,魔力的回路正在骨髓身处构建,它的身体已经被平凡的齿轮与机括填满,它不光要作为败者被人踩在脚下,甚至还要被当作战利品改造,成为守护仇敌的傀儡。 “我很感谢海尔波,我和他本是在迷离幻境中萍水相逢的路人,我并不想和他产生过多牵扯,也对他复活称霸的宏图愿景毫无兴趣,”纳尔逊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说道,“如果不是他每天都在想方设法地恶心我,我甚至不会看这种卑劣之人一眼,但也好在他专注于令我不快,否则我的魔法不会像今天这样进步飞快,现在的我甚至仍有可能对迷离幻境与迷失雾一无所知,就像你跟在邓布利多教授身边学习一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海尔波是个好老师。” 汤姆耸耸肩,不置可否。 “毕竟这样生活在传说中的沙包也不好找,”纳尔逊转身笑笑,“或许没有我这个刚好克制他的人,他的愿景能实现了也说不定,当然,如果没有我,可能迷离幻境的大门永远都不会打开……其实如果你晚几天来就好了,到时候这条蛇怪的背上会装步梯,我们就不用自己走路了,不过我实在是不想等了。” “我理解,晚一天看到这里对我而言就是多一份遗憾,”汤姆点了点头,问道,“我注意到这里……似乎一个人都没有?” “我们不是吗?”纳尔逊笑笑,“当然,我并不信任他们,我不信任从泥潭一般的魔法中跳出来的任何巫师,在纽蒙迦德的这几年里,我见识到了太多例子,这里并不像很多人宣扬的那样是一个孤独者抱团的家园,事实上,和大多数魔法部妖魔化的形容一样,这里是骗子、叛徒和罪犯的聚集地,除了少部分人,这里的绝大多数人都是满手血债的黑巫师,他们有海尔波的性格,却没有他的本事,背叛和杀戮比比皆是,我没必要把未来交到一些卑劣之人的手中,你瞧,这些机器做的同样好,甚至更好,不是吗?” “机器……”汤姆咀嚼着纳尔逊的用词,他很难把这些不断穿梭的生灵和伦敦周边工厂中那些需要靠脚踏板和滚轮驱动的纺织机器联系起来。 “当然不是那样的东西,”纳尔逊笑着走到汤姆身边,和他并排走着,“魔法和所有东西组合在一起都能升华,只是大多数使用魔法的人并不想要这样利用它。” 汤姆点点头,和纳尔逊肩并肩,向那扇关上的房间走去。 “这里是海尔波为了复活准备的场所,因为预言的关系,这里天然拥有一个打开的迷离幻境缺口,它随时等待接引那些可能永远不会出现的亡魂,”纳尔逊一边走一边说道,“不得不说,海尔波真是个大好人,他做好了一切准备,甚至准备了一汪为自己恢复魔力的迷失雾泉眼,可他却将这一切都留给了我,只要稍加改造,一处同时存在于迷离幻境与现实中的地下空洞便可以成为我制造蜉蝣的工厂——前几年,我一直在利用魔法工厂的流水线制作一些只有我能够使用的零件,几年下来,终于让这里初具雏形。” 汤姆听着纳尔逊几年间在钢丝上跳舞的经历,时不时啧啧称奇,很快,两人来到了那扇禁闭的黑色大门前,随着大门被缓缓推开,空旷的暗室中涌出令人不适的腐朽气息,汤姆定睛一看,一道仿佛由黑色石头切割而成的粗陋门框被放置在一座高台之上,定睛一看,这并非什么黑色石头,而是用黑色的魔力凝成的。 汤姆认得这种魔力,他曾在纳尔逊的眼睛里见过它们。 “这是什么?” 汤姆本能地感到心悸,他明白,纳尔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将颠覆他的认知,比之前看到的种种加在一起还要震撼。 “我曾经和邓布利多教授在迷离幻境中经历了一场短暂的冒险。” “我见识到了这个世界上最永恒、也是最宏大的东西。” “作为旅客,我做了没有道德的事情,我从它的身上扯下了一块碎片握在手中带了出来。” “这是迷离幻境不被时间左右的真正原因,因为死亡是永恒的,也是绝对的,时间对于死亡而言毫无意义。” “汤姆,罗莉安已经将时间的魔力解析到可以粗略使用的地步,而这里则可以成为最后的锚点。” “当零点的钟声响起,我们将会在这里进行飞跃时间的第一次实验。” “这是你曾经最渴望飞跃的东西,这是我们难以理解的奇迹,它不属于魔法,不属于世界却又是一切的结局,”纳尔逊张开双臂,看不到的阳光打在他的身上,在他身后的门框上方,一块巴掌大小、破破烂烂的薄纱正在缓缓飘动着,“它是死亡。” 汤姆的瞳孔被那片小到有些滑稽的纱幔填满。 “生日快乐,汤姆。” 正文 第四百四十八章 时间转换器 “如果我是你,我不会想要碰它。” 纳尔逊微笑着伸出胳膊,挡住了汤姆探向纱幔的手,“还记得吗?我们的老朋友海尔波就是这样坠入帘后,连存在的意义都被抹除了。” “我只是……”汤姆缩回手,手掌不住地开合着,在靠近纱幔的瞬间,他只觉得那片破烂的帷幔背后有什么东西正在吸引着他,不住地在耳边发出诱惑的低语,同时,他的耳畔响起了复杂而密集的嘶嘶声,仿佛有无数条蛇正趴在他的胸口向他倾吐心计,可当他收回手时,那些声音霎那间消失了,周围静得令人心悸,他摇摇头,将莫名变得冰凉的右手捂在胸口,喃喃道,“这可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礼物。” 周围的一切静得出奇,甚至连对面纳尔逊一张一合的嘴巴里冒出的句子他也听不到,仿佛失聪了一般,接收不到任何声音。 这一切都是纳尔逊没有经历过的,他看着汤姆仿佛被施展了石化咒的模样,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忽然,一阵轰隆隆的巨响从他们的身后传来,在绝对静谧的环境中,这绵绵不绝的噪音瞬间突破了汤姆的鼓膜,直刺他的大脑,他用双手捂住耳朵,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仿佛正在承受纳尔逊当初走向“门”时的压力。 纳尔逊赶忙向靠近,可汤姆已经痛苦地躺在了冰冷的石阶上,暗无天日的地下所拥有的刺骨寒意与压力带来的熔岩发散的热量同时击中了他的灵魂,让这个渺小的人类在战栗中难以自持,眼前的一切变得恍惚,甚至连面前的纳尔逊也分成了两道动作一致的重影。 汤姆的头重重磕到了坚硬的台阶上,脑海中顿时随着嗡的一声变得翻江倒海,黑门外的景象在他艰难睁开的眼角呈现,那具不可一世的蛇怪骸骨正在坍塌倾倒,无数蜉蝣放下手中的工作向它冲去,可依旧难以阻碍巨物坍塌的脚步。 在陷入昏迷的最后一刻,汤姆看到蛇怪的獠牙深深地刺入了自己的尾巴,他的脑海中回想起了一个符号。 它被海尔波刻在了那本绿色魔法书的封面——一条咬住自己尾巴的蛇,这位数千年前的黑巫师曾有着和他一样的野望——飞跃死亡。 可是他失败了,在死亡的面前,海尔波自以为是的努力根本不值一提,他不可避免地从深渊中滑向另一个更加绝望的深渊,可是他并非一个纯粹的输家,那个被汤姆一直认为是海尔波标志的衔尾蛇图案并非一个简单的标记或是符号,它更是一个文字,在海尔波生活的年代,巫师们热衷用文字替自然、替魔法做阐述、下定义,而海尔波做了同样的事情,渴望永恒的他用自己的魔力为这个世界最本质的东西打上了烙印。 衔尾蛇的符号代表了死亡,代表了死亡之后的死亡,死亡之中的死亡。 它是一个不同于其他古代魔文的文字,它是失败的,因为它和世界与魔法并不兼容,并不一致,但它同样是成功的,因为它能够和与海尔波一样抗拒死亡的魔力产生共鸣。 这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纳尔逊接住了倒地的汤姆,只是他紧闭的眼皮下,眼球正在频繁地转动着,繁复的绿色魔文正在疯狂闪动,向着漆黑的瞳孔金发,嘴上不屑一顾,实际上早已将海尔波的整本遗产烂熟于心的汤姆正在被死亡的钥匙打开深埋的限制。 事实上,它们根本没有什么限制,只是骄傲的黑巫师并没有想到,在几千年后的未来,会有一个人拥有与他相当的魔力与野心。 汤姆的面前如走马灯般显示着他短暂的一声——脆弱的猫,战争中死去的士兵,在街头的袭击中惨死的长辈,这些景象无一不是在昭示着生命的脆弱,这一切的一切令汤姆感到万分恐惧,他不想要自己的生命和他们一样,不管多么璀璨,也只是终会枯萎的花朵罢了。 此时,属于海尔波的魔法进展地更加迅速了,它们已经侵蚀了汤姆瞳孔的边缘,很快,这双深邃的黑眼睛就要深陷在剧毒的绿中了。 汤姆眼前的景象开始变换,从那些血淋淋的死亡转向了他所珍视的一切——不算美好也称不上悲惨的童年、拥有第一根魔杖时的喜悦、在求学途中遇到的朋友、从弱者的身上收获的满足,以及最后的最后,纳尔逊恍惚的身影重合在一起,变得无比清晰。 他抗拒死亡并非为了永恒,只是害怕失去,他拥有的一切对于这个在迷情剂的作用下出生的孩子而言太过珍贵,珍贵到他足以为此与世界为敌。 黑蛇的虚影在他的心中浮现,张开它的血盆大口,不再像汤姆用言灵术召出的类守护神,反而更像一只只受本能驱使的野兽,它冲入汤姆的眼中,用它的贪婪与疯狂啃噬着那些昏了头的魔文,因恐惧而追求的永恒在爱面前不值一提,它们被啃食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而那条代表着汤姆的蛇却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壮大,变得更加疯狂。 真正的海尔波早已被死亡的大门掳走,汤姆正在经历的是一场与自己的战争,这并非一个好消息,相反,这令汤姆的处境变得更加凶险。 “你怎么了?汤姆!”纳尔逊大声呼喊,不断地拍打着汤姆的脸颊,在他的指挥下,一架架装载着治疗器械的蜉蝣飞快靠近。 而汤姆依旧沉浸在挣扎中,他的半只瞳孔已经被染成了墨绿色,但它们却在黑蛇的搅动下节节溃败,已经不成气候。 “别拍了……别拍了。” 不知过了多久,汤姆终于睁开眼睛,微笑着握住纳尔逊的手腕,“再拍下去脸要肿了。” “该死,我以为你突发恶疾死了。” 纳尔逊松了口气,挥挥手,驱散了已经靠近、准备抢救汤姆的特殊蜉蝣。 “对于一个差点儿死了的人,用该死这种语气词可不太好,”汤姆借着纳尔逊胳膊的力道,从台阶上站了起来,干燥的石阶早已被他的汗水打湿,他湿透的头发紧紧贴着头皮,睁大眼睛,望向纳尔逊,轻声说道,“帮我看看,我的眼睛还好吗?” 纳尔逊仔细端详片刻,点点头:“没什么问题啊。” “那就好,”汤姆长舒一口气,“我赢了,如果按照迪佩特教授他们的理论来说,我的眼睛和往常一样,所以,我还是我。” “发生什么事了?”纳尔逊急切地问道。 “我曾经的想法和海尔波不谋而合,但我比他高级,很简单的原理,我拥有了他的一切,就像你说的,他真是我们的好朋友,”汤姆伸出没有握着魔杖的手,向着远处坍塌的蛇怪骨骼轻轻一挥,破碎到结构崩溃的巨蛇竟在他的操控下缓缓抬起脖子,努力地向上攀爬,用一种极为屈辱的姿态将有些不稳的地下空间牢牢地托了起来,汤姆看着自己的手掌,表情有些沉醉,“我说的果然没错,那些被黑魔法的力量吞噬的人,只是没有本事驾驭的庸才罢了。” “可是你差点儿被吞噬了。”纳尔逊看到汤姆的动作,彻底放下心来,可没有哪个将死之人能有这种本事。 “那是因为这片破布的后面……呃,那是因为……好吧,”汤姆尴尬地拍了拍手,转移话题,“时间快到了,不要耽误你的事情。” “好吧。”纳尔逊耸耸肩,转身走向了暗室的大门。 “真没想到,我一直苦苦追求的东西竟然在你这里,真是命运弄人。” “命运从来不会弄谁,”纳尔逊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因为我追求的东西可能也在你的身上,汤姆,看起来你因祸得福,对死亡有了什么读到的见解,既然如此,我能请你帮我确定门后的锚点吗?” “当然。” 汤姆转过身,走向黑门,走向黑暗。 “咚——” 出于审美的需求,纳尔逊在这处地下空洞的巢穴中安装了数不清的各类钟表,此刻这些钟表同时奏响,奏出一曲激荡人心的和弦,所有正在工作的蜉蝣都停下脚步,用它们懵懂的眼睛望向自己的造物主。 世界再次安静下来。 “咚——” 这是零点到来前的前奏,随之显现的,是更加清晰的齿轮咬合声,仿佛他们置身的,是一台巨大时钟的内部。 “咚。” 时钟的摆锤声变得急促,而齿轮们的律动也变得整齐统一起来,周遭的空气仿佛也因此而受到了牵扯,以钟表转动的姿态缓缓扭曲,那些纳尔逊花费数年苦工篆刻的魔文也终于展现出了它们的价值,一道道魔力的光束升起,开始定义一个从未被巫师创造的文字—— 时间。 汤姆毫不畏惧地坐在黑门前,以睥睨的姿态瞅了一眼头顶飘扬的帷幔,不屑地笑笑,望着漂浮在前方的纳尔逊,轻轻点了点头,在他的身后,一道被黑袍包裹的狰狞身影正在从他的四肢缓缓剥离,被身后的门引入死亡。 它会拥有一段了不起的故事,拥有一个人人畏惧的名字,只是现在,它只是一个在恐惧中走向毁灭的可怜虫罢了。 “咚……” 钟表的鸣奏变得飘渺,纳尔逊脚下的水池变得沸腾起来,源源不断的迷失雾从里面涌出,在他的身后画出一块粗糙的表盘。 “咚!” 最后一声奏响坚定有力。 在这片埋藏着太多谜团的大地上,所有能看到星空的生物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望向了头顶,面对突如其来的流星,很多人来不及欣赏,便闭上眼睛默默许愿。 …… 在被冰雪覆盖的荒芜大地上,一座漆黑的钟塔正在一群黑袍巫师的簇拥下向天空激荡出光芒,霎那间,一张由流星门织成的网在夜幕中出现,即使是身处白日的南半球,天空中也突然闪过了几颗比太阳还要明亮的星星。 这道从钟塔中射出的魔光穿越云层,像更远的地方冲去,在无尽的彼岸,它找到了一颗轨迹叵测的星星,从没有一颗星星像它一样突然出现,又逆向而行,但在辽阔无垠的宇宙中,多么奇怪的东西也会变得平平无奇。 “我们抓住了未来。” 企鹅摘下兜帽,眼中狂热不在,取而代之的认真与无比的崇敬。 …… 波士顿郊外的一处营地中,表情狂热的信徒们望着天空中流星闪过留下的太阳般的烙印,披挂着银色的饰物开始了狂欢,他们围绕的篝火在不知不觉间悄然旺盛了起来。 …… “你做到了,纳尔逊。” 罗莉安闭上眼睛,思乡之情融在一滴清泪中,从她的眼角缓缓滑落,落在她满是喜悦的脸上,在她的面前,那枚被打碎的水晶瓶仍被困在时间中不断地轮回。 …… 纳尔逊背后的表盘被扬起的黑色沙砾填满,变得凝实且精致起来,一道耀眼的星光从幽深的甬道上方射下,击中了表盘的中央,三根指针缓缓形成,缓慢且坚定地走着。 汤姆举起魔杖,属于死亡与永恒的漆黑魔力从杖尖涌出,被身后的黑门吸引,却被他用力地拽了回来,飞向了纳尔逊,表盘还缺少最后的外壳,而这处缺陷则在被汤姆用尽全力弥补着。 “噗通!” 汤姆眨了眨眼睛,他分明看到纳尔逊的身影跌入了脚下的水池中,可悬浮在半空的纳尔逊却依然存在。 “咚!” 零点的钟声响起,纳尔逊从怀中取出了那枚之前一直挂着汤姆脖子上的沙漏,轻轻翻转。 数不清的小球从他的口袋中飞出,在塞克斯还原的催动下,那些被以各种用途定型的魔力被解离成最初的模样,融入身后的表盘中。 在他的身后,亚历山大庞大的身影缓缓浮现,用力握住纳尔逊的秒针,向相反的方向拨动。 但即便是亚历山的力量也不足以硬撼时间,它全身的魔力都随着魔文的亮起而沸腾,遮天蔽日的蒸汽从它的关节涌出,那枚猩红的独眼也因此变得如太阳般刺眼!它紧握的钢铁拳头被坚定向前的秒针轻易刺破,但它始终牢记着纳尔逊的指令,火花迸溅,钢铁翻卷,魔力燃烧,结构爆裂……坚不可摧的亚历山大身上迸发出无数道足以报废它的伤痕,被纳尔逊储存起来的魔力也适时地涌进了它的身体,在这场钢铁与命运的碰撞中,亚历山大终于令秒针停滞! “咔!” 仿佛玻璃破碎的声音。 那根秒针竟在纳尔逊重重准备之下,倒退了一秒。 紧接着,纳尔逊的身影像是被擦去了一般,突兀消失。 正文 第四百四十九章 有没有考虑过开一家马戏团 “噗噜噜……” 听到门外传来的响动,汤姆原本严肃的表情顿时变得精彩起来,他摇摇头,从黑门前站起身,拍拍屁股,向正在冒着泡的水池走去。 偌大的地下空洞被氤氲的迷失雾填满,让这里的一切变得迷幻起来,宛若行走在童话世界之中,看似被湿润的水汽覆盖,但穿行其中的汤姆却只感到了干燥与厚重,仿佛他正在沙漠中漫游,被缓缓堆积的流沙掩埋了脚步。 这是独属于记忆的沉重之感,汤姆每一次拨动雾气,都相当于经历了一位已死之人的一生,尽管人生无比精彩,但对于贪婪吮吸迷失雾的蜉蝣们与亚历山大而言,迷失雾也只是味道极好的魔力大餐罢了,更不要说在时间出现松动后,这些凝聚着生命一切的雾气也渐渐变得单薄起来。 他甚至可以从那汪泉水中品尝到愤怒,但这愤怒却是那么遥远,那么触不可及,就像凡人无法对神明挥拳一般,世界的愤怒也难以降临到某个人的身上。 汤姆缓缓靠近水池,丝毫不担心纳尔逊会被淹死,他对这里的环境并不熟悉,可那具早已死去多年的骸骨却始终匍匐在他的脚下,调整着自己的位置,为又一位定义了死亡的巫师铺平道路。 “这种感觉真是令人陶醉。” 汤姆捏住拳头,黑色的魔力在指尖涌动,似流水又似火焰,他轻轻一挥,那些已死之人的残响便如风卷残云般退散,露出正在被两架蜉蝣吊着,缓缓被拖出水面的纳尔逊。 “陶醉到不愿意把我捞起来吗?” 纳尔逊轻笑着,雾气凝成的纯净液体从他的身上滴滴答答地落下,不甘、愤怒、释然、解脱的叹息从那些水滴中传出,又难以挣脱地落入脚下连接迷离幻境的漩涡。 “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怪人更喜欢在迷失雾的泉水里泡澡呢。”汤姆耸耸肩,上前一步,说道,“这么说,你的实验成功了?刚刚从你身上掉下来的你就是回到了过去?” “我不太清楚,汤姆,但我想应该是的,”纳尔逊摇摇头,声音有些低沉,“我的口袋里有一块手表,你帮我看看时间,和外面的钟表能对上吗?” “你为什么不自己——” 话音未落,那两架拖着纳尔逊的蜉蝣松开了它们的爪子,失去支撑的纳尔逊身体前倾,在汤姆惊讶的目光的注视下,他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身体被失去魔力支持的大衣压在下面,动弹不得。 “你在搞什么?” 汤姆一个箭步冲到纳尔逊身边,拉住衣角想要把他扶起来,但大衣实在是太重了,即便是汤姆也只能轻维挪动衣角。 “怎么这么重?”他本以为纳尔逊的衣服已经很重了,但没想到还有更重的,只见脸色苍白的纳尔逊被牢牢按在下面,连呼吸都要变得不畅起来。 “亚历山大!”纳尔逊无力地哀嚎着,“喂?你能听到我讲话吗?” 在他的身后,巨大泰坦的虚影动了动,拖着崩溃的身体缓缓俯身,时不时有庞大的零件砸下,汤姆赶忙支起屏障防御,可没曾想到,亚历山大跌落的零件径直穿过了屏障,止不住下坠的势头,直至穿透地面,向更深的地方落去,他终于明白这只亚历山大并非真正地降临,只是某种魔力的投影。 亚历山大的大手遮天蔽日地向纳尔逊靠近,汤姆生怕这个傻大个把自己的主人捏死了,但想象中的血腥场景并没有发生,它在某个瞬间经历了从虚到实的转变,捏住了纳尔逊的衣领,粗壮的手指上弹开两个螺栓,两只有些可爱的小手从空洞内伸出,动作灵巧地将纳尔逊的外套脱了下来,这两只小手随即脱落,变成了一根坚固的衣架,甚至贴心地为大衣套上了一层防尘用的布套。 “真是个乖孩子。” 纳尔逊舒了口气,贪婪地吮吸着周围的新鲜空气,苍白的脸上也渐渐多出了一些血色,他用刚刚恢复的一丝力气抬起头,用诡异的眼神盯着那两个把他丢下来的蜉蝣。 “我记住你们连个坏家伙的编号了,”他咬牙切齿地说道,“等会儿就把你们拿来炼铁。” 汤姆终于忍不住,捂住嘴“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捂着肚子笑道:“你有没有考虑过和你的蜉蝣们一起开一家马戏团,你觉对可以成为最重要的人物。” “什么?马戏团老板吗?” “小丑。” “……” 纳尔逊开始用看那两架蜉蝣的眼神盯着汤姆,似乎在考虑用他锻造什么品类的合金。 “所以你真的能记住每架蜉蝣的编号吗?” 汤姆从挂在架子上的大衣内兜找出了纳尔逊所说的手表,正是当年在生日的时候约纳斯送给他们的礼物,他蹲在纳尔逊面前,一边抓来一只有刻度的蜉蝣对时间,一边俯身看着纳尔逊,趁着自己动作灵敏的小伙伴还没有恢复力气,抓紧机会薅了薅他的头发。 “怎么可能?”纳尔逊撇撇嘴,努力地躲避着汤姆毒手,“它们是一个整体,就像你没法叫出你每一根头发的名字一样。” “你怎么知道我会给头发取名字?”汤姆愕然,随即摆摆手说道,“时间没有问题,你比我快了一步。” “难道你真的——” “开玩笑,开玩笑,”汤姆又薅了薅纳尔逊的头发,终于开始关心起这个倒霉蛋的情况来,“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如此虚弱?” “我错估了扭转时间所需要的魔力,我所设想的魔力量只有在绝对理想的环境下才足够,所以即便我利用塞克斯还原储存了远超我本人所拥有的魔力,时间的旅行也抽干了我,”纳尔逊摇摇头,“它们大多数在施法的过程中被浪费了,不过作为一场试验,它无疑是成功的。” 纳尔逊咧开嘴,开心地笑着:“汤姆,我们成功了。” “是你成功了,”汤姆撇撇嘴,“我什么都没有做。” “你做了,汤姆,”纳尔逊坚定地点点头,“现在的当务之急难道不是把我扶起来吃点儿东西吗?” “说的也是,说起来,你为什么不直接在克雷登斯身上做试验呢?毕竟他注定会取得成功,”汤姆架起纳尔逊的肩膀,听到耳边传来的压抑的吸气声,摇摇头,说道,“不,你不是那样的人。” “滴答……” 汤姆的耳朵敏锐地动了动,低下头,看到在蛇骨上如蔷薇般绽开的鲜血,他终于从泰然自若的状态中挣脱出来,撸起纳尔逊的袖子,看到了他血淋淋的右臂,从小臂向上,大片的皮肤消失不见,露出鲜红的血肉,银色的粉尘正沿着伤口的边缘缓缓向内部覆盖,他把手按在纳尔逊的肩膀上,惹得纳尔逊脸上的肌肉狰狞地抽动起来。 抬起手,掌心已经被鲜血染红。 “该死,你怎么不早说,”汤姆放下纳尔逊,跑向他挂着的外套,“你把白鲜放哪儿了?” “这是魔法伤,汤姆,白鲜没用,”纳尔逊挤出微笑,靠在一块突起的骨头上,摇摇头说道,“在魔法的等价交换中,如果筹码不够,它是会强取的,这也是邓布利多教授为什么那么反对黑魔法的原因,而我只是破了点儿皮,这已经很幸运了。” “我还以为你真的无所不能呢!” “如果我真的无所不能,这些糟烂的破事一开始就不会发生,”纳尔逊苦笑道,“哪怕是我,在经历第一次试验后也会受这种伤,如果真的让克雷登斯来,他可能就等不到看到纳吉尼的时候了,至少这证明它有待完善,让我们先回去把那个该死的箱子打开。” “你让我说什么好……”汤姆苦笑着摇头,魔力强大带来的喜悦被很快冲散了,“你是神吗?什么都要管?” 纳尔逊闭上眼睛,不再理会汤姆的碎碎念,一边吆喝着,“给我倒杯水,里德尔大人,水箱在你右手边的墙根。” …… “喀戎,你有兴趣来霍格沃兹当算术占卜的教授吗?”禁林中,邓布利多站在高大的马人面前,语气诚恳地邀请道,“我发誓,所有人会像看待同类一样看待你们,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 “偏见永远存在,邓布利多先生,更何况我们马人是自愿成为野兽的,没有一个向往星空的灵魂会因为得到了人类的认同而感到喜悦,”喀戎抬起头,仰望着繁茂的群星,他的心绪依旧停留在刚刚流星划过的瞬间,“今晚的星星很明亮。” “是啊,”熟悉马人的邓布利多了解他们说话拐弯的路数,也跟着抬起头看星星,“今晚的星星很亮。” “异常明亮,”喀戎耐心地纠正着邓布利多的措辞,尽管邓布利多说的和他刚刚说出的话一模一样,“如果你想要知道什么问题的答案,为什么不问问星星呢?” “它似乎不愿意回答我。”邓布利多耸耸肩,“时代在变革,喀戎,不管你属于人类还是野兽,哪怕你是一块石头,我也诚挚地邀请你和我们站在一起,我们对于未来非常愚钝,所以需要你的帮助。” “你应该有个熟知未来的朋友,邓布利多先生,或许是更亲密的关系。” “连这都能算到?!”邓布利多往后挪了半步,他现在已经对先知产生了些许心理阴影。 “当然不是,”喀戎低下头,表情奇怪地盯着邓布利多,“群星是在为这个世界指引方向,你又觉得自己有何德何能,可以受到星空的垂怜呢?我只是在禁林入口处捡到了一本叫做《唱唱反调》的杂志,里面详细地讲述了——” “好了,好了,劳驾……”邓布利多做出一个停止的手势,打断了被勾起兴致的喀戎,“我不会再为难你了,这次来,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你问吧,是否回答,还得让星空来决定。”马人闭上眼睛,高深莫测地说道,看得出来两个人很熟,而喀戎也不愧是在法国出过差见过世面的马人,甚至可以像这样开玩笑,“当然,如果你真的很紧迫,作为给我们提供庇护的回礼,我可以小小地帮星空做这个决定。” “禁林里来了一窝八眼巨蛛,你知道吗?” “这不是你们的问题吗?”马人反过来质问道,“在几个月以前,你们的马驹带着那枚危险的蛋进入了禁林,那些蜘蛛繁殖得太快了,甚至压缩了我们观测星空的区域,你不觉得这件事很过分吗?” “抱歉,这确实是学校管理的问题,”邓布利多点点头,“我想知道,另一只八眼巨蛛是从哪儿来的。” “有趣的问题,”马人垂目深思,紧接着抬起头继续仰望星空,缓缓说道,“它来自一个和我们一样的人。” “你能说得具体一点儿吗?” “一个和马人一样的人。” “喜欢看星星?” “不,一个拥有魔力的人。” 邓布利多咀嚼着喀戎的回答,起初他觉得这只是一句废话,但他很快有了一个了不得的猜测。 “我在森林里见过他,那是一个有趣的人,一个礼貌的人,一个苍老但是年轻的人,”喀戎慢悠悠地说道,“一个和你一样妄想掌控死亡的人,但他渴望的似乎并非力量,反而是终结自己……他拥有你们渴望却不可及的东西,却被它拖入了无休止的折磨之中,他就像那位宾斯教授,是一位活着的幽灵,一个神奇的家伙。” 邓布利多站在星空下思索着马人的哑谜,连喀戎的离开也没有察觉。 …… “奇怪,为什么大人要让我调查一个死去多年的麻瓜呢?” 对角巷,刚刚接到手下报告的强尼挠着头,将羊皮纸递给了他的搭档。 “你觉得这人有什么特殊的吗?” “如果连我们都能看出他的特殊,大人就不会让我们调查他了,”约瑟夫看都没看报告一眼就把它拨了回去,他非常擅长为自己减轻不必要的工作量,“做好你的本职工作,等会儿去翻倒巷逛逛吗?听说下午有攒劲的节目。” 正文 第四百五十章 因为在课上打了个哈欠…… “对了,你知道几号考试吗?” 从克拉科夫返回霍格沃兹的路上,纳尔逊一手搭在汤姆的肩上,几乎脚没沾地地被汤姆拖着走,甚至还有闲心像旁边哼哧哼哧的汤姆询问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 他穿着一件薄薄的亚麻单衣,难以抵御夜幕中的冷气,用汤姆的话说,“你这种施法一点儿魔力都不剩的巫师就是没脑子,活该以后去霍格沃兹特快上找份产煤的活计”,但他也不得不现学一道保暖的魔咒,一边扛着纳尔逊一边帮他保暖,一只袖子被卷起来,大半的皮肤被银色的金属覆盖,底下透出看起来就很结实的金色,仔细一看,这些金属似乎在缓缓地流动,而纳尔逊伤口边缘的皮肤也在缓缓地愈合着。 纳尔逊的大衣飘在两人面前,发出淡淡的荧光指路,大衣的褶皱在汤姆看起来像极了一张嘲弄的笑脸。 “到时候我会喊你的,希望你不要因为成天到晚捣鼓你那堆破烂最后考出一张好笑的成绩单,那样的话我建议你直接退学,”汤姆和大多数巫师一样,拥有着非常一般的体质,他无力地翻了翻白眼,哼哼唧唧地说道,“这样你就能和纽特一样,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纽特进入神奇动物管理司了吗?”纳尔逊笑道,“我还以为他国际友人的身份有些麻烦呢。” “他算哪门子的国际友人?他嫁给蒂娜入了美国籍吗?”汤姆摇摇头,“用某些人的话说,一点搁置多年的历史遗留误会。” “呵呵。”纳尔逊摇了摇头,站在小球顶上,眺望着脚下灯火稀疏的奥斯维辛。 这里不复当年灯火通明的盛况,笼罩在小镇上方的,是战火褪尽的庆幸,还有那些饱含创伤的背弃,尽管麻瓜的全球战争已经结束很久,但失败的颓丧依然蔓延在每一个参战国的心头——从古到今,他们从未经历过这么一样开始得悄无声息、爆发得声势浩大、最后结束得莫名其妙的战争。 “原本这里会死很多人。” 纳尔逊眯起眼睛,喃喃道。 “现在死了的人也不少了,”汤姆回忆起那几年暑假,颇为唏嘘地感叹道,“前几年我走在伦敦街头,时不时还有飞机过来丢炸弹,也不知道是哪个鬼才发明出来的这种战争兵器,只需要砰的一声,杀戮的效率可比巫师一个个用索命咒快多了。” 远山上寒鸦飞尽,独留荒败的森林。 “这些天杀的德国人……哦,抱歉,除了约纳斯以外的德国人,他们投弹根本不看目标是什么,只是看哪儿建筑物完好就往哪儿丢,”汤姆愤愤地说道,“有时候我甚至会忍不住逃出魔杖和那些飞机对射,你知道吗?一个在地面刷了红十字标的孤儿院也会成为轮番轰炸的目标,我不得不为此学了一些可能这辈子都用不上的魔法,什么区域防护,什么禁止标记,就差用麻瓜驱逐咒了。” “如果你真的用了麻瓜驱逐咒,那么科尔夫人可能要悲催地带着孩子们流落街头了,”纳尔逊挑挑眉毛,“怪不得孤儿院完全没有伤亡,原来是你。” “怎么?你那是什么语气?里德尔大人心怀怜悯很奇怪吗?” “不,一点儿也不奇怪。” “可不是吗?有段时间,伦敦的战时地图上还缺着西城的那一块,都要变CD市传说了,”想到这里,汤姆又觉得有些好笑,“那些小崽子根本不知道谁对他们好,每次我回去看看,有些小不点总会害怕地躲起来,怎么,我长得非常面目可憎吗?” “非常英俊,汤姆。” “这不用你说,”汤姆嘲弄地笑笑,“后来因为孤儿院保存得实在太过完好,有很多人都想找周边的地方寻求庇护,他们真是被打仗吓昏了头,连上帝的庇佑这种话都说得出来,真是好笑,我居然也享受了一回当上帝的滋味。” “上帝的功劳可没有你大。”纳尔逊夸赞道。 “我突然想起来,就在战争结束前一年,有个年轻的海军军官曾经来过孤儿院找你,科尔夫人给我提了一嘴,但是我忘了,怕是有什么要紧事,你还认识海军吗?” 纳尔逊眯起眼睛,回想起离开英国时与回到英国时在海面上的两次遭遇,摇了摇头,“我大概知道是谁了,见过一面,但不算太熟。” “那就好,”汤姆松了口气,继续说道,“他以为你在战争中死了,还专门给孤儿院捐了点儿东西,起码那些孩子在最饥荒的两年不会受冻了。” “杰克。”纳尔逊点了点头,“那是一艘有趣的满是杰克的船。” “更好笑的是,很多不舍得自己大房子的难民看到孤儿院有那么多物资,一个个都红了眼,也不乏工厂被炸了的贵族老爷,他们甚至想把科尔夫人他们赶到防空洞里去,自己搬进来享受上帝的庇护,”汤姆的语气明显有些愤怒,显然那时候他亲眼看到的场景比嘴里说的更夸张,“更有甚者,一天到晚在外面散布一些恶心的言论,说什么既然孤儿院物资充沛,为什么不把它们分给更需要的人呢?谁是更需要的人啊?他们吗?” “这样的人在什么时候都不会少。”纳尔逊并不担心科尔夫人他们会遭受什么不公正的待遇。 “哦,我还需要向另一个德国人道歉,约纳斯之前的那个主编,他自身难保,但也在为他们发声,我也小小地帮助了他们一下,”汤姆露出快慰的笑容,“吓唬吓唬。” “然后呢?” “然后他们就开始继续散布那些鬼话,什么孤儿院不是上帝的庇护,而是科尔夫人用孩子们的灵魂和恶魔做交易得到的安全屋,”汤姆冷哼一声,“既然这么喜欢恶魔,我只好让他们和恶魔亲密接触一次了。” “他们的想象力为什么总是局限在上帝或者恶魔里?难道除了教会讲的故事,就没念过别的书吗?” “我总不能每天蹲在孤儿院里,但宵小之徒实在太多,”汤姆耸耸肩,在差点儿把纳尔逊抖下去后,他又把纳尔逊的胳膊扛了回来,“所以以一打黄油啤酒为代价,我请邓布利多帮我解决了这个麻烦。” “他是怎么解决的?”纳尔逊有些好奇。 “天晓得,”汤姆摇摇头,“你别看邓布利多平日里啥也不干,其实路子很野,手段非凡。” “说不定他直接去找了麻瓜首相。”纳尔逊深以为然,“麻瓜和巫师的世界其实息息相关,比如最近,巫师们也开始学习战后的麻瓜,捡起了他们在当年《国际保密法》修订的时候就建立起来的花架子国际巫师联盟。” “我也在《预言家日报》上看到新闻了,”汤姆回忆片刻,说道,“几个东方巫师在大会上举着横幅,上面写着强烈要求什么人当主席,奇怪的是,我没看到魔法部的代表。”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并非魔法部之间共同成立的组织,与会者应该是威森加摩的首席,”纳尔逊眯起眼睛,“说起来,威森加摩的换届选举要开始了,我还等着看好戏呢。” “说到好戏,最近法国有人拍了一部……叫什么来着?电影,对,电影,”汤姆用袖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扭头望向纳尔逊,“你想看吗?” “你居然还知道电影?” “我难道是野人吗?”汤姆露出一抹坏笑,说道,“我最早还是从《唱唱反调》上看到的,几个月前去玛莎开的裁缝铺里她还告诉我,有人送了她一张剧院的门票,问我能不能把她用魔法带到法国去,你想知道这部电影是讲什么的吗?” “什么?” 纳尔逊有些不详的预感,他因为忙碌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这份杂志了,也不知道企鹅能整出什么花活来。 “咳咳,”汤姆清了清嗓子,用仿佛在读报纸一般的语气说道,“在欧战的战场背后,有一座堪称人间炼狱的小镇,残忍的德军将他们在战场上抓获的俘虏以及从占领区逮捕的受迫害者们关押在一起,进行着种种惨无人道的实验……” 纳尔逊的眉毛越挑越高,几乎要在汤姆成功飞跃死亡前抢先飞跃自己安身许久的额头。 “俘虏们没有放弃生的希望,但每次太阳升起后,拿着名册走进牢房的德军却一次次地带给他们更大的绝望,直到这片试验场迎来它新的领袖——神谜的N,一个喜怒无常、钟爱追杀游戏、在战争中厌倦了杀戮的——” “打住打住,这谁写的广告词啊,怎么这么恶心?”纳尔逊用好不容易恢复的力气抬起手,扶住额头。 “这我就不知道了,”汤姆笑着说道,“总之,《唱唱反调》在呼吁巫师们去感受麻瓜的娱乐呢。” “该死,我应该把他丢到北极去。”纳尔逊思索着发配企鹅的地点,却悲哀地发现,对于企鹅这种人来说,北极可能会成为一个仅此于南极的快乐之地。 “你想好毕业以后要去哪了吗?”汤姆忽然问道,“我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宾斯教授可能比你还能熬,米勒娃刚刚上任不久,黑魔法防御术教授的职位你不可能竞争过我,难道你要去教神奇动物研究课?那场景也太好笑了。” “我需要担心的难道不是这学期的期末考试吗?”纳尔逊开了个玩笑,在汤姆生气以前回复正经,说道,“我已经和诺比·里奇说好,毕业以后去神秘事务司待一段时间,我对那里的有些东西比较好奇。” “你不如把那扇门搬过去,”汤姆撇撇嘴,提出了一个中肯的建议,“当作你的研究成果,绝对能把那些蠢货镇住。” “我还以为你会把那扇门搬走呢。”纳尔逊惊讶地说道。 “对于庸人来说,即使宝藏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也只能看出来那是一扇门,我早已获得了更珍贵的东西,”汤姆跃跃欲试地说道,“我们可以找机会把格林德沃弄死了。” 纳尔逊不是很理解汤姆对弄死格林德沃的执念。 “这么自信吗?” “当然,今天的我和昨天的我,大不一样。” 跋涉许久后,当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两个相继成年的巫师终于来到隐藏的传送阵前,向前一步,回到了海峡对岸的英国。 …… 从克拉科夫回到霍格沃兹后,时间转换器的优化也只剩下不断试错的过程,并不能心急,稍显紧迫的八眼巨蛛始作俑者暂时没有什么清晰的消息,而那些他早早埋下的暗线也进入了爆发的前奏,这反而让纳尔逊获得了一段难得的闲适日子,最重要的事情反倒成了接下来的期末考试。 尽管对于他而言,所谓的复习也只是把早已烂熟于心的知识过一遍,但如果真像汤姆所说,考出个搞笑的成绩,那样会被笑话一个假期的,所以纳尔逊也会在享受校园生活的时候,偶尔翻一翻书。 这天,他起了一大早,在大多数同学还在梦中的时候,前往了魔法史教室。 “你很久没来了,纳尔逊,落下的知识可能需要很多天来补。” 宾斯教授背着手从黑板中飘了出来,盯着纳尔逊的脸打量了半天,轻叹一声,“你怎么会这么虚弱?和以前的你可完全不同。” “这只是一些必要的代价,”纳尔逊摊开手,“教授,和您说的相反,我举得现在的我无比轻松,足以接受接下来的补课。” “适当地抛弃一些东西,对我们而言好处不小,这点我深有体会,”宾斯教授没有太多闲聊,黑板上开始呈现银光闪闪的板书,“今天我们来看看狂妄的玛尔是怎么死于狂妄的,希望这段历史可以教会我们谨慎。” “啊……”纳尔逊捂住嘴,打了个哈欠。 “……就在他以为万事俱备的时候,最激烈的冲突终于从那些他强行凝聚在一起的手下中爆发。” 纳尔逊摇了摇头,他只是打了个哈欠,怎么狂妄的玛尔就已经跳过狂妄,开始死于狂妄了呢? 他赶忙正襟危坐,握紧羽毛笔望向笔记本,像一块海绵一般吸收着来自历史的告诫。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一章 沙菲克法官的最后一天 “纳尔逊·威尔特宁·威廉姆斯,”表情刻板的老头低头盯着手中的花名册,斜着眼望向站在前方的纳尔逊,“你接下来要参加的黑魔法防御术的考试,在斯拉格霍恩教授的要求下,我会以NEWTs考试的标准要求你,你听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梅乐思教授。”纳尔逊点点头,抽出魔杖,举在胸前,斜指向天,“我准备好了。” “跟我来吧,”梅乐思教授转过身,拖着脚步向考试房间后面的小门走去,用他上课时那种比宾斯教授还像幽灵的一成不变的古板音调说道,“不要损坏东西,明天他们会在这儿参加OWLs和NEWTs的考试。” “我会当心的,教授。” “再好不过了,”梅乐思教授用魔法解开小门的封锁,一年没有清理的灰尘涌了出来,“不知道斯拉格霍恩教授有没有告诉你,等结束了需要把房间清扫一遍。” “……” “你准备好迎接考试了吗?” …… “你准备好迎接考验了吗?” 昏暗的大厅中,威严的女声在穹顶间回荡着。 “阿不思·珀西瓦尔·伍尔弗里克·布赖恩·邓布利多。” 英国魔法部最底层,威森加摩的会议大厅中,一个头发花白的女巫坐在平日里属于沙菲克法官的位置上,艰难地念完了羊皮纸上邓布利多的全名,诺比·里奇恭敬地站在她的身边,丝毫不在意邓布利多身旁沙菲克法官愤怒目光的注视,他甚至还冲沙菲克法官挤了挤眼睛,露出了嘲弄的笑容。 “是我,女士。” 邓布利多微微躬身,他换了一身华贵的礼服,绛紫色的长袍透着一丝深邃与神秘,金色的花边为他添了一份贵气,他的头上戴着一顶棕灰色的圆形无檐帽,看上去有了些年头,正中间凤凰模样的家徽被擦洗得锃光瓦亮,在场旁观的巫师中有些上了年纪的认得它,是曾经的邓布利多家族钟爱的帽子,凤凰福克斯趴在他的肩头,仅这副造型来看,他比身边穿着那身大家司空见惯的银袍子的沙菲克法官气势强了不止一筹。 沙菲克无疑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望向邓布利多的目光愈发不喜,似乎已经在心里盘算连任以后该如何整治这个不懂眼色的霍格沃兹校长了。 “按照威森加摩换届的规则,此时应当是沙菲克大法官……不,沙菲克先生坐在这里进行今天的问询,”看到邓布利多礼貌的回应,女巫满意地点点头,扶了扶眼镜,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台下形同水火的两人,沉默片刻,说道,“但是沙菲克先生在两个月前提交了威森加摩首席连任的提案,这项法条目前还在试行期中,在它被证明不合理前,拥有与其他律法同等的效力,所以沙菲克先生依旧可以选择继续参与威森加摩首席一职的竞争,情况有变,希望你能理解。” “我理解。”邓布利多用一只手摘下帽子,把它捧到胸前,“我相信威森加摩中各位的眼光与智慧。” “哼,”沙菲克冷哼一声,扫视一圈,声音低沉地说道,“希望你们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他的发言相比邓布利多并不讨喜,但碍于沙菲克往日的威赫,大多数人只是把不悦挂在了脸上,并没有骂出声来,但沙菲克丝毫不在意这一点,他了解邓布利多这个他曾经一手提携的后辈,他有一个大多数都不知道的宿敌,而这场恩怨,将会成为他在职务的竞争中最大的弱点。 沙菲克秃鹫般的目光掠过一旁泰然自若的邓布利多,向自己曾经的座位飞去,定格在诺比·里奇的脸上,这个小玩具竟然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反水,妄图反抗自己?自己那盘根错节的权势可是他个小小泥巴种所能想象的?看到邓布利多就觉得自己也可以了?是时候用邓不利多的惨痛失败给里奇好好上一课了,补一补他那麻瓜爹妈没教会他的生存之道。 沙菲克满意地点点头,他已经为在场的每个人安排好了之后的命运,在邓布利多羞愧退场后,想必里奇也能很快摆正自己的位置吧?一个个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他又摇摇头,思虑道:“要是能和那个我们沙菲克家的后背一样懂事就好了。” 他已然大言不惭地将纳尔逊当成了自己的晚辈,甚至已经盘算着“改回”纳尔逊的姓氏,在自己腻了之后让他接手沙菲克家族权势的事情了。 “果然只有得到智慧认可的沙菲克才能带领英国走向正确的道路。”他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喃喃道。 “您在说什么?沙菲克先生。”台上的女巫并没有听清他说的话,只有一旁的邓布利多听到,但他出于礼貌,并没有笑出声来。 “保护好我的椅子。”沙菲克抬起头,冲女巫说道,“我不想之后换张新的。” 这番仿佛结局以定的言论让秉持中立的女巫脸上也露出了不喜,但她很快克制下去,翻开羊皮纸的下一页,用魔杖抵住羊皮纸上的徽记,冲两人说道:“请向你们的魔杖宣誓,在这间房间里所言非虚。” “我向魔法宣誓,我的每一句话都发自内心。” 邓布利多与沙菲克几乎是同时抽出魔杖,举到面前,顿时,如同牢不可破的誓言一般的金色丝线从羊皮纸中射出,化作丝丝缕缕的光雨将两人包裹起来,等到光芒散去,两人的胸口同时出现了威森加摩抽象成“W”的天平状徽记,这是一种古老的魔法,用来保证订立法律之人不会徇私,尽管多年来早已流传下无数种绕开这种限制的方法,但在当前的情境下,它能够做到最大的公平与透明。 “小心点儿,阿不思,”沙菲克低声对邓布利多说道,“从现在开始,说谎的代价是你绝对不想承受的。” “感谢您的提醒。”邓布利多微微一笑,毫不在意。 巫师的最高议会与麻瓜的不同,并不存在太多繁琐的流程与规则,就如同他们每次开展审判一样,旁听席上的威森加摩成员们抛出问题,由站在中间的人回答,在这种双方竞争的环境下,直接展开一场当事人间或者投票者之间的辩论也不是不可能。 “我认可邓布利多,”女巫话音刚落,便有声音迫不及待地从屋子的角落里传出,“他是我们评选出的青年代表,要知道,几乎每一任青年代表最后都会成为威森加摩的首席,他甚至还是沙菲克法官一手推举的,我们要相信自己的眼光。” “但那是在首席卸任之后,”很快有人提出异议,“邓布利多的时间还有很多。” “是啊,让一个贪恋权势的老糊涂坐在那张价值五百加隆的椅子上可真是太棒了,”另一处角落中,一道稍显年轻的声音阴阳怪气地飘来,“等到我们大家都老年痴呆了,或许英国就再也没有巫师成为罪犯了,因为我们已经失去辨别是非的脑子了。” 两位当事人还没有讲话,旁听席上便已经爆发了势均力敌的激烈争吵,可沙菲克却对眼前的一幕并不满意,他皱起眉头,注视着旁听席上几张座次考前的席位,几位穿着尊贵的巫师端正地坐在上面,看起来在闭目养神,因为他们的沉默,导致他们身后的巫师们也没有发出自己的声音。 “马尔福,你在搞什么?”沙菲克咬着牙低声念叨着,“做人不要太贪婪。” “怎么了?沙菲克先生,”邓布利多关切地问道,“您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等着瞧吧。”沙菲克没有理会邓布利多,而旁观席上的众人也没有注意到两位候选者短暂的交流。 他们的争吵集中在“邓布利多的资历究竟够不够”和“沙菲克究竟有没有老糊涂”上,争了半天,除了从普通争吵进阶到阴阳怪气,进而转变成人身攻击外,并没有提出什么有建设性的论点,主席位上的女巫终于忍不住了,拿起沙菲克钟爱的法槌,用力地敲了敲。 “开始问询环节,”她终于终止了这场无聊的争执,“沙菲克先生的主张我们已经听过很多遍了,但是邓布利多教授的主张想必各位还并不清楚。” 又是一段常规的问询,在沙菲克鹰隼般眼神的凝视下,坐在老马尔福身边的男巫终于满脸不情愿地举起手来。 “卡罗先生,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邓布利多耐心地看向慢吞吞站起来的老卡罗。 “众所周知,邓布利多教授你……你在十余年前旗帜鲜明地反对盖勒特·格林德沃的巫师至上主张,”卡罗的脸憋得青一阵紫一阵,显然并不是很想说这些话,一旁的老马尔福终于从闭目养神的状态中醒来,用看笑话的眼神盯着旁边的倒霉蛋,老卡罗磨叽了半天,继续说道,“但是现在,盖勒特·格林德沃所率领的巫师群体已经被从黑巫师势力的名录中摘除,并且他旗下的魔法工厂已经和英国魔法界展开了全方位的紧密合作,如果这件事受到阻挠,想必我们的经济会受到毁灭性的打击……鉴于你以前的鲜明立场,以及你在之前于挪威受审时与格林德沃爆发的冲突,现在我想知道你的态度。” 卡罗的一席话令屋内昏睡的大多数人醒来了,即使在这场选举开始前,他们都得到了诺比·里奇与布莱克先生的承诺,但邓布利多的真心话也是非常重要的,这决定了他们以后赚钱是否顺利,于是一个个竖起耳朵开始倾听。 沙菲克满意地点点头,尽管过程有些吓人,但最终还是成功地图穷匕见了,这就是邓布利多最致命的弱点,而早与纳尔逊一条心的自己才会是这群养不熟的狗最终的选择。 他傲慢地转过身,面向旁听席,准备迎接大多数人的选择。 “我非常支持诸位与魔法工厂展开合作,在我看来,这项合作无疑为英国带来了更好更优质且更便宜的商品,根据我的调查,英国巫师家庭的生活水平在最近的三年间有了很大的提高。”邓布利多流畅地说出了自己的一长串发言,听起来像是很早以前就编好的台词,但他胸口闪烁的徽记却在不断证明,这一切都是他心中所想,“我专门找魔法工厂的创造者了解过,这项举措可以彻底改变英国巫师社会的结构,让我们拥有更光明的未来。” 沙菲克的胡须得意洋洋地抖动着,“你们看吧——” 忽然,他发现了邓布利多与他想象中完全不同的回答,他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转过身,死死地瞪着邓布利多。 “你说谎!”沙菲克怒喝一声,抬起手指着邓布利多的脸,愤怒地指控着,“你在作弊!” “沙菲克先生,是您自己说的,”邓布利多摊开手,微微一笑,“从刚刚开始,说谎的代价是你绝对不想承受的。” “……” “沙菲克,我有一件事想要问你。” 老马尔福从高大的红色高背椅上站起身来,俯视着瞳孔震动的沙菲克,心中窃喜,本来这件事应该由布莱克先生做,但他因为之前布莱克家的边缘化未能获取威森加摩的席位,所以这件动动嘴就可以赚大钱的美差就落到了老马尔福的身上。 “你想说什么,马尔福。”沙菲克的语气冷漠到可怕。 “吓唬谁呢?我会怕你?”老马尔福在心里不屑地贬低了一番沙菲克,郎声说道,“尽管格林德沃已经被从危险黑巫师的名录中移除,但他在十七年前仍然是危害世界的黑巫师。” “是吗?所以呢?” “我更关心你对黑巫师的态度,在我看来,在黑巫师得势时靠拢他的人对整个世界都是危险的。” “你难道不是黑巫师吗?” “这是无端的指控。”老马尔福不以为意,“我收到了一些有趣的情报,你在十七年前曾经配合还是危险黑巫师的格林德沃切断了正在被入侵的法国魔法部的支援,最终导致世界各国的数十名傲罗与法国大多数反抗者的失败甚至死亡。” “……” 沙菲克没有说话,只是默不作声地盯着周围向他伸出獠牙的巫师,他终于明白,所谓的胜券在握,不过是将他拉得更深地陷阱。 面对他败犬一般的姿态,台上的巫师们并没有同情之心,在老马尔福的抛砖引玉之下,越来越多的罪行被抛了出来——从勾结黑巫师到贪污腐败,从卖官弄权到陷害良才,讽刺的是,他们中大多数人的官就是沙菲克卖给他们的。 随着各种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被翻出,沙菲克清楚自己大势已去,甚至之后的结局将更加险峻,而大多数旁听者包括邓布利多则惊骇于资料的详实与数额的巨大。 …… “邓布利多法官,恭喜您。”女巫站起身,将身后的座位让给邓布利多,“这是您的位置了。” “我可不敢坐五百加隆的椅子。”邓布利多笑笑。 “告诉您一个秘密,”一直沉默的诺比·里奇抬起头,露出更加灿烂的笑容,“它的实际造价只有二十五加隆。” “那可真是……赚钱呢。”邓布利多吹了吹胡子。 “您还有什么相对自己的前任说的呢?” 里奇冲一旁透着灰败之色的沙菲克挑了挑下巴,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过,甚至包括成为魔法部部长的那一天。 “感谢您设计的霍格沃兹特快和骑士公共汽车为英国的巫师们带来的便利。” 邓布利多把帽子戴回头上,微微扬起下巴,望向一旁落魄的沙菲克,眼中是浓浓的鄙夷,“您或许可能还得再在这儿等一会儿,对您的审判……择日不如撞日吧。” …… “你是怎么做到的?十分钟把那个垃圾房打扫干净!” 霍格沃兹的暗道入口,汤姆高呼,满脸不可置信。 “蜉蝣足够多,汤姆,它们能做的事情也太多了,”纳尔逊挑了挑眉毛,“甚至你让我去收集一个人的罪证,我连他小时候喜欢抱着什么睡觉都能知道,从天上往下看,阴影里的东西都会无所遁形。” “建议你以后当一个家养小精灵,”汤姆耸耸肩,“我们去吃什么?” 正文 第四百五十二章 腐朽的落幕 “哦,对了,你考得怎么样?” 在离开霍格沃兹的密道中,汤姆转过身,向跟在身后的纳尔逊的问道,尽管在这种考完期末考试的日子里,他们大可以大摇大摆地走出去,但对于霍格沃兹的学生来说,可能是逆反心理作祟,这种违反校规的暗道还是他们更倾向的出行方式。 但对于纳尔逊和汤姆而言,这只是因为他们很少从大门进出而养成的良好习惯,毕竟在城堡的记录中,他甚至还是一个不怎么喜欢出校门、只喜欢在图书馆泡着的好学生。 “当然,没有问题,”纳尔逊理所应当地答道,“如果古代魔文的教授不计较克雷登斯对她的冒犯的话。” “期末考试的题目里连任何一点儿和奥丁沾边的内容都没有,”汤姆说道,“到了她的年纪,很少有人会不为自己的心脏健康着想。” …… 沙菲克无力地抬起头,又很快把自己的眼神藏了起来,那些原本在旁听席上神游天外的巫师们的意识在此刻齐刷刷地回来了,他们像是一群食腐的乌鸦,眼中满是德不配位的贪婪,就像曾经的紧密联盟一样,就像曾经他们彼此之间许诺的一样,这些卑劣的家伙总会依附于强者,把大势已去的落败者分食干净。 他不觉得自己错了,毕竟百年来,英伦三岛上的巫师都是这样走过来的。 沙菲克的目光游离着,看到那些在竞选前信誓旦旦拍着胸脯向自己保证的巫师们,他们的衣着甚至比以前还要光鲜,老马尔福和簇拥在他们身边的纯血巫师们比起之前更加脑满肠肥了。他苦笑一声,怪不得在邓布利多提出削减行政开支时,那些嗜加隆如性命的家伙们并没有想象中的激烈反应,毕竟对于躺着就可以赚钱的他们而言,在魔法部挂职的时候赚到的三瓜俩枣又怎么配放到台面上来说呢? “我低估了你,阿不思,”沙菲克落寞地望向一旁的邓布利多,用自以为高深的前辈语气说道,“我得提醒你一句,他们今天敢为了利益出卖我,下次就敢出卖你,这是一群养不熟的狼,你为了打败我一定付出了很多吧,接下来你得用更大的代价来维持自己的权势了。” “我想您一定是误会什么了,沙菲克先生,”邓布利多微笑着说道,“我什么都没有付出,也不会试图去掌握什么东西。” “真的吗?”沙菲克冷哼一声,目光游离,他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关节,轻声说道,“这一切都是你们专门为我安排的陷阱吗?甚至包括之前的那份协议?用这么大的代价报一个虚无缥缈的仇,值得吗?” “您误会了,”邓布利多对属于沙菲克的宝座并没有那么急切的渴求,他语气温和,耐心地解释道,“并没有人针对您,没有谁是世界的中心。” “你在说我傲慢吗?” 沙菲克伸出手,用力地抖了抖领子,不敢与旁听席上那些贪婪的目光对视,仓皇地想要逃离,却在即将迈出脚步的瞬间被诺比·里奇叫住了,里奇走近沙菲克,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沙菲克法官,今天是你任期的最后一天了,有什么感想吗?” “里奇,你连敬语都敢不对我说了吗?”沙菲克压抑着自己的愤怒,里奇是这间昏暗的屋子里 邓布利多拍了拍里奇的肩膀,向主持竞选的女巫走去,两人熟络地攀谈起来。 “之前一直没感觉,没想到这个屋子还挺亮堂。” “邓布利多……邓布利多大法官,我想这可能是因为您的内心光明,这才影响到了您的眼睛。” “叫我邓布利多吧,”邓布利多有些无奈地扶额,“如果一定要加一个头衔,我希望是教授。” “好的,邓布利多教授。”女巫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想以后威森加摩也不需要大法官了,”邓布利多抬起头,感叹道,“在了解了麻瓜的司法在这些年的进展后,我愈发觉得大法官这种一言堂的职务需要太高的素养,不论是在学识、经验亦或是道德上,但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在学校与生活的学习中都不会接触这方面的知识,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您说的有道理,邓布利多教授,”女巫是威森加摩中出了名的遇事不决不发言派,这也是她为什么能主持今天这场竞争的原因,“但麻瓜的法律可不适合我们。” “我们需要听到更多的声音,也要让更多人在这里能够发出自己的声音,毫无疑问,这张仿佛从中世纪传承而来的椅子无疑是套在每个人嘴上的枷锁,”邓布利多摇摇头,“这一点儿也不好,它在压榨这个国家的未来。” 沙菲克背对着攀谈的两人,额角青筋暴起,连面前的里奇在说什么也听不清楚,只觉得邓布利多的每句话都在暗示自己,都在讽刺自己,都在侮辱自己,都在把自己数十年的功绩丢在脚下不住地践踏。 什么叫学识、经验和道德?难道他享誉世界的沙菲克法官欠缺什么吗? “……沙菲克,我并非你的家仆,按照魔法部的宪章,威森加摩作为立法机构也无权干涉行政。” 诺比·里奇表情淡然,但内心却燃烧着积攒数年的火焰,他一边维护着自己作为部长的体面,一面又想狠狠地将沙菲克痛批一顿,他一边想起当初沙菲克选定他成为代理部长时的满腔热血,一边品味着坐在部长位置的几年里自己遭受的折磨与屈辱,他对这个老人的情感是复杂的, “我本以为你选择我是因为你的女婿在部长的位置上做得不好,我本以为你看中了我当年的正义与勇气,但我没有想到你只是想扶植一个背景干净、更好控制的福利!” “连你这样的家伙也敢冲我犬吠了吗?”沙菲克只想离开这个令他作呕的地方,他恶狠狠地怒斥着里奇,“给我让开!” “你不能走,”里奇坚定地拦在他的面前,“你需要为自己之前的行为付出代价,魔法部和威森加摩每年数万加隆的亏空,那些裙带关系如网罗一般紧密的部门,每况愈下的社情和逐年提高的犯罪率,那些——” “够了!”沙菲克的脸涨得通红,他终于忍受不住,将自己从邓布利多那里得到的愤怒大声地宣泄在里奇身上,“滚开!泥巴种!” 大厅中的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停下了他们的动作与言语,目光重新聚集在沙菲克这位前法官的身上。 “哦吼~” 老马尔福侧过身,小声对一旁的老卡罗说道,“他已经气急败坏到这种程度了吗?” 老卡罗还在为他之前的行为生气,没有搭理老马尔福,讨了个没趣的老马尔福耸耸肩,目不转睛地盯着沙菲克,饶有兴趣地揉着自己胡须柔顺的下巴。 “沙菲克,”邓布利多转过身,罕见地露出了不悦的表情,“你不能说那种话,难道到现在为止,你就没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过半点后悔吗?” “别假惺惺地说那种话了!邓布利多,”沙菲克双眼通红,状若疯魔,一连串的打击将他的心智几乎彻底摧毁,他不再爱惜羽毛,只想爽快地痛批屋里这些自以为的同类,他用手指着在场的每个人,仍不忘给邓布利多泼脏水,“你们这些骗子、罪犯、奸商、小人!你们觉得打倒我很开心吗?邓布利多杀人犯会给你们更好的未来?可笑!他比你们冷酷得多,也聪明得多,你们只不过是从我的棋子变成了他的玩具,我是有后悔,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在挪威没有给你这个虐杀麻瓜的黑巫师判死刑!” 旁听席上传来一声嗤笑,他们一点儿也不在乎这种事,相反,邓布利多和麻瓜出身的部长可在乎得多,沙菲克完了。 “沙菲克,”邓布利多的语气变得冰冷,“就像里奇部长说的那样,你最好留在这里,接受你应得的审判。” “我答应了威廉姆斯先生一件事情,”里奇侧开身子,给沙菲克让出一条通向大门的路,“他非常注重巫师历史的传承,他告诉我,魔法部遇到的大部分问题都可以在历史中找到答案。” “你在说什么*话?”沙菲克斜着眼盯着里奇。 “我已经提出草案,在魔法部中成立一个新的部门,叫做编年史办公室,记录历史为未来的官员们做参考,”里奇语气平淡地说道,“你会成为我们记录的第一位当代著名巫师。” “你想靠这些就搞臭我?你想得美!” 沙菲克挤开里奇,板着脸向门口逃去。 “沙菲克先生,我是你的崇拜者,能给我签个名吗?” 在威森加摩大厅的门口,一个吊儿郎当的年轻人斜靠在门框上,挡住了沙菲克的去路,他轻佻地挑了挑眉毛,从怀中掏出了一叠羊皮纸,递向沙菲克。 沙菲克瞳孔一缩,转头向后望去,大厅中没有一个人动弹,邓布利多正在继续刚刚被打断了的攀谈,而里奇也加入了旁听席的讨论中,没有人在乎自己,又或是没有人会担心自己逃离。 “我认为威森加摩需要新鲜血液,作为立法机构,各个领域、各个阶层都需要保持均衡,不能让腐朽的思想占据这里……” 邓布利多刺耳的发言传入他的脑海,他谨慎地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他的面孔有些陌生,腰间挂着一个可笑的玩偶,不像是英国的巫师,对自己的态度也没有丝毫的恭敬。 沙菲克有种不好的感觉,他低下头,打算绕过这个年轻人,不想横生事端,只要能离开这个陷阱,在沙菲克家盘根错节的权势帮助下,他有足够的信心碾死屋里那两个乳臭未干的家伙。 年轻人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腰间的挂饰不住地摇晃着,“自我介绍一下,沙菲克先生,我叫企鹅,您也可以叫我企鹅。” 沙菲克没有理会他奇怪的发言,埋头快步走了出去,走廊的拐角就在眼前,只要能过去…… 当他走到走廊尽头,憋着的一股气马上松开。 “我们走着瞧!” 可在拐过这个弯后,那只可笑的企鹅玩偶又进入了他的视线,沙菲克抬起头,表情扭曲地望着倚靠在门框上的企鹅,咬着牙问道,“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我只是想要一个签名。” 企鹅微笑着扬了扬手中的羊皮纸。 “我认为威森加摩需要新鲜血液……” 邓布利多刺耳的发言再次传入他的脑海,沙菲克惊恐地转过头,自己的身后哪里是什么走廊,分明是威森加摩的大厅!而邓布利多的发言也继续传来:“作为立法机构……” 沙菲克瞳孔震动,他一把推开企鹅,让羊皮纸散落一地,老迈的身体里爆发出非凡的潜能,埋头向前冲去,这一切只是幻觉,只要能过去…… “沙菲克先生,签个名,对您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好不容易再次跑到走廊尽头,那道魔鬼般的声音再次传来,羊皮纸铺满了地面,他粗略一瞥,哪是什么签名册,分明就是认罪书! “我认为威森加摩需要新鲜血液……” 再次听到邓布利多声音,沙菲克的脸色变得铁青。 “滚开!” 奔跑。 “签个名吧,沙菲克先生……” “我认为威森加摩需要新鲜血液……” “签名……” “我认为威森加摩……” 不知道过了多久,沙菲克的脸色没有一点儿血色,他仿佛陷入了一场永恒轮回的地狱之中,在走过无数遍的走廊中跑了不知多远,他也尝试过袭击企鹅,但企鹅高超的魔法让他一次次地绝望,终于,在企鹅玩偶再次映入眼帘时,沙菲克“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块肌肉不在颤抖,他的灵魂没有任何一片不在恐惧,他的意识几乎被这轮回与绝望吞噬。 “我签……我签!” “有笔吗?有笔吗?!不用笔,不用,我自己来……” 他用魔杖划破手指,用暗红的血液在每一张羊皮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伤口不断愈合又被不断撕开,但麻木的沙菲克早已感受不到疼痛,他急迫地捡起每一张羊皮纸,仿佛那并非催命的符咒,而是救命的解药。 “何必呢?沙菲克先生,我们没必要搞得这么难看。” 企鹅吹了声口哨,蹲在沙菲克的面前,拍了拍他满是褶皱的脸。 “有个好消息,您的报道已经印好了,我们会给您送一份的,哪怕是在阿兹卡班……对了,记得调头。” 沙菲克已经不剩下多少理智,他扯着被企鹅踩住的最后一张羊皮纸,用自己珍爱的长袍袖子擦干净上面的脚印,签下最后的名字。 他抬起头,企鹅已经消失不见,但即便没有看守,他也不敢再次踏足走廊了,抱着厚重的纸张,披头散发,像个精神不正常的拾荒者一般,冲进了威森加摩的大厅中。 看到沙菲克的巫师们都很惊讶,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他想通得这么快,刚出去就回来了。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三章 《 唱 唱 反 调 》 《震惊!威森加摩首席竟然有这样一副不为人知的面孔!》 纳尔逊捏着一份从天而降的杂志,封面上银袍的老巫师被印刷得无比清晰,色彩的鲜明程度更是甩了这个时代几条大街,他呈现出一幅正襟危坐的姿态,坐在威森加摩的大厅中那张人人畏惧的椅子上,当一个人等同于法律的时候,又有谁会不感到害怕呢? 照片上的沙菲克高举金色法槌,看起来不怒自威,倘若这张照片就这样印在上面,相信看到的人都会觉得他是一个威严的执法者。 但《唱唱反调》的主笔企鹅又怎么会放弃整花活的机会呢?在沙菲克高举的法槌上方,一行若隐若现的数字与字母将花纹模糊,纳尔逊的手抖了抖,观看封面的角度产生了变化,从顶着太阳变成斜视,而沙菲克身上那些尊贵非凡的物件也迅速被由字符组成的图块取代。 “黄金法槌,造价三百五十加隆,在尊敬的沙菲克大法官于一八九四年降低古灵阁实行二百四十三年的印花税税率后,由时任古灵阁行长活塞先生为他亲手打造,设置了令声音变得威严的魔咒,或许有读者感受过它的魔力。” “大法官法袍,马尔福先生出于私交赠送,魔法部拨发的采购金去向不明,由毒角兽最柔软的鬃毛与从纽蒙迦德进口的顶级织物用银丝编成,冬暖夏凉,价值不可估量。” “法官椅,采购价五百加隆,实际造价二十五加隆,威森加摩成员们座椅的溢价比例相当,你们每次乘坐骑士公共汽车,就会有五到七西克成为沙菲克大人尊贵屁股的座下宾。” “纯金徽章,实际材质为铜镀金,这是沙菲克大人在成功增加对日用品的税收后给自己的奖励,每生产一枚徽章,沙菲克家族都将获得一加隆的津贴。” “……” 看着密密麻麻的数字与说明,纳尔逊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被交替的无奈与无语相继覆盖。 “纸媒算是被他走到头了。” 他不由得感叹道,随手将杂志丢给了汤姆。 “这是谁?怎么脸上打了个标签?” 汤姆好奇地望向封面,他迎着太阳,将杂志高高举起来,在他的眼中,沙菲克的形象与纳尔逊看到的两版又有所不同。 “这是怎么拍出来的?真神奇。”汤姆眯着眼睛看着眼前地狱图景般的浮世绘,啧啧称奇,“有点像是欲望相机,但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欲望呢?” 纳尔逊扭动脖子,从和汤姆一样的角度望去,只见端坐在权力宝座上的沙菲克头顶带着一顶中世纪的华贵皇冠,他的身后被堆积如山的加隆填满,金灿灿得让人睁不开眼睛,那件银色的长袍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赤裸着的、年轻的、充满野性的躯体,那些叫得上名字的出名巫师们就像纳尔逊曾经见过的诺比·里奇一般,弯着腰,恭敬地站在他的两侧。 “哦,这是同一种欲望。”纳尔逊缩回头,撇撇嘴,说道,“就是贪婪,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之前还好好的卡拉克塔库斯·博克突然在阿兹卡班变得神志不清了。” “灭口吗?真是有够低级的,”汤姆轻哼一声,“还没灭掉,这样更好笑了。” “毕竟博金·博克可不是简单的人物,”纳尔逊揉着下巴,“没有那么好消灭,之前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一个黑市商人敢于和法律执行司的傲罗叫板,现在想想,如果没有这样身后的背景,他的店铺在开张的第一天应该就已经被剿灭了。” “他已经全部认罪?”汤姆已经迫不及待地翻开了杂志,在第一页上赫然印着如此重磅的消息,“什么时候?这么快吗?” 他掏出一块怀表对了对时间,表情变得精彩起来,“五分钟以前?印得这么快吗?” “他向我保证过,”纳尔逊眯着眼睛,摇了摇头,“会保证在特定的时间让沙菲克品尝到苦果,这也是我为什么会把时间转换器的雏形交给他的原因。” “他能用得来吗?”汤姆有些不信任,“要知道,我们也只能将时间延长到半天以前。” “许是有什么特别的办法,他一向是个擅长想办法的人,如果不是因为不敢信任任何人,我甚至愿意把研发的工作交给他,让他去辅佐罗莉安。” “现在看来,根本不用,”汤姆为那个未曾谋面的女巫的智慧感到惊叹,“那位罗莉安小姐,她的智慧不逊于我见过的任何一个人,竟然能独立完成一般的工作,这个魔法的雏形几乎都是她构建的。” “我得找个时间去看看,”纳尔逊忽然侧了侧身子,躲开了那只送杂志的猫头鹰丢下的“炸弹”,“我总感觉有点儿奇怪,效率不该这么高才对。” “你这就是不信任了,”汤姆抬起头,看了眼落在地上的鸟粪,感叹道,“我越来越想学习预言了。” “这靠的可不是先知,而是脑子。” “你觉得我没有吗?”汤姆挑了挑眉毛,继续把注意力集中在杂志上,开头的几页林林总总地列举了他从魔法部工作开始贪污的加隆,没有任何修饰,但一条条密集的描述足以让任何人感到触目惊心。 尽管沙菲克做过的恶并不集中于贪腐,但这些赤裸裸的数额无疑能在第一秒就激起读者们的愤怒,汤姆把自己带入进那些莫名其妙被多收了税亦或是因为物价上涨突然降低生活质量的巫师,也不由得生气起来。 “真该死,我总算知道波特家的洗发水为什么涨价了。” “为什么?”纳尔逊好奇地问道。 “他曾经统一提高了所有日用品的税收,起因便是因为”汤姆愤愤地合上杂志,“去吃饭!真气人,不知道是哪个人才搜罗出这么多罪证,报道里说根据条例,他会被判处总计一百九十五年零三个月的阿兹卡班监禁,连骨灰都得两百年以后才能去取。” “怎么有零有整的?” “不知道是哪个人才搜罗出这么多罪证,”汤姆继续夸赞道,“我一定要给他在魔法部门口造一个喷泉雕塑。” “我可真是谢谢你。” “什么?” “我是说,我替他谢谢你,”纳尔逊知道汤姆只是说着玩玩,但倘若他真的知道是自己干的,那喷泉的动工也会从玩笑变成现实,提上日程,“有你这样关心物价的人,想必大家的生活一定会越变越好。” “倒也不是,”汤姆挠了挠头,“之前我在斯拉格霍恩教授的鼻涕虫俱乐部里遇到一个妖精,他向我推荐了一种投资商品的理财产品,我看回报率不错,就买了些速顺滑发剂的股票,但这几年的涨幅一直很缓慢,原来是苛捐杂税搞的鬼。” “看样子你挣了不少,”纳尔逊幽幽地说道,“我还以为你只会倒卖古董呢。” “哪里的话,”汤姆耸耸肩,将手中的杂志随手放在霍格莫德村入口的路牌上,摆了摆手,“走,我们去吃顿好的,这顿我请。” 两人向霍格莫德深处进发,那里有不少颇具特色的小店。 而那本被留在村口的杂志在微风的吹拂下哗啦啦地翻动着书页,直到最后一张。 一行文字缓缓浮现。 “亲爱的读者,既然您已经读到了本期的最后一页,想必您对本期的内容一定有许多见解,在这里,《唱唱反调》想告诉您一个好消息,从本期开始,您可以通过赋予杂志的新型魔法向世界各地的读者分享自己的观点,只要写下就好,祝您度过美好的的一天。” 这行文字在显示完全后又很快消失,只留下了一张没有任何痕迹的白纸。 纳尔逊和汤姆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终于,那张白纸上第一次浮现出新的笔画——一个问号。 “真的可以?” “喂?” “你好?” “????” 纸页上浮现的文字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密集,很快,整整一张纸被密密麻麻的文字填满,有怀疑的,有问好的,有莫名其妙的鬼画符,在最后一处空缺变黑后,浓密的墨迹猛地收缩,这页再次变成一张白纸,越来越多完整的句子浮现在书页上,内容渐渐变得有意义起来,渐渐与杂志的内容相关,每份《唱唱反调》的背后手握杂志的人纷纷表达自己对内容的震撼与不信任,以及对沙菲克的抨击。 晴朗无云的天空上,那些穿梭在云层之上的金属中篆刻的魔文被一道道从书页中传出的无形魔咒激发,庞大而又杂乱的信息经过它们的梳理,被遍布世界各地与、中枢相连的传送阵送往每一本杂志。 “哗啦啦——” 风变大了一些,这轻薄却厚重的一页被空气合上,封底是一张不怎么写实的图画,表情惊恐的沙菲克正在铁栅栏后被摄魂怪环伺着,在这副图画的下方,一张可以撕下的电影票被端正地印在那里。 “您只需要通过我们设置在本地的传送网,便轻松惬意地前往法国,享受一场视听盛宴。” “谎言不配成为喉舌,您有发声的权利。” 杂志静静地躺在那里,页角时不时因为清风翻动一下,直到一个路过的男孩因为好奇捡起了它。 “这是销量爆炸的一天,”企鹅像在自家似的走出魔法部的大门,接过手下递来的外套,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这就是我给你们经常说的,新闻要讲究时效性。” “可是大人,我们今天的杂志都是送的,亏了一大笔钱。” “短视,”企鹅扣好扣子,大步流星地向繁华的接到走去,“回去等待即将塞满仓库的订阅信吧!只有喉舌才配说谎,拥有权力才配发声,你知道对于我们而言,什么才是最大的权力吗?” “加隆?” “……”企鹅精心营造的形象差点因为一个趔趄崩碎了,他扭过头,盯着手下发愣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呈现文字,就是为了让所有人拥有自由的思想,而那正是我们想要看到的权力,明白了吗?” “明白了。” “看你那智慧的小眼神,你一定没明白,”企鹅叹了口气,理了理领子,转身向前走去,“我今天怎么失心疯一样把你带了出来,我觉得你再这样下去真的得到什么苦寒之地锻炼一下。” “我负责的是安保,企鹅大人。” “安保也是需要脑子的。” 企鹅叹了口气,转过街角,却被一个不速之客拦下了去路。 “你就是企鹅吧。” 阿不福思脸上被龙抓破的伤口依然没有愈合,他表情凌然地堵在两人面前,魔杖藏在皮夹克的袖管中。 “哦?”企鹅挑了挑眉毛,盯着阿不福思的脸,“您是……盖茨比先生,没想到您休假会选择英国。” 阿不福思并没有顶着那张打入纽蒙迦德内部时使用的面孔,却被企鹅一下子叫破了身份,他的胳膊轻轻一挥,魔杖从袖口滑落,哈出一口热气,在两人之间凝成了一团白雾。 “有袭击!” 他刚准备张口说些什么,却被身后的手下用力按住了头,被强行摆出了匍匐的姿态,紧接着,那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巫师用力挥动着自己粗短的黑色魔杖,一道粗壮的红色魔咒向阿不福思当头射去,这道咒语的释放无比狠辣,借助企鹅低伏的身体使得它在靠近阿不福思前才被受袭者看到,而它瞄准的正是阿不福思许久没有愈合的伤口。 除了他以外,没有人会想到他会当街暴起,企鹅赶忙从他的掩护下挣脱出来,慌忙挥动魔杖抵挡射向阿不福思的咒语,而阿不福思太抬起胳膊抵御,在两人几乎同时的合力防护下,这道魔咒的方向被改变,擦着阿不福思的头皮射出,撞在一旁尚未修复的战争废墟上,将一块一人高的断墙顷刻间腐蚀成了一滩黑水。 企鹅喘着粗气起身,他和阿不福思都被吓了一跳,尽管准备匆忙,但这道魔咒的威力也远远超出他的预期。 “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我是给大人开船的,只是他平常不坐船,所以——” “我现在相信安保工作可以不带脑子了。”企鹅抚着胸口,看了看迅速蒸发的黑水,又看了看紧张的阿不福思,轻声说道,“误会,盖茨比先生,这位是新来的同事,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我理解,我刚出门闯荡的时候也这么紧张,”阿不福思咧开嘴,牵强地笑了笑,他并非那种一根筋的人,相反,他是个俊杰,于是马上借坡下驴、换了语气礼貌地说道,“可能是我的态度让他误会了,企鹅先生,我有些问题想要问您,能否赏光呢?” 正文 第四百五十四章 最后一间魔法工坊的倒塌 “沙菲克,你还有什么话想说的吗?” 沙菲克瘫软地跪倒在威森加摩大厅的中央,和那些被审判者们收到噩耗时的模样如出一辙,他目光涣散,披头散发,原本星辉熠熠的长袍也变得灰蒙蒙的。 “没有。” “没想到你竟然认罪得这么痛快。”诺比·里奇站在邓布利多身边,担任着书记官的工作,一摞摞厚实的卷宗漂浮在他的身后,触目惊心。 “你根本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你们根本不懂……”从连滚带爬地冲进大厅后,沙菲克除了签字画押,就只会不断地重复这句话,“你们也会遇到它的,它会把你们撕扯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你在走廊里见鬼了吗?”里奇不屑地嗤笑道,又在手中的卷宗上画了一道,将它丢到身后的一厚摞文件中,拿出了新的一本,这项工作已经持续了很久,久到在暗无天日令人丧失对时间感知的地下,他也感觉到饥肠辘辘、无比困乏,他强打精神,正气凛然地说道,“你在装疯卖傻吗?死了这条心吧,你的罪行足以让你即便是死了也会被挖出来鞭尸!” 诺比,你还想在邓布利多的面前扮演那个法律执行司的骑士吗?你已经变成了我期望的模样,难道还以为能骗过你曾经的老师吗? 沙菲克茫然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神令里奇畏惧,他仿佛在面对一个被摄魂怪亲吻过的人,沙菲克连说出这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只是在心里嘲笑着自以为摆脱束缚后风光无限的里奇,在经历了刚刚的一切后,他对这间暗室中的一切已经提不起半点兴致。 即便是到现在,沙菲克也不觉得自己错了,他只是在畏惧那个男人的力量,畏惧他将自己锁死在无尽的循环中、等待自己做出符合他期望的选择时,那种堪比神明……不!魔鬼的力量。 “其实我们都知道,你并非罪不可赦的犯人。” 邓布利多弯下腰,靠近沙菲克的耳边,轻声说道,注意到两任首席谈话的巫师们纷纷转过头,只有角落里的一些巫师仍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这里。 “没想到你还明白,阿不思,”沙菲克的眼神又焕发出了一些光彩,但又很快暗淡下去,“不,你不会明白的,我们的世界搭建在一个摇摇欲坠的沙堡上,白蚁早都将地基啃噬一空,成为大多数人的一员,这才能让沙堡避免崩塌。” “我知道,除了最开始的那些卷宗,后来加上的内容并不属于你,”邓布利多压低声音,微笑着说道,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关爱老人的合格“威森加摩青年代表”,他顿了顿,又凑近了一些,“为了让沙堡不要崩塌,我们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将那些蛀虫全部铲除,然后把地基换成真正合适的结构与材质,不然总有一天它也会塌的,不是么?” “……” 沙菲克低下头,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回应邓布利多。 “我认可你对维持威森加摩所作的贡献,而你的罪甚至在这里称不上罪,因为大家都在这么干。” 邓布利多轻声说道,他甚至将手搭在了沙菲克的肩上,看起来就像是一对在感动中离别的师生,事实上,在场大多数人的心里也是这样认为的——威森加摩这样走过了不知多少年,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利益呼号奔走,至于最初成立的初衷,和到手的权势与加隆相比又有什么意义呢? 有些和沙菲克一同走来的老人甚至在为上个时代的难堪落幕抹了抹眼泪,他们在许多年前一起见证了沙菲克满脸笑容地宣布邓布利多成为威森加摩的青年代表,这几乎宣告了他会成为下一任接棒者,但没有人会想到,这场交接会在这样的时间,以这样惨痛的方式收场。 在不少人的心中,沙菲克尽管古板严苛,但对于巫师界而言,是为不折不扣的德高望重之人,他们根本意识不到他行为的严重,注意到这一幕的邓布利多叹了口气,威森加摩真的需要新鲜血液了。 “你们都那样做,并不代表那样是对的,你们在压榨英国巫师的未来,让平民无出路,让权贵不进取,让人与人缺乏流动,僵硬的东西会腐败,而坏死的部位必须切除,”邓布利多的语气有些激烈,但声音依然控制在两人之间,“你还记得威森加摩建立时的第一部法条吗?那部最基础的宪法?我也忘却了,但我的一位喜欢历史的学生告诉了我答案,你知道吗?之后几百年,威森加摩订立的新法条中,并没有几条是与初衷不相悖的!这和中世纪在自己的领地里当主人有什么不同?” “我听过这段话,”沙菲克的嘴唇嚅嗫着,从他口中吐出的话含糊不清,需要竖起耳朵才能听得清楚,“在更早的时候,你和盖勒特·格林德沃宣扬过这种理念,你把它称之为‘更伟大的利益’,我记得那时候你背叛了自己,选择与他为敌,为什么现在要用这种话来说服我呢?” “这并非他的主张,也并非我当年一意孤行的偏见。”邓布利多叹息道,“大厦将倾,拖延只会让崩溃变得更可怕,我想作为参与建造骑士公共汽车与霍格沃兹特快的巫师,你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沙菲克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光彩,不得不说,这两件划时代的魔法交通工具确实是他引以为傲的成就。 “我以前和你一样,”沙菲克摇了摇头,“不,我配不上你,阿不思,我以前和诺比一样,从拉文克劳毕业,满腔热血,觉得自己能做一番大事,我还是个学生的时候,经常趁着假期出门旅游,见到了麻瓜们日新月异的发展,他们在除了魔法的所有领域都已经超越了我们,于是我对我的父亲说,想要让英国的巫师感受到麻瓜的便利,他觉得我疯了,但出于宠爱,那个车头和那班公共汽车就在麻瓜的工厂晚上停工的时候悄悄组装了起来。” “我听说您和纳尔逊有亲戚关系,”邓布利多挑了挑眉毛,他不知道这两个东西竟然与沙菲克有着如此密切的关系,“现在想来,这个传言可能是真的。” “他可能并不想承认。”沙菲克眼神飘忽,回避着这个问题,他的回忆时不时陷入走廊中的可怕遭遇中,在一次次自我的循环里,他并不愚蠢的心智令他察觉到了一个更加可怕的可能性,沙菲克不敢多想,继续回忆道,“后来在得到全优秀的成绩毕业以后,我进入了法律执行司工作,和诺比进入魔法部时在一个部门,只是我和他不同,我不用在逼仄的办公室里蹉跎,也不用做出什么成绩,就可以步步高升。” 他抬起头,望向里奇依旧年轻的侧脸,继续垂目说道:“我一直以为自己会成为百年间最伟大的巫师,在我成为法律执行司的司长之后,我的独断终于引来了别人的不满,那是一个刚刚进入部门的年轻人,是个没什么背景的混血,他在会议中冲我破口大骂,那时候我才知道,我所获得的一切都来源于我的姓氏,我的名字在姓氏前面毫无意义,甚至连我毕业获得的全优秀成绩,也沾了我父亲的光,他告诉我,他麻瓜出身的母亲便是被我挤下来的人,我记得那个女孩,在我的印象中,她比我优秀,我还以为她已经在享受更美好的未来,我没有想到,她回到家乡,嫁给了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麻瓜酒鬼,生下了一个怀着怨气降生的男孩。” 邓布利多耐心地听着他的讲述,沙菲克的心扉并非牢不可破,在他开始追忆往昔时,邓不利感觉到自己离想要的东西越来越近了。 “真是勇敢的人。” “他是一个格兰芬多。”沙菲克叹息一声,“尽管我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但他已经在部里待不下去了,没有人会喜欢一位这样的同事或者属下。” “他后来怎么样了?” “他……”沙菲克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带着母亲叛逃了,带着司里的详实资料逃往了纽蒙迦德,那是1926年的冬天,我没有意识到他带走的资料里有我们辛苦收集到的德国魔法部详细布防图,当年的我为了不担责任,甚至在尽力地掩盖着这件严重的事故,在我的刻意掩盖下,没有人意识到德国为引渡格林德沃回国受审而做出的布防会像脱光了的人一样赤裸裸地呈现在那些圣徒的眼前。” 邓布利多用力地捏住拳头,他突然为自己说过的那些话感到抱歉,不是对沙菲克,而是对那些冤死的亡魂。 “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格林德沃逃出生天,”沙菲克的语气听不出愧疚也听不出自得,他什么情绪都没有,“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意识到,我确实只是一个挂在沙菲克姓氏上的蛀虫,我并非加入了他们,我生来就是大多数人的一员,那时候我的父亲找到我,让我想办法除掉沙菲克家的耻辱,让他和他的泥巴种妻子永远留在巴里的大火中,这也是对法国魔法部的极大削弱,是符合我们的利益的——这些要求正合我意,我生怕他们会查到格林德沃脱困的因由我的头上,于是在命令中动了手脚,延缓了部里对巴黎那片火海的增援。”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一直都只叫你沙菲克大法官。”邓布利多已经放弃了拯救他的想法,在他看来,沙菲克的脑门上已经写了个死字,倒不如问清楚姓名,至少冤有头债有主。 “你不吃巧克力蛙吗?” “我在这种集换式卡牌上的手气向来不太好。” “你继续叫我沙菲克吧,”沙菲克叹息一声,“我的名字在我的家族名外毫无意义。” “的确如此。”邓布利多呢喃道,这声批判并没有让沙菲克听去。 “我一生中最大的成就就是那两辆车,还有选择了你,阿不思,不要走我的老路。”沙菲克想通了很多,叹息一声,并没有注意到邓布利多对他言行的反感,他自顾自地说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不过那些东西很快就没有意义了。” “为什么?” “清楚啃食堤坝的白蚁需要一窝窝地挑选,”沙菲克的眼中迸发出巨大的恐惧,“在没有尽头的循环中,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情,你把我的记忆拿走吧,看到以后,你就明白了。” 说罢,丝丝缕缕的蒸汽从他的额角涌出,在没有被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飘到邓布利多的面前。 “但是如果直接摧毁堤坝进而重建,那么对于不属于‘大多数人’之中的人来说,无疑是最简单、最高效,也是最实用的方法,”沙菲克的眼前不断浮现出那张在金发的覆盖下显得无比诚恳的笑脸,在他现在看来,那无疑于恶魔的微笑,“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没有代价的,如果真的没有,那只是因为你的愚蠢让自己没有察觉到什么东西被拿去了。” 记忆在他和邓布利多之间凝成一滴浑浊的泪滴,邓布利多眨了眨眼睛,在液体的表面,沙菲克想要告诉他的话如走马灯般快速闪动,他的表情也渐渐地从茫然变得紧张,最终眯起了眼睛,眼神变得冷冽。 他松开沙菲克,腾地一声站起身来。 见到邓布利多站起,里奇赶忙走近,“邓布利多教授,这些认罪书需要您亲自——” “今天霍格沃兹期末考试,”邓布利多摆摆手,“你自己看着办吧,实在不行等我回来。” 里奇张开嘴,刚准备诉说事态的紧急,但邓布利多肩头一直打盹的凤凰却已经睁开眼睛,随着一团火焰的迸发,邓布利多消失不见。 “这里不是……不能幻影移形吗?” 里奇茫然地举着魔杖转了转,但除了把自己转晕外,并没有什么用。 …… 邓布利多并没有像他所说的那样回到霍格沃兹,反倒是马不停蹄地赶往了对角巷。 在对角巷的边缘地带,那些属于各个家族的作坊林立,他很久没来这里,眼前的景况与记忆中大不相同。 制式的楼宇林立,只有边角处还有一座印着马尔福家徽的作坊残存。 他的身影一闪,出现在作坊旁,一位年迈的匠人小心地抱着纸盒被面容凶悍的巫师撵了出来,在他踉跄着走出大门的瞬间,“轰”的一声,颇具特色的小楼在烟尘中坍塌。 “滚!不会真以为老爷们会像通告里说的那样把你这种废物供起来吧!快滚远点儿,带着你那赚不到钱的狗屁手艺滚到你乡下的狗窝去吧!”他推搡着老人,呼喝道,“听说纽蒙迦德有老爷喜欢养着你们这些能表演才艺的家伙,你可以变卖你那点可怜的家当,去那里碰碰运气,兴许能碰上个喜欢养狗的大人呢!” 说罢,他哈哈大笑,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也丝毫不做停留,向对角巷最繁华、最纸醉金迷的街道奔去。 老匠人茫然地转过头,望着被烟尘覆盖的废墟,一行浊泪从布满皱纹的脸颊上缓缓滴落。 邓布利多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些一模一样只有头顶的徽记有所不同的建筑像一片钢铁的森林,像一圈钢铁的围墙,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来晚了么?” 正文 第四百五十五章 危楼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邓布利多快步上前,拦住那位驱逐老匠人的巫师,对着他怒目而视。 “你哪位?”男巫抠了抠鼻子,挤眉弄眼地看着这个阻挡他去路的男人,他端详了一会儿,突然挑了挑眉毛,“邓布利多教授?” “你认识我?” “谁不认识您呢?”男巫摆出一副泼皮无赖或是地痞流氓的标准做派,努了努嘴,露出一口臭气熏天的黄牙,“我是在您回校任教的第二年毕业的,您对我没印象也正常。” “我有你这样的学生?”邓布利多眯起眼睛,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他实在没有办法将他的身影和记忆中的那些青葱少年联系起来,他抿着嘴唇,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男巫用手指了指自己,露出夸张的表情,“您在说我吗?” 邓布利多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我叫爱德华,爱德华·福利。”男巫显得有些受宠若惊,又对邓布利多能认出他这件事并不抱什么信心,“您不必回想我是谁,教授,像您这样的大忙人没必要将记忆留在我这种人的身上。” “爱德华?” 邓布利多眯起眼睛,眼前浮现出一个身材壮硕的年轻小伙,他时常拎着自己那杆宝贝的飞天扫帚,在魁地奇球场旁绕来绕去,邓布利多记得那个孩子还是斯莱特林当年的守门员,曾经为了庆祝斯莱特林的夺冠,将自己的一头黑发染成了绿色。 他摇了摇头,眼前有些恍惚,男巫走形的身影与记忆中的小伙重叠,他往左右两侧拉宽了不止一点半点,身高没有太大变化,反而因为脊背的弯曲变得更加卑微低矮了,那一头乱糟糟的半长头发不用染也透出一股苔藓般的绿色,仿佛因为太久没有洗头,头皮上已经发霉了,比守林人还要狂野虬节的长须胡乱生长,盖住了他布满油渍的领口,身上穿着再平常不过的旧衣裳,看不出来上次是什么时候洗的。 他的身上弥漫着一股由酒精味、劣质烟草味和一些矿石粉末混杂而成的发酵臭味,邓布利多皱起眉头,轻声说道,“爱德华?那个把头发染成绿色的爱德华?” “您居然还记得我!” 爱德华高呼一声,瞪大了眼睛望向邓布利多,仅仅是被认出来这一件事便足以让他感到欣喜若狂。 “我记得你应该是福利的亲戚,在他的推荐下获得了一份体育司的工作……为什么会——” 邓布利多没有再往下说,但后半句话已经显而易见。 “教授,难道您不知道,我的叔叔在很久以前就倒台了吗?” 爱德华脸上的喜色瞬间消失,眼眉低垂,并不像继续这个话题。 “我记得你NEWTs考试的成绩不错,无论如何也不至于——” “教授,”这次是爱德华主动打断邓布利多的话,他挑了挑眉毛,抠了抠脑门,从头发里捉出一只跳蚤碾碎在指尖,用有些刻薄的语气说道,“吃饱穿暖,每天还有酒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凭借那份最高只有一个O的成绩单,我确实可以找到一份工作,不过是在哪个铺子里给人当呼来喝去的学徒,我是从部里出来的,这种活计怎么能让我来做?” “难道不比你现在这样好吗?我不理解。”邓布利多摇了摇头。 “一个纨绔子弟帮人处理那些蟾蜍的皮肤,螳螂的眼球?那太可笑了,教授,有太多人等着看我那不学无术的福利叔叔的笑话,难道我要待在对角巷里,维持着那可笑的体面,被一个个路过的老熟人怜悯嘲笑吗?”爱德华咬着牙齿,从牙缝里挤出自己的控诉,“我可不想那样,能够在马尔福大人的府上当一条血统纯正的狗也挺好的,每天可以欺负那些我可能变成的可怜虫,不菲的工资,只需要听话、冲不礼貌的客人呲牙就好了。” 邓布利多了然,这个曾经血统高贵、意气奋发、前途光明的年轻人已经成为了一个下三滥的打手,他不由得为自己的教育失败感到惋惜,尽管当时几近毕业的爱德华并没有受到他多少教诲。 “您看到那个老头了吗?那个丧家之犬,他当年的毕业成绩单足足有四个O哦,可是现在还是被呼来喝去的,泥巴种就是这样,朝不保夕,只配住在桥洞里,如果当年我的叔父倒台的时候我像您说的那样做了,那么我的境遇比泥巴种好不了多少,”爱德华露出嘲弄的表情,讽刺着邓布利多不懂得规则的无知发言,“哦,对了,恭喜您,我听马尔福大人说,您今天会成为威森加摩的首席。” 邓布利多没有说话,只是叹息一声。 “以后我们的日子就更好过啦,教授,”爱德华得意地挑了挑眉毛,“当从伟大的纽蒙迦德引进的设备彻底安装以后,在这个街区工作的人只需要能够像狒狒一样挥舞魔杖就够了,这样的巫师要多少有多少,没有人敢不听话,有的是人想挤掉里面的家伙加入进来,我再也不用像之前那样像伺候大爷一样讨好那些自以为有些手艺的家伙,那时候这里就是我说了算了,到时候您再来,我就可以请您在我的宽敞办公室里喝酒了。” 邓布利多再次摇了摇头,爱德华所说的一切和沙菲克推测的并没有什么区别,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本来还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挽救的方法,但这些掌握权势的纯血巫师们在面对加隆时那令人惊叹的高效率和眼前爱德华扭曲的发言都让邓布利多觉得,如果这里的一切都按照纳尔逊的编排走下去,那也算是个不错的结果。 “这就是那些人常说的,麻瓜们在几百年前就玩了个通透,但巫师还是一无所知的手段吗?只是有些太过狠辣了,不是吗?不知道这里能否承受得了那样的阵痛,”邓布利多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感到一阵阵的头疼,“他们是不会坐以待毙的,那时候这些打手可能就能发挥出自己的作用了。” “什么?”爱德华没有听懂邓布利多话。 “自言自语罢了,希望你有个美好的未来。”邓布利多微笑着拍了怕他的肩膀,转身离开了这片废墟。 …… “巫师们能够轻易地利用魔杖获得一切,所以他们忘记了一个重要的道理,”伦敦的一家麻瓜餐厅中,企鹅眉飞色舞地给坐在对面的阿不福思讲述着自己的心迹,围着围巾的厨娘将热腾腾的派端了上来,企鹅打住了话题,礼貌地敲了敲桌子,点点头,“谢谢您,小姐。” 厨娘从没见过自家餐厅能光临这种衣着光鲜的大人物,顿时红了脸,快步跑开了。 “什么道理?”阿不福思望着厨娘离去的背影,吹了声口哨,让她本就紧张的脚步更快了,“劳驾,这块派能分我半个吗?我快饿死了。” “如您所愿,盖茨比先生。”企鹅眨了眨眼睛,将面前的派推向了阿不福思,继续说道,“这个道理就是,无论得到什么,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等价交换才是这个世界永恒不变的真理,植物在从土壤、水源与空气中获得养分后需要贡献出果实,动物在吃掉这些果实后需要奉献出他们的肉,买东西需要花钱,赚钱需要工作,麻瓜们比我们太早明白了这个道理。” “真的是这样吗?” “没想到您还能想明白这种道理!”企鹅惊喜地拍了拍手,吓了正在大口吃派的阿不福思一跳,在他差点儿被派噎死时,一杯水递到了他的手边。 “我什么都没说?!我刚刚有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说出什么大道理吗?” 他大口吞着水,抚着胸口说道,阿不福思自觉他在不面对邓布利多或者格林德沃中的任何一人时都是一个颇具个人魅力的洒脱人物,但这也不足以让对面这个凶名赫赫的企鹅睁着眼睛说瞎话。 “质疑就是道理,盖茨比先生,”企鹅眨了眨眼睛,微笑道,“我以前也问过大人这个问题,在我看来,麻瓜的世界中真正的等价交换也是少之又少,您知道他是怎么告诉我的吗?” “你的大人……他怎么说?” “他说,就像巫师们习惯了不劳而获一样,麻瓜们努力工作往往获得不了相匹配的报酬,他们拿着薪水去消费时也会买到溢价过高的商品,就拿您正在吃的派来说,您的每一口都是沉重的地租、税收、店家为购买那些满是溢价的商品而提高的溢价,而它的成本只是厨师的劳作、农夫的种植,以及……呃,应该是苹果派吧……和果农对苹果的照料。” “是苹果,”阿不福思悲哀地发觉,自己能够回答的问题只有这个,他摇了摇头,说道,“这样看来,麻瓜比巫师还要不公平。” “真的吗?盖茨比先生。” “你还是叫我邓布利多先生吧,”阿不福思的表情像是生吃了一根苦瓜,他眨了眨眼睛,说道,“既然你都调查得那么清楚了。” “好吧,盖茨比先生,”企鹅耸了耸肩,继续说道,“巫师确实不用为了生活承担太多的成本,因为他们大可以不劳而获,膨大咒、速生咒,还有各种魔药,这为我们营造出了一个长达千年的和谐假象,倘若你撕开那些可以用魔法轻易量产的外衣,我们的世界下面,还剩下什么呢?” 阿不福思陷入沉默,他并不是个笨人,相反,他足够机灵,所以很快意识到,相比麻瓜,巫师们还陷在中世纪中没有走出来。 “大人曾经尝试解决这些顽疾,但他很快意识到,这些腐朽的东西与更加腐朽的社会结构是绑定的,只有推倒所谓的贵族世代传承的权力,才能在废墟上重建更美好的大厦。”企鹅自得地说道,“我们只需要告诉英国的巫师们,这里有免费的加隆,他们就会像闻到屎的野狗一般蜂拥而至,他们会丢到自己赖以生存的一切,为了获得眼前的利益,他们的效率会比你想象中的高得多,如果你现在去对角巷,最后一间魔法工坊可能正在轰然倒塌。” “是……吗?” “是的,”企鹅确凿地点了点头,“破坏比重建容易得多,当他们已经习惯了魔法工厂的一切,便会成为我们传送带上的一枚可有可无的钉子,到那时,掌握技术与定价权力、同时又拥有力量的人,将亲手重塑这个腐朽的世界,我们会迎来光明。” 阿不福思几乎听不进去企鹅的话,他只想快点找到邓布利多,将这个骇人听闻的消息告诉他,可他突然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为什么企鹅会如此坦诚,难道他已经做好了囚禁自己的准备吗? “你告诉我这么多,真的没问题吗?”阿不福思握住袖管中的魔杖,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问题,”企鹅微笑着摊开手,“大人说过,您是他的朋友,我觉得他的朋友一定拥有辨别是非的睿智,更何况……这一切已经发生了,不是么?就像历史一样,已经无法停下它势大力沉的轮子了。” “我知道您要去找邓布利多教授分享今日的所见所闻,不过您最好自己想想,至少我认为,邓布利多教授也会认可它的。” 阿不福思嚅嗫着嘴唇,没有说话,他沉默良久,抬起头问道:“格林德沃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不相信他会这么好心。” “您搞错了一件事,”企鹅微笑着摇摇头,“我的大人是威尔特宁大人。” “?” “我这里有张电影票,邓布利多先生,”企鹅从怀里抽出一张彩印纸摆到阿不福思面前,站起身,转身离去,“当然,这只是一次无足轻重的休闲,届时,我们将展示一些足以将世界变得更好的新东西,我想您一定会喜欢的。” 阿不福思茫然地点点头,直到企鹅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阿不福思紧张地举起魔杖,指向企鹅。 只见企鹅不紧不慢地掏出一个信封,放到桌上:“大人有说过要去找你,或许您愿意帮我带一封信过去?” 阿不福思点了点头,企鹅的身影消失不见。 正文 第四百五十六章 哄抢 “我说过了,这家的通心粉很好吃,好吃到不像是英国人做的。”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好吃的东西都不是英国人做的。”纳尔逊耸耸肩,望向窗外在霍格莫德街道上玩耍的孩童,腮帮子缓缓蠕动着,“我还以为同学们考完试都会来霍格莫德玩。” “对那些临阵磨枪的家伙来说,一场简单的期末考试就足以抽干他们所有的精气神,”汤姆熟练地用叉子卷着通心粉往嘴里送,一边咂巴着嘴,一边嘲弄道,“现在大多数人应该都在宿舍里睡觉,哪怕礼堂里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我想邓布利多看到空荡荡的餐桌,一定会感到很绝望。” “是吗?”纳尔逊注意到街道突然变得热闹起来,待在周边店铺与民居中的巫师正在向村子中心靠拢,他并没有在意,只当是霍格莫德在举办什么集市之类的活动,“你可能要失望了,你忘了吗?刚刚那本书里写的东西。” “哦对,邓布利多在威森加摩,以后我们就得叫他法官大人咯,”汤姆靠在椅背上,面前的盘子只剩下一点汤汁和用来增色的青椒,“果然是人往高处走,如果我能当上威森加摩首席,我也会不管学校的期末考试。” “你的通心粉里加了太多番茄吗?怎么酸溜溜的,”纳尔逊挑了挑眉毛,“你要知道,这个位置可不好坐啊,尤其是在现在。” “也是挺好笑的,我们两个人在这里聊这种东西,干不下去就跑路呗,我看很多人都是这样做的。” 汤姆舔了舔嘴唇,看起来意犹未尽,见到他的表情,没什么胃口的纳尔逊把自己只剜了两勺的午餐推了过去,挥了挥手,缺了一块的摆盘被几枚小西红柿补满了,汤姆把盘子拉到自己面前,捡着小西红柿吃,顺着纳尔逊的目光看了眼窗外,好奇地问道:“他们这是去干什么?” “也许有大减价的鸡蛋,”纳尔逊随口说道,当餐厅老板的孩子跑进来把老板拉出去后,他的表情出现了明显的变化,站起身说道,“也许有什么大事发生了,我们要去看看热闹吗?” “稍等,等我吃了这两个番茄。” 汤姆用叉子同时叉起两枚小西红柿丢进口中,拿起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跟着纳尔逊一起往人潮的方向涌去。 村里临街的门一扇扇打开,一个个脸上写满好奇与怀疑的巫师从家里走出,来到了街道上,如果不是这样,纳尔逊都不知道霍格莫德居然生活了这么多人。 “我看过霍格莫德的地方志,”纳尔逊一边走,一边对身旁的汤姆说道,“像这样规模的集体出行,还是在妖精叛乱的时候。” “劳驾,别说了好吗?”汤姆撇了撇嘴,“我已经有些困了。” 两人东一句西一句地向村子中央靠近,纳尔逊记得那里应该是一家猫头鹰邮局,霍格莫德的巫师们有时也会把自家的猫头鹰寄养在那里。 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将村子中央的猫头鹰棚围得水泄不通,来晚了的纳尔逊和汤姆只能被堵在人墙外,踮起脚尖望向里面,一只猫头鹰拎着一厚摞杂志摇摇晃晃地飞来,纳尔逊甚至能看清它厚实的羽毛下因为脱力而变得铁青的皮肤,它将杂志丢到地上,纳尔逊只来得及看到《唱唱反调》的封面,那些杂志便被早早守在周围的村民哄抢一空。 “该死,我不该吃那么多的,我感觉我要吐了,”看到这一幕,被人群挤来挤去的汤姆凑近纳尔逊的耳边,小声说道,“我们刚刚看漏了什么吗?难道那张电影票的背面真的是鸡蛋兑换券?” 纳尔逊不用亲自回答汤姆的疑问,因为周围激烈的讨论已经替他解答了这个问题。 “真的吗?你可以通过杂志和世界各地的人交流?”一个没抢到杂志的农夫拖着草叉从人群中退了出来,冲身旁的邻居低声问道。 “我对梅林发誓,我刚刚看到了匈牙利语,”他那绅士模样的邻居不着痕迹地将一本杂志在背后卷成卷,小心地塞进自己燕尾服内侧的背带之间,“我在上面写了一句话,专门与我的妻子对照了一番,果然出现在了她的那本书上。” “好嘛,你门家居然有两本,先拿一本给我看看嘛!”农夫毫不客气地伸出了手。 “不要着急,《唱唱反调》的杂志社说了,他们这一期印了很多册,保证会给每一位巫师都发一本。” “希望如此。”农夫望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草叉,恨不得抡起袖子杀出一条血路。 “砰。” 一声闷响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寂静,一个小鬼从绅士的背后跑过,肩膀撞到了他的后腰,被他卡在西裤背带里的杂志应声掉到地上,两人的目光同时凝聚在杂志上,绅士抬起头,正好对上了老邻居玩味的笑容。 “我觉得这个杂志社还是保守了,毕竟没有人想到一个两口之家会拿三本。” “你听我解释,我担心杂志上的魔法是有时效的,就想着备一份,不然和那个匈牙利人的骂仗就没有办法进行下去了,”他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尴尬地笑着,“不用担心,你一定能抢到一本的,之后还会有源源不断的杂志往霍格莫德送来,实在不行,你可以定一份吗?” 农夫没有说话,只是用草叉指了指地面,他的绅士邻居顺着草叉的方向望去,一只脏兮兮的、看起来刚玩过泥巴的小手抓住了页脚,将它拽走了。 他瞪大眼睛,往小手消失的地方望去,只看到一根根丛林般的大腿。 “现在好了,”农夫把草叉插在地上,拄着下巴,露出开心的笑容,“两口之家只剩两本了。” “看样子确实很紧俏,”汤姆若有所思的揉着下巴,低声评价道,“看样子果然有鸡蛋之类的赠品,你或许可以让那个奇怪的家伙再送两本过来。” “我真的不知道你听了半天听了点儿什么。” 纳尔逊无奈地摇摇头,踮起脚尖往人群里面望去,看到又有一摞杂志被猫头鹰丢下,他伸出手轻轻一挥,一道无形的风刃将捆扎书籍的麻绳整齐地切断,被压在一起的书失去了束缚,像被压紧的棉花一样在空中散开,它们张开书页,像一只只蝴蝶一般,轻盈地飞向那些没有领到的人。 “让他们看看沙菲克的嘴脸也是极好的。” 其中一只蝴蝶在空中盘旋一阵,扑闪着翅膀,瞅准了汤姆向他的怀中冲来,汤姆伸出手一接,最后一页在他的面前敞开,各种语言的文字以比一开始还要迅速的速度飞快闪动刷新着,宣泄着读者们的情感,尽管杂志派发只过去了一顿饭的功夫,但读者们的注意力早已从关于沙菲克的内容转移到了这附雨一页小小的纸张纸却可以与无数陌生人通讯的魔法上,看到这超出常理的一幕,饶是见惯了世面的汤姆也不得不感叹一声神奇。 “这种魔法真的存在吗?” 纳尔逊微笑着点点头,手中的魔杖于顷刻间变成一支精致的钢笔,在供读者书写的空白处草草写下几笔。 “讨论一点儿关于本期内容的话题吧,下一期我们将在杂志上呈现更便捷的交流方式。” 汤姆本以为这句话会很快被新的评论淹没,但他没有想到,它被加粗高亮地摆在了最顶端,评论刷新的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周围刚刚抢到杂志的巫师们也即使地展开了对这段话的讨论,它出现得毫无时滞,甚至比最便捷的魔法通讯方式双面镜还要便捷得多,在读者们罕见的沉默过后,如纳尔逊所愿的发言如潮水一般涌出,鞭挞着沙菲克那本就狼藉的名声。 “我们出去吧,这儿太挤了。”纳尔逊推开两个挡在面前的门板大汉,和汤姆逆着人群走了出去,两人大口地呼吸着冷冽的新鲜空气,“没想到他们会为了这么一个小小的魔法这么热情。” “小小的魔法?”汤姆挑了挑眉毛,纠正着纳尔逊错误的认知,“你知道这相当于什么吗?把全世界的巫师放在一个房间里开会,这是古往今来,绝无仅有的!就像没有魔法的人第一次接触魔法一样,我都很震撼,甚至已经想到了一万种利用这种魔法的方式。” “我希望回去以后你可以把这一万种方式找张纸写下来给我开开眼界,不过我需要纠正你一个误区,汤姆,这并非是把全世界的巫师放在一起开会,只要会写字,就可以参加这场‘会议’,”纳尔逊点了点头,说道,“我真的挺纳闷的,从魔法诞生到现在已经过去几千年了,巫师们居然还没有发明出这种低成本即时通讯的魔法。” “有什么意义呢?”汤姆反驳道,“这种魔法可以让巫师变得更强吗?可以让他们在决斗中更厉害吗?大多数人都是这种想法,如果你天下无敌了,想说什么自然有无数的狗腿子替你跑腿。” “的确……在中枢建成的时候,我就告诉了他们这个设想,当时他们都对此一无所知,甚至一度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没想到现在已经变成了现实。”纳尔逊颇为感慨,“说句实话,我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快。” “这不是你发明的吗?” “不是,”纳尔逊摇摇头,“我没有必要什么事情都亲历亲为,宝藏就在那里,等待有想法的人去发掘。” “你在垃圾堆里淘换出了不少人才,”汤姆有些羡慕,“不像我,每天在学校里帮这个帮那个,结果那群家伙张口就是‘我得回去问问我父亲’,闭口就是‘等过几年我们家就是我说了算’,真是一点儿用都没有。” “你这属于长线投资,他们还没到发力点儿呢,”纳尔逊笑道,“假期要去法国玩吗?企鹅他们会在那里办一场巫师的万博会,届时会有很多新奇的东西,你或许可以带一些回来,让你那些朋友们的发力时间提前一点儿,我想如果这样,那么等到他们父辈的基业崩溃时,那些纯血家族们的反应也就不会太过强烈了。” “搞快点儿把,我迫不及待地想要使用平价的速顺滑发剂了。”汤姆撇了撇嘴,点点头,“为什么定在法国呢?英国不好吗?” “因为法国魔法部很棒,”纳尔逊眨了眨眼睛,“你知道的,他们对魔法界的管制约等于没有管制。” “这可不像是在夸人。”汤姆摆出一幅法国人的表情,“我们回去吧,先去猪头酒吧绕一圈吧,阿不福思不会真的死在外面了吧。” “承你吉言!” 一对强健的胳膊从两人身后扑来,纳尔逊下意识地低头躲避,让想要同时搂住他们的阿不福思扑了个空,他只够到了汤姆的肩膀,失去平衡的他绕着汤姆转了一圈,“砰”的一声趴在了地上。 “你没事吧?” 纳尔逊伸出手,将阿不福思拉了起来,阿不福思捂着额头从地上爬了起来,眼冒金星,被人群踩实的地面将他摔了个四仰八叉。 “我……没事,”他甩了甩头,深吸一口气,说道,“我看到这里有很多人,就过来凑凑热闹,没想到你们竟然也在,就不用专门去找你了。” “找我有什么事吗?” “稍等,让我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尽管被摔得神志不清,但阿不福思那属于人类的看热闹天性却没有丝毫减弱,“这儿人多眼杂,等会儿去酒吧里,我给你说。” “走吧,”纳尔逊拽着他的袖子,将他拖出了人群,“我回头让人给你寄一份。” “好吧。” 此时的村子异常冷清,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阿不福思也放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交给了纳尔逊,一边说道,“你最近需要小心一点儿,纽蒙迦德的那群黑巫师在背着你的人调配人手,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 “谢谢。” 纳尔逊迅速拆开了信封,企鹅并没有写太多废话,只是言简意赅地将强尼两人的调查结果转述给了纳尔逊,他飞速地扫过整篇信笺,表情愈发怪异。 “怎么了?”汤姆小声问道,一旁的阿不福思把头扭到了一边,吹起了口哨。 “居然是冲我来的,”纳尔逊将信纸递给汤姆,冲他努了努嘴,“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谁?”汤姆扫视着心上的内容,表情很快变得和纳尔逊一模一样,他缓缓扭过头,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麻瓜?那是麻瓜?”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七章 故人 离校学生的第一班列车空荡荡的,尽管大多数学生都归心似箭,但刚从期末的紧张中解脱出来的他们还沉浸在可以晚睡晚起的幸福中。 这班早班的列车上只有寥寥数位乘客,但车头涌出的蒸汽却和拉了满满一车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位于列车前部的教授级长专用车厢中,纳尔逊一行人正窝在沙发里烤着鞋子,尽管已经是初夏,但早晨被薄暮笼罩的清冷还是让人提不起精神,更不要说他们出发前还下了一场小雨,虽然不至于阻塞同行,但也足以打湿他们的衣角了。 阿尔法德像一只鼻涕虫一样瘫在柔软的坐垫中,哈欠连天的他正在不住地顺着沙发丝滑的面料滑落,他的眼角还残留着一些晚睡带来的眼屎,整个人看起来困顿到仿佛快要猝死。 沃尔布加坐在他的身边,按捺着自己想要殴打弟弟的欲望。 “沃尔布加,你的NEWTs成绩怎样?”清楚地读到了沃尔布加的想法、想要救救阿尔法德狗命的纳尔逊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问道,“希望下学期你不要回来继续当我的同学。” “为什么一大早就问这种晦气的问题。” 沃尔布加佯装生气地鼓起腮帮子,抓起一旁的菜单揉成一团冲纳尔逊丢来,纳尔逊轻松地侧头躲避,纸团精准地落到了前方打盹的斯拉格霍恩教授那已经秃了的脑门上。 “抱歉,教——” “嘘。”纳尔逊示意沃尔布住口,因痛失学院杯而黯然神伤的斯拉格霍恩教授刚刚给自己灌了一整瓶蜂蜜酒,尚还神志不清,只要不打扰他,他是不会感受到有人砸他的,“我听汤姆说,你考得还不错?” 沃尔布加捂住嘴,盯着斯拉格霍恩教授有规律起伏的明亮脑壳,等了一会儿,长舒一口气,松开手,瞅了眼汤姆,微笑着小声说道,“是汤姆告诉你的吗?谢谢你的笔记,我考得远超预期。” “不要曲解我的意思,”坐在纳尔逊对面的汤姆把脸从报纸上方露出来,幽幽地说道,“我只是说你画的考点似乎和今年的考试高度重合。” “你们可能平时做的题少,”纳尔逊挑了挑眉毛,笑着说道,“NEWTs考试的出题组图省事,除了一些与时俱进的考题,大部分考纲都是七年一轮。” “是吗?”刚刚还像一条鼻涕虫一样瘫软的阿尔法德突然活了过来,从座位上直起身,表情憧憬地望向纳尔逊,眼睛一眨一眨,不得不说,恶心极了,“我有没有机会获得一份七年前的——” “你没有机会了,阿尔法德,”纳尔逊毫不留情地撕碎了他的幻想,“OWLs和NEWTs考试的题目是魔法部与威森加摩联合出的,在邓布利多教授成为威森加摩首席后,作为一位教师,他一定会对救的考题做出一定的调整,毕竟以现在的眼光来看,那些不知道几百年前的考纲中有很多内容都是落伍的。” “好吧。”阿尔法德眨了眨眼睛,又变回了那条蠕动的鼻涕虫,动作之快让人不得不怀疑,刚刚看到他清醒过来是不是一个幻觉。 “我的神奇动物研究学和占卜学得了O,其他都是A,能考这样的成绩我很满意。”沃尔布加甩了甩头发,但表情很快落寞下来,“只是想到下学期我就不能和你们一起在霍格沃兹学习了,我就有些伤感。” “你不如为自己的成绩感到伤感,”阿尔法德咂巴着嘴,说着梦话,“在有考纲帮助的情况下考出这样——” 他的话还没说完,已经忍耐很久的沃尔布加就如同一头下山猛虎一般扑了上去,她勒住弟弟的脖子,用魔杖抵住他的太阳穴,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将阿尔法德拖出了这节车厢。 看到这一幕的汤姆与纳尔逊瞪大眼睛,表情古怪地对视了一眼。 “任期间有学生死亡对邓不利多来说是个污点吧。”汤姆把报纸折好,第一版上持续报道着威森加摩改组完成后国际巫师联合会的主席之争,那行中文的横幅获得了再次出镜的机会,周围声援的东方巫师也多了不少,他们含蓄地盯着镜头,仿佛外面的读者不给那位刘先生投票,他们就会隔着报纸来一发恶咒。 纳尔逊被盯得有些发毛,用漂浮咒隔空抓来了汤姆的报纸,把它叠起来塞进了包里。 “你怎么还背着这个包?”汤姆看到纳尔逊那边角都有些发白的背包,撇了撇嘴,“需要我赞助你点儿钱买个新的吗?” “这个包还蛮好用的,”纳尔逊拍了拍书包上的灰尘,把它垫到了腰后,轻声说道,“它可以时刻提醒我不要忘记事情,每次看到它,我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下了毒,这会让我更加警惕。” “说起来,那个乔昆达现在怎么样了?”汤姆好奇地问道,“我感觉她从霍格沃兹离开以后就放弃了学习,在巴黎遇到的那次,她的魔法简直蹩脚极了,不过像个耗子似的擅长逃跑,很有街头的风格。” “塞克斯家的魔法总会引起别人的觊觎,尤其是当一个中途辍学的未成年巫师握着这份宝藏的时候,我在美国有那么多人手,也追了她很久,”纳尔逊摇摇头,“我相信她已经完全洗心革面了,之前收到了一份美国麻瓜们寄来的信,告诉我有个女巫对让麻瓜获得魔力的方法很感兴趣,我想那应该是她,她现在待在第二塞勒姆的纪念公园里,希望她能够变成一个不那么自私的人吧。” “你可真是闲,”汤姆撇了撇嘴,“和一个那种小人物玩那么久的扮演游戏,是不是听人叫爸爸听上瘾了?” “我承认那时候采用的方法有些卑劣,当时我为了塞克斯还原的秘密有些极端了,如果能够重来,我宁可选择一种更加粗暴的抢夺方式,”纳尔逊叹息一声,“玩弄人的灵魂与情感带来的负罪感让我至今都难以释怀,让她付出和蜷翼魔对等的代价其实已经足够了。” “你还是太温柔了,纳尔,”汤姆皱着眉头,认真地说道,“如果我是你,她根本不会有未来,你可真是个怪胎,在西城那种蛇鼠横行的地方长大还能有这种教士一样的想法。” “我们谁有不是呢?” 纳尔逊把放在腿上的书小心塞进包里,继续说道:“实际上,塞克斯家的事情还没画上一个句号,我还有很多疑虑,巧合的是,一个能够解答这些疑虑的人也在找我。” “那个卖蛋的家伙吗?”汤姆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忌惮,“我还是不能理解,那怎么能是一个麻瓜呢?” “他或许曾经是个麻瓜,又或许这么名字的主人是个麻瓜,”纳尔逊靠在沙发上,闭目沉思,“根据强尼发来的调查结果,这个名字的主人属于塞克斯夫人的胞弟,她是一个麻瓜出身的女巫,她的弟弟按理说应该是一位麻瓜。” “那应该是化名没跑了。” “不,真正的情况可能刚好相反,”纳尔逊的表情有些凝重,也有些怀疑,“在阿不福思把信带给我之后,强尼又给我送来了详细的调查报告,他从魔法部里查到了塞克斯夫人的家乡,去那里走访了一番,在几位同龄人的记忆中找到了这位艾维先生残存的影像,确实是那个将八眼巨蛛卵交给海格的人。” “可是塞克斯博士的小舅子不是被他拿来做实验了吗?” “可是实验不一定失败了。” 纳尔逊沉声说道,爱心之家中那些触目惊心的实验记录同时浮现在他与汤姆的眼前,整节车厢里的温度甚至都因此降低了,不远处还醉着的斯拉格霍恩教授在睡梦中感受到了温度的变化,把自己抱得更紧了。 很快,困顿向两位旅人袭来,他们跟随着斯拉格霍恩教授一起,陷入了梦乡。 …… “威廉姆斯先生?是你吗威廉姆斯先生?” 就在纳尔逊站在火车站门口购票时,一个惊喜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纳尔逊觉得这个声音有些陌生,茫然地转过头,看到一个穿着考究西装的高大男子正站在自己身后,宽厚的肩膀犹如山岳一般遮挡住阳光,他左眼的眼角下有处陈旧的伤痕,脸上写满了惊奇。 “我是威廉姆斯,请问您是……” “我是杰克,威廉姆斯先生,”男人尽管穿着绅士的装扮,但站姿与做派却透出一股来自军旅的雷厉风行,不等纳尔逊反应,他送上一个大大的拥抱,把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的纳尔逊勒得喘不过气来,拥抱过后,他站在纳尔逊面前,高大的男人眼里竟然留下了热泪,“您还活着,真是太好了……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以前在伊卡洛斯号上当实习生。” “伊卡洛斯号?实习生?”纳尔逊挑了挑眉毛,想起了那个喜欢东问西问的年轻水手,他还记得那顶白色的水手帽,望着眼前的男人,他实在难以将他和当初那个在缆绳上像猴子一样灵敏的年轻人联系在一起,他沉默片刻,笑着说道,“你变化好大,我差点儿没认出来。” “我在海上漂了那么多年,早都不是当年那个青瓜蛋子了,倒是您,威廉姆斯先生,您还像当初一样引人瞩目,”杰克挠了挠头,咧开嘴笑道,“抱歉,刚刚我有些失态了,看到您还活着,实在是太惊喜了。” “怎么?纳尔身上有什么该死的要素吗?”一直站在旁边被忽略的汤姆不满地发出了声音。 “这位是汤姆,我在船上经常提到他,”纳尔逊把手搭在汤姆的肩膀上,被杰克的喜悦感染,他也开心地笑了起来,又转头望向汤姆,介绍道,“这位就是我给你说过的,伊卡洛斯号上的三个杰克之一。” “原来是你,我从科尔夫人那里听说了你的事情,感谢你为西城孤儿院的孩子们做的一切,”在得知了眼前的人是谁后,汤姆的态度瞬间好了起来,和杰克握了握手,感受着杰克手上的老茧和有力的劲道,感叹道,“你和纳尔形容得差别很大。” “时间过去很久啦,先生,今天我破天荒地出来巡逻,没想到遇到了威廉姆斯先生,这一定是上帝送给我的礼物,要去我那里坐坐吗?” …… “在一艘叫做布莱尼号的船上服役,她破极了,但是是一艘很美的船。” “我之所以担心威廉姆斯先生遭遇不测,便是因为他下船后,波兰就成了德国鬼子的占领区,那里的英国人处境堪忧,”警长的办公室中,杰克为两人倒上热茶,搓着手说道,“在伊卡洛斯号上的时候,我听威廉姆斯先生讲了很多有趣的海上故事,觉得自己并不能当一个水手当到死,刚好那时候皇家舰队在招兵,我就报名参军了,在公海上飘了很久,跟随舰队打仗,多亏了布莱尼号经常出故障,我错过了很多次大败的战争。” “你可真是幸运。”纳尔逊感叹道,他知道战争的残酷。 “我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就是在公海上遇到了波兰的舰队,那是战争结束的前一年,我们奉命去那里布置水雷,当时我觉得自己要死了,可谁能想到,他们护卫的德军舰队竟然把它们击沉了。” “你在那艘船上?”纳尔逊挑了挑眉毛。 “什么?” “没什么?”纳尔逊摇了摇头。 “后来我被下令送陆军登录,在缺乏港口的情况下,这无疑是自杀式的任务,但是在半路上,战争莫名其妙地胜利了,我也活了下来,”杰克轻描淡写地讲述着这几年的凶险,“布莱尼号的指挥官其实是一个叫道格的家伙,但他几乎没上过船,战争结束后,我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这时候他们家里的人找到了我,他需要军功,我需要钱,我们一拍即合,您瞧,我现在过得不赖,还有份不错的差事。” “你本来是可以兼得的。” “算了,不提这些晦气事了,”杰克拍了拍手,说道,“威廉姆斯先生,其实很多人都在找您。” “什么??我又干什么了吗?” “您可能不知道,法国人最近很流行一本小说,听说还拍了电影,”杰克兴致勃勃地说道,丝毫没有注意到纳尔逊的表情越来越奇怪,“在克拉科夫有个和您同名的科技官员隐瞒着德国政府偷偷释放犯人,我记得您在船上说过自己是个核物理学家,没想到竟然这么厉害,被德国人看重,还能在如此严密的监管下……” 纳尔逊已经听不清他在讲什么了,他现在只想快点儿乘船逃离英国,这个地方他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坐在一旁的汤姆举着杯子强忍笑意,终于,一口热茶喷了出来。 “怎么了?先生?” “没什么,”汤姆抽出一本杂志,“我刚好有电影票,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正文 第四百五十八章 万博会 “他还觉得自己好运呢。” 汤姆靠在船舷边,望着风平浪静的海面,把玩着杰克送给他的火炮模型,他拧动发条,站在火炮背后的锡兵将一枚圆鼓鼓的炮弹塞进了炮膛中,紧接着,随着发条触发卡扣,那枚拴着细铁链的炮弹从炮口被弹了出来,他拎起小铁球,将它递回了炮兵手中,乐此不疲地重复着这个动作。 “当然好运了,”纳尔逊耸了耸肩,被船体画出的两道白色浪花在眼前翻卷着,他将手中的牡蛎壳丢进海中,它打着旋绘出了好几个水漂,“那天我能经过,对他而言难道就不是幸运吗?我没有必要告诉他我就在那个船上,就让他永远认为我就是一个核物理学家,不也不错吗?这是个美丽的误会。” “倒也是。” 汤姆若有所思,打了个响指,站在甲板上的侍应生小跑着向两人跑来,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扶正水手帽,两颊不知是因为晕船还是暴晒而显得通红:“先生,您需要帮助吗?” “帮我拿两杯冰水,好吗?” “送到这里吗?” “没错,”汤姆点了点头,“对了,你是实习生吗?” “是的,先生,”年轻人有些紧张,说话磕磕巴巴的,“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你做的很好,”纳尔逊在他的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他靠在护栏上,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杰克,先生。” 听到同样熟悉的名字,纳尔逊缓缓地扭过头,与汤姆对视了一眼,依旧是那条熟悉的航线,乘坐着另一艘名字平平无奇的邮轮,两人踏上了前往巴黎的旅程。 …… 相比战时的紧张,巴黎如今的氛围显得格外欢腾,即便战争已经过去不短的时间,但巴黎人民依旧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无数年轻的男女手挽着手在街道上嬉戏,拎着便宜但精巧的小商品,一边笑着咒骂给他们带来创伤的德国人,一边深情地向身边的人表露自己的心迹。 “真是开放,”尽管来巴黎不止一次,汤姆也是头一回看到这种场面,心里不由得有些震撼,“巴黎人的热情名不虚传。” 两人从航线固定的波兰海港下车,乘坐断续的火车与偶有换乘的机车来到了巴黎,一路走来,庆典的色彩愈发浓烈,仿佛巴黎人的新年被定在夏天一般,只是这些颇具特色的装饰并不用于节日,随处可见1944的大号数字和一些欢迎来宾的法文,夹杂着各国的语言,将这里装点出一幅万国来朝的架势。 街上除了法国人,也有不少来自外国的游客,甚至比本地人还要多,那些平日里难以满座的宾馆与酒店都住满了人,街上到处都停着往常还算少见的汽车,让行人不得不前往马路中间走路——不过在道路交通好的时候也有不少人选择将路中间作为自己的红毯。 “正好巴黎要举办万博会,”纳尔逊对汤姆解释道,“所以我们就选择在它的背面举办我们的万博会,这样人多些,也热闹些。” “是吗?”汤姆眯着眼睛打量着一位迎面走来的路人,“怪不得我总觉得街上有些人有着一股子异味。” 纳尔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差点儿没笑出了声,只见一名趾高气扬的男人在随从的拱卫下大摇大摆地走来,他梳着一头法官般浮夸的银色羊毛卷发,穿着泡泡袖的黑红条纹盛装,穿着从拿破仑时代传承来的男士白色高腿袜,他披着一条鲜艳的红披风,甚至还蹬了一双小牛皮的高跟鞋,活脱脱的拿破仑本人。 而那些一看就是随从的人穿着也五花八门,这使得其中一位表情难看、穿着再正常不过西服的男人显得格外另类。 他们吸引了街上不少人的目光,不过巴黎人并没有对此表示出太多的情绪,因为在这些日子里,他们早已见惯了各种奇装异服的怪人。 纳尔逊和汤姆迎着他向前走去,在与他们擦肩而过时,纳尔逊压低声音,说道:“先生,二十世纪的麻瓜不这样穿。” “嗯?” 拿破仑转过头,但两人已经消失在了人潮中,他望向那位穿着西服的随从,用口音浓烈的法语问道:“我很奇怪吗?” “您英俊非凡。”西装男的脸皱成了一根苦瓜,看起来痛苦极了。 “按理来说,万博会会经历一段短暂的停办,你知道的,破坏远比重建来得容易,”纳尔逊与汤姆一起走在令人耳目一新的大街上,迎面走来的巴黎人热情地与他们打招呼,走过一条街道,他已经与不下十人击过掌,纳尔逊揉着有些发红的手掌,笑着对汤姆的说道,“你瞧,虽然大多数人都认为在战争中受创最严重的是那些被占领的国家,尤其是欧洲人的视野所不能触及的远东,但是法国人总是强调他们才是最痛苦的那一个。” “为什么?”汤姆环顾四周,上次来巴黎时见到的大多数建筑还在,并没有受到太大的破坏,这里的景象看起来比伦敦强了不止一星半点,“我看他们连街道都没怎么受创。” “你要知道,他们投降得实在是太快了,”纳尔逊耸了耸肩,压低声音说道,“德军对于自己占领区内的财产还是很爱护的,但正是因为这过快的投降,才让没能参展的法国人背上了太过好笑的骂名,我记得之前在克拉科夫见过一份战报,法国境内有很多反抗的游击队,但他们甚至不知道应该听谁指挥,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那可真是悲伤。”汤姆用一种不同以往的目光打量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似乎想要尝试在他们身上找到一种投降主义者特有的气质,但很快失败了。 “所以他们迫切地需要一场盛会来宣告他们来之不易的胜利,”纳尔逊面向大街,看着被工人们挂起来的喜庆横幅还有那些颇具法国风情的装饰,如数家珍地介绍道,“对于战损并不大甚至因为接收了部分**德国遗产的法国来说,其他国家都不乐意举办的万国博览会就成了最适合的活动,正好他们在37年的时候举办过一场万博会,对这件事也算是得心应手。” “万国……”汤姆对所谓的“万国”有些憧憬。 “没有那么多啦,”纳尔逊摇摇头,“英国以前也办过呢,第一届万博会的场馆叫做水晶宫,是一座宏伟的建筑,可惜在我们出生的前一年被烧毁了……对了,你饿吗?我看到那里有卖小吃的。” 不等汤姆回答,在旅途颠簸中变得饥肠辘辘的纳尔逊便向街边的摊位走去,摊位上摆满了涂着各色奶油的、又像手指饼干又像泡芙的东西,汤姆揉了揉肚子,他也有些饿了,来到巴黎后,从英国带来的那些干粮马上变成了装包里都嫌占地方的累赘,等到他来到摊位前,纳尔逊已经在用流利的法语和摊主交谈了。 “先生,这是什么?” 长着大胡子的摊主抬起眼皮瞅了纳尔逊一眼,歪了歪头,问道:“外国人?” “我们是从英国来的,”纳尔逊点点头,指了指其中几根看起来奶油颜色比较明确的,“麻烦把这些东西装起来。” “英国人?那你们可得好好尝尝,等你们回到英国就吃不到这种好东西了,”摊主的民族自信心跃然而上,他挺起胸膛,自豪地介绍道,“这是长条泡芙,我们称之为公爵夫人的痛苦,当然,这个名字有些晦气,最近我们在讨论要不要把它改叫成‘闪电泡芙’,因为它的美味足以让你们像闪电一样把它快速地吞下去。” 尽管摊主说的可能是事实,但汤姆还是为他那自命不凡的态度感到了不爽,他挑了挑眉毛,问道:“真的有这么快吗?” 摊主信誓旦旦地点了点头,抓起自己面前的一根泡芙,囫囵吞了下去,露出满意的笑容,看得出他想找借口吃一根已经很久了,但汤姆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确实很快,我觉得比闪电还要快,”汤姆认真地说道,摊主也满意地点了点头,但他紧接着说道,“我觉得相比‘闪电泡芙’,‘闪击泡芙’这个名字可能更合适,因为它快得就像——” “不用找了!” 纳尔逊一把捂住汤姆的嘴,用比闪击还要快的速度结了帐,将钞票丢在小推车上,拽着汤姆离开了这个街区,留下信心受创的摊主愣在原地。 走过街角,汤姆鼓着腮帮子嘟囔着:“如果他们能晚点儿投降,伦敦就不会被炸成那样了……你还真别说,挺好吃。” 看着眼前风卷残云般用闪击速度清扫泡芙的汤姆,纳尔逊笑了笑,说道:“我已经找人帮我们定好了房间,足够住到九月份,你想要住在巴黎还是隐藏地里。” “巴黎吧。”汤姆思索片刻,说道,“我还想看看这个万博会是什么样子呢。” “上一届万博会在美国旧金山举办,主题是‘建设明天的世界’,”纳尔逊继续像个称职的导游一样介绍道,“巴黎的这届主题正好承接,叫‘走向明天的世界’,巧合的是,巫师的万博会也定了这个主题。” 汤姆揉了揉下巴,没有说话,他觉得这件事情不止是巧合,或许就是注重仪式感的纳尔逊从中作梗,动了手脚,也许这届万博会原本的主题叫“大口吃闪击泡芙”也说不定。 在两人交谈的片刻,又有几位奇装异服的巫师从他们身边经过,他们的服装各异,有穿得像个中美洲土著的,有看起来马上就要去结婚或者加冕的,还有一伙东方面孔的巫师穿着印着云纹的长袍,他们都非常吸睛,那伙东方巫师中有人参加过处理第二塞勒姆事件的会议,对纳尔逊有些印象,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 “我还没见过东方的巫师呢,听说他们喜欢用剑,可能是格兰芬多那样的勇士。”汤姆在一旁盲目分析,试图在那伙人的身上找到剑鞘或者之列的东西。 “刻板印象,”纳尔逊摇摇头,“你忘了吗?我们回来的时候,船上就有一位,他们的魔法确实和欧洲的巫师有不小的差别。” “说起来,巴黎聚集的巫师竟然有这么多。” “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多的,”纳尔逊点点头,“国际巫师联合会的主席也会在这次会议中选出,原本我以为这件事会困难重重,没想到各方面,包括格林德沃那里,都有能够借助它实现的诉求,所以宣传的力度空前,也得到了不少支持,如果效果好的画,它甚至有望成为一个定期举办的盛会,除了我们,还会有其他参展的国家展示他们的魔法玩意儿。” “你会展示你的那些玩具吗?”汤姆好奇地问道。 “这次就不是玩具了,是一些足以改变我们生活的好东西,”纳尔逊挑挑眉毛,卖着关子,“在英国魔法界的尝试取得了很大的成功,我相信没有人会拒绝更好的生活,而且这次同时举办的两个万博会会拥有同一个高潮,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这一幕了!” “我知道,那部电影是吧。” “……” “你怎么不说话?” “我在想,如果霍格沃兹有人在海外意外身亡,邓布利多应该不会追查吧?” “哈哈,你说什么呢,”汤姆把手中所剩无几的零食交给了纳尔逊,“吃点儿闪击泡芙吧。” …… “居然是这间酒店。” 熟悉的旋转楼梯,熟悉的顶楼房间,熟悉的弥漫着松香味的壁炉与熟悉的沙发,汤姆怎么也没想到,纳尔逊定的房间竟然是当年老里德尔曾经入住的那间,他不由得再次感叹其命运的作弄。 “怎么了?”纳尔逊指挥着侍应生把早早寄来的行李箱搬进房间,扭头说道,“这是能订到最好的了,你对松树枝过敏吗?” “倒也没有。”汤姆拉开窗帘,观察着脚下的街道,在不远处的巴黎大剧院旁,正巧可以看到小巷的拐角、隐藏地的入口,汤姆看到那条伫立着皮提亚雕塑的小巷巷口排着长长的队伍,是不是有人欢天喜地地从里面跑出来,仿佛在朝圣一般。 “那里是什么情况。” “先生,”刚刚听说客人到来爬上楼的酒店经理微笑着介绍道,“这是近几年巴黎最出名的经典,离万博会的开幕还有一段时间,如果您感兴趣,可以去那里逛逛,那条街道的墙上记录了关于它的故事。” “寻找……皮提亚?”汤姆扭过头,看着动作僵硬的纳尔逊,挑挑眉毛,难以置信地问道。 “您也听说过吗?”经理看起来自豪极了,他微微躬身,说道,“那是我们法国精神的瑰宝。” 正文 第四百五十九章 好多巫师 “最近周围有什么新鲜事吗?” 第二天一早,纳尔逊坐在楼下的餐厅中,向一旁点完餐的侍应生微笑着问道。 “您是来参观万博会的吗?先生?” “没错,”纳尔逊点点头,“但是离展览开始还有几天,就想着在巴黎周边逛逛,只是这里的美景实在太多,让我挑花了眼。” “您的法语这么流利,以前来过这里吗?”侍应生将菜单插进围裙里,好奇地问道。 “我在这边待过一段时间,那些有名的景点我都去过。” “这样啊,先生,今晚巴黎大剧院有巴黎圣母院的剧目,您可以去看看,”侍应生歪着头,思索片刻,说道,“您或许听说过剧院旁边有一座著名的雕塑,等过一段时间您可以去看看。” “哦?寻找皮提亚是吧?”从楼梯下来、姗姗来迟的汤姆走进餐厅,坐在纳尔逊对面,无视纳尔逊抗拒的表情,好奇地问道,“为什么?我听说那里明明很火爆。” “正是因为火爆,先生,”侍应生摇了摇头,眼底露出一丝恐惧,“既然您知道这件作品,那我就不过多介绍了,那里最近很怪,先生,有很多奇装异服的怪人在那条小巷中出没,他们或许是邓布利多先生与格林德沃先生的拥趸,这种行为艺术家的想法和行为是我们大多数人所不能理解的……” “能展开说说吗?”汤姆来了兴致。 “上周有几个周围店铺家里的孩子见那里人多,就去巷子里玩耍,结果他们却离奇地失踪了,直到昨天才回到了家里,那几家店里的人都快急疯了,甚至报了警,可警察们只顾着服务从外面来的那些目无法纪的游客……抱歉,先生,我并无冒犯你们的意思,”侍应生紧张地看向汤姆,见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并不在意后,才继续说道,“他们甚至不记得失踪的那一周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像得了失心疯一样说着怪话。” “什么怪话?” “……”侍应生低下头,用眼睛的余光瞟了瞟周围的环境,压低声线,声音颤抖得说道,“他们说自己被巫术捉走,还说那座雕像是活的,雕像背后连通着一个充满巫术的世界……圣母教堂的牧师大人去给他们做了驱邪,没有任何效果。” 他不由得抖了抖,似乎除了这些话以外那些走丢的孩子还发表了什么惊世骇俗的发言,汤姆和纳尔逊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侍应生并没有注意到两人略有些奇怪的反应,诚恳地劝说道:“先生们,那一定是那些聚集在那里的怪人们用的妖法,那里甚至还有吉卜赛人,我听说他们会使用一种致幻的药物拐骗孩童,他们可能只是好运抛了出来,像你们这样有身份的人,最好不要涉足险地,等到万博会开始一段时间再去游览也不迟。” “谢谢,”纳尔逊微笑着点点头,递给他一张大额的钞票,“能劳烦你帮我们买两掌前排的票吗?我对巴黎圣母院的剧目还挺感兴趣的,剩下的是你的小费。” “送到您和这位先生的房间吗?” “一并送到我那里吧。”纳尔逊挥挥手,侍应生微微鞠躬,转身离开了这里。 “看样子有些家伙并不安分啊,”在他离开到一定距离后,汤姆挑了挑眉毛,说道,“这拐骗孩童的路数,我还以为第二塞勒姆又卷土重来了呢。” “或许他们只是看到有巫师借助雕塑进入隐藏地,有样学样地误入也说不定,”纳尔逊向窗外望去,大剧院的方向被沿街的建筑遮挡得严严实实,尽管此时尚是清晨,街上已经挤满了行人,法国人的面孔反倒较少,都是看什么都觉得新奇的游客,“按理来说在这种巫师聚集的时刻,法国魔法部应当会派人施展麻瓜驱逐咒才对,这比让记忆注销办公室在那边蹲守成本低了太多。” “也许法国人就是不信邪呢。”汤姆耸耸肩,“我们要去那边看看吗?” “我得去一趟巫师万博会的场馆,会从那里经过,”纳尔逊从口袋中掏出一册印刷精良的万博会宣传册,他用袖口中的魔杖轻轻点了点它的封面,书页间的内容仿佛被水晕染了一般化开,重新凝成只有巫师才能看到的文字,他飞速地翻阅着前面几页,抬起头,怀疑地说道,“册子里说凡是巫师常去的场所,他们都施展了麻瓜驱逐咒,不可能独独忘记隐藏地入口这种重要的地方。” “或许只是法国人在发扬他们的传统,”汤姆耸耸肩,传菜的侍应生已经端着托盘向他们靠近了,出于对保密法的尊重,他换了个话题,“你刚刚点了什么?” “我给你点了一份蜗牛刺身,”纳尔逊摊开手,在汤姆的眉毛挑飞前,无奈地说道,“如果你能早起一会儿,就能知道早上要吃什么了。” “假期为什么要早起?”汤姆理直气壮地反问道,“既然有人可以晚睡,那么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明天我就给你点蜗牛刺身。” “抱歉,先生,我们餐厅不做这种菜品。” 看着纳尔逊无奈的表情,汤姆乐呵地接过了递来的盘子。 …… 吃饱饭后,两人离开酒店楼下的餐厅,向大剧院的方向游荡。 “你说我有没有什么办法搞到法国甜点的菜单,然后让学校里的家养小精灵在不经意间捡到并对它产生兴趣呢?” “你可以直接去赫奇帕奇楼下的厨房告诉他们你想吃什么。” “那样就没有惊喜了,不是么?” “说到惊喜——” “砰!” 纳尔逊话音未落,迎面而来的惊喜便打断了他的话,一个身材矮小、走路不看前面的家伙从前面跑来,撞在了他的腰间。 来人时不时扭头往回看,似乎有什么人在追逐他,他本以为钻进人堆就可以逃出生天,可谁曾想,被结实撞到的纳尔逊巍然不动,反倒是他因为弹回的冲劲被向后掀翻,一屁股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他压低帽檐遮住面容,动作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看也没看纳尔逊一眼,从他的身边挤过,加快速度跑走了。 “这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目睹了全程的汤姆站在一旁,挑了挑眉毛,“我猜你的口袋里应该多了一个不属于你的钱包。” “你猜错了,”纳尔逊摇摇头,“他的兜里一个大字都没有,不过这样的小贼确实让我想起了克里斯蒂安。” “他真偷到了?” “手法不错,”纳尔逊转头向后望去,那个撞了他的小贼已经消失在了人流中,他又看向汤姆,问道,“巫师吗?” “麻瓜,”汤姆摇摇头,“可能就像你说的,纯粹的手法不错,这儿的治安可真够差的,这里是市中心了吧?” “算是吧。”纳尔逊耸耸肩,不置可否。 紧接着,面前的人群又被一伙人粗暴的分开了,打头正是纳尔逊昨天看到的“拿破仑”随从里那个穿一身西服的男人。 他扒开人群,不顾周围人反感的表情,为身后的巫师让开道路。 从人群中缓缓走出的正是那位“拿破仑”,他似乎听取了纳尔逊的建议,换上了一声还算正常的着装,尽管睡裤搭配长风衣的组合依旧好笑,但看起来却从一个异装癖变成了一个精神还残余些轻微疾病的康复者,脖子上拴着的狗链般的大宝石金项链更衬托出他不凡的气质。 他一眼就注意到了面前的纳尔逊与汤姆,意识到这正是昨天抨击自己衣品的巫师,便用夹生的法语毫不客气地说道:“你们,看到刚才的小偷了吗?” 他的讲话方式像极了纳尔逊当初购买的语言魔法,两人并没有搭理这个没礼貌的家伙,只是自顾自地聊着天。 “你们看到他为什么不拦住他呢?”见到他们的反应,男巫意识到他们刚刚应当是遇到过了,“那是个小偷!在我的领地,你们这样目无王法的家伙是要被砍头的!” “这又是从那个古董宝地跑出来的傻子?”汤姆冲纳尔逊嗤笑道,将声音控制在了一个刚好能被男巫听到的程度,“听起来还是个小领导?” “你们——” “拉丁美洲、澳洲和非洲还有一些巫师土王,看他的长相,应该是从澳洲来的,”纳尔逊瞥了男巫一眼,冷声说道,“如果你现在继续追,兴许还能抓到他,但如果你还在这里纠缠不清……看起来你似乎还是一位国王?我不介意在这里教会你弱国无外交的道理。” 男巫刚想叫嚣,便被随行的西装男拦下了,他将土王护在身后,向纳尔逊投来恳求的目光,显然是认出了眼前的人是谁,纳尔逊冲他扬了扬下巴,轻轻点了点头,绕开气急败坏的土王,看都没看他一眼。 “也对,刚刚如果动手,就违反保密法了。”走过了这条街区,汤姆突然想起来,砸了砸手心,惋惜地说道,“我们应该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之后还可以索要赎金——” “你就不能想点儿不那么偏门的生意吗?”纳尔逊向四周看了看,走过这条街道就到隐藏地的入口了,正如餐厅的侍应生所说,这里到处都是奇装异服的人,让夹杂在其中的麻瓜反倒显得有些不正常,这些麻瓜正巧印证了另一件事——这里并没有麻瓜驱逐咒,纳尔逊在人群中看到好几位穿着便装、别着法国魔法部徽章的巫师,应当是派驻在这里的傲罗与记忆消除员,“同样是捞钱,那个人的手段就比你高多了。” “什么意思?”汤姆问道,“哪个人?” “就是那个最正常的人,他是个骗子,这次出来怕不是来参观万博会的,恐怕是来捞偏门的,”纳尔逊笑道,“那个土王怕是有难咯,你看到他脖子上的挂坠了吗?那是用魔咒做的,很高明的变形术,这次万博会果然吸引了很多有意思的人。” “可是你怎么知道那是骗子?” “当然是因为……”纳尔逊想了想,没编出好理由,只好把早上在看的那册万博会宣传册递给汤姆,“这本册子里记录了一些出名的危险人物,当然,他们只是背着一些诸如诈骗、偷窃或者其他一些巫师法律并不会重判的罪行,法国魔法部无力管控这些家伙了,只好把他们印出来让游客小心自己的钱包,当然,像有些自己傻乎乎跳上去的家伙,被骗也只是时间问题。” “他们还挺贴心的。” 汤姆抬起头向前望去,在巴黎大剧院的后方,一座他从未见过的建筑正在阳光下反射着彩色的光。 那是一座窄而高的建筑,看起来像一座水塔,它的窄只是相对高度得来的,与周围的建筑相比,它同样宽大威武,通体由刷了白蓝红三色漆料的钢材搭建而成,将建筑的结构毫不保留地裸露在外,这些钢材的制式并不统一,有些有着很明显炮管、炮架或是铁轨的形状,在宣传册的介绍中,游客可以得知,万博会的主体建筑是由法国在战争中缴获的武器拆卸拼装后得来的,而供游客游览的砖石结构则被这些炮架包裹保护起来。 在建筑与大剧院之间的区域则是一块搭建了各种简易展区与步道的空地,这里曾经是德国驻军清理出的军营,此时正好用来举办盛会,街道的一头被封锁起来,一些运载着建材与展品的车辆繁忙地进出着,纳尔逊甚至看到了不少令人眼前一亮的机械,比如完成度极高的流水线部件,和未来发展的趋势并无差别,比如兼具了舒适性的小型汽车,漂亮的外观和大街上跑的那些铁疙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纳尔逊知道,就在此时,隐藏地的街道上也同时进行着这样如火如荼的运输,他迈步走向皮提亚的雕塑,向期待已久的隐藏地进发。 “要去我那里玩玩吗?”他的耳边传来一声沙哑的低吟,一个佝偻的老巫婆正举着苹果,像童话故事里那样诱惑着在周边玩耍的麻瓜小孩,纳尔逊并没有多管,因为他注意到,那几位派驻此地的傲罗已经从四面八方向她靠近了。 穿着世界各地特色服饰的巫师与误入的麻瓜混合着一起,各自畅谈着,傲罗在他们身边追捕着犯人,麻瓜的商贩拉着小推车推销着自己的商品,两个不知道怎么凑在一起的麻瓜和巫师正在进行着驴唇不对马嘴的谈话……这样特别的景象或许从来没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 正文 第四百六十章 有人想看到这一幕吗? 越往里走,奇装异服的巫师与麻瓜的身影便越来越少,在皮提亚雕塑的身边,只剩下一群穿着正经巫师袍的巫师在各自交谈着,他们看起来比外围的家伙正经很多, 纳尔逊轻轻抬了抬帽子,冲一个眼熟的家伙打了招呼。 “您也来这么早吗?”这是个热络的中间人,口音里有浓浓的墨西哥风味,脸上写满了油滑,看起来是个俊杰,纳尔逊点点头,想起了他的身份,似乎是某个小国魔法部的小领导,他曾在中枢见过这张脸。 “过来看看。”纳尔逊点点头,戴回帽子,向皮提亚的雕塑走去。 “这次您又有什么惊世的商品吗?”男人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纳尔逊没有谈兴,小跑着跟上他的步子,搓着手问道。 “这次的会展难道不是法国魔法部承办的吗?我觉得他们可能有更多更值得注意的好东西。” “我明白了,”男人从帽子里掏出两张鎏金的名片,塞进了纳尔逊和汤姆的手中,堆笑说道,“我会从开始到结束都只关注您的工厂!” 说罢,他鞠了一躬,快步离开了。 “这样的人到哪里都不会赔钱。”汤姆啧啧称奇。 “只是未免活得太累了。” “有钱赚,谁又会觉得累呢?”汤姆耸耸肩,两人几乎同时将手探向了皮提亚的雕塑,汤姆还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后脑勺,生怕这个雕像记仇再给自己来一下。 “我劝你最好别这样,毕竟没有一个女士希望得到记仇的评价。” “我觉得相比一个雕像的感受,还是我的脑袋重要一点。” 可是,就在两个人像臭流氓一样摸到皮提亚的裙角时,想象中的“报仇”并没有出现,甚至他们也没能进入隐藏地,两个人就这样僵在原地,摸着皮提亚的裙角,更像两个臭流氓了。 空气仿佛都因此凝滞了,好在周围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的尴尬,他们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交谈中。 紧接着,一个黑影从雕像处飞了出来,向纳尔逊砸落,他下意识地支起屏障,又在一秒钟内看清了飞行物的面目——一个表情惊恐的小男孩,他抱着头,眼泪和泥土混杂在一起,看起来丑陋不堪,屏障瞬间消失,小男孩向纳尔逊的怀中飞来,在被一层突兀浮现的软甲阻挠后,轻巧地落入了纳尔逊怀中。 就在两人面面相觑,还没有发觉到发生了什么时,又一个男孩从雕像处飞出,汤姆可没有纳尔逊那么好心,他侧身躲避,男孩贴着他的腿向后飞去,仿佛是被人用障碍咒击退了一般,失去重心,贴地滑行了几米后重重地砸在了沙石地面上,他背部的衣物因为摩擦变得破破烂烂,裸露在外的皮肤也变得和衣服一样,鲜红的血液顿时浸染的半边身体。 他看起来比纳尔逊怀里的小孩大些,两人穿着几乎一样的麻瓜服饰,眉眼间也有诸多相似,似乎是兄弟俩,他的手里握着一柄破旧的魔杖,尾端被胶布小心缠了起来,仿佛曾经被人折断又粘好,尽管落入这种境地,他还是没有松开自己的魔杖,注意到这一点的汤姆赞许地点了点头。 “这是偷东西被抓住了?” 两人还没来得及发表对这两个孩子的猜测,下一秒,一个趾高气扬的声音就从雕像中传了出来。 紧随其后的是一位穿着巫师袍的年轻人,他露出嘲弄的笑容,在人群中扫视着,先是在纳尔逊怀里的小男孩身上停留了片刻,又很快挪开,定在了那个痛苦地躺在地上的男孩身上。 紧接着,另外两人在他的身后出现,他们的脸上同样挂着嘲弄的笑容,三人的魔杖指向空中,在那里,一个发须皆白的老人正无助地在空中漂浮着,他的脊背佝偻,身材枯瘦,肋骨与脊柱分明得几乎要穿透皮肉,一条枯瘦得出奇的小腿无力地挂在空中,看起来一碰就碎。 他身上的衣衫也无比破烂,上面沾满泥浆,滴落的泥水险些落在纳尔逊心爱的帽子上,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臭了起来。 “嘿,斐迪南,你猜我们捡到了什么?一个破落户的老瘸子!” 领头的家伙语气极尽浮夸,每个单词都被好几个小舌颤音包裹,让人听得烦躁,他们从纳尔逊和汤姆之间穿过,走向那个躺在地上的男孩,斐迪南。 此时,一股吸引力从皮提亚的雕塑传来,在对面的人通过后,纳尔逊和汤姆终于可以进入了,只是他们几乎同时松开了手,转过身,望向产生冲突的地方。 没有人注意到皮提亚雕塑低下头的动作,也没有人能读懂她被石头包裹的情绪。 只见那个躺在地上的男孩痛苦地抽搐着,但动作幅度很快减小,他强忍着痛苦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清理伤口中插入的沙尘与石子,像一只疯狗一般嚎叫一声,挥舞魔杖冲向了三人。 “哟,还有力气动弹呢~”三个人几乎发着一样令人烦躁的小舌颤音,在聒噪的笑声中,老人从空中落下,“看你能不能接住你的这个破烂爷爷。” 斐迪南着急地向前冲来,他的面前没有任何阻隔,但焦急的心态却让他失去了平衡,踉跄着锄倒在地面,啃了一嘴沙子,眼看着接不住老人,但一个从三人身后飞来的银色绳索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卷住了他,免去了老人的坠地的结局。 斐迪南面露感激地向前望去,可他刚抬起头,魔杖便伴随着一声“除你武器”打着旋飞走了。 失去了武器的他哀嚎一声,手脚并用地暴起前冲,结结实实地撞在了身前的屏障上,整张脸迅速地肿了起来。 魔杖打着旋落入为首那人的手中,被他轻巧地接住,熟练地撕开胶布,轻轻地撅折了。 撅折了? 周围的围观者顿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不管怎样,这样的行为对于巫师而言已经是不能接受了。 “像你这样蹩脚的泥巴种,就不配使用魔杖,”为首的那人很快为他们解答了疑惑,只是这极为粗鄙的用词很快引起了周围人的不满,他毫不在乎,自顾自地说道,“既然布斯巴顿大发慈悲给了你偷学魔法的机会,为什么不好好把握,还要带着你那恶心的麻瓜爷爷和弟弟玷污隐藏地呢?” 他轻轻地挥动魔杖,倒地的斐迪南像一个破麻袋一样被他用飞来咒拽了过去,一个赤手空拳又受了伤的瘦小巫师如何与人高马大的三个敌人抗争?他向周围的看客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只见他在飞到三人脚边的同时,张开怀抱抱住了其中一人的小腿,像失去理智的野兽一般狠狠地咬在了他的小腿肌肉上。 被咬住的人痛呼一声,紧接着是气急败坏的反击,疾风骤雨一般的小恶咒犹如雨点一般打在斐迪南的身上,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于膨胀、干瘪、变色、长出奇怪东西的形态间来回切换,看客们倒吸一口凉气,识趣地转过头,不想再看这种精神污染的场面。 纳尔逊怀里的小男孩忽然因恐惧而抽搐起来,纳尔逊叹息一声,摘下帽子扣在他的头上,不算宽大的帽檐足以将他的双眼遮蔽,他望向汤姆,只见面露愠色的汤姆向前一步,冲三人的背影走去。 他们依旧在用各种难听的词汇谩骂着,可是周围的人出于各种各样的理由,或许是外国人不想多管闲事,或许是他们认为这样的事情再正常不过,又或许是担心触犯保密法,竟没有一个人出手阻止他们。 “我也是泥巴种,”汤姆的眼神突然变得冷冽起来,他看着那个被三人踩在脚下,不停吐着鼻涕虫的佝偻身影,眼神中露出一抹厌恶,又闪过一丝愤慨,魔杖一挥,施暴的三人被一股莫名的巨力弹开,但那个躺在地上的男孩却已经丧失了反抗甚至行动的能力,他咬着嘴唇,轻声说道,“你们可以和我聊聊。” 一道与刚刚如出一辙的银色绳索从旁飞来,将斐迪南拽到了安全的地带,几个面露不忍的巫师走上前,观察着他的伤势。 “真给法国丢脸。” “既然你们自诩高贵的绅士,我想我们应该用最绅士的方式解决问题,你们觉得呢?” “你想干什么?英国人?”为首的年轻人扭了扭脖子,转过头望向汤姆,眼中流露出一丝戏谑,“看你的样子,似乎还是学生?假期来巴黎朝圣,攒了不少钱吧?” “呵。” 汤姆轻笑一声,捏住手套的指尖,将它缓缓地从手上推下,泼墨般肆意散开的黑发遮住他的眼睛,站在对面的三人似乎从黑发下看到了一抹令人心悸的血红色。 他们的呼吸几乎同时凝滞了,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攥紧一般失去了跳动的力量,血管中的血液宛若凝固了一般变得冰冷,意识都因为这种莫名的恐惧而变得迟缓起来。 可为首的那人心里第一时间想到的并非面前巫师的可怕,而是自己懦弱的表现会让自己因此失了颜面,他用膝盖偷偷顶了顶身边的同伴,让他们不由得趔趄向前,挡住了自己,这似乎能对壮胆起到奇效,他鼓起勇气,色厉内荏地冲汤姆狂吠起来。 “滚开,躲到你们那个软弱的邓布利多怀里,和他一起抱头哭泣吧。” “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如果你执意这样,魔法部的傲罗们可不会管你。” “像你这样的家伙,受了伤恐怕都没钱医治吧?” “你不要过来!” 眼看着他的恐吓变得愈发软弱好笑,周围的旁观者都露出了促狭的笑容。 汤姆挥动胳膊,将手套精准地丢在他的脸上。 “我向你们三个发起决斗的邀请,”他的身影忽然变得虚幻起来,“不论如何,你们都得接受。” 三个人几乎是同时点了点头,他们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浑浑噩噩,明显是受到了某种类似夺魂咒或者混淆咒的魔咒影响,等到他们意识到自己刚刚干了什么,还没来得及恐惧或者反悔,汤姆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他们面前。 “谢谢你,杂碎,”汤姆靠近为首那人的耳边,轻声说道,“我正愁没有人帮我宣泄毁灭的欲望,谢谢你们给我理由,给我这个机会。” “你们冷漠的眼神比起曾经的那些枪林弹雨还要让我感到局促不安。”纳尔逊站起身,用手捂住小男孩的眼睛,扫视了一圈周围的旁观者,露出失望的表情,他面无表情地望向那三个戏耍着老人的年轻人,他们的魔杖在阳光下像一块画布上的污渍一般刺眼,“汤姆,不用顾及太多,这可以当作万博会的开幕式。” …… 只懂得霸凌的家伙又怎么会是汤姆的对手,他们几乎没有组织起什么有效的反抗就躺在了地上,汤姆并没有用什么大威力的魔咒,只是把那些被用在斐迪南身上的小恶咒都念了一遍,在他魔力的辅助下,那些小恶咒都变得更加可怕起来,他们嘴里吐出的是更加面目可憎的鼻涕虫。 “你哥哥是个巫师吗?” 纳尔逊蹲在小男孩的面前,轻声问道。 男孩像筛糠一般抖动着,费劲地点了点头。 “你不是吗?” 纳尔逊摸了摸他的头,取回自己的帽子,将一块银锭塞进了他的口袋,挥挥手,那根被撅折的魔杖飞了过来,被完好如初地塞进了小男孩的手中。 “如果你是个巫师,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小男孩太小了,甚至不明白纳尔逊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发生了怎样的改变,他懵懂地看着躺在地上的爷爷与哥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不用怕,你的哥哥没事。” 汤姆缓步走到那个被三人击倒的男孩面前,围观他的人群自动为汤姆分出了一条路,他们有些人望着不远处的纳尔逊,与周围的同伴低声交谈着,男孩依旧昏迷不醒,嘴角还趴着一只恶心的蛞蝓,他的胳膊呈不自然的环抱形,似乎潜意识里依旧在抱着某个对他的长辈施加暴行的人,汤姆弯下腰,蹲在地上,用魔杖轻轻地在男孩沾满灰尘与鞋印的脸上蹭了蹭。 受到外界的刺激,他依旧没有醒来,但汤姆蹭过的魔杖已经发挥了作用,男孩不再呕吐鼻涕虫了,呼吸也顺畅了一些。 “真弱啊……弱到可怜。”汤姆摇了摇头,挥动魔杖,那几个昏迷的家伙升上了天空,一条条鼻涕虫从天而降,落在靠近这里的傲罗头上。 “你们想要拦下我们吗?因为我们帮你们对这几个恶劣的家伙略施惩戒?” 纳尔逊松开小男孩,摊开双手,魔杖在手中转了一圈,竟然直接滑入了他的袖管中,他放弃了武装,但包围的傲罗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一步,在他摘下帽子后,已经有人认出了他的身份。 “看样子并不是你们不想设置麻瓜驱逐咒,有人想看到这一幕,是吗?” 他上前一步,那些傲罗们更紧张了,纷纷举起了魔杖,只是这些魔杖看起来就像是送行的礼炮一般,又整齐又无害。 “算了,问你们也问不出个所以然,”纳尔逊按住帽檐,摇摇头,“走吧,汤姆。”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一章 收束与靠近 “队长……我们就这样放他们走吗?” 望着纳尔逊与汤姆消失在雕塑前的背影,法国傲罗的队伍中,一名男巫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低声向身边的上司问道。 “还能怎样?”那名中年上司抿了抿嘴唇,沉默良久,说道,“你知道那是谁吗?你想让巴黎再来一次吗?” “可是他打伤的是——” “那不重要,小子,那个黑头发的年轻人没有用任何一种黑魔法,他只是把那三个废柴用过的魔法在他们身上轮番施展了一遍,如果要多事,我们至少需要捉四个人,你去吗?还是说你想让我亲自上?”中年上司打断下属说的话,摇摇头,说道,“他们死了吗?部里现在正在为各地麻瓜驱逐咒的崩溃焦头烂额,你知道在这种时候我们跳出来说自己办事不利,会有什么后果吗?” “可是……” “没有什么比我们的饭碗更重要,小子,我很明确地告诉你,即便是当年格林德沃最强大的时候,他也需要傲罗替他维持秩序。”中年人眯起眼睛看了看那三只鼻涕虫领口上的家徽,幸灾乐祸地勾起了嘴角,但很快绷住了表情,义正言辞地说道,“他们的家人会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要你把善后工作做好,无论如何也迁怒不到我们头上。” “所以——” “所以你为什么不马上联系医院呢?难道什么事都要我教吗?!”中年傲罗厉声呵斥道,那些礼兵一般的傲罗们纷纷动了起来,展现出了与刚刚截然不同的工作效率。 在被人群簇拥的角落,那个以一敌三却惨败收场的男孩斐迪南无助地躺在地上,刚刚恢复神智,一位有着印第安人五官、脸上有些类似茨威格纹身的女人跪在他的身边,杖尖涌出的乳白色光芒将他血淋淋的伤口包裹起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他身上的魔咒已经被路过的纳尔逊清理一空,但仅仅是肉体的伤害也足以让这些人焦头烂额……并不算重,只是太多了。 “金,不要怕,来我这里……哥哥在呢。” 躺在地上的斐迪南挤出一抹笑容,在人群中寻找着一起被丢出隐藏地的弟弟,可是他怎么也找不到弟弟那小小的身影,他的手臂因为三人的践踏已经无力支起身体,更无法转动视角,只能趴在地上任由血水与沙石混杂,而那双因肿胀失去视觉的双眼也像脱水的鱼嘴一般无力地开合着,他不断地呼唤着,声音越来越小,可依旧没有找到弟弟的身影,甚至没有意识到金正站在自己的身后。 为斐迪南救治的女巫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小男孩,叹息一声,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被他的眼神吸引,没有说出那句话来,手上的魔咒也因为分神而失误,斐迪南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女巫赶忙俯下身,继续维持着治疗魔咒。 “你也是伊法魔尼毕业的吗?” 一道宽厚的男声在她的身后响起,女巫停下手中的魔法,转过头,正看到一个戴着兜帽的强壮男人缓缓蹲在自己身边,手中握着一根残留着树皮纹理的白色魔杖,只有她才能透过自己的角度看到男人脸上密密麻麻、密宗经文般的纹身,她的眼神猛地一凝,瞳孔缩小,几乎要失声喊出他的名字。 “我也是从地精学院毕业的,女士,我或许可以帮你。” 茨威格翘起嘴角,冲他乡遇到的这位校友露出微笑,一只银色的海豚从他的领口中挤了出来,它的周身散发着令人感到暖洋洋的光芒,正是独属于守护神的魔力,见此情景,女巫惊讶地挑了挑眉毛,她意识到了传闻与事实的不符,喃喃道:“黑巫师能使用守护神咒吗?” “当然是不可以的。” 茨威格撸起袖子,露出同样遍布纹身的小臂,他用双手握住斐迪南的衣角,用力一扯,单薄的衣衫被“刺啦”一声撕成了两半,露出他肿胀青紫的胸腹与遍布伤痕的后背。 他将破烂的衣衫丢到一遍,捧起拴在男孩腰间的银色锁链,观察着上面铭刻的图样,用魔杖解开链条,望向女巫:“我记得第一节课就告诉我们需要从大伤开始,难道在我毕业的这段时间,教学内容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吗?” 女巫赶忙摇了摇头,靠近一些,在茨威格的带领下,她逐渐回想起那些早已在生活的磨砺下变得生涩的课堂知识,魔杖变成的银质小刀划开因肿胀而紧绷的皮肤,浓水还没来得及流出来便被它吸收殆尽,外界的灰尘乃至空气都在一层无形薄膜的遮蔽下无法靠近伤口分毫,茨威格抬起手,海豚守护神温和地靠近,银色的泪水被从眼眶中挤出,滴入茨威格的掌心,被他用变回来的魔杖蘸着在男孩的皮肤上画下一道道铭文。 他这番眼花缭乱的操作让斐迪南的气色肉眼可见得好了起来,周围的看客们也在为这种从没见过的魔法感到惊奇,而懂行的女巫则更惊讶了,她靠近茨威格,低声问道,“黑巫师也能……也能使用地精学院的魔法么?” “有时候被通缉的巫师并不一定是黑巫师,他触犯的也不一定是法律,”另一道年轻一些的声音在她的另一边响起,她受到惊吓,手中的小刀差点儿掉进斐迪南的肚子里,却被茨威格稳稳地接住了,他的掌心被划烂,可是却仿佛毫无感觉一般忙着去擦拭那些滴落的鲜血,女巫转过头,看到一个笑容灿烂的年轻人,他拄着拐杖,向茨威格说道,“你耽误太久啦,马上就要迟到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做呢。” “还有比这更要紧的正事吗?”茨威格反驳道,纤细的魔杖在他厚实手掌的操纵下竟展现出一种绣花般的精致感,他的口中念念有词,银色的魔力丝线在空中凝结,将男孩被划开的肚子缝合起来,“这是纳尔逊救下来的孩子。” “或许只是因为他挡了道呢。”巴里把身体的重量全都压在拐杖上,一瘸一拐地挪到茨威格这边,眯着眼睛观察了几秒,说道,“他的魔力没问题,缝好以后慢慢恢复就好了,对了,那个老头也没事,不过心里创伤我就不确定了……不过说起来,你这种缝布娃娃一般的医术我每次看到心里都会抖一下。” “你可以选择不看。”茨威格摇摇头,捡起落在一旁的银链,这根链子卡在了地上的石缝中,他稍稍用力,将它拽了出来,又用飞来咒拉来了纳尔逊拽住老人的链子,站起身准备离开。 “我想他们一定是错怪你了。”女巫跟着站了起来,眼中满是挣扎,“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 “女士,他就是那样的人。”巴里笑了笑,任由茨威格把两根银链拴在他的拐杖上,他歪着头,在斐迪南身后的小男孩头上揉了揉,又用力刮了刮他的鼻子,转身向皮提亚雕塑的方向走去。 “先生,你为什么不帮帮那三个可怜的孩子呢?”一位穿着绅士装的巫师从人群中踏前一步,面露怜悯地指着那三个躺在地上的倒霉蛋,“他们受了更重的伤。” 茨威格无视了他的阻拦,紧贴着腿脚不便的巴里向前走去。 “抱歉,他看不见,”巴里戏谑地摊开手,接着附耳茨威格说道,“他身上的魔咒伤大部分都是来自中间那个人。” “你以前眼神要是有这么好,就不会被麻瓜抓住那么多次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如果不被麻瓜抓住,我就不会有这么好的眼神了。” “那我情愿你是个瞎子,也好过怀特下半辈子绑了个瘫子。” “你不是说会治好我吗?” “真是扫兴啊,”茨威格摇了摇头,眼看那个巫师还想说些什么,他索性抓住帽檐,将兜帽摘下来了少许,看到茨威格面容的男人瞬间想起了那张令人印象深刻的通缉令,额头不住地冒出冷汗,缩回了人群中,茨威格见状,戴回兜帽,低头恶狠狠地对巴里说道,“还绑了个我。” “金……你在哪?” 在两人的身后,趴在地上的斐迪南缓缓蠕动着,想要支起身体站起来,但治疗过后的酥麻感却让他无法完成这个动作,守在一旁的女巫制止了他,并让随行的同伴去照料那位老人。 自始至终,金都站在他的身后,看着哥哥被两个陌生人像屠宰一般划开皮肤,无力反抗,小男孩的手里紧紧攥着什么东西,指缝间闪过一丝丝银光,他用力地咬着下唇,抑制着眼角的泪水,在极度恐惧的时候,它们都没有流出来,反倒在松懈的当下一股脑地倾泻而出。 “孩子……你——”女巫怜爱地望向小男孩,伸出手想要把他拉到哥哥斐迪南的身边,但看起来好像吓呆了的小男孩迅速向后一步,躲开了女巫的手,她没有放弃,声音更加柔和了,“那样的坏人只是少数,你的哥哥在努力地保护你们,只是他还太小了。” 金坚定地摇了摇头,在哥哥即将扭过头看到自己前,转身跑开了,他的举动出乎了大多数人的意料,只见他挤进人群,像条泥鳅一般冲向了小巷的出口,没有人注意到,他的速度超出了同年龄孩子太多,银色的光芒被他仅仅搂在怀里,膝盖上也隐隐有难以察觉的魔文闪烁。 凝固的人群开始融化,继续着他们一开始的动作。 “金,你在哪?” 地上的斐迪南继续唤到,他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女巫叹息一声,伸出手将他搂在怀里,用手覆住他的双眼,斐迪南的身体一软,失去了意识。 紧接着,人群中挤出来一个穿着黑袍的人,他背着一个大包,胸口挂着一根金色的死亡圣器吊坠,这个吊坠被大多数人认成了圣徒的标志,纷纷对他退避三舍。 女巫感觉到头顶的阳光被挡住,她茫然地抬起头,又看到一个藏头露尾的家伙来到自己身边,只见他弯下腰,翻动着那块卡住银链的石头,硬生生用手把裂缝的石头抠开,从缝隙里捡出了一块完好的银链节,他小心翼翼地将链节揣进口袋,原地幻影移形离开了,这让女巫觉得摸不着头脑,直到这时,被傲罗们叫来的魔法医师们才姗姗来迟,他们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壁炉,将那三条重伤的鼻涕虫丢进了绿油油的火焰中. “现在就火化吗?不再抢救一下吗?”人群中不知谁冒出这样一句,惹得周围的巫师哈哈大笑。 在医师们离开后,这里的人们几乎忘记了刚刚发生的事情,回归到了盛会正常的氛围中,女巫在内的一行美国巫师围坐在斐迪南和老人身边,看着两个魔法医师们从头到尾没有看一眼的伤者,顿时感觉一阵头大。 过了好一会儿,同伴们有人才闷闷地憋出一句:“他们怎么这样?” “我以为我们的魔法国会已经很离谱了。” “是诺顿陛下以前的国会。” “好吧,我以为我们以前的国会已经可以代表下限了。” “没想到下限比上限还好突破。” “那为什么只有我们在被全世界骂?这不公平。” “我们得让他们,让法国人也一起被骂。” 大家你一嘴,我一嘴地抨击着法国魔法部,但又很快丧气起来。 “再说我们不是也在旁观吗?” “我们能怎么样呢?总不能像那两个野蛮人一样把这儿的人都放逐到阴间吧。” 纳尔逊和汤姆勇斗魔法国会的事迹让美国巫师们给他们安上了个贴切又古怪的外号——两个野蛮人。 “你上吗?我会照顾好你的家人。” “……” 忽然,一个年轻人举起一份杂志,兴冲冲地展示给同伴们,“你们看,《唱唱反调》上已经有人在讨论这件事了!” 他一面将杂志传递到同伴手里,一面在人群中寻找着某个同样手握杂志的人。 就在杂志的末页开始飞快出现新句子时,无助的金已经跑到了巷外的大街上,他呼吸着巴黎街头浑浊的空气,才觉得冰冷的肺部有了些许的回暖。 “孩子,你是麻瓜吗?” 一个年轻的女人站在了他的前方,她是趁着人流从巷子里追出来的,穿着一身时髦的麻瓜衣着,正宗得简直不像一个巫师,贴合曲线的长裙让街上的路人频频侧目。 女人蹲下身,目光与男孩平齐,她将垂落到额前的卷发绾到耳后,望着男孩的眼睛,微笑道,“你难过吗?” 金起初还有些警惕,但很快就因为女人温和的态度而松动了,他紧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女人伸出手,擦干了他破皮嘴唇上的血迹,又擦拭着他的眼角:“不公平是吗?” 金再次点了点头。 “我叫乔昆达,我和他们不一样,你相信我吗?” 她站起身,转身向更加繁华的地带走去。 “如果你愿意相信我,跟我来吧,我教你怎么使用它。” 正文 第四百六十二章 碎镜 当纳尔逊的手伸向皮提亚的瞬间,美丽曼妙的雕像弯下腰,将纤细的手掌搭在了他的掌心,紧接着,一阵吸引力自虚无中传来,纳尔逊只感觉到皮提亚握住自己的手掌用力一拽,他感受着宛若真人的温热触感,难以抗衡花岗岩的力量,趔趄着往前一扑,沉入了充满压迫感的黑暗之中。 周围的人并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异动,他们习惯了隐藏地入口处这座雕像时不时的动作,就如同他们习惯了魔法世界大多数会动的雕像与画像一般。 “法国魔法部改良了门钥匙吗?” 纳尔逊感受着以前从未有过的穿梭之感,这次的旅途格外漫长,他甚至可以在穿梭的途中睁开眼睛,宛若置身一处由镜子铺成的房间中,他不断地被吸引力牵扯着向前,面前的倒影在随着他的运动不断后退着。 他的四面八方都是一模一样的自己,他的一生在向前的过程中从头开始,呈现在他的面前,那些在他的生命中出现过的声音重重叠叠的在耳畔想起,这些纳尔逊们仿佛走在了岔路口,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纳尔逊揉了揉眼睛,女祭司在面前冲自己微笑着,像是熟悉的老朋友一般。 紧接着,随着选择的深入,周围属于他的身影越来越少,也愈发不同——面容阴沉、穿着一袭黑衣的纳尔逊,抱着书卷、面带微笑的纳尔逊,手握法槌、表情严肃的纳尔逊……各种各样做出不同选择的自己转过身,同时用不同的眼神盯着这个被镜子簇拥的纳尔逊。 纳尔逊揉了揉眼睛,眼前的雕塑似乎变成了活生生的人,来自遥远过去的皮提亚正在对自己说着什么,可她的声音却被纳尔逊嘈杂的人生完全遮蔽了。 直到他们遇到同一个转折,在同样的地方陷入了同样的沉默。 “你可以看到未来,因为你从未来回来。” “我可以看到那么多你,那些从时间的绳索上织出不同绳结与花纹的你,我对你们一样熟悉,就像你熟悉未来一样。” “我的使命还没有结束,预言是真的,你要当心。” 皮提亚的话语很快被另一个插入的声音打断了:“滚开!” 纳尔逊听到了这声属于自己的呵斥,却觉得它并非针对自己,紧接着,镜子碎裂,他感觉眼前一黑,那种被门钥匙勾住肚脐的熟悉感觉从四面八方向他传来。 …… 隐藏地。 这里与从前相比大变了模样,入口的广场上摆着八台巨大的壁炉,绿色的火焰汹涌地燃烧着,不断有看守壁炉的巫师往里面添加飞路粉,并且不断有远行的巫师从火焰中拖家带口地钻出,这使得原本就拥挤的街道变得更拥挤了,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摩肩接踵,将交叉路口的广场挤得水泄不通。 在魔法部官员们吃力的组织下,人群缓缓地向着周围的几条街道分流,但大多数人似乎并不搭理他们的指挥,有些不愿意等待的游客原地幻影移形,从拥挤的广场离开,更有些不愿意遵守规则又不愿离开的游客,索性从随身携带的行李中掏出飞天扫帚或者魔毯之类的东西,想要凭借它们越过人群。 但这里似乎施展了禁飞的魔咒,那些刚刚升空的扫帚仅仅离地数米便失去了魔力栽在地上,将扫帚上的人摔进人群,仅仅汤姆进入的一小会儿,他的周围就已经有好几柄扫帚摔成了碎片,还有几块木渣飞溅着落到了他的脚边。 这些砸入人群的巫师带倒了不少人,对这里本就脆弱的秩序造成了更大的破坏,各种语言的谩骂声、魔咒声此起彼伏,几乎就要在这里上演一场全武行,不断有人被新涌入的游客挤到前面,甚至被人推搡着倒地、接受人群的踩踏,好在巫师几乎都有一些自保的手段,这使得隐藏地不至于在向全世界开放的第一天就变得尸横遍野。 汤姆听到身后传来陌生的语言,尽管他听不懂那个人在说什么,但他很清楚那人在骂骂咧咧,因为他自己也正在这么干。 他左顾右盼,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随着人群向外围移动了不短的距离,可纳尔逊却仿佛失踪了一般不见踪影。 汤姆摇摇头,轻轻挥了挥魔杖,一道带些黑色的半透明的屏障在身体周围支开,硬生生地挤出了一块空地,这引起了周围被推搡出去的人的不满,他们围着汤姆大声叫骂,可站在屏障中的汤姆根本听不到他们的声音,甚至觉得空气都变得清新了起来。 或许是晚进来了一步就被人群隔开了这么远?汤姆腹诽着纳尔逊的速度,想要拿出双面镜联系他,看了看周围杂乱的环境,还是收起了这个念头,他将魔杖指向空中,一枚黑烟凝成的琥珀色蛇眼在人群上空浮现,它向四周环顾着,将隐藏地的情形尽收眼底,看到了那些空荡荡的街道,汤姆不禁为法国魔法部的疏散能力感到遗憾,大多数人都堵在这个小小的广场中,那些所谓的分流也只是杯水车薪,他撇撇嘴,这比起法国的麻瓜政府简直有一百万个不如。 他猛地向上一跃,身体被一团滚滚的浓烟包裹,升到了人群的头顶,最后扫视了广场一圈,仍旧没有找到纳尔逊的身影,汤姆失望地腾空而起,无视了这里的禁飞魔咒,向着一条明显被打理过空旷街道飞去。 在街道的尽头,一座他从未见过的高大建筑在阳光下伫立着,这座建筑通体黑色,外形与巴黎市区内那座麻瓜建筑别无二致,汤姆明白这就是巫师万博会的举办地,猛地加速,离开了这个拥挤的地方。 “为什么他可以飞?” 有些不信邪的巫师又动了歪脑筋,尽管有着满地扫帚碎片的前车之鉴,他们还是抱着侥幸心理乘上了扫帚,在周围人幸灾乐祸的目光注视下,继续成为后来者的前车之鉴。 那是一条崭新的大道,仿佛是在楼宇之中硬生生地开辟而出,将两侧的建筑寄到了一边,地面由大小均匀的石子整齐地铺成,一些从人堆的折磨中侥幸解脱的游客正满脸享受地在平整的路面上游荡。 不同于世界各地魔法街那些用几百年前传承下来的石砖铺成的歪斜坑洼的老路,这条路更像是他在巴黎城外看到的麻瓜新公路,足够几匹马车并行。 路基中嵌着几根粗大的铁轨,似乎在万博会开始之后会有麻瓜电车之类的交通工具在上面行走,汤姆从空中轻盈落下,踩在平整的地面上,跺了跺脚,那些被溅起的石子竟在他的脚离开地面之后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他挑了挑眉毛,这种自我修复的魔法尽管不怎么困难,但他却总觉得有种诡异的熟悉。 路面之下,轻微的震颤透过鞋底向他传来,似乎地底下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启动,在道路两侧,两行银白色的金属墙壁安静地伫立着,墙壁由六边形的模块拼成,像极了纳尔逊藏在克拉科夫地下的蜂巢,注意到汤姆的到来,其中一块模块迅速打开,一只蜉蝣霎那间飞到了他的面前,红色的独眼扫视了他一番,清脆的声音很快从蜉蝣中传来。 “先生,距离万博会开始还有一周,在这一周的时间里您可以在法国这座历史悠久的城市中尽情游览,”独眼一闪一闪,看起来还有些俏皮,这个声音听起来像是一个孩子,但僵硬的语法让汤姆意识到,这似乎是一种和英国魔法部的电梯类似的东西,它腹部的暗格缓缓打开,一枚银光闪闪的圆形徽章被两只纤细的金属胳膊递了出来,“在万博会开始后,我才可以为您提供导游的服务,不过在巴黎期间,您在任何时候都可以通过我们的凭证出行,只需要前往我们布置在巴黎各处的站点。” “你知道纳尔在哪吗?你的创造者,纳尔逊·威廉姆斯。”汤姆面无表情地问道。 “抱歉,我们属于法国魔法部,祝您在巴黎玩得愉快,请遵守当地法律法规,避免向麻瓜世界暴露您的存在。” “看起来并没有那么智能。”汤姆耸了耸肩,将徽章揣进口袋,越过蜉蝣向前走去,蜉蝣的独眼发出一阵红色的光束,将汤姆的背影从头到尾扫射一遍,飞回了墙上的蜂巢中。 他向周围的行人望去,几乎每个人的面前都停着一只蜉蝣,他们好奇地握着徽章问东问西,对这个神奇的小玩意儿感到无比新奇,还有人想要捉住它,但都被蜉蝣灵巧地躲避。 汤姆很快走过了那两堵高耸绵长的金属墙,越过头顶写着“第一届巫师万博会”的招牌,走进了真正用作展览的街道中,用纳尔逊的话说,那叫“万博园”。 “明明是一条街,怎么能叫园呢?”汤姆已经把没能从雕像中出来的纳尔逊抛到了脑后,因为眼前的景象实在太过新奇,太过引入注意。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在门牌上写着“法国”的建筑,相比巴黎城内那些古板的建筑,这座楼在魔法的帮助下大胆了许多,它保留了法国人在建筑上注重色彩的风格,在大量斜面的彼此垒加之下,这座楼就像是孩童用积木垒成的,它看上去摇摇欲坠,重心全在一点,只有小屋大小的基座连接着主体与地面,仿佛轻轻一戳就会倒塌,鲜亮的彩色斜面从不同角度看便会彼此融合,呈现出不同的颜色,每个斜面上都开着不小的窗户,彩色玻璃在阳光下拉出一道道彼此缠绕、有如绸缎的彩虹,而这些彩虹之中也藏着与道路上类似的铁轨,似乎在开放后,游客们便可以乘坐飞翔在彩虹之中的列车穿梭在各处会场。 这些彩虹的光影在空中彼此映焕,如巧手的织匠一般创造出一只五彩缤纷、趾高气扬的高卢鸡,汤姆认得这只被视为法国图腾的古老物种,用特定的手法烹制以后,味道相当不错。 令人遗憾的是,还没到开放的时间,所以这座法国馆尚未开放,一楼的门都没有装,不断有穿着制式巫师袍的巫师带着大堆的材料从门洞与窗户间进进出出。 汤姆注意到,这栋楼的脚下已经停了不少巫师,他们痴迷地望着这栋世所罕见的建筑,刚刚到万博园的第一楼便已经挪不开脚步。 他最后看了一眼法国馆,迈步向前走去,在法国馆的对面,一面属于英国的米字旗从天空舒展开来,这里似乎只有一张旗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旗帜的蓝色与天空融为一体,看起来和谐无比。 汤姆纳闷地绕到了侧面,从侧面看,它也是薄薄的一张,随着微风缓缓地律动着。 “难道还没建好吗?”很快,他就注意到了一个穿着英国魔法部官员制服的巫师步履匆忙地从对面走来,他的手里拎着一个打包了不少精致饭盒的包裹,这个官员小跑着来到旗帜的面前,在汤姆的注视下,他走向旗帜,没做停顿,径直走了进去。 汤姆目露惊色,快步向前走去,也来到了旗帜面前,伸出手往里一探,这张薄薄的旗帜里面竟然另有乾坤,他往前走了两步,只来得及看到一个由水晶搭乘的大厅,便被里面飞扬的灰尘熏得退了出来。 看样子还没装修好。 汤姆向道路尽头的黑色塔形建筑望去,一路上,各种奇形怪状的建筑物林立着,它们的风格之独特使得游客只需看一眼便能了解它们所代表的国家,与麻瓜们通过万博会展示各种的特色与强盛相同,巫师建筑师们绞尽脑汁,让各自国家的色彩以童话般的形式呈现在世人面前,在魔法的帮助下,这些建筑得以违背施工的常识,以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表达他们心中的奇思妙想,而坐落于这片万博园中,每个国家的巫师都在攀比之心的刺激下将他们最夸张的想象力一点点地压榨出来,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想在这种场合被世人们冠以“无趣”的称呼。 一路上,又有宛若从历史中走出的黄沙金字塔,又有披星戴月的洁白建筑,还有雕梁画栋,宛若一座天宫的云上仙境,单看这些建筑,汤姆就已经在心里为之前的轻视而道歉了。 “还不错吧?”他的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拍,汤姆扭过头,望向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的纳尔逊,他气喘吁吁地说道,“抱歉,路上耽误了一会儿。”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三章 门 我并不是一个喜好抗争的人。 我是一个离群索居的人,我无父无母,无依无靠,打小被“母亲”收养,尽管她对我漠不关心,甚至还经常纵容她手下那些张牙舞爪的家伙“净化”我、虐待我,和对铁笼里的其他兄弟姐妹的态度一样。 但我还是感谢她。 因为她并不会亲自打我,不会亲自用那些沾满血渍与脏水的皮鞭抽打我的脊背,她将我人类的外壳剥去,让我从一个被所有人唾弃的异类变成了一个被所有人畏惧的怪物,但……那也不错,不是么?我至少不用像我的兄弟姐妹一般过早地拥抱死神,尽管痛苦,但我依旧活着,并且拥有了将痛苦分享给其他人的本领。 她告诉我,痛苦就是给我这种罪人最大的奖赏;她还告诉我,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是有罪的。 我原本并不相信,直到那天。哦对了,纳尔逊,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或许我已经离开了,但你相信吗?我竟然会爱上一条从马戏团里跑出来的蛇。 我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是因为她自身难保却还是愿意保护垂危的我吗?是因为她和我一样是个不属于巫师也不属于人类甚至不属于芸芸众生的怪物吗?是因为那天在巴黎街头看到的那双蛇瞳里,藏着的与我别无二致的眼睛吗? 或许都是,又或许都不是。 我成了一个活在抗争中的人。 我欺骗了你们,从一开始,我就知道那个躲在我住处周边的默然者是谁,只有我会那样畏畏缩缩,只有我会那样瞻前顾后,只有我会那样错失一切。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了解治好她的方法,或许在你自行构建的时间囚牢中,你已经为此尝试了成千上万次,我不知道我为了这件事究竟付出了多少,我就像一个卑劣的小偷,在浑浑噩噩的某一天突然等来了梦寐以求的纳吉尼,肆无忌惮地享受着她对我的感激与爱,我明明是知道的,那个拯救她生命的人并不是我,我被这份沉重的爱意压在胸口,感到难以呼吸,明明是我在一千个日日夜夜里都在思念的人,明明知道她并不属于我,至少不属于现在的我,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态享受着这份不属于我的珍宝。 直到你告诉我希望的转机,我终于能够从愧疚中走出了,我终于拥有了一个能够为纳吉尼做些什么的机会。你知道吗?我欣喜若狂,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终于明白,原来爱是可以让我们互相拯救的。 谢谢你,那句话对我的改变,比盖勒特·格林德沃告诉我奥瑞利乌斯·邓布利多的真名时还要大。我不再是一个生下来带罪的人,不再是一个为了复仇而生的怪物,不再是一个自我到难以拘束的灵魂,这些都是别人告诉我的,我失去了漂浮于云端的轻盈,仿佛我从一开始就生活在温和的地上,我的生命终于可以不用像风筝一样被丝线约束,我可以和我爱的人连接在一起,我觉得我总算能从异类或者怪物的身份里走出来。 可笑的是,反而到了这种时候,我变得贪婪了,我想要更多地和纳吉尼待在一起,我不想把她让给未来的我,尽管我时刻能够感受到他在周围思念却不敢现身的情绪。 我反倒希望你的魔法能完善得更晚一些,我还是害怕,害怕我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我并非贪恋生命,我只是贪恋她罢了。 这几天我总会做一些奇怪的梦,有时候梦里没有你,纳吉尼也变成了一条蛇,我也走向了难以避免的崩溃,我找到了汤姆,将自己的力量交给了他,想要成为他的眼睛,看着纳吉尼走下去;有时候……算了,那只是一些无聊的臆想,虽然我写了这么一大通,但我还是希望你的魔法能够早些完善,我不想再让纳吉尼活在不确定的危机中了。 如果我们成功了,这一切都将不再纠结,但如果我失败了……我会尽力将这封信寄给你,你也不要因此而自责,我作为默然者的生命也即将走向尽头,我只想再厚脸皮地恳求你一次,不要放弃她,纳吉尼还有未来。 ———————— “你在写什么呢?克雷?” 纳吉尼从旅馆的浴室中走出,披着一条黑色的浴袍,从背后搂住了克雷登斯的腰,她的胸膛紧紧贴在克雷登斯的背上,透过衣物,依旧可以感受到心脏有力的跳动,它是温热的、蓬勃的,不同于冷血动物的。 克雷登斯的动作僵住了,他用一只手盖在信笺上,另一只手捂住纳吉尼冰凉的手背,轻轻地揉搓着,试图用自己的温度让她暖和起来。 “你还是像以前一样,走路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吓到你啦?打扰到你给别的姑娘写信了么?”纳吉尼抱得更紧了,她把下巴搭在克雷登斯的肩上,好奇地望着放在桌上的信纸,却只看到一行行令人眼花缭乱的、被时间点填满的表格,她放弃了观看,眯起眼睛,慵懒地说道,“毕竟我是一条蛇嘛。” 克雷登斯的身体绷紧了,他握住纳吉尼的手加大了力道,有些失控地说道,“你是人!” “好嘛,”纳吉尼吃痛,但并没有甩开克雷登斯的手,只是用脸颊在他的肩上蹭了蹭,“是呢……” 巴黎的清晨,两人在窗前腻歪了一阵,便像多年的老夫老妻一样互相嫌弃着分开了,纳吉尼帮克雷登斯把桌上的信纸叠起来,装在一张银色的夹子里,好奇地问道:“你在记录什么?纳尔逊教给你的那个魔法吗?” “是的,”克雷登斯点了点头,黑色的魔力从周身涌出,裸露在外的魔力很快变得清澈,又很快被默默然强大的力量污染同化,不断重复着这个过程,“这可是个了不得的魔法,听纳尔逊说,是一个叫塞克斯的博士发明的,你知道博士在英国巫师中代表怎样的地位吗?” “你或许是听错了,他们倒是认识一位塞克斯,可那是拉文克劳的教授。”纳吉尼回忆片刻,摇了摇头,“我见过她,那是一位知识渊博又温和的女士,她曾经帮我解除过冬日里的冰冷,让我不至于在野兽的状态下于禁林中陷入昏迷。” “是这样吗?”克雷登斯穿好得体的麻瓜衣服,像一位绅士似的拎起一根装饰用的拐杖,在空中甩了一圈,可还是没有学会纳尔逊苦练许久的挽剑花神韵,他用拐杖挑起一份挂在门口的报纸,看着上面被画下了许多记号的英国参展商,又在上面添了一笔。 “你在记什么呢?”纳吉尼瞄了一眼挂在门上的报纸,挑了挑眉毛,她指着其中一户商户的名称,开心地说道,“哦,我认得这家店,汤姆以前总喜欢到那买洗发水,我记得他们家人应该姓波特吧?” “我想你送你一件礼物,纳吉尼,”克雷登斯搂住她,将挂在衣帽架上的披风取下,小心地披在她的背上,“只是那件东西的主人应该并不想出售他的宝贝,我也只能在这里等他,找机会和他……聊一聊。” “不用的,克雷,”纳吉尼转过身,拽住克雷登斯的衣领,帮他把最上面那颗装饰用的扣子紧紧地扣起来,笑着说道,“我觉得我已经收到世界上最好的礼物了。” “那不一样。” “你可真是个倔强的男人。” 穿戴整齐准备出门的克雷登斯最后望向窗外,巴黎的大街上依旧是同往日一般的车水马龙,麻瓜商贩们的大声吆喝时不时透过窗户传入他的耳中,街道尽头,一辆风格别致的马车正拉着沉甸甸的木箱向皮提亚雕塑的方向驶去,克雷登斯注视着马车上挂着的家徽,与报纸上印着的商标稍做对比,确认过后,拉着纳吉尼离开了旅舍。 …… “汤姆,你现在看也没有用,过几天它们才会开放。” 纳尔逊走在隐藏地新建的万博园大街上,手里拎着一根细长的银棍,时不时在地上敲敲打打,像个监理似的巡视着热火朝天的工地。 汤姆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手里拎着一台刚刚要求纳尔逊给他变出来的相机,冲着沿街的建筑拍来拍去。 他的脚步停在了一处高大的建筑群前,与其他国家选择用整体的建筑表达自我不同,东方巫师在盘桓于空中的云彩上修建了一座座相互勾连的亭台楼榭,按照门口的示意图来看,等到会馆开放后,游客们可以顺着延伸到地面的云彩拾阶而上,穿行在一座座样式各异却风格统一的庭园中,等到他们攀登到云端,金碧辉煌的大殿将让游客全方位地感受来自神秘东方的古老文明。 “这种结构是怎么做到的?” “我不相信埃及巫师就住在金字塔里,这难道不是陵墓吗?” “美国巫师为什么是美洲风格?他们不应该和那里的本土巫师分开算吗?” “不是说乌干达的巫师住茅草屋吗?为什么他们也会砖石结构?” “我怎么没看到法国馆?他们去哪里了?” 一路上,汤姆像一个好奇宝宝一般问东问西,纳尔逊不厌其烦,却只能像个称职的导游一般介绍这里的一切。 “好吧,最后一个问题,”在靠近那座黑塔之前,汤姆举起一根手指,冲着濒临崩溃的纳尔逊问道,“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如果我记得没错,你应该一直都在学校里才对。” “可能这就是天才吧,把别人用来喝咖啡的时间拿来规划园区。”纳尔逊耸耸肩,“资本家听了都要流眼泪。” 汤姆笑了笑,望向眼前的“黑塔”,靠近观察,发现这并非一座与纽蒙迦德风格类似的黑塔,反倒和巴黎城中的麻瓜万博园一模一样,只是从外层的钢架到内层的建筑主体都由黑色的材料制成,好像一幅忘了涂色的临摹画。 经历了之前那些千奇百怪建筑的洗礼,汤姆对于建筑审美的承受阈值也得到了空前的提高,此时看到眼前平平无奇的楼宇,他不光不觉得震撼,甚至有点想笑,就差把“你就在压轴的位置放个这?”写在脸上了。 纳尔逊看到了他的不屑,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他率先迈开步子,走向了“黑塔”,在塔身的正前方,纳尔逊转过身,冲汤姆歪了歪头,“你再看。” 汤姆满不情愿地抬起头,向眼前的丑陋建筑望去,只见它身后的天空在自己观察的角度突然变得有些不真实,那些云彩仿佛画在一张过于均匀的画布上一般,丝毫没有灵性。 汤姆揉了揉眼睛,后退一步,换了个角度,那种不协调感很快消失了。 “有趣。” 他再次上前,回到了最初的位置,在前后两次的对比下,“黑塔”身后的天空彻底地丧失了真实,汤姆意识到,这似乎是一个伪装的魔咒,将背后麻瓜的世界与隐藏地分割开的魔咒。 他眯起眼睛,瞳孔中翻腾着黑色的烟雾,在这双足以看穿对手任何魔咒轨迹的眼睛下,任何伪装也无所遁形,更不要说是这种仅为麻瓜施展的魔咒了。 在汤姆的眼中,“黑塔”后的天空逐渐变得色彩稀薄,甚至迅速变得透明,而被天幕掩藏起来的巴黎也缓缓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们正对的,正是那座巴黎麻瓜修建的七彩万博馆,通体漆黑但形状完全相同的建筑在它的身后,就仿佛是一道影子。 看出了汤姆眼中的玩味,纳尔逊拽住他的胳膊就往里拉,在一楼的大厅最深处,一座高大的、用来展示商品的舞台正在缓缓搭建,纳尔逊和汤姆跃上舞台,周围的巫师并没有制止他们,反而让出了位置。 “谢谢。”纳尔逊冲搭建幕布的巫师点了点头,带着汤姆走到了舞台正中,在背景的中央,有一个没有门的门把手孤零零地粘在墙上,纳尔逊握住门把手,魔杖变成钥匙的形状完美地插了进去。 “咔。” 一声明显但又微弱的响动。 纳尔逊用力地拧动把手,一扇并不存在的门打开了,在门的对面,几个穿着制服的男人正指挥着劳工完成最后的布置。 他们突然注意到了大厅墙上突然出现的门,以及门的对面两个探头探脑的年轻人。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其中一个男人用手指着纳尔逊,挥舞着警棍冲了过来,纳尔逊冲他笑了笑,关上了门。 “砰!” 男人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墙上。 他眼冒金星地从地上爬起来,刚一起身就冲向了干干净净的墙壁,在上面不住地摸索着。 “您怎么了?” “门呢?你们看到这儿刚刚开的扇门了吗?” “先生,这是一面墙,承重墙上是不能开门的。”另一个握着图纸的男人走了过来,面无表情地对几位目击者说道,“劳驾你们挪挪地方,我们准备装舞台了。” 正文 第四百六十四章 你吃着火锅还唱着歌,突然就被…… “纳吉尼,你想吃泡芙吗?我记得临街有一条巷子里有一家特色的闪电泡芙。” 旅舍的楼下,拉着纳吉尼手的克雷登斯突然松开了她,他望着从街头疾驰而来的马车,嘴里念念有词,“一,二,五……五个,暗处还有两个。” “什么?我们不是刚吃完饭吗?” 纳吉尼又把手重新搭在克雷登斯的胳膊上,摇了摇头,“你忘记了吗?” “是吗?哈哈,我有点儿饿昏头了,这种精致的糕点果然不适合我,”克雷登斯挑了挑眉毛,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笑道,“我的胃甚至记不起来刚刚吃了什么,所以你能帮我去买点儿吗?我现在好饿,饿到快走不动路啦。” 纳吉尼看着克雷登斯有些傻气的笑容,不由得露出了笑容,她伸长胳膊,笑着从克雷登斯的口袋里捞出钱包。 “你在这里等我哦,”纳吉尼冲他挥了挥钱包,“要买多少?” “你看着办吧,我快饿疯了。” 纳吉尼拍了拍克雷登斯的额头,转身向街角走去。 街那头的马车疾驰着,周围的行人不紧不慢地避开,他们不止习惯了在马路上大摇大摆地走路,也习惯了灵巧地躲避这些日子里愈发增多的货车,只是这几匹烈马实在过于神俊,依旧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纳吉尼走在人行道上,并没有注意到街上横冲直撞的马车。 直到当她走过街角时,那架马车正好迎面驶来,轮胎从一个个凹陷的水坑中掠过,将泥水溅到周围行人的身上,纳吉尼侧身躲在路旁的布告栏后,躲过飞溅来的泥点子,她低下头,小心地看着克雷登斯为她买的新裙子,见它依旧干净如初,便安心地舒了口气。 她转过身,望着逐渐远去的马车上那一排排黑漆漆的货箱,不满地冲它挥了挥拳头,加快脚步,转过街角,拐进前一天纳尔逊和汤姆路过的小路中。 就在她拐进街角的瞬间,那条主干道上空的天变了。 几匹拉车的骏马不知怎得受到了惊吓,它们的前蹄不顾车夫的皮鞭,深深地插进地面,后蹄几乎同时高高扬起,被污泥覆盖的蹄铁狠狠地蹬在了身后车夫的脸上,他受到重击,来不及操纵马车,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在一阵失重中被甩飞出去,那根高高扬起的皮鞭一头挂在马车的护栏上,另一头在延展中勾到了路边的电杆,皮鞭猛地绷直,又在马车强劲惯性的拉扯下猛地崩断,上好的牛皮几乎没有支撑片刻便失去了韧性,变成一簇簇舒展的纤维在空中飘荡。 即便是在失重的状态下,车夫还是抽出了他的魔杖,他将魔杖指向地面,想要寻求一个自救的机会,但残存的马鞭却在空中发出一声清脆的爆鸣,狠狠地抽在了他的手腕上,马夫来不及施展魔法,便吃痛松开了手,魔杖倒飞而出,他也重重地砸落到马车上,他从车上滑下,躺在泥水坑中,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看到了一只握着那半截马鞭、正在空中缓缓消散的黑色大手。 “六个。”克雷登斯靠在路旁的墙上,接住了飞来的魔杖,把它握在手中,用立起的领子遮住了面庞。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快到周围的人都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骏马失去平衡地向前翻去,前蹄依旧牢牢地扎在地面,马背在空中翻转一圈,重重地砸在地面上,被砸起的泥水让这里仿佛下了一场漆黑的雨一般,反应快的路人这时才来得及向两旁躲避,坚韧的缰绳深深地勒紧马匹的身体,粗粝的表皮瞬间便被蹭出了血丝,骏马头先杵在地上,紧接着,伴随着一声声哀啼,它们鬃毛飘扬的漂亮后背纷纷与地面进行了一次亲密的接触。 缰绳一根根崩断,依旧没有阻挡马车前冲的势头,巫师可不会管什么超载不超载的,失去操控的马车在街上横冲直撞,许多挡在它前进方向上的路人甚至已经闭上了眼睛,在胸口不断画着十字,希望死后能在天上找个好位置。 然而想象中死伤遍地的场面并没有发生,马车的左轮陷进了街上的水坑中,失去马匹的它没有了调整方向的能力,随着车身的倾斜向左侧直冲而去,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断了电杆,拖着一身火光,径直冲向了一间路边的小店,巴黎市政厅新修的消防栓被它撞飞,只能看到天上一个越来越远的红点,紧接着,马车的地盘架在仅剩的半截消防栓上,四个车轮悬在空中,无助地转动着。 此时身处险地的市民们才开始向四周逃离,他们没有意识到这架马车结实得简直不像马车,在遭遇了这样严重的事故后,不仅车体没有什么损伤,甚至连捆在后面的货箱都没有跌落。只有被堆在最上面的大箱子因为颠簸导致锁被破坏,厚重的木盖翻起,塞得满满当当的羊皮袋子洒落一地,其中一个羊皮袋子被一根精致的银链拴住,打着旋越过人群的头顶,砸到了一个正在奔逃的男人的背上。 他被结结实实地砸了一记,一个马趴杵在地上,沉甸甸的袋子几乎要把他的五脏六腑都压出来,眼冒金星了好一会儿,他才满脸是血地从地上爬起来,捂住嘴吧咳嗽几声,几枚断裂的牙齿出现在了掌心。 愤怒地男人转过身,用力地揣在那只差点儿害死他的袋子上,可一脚下去,袋子巍然不动,他的脚指头却传来火辣辣的疼痛,男人的脸顿时变得青紫,但一抹因为银链的松动而露出的金色却差点儿晃瞎了他的眼睛。 男人的心头升起一个几乎不可能的猜测,他的动作变得轻柔,向四周小心地望去,发现周围的路人都在向着相反的方向逃命时,他猛地扑到了袋子上,用力地把露出的缺口扒拉大一些,闪光的金币映入眼帘,男人深吸一口气,久久不能把浊气吐出来。 他被劫后余生的喜悦与天外横财的惊喜包裹,几乎幸福得要晕厥过去。 可这幸福并没有持续几秒,就在他抱着羊皮袋子想象着未来花天酒地的生活时,一只苍白的手从他的头顶伸下,抓住了钱袋的颈部,将它轻松地提了起来。 “什么——” 男人抬起头,冲着这位抢夺他财富的不速之客怒目而视,可他瞪大眼睛也看不清那人的脸,只看到了一团冲他张牙舞爪的黑雾,就在黑雾进入视线的瞬间,他的后颈一软,无力地趴在了地上。 “捡到东西要还给失主。” 克雷登斯冲他露出了僵硬的笑容,用脚尖轻轻挑向他的后腰,男人仿佛被大象撞到,猛地飞了出去,但他的身体却被一阵很快消散的黑色魔力包裹,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克雷登斯将钱袋拎在手里,靠在墙边,在向四面八方逃离的人群间注视着那几个他从一开始就关注的身影。 一个带着礼帽的傲罗从街角的电话亭中冲出,手里还捏着断了线的电话,他刚想大声呼唤增援,但注意到周围四散逃跑的市民,还是憋住了声音。 “该死,记忆消除办公室也不一定能找回所有人!” 他恨恨地跺了跺脚,将手中的电话丢了回去,气喘吁吁地向马车跑去,但他前进的势头很快被阻挡了,一个强壮的游客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他的怀里,让傲罗差点儿被撞飞出去,训练有素的傲罗很快抽出魔杖调整好状态,抬起头看到游客全黑的瞳孔,如此显眼的魔力在巴黎的街上简直有如夜空中的月亮,他觉得自己找到了事故的始作俑者,那个游客甚至还挑衅地冲他笑了笑,加快步伐冲进了人群中。 “站住!”傲罗丢掉碍事的帽子,迈步冲了上去。 “五个。” 剩下的五人中,有两个躲在马车里,还有一个待在路边旅店的房间中,看不出来路。 克雷登斯松开领子,拎着钱袋向马车走去。 在他的眼中,一个醒目的身影正在快速地向他靠近。 “有突发情况,这里是东大街西……” 一个神色慌张的女巫鬼鬼祟祟地向他迎面跑来,她的一只手举在嘴边,克雷登斯清晰地看到,她的手中捏着一枚银色的小球,属于法国魔法部的三色徽记从她的指尖透出来,她注意到与人群逆行、手里拎着一根魔杖的克雷登斯,瞳孔微微放大,将嘴边的小球靠近了一些。 “现场有一个巫师,他——” 她的话来不及说出来了,霎那间,克雷登斯的身体如同泡沫般崩溃,变成一团浓厚的黑色烟雾,如同从地狱中逃出的恶魔一般,穿透前方奔逃的麻瓜的身体,狰狞的面孔狂笑着向她扑来。 女巫甚至还没来得及举起魔杖,默默然便已经如同一阵狂风一般扑到了她的面前,不成形状的黑色爪子捏住她紧握的拳头,缓缓地施加力量,那枚用来通讯的小银球竟在她的手中被捏到变形损毁。 克雷登斯未作停留,从女巫的身体径直穿过,在她的身后重新变成那个有些腼腆的男人,而与他背靠背的女巫却闭上眼睛,软软地倒向地面,克雷登斯伸出手,扶住她的脊背,将她以一个舒服的姿势摆在了地上。 魔杖从手中滑落,女巫的表情并不怎么好,好像在做噩梦一般。 “四个。” 克雷登斯抬起头,向着街对面的某扇窗望去,窗后的人距离他很远,但两人几乎同时意识到,他们发现了彼此。 在克雷登斯的注视下,窗后米黄色的窗帘缓缓合拢,默契在顷刻间达成。 “三个。” 克雷登斯深吸一口气,他的心脏中传来足以令人晕厥的剧痛,默默然的侵蚀早已深入骨髓,让他每一丝魔力的调动都伴随着无比的剧痛,他深吸一口气,用左手紧紧地握住拿着魔杖的右臂,强压着那令普通人难以承受的痉挛,原本苍白的脸变得更加苍白了,他的身体摇晃着,肩膀靠在墙上,胸口剧烈地起伏。 “咳咳……快一些,还有最后一个。” 最后一人并不用他主动寻找,因为他已经送上门来。 一道刁钻的红光从一个狂奔路人的腋下射出,有人躲在他的身后,向突然恶化的克雷登斯发动了袭击。 克雷登斯没有躲避的余力,魔咒射向他的腹部,却从突然变成黑雾的身躯中穿过,击中了身后的砖墙,在石砖上留下一个不小的焦黑的坑洞。 克雷登斯深吸一口气,抛开那两个看起来就像实习生的傲罗不谈,这位应该就是驻守这条街道的傲罗了。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换做以前,他分分钟就能把这条街道夷为平地,可现在却要动脑子和这些人周旋了。 “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让我勤于动脑,不至于变得痴呆。”克雷登斯低下头,冲着自己的胸口说道,紧接着,又一发红光从另一个角度射来,这个傲罗不止经验丰富,还完全不顾及周围麻瓜的性命。 这一次克雷登斯并没有躲闪,他看出了这是和之前一样的魔咒——缴械咒,他任由红光击中身体,手中的魔杖倒飞而出,落向了与之前两道魔咒来源不同的方位。 那个傲罗也明显地放松了戒备,一个失去魔杖的巫师能闹出什么动静呢?他索性从人群中离开,走向克雷登斯,准备进行抓捕。 可就在他露头的瞬间,一只从空气中伸出的黑手便已经扼住了他的喉咙,拖拽着他穿越人群,被按在了克雷登斯靠着的墙边。 “你……唔……咕……” 傲罗呼吸不畅,话也说不利索,克雷登斯懒得和他废话,黑手稍稍用力,傲罗便翻着白眼陷入了昏迷,不过这次克雷登斯可没有那么绅士,他松开傲罗,任由他的头撞在地上。 “两个……一大一小。” 克雷登斯深吸一口气,将钱袋扛在肩上,向着那辆搁浅的马车走去,马车的主体在经受了这种事故后依旧完好无损,只有车顶上被马夫撞破的一个大洞和被消防栓顶穿的底盘,断裂的消防栓喷出粗壮的水柱,正好从车顶上的破洞中涌出,让车厢变成了一座别具一格的喷泉。 正文 第四百六十五章 打劫Ⅱ “波特先生,你需要帮助吗?” 克雷登斯三下五除二得爬到马车的车顶上,车厢像是跷跷板一般在消防栓的支撑下晃来晃去,他扒在被马夫砸出的破洞上方,冲着里面挥了挥手,涌出的水柱中时不时有水滴溅落,淋在他的头发上,却被依旧狂躁的魔力瞬间蒸发。 他抄起一把清水,胡乱地泼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让他的注意力从骨髓深处的疼痛中暂时挣脱,得以调整好自己狰狞的表情,看起来和善了不少,但那股油然而生的暴虐气质却依旧让车厢里的人紧张起来。 车厢中,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年轻男人正抱着一个几乎同样发型的小男孩躲在角落,他用软垫将男孩紧紧包住,紧张地握着魔杖,一双淡褐色的眼睛中流露出难以抑制的惊恐,但他怀抱的男孩却仿佛能够给他莫大的勇气一般,让他得以摆出一副合格的防御姿态。 那个男孩看起来约莫有七八岁,他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马车中严密的防御魔法让他并没有真正体验到人仰马翻的危急,对他而言,刚刚的事故和平日里父亲带着自己在扫帚上玩的那些高难度动作没什么区别。 他甚至有些意犹未尽,咬着拇指的指甲,用那双和父亲一模一样的大眼睛盯着从头顶的破洞中冒出来的陌生人。 男孩与克雷登斯对视着,淡褐色的大眼睛里满是亲近与好奇,克雷登斯想起了此行的目的,躲开了男孩的视线,他压低声音,漠然地对年轻男人说道:“把你的孩子保护好。” 男人捂住男孩的眼睛,将他的头掰向了怀里,抱着他的胳膊紧了紧,举起魔杖,指向克雷登斯。 “你是什么人?” “我很想告诉你我是来帮助你的,但是时间不多了,欺骗会浪费太多的时间,”克雷登斯将装满加隆的钱袋从破洞中丢了进去,正落在男人的脚下,“波特先生,实不相瞒,我是来打劫的。” “打劫?” 波特先生顿时意识到了刚刚发生的一切,法国魔法部派了至少两名傲罗保护这车货物与他们父子二人,加上多年来忠心耿耿的老管家,三名实力高强的巫师也无法阻拦这伙劫匪,足以看出他们实力的强悍。 他捉着魔杖的手握得更紧了,求生的欲望在心中滋生,但摸到了儿子乱糟糟的头发,他最终还是松懈了气力,魔杖从手中滑落,骨碌碌地滚到了地板上,向着破洞的方向划去。 “谢谢你的配合。”克雷登斯松了口气,他挥了挥手,黑色的魔力自小臂向前延申,属于默默然的大手按住了魔杖,避免它从车底的破洞掉下去。 “你想要什么就自己取吧,”波特先生用脚把钱袋往前推了推,头歪向一边,经验老道地说道,“我没看见你的脸。” 克雷登斯被他的话逗笑了,他扑哧一声笑出了声,笑声牵动了肺部的痛感,他不由得剧烈咳嗽起来,发黑的血液落在掌心,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克雷登斯松开手,掌心的血渍很快升腾,他望向波特先生,他依旧将头扭向一边,没有看自己,嘴里面不住地说道,“所有的现金都在那个袋子里了,后面的货箱里都是要在万博会上参展的货物,我想你大概也看不上那些东西,它们也不好出手。” 这副轻车熟路的架势令克雷登斯感到诧异,与第一次打劫的自己相比,这位波特先生明显才是一位经验更为老道的资深人士,他不由得对波特家族的发家史产生了无端的想象,将洗发水和某种打家劫舍的勾当联系在了一起。 他摇摇头,将这些奇怪的幻想从脑海中驱逐出去,盯着抱紧孩子的波特先生,沉声说道:“这个钱袋子还是我给你找回来的。” “你可以留个地址,等我回去以后再把拾金不昧的感谢金寄给你。”波特先生轻声说道,他的一只手被小波特挡住,小心翼翼地往儿子的口袋里挪去,那里装着他花重金买来的纽蒙迦德产一次性强力铁甲咒,足以保证小波特的安全,除此之外,还有儿子的魔杖。 他依旧没有丧失反抗的欲望。 “波特先生,我知道你有着不错的决斗本领,”克雷登斯盯着他,沉默片刻,突然说道,“但为了这个孩子的安危,我们还是坦诚地聊一聊,既然钱袋子是我送回来的,那么你应该明白,这并非我追求的东西。” 波特先生的小动作停住了,他将手举到头顶,另一只手依旧抱着孩子。 “那么你想要什么呢?除此之外,我们家最珍贵的东西就是速顺滑发剂的配方了,但它并不在我的手上。”波特先生条理清晰,语速飞快,他的脑海中飞速地回忆着几年前自己第一次被打劫时的经历,活学活用,“更何况你拿到它也没有用,如果市面上出现不属于我们家的同类产品,这很容易暴露你的身份,如果是有人付钱想要让你加害于我们,我愿意出双倍的买命钱。” “是吗?”克雷登斯反问道,“你知道的,你的手里有一件比这辆马车里的所有东西都要珍贵的宝物,我想要它。” 波特先生似乎突然忘记了自己“不看歹人面目”的信条,猛地扭过头,向克雷登斯望去。 “看样子你已经知道是什么,没错,隐形衣。” 哈利先生死死地盯着克雷登斯的面孔,各种复杂的情绪在脸上迅速闪烁,他的眼前出现了几年前那位劫匪的面容——半张脸被由黑色魔力凝成的狰狞面具遮蔽,而露出的另外半张脸除了多了几道皱纹,竟和眼前的男人一模一样! “是你!”波特先生神情激动地站起身,怀里的倒霉孩子差点儿掉在地上,他用手指着克雷登斯的脸,大声喊道,“你又来了!” “我又来了?”克雷登斯指了指自己,表情有些莫名其妙,“我们以前见过吗?” “怪不得你当初会留下一大笔钱让我修马车,原来还要再抢我一次!这样有意思吗?”波特先生右手握拳,用力地砸向身旁的车门。 克雷登斯只当他在发泄情绪,却没想到波特先生的一拳打开了车门夹层中的暗格,一个精致的木匣从暗格中显露出来,呈现在两人眼前。 “求你了,这次把它真的拿走吧!我真是受够了!”波特先生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被抢劫的处境,连珠炮弹般的抱怨竟一时从气势上将克雷登斯堵得说不出话来,“如果你还有着把它还回来的心思,求求你改主意吧!实在不行,把它找个垃圾桶丢掉也可以,反正也没人看得见。” 克雷登斯只觉得自己是个一丈二尺的和尚,抬起胳膊也摸不着头脑,他的表情变换了半天,憋出来一句,“你认真一点儿,我在抢劫。” “那上次是什么?演习吗?”波特先生愤怒地走上前,把木匣塞进了克雷登斯的怀中,“还有,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为了弄清楚被抢劫的对象在想什么,克雷登斯催动默默然的魔力,从波特先生身上流动的魔力中感受着他的情绪,在感受一番后,他更加困惑了,他同时从波特先生的身上感受到了埋怨、惊喜以及怀疑,他似乎把自己当成了一位老相识。 克雷登斯没有多说,将木匣塞进怀里,从车顶离开了,刚走了几秒钟,他又折了回来,把一个稍小一些的钱袋丢了进去。 “那个马夫的医药费和你们的修车钱。”他面无表情地探进头,又很快退了出去。 “你已经给过了!该死,既然你要把它拿走,为什么不直接说一声呢?难道就是为了让那笔该死的修理费用发挥作用吗?打劫是个什么奇怪的癖好?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你下次能不呢换一家打劫,我觉得马尔福家就不错,他们家足够有钱,宝贝还多……” 波特先生沉入了某种难以被克雷登斯理解的悲愤中,他不住地念叨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克雷登斯已经走远。 克雷登斯灵巧地从马车上翻下,捂着胸口走到了那个躺在车底的马夫身边,弯下腰翻了翻他的眼皮,又在原地缓了一会儿,迈步向纳吉尼所在的街道走去。 法国魔法部的效率不可谓不高,仅仅耽搁了一小会儿,便已经有数位傲罗出现在了这条街上,他们簇拥着一个表情严厉的女巫,逆着人群,快步地向马车的方向走来。 注意到从马车上爬下来的克雷登斯,领头的女巫轻轻像背后挥了挥手,整个队伍迅速放慢速度,结成了可以首位兼顾的阵型。 注意到傲罗靠近的克雷登斯不仅没有闪避,反而加快步伐,向傲罗们的方向靠近。 “你们可算来了!”他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傲罗们的面前,一边喘着气一边说道,“你们带医师了吗?车里的两个人没什么大碍,马车的防护很好,但是车夫被甩到了路边,还有那几匹马——” “请容我打断您一句,先生,”女巫出声打断了这位热心肠的路人,“请问您刚刚有注意到这里发生了什么吗?” “对,还有那几匹马……” 在克雷登斯的话语下,女巫身后的大多数傲罗放松了警惕,她身边的一位年轻傲罗看到克雷登斯上气不接下气下气的样子,还上前一步准备搀扶他。 “谢谢。” 克雷登斯冲他笑了笑,下一秒,他已经出现在人群的背后,膨胀的魔力从身后向他的脊背附着而来,它们穿过了傲罗们的身体,在一瞬间令他们失去了意识,没有魔咒爆裂,没有光影闪烁,只有他的离开和一行人的倒地。 克雷登斯长舒一口气,捋了捋胸口,快步离开,街边旅舍的窗帘拉开了一条小缝,又很快闭上了。 “克雷,你这是饿得等不及了吗?我找到你说的闪电泡芙了,不过那个摊主把名字改成了闪击——” 纳吉尼愉快地哼着歌转过街角,她小跑着,生怕饿到了心上人,高跟鞋在石阶路上敲出愉悦的鼓点,黑色的长裙在空中飞舞着,吸引着周围人的视线,在拐过街角时,她与迎面走来的克雷登斯撞了个满怀。 纳吉尼穿着不怎么灵便的高跟鞋,顿时失去了平衡,在一声惊叫中,克雷登斯搀住了她的腰,将她扶住了——飞舞的裙摆与扬起的黑发,英俊的先生和姣好的女士,洒在脸上的阳光和微风,他们居然在人群四散奔逃的街道上摆出了一个舞蹈谢幕的姿势。 他俩几乎脸贴脸,四目相对,克雷登斯搂着纳吉尼的腰,她扶着克雷登斯的胸膛,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直到纳吉尼再也忍不住被克雷登斯用手指勾住的软肋间传来的刺痒,笑着推开了他。 “好痒……”她笑着摇摇头,将手中的纸袋举到了克雷登斯面前,“我刚刚偷吃了一块。” “你可以都吃完,如果喜欢的话。” “那不行,万一把你饿死了怎么办。”纳吉尼歪着头,好奇地问道,“他们在跑什么?怎么我一走街上就热闹起来了?” 克雷登斯来不及回答,纳吉尼已经走到了刚刚的大街上,伸长脖子向人群已经完全散开的空荡街面举目望去,入目的便是一幅人仰马翻的惨烈景象。 “嘶……这是怎么了?” “车祸,”克雷登斯马上用出了刚学习不久的新词,把纳吉尼拽了回来,“我们走吧,对了,你刚刚说摊主把它的名字改成了什么来着?” “哦,”纳吉尼最后看了一眼街面,毫不留恋地收回了目光,转身说道,“叫闪击泡芙,说是为了庆祝法国卫国战争像闪电一般快速的胜利。” “倒还是挺贴切。” 克雷登斯有些无语,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从纸袋中拿出一块“闪击泡芙”,丢进嘴里缓缓咀嚼着,当奶油弥漫在口腔中时,他进食的速度也不知不觉地变成了闪击一般。 正文 第四百六十六章 欢迎来到明天 “对,把它摆在那里就行,要保证阳光的通透,先生,在周六中午十二点的时候,我需要让从大门照进来的阳光端端正正地射在舞台的布景上,”纳尔逊站在巫师万博会主场馆的大厅中,手舞足蹈地向负责最后调整的巫师讲述着他需要的布景,“你瞧,如果这里有一道门,我希望阳光可以照到门外去。” “可是那里并没有门……” “是吗?” “好的,威尔特宁大人。” “纳尔无疑是一个很能适应环境的人,”汤姆望着纳尔逊的背影,不由得想到,“如果没见到那只银隼,我甚至会以为他的守护神会是一只变色龙,毕竟刚到法国,他就开始变得像一只趾高气扬的高卢鸡。” “大人,您画在这里的步道我没有看懂,观众们会直接走上舞台吗?” “好问题,”纳尔逊点点头,说道,“会有一些活跃气氛的小游戏,它们很重要,所以需要你用心一点儿。” “我明白了,大人。” “太爽了,汤姆,这种感觉真的是太棒了!”纳尔逊走到汤姆身边,压低声音说道,飞舞跳跃的眉毛暴露出他此刻内心的欢欣雀跃,甚至还把手举到头顶,捏成拳头用力向下挥舞,“人为什么要干活呢?站在这里吆五喝六可太爽了,我可以把原定的计划全部推翻,又可以在截止日的前一天让他们换回初稿,我总算明白为什么有些监理或者编辑之类的人会变得越来越变态了,这不是他们的问题,而是因为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让人……心潮澎湃!” 说罢,他转过身,恶狠狠地冲着一个拿着设计图走来的巫师喊道:“我难道没讲清楚吗?我需要宏伟的感觉,你知道什么叫宏伟吗?把梅林和他那十二个带着村民和隔壁村械斗的扈从忘记吧,去看看罗摩衍那,去看看伊利亚特!如果你能看懂中文,就去看看西游记,我要那种宏伟的感觉,要大,要震撼!” “呃,威尔特宁大人……我只是想问问,舞台上的布光已经足够,真的有必要引入自然光线进来吗?那样可能需要对建筑整体做一个比较大的改动。”巫师推了推眼镜,继续说道,“还有天气——” “你们只需要调整里面的布景就行,至于光,那并不是你们需要操心的事。”纳尔逊摆了摆手,示意他去做自己的事情,接着转头望向汤姆,“你现在懂了吧,以前我在克拉科夫工作的那会儿,他们问东问西,要这要那,什么事都得我自己去做,也不枉我买那么多书放在纽蒙迦德的图书馆里,现在可是个好时代啊。” “威尔特宁大人,”汤姆怜悯地看着纳尔逊的眼睛,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摇摇头,轻叹道,“您实在是病得不轻……” “你太年轻,汤姆,”纳尔逊挑了挑眉毛,眉飞色舞地说道,“甲方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这是创世之初合同之神定下的神谕。” 汤姆担忧地用手背探了探纳尔逊的脑门,生怕他因为水土不服被烧坏了脑子,他想起了在中枢游览时听说的那些关于威尔特宁大人鞠躬尽瘁的事迹,满脑子都是屠龙者终成恶龙的故事。 “大人!”一个巫师着急忙慌地从门口跑进来,看到纳尔逊时,他眼前一亮,像阵旋风一样冲到纳尔逊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有情况!” “怎么了?你慢点儿说。” 巫师看来汤姆一眼,凑近纳尔逊,附耳小声说了一阵,便行礼离开了。 “怎么了?”在巫师走后,汤姆好奇地问道,“搞得这么神秘,当然,如果不方便的话就不用说了。” “没什么。”纳尔逊耸耸肩,说道,“英国的第一个参展者到了,不过他的运气有点儿差,刚到巴黎,就被人给劫了。” “劫了?”汤姆有些惊讶,“在巴黎城内吗?法国魔法部这么空虚吗?” “也不怪他们,毕竟劫匪有些厉害,好在人和货物都没有太大的损失,因为部里的人暂时还没到,他们就想到我这个英国人了,”纳尔逊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说起来,你还是这个倒霉蛋的忠实用户呢,波特先生,据说他还准备在这里展示新品呢,我们要去看看吗?” “走。”汤姆一听,顿时来了兴致。 两人很快离开,前往事故的现场,在路过麻瓜万博会的门口时,一个被叫骂声围绕的大家伙吸引了纳尔逊的注意,他闻着周围浓重的柴油味,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那是什么?”汤姆注意到纳尔逊的视线,向正在挖土的大家伙看去,没看多久就收回了目光,不屑地说道,“一方土也就是一个漂浮咒的事儿。” “但那可是麻瓜,汤姆,”纳尔逊说道,“他们没有魔法,只有铲子。” “那可真是疲惫呢。” “技术无罪。”听着周围的叫骂声,纳尔逊摇了摇头,在人群不注意的角落挥了挥魔杖,一道白光贴着地面藏进了它的履带中,他很快和汤姆离开了这里。 …… 随着万博会开幕的日子愈发临近,巴黎城中汇聚的人也越来越多,不光有来自世界各地的麻瓜,也有操着各种语言的巫师,他们齐聚在这座不小的城市中,将原本宽敞的街道挤得宛如羊肠小径一般逼仄拥堵。法国魔法部终于长了记性,把那几台连同世界各地的壁炉分散到了隐藏地中的各个地方,交通状况瞬间好了很多。 巫师的数量已经非常庞大,但把他们丢在巴黎城中,也只是激起了一团令人难以察觉的水花。 同样的,大量用作展出的商品也在城郊的一处处仓库落脚,这些货物令法国的麻瓜政府焦头烂额,因为无论他们新开辟多少个仓库,总会在最后货物入关的时候发现它们数量与容量上的不足,这种情况直到法国魔法部的官员们在接到麻瓜总统的投诉后才有所好转,来自世界各国的巫师商人不情不愿地将他们偷偷占据的仓库让了出来,统一放在了隐藏地中由法国魔法部租借的古灵阁金库中,与麻瓜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相比,巫师的展品无疑要少很多,品类也匮乏不少,除了个别的一些参展者,巫师们拿出来的东西大多还是几个世纪以前的老东西,称为古董都不为过。 而麻瓜们的展品则要丰富的多,即便以未来的视角来看,那些做工粗糙、结构简单的商品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但放在这个时代来看,已经足够令人震撼了。 在过去的多年里,全世界几乎都遭受了战火的洗礼,即使大多数人还沉浸在战争带给他们的悲痛中,但生活还得向前看,战争能够压榨出科学家们的聪明才智,使得战争机器的竞赛迭代速度能够以月计算,而在人们迎来可贵的和平,面对在废墟上重建文明的挑战时,这些被用来杀戮的技术也会随之被应用在生活中。 一辆停在麻瓜万博会入口处的工程车辆便是最好的例证,它有着厚重的装甲与可以适应各种地形的履带,上半身有着可以自由旋转、灵活活动的机械臂,根据臂尾安装的不同设备,它可以在工程中担负各种不同的任务,液压带来的强劲动力也使得它能够轻易克服许多之前给人们带来巨大困扰的难题,这是法国波克兰工厂的新作,如果遮住上半截让游客观看,想必大多数人都会想起在战场上制造杀戮的钢铁怪兽——坦克,但说白了,这就是一台挖掘机。 挖掘机的创造者也大方地承认,这就是他融合了一些武器的技术后制造的,这也使得他们一开始表达出了对这台工程机械的强烈抗拒,没有人想在和平的街道上见到这些恐怖的东西,不止有人用声音与文字抨击,更有一些极端的反对者试图破坏甚至摧毁它,奇怪的是,不管头一天它被破坏污损得如何严重,当第二天早上的阳光照在它的机械臂上时,它仍会变得光亮如新。 起初,人们对它的抵制还异常强烈,可随着它每日不休地在万博会入口的工地里工作、展现出远超一队工人的工作效率,人们的反对声也在一天天的观摩中小了许多,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一处废墟被开垦成可以建设的平地,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一台不大的机械在一个人的操控下将荒地变成一处可以歇脚的公园,而如果要让人用手来建设的话,这么大的工程至少需要半年的时间。 这宛若魔术的一幕引发了不少反对者的丝毫,终于,周四的这天,当日常的叫骂声出现时,人群中有人开始反驳起他们叫骂的意义,那些丢向挖掘机的石头与土块被阻止了下来,甚至有人展开了鼓励技术发展的标语,有些路过这里的巫师被人群的辩论吸引,开始了解起麻瓜们在这些年日新月异的变化。 当周五的太阳升起时,机械上的伤痕与污渍并没有消失,在这天早上,纳尔逊设下的修复魔法失效了,但这台挖掘机也不需要这种帮助了,已经开始有人爬上它那粗大的机械臂,将恶心的污泥用自己的袖子仔细地擦去,“技术无罪”的标语也被在人群前方举起,那些刺眼的伤痕成了它的勋章。 在展会开始的前几天,游客们趁着空闲在巴黎游荡着,那日被汤姆制服的三个年轻人似乎还在法国的重要人物,尽管最后法国魔法部并没有找到他们的头上,但他们也表达了对安全事件的重视,那些被失效的麻瓜驱逐咒拖住的巫师们被解放出来,参与到了对城市的治安维护当中,这使得隐藏地入口处那种麻瓜与巫师们走在一起谈天说地的情形在这座城市的各个地方上演,当然,《寻找皮提亚》也成为了一个火爆的景点。 周五晚上,就在挖掘机的驾驶员如同往日一般离开座驾,准备回家休息时,一个穿着中世纪装束的红发秃顶中年人快步靠近了他,他搓着手,好奇地对驾驶员说道,“先生,能让我试着玩一下这个大家伙吗?” 驾驶员做不了决定,于是望向旁边的工程师,那位文质彬彬的先生笑着冲秃顶男人说道,“先生,请问您……” “我姓韦斯莱。”多利安·韦斯莱马上说道,英国魔法部派出的人已经在前一天到达了巴黎,他也成为了众多游客中的一员,只是没有像同伴那样流连在各种景点前,反而往各种麻瓜生活的地方钻,与他同行的有些人已经开始商讨要怎么把他踢出“纯血二十八家”的行列了。 “好的,韦斯莱先生,”工程师笑着说道,他对多利安的装束已经见怪不怪了,在巴黎这么多奇装异服的游客中,多利安算得上比较正常的,“这可不是玩具,这是一台工程车,用来建设,用来带给大家更美好的明天。” “抱歉。”多利安诚恳地道歉。 “还有油吗?”工程师望向驾驶员,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他转头对多利安笑着说道,“如果您想体验,我的回答是当然可以,毕竟在明天开展后它的工作就是供人体验,既然您对它那么好奇,我愿意让您提前感受一下。” 听到他的话,仍流连在这里的围观者们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纷纷毛遂自荐起来,一个只有一条胳膊的中年人挤开人群,很多人认出了他,他是最开始几天谩骂最凶的人,只是这两天突然没了声音,他用粗重的嗓音说道:“我是盟军的坦克手,我为我之前的言论道歉,它和坦克完全不同,甚至可以修复那些坦克带来的创伤,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帮你看看它的动力有没有问题。” “那可真是太荣幸了。”工程师让出位置,“大家可以一个一个来,不过燃油不多了,没有体验到的各位可以在明天开展后再来驾驶。” …… 周六的早晨,天空中布满阴云,看起来并不是一个好兆头,但游客们的兴致可没有受此影响,他们聚集在几处入口前,期待着万博园开门的时刻。 在隐藏地中,巫师们也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万博园入口处的两面巨大墙壁上那些正六边形的模块纷纷打开,一架架银色的蜉蝣从巢穴飞出,停在了每一位游客的面前。 在明亮干净的街道上,两列空荡荡的城堡般的多层列车正在来回行驶着,每隔几分钟便会停下供游客上下车,街道两边是众多吸睛的建筑,参会者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进去游览了。 法国魔法部的部长站在人群前方,头一回看到这么多巫师,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也站在人群中,他有些紧张,深吸一口气,回忆着自己精雕细琢的发言稿。 “欢迎来到明天。” 蜉蝣们红色的独眼闪动着,向游客们表达了来自明天的欢迎。 正文 第四百六十八章 第一幕:雨 “这就是你给世界带来的变化吗?” 邓布利多在拥挤的街道上踱着步子,披着一件寻常外套的他在人群中一点儿也不起眼,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孤零零的游客,和那些与他同样的芸芸众生的走在一起,手里捏着一块刚在法国馆前厅的小摊位里买的可丽饼,任由饱满的果酱滴在手背上,清甜的香气肆意地挥发在空中,和空气中那些来自世界各地的气味杂糅在一起,形成一篇眼睛看不到的复杂图景。 其中有一股清冽的、薄荷般的淡香最为独特,邓布利多多闻了两口,下定主意,这几天最好找到哪儿有卖的。 他并没有选择乘车,在他看来,有时候慢点反而是一件好事,特别是在这种时候,他可以在每一座建筑的门前看到自己曾经游历世界时触碰到的痕迹,路过的游客只觉得他奇怪,搞不明白这个带着小甜食的男人为什么盯着别人的外墙看个不停。 “老兄,要进去看,里面的东西才有意思。” 一个路过的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用法语大声说道,邓布利多转过头,看到这个男人几乎被琳琅满目的购物袋包裹,只能从袋子的间隙中看到一坨大胡子,他愣了愣,外语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才反应过来男人在说什么,邓布利多冲他微笑着点了点头,走进了眼前的场馆中。 这是匈牙利的展馆,刚一进门,邓布利多就被各式各样的花边包围了,这些来自匈牙利的特产犹如圣诞节装饰用的丝带一般被挂在室内的各个角落,场馆里空荡荡的,除了最终将的大家伙,连游客都没有,虽然匈牙利除了树蜂这一种龙类,在魔法世界并不出名,但总不至于这样。 邓布利多抬起头,拨开挡在面前的花边,向被端正地摆在大厅中央的大家伙望去——一只匈牙利树蜂的标本,它正张开双翼与爪牙,摆出战斗的姿态,琥珀色的龙眼威武地怒视着前方,但那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它似乎在一生中最勇猛的时刻被击败,接着成为供人观赏的艺术品。 邓布利多叹息一声,这条龙勾起了他太多的回忆,他的目光顺着巨龙黑色的鳞片向下,在它蜷缩抓地的脚掌旁,一个和指甲盖差不了多少的游客正背对着他,欣赏着巨龙的英姿,这是匈牙利馆中除了他以外的唯一一位游客,除此之外,甚至连工作人员也没有。 邓布利多明白了这里空荡荡的原因,他如同穿越丛林一般从一根根藤曼似的花边走过,靠近了那个挺拔的背影。 “格林德沃。” 邓布利多打招呼的语气有些僵硬。 “哦?你来了?”格林德沃只是听到声音就意识到了来者的身份,他转过身,看到向自己走来的邓布利多,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拍了拍巨龙的鳞片,感受着铁石般坚硬冰冷的触感,说道,“我记得我们当初一起捉的那条龙有两个它那么大……哦,对了,你最后有研究出什么东西吗?时间太久,我都不记得了。” “你不看杂志吗?”邓布利多走近格林德沃,站在他的对面,认真地说道,“在尼可·勒梅先生的帮助下,我找到了龙血的第十二种用途,他甚至把我的名字写在了《今日炼金术》论文的第一位,即便和他的工作量相比,我什么都没有做。” “对于他那样的人来说,名望之类的东西早都没了意义。” “所以你呢?对你有意义吗?”邓布利多摊开手,魔杖被攥在掌心,“你设下这样一场盛会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复刻你十几年前火烧巴黎的创举吗?” “那你可真是高看我了,阿不思,”格林德沃笑着耸耸肩,同样摊开手,掌心中只有半块颜色偏黄的可丽饼,似乎是和邓不利多在同一家店里买的,“这一切都是纳尔逊·威尔特宁的设想,他想要把世界推向进步,这么好的事情,我也只好顺水推舟了,你有空也可以来纽蒙迦德坐坐,到时候你就会知道,我是个关注所有人建议的通融之人。” 邓布利多摇摇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格林德沃的偏执和坚定,对于自己笃信的事情,即便是像这样的一百条巨龙拴在一起,也很难把格林德沃拉回来,更何况,在不久前,阿不福思还探查到了那么重要的讯息,邓不利多并没有多说,而是换了个话题:“那么你知道他想干什么吗?” “哦……他想干什么?这是个好问题,不过更重要的是,我们可以干什么。”格林德沃拍了拍身边的另一根指甲,邀请邓布利多也来这里坐,轻松地说道,“这是一件好事,不是吗?我们终于不用在拮据贫瘠的日子里捡糖吃,如果纳尔逊早生几十年,也许我也可以在年轻的时候就骑到英国生产的飞天扫帚,而不用时刻担心我那柄颤颤巍巍的老爷车会把我从天上甩下来——虽然它最后确实这么做了。” 邓布利多走向格林德沃,坐在了他的身边,听着他回忆那些懵懂时代的流水账,想要尝试从中探听出一些风吹草动,但是他也很快陷入到了类似的畅想之中,时间也仿佛凝固了下来。 那股薄荷般的香气愈发浓烈了,邓布利多清醒了不少,更加用力,紧握住魔杖。 因为树蜂的身躯太过庞大,匈牙利馆并没有封顶,而是在他们传统拱顶的基础上开了个足够让树蜂身上的尖刺伸出去的天窗,整座建筑都是依托它而建设,那些低层或是高层的商铺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去,都能见识到它孔武的姿态,此刻头顶的云层稀薄,阳光洒入,为它狰狞的姿态镀上了一层勋章般的光辉。 格林德沃被突如其来的天光笼罩,他抬起头,露出惊讶的表情。 …… “我原以为蜷翼魔的毒液像纽特说的那样,是无解的,直到后来塞克斯教授身体力行地告诉我,什么叫术业有专攻。” “你确定你制造的清新灵可以化解这么多年的余毒吗?”汤姆拧开手中的瓶盖,贴近脸嗅了一口,“你不如当作香水样品送给路人,我打包票,会受欢迎的。” “既然纽特可以,我也可以,”纳尔逊从包里取出帽子,捧在怀里,“我没有雷鸟行云布雨,但天空也并不是任何物种的特权。” 阳光从乌云间破开的间隙射下,打在纳尔逊的背上,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站在他们头顶的身影,游客的目光被琳琅满目的商品吸引,流连在繁华的街道上,时不时有来自商人的喝彩从他们的头顶传来,那些巨大的数额对于现在的游客而言已经麻木了,似乎每一秒钟都有来自世界各地的订单在这条小小的街道上签订。 在魔法工厂产品的冲击下,大多数国家本身的魔法制造业都已经摇摇欲坠,这种宛若停留在中世纪的小作坊式作业无论如何也达不到完善产业链带来的效率与品质,除了一些与外界鲜有交流的特殊个体,剩下的一些产业完善的硬骨头都被倾销这种在未来会烂大街的小伎俩冲击得七零八落,自发地向魔法工厂靠拢。 与十年前相比,魔法世界的商品质量几乎提了一个档次,并且有越来越多麻瓜进步的影子在其中,纳尔逊看着自己一手带来的改变,却还是觉得不够。 他挺直腰杆,用质问的眼神望向天空,但沉闷的天空并没有给他半点回应。 纳尔逊也不奢望老天会给他真的允诺什么,他仿佛在进行某场仪式一般,缓缓地将软毡帽扣在头顶,冲口袋中抽出漆黑的黑胡桃木魔杖,高高举起,指向天空。 破空的鸟鸣很快从头顶传来,仿佛在回应着他的呼唤,银白色的光华从他的身上升腾而起,袅袅地向天空靠近,它在空中迅速凝聚,以一只冲击天穹的银隼姿态张开双翼。 两声高亢的隼唳犹如二重唱一般回荡在所有人的心底,所有人的呼吸都因此一滞,心跳也慢了半拍,它们很快合二为一,天空的面目也变得诡谲难测起来。 “该下雨了,巴黎。” 纳尔逊放下魔杖,喃喃道。 …… “我记得十几年前也是下了这样一场雨,那场雨大得唷,能从东头下到北头,西面下到东面,”麻瓜万博园入口处的挖掘机旁,一个老态龙钟的妇人拄着拐杖等待着她前去体验机械的孙子,对一旁的孙媳妇说道,“那场雨太大了,据说,不管是城内还是城郊都在下雨,我从没见过那么大的云,它仿佛能把我们那些不好的记忆涤荡干净似的,落到嘴里甜丝丝的。” “奶奶,看这个天色,要下雨了。”孙媳妇撑起雨伞,挡在老妇人的头顶,轻声说道,“您靠我近些,别感冒了。” 老妇人并没有听清孙媳妇说了什么,反而越来越起劲,她指着头顶的云隙,兴奋地说道,“对,就是这样,太阳就像被人抓住了似的,在云里躲着不肯出来,不过那次下雨的时候,天上还打着雷,那场面,太骇人了!” “奶奶……”孙媳妇无奈,只好举着伞靠近老妇人,时不时担忧地看向头顶。 “我真没有骗你!”老妇人搂着孙媳妇的胳膊,翻来覆去地说道,“那次下雨真的让人变得轻松了许多,我感觉心情都好了不少……好了不少……” 孙媳妇叹息一声,自己丈夫的祖母年纪并不算大,但脑袋已经有些不清楚了,她的记忆总会回到自己还年轻的时候,也总会记不清事情,和她在杂志上看到的一位姓阿尔兹海默的德国大夫的研究成果如出一辙,她又把伞向老妇人的方向靠了靠,生怕她再染了风寒。 丈夫在那个铁疙瘩旁边排队,她的心思又开始发散起来,她想起那本杂志上的结论,巴黎的老人患病率相比世界平均水平高了不止一点儿,不由得担忧起来。 “这几年这样的老人越来越多,我以后也会这样吗……” 头顶的云层愈发沉重,给人一种黑云压城的紧迫感,反倒衬托得中央的云隙更加清朗了,沉闷潮湿的空气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而身边老妇人的病情仿佛突然恶化了一般,开始讲述起她孙子彼此矛盾的童年故事。 …… “什么味道,纽特?” 蒂娜堪堪爬上中国馆的第二层,木制建筑的外壳下包裹着一座由一整块瓷器烧制而成的楼阁,她抚摸着瓷墙表面凸起的云纹,顺滑的质感让她从指尖到心底都变得愉悦起来,在加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弥漫在空中的清冽香气,醉心雪人的纽特带给她的不爽都随之烟消云散了。 “啊,味道很好。”纽特头也不抬地说道,很明显,他压根就没听蒂娜说了什么,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雪人,恨不得马上骑着扫帚跑到青藏高原抓一只塞进自己的手提箱里。 蒂娜刚刚升起的愉快马上破碎了,她一掌拍在纽特手中的画册上,将雪人的画像遮住,吊着眼睛地说道,“纽特,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纽特心中的求生欲变得旺盛起来,他皱着鼻子,吸了几口气,迅速说道,“我闻到了你身上的香水,还有这栋楼里烧着的……应该是檀香,还有一点儿薄荷一样的气味,抱歉,我对魔药不是很熟悉,蛮清爽的,你喜欢吗?我买给你。” “你为什么不早这样呢?纽特。”蒂娜把手缓缓地从画册上挪开,在纽特露出笑容的前一秒,一把把它抽走了,她小心地将画册塞进包里,挽住纽特的胳膊,“我觉得比起神奇动物,还是我更有趣点,对吧?” …… “奶奶,您往里靠点儿。” 孙媳妇担忧地搂紧老妇人,天色越来越差了,尽管云隙依旧明亮,但她还是泛起了阵阵担忧,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轰!” 她只来得及搂住老人,雷声就已经在天边响起了,在此之前,已经有一道闪电撕裂天空,击中了万博园最高的那座彩色高塔,在避雷针的指引下,它如同蛛网一般向地面扩散。 隼唳被裹挟在雷声里,它的身影也与云层融为一体。 “轰——” 濛濛的细雨整齐地落下,像一柄柔软的刷子一般洗涤着大地。 “对,就是这样的雨!”老妇人伸出手,接住了洒下的雨丝,像个孩子似的舔了舔。 …… 黑暗的荧幕上,时不时有雪花般的噪点闪过,随着一声清脆的铃音,周围嘈杂的交谈声静了下去,但荧幕还是一片黑色,只能听到放映机和留声机转动的声音。 “故事要从1939年讲起,如果没有这段过往,或许没有人能知道,在欧洲中心的克拉科夫远郊,还有这样一座名为奥斯维辛的小镇。” 正文 第四百六十八章 第二幕:记忆 “轰!” 放映厅的隔音很好,观众们完全不知道外面的天色,在冗长的开场白后,一声沉闷的雷鸣在影院里响起,惊雷的余韵被四周以海绵作为内衬的墙壁吸收,让传入听众耳边的身边变得单薄又富有穿透力。 这种与同时代的电影完全不同的体验让大多数都耳目一新,他们仿佛来到了那片弥漫着绝望与痛苦的矿业,被平地一声惊雷剥得体无完肤,在寒风中赤裸裸地站在干涸的土地上,等待着别人对自己命运的审判。 荧幕变得惨白一片,强烈的白光让许多坐在前排的人都睁不开眼睛,它同时照亮了几乎所有人的脸旁,悲欢喜乐的众生相在电影开场前就已经在大厅中上演了。 人们的心脏仿佛被人用力攥住一般,呼吸被阻塞在气管中,他们全身的力气都仿佛正在被屁股底下软和的坐垫抽走,连脖子也动弹不得。 留声机并没有给人留下多少喘息的机会,就在他们好不容易提上一口气时,荧幕缓缓暗了下来,密集的雨点取代了纯白,没有其他能够传达信息的任何元素。 沉重的脚步声、雨滴打在皮衣上的鼓点与雨水被皮靴溅起的声音在细密的雨点中忽然就到了人们的面前。 一只苍白的、握着枪的手撩开门帘,也撩开雨幕,一间不大不小的营帐内部被迅速推进的机位呈现在观众面前,它最后停在那只手主人的胸口,沾着油渍、看起来很久没洗的军服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胸口的那枚黑底铁质勋章让许多认得它的观众倒抽了一口凉气。 “弗朗兹中校,新的货物已经到了。” 声音从画外传来,机位上移,弗朗兹中校那张恶鬼般的脸毫无预兆地挤满了整张荧幕,与纳尔逊当年见到他时相比,弗朗兹中校更瘦了,这让他那本就锋利的五官变得更加刻薄,原先茂密的络腮胡也虬节在一起,被主人放弃了打理,上面沾满了不知是血渍还是饭菜的污垢。 “轰!” 又是一道惊雷,他的整张脸被门外的闪电映照得苍白,瞳孔瞬间失去了颜色,但他不挡不避,仿佛已经对这种外界的刺激麻木了一般,他的五官被深刻的线条拖出了深深的浓重的阴影,看起来宛若一只在阳光下难以存活的恶鬼,弗朗兹中校抽了抽鼻子,举起右手,冲着镜头点了点头,发出了令在场所有人都深恶痛绝的一声“万岁”。 “万岁。” 画外的回应也很快,这对每个德国士兵而言,几乎都成了一种本能,一只锈迹斑斑的铁盒被塞进了弗朗兹中校的怀里,他们的对话中终于有了些人味,“你要的香烟,弗朗兹,要现在去看看这批货物吗?还是歇一会儿再去。” 弗朗兹迫不及待地打开铁盒,从里面抓出一只破损的烟,撕破烟纸就把烟丝往嘴里倒,腮帮子鼓动着,用力咀嚼口中的烟丝,口水不受控制地从嘴边流下,他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嘴角,把烟丝和着一口唾沫啐在已经变得泥泞的地上,声音粗重地说道,“现在就去吧,老是歇,歇歇歇,歇个没完,我感觉自己都要生锈了!” “是吗?弗朗兹,”镜头绕着弗朗兹中校移动,把他和来者的背影一起囊括进去,来人的被比弗朗兹直得多,衣服也穿得笔挺,但又沾了硝烟,似乎是一个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军官,“我还以为你会有很多活动呢,我可听前线的兄弟们说了,你这里就和天堂一样,每天都有玩不完的花样,要是战争胜利以后,元首还能留几个这样的游乐场就好了。” 他们没有在乎越来越大的暴雨,身影也在时不时亮起的闪电中如幽灵般若隐若现。 “战争胜利?哼,”雨中传来弗朗兹飘摇的冷哼,他又从铁盒中掏出一根烟,这次连烟纸也没有撕,直接丢进了嘴里,“我情愿在前线被盟军的子弹打死,也好过在这里腐烂,在这里待久了,即使是你,也会变成一个和我一样的,麻木的鬼。” “鬼?” “你瞧瞧我,和鬼有什么分别?” 弗朗兹转过身,遥遥地向镜头望了一眼,深陷的眼窝中仿佛飘荡着幽幽的磷火,闪电从他的身后劈下,镜头迅速推进,将这张恶鬼般的面庞事无巨细地呈现出来——那些发烂的牙床中渗出的鲜血与牙垢混合在一起,将口中那些沾满唾沫的烟丝装点得仿佛地狱的熔岩一般,倘若此时有人说他吃人,也不会有观众产生半点儿怀疑,那狰狞的表情与和人类迥异的五官令有些观众不由得惊呼出声,但很快,他们便因为恐惧,变得噤若寒蝉。 没有血肉横飞,没有枪炮轰鸣,但战争的恐惧已经如同一头趴在他们身后的看不见的怪兽一般,牢牢控制住每个人的感情。 “亲爱的,德……德国人真的,真的和这里面——” 年轻的妇人搂住军官丈夫的胳膊,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心中才安稳了一些。 “战场上的他们……比荧幕上的更恐怖,”小杰克一把搂住妻子的肩膀,低下头,凑近她的耳边,轻声说道,“不怕,不怕,他们已经战败了。” 镜头迅速后移升空,花哨的运镜让观众们产生了一种头晕目眩之感,但这或许正是拍摄者想要的效果,弗朗兹中校和来访者的背影变得如同路边的草木一般渺小,镜头将他们前方的整片建筑群囊括其中,一座四四方方、被铁丝网包裹的营房,数不清的衣衫褴褛的战俘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披挂着链枷结成走向死亡的方针,在营房的侧门,两个扛着破麻袋一般东西的士兵走了出来,将肩上的重物随手一丢,观众们定睛一看,那竟是两个不成人形的人。 几辆被油布蒙得严严实实的卡车停在营房正门口,弗朗兹中校和他的同伴正在向那个方向靠近,几个从营地里走出的士兵靠近卡车,其中一人在和车上下来的军官交谈,剩下几个,则笑嘻嘻地背着枪靠近卡车,摘下肩头的步枪,像是在玩打地鼠的游戏似的,将在夜雨中闪闪发光的刺刀捅向了油布。 那边的声音完全被嘈杂的雨声覆盖,但观众们明白,来人所谓的“货物”,正是一个个鲜活的人。 雨声骤停,哀嚎声顿时充斥着他们的耳畔,那些卡车中被像罐头一样关着的,不知是谁的儿子,谁的丈夫,又是谁的父亲。 …… 巴黎的雨越下越大,它并没有给隐藏地中的巫师们带来太大的麻烦,他们只是被雨水耽误了行走,但有越来越多的巫师发现这雨滴的沁人心脾,甚至从躲雨的列车于屋檐中离开,站在天底下,感受着这难得一遇的甘霖。 但它对于一墙之隔的其他人来说,或许被称为毒药来说更加贴切。 无数正在万博园中游览的巴黎本地游客在被雨淋中的瞬间身体一僵,眼神变得迷茫起来。 “奶奶,你怎么了?” 看到老人的异常,孙媳妇慌忙地搂着她走向大门下的屋檐,找了一块宽敞些的落脚处,担忧地扶着陷入回忆的奶奶。 “就是这样一场雨……”尽管站在雨中,老妇人的嘴皮却仿佛行走在沙漠里一般干涸,她的嘴唇嚅嗫着,重复着已经重复了无数遍的话,“就是这样一场雨……” “我们回家吧,奶奶,我去叫他来。” “不!”老妇人用力地抓住孙媳妇的胳膊,很难想象,一个老迈的妇人能爆发出这么强的力量,将孙媳妇的胳膊捏得生疼,她的眼底流露出惊恐的神色,浑浊的老泪从眼眶中涌出,“不,不能回家,在家里,我们会被活活烧死的!” “奶奶,现在在下雨……”孙媳妇吃痛,想要把老妇人的手扒下来,但她又怕伤到了老人,只得任由她捏着,忍受着痛苦,轻柔地安抚奶奶,“不会着火的。”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老妇人神情激动地摇晃着她的手臂,“那些暴徒,那个魔鬼,那丛火焰,它可以把雨都烧干!他们是魔鬼,我们的身边,有和我们一模一样的魔鬼!” 孙媳妇茫然地抬起头,不知怎的,整片万博园都陷入了莫名的慌乱之中,大群的巴黎人仿佛看到了什么灭世的景象一般恐惧非常,他们歇斯底里地向周围的人高呼逃命,仿佛深处的彩色高塔是什么吃人的魔窟一般。 他们重复最多的,便是一场可以焚尽天地的大火,这些胡言乱语太过真实,太过统一,让周围摸不着头脑的游客都有种感觉,或许这场离奇的大火真的出现过。 好在巴黎城内的居民因为恶劣的天象,大多选择在建筑内避雨,这让骚乱几乎被控制在万博园内,大多数站在窗边躲雨的巴黎人都不知道,他们只要推开窗户,就能看到真相。 孙媳妇是几年前从外地嫁来的,她也成了万博园中为数不多的、没有受到暴雨影响的人,她努力地踮起脚尖,想要越过骚乱的人群寻找自己的丈夫,但那种人群中一眼看到对方的奇迹并没有在她的身上出现,她的丈夫蜷缩在挖掘机旁的泥地里,像一只面临天敌的犰狳一般,把自己的柔软的肚皮藏了起来。 十几年前他还小,但已经早早地直面过死亡,模糊的记忆犹如一张张泛黄的老照片一般在他的眼前闪烁而过,那些在火焰中纷飞破碎的生命与楼台在他的眼前,宛如昨日重现,被蜷翼魔毒液影响所遗忘的恐惧又与他的灵魂紧紧地粘连起来,玻璃破碎的爆鸣犹如尖利的丧钟般在耳边响起,他的身体不由得痉挛起来,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看向周围,正好看到一个穿着黑衣服的游客冲他伸出援手,他不由得哀嚎一声,那身黑色的西装仿佛变成了一件黑色的长袍,他想要躲到履带下面去,躲到地底下去,躲到一个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 或许是行云布雨的银隼没有准备足够的清新灵,又或许是它在下坠的过程中迅速蒸发了,魔药的效果并没有像纳尔逊预期的那样让所有巴黎人恢复记忆,但隔绝两个世界的枷锁已经被这一场大雨冲刷得摇摇欲坠,那场灾难的片段终于在没有魔法的世界里重见天日。 “这样真的好吗?”汤姆坐在墙头,举着望远镜观察着远方的骚乱,“对于他们而言,没有这段经历的记忆,或许才是更好的结果。” “当堤坝的结构已经崩溃的时候,简单的缝补只会让积攒得越来越多的潮水爆发出更汹涌的洪灾,汤姆,我不知道我这样做是不是更好,”纳尔逊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愈发潮湿的头发紧贴头皮带来的沉重之感,他举起手,想要接住那些从指尖滑落的细雨,但张开的五指却只能让它们短暂停留,“每个人都应该有选择的权力,要消弭争端,必须要让人们认识彼此。” “你难道不是在帮他们做决定吗?” 汤姆的灵魂拷问让纳尔逊无法作答,他的视线被越来越大的雨糊住,脸上河流纵横,看起来就像是在哭一样,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说道:“那就,让他们怨恨我吧。” “轰!” 暴雷过后,是倾盆的大雨,汤姆抬起头支在额头上,看向银色高墙的另一边,他眯起眼睛,撑着墙头站了起来,将魔杖举到胸口:“是好是坏也得等到尘埃落定了才能评价,在此之前,你有义务让它继续下去……我也有帮助你结束它的责任。” 纳尔逊抬起头,轻轻甩动胳膊,布满节疤的黑色魔杖从袖管中滑落掌心,暴雨让他的视野不足一米,雨点顺着他的发梢如小溪般流淌,变得浑浊起来。 …… 在浑浊的暴雨中,他站在中枢高大的圆形银顶上,眺望着远方的奥斯维辛。 镜头从他的肩头越过,让一半的画面是他,另一半画面是炼狱。 抽泣声在放映厅中不住地响起,忽然明亮的画面让人们的心中升起一丝希望,这会是救苦救难的救主吗? 可金发前方传来的戏谑笑声却将他们的期待打落谷底。 “这样的游戏,真是让人困倦,不知道他们乏了吗?”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令人心烦意乱的雨声。 荧幕仿佛断电了一般,陷入了令人窒息的黑暗。 正文 第四百七十章 第三幕:表情 “收手吧,纳尔,”邓布利多从濛濛的雨幕中走出,他站在平行于两人的另一堵墙顶,厚重的声音缓缓飘来,“你做的足够好了,继续下去,事态的发展将超出你的掌握。” 邓布利多举起胳膊,雨水的漩涡在他的头顶缓缓成型,犹如一面镜子一般,以他为中心不住地向四周,向整座巴黎蔓延,宛如给巴黎城扣了一顶帽子,在这道迷幻的屏障遮挡之下,雨水下落的劲头稍滞。 邓布利多不愧是堪称最强大的巫师,他的魔力竟能阻塞天象。 “邓布利多教授。”纳尔逊冲邓布利多行礼问好,他一手抓起帽子,另一只手将魔杖举到胸口,“您喜欢这场雨吗?” 汤姆上前一步,他的眼神不住地在挚友与恩师之间徘徊,但犹豫几乎连一秒钟都没有,他站在了纳尔逊的身边,举起魔杖,黑色的光柱从杖尖喷涌而出,径直射向邓布利多布设在头顶的屏障。 邓布利多望着自己的两位得意门生,他曾经不止一次地对对别人炫耀,这两个年轻人未来的成就必然会超过自己,他自以为对纳尔逊心中的那一团火有不低的了解,可还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以一种这样极端的方式来践行自己的信条。 “粗暴的杂糅会造成割裂,我想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邓布利多诚恳地说道,“你瞧,美国已经有些麻瓜知道了巫师和魔法的存在,这样柔软的融合才能避免更大的损伤,你大可以等等,等到时机成熟。” “教授,我不想再等了,”纳尔逊将软毡帽扣在胸前,感受着透过它传来的蓬勃心跳,他的身体在大雨中变得冰冷,可鲜血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火热过,他的眼睛像黑洞一样深邃漆黑,直面着世界上最伟大的巫师,轻声说道,“您总是这样,等等,再等等,当格林德沃理解了您‘更伟大的利益’并付诸行动时,您让他等等,害怕自己一手酿成的灾难变得难以控制,您让纽特学长帮您解决这一切问题,可当格林德沃落网时,你又让他们等等,您有信心让格林德沃不再为害世间,那么您做到了吗?即便纽特学长帮您获得了血咒,您也不愿意解开它,我知道它一直都被挂在您的胸口,您还在等吗?等到他摧毁一切秩序,等到他将野心涂抹在芸芸众生的身上,您还要再等下去吗?” “纳尔……” 汤姆对自己的魔力没有一丝一毫的珍惜,他倾尽全力,轰击着邓布利多的屏障,破坏比保护要来得容易得多,透明的雨水屏障被黑色的魔力浸染,变得浑浊起来,在两座万博园上空的范围之内,已经变得浑浊的雨滴继续从空中落下,向遗忘过去的人们砸落。 “我并不认为您是一个语言的巨人,教授,但是等待这么久,时机什么时候才会成熟呢?总有新的条件需要得到满足,如果我们像一个应试的学生一样,什么事情都要等到时机成熟再去做,那么等到事情结束,我们或许都一事无成。”纳尔逊的语气变得激烈,但表情却愈发平静,“您让我等等,我等过了,约纳斯死的时候您让我等等,告诉我麻瓜的法律会给他一个公正,可等等会让他重新回到这个世界吗?那样荒诞的原由换做是您,您会接受吗?我等过,但我等不及了。” “我理解你的怨怼,纳尔,你在麻瓜的家庭中长大,你的眼光不像大多数人,只局限于自己的世界,”邓布利多柔声说道,“在麻瓜的这件事上,我和你持一样的态度,我完全理解你的热血,但你太年轻了,你没有考虑到之后会发生的一切。” “教授,您知道吗?我一直在怨恨你,怨恨你抢走了我此生唯一一次手刃仇人的机会,”纳尔逊抬起头,澄澈的眸子竟给了邓布利多一种难以直视的感觉,他轻声说道,“但同样的,在我心中,您最伟岸的时刻,也是在喊出‘阿瓦达索命’的那个瞬间,教授,能告诉我吗?您在喊出索命咒的时候,想过之后发生的事情吗?” “我没有想过。”邓布利多如实地说道,“但我不想让你因为冲动,背负起不该背负的枷锁。” “教授,”纳尔逊抬起头,目光向屏障之上的天幕望去,一声足以击穿云层的隼唳从天而降,炫目的银影狠狠地撞击在坚实的屏障上,“我也没有想过,以前的我想了太多,哪怕是在战俘营里救几个麻瓜都还是畏首畏尾,瞻前顾后。” 他举起魔杖,用力地向下一劈,仿佛在与命运搏斗似的,乌黑的云层之上,几颗被阳光淹没的星星绽放出堪比太阳的光芒,随着他的动作,七道粗壮的雷柱从四面八方向邓布利多的屏障劈下,数不清的蜉蝣如飞蛾扑火一般撞在巴黎的帽子上,邓不利多心中一惊,纳尔逊的攻击竟然每次都恰好落在屏障的薄弱之处。 他不知道,纳尔逊已经向屏障发起过无数次“进攻”,才能在这顶密不透风的帽子上找到这些难以察觉的薄弱点。 “教授,这里是巴黎,有一场大火已经在巴黎的上空燃烧了十七年,”纳尔逊平静地说道,“早就应该有一场雨将这场大火熄灭,即使我不这样,它会在膨胀到难以抑制的高温下彻底爆发,那时候的景象您愿意看到吗?” “你看到了?” 邓布利多的身边出现了另一道身影,他银白色的头发在雨幕中就像一轮月亮,格林德沃用平静的目光望向纳尔逊,轻轻挥动魔杖,仿佛有一双手轻轻托住了头顶的屏障一般,被纳尔逊击穿的薄弱处轻易地得到修补,他和邓布利多反目许久,但在难得的配合中,依旧能发挥出和当年一样的默契,格林德沃反问道:“你亲眼见到了吗?” 纳尔逊知道他在问什么,两位先见者的目光在空中碰撞,纳尔逊知道,格林德沃是在从未来向他提问。 “没有。”纳尔逊摇摇头,坦然地承认了。 “既然没有,那就不是未来。” “格林德沃先生,您亲眼看到了吗?”纳尔逊反问道。 “看到什么?” “您看到自己被束缚在纽蒙迦德最高的那座塔中,孤身一人度过残生的景象了吗?”纳尔逊反问道,“如果您看到了,为什么不接受它呢?” 格林德沃沉默良久,盯着纳尔逊,露出了笑容。 纳尔逊摇摇头:“好吧,我想多了,对于你们这样的人物来说,想要靠言语轻易说服,那是主角的特权。” “你知道就好,”格林德沃说道,“如果想要我们放心地在旁观礼,至少也要让我看到你们有足以颠覆的力量,当我们毫无头绪,一头乱麻时,就用巫师最简单的方法解决问题吧。” 邓布利多诧异地看向格林德沃,他还没来得及折衷,格林德沃已经举起魔杖,转向汤姆,微笑着挑了挑下巴。 汤姆与纳尔逊对视一眼,向着两堵墙之间的鸿沟纵身一跃,身影在半空中被黑雾包裹,电光石火之间,向格林德沃疾冲而去。 纳尔逊蹲下身,用魔杖抵住墙头,让脚下的路人只能看到头顶暴雨倾盆的天空。 幽蓝色的火环从格林德沃身边绽开,汤姆化作的黑烟猛地一滞,但仍有一部分穿透了火焰冲到格林德沃身边,于霎那间凝成一只狰狞的蛇首,毫不迟疑地用锋利的毒牙咬下。 “叮——” 格林德沃举起魔杖,脆弱的木头竟轻易地挡下了这道冲击,黑烟溃散,汤姆的身影浮现在半空,黑袍的衣摆猎猎狂舞,周身升腾着因高温而蓬勃的蒸汽,身上还有几处无法扑灭的厉火,他浑然不在意,漂浮在半空,用手背擦了一把嘴角,魔杖指向格林德沃的眉心,狞笑着挑衅道:“我记得你的火是紫色的,看不起我吗?” “好狂的小子。”格林德沃轻笑一声,来了兴致,他向前迈步,在即将下坠时被黑色的纱幔接住,如同在自家的楼梯上走路一般,漫步走向空中的汤姆,“如你所愿。” 紫色的火焰从杖尖涌出,化作一道道灼热的鬼影,簇拥着他与盘踞天空的巨蛇对峙。 “教授。”纳尔逊出现在邓布利多身边,依旧是那副一手捧着帽子,另一只手握住魔杖的姿态,他恭敬地行了一个巫师礼,诚恳地说道,“我想让您看到我的决心。” “我已经看到了。” 邓布利多轻叹一声,举起空着的手支撑屏障,他是少有的能够熟练掌握无杖施法的巫师,在他换手的过程中,纳尔逊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没有打搅他的动作,等到邓布利多继续维持住屏障时,纳尔逊才上前一步,冲邓布利多鞠躬。 “抱歉,我腾不出手,没法冲你行礼。” 邓布利多的魔杖指向纳尔逊,两位变形巫师的战斗一触即发。 在他举起魔杖的瞬间,空中残留的雨丝顿时以两人为界,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边,仅是两人,便已经有了两方大军对垒冲击的气势,无数被魔力包裹的造物冲着敌人发起自杀式袭击,在相遇的瞬间崩溃,又重新凝聚。 除了站在原地的邓布利多,剩下三人的身影不住地穿梭在火焰、黑纱、银芒与滚滚的浓烟之中。 汤姆的神色从一开始的兴奋变得郑重起来,他总是把“宰了格林德沃”这件事挂在嘴边,但从心底里一直把格林德沃当成最可怕的巫师,可在真正面对格林德沃时,他才知道,自己的估计还是保守了。 当汤姆有一次被从黑烟中轰出时,格林德沃乘胜追击,紫色火焰凝成的巨龙,张开血盆大口,向着身形不稳的汤姆扑去,说时迟,那时快,一只被流水环绕的白猫出现在空中,傲然地跃入龙口,巨龙的身形瞬间崩碎,火焰在迷失雾凝成的水雾中熄灭,从巨龙身体里穿过的白猫继续向前,眨眼睛变成纳尔逊举剑前刺的身影。 剑刃与杖尖相撞,迸发出流星般的花火,纳尔逊的指针之剑缓缓崩碎,只留下手中紧握的魔杖,两根魔杖发出的强光连结在一起,激烈地对抗着。 汤姆也没有停留,猩红的瞳孔向邓布利多望去。 “纳尔逊,你应该知道,你不可能战胜得了我。”格林德沃的目光在纳尔逊手中的魔杖上扫视着,摇摇头,“即便你拥有圣器,但你终究还只是一个年轻的巫师。” “格林德沃先生,”纳尔逊将碍事的刘海向后捋,用软毡帽将背向脑后的头发压住,垂目望向格林德沃,“这不正是您想看到的吗?” “除你武器。”格林德沃挑了挑眉毛,对面对面的纳尔逊说道。 红芒击中了纳尔逊的右手,但只是穿透了一团瞬间变形的流水,纳尔逊轻轻甩了甩魔杖,布满节疤的杖身顿时变得光滑,他留了心眼,这根“老魔杖”是用黑胡桃木魔杖变成的。 “小把戏,你总是喜欢这样的小把戏。” 格林德沃轻笑一声,回援在汤姆暴雨般攻势下防守的邓布利多,他总觉得这个老伙计没有出全力,态度也及其暧昧。 殊不知,邓布利多也是这样想的。 …… 弗朗兹拖着沉重的步伐,向那几辆停在营地前的卡车走去,他深陷的眼窝中看不出半点儿生气,只有和驻守的士兵相见时那声本能般的“万岁”坚定有力。 “你们这群魔鬼!刽子手!” 被油布遮盖的“货物”剧烈地蠕动起来,叫骂声从卡车车厢里传出,看管车辆的士兵似乎已经对这种情形麻木了,他们举起刺刀,齐刷刷地捅进油布中,反复重复着这个动作,随着一声声沉闷的嘶吼,随着一声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骨骼的刺耳响声,本就锈迹斑斑的刀刃被蒙上了越来越多的鲜红,卡车中的叫骂声很快消失,他们对视一眼,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弗朗兹并没有制止士兵的动作,他叼着烟凑上前,有人识趣地点了火,只有那个一直背对着荧幕的军官出言制止:“你们不要太过分了,这些人都是有大用的。” “什么用?”弗朗兹冷哼一声,深吸一口气,半支烟下了肚,他叼着烟,含糊不清地说道,“让他们修更大的集中营,关更多的犯人吗?反正最后都是要死的,在哪里都一样。” “唉……”送人来的军官叹息一声,说道,“不是说这里的科学家在为前线的战士们研究更有力的武器吗?或许他们——” “科学家?呵呵,放心,人头数不会少了你的。” 弗朗兹吐出一口浊气,缭绕的烟雾将这只恶鬼的面庞尽数遮盖,只有一双通红的眼睛透过烟雾,望向克拉科夫的方向。 正文 第四百七十一章 第四幕:塌天 “咦?雨怎么停了?” 一个脸上长着滑稽八字胡的男人推开挖掘机驾驶室的门,把头探了出来,机械的前方堆满了游客们从地上挖出的土方,他满意地推了推眼镜,多利安·韦斯莱的声音从口中传出,他伸了伸懒腰,准备找个没人的地方再换一幅面孔,他想起了魔法史课上曾经学到过的那位喜欢被火烧于是反复故意被麻瓜捕获的中世纪巫婆,不由得感叹道,“我应该在学校好好学变形术的。” 雨点落在这副他从麻瓜游客那“借”来的眼镜上,遮蔽了视野,周围浑浊的景象告诉他,这里已经没几个人排队了,多利安有些庆幸,又有些失望,“这么好的东西,他们的热情居然只维持了这么一会儿。” 他扒着上下门的扶手一跃而下,差点儿踩到了正在地上打滚的男人,多利安小心地避开他,将眼镜从脸上摘了下来,周围的景象终于完全地呈现在了他的眼中,他的瞳孔剧烈收缩,表情被惊骇之色占据:“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满目疮痍,游客们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园区的入口,大半的法国面孔神情痛苦地坐在一切能坐的地方,他们似乎刚刚经过了一场浩劫,还处在恢复期的惊恐之中,捂着额头,闪躲的目光在人群中穿梭着,多利安认得那种眼神,那是动物在寻找天敌的踪影时才会显露的软弱。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多利安再次重复刚刚的问题,但并没有人回答他,那位负责向游客介绍机械的法国工程师正靠在履带的装甲上,脸色同周围的许多人一样苍白,他一个健步冲到工程师旁边,扶住他的肩膀,将他的眼皮扒开,“喂,你没事吧?醒醒!” 工程师抬起眼睛,迷惘地望向多利安,他的八字胡从嘴唇上滑落,露出前一天就和工程师见过面的面容,工程师的瞳孔从涣散吃力地凝聚,聚焦在多利安那张熟悉的脸上,勉强挤出了一抹笑容:“是你啊……先生,我们的项目只能体验一次的。” “该死,这种时候还在乎这些事干嘛,这里怎么了?有什么人袭击了万博园吗?” 多利安用力地摇晃着工程师的肩膀,想要让他保持清醒,但这种粗暴的业余救援差点儿把伤者的脑浆晃散,就在工程师快要呕吐出来的时候,他终于提起了一点儿力气,按住了多利安的胳膊,他的表情忽然变得恐惧非常,用多利安预料不到的力气把他拉近到了面前,咬着牙,用最大的力气发出了最小的声音:“快跑,巴黎,混进了恶魔!快跑!” “恶魔?”多利安顿时明白,这里的 “先生,我没有骗你,如果你有余力,就带着更多的人跑吧,”工程师推开多利安,厉声说道,“十七年前他们就来过这里,将我们的一切摧毁了!现在他们一定是又来了” 多利安被工程师突然爆发的力量推了个趔趄,一屁股坐在了水坑里,他茫然地望向四周,不少恢复精神的巴黎人正抓住身旁游客的手,向他们散布“恶魔”带来的焦虑。 “十七年前……是圣徒吗?”多利安的表情有些茫然,喃喃道,“不是说,法国的记忆注销办公室解决了所有的后续吗?” “快跑!快跑!快跑!” 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工程师仿佛又回到了那座布满硝烟的绞肉机,来自未知的幢幢鬼影正呼啸着从四面八方向他靠近,它们有着和自己一样的外貌,却将自己的同类——人,视为虫豸与玩物。 多利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向四周打量了一番,在确认没有人注意到自己时,他抬起胳膊,用身体挡住魔杖,抵住工程师的太阳穴,轻声念道:“摄神取念。” 他从没用过这种高难度的魔咒,只是面对一个麻瓜,即便是再困难的咒语也会变得简单,成功率只取决于施咒者的口语是否标准,他没有注意到,穿着龙皮夹克的阿不福思出现在自己身后,用手接住零星的雨滴,毫不避讳地送入口中。 “熟悉的味道。” 他双手插兜,站在多利安身后,等待着这位出现在麻瓜万博园的巫师。 乳白色的雾气被从工程师的太阳穴中拽出,他的灵魂在与记忆的撕扯中被迫回到了十七年前的那个下午,躲在阁楼中的自己抱着儿时最喜欢的火车玩具瑟瑟发抖,窗外是如巨乌贼般张牙舞爪的黑纱,它像是被厄运女神织就一般飞速扩张,渐渐挤满了街道、阻塞了天空、遮蔽了太阳,偌大的巴黎竟然根本无法容纳它魔鬼的身躯,阁楼的窗户被来自窗外的巨大压力挤压得吱吱作响,而他的所有希望都系在这一扇薄薄的窗户上,这种根本不该存在于世上的东西将巴黎中千千万万的人当作养料,以他们的血肉为食,以他们的恐惧为乐。 工程师蜷缩在履带的装甲旁,抱着不存在的火车头,像十七年前一样,抬起头向窗外的方向望去,他希望看到蓝天,甚至是乌云,甚至是电闪雷鸣,但他实在不想再看到那只黑色的怪物了。 目光向万博会的主会场——那座彩色的高塔望去,鲜亮的色彩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如果这个时候低头或者闭眼就好了,在未来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工程师都这样懊悔地想道。 天空,碎裂了。 就像那扇岌岌可危的窗户一样,十七年前的景象在这个瞬间与当下重合,在那座彩色的塔背后,原本一望无际的天空仿佛一张被装裱在镜框中的风景画一般,碎裂了,狰狞舞动的黑纱从它蛛网般的裂痕中挤了出来,紧接着,伴随着一声直冲心底的哀嚎,那根挤出裂缝的黑纱被齐刷刷地切断,但紧接着,黑色的血液从整齐的断面中涌出,工程师不知道它是不是血液,这股液体只在空气中停留了一瞬,便连带着被截断的黑纱一起,猛地爆开,成为一团不断翻卷扭曲的血雨,像天空的疮疤一样向着碎镜般的裂缝反击。 在某个瞬间,他看到了一只锋利的、干净的、银色的钢爪,如同疾风迅雷,将黑纱一切两段,他没有窥探到那个打败他梦魇的身影的全貌,只记得如星空般耀眼的银色,那一根根完美的锋利的羽毛连世界上最著名的宝剑都无法与之争锋。 …… “不错。” 和邓布利多与汤姆那变形术与诅咒间无休止的攻杀不同,纳尔逊与格林德沃的比斗更加凶险莫测,也不像寻常的巫师,两个人的身影在战场的每个位置辗转腾挪,每次出现的时间都不超过一瞬,往往是格林德沃的身影刚刚出现释放一道魔咒,纳尔逊的咒语就已经落在了他的落脚点,只是这次攻击也难以奏效,纳尔逊的魔咒只是穿透了格林德沃的虚影,那短暂停留在视网膜上的幻视。 银色的战士紧握双拳,冲着格林德沃使出舍身一击,但他的攻击也只是穿透了格林德沃残像,并被紧随其后的一道黑光击中,变形出的人偶身形一滞,瞬间,密密麻麻的裂痕布满了它的身体,随着一声爆炸,这位无畏的战士做出了看似无谓的牺牲,无数大大小小的零件随着爆炸向四面八方飞去,回归了他一开始的模样。 格林德沃的夸赞声从四面八方飘来,他甚至有空鼓掌,一时间,天空中仿佛有十几个格林德沃一起送给纳尔逊掌声。 “你就像一块海绵,任何能够让你更有重量的东西都会被毫无保留的接纳。” 格林德沃的眼中透露出激赏,十几道鼓掌的身影在被蜉蝣、魔咒或是宝剑刺穿的同时,凌厉的反击也随之纷至沓来,它们并非同时释放,只是他的幻影移形与施法速度快到仿佛分身一般,让且战且退的纳尔逊疲于奔命,疲惫让他的感知变得迟钝,也让格林德沃的身影更加难以捉摸。 与他相比,纳尔逊的应对就没有那么泰然了,十几道光束在空中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毫不留情地将被包裹在其中的纳尔逊封锁得动弹不得,这些光束在结成网的瞬间绽开各色的光芒,没有一道超过普通巫师认知的魔法,可却在格林德沃的搭配下,爆发出比那些威力强大的魔咒更加有效的杀伤。 静,极致的静。 各色的光芒融合在一起,变成纯粹的白色,在遮天蔽日的伏地蝠中显得尤为刺眼,一团白色的巨大光球绽放出超过阳光的刺目炫光,它的魔力似乎连声音都吞噬了,让身处其中的纳尔逊更加危险。 汤姆并没有在意纳尔逊的安慰,不光是因为一手教导他的邓布利多几乎了解他所有的魔法与习惯,更因为他对纳尔逊坚韧与坚定的信任,他毫不担心。 光球猛地膨胀,让巴黎的上空瞬间变白,但在人们注意到这里之前,它即刻收缩,带着那张隐没在光中的渔网,想要将顽皮的纳尔逊捕捉起来。 “噔——” 弦断了一般清脆的爆鸣,格林德沃挑了挑眉毛,露出意外的表情,只见一只白到几乎与光球融为一体的猫从必输的束缚中挣脱开来,它仿佛漫步在林间,闲庭信步地踩着一根根魔力的丝线,在被踩到的魔咒即将爆发时,他已经跃到另一边,硬生生地在绝地中找到了一条出路,白猫四肢舒展,逃出桎梏,跃向空中。 但纳尔逊根本来不及庆祝,也没有庆祝的心情,他的身影瞬间消失,出现在伏地蝠包裹的战场中的一处刁钻角落,双手紧握魔杖,向前用力一送。 格林德沃也站在这个刁钻的角度窥伺战局,他扭过头,余光看到纳尔逊黑胡桃木魔杖的表面被一块块飞速聚合的零件包裹,在它真正接触到格林德沃的瞬间,纤细的魔杖已经变成了一柄锋利无匹的指针宝剑,冲着格林德沃后腰的薄弱点狠狠刺去。 格林德沃轻轻挥动魔杖,准备幻影移形离开,但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施展出幻影移形,他的目光注意到了几个漂浮在空中的银色小玩意儿,那是被他击碎的战士留下的碎片,它们向四面八方落去,以自己的牺牲换来了纳尔逊的网罗。 霎那间,锋利的宝剑穿透了格林德沃的身体。 他转动脖子,扭过头,微笑着看向表情凝重的纳尔逊,“没错,为了胜利,任何手段都应该被采用,你已经迈上了成为伟大者的第一步,纳尔逊,这一招叫做肾击,是吗?” 纳尔逊仿佛刚刚被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不知是被雨还是汗水搞得湿透,他喘着粗气,根本没有和格林德沃闲谈的力气。 在他的眼中,复杂的战场被更加复杂的线条覆盖,无数的人影站在战场的四周,这是他与亚历山大一起得到的,格林德沃可能出现的位置,此刻这些虚影一个个缓缓消失,回到眼前这个真正的格林德沃身上,他将预言与亚历山大的算力结合,创造出这种能够在战斗中几乎预知未来的魔法,在面对许多强敌甚至在伊法魔尼山下观看邓布利多与格林德沃决斗时都取得了不小的成果,但他现在明白了,格林德沃还能做到更快,更强,他不像那些声名赫赫的黑巫师,除了厉火的运用外几乎看不到什么生僻的魔法,但就是这种极致的速度,甚至能够让先知的视野变得浑浊一片。 好在,他有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助力,正如格林德沃所说,他被肾击了。 与两人之间的平静相反,空中的银隼正和伏地蝠进行着一场残酷的鏖战,它鲜亮的外壳已经变得伤痕累累,但眼中燃烧的火焰却膨胀得愈发炽热了,而不可一世的伏地蝠也用四处散落的断指残骸宣告着它正在走向落败,在堆积成山的蜉蝣残骸中,它们仿佛两只来自神话的猛兽,以命相搏。 “你相信吗?从伏地蝠出现后,我压根没有收手。”格林德沃轻笑道,“我相信你会变得不凡,但没想到会这么快,原来先知也会看走眼。” 纳尔逊没有说话,他把最后一丝魔力注入剑柄中,在魔杖的催发下,剑身突破防御与阻碍,吃力地旋转了一圈。 正文 第四百七十二章 第五幕:撞角 邓布利多的余光注意到战场边缘的异动,他的瞳孔猛地扩大,但他所代表的立场不允许他回援,甚至即便在两个再熟悉不过的学生面前,他也无法表现出对格林德沃的关切。 但这电光石火间的犹豫对于汤姆来说,已经足够了,这个从小就与众不同的家伙有着野兽一般敏锐的嗅觉,甚至使得他在孤儿院时便已经能够随心操控自己的魔力,做到许多霍格沃兹低年级学生都做不到的事情,他的注意力永远专注地锁定着邓布利多,哪怕纳尔逊倒下,他也不会因意外打乱自己的计划。 两位更加像巫师的传统法师的魔法对轰拥有更强的视觉冲击力,炽热的厉火与坚韧的水牢、阴损的恶咒与柔和的抵御、相生相克的元素从两根平平无奇的杖尖被创造出来,如同山火与雨水般泾渭分明,两人分立在两堵墙的墙头上,像是西部枪手一样进行着优雅的对轰,但邓布利多的注意力却被格林德沃被刺吸引,破绽也随之呈现着汤姆面前。 汤姆面无表情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冷静到有些冷酷的寒芒从他的双目中射出,猩红的瞳孔中流动着刨析对手的魔力,仿佛两只首尾相连的衔尾蛇一般,他的魔杖连同右手被幽碧的绿光笼罩,一条绿色的小蛇从指缝间挤出,吐着信子,慢慢悠悠地躲在魔咒的洪流中向邓布利多靠近。 “汤姆,你还是学习了那种魔法吗?” 邓布利多从分神中很快清醒过来,他的眉头紧皱,指尖传来的疼痛感瞬间麻痹了他对执杖手的控制,但他来不及收手,未经控制的水牢从杖尖涌出,比之前强大太多倍的洪流将汤姆瞬间吞噬,水牢在疯狂地吸收堆积在屏障上的雨水,不受控制的向四周疯狂扩张,蔓延在挤满天空的伏地蝠中,将它庞大的身躯瞬间淹没,水牢很快扩散到连隐藏地的穹顶都容纳不下的程度,脚下被纳尔逊设置的屏障岌岌可危,在重压之下,一只只隐藏在光线中的蜉蝣显露出它们的真容,它还在向四面八方扩展,已经跃到主会场的顶部,碾压着隐藏地与巴黎之间的壁障,在强悍的水压之下,被纳尔逊与格林德沃战斗余波殃及到的屏障上裂口不断扩大。 邓布利多魔力之强大、魔法之纯熟远超汤姆想象,他的绝大多数经历都被花在了控制自己的魔法上,谈固总算明白,为什么很多人都说,如果邓布利多堕落成一个黑巫师,将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止他。 但被水牢隐没身形的汤姆却在战斗中第一次露出了表情——他笑了,这正是他想看到的,邓布利多因为他坚信的爱获得了无比强大的力量,但他的弱点也因此同样明显。 行走在万博园中的巫师们注意到头顶的异动,抬起头,视野被海天般的碧蓝与辉煌的银色占满,就在他们以为这是什么万博会的节目时,诡异的色彩倏地消失,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邓布利多低下头,右手的小指尾端,一圈碧绿的刻痕缓缓浮现,这是来自巫师最古老年代的诅咒,它被所有人忌惮,甚至数代巫师都致力于将它创造者的名字——卑鄙的海尔波——从历史中抹除,邓布利多强忍着魔力被抽离的不适感,将魔杖递到左手,来自守护神的银色魔力顿时将小指覆盖,他看着在滔天洪水中巍然不动的汤姆,并没有继续进攻,在用守护神控制住诅咒后也没有立马恢复自己的伤势,反而更加紧迫地用左手施法,尝试消除已经脱离控制的水牢。 “汤姆,学习这种魔法,你的情感会被它操控的。” 邓布利多一边缩小水牢,一边还有功夫继续教导汤姆,他已经不打算将这场战斗视为一开始的练习了,因为汤姆夹杂在魔咒中的黑魔法,他第一次露出了怒容,“你觉得它对这场战局有什么影响吗?黑魔法是在极端环境下才能做出的选择,你告诉我,缴械咒有什么区别吗?” “教授,下学期我会去找您关禁闭的,”汤姆微微躬身,洪亮的声音从对面的墙头传来,“但是它确实影响了战局,我像您了解我一样了解您,您一定会选择不让自己的魔法波及耕多的人,不是吗?” 即便身处任何魔咒都无法击穿的水牢之中,汤姆还是一脸从容,他微笑地冲邓布利多道歉,但一幅我就是不改的态度还是写满了顽劣,他甚至放下魔杖,欣赏着邓布利多控制自己魔法的景象,“如果是我,我可能会乘胜追击,但您不会,这是我可能这辈子都做不到的事情。” “不要再增添无谓的牺牲了,”邓布利多叹息一声,挤满天空的水牢被他的魔杖缓缓吸收,“我绝对支持你们,但我不认可这种方法。” “教授,世界上并没有完人,也没有完美的情节与结局,”汤姆在尝试用主角的特权打败强敌,“哪怕您那么完美,但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成为一个半吊子,我听过您关于麻瓜的言论,在我看来,向您这样公允的圣人怎么可能在最后的关头阻止它的到来呢?哪怕您见过纳尔带来的未来,也还是要选择成为一个半吊子吗?” 汤姆毫无敬畏之心,他疯狂地用嘴巴进行输出,与纳尔逊的口号不同,这次输出似乎真的有了效果,邓布利多不说话了,假装自己的精力被水牢占据,专心致志地解除着水牢,到了才吐出一句:“那并不是一个好的未来。” “但它必将发生,像您这样的人应该把它变得更好,而不是阻止它,”汤姆将魔杖塞回袖管,看邓布利多的模样,水牢怕是还得持续好一会儿,“教授,您怎么比我还迷信呢?” 远处的纳尔逊和格林德沃一直维持着背刺与被背刺的动作,目光同时望向邓布利多和汤姆身处的战场,露出了同样震撼的看戏表情,仿佛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哦……真不错,”格林德沃挑了挑眉毛,“阿不思还真是藏了一手,他的风格真是一如既往,想不明白,退出战场。” “邓布利多教授的魔力在守护时会变得强大无匹,”纳尔逊轻声说道,“他是个高尚的人。” “你就不一样了,卑劣的肾击者。”格林德沃像烤串上的土豆一样被纳尔逊串在原地,但被长剑贯穿的伤口处却没有鲜血流出,他从水牢上移开目光,看着纳尔逊的眼睛,笑着说道,“太卑鄙了,竟然搞偷袭。” “只要能赢,别说偷袭——” 哪怕一击得手,纳尔逊也没有放松警惕,相反,在感受到长剑毫无阻碍的触感之时,他心中的紧张更甚,甚至不敢乘胜追击,话都来不及说完,拔出长剑,猛地向后疾退,他只来得及用余光看看手中的武器,只剩下剑柄和小半截剑身,那半截剑锋上却沾染了紫色的厉火,犹如被点燃的橡胶一般,在火焰中失去它坚固的形体,如同蜡烛似的一滴滴地滴落在脚下的银色高墙之上。 纳尔逊心中一惊,覆盖他魔杖的碎片可都是从亚历山大身上剥离的,这些金属都经历过亚历山大核心熔炉中的高温炙烤,用上了所有他能想到的提高强度的方法与材料,可以说,即便是让世界上最优秀的炼金术士尼可·勒梅亲手打造,也不可能做的更好了,这堪称巫师炼金术集大成者的金属却在格林德沃的厉火下失去了形体,篆刻的魔文崩溃,像最平凡的纸屑一般崩碎纷飞。 “我曾不止一次地建议过你,纳尔逊,”格林德沃转回头,毫不在意地将后背面向纳尔逊,他捏住从腹部透出的剑刃,轻轻一扯,锋利的剑尖出现在他的手中,“把你的注意力从那些无聊的东西上挪开,哪怕是最简单的漂浮咒,以你的天分,练上一万遍,也会比这些破玩意儿强。” 剑刃仿佛接受锻打一般,在他的火焰中逐渐融化,像橡皮泥一样被捏成各种不同的形状。 火焰在他的掌心凝聚,紫色的火苗狰狞地迸发着,将他手章周围的空气都炙烤得扭曲起来,不断地发出劈里啪啦的爆裂声,也不知道是点燃了什么东西,在他的操控下,紫色变得越来越深邃,光影的色彩向焰心压缩,在即将收为一点时,颜色猛然消失,仿佛火焰熄灭了一般,搅动的阳炎也沉寂下来,只有那团流动的金属还在展示着它无与伦比的温度。 但站在他对面的纳尔逊可不敢这么想,在他的眼中,格林德沃的掌心正涌动着一团他难以用预言术或是任何预测估计的魔力,它平稳而安宁,就像一枚尚未开封的圣诞球,任何靠近它的东西都会在瞬间化成灰烬,而灰烬也会在燃烧中消散无形,连尸体也不能剩下,远处的邓布利多猛地转过头,眼中满是忌惮,站在他对面的汤姆在水牢中乐呵地哼起了歌。 “你的变形术呢?只能变成一只无害的宠物来逃跑吗?难道你对它没有信心吗?” 在格林德沃手中的火焰里,纳尔逊引以为傲的剑尖不断变形,但这并非变形术,而是以更加强大的力量迫使它做出改变,在透明火焰的塑造下,和之前一模一样的剑尖缓缓成型,他轻轻挥动魔杖,剑尖在旋转中被猛地掷出,就像随意丢出一根木棍一样,毫无力道的初速度,毫无准头的抛物线。 纳尔逊浑身汗毛倒竖,他仿佛赤条条地被一头巨龙盯上,尽管已经和格林德沃拉开了距离,但这种危机感反而愈发强烈,被鲜血蒙住的未来在他的眼前浮现,他的心底只剩下了逃跑的本能,纳尔逊的身影瞬间消失,连他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幻影移形的速度又快了半分,与格林德沃的本事又添了一丝神似。 “嗖!” 看着还有一段距离的剑尖忽然出现在纳尔逊刚刚站立的位置,将他的残影撕得粉碎,这截剑尖仿佛能够无视距离与时间一般,做出了和格林德沃一般的幻影移形,它在原地只停留了一瞬,便很快再次出现在了纳尔逊身后,依旧是那种软绵绵的力道,它再一次将纳尔逊的身影撕得粉碎。 格林德沃甚至收起了魔杖,抱着手站在原地,看着纳尔逊被自己的武器追得到处逃窜的模样,出声嘲讽:“你为什么不躲到迷离幻境里呢?为什么不用你那杂耍一样的时间把戏重来一遍呢?难道是还没研究好吗?逃跑有什么用呢?如果我是你,我情愿被一剑捅死……呵呵,剑?巫师用剑,太好笑了。不面对火,你一辈子都会怕火,我听别人说,你到现在都只会用我落在阿不思弟弟那里的打火机点火,你就这么怕吗?” 水牢中的汤姆听到格林德沃的羞辱,魔杖又从袖管滑到了手中,他明白纳尔逊此刻的凶险,与格林德沃的短暂交手让他明白,不同于邓布利多时时刻刻害怕他们受重伤,甚至会被一个看起来可笑的理由捆住,格林德沃是会真打的,但他也不愿意出手帮助,就像纳尔逊不愿意躲去迷离幻境一样,就像格林德沃说的那样,他必须面对火。 纳尔逊在隐藏地上空飞速穿梭着,他的速度甚至已经快到了如同格林德沃一般,但逃跑并非长久之计,他并没有受到格林德沃垃圾话的影响,心绪与动作相反,无比平静,他尝试过用魔力重新呼唤自己的武器,但它们始终被一股更加强大的魔力束缚,忽然,他的心中冒出了一个念头。 可就是这半秒的迟滞,剑刃已经追上了他。 纳尔逊回过身,手中的半截长剑在空中画了一个不大的弧形,被他举到头顶,在他的身侧,邓布利多的水牢被他的魔力牵引,分出一股,流水经过丝滑的变形附在剑身上,他仿佛号令大军的将领一般,将手中的旌旗用力地向下一批,邓布利多的水牢被这一丝水柱牵引,竟然硬生生地被撕扯出一道汹涌的洪流,在半空中,一座被从水牢中扯出的巨大楼船从天而降,坚韧的撞角狠狠地与剑刃相抵,在高温下挥发出浓烈的蒸汽。 或许变形术和海洋才是威尔特宁的主场,纳尔逊融入水中,再锋利的劈砍,再炽热的温度,对于水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总算让我没那么失望了。” 格林德沃把捂在腰上的手拿开,举起魔杖,这对“师徒”真刀真枪的搏杀实在让汤姆和邓布利多难以理解。 邓布利多率先发现了不对,这艘楼船不正是纳尔逊的雨吗?撞角所向,是已经千疮百孔的将巴黎与隐藏地分割的屏障,伏地蝠的身躯脆弱地崩碎,那只一直与它缠斗的银隼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撞角上,张开它伤痕累累的翅膀。 正文 第四百七十三章 第六幕:戾天 “我喜欢鸽子,因为鸽子代表和平,诸君,你们应该没有人不喜欢和平吧?” 金发的男人背对着一群被从集中营中提出的战俘,他口口声声地说着自己的爱好,可胳膊上却站着一只威武不凡、更能代表斗争的隼,“但是它的主题和时代不符,所以你们这几年,应该很难看到鸽子。” 一队宪兵站在他的身边,手中上了刺刀的步枪正对着这群面黄肌瘦的战俘,他们在经历了集中营中的折磨后,甚至已经没有了破口大骂的力气。 从未有人见过这样的军官,他将俘虏从集中营中领出,就是为了参与他所说的“游戏”,在亲眼目睹那些高墙下的阴影后,观众们无不在心中浮想联翩,这所谓的游戏是什么?难道还有更下贱更可恶的玩法吗?他们为这个人的做派而作呕,但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开观影的座位,他们很清楚战局的走势,只想看到这些人渣会如何受到应有的惩罚。 “你们听明白了吗?” 金发的军官腰杆挺得笔直,背着手问话,他的做派又激起了观众们的愤慨,他凭什么能站得这么直?不知不觉间,他们的仇恨已经从战争的参与者蔓延到了对立面所有人,哪怕这个人从未上过战场,哪怕他什么都没做,哪怕电影进行到四十分钟他才第一次拥有属于自己的情节,哪怕他的动作放到这个世界上其他的任何地方都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人群稀稀拉拉地站着,没有力气回答他的话。 “我听说有些人会用鸽子传信,因为它们有感知方位的能力,”金发男人饶有兴趣地望向远方的残阳,轻声说道,“这只鸟是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养大的,你们跟着它跑吧,如果它跑错了方向,你们就得回来接着和那些人玩了。” 说罢,他松开和隼一起缠在小臂上的镣铐,将它缓缓地举起,轻轻地掷在地上。 “噗——” 微弱的闷响,掀起了小到看不清的烟尘,在这种地狱一般的地方,生命的声音也不会比它大。 银隼振翅而起,向着残阳的方向飞去。 “还等什么呢?”他侧过身,用最标准的动作行着送行礼,而这种礼节却更令观众感到厌恶,“走啊?” 周围的宪兵冲天空鸣枪,驱逐着茫然的战俘,他们中有人率先迈开步子,向渺茫的希望追去,渐渐的,越来越多疲惫的受难者跟了上去。 “长官。”在最后一位孩童跑远后,宪兵队中的头领表情难看地走上来,在金发男人的面前立正说道,“您这样的行为是否太过儿戏了呢?” “怎么?你们可以玩,我就不可以?”男人反问道,“不过放心,我的这只宠物确实是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养大的,那里刚好驻扎着一个装甲团接收他们。” “但是如果没飞到呢?” “怎么?研究中总会有误差的,你要代表元首枪毙我吗?”男人理了理领子,扭着脖子说道,“请注意你的身份,士兵。” 这番谈话将情节拉像了更加冰冷的绝望之中,荧幕前的观众面面相觑,不适感从他们的胸口涌上喉咙。 “将军先生,这……应该不是纳尔逊吧?” 玛莎紧紧地攥着扶手,荧幕上男人的背影越来越和她记忆中的男孩重合,她的语气多了些怀疑与恐惧,画面迅速切换,一群白鸽从远处向克拉科夫飞来,在靠近那座圆形的高大建筑时,它们的脚下突然传来枪响与士兵聒噪的笑声,受到惊吓的鸽子偏离了航道,一只只撞在中枢干净的玻璃外墙上。 …… 你有没有见过那样的景象? 飞鸟穿行在钢筋水泥的森林中,被沥青与燃油浑浊的气味压得喘不过气来,迷失在镜面的反光中,一头撞在高楼上,头破血流。 但在人们的建筑越修越高前,它们还是会有这样的行为,这并非缘由于人类所戏谑的愚蠢或是短视,踩着大地长大的他们并不明白,鸟和地上的任何生命都不一样,它们天生自由放纵,向往着更高更远的世界,它们会向高耸的树木、厚重的群山甚至无垠的天空发起挑战。 而现在,正是银隼引颈高歌的时刻。 如果那座彩色的高塔是在魔法粉饰下的和平,那么它背后的阴影便是与之完全相反的残酷真相在伸出它狰狞的爪牙,那幅无数次在纳尔逊梦中出现的画作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泥泞的隼一往无前地冲击着泥泞的沼泽,鸽子纷飞的羽毛被鲜艳的血液侵染,纵使它遍体鳞伤、岌岌可危,纵使它的喙已经破碎,纵使羽毛凋零衰败,纵使前方的屏障早已在所有人的心里建立了千年之久,纵使世界上几乎所有人都站在对面冲它怒目而视,纵使人们情愿活在粉饰的谎言中,它也没有犹豫,将自己的生命灌注在满是裂痕的喙上,清澈到不能再清澈的隼唳响彻天空,即使有屏障遮蔽,也清晰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中。 楼船崩溃的船身仿佛铠甲一般笼罩在银隼四周,上千名在第二塞勒姆驻地无辜丧生的人围绕在那里,仿佛一支无所不能的军队! 纳尔逊分明看到,在那只银隼的带头下,他们纷纷转过头,冲自己眨了眨眼睛,做了个约纳斯最喜欢的滑稽鬼脸。 他全身上下所有的魔力都被楼船压榨出来,包括那些为了时间转换器准备的、相比上次更加庞大猛烈的魔力,纳尔逊甚至连魔杖上覆盖的零件也无法维持,剑身与剑柄如雪花般飘零着崩碎,他的身体也犹如崩溃的剑刃一般,年轻的面容上绽开一道道鲜花般盛开的血迹,他哪里还顾得上管那片到处乱窜的剑尖,哪里还顾得上站在墙头的邓布利多与格林德沃,这种无畏的争端每时每刻都会发生,但隐藏在决斗中的舍身一击,才是他对这个世界,最重的杀招! “去吧……” 潮水般袭来的困顿令纳尔逊不由得想要闭上眼睛,但他还是想看到最后一刻,这种渴望甚至压制住了身体的本能,让他的双眼瞪得犹如铜铃一般,死死地盯着银隼傲立苍穹的身姿,隔绝战场与隐藏地的屏障也因为他的极限而消失,他的身体失去支撑,无力地向后仰去,头顶的一切终于呈现在隐藏地众巫师的眼前,他们看着那仿佛神话故事般的场景,心中满是骇然。 邓布利多魔杖飞舞,那正在被慢吞吞地缩小的水牢瞬间消弭无形,以汤姆为中心凝聚成海洋上最恐怖的水龙卷,他毫不保留地催动魔力,龙卷咆哮着撕扯那英勇的楼船,庞大船身的后半截船体顷刻间在怒涛狂啸中灰飞烟灭,木板与龙骨寸寸崩裂,化成最基本的水雾,被撕扯着曳出一道流星般长长的尾焰。 但这种阻挠对一艘心怀死志的船又有什么用呢?只要有一位水手、一根撞角甚至一块舢板在,它的前进也不会停滞半分。 锋利的剑刃无序地飞舞着,格林德沃满脸怒容地瞪着邓布利多,强悍的魔力排山倒海一般席卷隐藏地上空,他甚至在一瞬间丧失了对剑刃的掌控,这使得剑刃从纳尔逊的肩头刺入,与瞬间从背后贯穿而出。 但痛苦对于纳尔逊已经没有意义,他能做的只剩下鼓励,银隼已经到达屏障的面前,向着屏障上最薄弱的裂缝,狠狠地一头扎下,金属的破碎声从它的身上传来,纳尔逊仿佛额头遭受重击一般,眼前一黑。 但这般的舍身也产生了他渴望的效果,那块本就不小的裂缝被这样一撞,在一阵咔咔的爆裂声中,猛然扩大,那些千年来积蓄的魔文失去贯通的回路,疯狂地闪烁着,本能地修复着破损,但紧随其后的迷失雾一拥而上,如阳光融化春雪一般,魔文闪烁着失去了色彩,裂缝也如同破碎的冰层,扩大成破洞,扩散成窗口,碎渣掉落到一墙之隔的两个世界,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他们并不了解,墙的对面是什么。 “你干什么?!你疯了?!”邓布利多厉声大吼,“守护神和巫师联系有多么紧密,你不知道吗?!” 他不光想要阻止纳尔逊破坏屏障,甚至想要将纳尔逊舍身一击的守护神保护下来,但想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同时做到相互矛盾的两件事,即便是邓布利多,也难有保证,他将所有封锁自己的信条都抛到脑后,魔力在爆发中散发出比这座高耸的楼船还要强盛的气势。 纳尔逊的四肢在下落中挥舞着,那些陪伴他的蜉蝣失去操控,本能地回援造物主,但邓布利多激起的水压实在是太强悍了,这些孤零零的蜉蝣们根本没有这种力量,纳尔逊的意识已经模糊,但他的眼睛还是瞪得老大,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一瞬。 在这个瞬间,被编入蜉蝣逻辑底层的魔文终于亮起,纯白的城市中,顶天立地的巨人直起身来,他比以前更加高大,更加伟岸,更加强壮,四周的楼房被轻轻一触,便瓦解成最原始的迷失雾,亚历山大的独眼在迷雾与蒸汽中亮起,表盘般复杂的魔文在他的瞳孔中如太阳一般炽热。 即便失去意识,纳尔逊还是紧紧握着自己的魔杖,那根选择了他的黑胡桃木魔杖,此刻,和他在六年前第一次走进奥利凡徳的魔杖店时一样,柔和的雾气不受控制地从他的手中涌出,顷刻间将街道氤氲成一片梦幻的幻境,钢铁雄健的声响从雾气中传出,即使没有纳尔逊的操控,日臻成熟的亚历山大也能发挥出穿梭两个世界的力量。 走在下面的巫师突然看到一个穿着长风衣的男人从头顶的水龙卷中跌落,他瞪大眼睛,周身遍布脆弱瓷器般的裂痕,很快被白雾包裹,他们惊恐地避开下坠的纳尔逊,甚至来不及施展魔法,更来不及注意到自己的魔力早已在邓布利多宏伟咒语的倾轧下滞涩难行,在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齿轮转动声中,他们的动作变得迟滞无比,连带着纳尔逊下降的速度也变慢了,但在身处此地的人们眼中,纳尔逊下落的速度与寻常无异。 涌动的迷失雾更加沸腾了,空中仿佛开了一扇门,一只喷涌着蒸汽的粗壮手臂从雾中伸出,紧接着是另外一只手,两只比周围场馆更大的铁手背对着彼此,捏住空间脆弱的边缘,硬生生地撕开了一道裂缝,格林德沃的心跳猛地加快,他低下头,目光正对着那只编织着时间的独眼,无情的杀意宛如实质一般直戳他的脑海,他竟然从自己一直看不起的铁疙瘩里看到了只有灵魂与生命才会汹涌的情感,而这种情感催生出了更加庞大的魔力,亚历山大的上半身从裂缝中挤了出来,两手向上一举,仿佛托天的神明一般。 “嗡——” 机括整齐的响动合在一起,亚历山大挥动铁臂,硬生生地在邓布利多掀起的漩涡中撕开了一道口子,焦急的汤姆忽然感受到自己的胸口传来一阵灼热的温度,他面露喜色,伸出手,从领口中拽出了那条翳珀项链,魔文霎时迸发,他的身影出现在纳尔逊下坠的身后,纳尔逊的脊背重重地撞在他的胸口,稍稍阻止了一瞬,两人的身影便在重力的压迫下一起向下坠去,还好汤姆没把自己的魔杖丢了,在他们即将落地时,下坠的速度终于一滞,纳尔逊安稳地站在了地上。 汤姆咬着嘴唇,将纳尔逊的胳膊绕到自己肩头,扛着他站在人群中,凝望着天空的缺口,银隼正在和它僵持,与它灵魂相连的纳尔逊伤势也越来越重,他的指尖夹着那片剑刃,也说不清有没有看到。 邓布利多面无表情地操控着魔法,汗水从他的额角落下。 格林德沃叹息一声,上前一步,出现在银隼的身边,邓布利多的眼睛猛地瞪大。 “我们总要做出取舍,阿不思,”魔杖轻轻地戳在缝隙上,僵持的天平被瞬间掀翻,“这种事情,应该是我这种疯狂的黑巫师才会干的……纳尔逊,我原以为他是我见过最冷静的年轻人,即便是在仇人的领地委曲求全也能强行接受,但我看走眼了,他可能是我见过最疯狂的人。” 正文 第四百七十四章 第七幕:魔法 “这个德国军官真蠢,养了一只比他还要蠢的蠢鸟。” 随着故事的进程趋向柔缓,放映厅中的观众席发出了一阵阵的窃窃私语,那只隼并没有像那个金发军官所说的那样带着这群战俘走向装甲团的驻地,相反,它似乎早已厌倦了脚上的镣铐,比这群早已麻木的战俘更加渴望自由。 在离开克拉科夫德军所掌控的领空后,它突然调转方向,毫不停歇地向着西边飞去,甚至为了等待跟在身后的战俘,它绕了一圈又飞了回来,站在离战俘队伍不远的一块枯枝上,梳理着它的羽毛,用那双敏锐的眼睛盯着队伍中落在最后的老弱妇孺。 人们麻木电影眼神在到达这四下无人的荒野时终于多了些生气,他们来自世界各地,有着不同的国籍、不同的口音、不同的肤色,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他们同样幸运或者不幸,不幸的是,他们都是这场战争中的失败者,被像牲畜一样关在胜者的监牢的,幸运的是,他们拥有了跳出生天的机会。 “阿里,它好像在看食物一样看着我们。” 人群的前方,两个强壮的军人在观察着与他们对峙的银隼,他们似乎来集中营的时间不长,身体与精神还没有被打垮,眼中透露出强烈的求生欲,其中一位皮肤苍白的黑发中年男人向一旁有着拉丁美洲面孔的士兵说道,“它好像把后面拖后腿的人当成了食物,在等它们死。” “嘘!”阿里揪住同伴的领子,怒视着他,“约翰,不要说那个字!” 约翰被勒得喘不过起来,剧烈地扑腾了一阵后,阿里松开了他,用夹生的法语轻声说道:“只有秃鹫才会食腐,这种高傲的鸟不屑于吃尸体。” “不说又能怎么样呢?!”被袭击的士兵扭了扭脖子,扑了上来,大声吼道,“难道它不吃,这些人就不会死吗?我们就不会死吗?!” 两人很快扭打在一起,听到他们谈话的人们不由得为自己的命运再次感到悲戚,他们甚至没有心思去拉开那两个精力旺盛的人,只是麻木地望着银隼,希望自己的死亡不要来得那么痛苦。 他们扭打了一阵,便气喘吁吁地松开了彼此,约翰瞪了阿里一眼,没好气地说道:“那你说,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怎么办?既然他大发慈悲了,我们逃命就是了。”阿里白了他一眼,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向银隼走去。 “大发慈悲?”约翰不屑地冷哼一声,“你以为他在大发慈悲?你根本不知道这些德国人的恶劣,他在玩弄我们,也就你这样的傻子会傻呵呵地听信他的鬼话。”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约翰还是学着阿里的样子,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跟了上去,靠近阿里的身边,嘟囔着,“如果能活着出去,我会向你所属的部队举报的,像你这样目无法纪、不懂得尊重长官的——” “得了吧,老兵油子,而且那一看就不是个德国人,”阿里无情地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那也得能出去才行,活着让您来指挥,长官?既然你对自己的本事没有信心,让我来带队,那就不要说这些没用的废话。” “好吧,你是长官,”约翰翻了个白眼,小跑着跟在阿里身边,往后看了看麻木的人群,小声说道,“我从很多战场上都活了下来,有些经验对你很有用,相信我,小子,现在当务之急的就是从这队人马中挑出那些有战斗力的,我们分成小股的队伍各自逃命,这么几百号人,哪怕这只该死的鸟不引来敌人,我们也会被巡视他们领地的德国人遇见的。” “那些平民怎么办?”阿里反问道。 “该死,你都自顾不暇了,听我说,他们还能为我们发光发热,只要你安排他们跟着——” “够了!约翰!”阿里转过头,一把拎起约翰的领子,两人的额头抵在一起,他一字一顿地厉声说道,“我们是一起出来的,就要一起回去!不要!逼我!揍你!” “你想打就打吧,”约翰冷笑一声,“你说了算,一起出来,一起死,也是你说了算,不过,你现在倒是先做了件好事,我们确实应该吃点儿肉补充一下战斗力。” 说罢,他抡着棍子向银隼冲去。 “等等。” 阿里没来得及阻止他,他就已经冲到了银隼面前,一棒子抡了出去,但银隼灵巧地避开,跃到空中,扑扇着翅膀,用一种让约翰觉得自己人格受到侮辱的目光盯着他,约翰失去平衡,又被隼的眼神一气,一个狗啃屎,扑到了地上。 放映厅中传来轻微的笑声,从这两位士兵登场时,电影的气氛便走向了轻松,那些压抑在观众头顶的酷刑终于烟消云散,他们也得以好好地喘息片刻。 约翰捂住脸,从指缝中看到阿里走向银隼,深深地冲它鞠了一躬。 “我知道你换了方向,”阿里诚恳地说道,“我相信你也受够了他们的统治,请帮帮我们。” “该死,你要干什么?难道真的要跟着这只鸟走?”约翰难以置信地叫骂道,“你没看到他的嘴脸吗?这只鸟一定是在一个比奥斯维辛还恐怖的地方长大,你这样会带着我们送死的!” “在这种人都变成鬼的时代,可能只有动物才值得信任。” 阿里的言行倘若放在真正的战场上,恐怕会被人当成弱智赶出队伍,但是在荧幕中,在这个观众还没见过那么多套路的好时代,他浑身上下闪烁的人性光辉却赚足了他们的眼泪,尽管约翰的发言更加合理,也直触真相,尽管阿里的选择真的会把他们带入死地,但萤幕外的人终究感受不到那种死亡临近的感觉,更无法感同身受,他们就喜欢看这种桥段。 银隼用富有人性的眼神盯着阿里,清鸣一声,飞向了西边。 之后的剧情与大多数生者书写的传奇故事并没有什么不同,阿里的言语感化了这只带路的鸟,他们在敌军环伺、危机四伏的欧洲地图上跋涉,一次次与敌人擦肩而过,一次次化险为夷,一次次感化敌人,一次次虎口脱险,他们在欧陆上画出了一条诡异的弧线,竟然从一处处薄弱的缺口绕到了马奇诺防线的另外一边。 放映厅中不乏真正经历过二战的老兵,但他们都把这段剧情的不合理放到了一边,刚从绞肉机中逃出来的他们太需要这样大快人心的故事来振奋自己了。 当阿里带着队伍出现在盟军的营地前时,驻地的长官就像见了鬼一样,就像阿里承诺的那样,所有的人一个不少地被他带到了安全的地方。 在确认了战俘们的身份后,驻地的长官将他们视为了一场奇迹,但庆功会上却没有阿里的身影,他站在海边,望向辽远的天空,镜头不断拉伸,定格在飞向自由的银隼背上。 “这个德国军官真蠢,养了一只比他还要蠢的蠢鸟。” “有没有可能,这只鸟就是军官用来放人才训练的?” “怎么可能?如果真的有这种鸟,华盛顿可能都被德国人打下来了。” “这是电影……先生,电影和现实是不一样的。” “的确,这个阿里如果是我手下的士兵,我早都把他枪毙了。” “你在迫害、谋杀一个英雄!” “小姐,你自己说的,这是电影,电影和现实是不一样的。” 放映厅中的议论很快上升到个人,甚至到了人身攻击的层面,但在观众开始真刀真枪的火并前,一声沉闷的关窗声将他们的注意力引回了荧幕上。 镜头一转,观众的视线中只剩下一扇紧闭的黑色木门,门牌上写着一行标注身份的小字,他们明白,这是那个金发男人的办公室,而他则是一位供职于克拉科夫科学研发中心的科研管理高层。 一个穿着宪兵队队服的军官臭着脸走到门前,敲了敲房门。 “长官,三天了,那边的驻军还是没有接收到人犯。” “他们的脚程比较慢。” 宪兵悻悻地离开,不一会儿又返回到门前,而摆在门口的一盆鲜花已经有些蔫了。 “长官,一个星期了,那边还是没接收到。” “我说了,他们脚程比较慢。” “可是那离这里只有三百英里,我奶奶——” “没有人比我更懂这段距离。” 宪兵吃了个瘪,恨恨地离开了,这样的画面在镜头中反复出现,观众们也开始哈哈大笑起来,直到他第七次出现在门口,用力地将一张纸拍在门上。 “听好了!”这次他连长官都不叫了,用力砸着门,喊着德国的国骂,“盟军那边已经开始表彰他们的英雄了,这队人绕过了马奇诺防线!” “假新闻。”门里传来一声不咸不淡的敷衍,“哪怕是真的,也只是证明你们布防有问题。” 宪兵的叫骂吸引来了楼里的保卫,几位持枪的秘密警察从走廊尽头走来,将不断叫骂的宪兵一枪托敲晕,拖走了。 放映厅中的笑声更加剧烈了,甚至连地板都被震得颤动不已。 “真蠢啊。” 人们已经将它看成了一部搞笑片,这种电影在万博会这般盛会上放映再合适不过了。 就在人们以为电影已经走向尾声时,门从里面打开了。 他们的英雄,人人喜爱的阿里从门里走了出来。 “大人,船已经开走了,”他弯着腰,恭敬地说道,“老人、女人和孩子基本都在那艘船上,需要安排人护航吗?” “那样太假了,不是吗?”金发男人站在他的身后,背对着镜头,逗弄着站在臂上的银隼,“我们也不能做得更好了,生命需要他们自己争取。” 困惑的表情同时占据了每一位观众的面庞,他们望向彼此,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情节? “大人,您为什么要救那些和您不相关的人呢?”阿里轻声问道,头压得更低了。 “有人这样做过,”金发男人转过身,洋溢着灿烂笑容的年轻面孔出现在门中,“所以我也这样做了,既然我们得到了魔法的眷顾,就应该把它的美好分给所有人。” 魔法? 观众们的表情更加疑惑了,但没有人替他们解答问题,门被“啪”的一声关上了,这种烂尾一般的结局仿佛在铺垫某个不可能出现的续集,从故事的完整性和统一性上来看,魔法?这个跳脱的安排无疑是在一道还算可口的甜品上挤了一坨辣椒酱。 放映厅中的灯光亮起,明亮的环境让茫然的观众们睁不开眼睛,坐在第一排的玛莎紧紧地捂着嘴,瞪圆的眼睛中转动着泪滴。 “纳尔逊?将军先生,那是纳尔逊吗?” 头顶的镁光灯太过明亮,以至于大多数人都没有注意到,那扇黑色的木门还停留在荧幕上,它太过真实,真实得不像是印在幕布上的光影,仿佛舞台的正中,就有那样一扇通向未知的门。 他们的头顶传来一声熟悉的隼唳,人们抬起头,寻找隼唳的源头,这并非留声机单薄的录音,它也不来自于室内,反倒响彻天边,从主会场的外面传了进来。 当在对抗中维护脆弱平衡的天平崩溃时,那只活在人们想象中的鸟儿终于突破樊笼,冲向天空,在这条路上倒下的人们在它的身后摇旗呐喊,那层透明的、永恒的壁障就这样被打破了。 格林德沃站在屏障的边缘,看着自己亲手戳出的大洞,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多少年,他都没有笑得这么开心过了,他的目光飘到不远处邓布利多的脸上,又看向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的傲罗,昂首挺胸,开怀大笑。 那只满是战损的银隼张开翅膀,从屏障的破洞中冲向另一个世界,身后带着的,是无数死难者的摇旗呐喊,是从天而降的滔天洪水,是来自十七年前的残酷真相。 已经停下的雨狠狠地撞在麻瓜们的心口,巴黎的人们终于回想起了那场十七年前将他们逼入死地的大火,还有历史被肆意抹除的耻辱。 一个小男孩从观众席上站了起来,与此同时,放映厅中,那扇刻画在荧幕上的门打开了。 正文 第四百七十五章 第八幕:对视 “啪啪啪……” 稀稀拉拉的掌声从放映厅的角落传来,有人带头,大多数人都鼓起掌来,尽管他们都对这个莫名其妙的结尾感到诧异,但不得不说,这部电影的成熟在这个时代都显得太过新奇了,更何况,有个好结果,不是吗? 放映厅中很快被掌声环绕,只有一些心思敏锐的人才能在强烈的镁光灯下感觉到一丝从心底涌上的寒意,他们还记得满城张贴的电影宣传海报,这可是部纪实影片。 但在热烈的掌声中,一声不和谐的啜泣很快吸引了他们的注意,掌声渐渐停息了,人们的注意被后排一个穿着破旧衣服的消瘦男孩吸引。 “现实中真的有阿里吗?”金用力地咬住自己的下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将脏兮兮的眼眶晕染得更花了,这副强忍泪水的坚强模样让乔昆达心生怜惜,她的眼前不由得出现几个月前自己失去“父亲”的模样,金用力地用破旧的袖子抹了一把眼睛,哽咽着说道,“哪怕有也不会是我的朋友,我们什么都没有,如果不是你带着我,乔昆达,我连这个地方都进不来,德国人看不上我们家里的家当,甚至都不愿意把我们抓到集中营去。” “别哭,孩子。”乔昆达抱着金纤弱的肩膀,和他一般大的孩子甚至都难以讲出那么长的句子,但这种早慧的代价是否又有些太残忍了呢?她像母亲一样轻轻捋着金的后背,轻声呢喃道,“都过去了……” “怎么会过去呢?我曾经给街上巡逻的德国人说,让他们把我抓到集中营去,我告诉他们我可以扛包巡逻,我甚至可以给他们当靶子,我不是爷爷的累赘,但他们让我滚。” 在乔昆达的怀抱里,金显得无比慌乱,他从未享受过这样的怀抱,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哪怕在年幼最委屈无助的时刻,他的哥哥斐迪南也只是告诉他“要坚强”,可坚强到底是什么,坚强到底能带给他什么,从来没有人教过这个孩子,拉扯两个小不点长大的爷爷也只是终日沉默着,在街面上找一些壮年男人都不愿意做的苦差使,他的爱早都在疲惫中和腰一起垮了下去,甚至在这样全城欢庆的盛会中,老人也只是觉得,需要苦力的机会应该会更多吧。 “两年前,哥哥告诉我们,他是个巫师,很快就要被布巴顿,一个专门传授魔法的学校接走,他说我们会有更好的生活,他会让我们永远都冻不着饿不着,我可以安安心心地和其他人一样长大,他从家里离开,甚至还找到了几个朋友,还大大咧咧地把朋友带到我们家来!这几个朋友就是那天打爷爷的人!” 听到这里,乔昆达的胸口传来一阵阵揪心的刺痛,这几天她只顾着教金如何引导炼金道具激发魔力,常常为他的愚钝感到绝望,却从来没有和他好好谈过一次,她总觉得金的内心应当同他的同龄人一样单纯。 这个孩子如果和他的哥哥一样,现在也应该在校园中享受他的二年级,但他看起来可比同龄人小了不止一点儿,只有七八岁的个头,他胸口的愤怒愈发膨胀,只是这种愤怒不冲任何人,只针对他自己。 “他们告诉我,我是个麻瓜,一无是处的麻瓜,如果我还是跟在哥哥身后,他永远都会被其他巫师欺负,”金的拳头攥得很紧,身体也僵硬地绷直,“我不光是爷爷的累赘,我还是哥哥的累赘,甚至对于那些侵略我们的德国人,我也是他们捡都不愿意捡起来的累赘。” 金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丝毫没有注意到放映厅里大多数人的目光都望向了自己,那些经历过战争的成年人发出叹息,坐在第一排的玛莎想到了自己,而和乔昆达一起进来的那位观众则摘下兜帽,饶有兴趣地盯着金的手臂,这位观众正是在对角巷中露过一面的艾维。 一块样式朴素的银色方块被两根牛皮绳绑在他的小臂上,随着金不甘与懊恼的情绪愈发强烈,银色方块上浮现出一道道彼此勾连的魔文。 魔力围绕着这件装置激发起来,但因为这是金无意识引导出的,缺少正确的方法,它只是像大多数小巫师第一次触碰魔杖那样,让周围地面上的一些轻薄垃圾飘了起来。 “所以说,这个孩子并没有魔力吗?”艾维默默地思索着,和放映厅中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只是利用他的情绪去影响魔力……进而激发出其中先行设置好的魔力,真是一种天才的构想,但是他又是怎么保证使用者可以成功利用这些魔力呢?魔力可只是属于巫师自己,适合所有人的魔力,难道……” 艾维的目光从金的身上挪开,停在了乔昆达的身上。 “塞克斯,我果然找到了。” 渐渐的,放映厅中的观众们也注意到了金周围的异动,以及他的语言中透露出的惊世骇俗的可以和电影的情节相挂钩的讯息,一些脑袋灵魂的观众很快意识到,这部结尾莫名其妙的电影确实留有续集,而续集却并非发生在荧幕上,它打破了第四面墙,将故事延展到了每位观众的身边。 “布巴顿……是布斯巴顿吗?”一位身着正装、看起来地位不低的男人沉吟片刻,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他用双手揉着太阳穴,被人为抹除的记忆缓缓浮现在脑海中,“我记得这个名字,每年清点注册机构的时候,它都在列,但从来没有人去验证过它的真实性,为什么?为什么……” 如果他再继续深挖记忆,甚至可以想到法国魔法部,巫师们的傲慢早在几百年前就养成了,尽管魔法部的官员们习惯尊重一下麻瓜们的规定,但往往是仪式性大于实际意义,甚至这件工作早已从不可考的年代开始交给了部里最不受待见的麻瓜联络办公室,那些本事稀松又没有什么背景的巫师往往被塞进那里,他们的遗忘咒甚至都无法彻底清除一个普通麻瓜的记忆。 这名麻瓜官员用力地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努力地回忆着自己忘却的记忆,但记忆并没有浮现脑海,他头颅中传来的痛苦之感不减反增,这是蹩脚巫师施展遗忘咒的通病,他们不会像精于此道的巫师那样肆意作画,只会粗暴地在想要消除的记忆中蒙上白色,掩耳盗铃。 官员竭力地回忆着,但很快便因为痛苦昏厥过去。 尽管他并没有提出什么实质性的结论,但这种失魂落魄的姿态也佐证了金的话语,在缺少大部分事实的情况下,一种“魔鬼豢养人类”的猜测很快在人们的脑海中浮现出来,没有人会觉得,所谓的巫师和自己同属一个族裔。 他们的目光被漂浮着的垃圾吸引,纷纷揣测,这是否是所谓的魔法,但刚刚金明明说过自己是个麻瓜,尽管不知道麻瓜是什么意思,人们还是从中本能地感受到了耻辱,这并不是一个好的称呼。 此刻的放映厅中,唯一知道情况的只有玛莎和乔昆达两人,尽管企鹅为了不违反保密法,早已在征得同意的前提下抹去了玛莎接受采访的记忆,但作为从小长大的朋友,玛莎早都对汤姆和纳尔逊的异状有了猜测,而电影最后纳尔逊的回眸也证实了这一点,她想要站起身,安抚其他观众的情绪,可就在屁股刚刚离开座位时,被小杰克一把拉了下来。 “将军先生,我需要——” “你不需要,”小杰克盯着玛莎的眼睛,缓缓冲她摇了摇头,眼中的睿智根本不像那个在伊卡洛斯号的甲板上上蹿下跳的毛猴子,而是属于一位在战场中无数次死里逃生的船长的眼神,他皱着眉头,很快接受了现实,低声说道,“我们早都听说德国人在背地里搞超自然实验,现在我总算知道核物理学家到底指的是什么了。” “将军先生,您看看他们,已经陷入惊恐了。”玛莎的耳畔不断传来观众们悲观的发言,甚至连荧幕中的纳尔逊都被他们描述成了一个妖魔,她指着荧幕的位置,焦急地说道,“既然您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就应该告诉大家不要惊慌。” “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小杰克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撤掉的荧幕后那扇打开的黑门,门的背后像门板一样漆黑一片,仿佛可以将所有的光吸走,他的手扶在后腰处,身体紧绷,指尖传来的坚硬冰凉的触感让他的心稍微踏实了一点儿,脸上的伤疤因为血液的迅速流动而红得发烫,像是又回到了那段在枪林弹雨中看照片度日的日子,“不管你说什么,你要怎么解释现在发生的事情?你要怎么解释你为什么知道这些?在海上,那些喜欢用无线电台聊天的战舰,总会被最先击沉。” “将军先生……”玛莎觉得小杰克真的像极了一个真正的将军。 “把我的妻子带到后面,”小杰克用视线的余光扫了扫放映厅中的众生相,肩膀向艾维坐着的方向转了转,这个镇定到有些异常的人吸引了他的注意,“有大事要发生了。” …… “有大事要发生了。” 阿不福思的脸臭得像从下水道里捞出来的一样,他攥着魔杖,瞪着彩色高塔的背面,那片像镜子一样布满裂痕的天空,高塔黑色的影子在缝隙中缓缓浮现,还有刺眼到无法直视的银芒,以及汹涌着的、即便在墙的对面也能听到的洪水咆哮声。 “什么大事?”多利安看着阿不福思的脸,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他,他突然瞪大眼睛,用拳头重重砸在掌心,大喊一声,“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把山羊——” “该死,”阿不福思一把把多利安按在了挖掘机的履带上,骂骂咧咧地说道,“能不能不要提那个该死的山羊,你还没注意到现在是什么情况吗?魔法部就会招你这种不晓事的痴呆吗?” 被阿不福思吼了一声后,多利安的注意力很快从山羊上离开了,他的态度正经起来,赶忙说道:“梅林的裤子,你知道巴黎十七年前被格林德沃烧过吗?那时候他们都说纽特·斯卡曼德用蜷翼魔的毒液搭配雷鸟的降雨把巴黎人的记忆消除了,但是现在看来,这个毒液是有时效的。” 阿不福思眉头紧锁,用手在挖掘机的挖斗里摸了一把,沾满了浑浊的泥浆,在多利安的注视下,他径直把食指伸进了嘴里,咂巴咂巴嘴,感受着薄荷般刺鼻却令人精神一振的香气,“不是有时效,是有人用了解药。” “解药?”多利安也找了一处干净的水洼,搞了点儿雨水尝了尝,眼睛瞪大,“这确实有点儿像魔药的气味,是雨吗?” “恐怕是的。” 阿不福思的话音刚落,两人的耳畔便传来一声清脆的破碎声,他们动作同步地抬起头,隔绝隐藏地的屏障破碎,一只神明般的银隼带着滔天的洪水从破洞中冲出,径直撞在主会场那座彩色的高塔上。 彩色玻璃片片破碎,在远处的天空中下了一场绚烂的雨,而屏障背后,隐藏地的一切显露出来,多利安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 放映厅猛地地动山摇起来,他们头顶的天花板被一道银色的巨影径直削断,洪水从头顶掠过,洒下的水流淹没了大厅,万博园中唯一没有淋雨的地方沦陷了,记忆从巴黎人的心底爬了上来,向他们嘶吼着,头顶的洪流和十七年前的大火相互映焕着。 那官员刚刚苏醒,就被大水浇了一头,他扶着额头,太阳穴上的血管跳动着。 “那个人,最后一幕的那个男人……那个长得像行为艺术家的演员,”他的嗓子中挤出沙哑的呼喊,“也是十七年前阻止……阻止那个魔头的男人。” 眼看着大厅就要沦陷在洪水中,乔昆达松开金,冲他露出鼓励的笑容。 金的表情从悲伤变得茫然犹豫,又很快坚定起来,他抚摸着小臂上的装置,感受着它的“心跳”,猛地举起胳膊。 金的动作有些笨拙,宛若一个卧床许久的病号重新感受到自己的双腿,便迫不及待地抛开医嘱,扶着栏杆从入目皆是白色的病房逃离,逃到能看到太阳的花园去。 在获得纳尔逊的礼物后,他适应了很长一段时间,尽管乔昆达不停地告诉他“把大脑放空,想你想要做到的事情”,但压抑的情绪使他变得愚钝,总是让他不得要领,每当那件银色的装置即将发挥作用时,他的情感却总会将一切搞得一团糟,但现在的他明白了,这些不甘,这些无助,这些林林总总需要被排除的情绪正是他所需要的。 随着那支瘦弱胳膊的举起,洪水凝滞了。 仿佛上帝听到了他们的祈祷,拿出伞将他们保护起来。 金抬起头,望向满脸笑意的乔昆达。 “去吧,金,”乔昆达指向那扇打开的黑门,指向撤走荧幕后被镁光灯点亮的舞台,指向金的前方,“去看看门的背后有什么吧。” 正文 第四百七十六章 第九幕:包围与排斥 “你们。” 格林德沃转过身,背对着身后片片垮塌的屏障,摊开双手,朝着包围过来的傲罗们笑着说道:“敢抓我吗?” 傲罗们只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但这支年轻的队伍并没有轻举妄动,因为他们知道,队伍之所以这么年轻,和这位站在面前的黑魔王有着莫大的关系。 “或许你们敢把他抓走?”格林德沃用两只轻轻地捏着魔杖,指向不远处沉默的邓布利多,这种持杖的手势几乎完全由破绽组成,根本不用一道“除你武器”,甚至是一阵清凉的微风,也足以解除他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武装,“你们可能还敢把那两个年轻人抓走?不是因为他们在尝试阻止我这个穷凶极恶的黑巫师毁灭世界,而是因为他们认可你们的规矩?” 早些才致了辞的法国魔法部长骑着一杆看起来完全无法承担他重量的扫帚,从远处晃晃悠悠地飞来,突如其来的噩耗几乎要把他打垮,彼时他正在办公室里和那一摞摞等身的合同复件合影,和国际事务司司长讨论着他们应该在历史上留下怎样的称号,就在宽敞明亮的窗外,他看到了天空中突然出现的洪水,也看到了隐藏地屏障破碎的瞬间。 刚刚打开的红酒再也没有半点甘甜,取而代之的是单宁酸的苦涩味,这瓶在他的家族中窖藏了不知多少年的琼浆突然就变得劣质起来,部长摇晃着酒杯,目光呆滞地望向窗外,向一旁的国际事务司司长轻声说道:“我家的酒窖似乎有点儿坏了,这酒怎么就这么醉人呢?” 但期待中的回答并没有响起,他向刚刚还兴高采烈、面红耳赤的司长望去,司长已经抢先一步醉倒了,苍白的脸色仿佛经历了什么噩梦一样,就在部长准备和司长一起去醉梦中继续未尽的谈天说地时,急促的敲门声从屋外传来,不等他回应,门就被从外面粗暴地轰开了,一队傲罗在队长的带领下冲进了办公室,架起部长就往外走。 “喂喂,你们干什么?” “部长,格林德沃把隐藏地的魔法屏障炸塌了。” 部长心里一苦,看样子窗外的景象并非自己的幻觉,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他终于吃到了不该吃的东西,微醺的酒意瞬间情形,他苦笑着拎起扫帚,扫了不着调的国际事务司司长一样,走出了房门。 “把他带上,等会儿让他当法兰西的第二个英雄吧。” …… 时间回到当下,正如格林德沃所说,傲罗们在他的四周围成了一个标准的正圆,但没有一个人敢靠近他的十米之内,仿佛格林德沃周围有一道看不见的弧线,里面装满了见血封喉的毒药。 也正如他所说,汤姆和纳尔逊的身边,毫无畏惧之心的傲罗们正在缓缓逼近。 “不要挡路。” 汤姆低头背着纳尔逊向隐藏地的出口一步步走去,他的头发从额角垂落,将眼睛牢牢地遮盖起来,令人看不到他沉默外表下的情感波动,殷红的血液从纳尔逊的身上滴落,流到汤姆身上,踩出两排血色的脚印,他的声音没有半点感情波动,仿佛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靠近两人的傲罗犹豫了片刻,还是挣扎着围了上来,他们也看出了汤姆背上的纳尔逊已经身负重伤,但命令就是命令,甚至有不少人还在为没有被安排去对抗格林德沃而庆幸。 “你们还不能走,”其中一人举起魔杖,上前一步挡在汤姆前方,厉声说道,“在事态得到控制以前,你们不能离开这里。” 汤姆的脚步停下了,他抬起头,猩红的瞳孔中只剩下血色,但在这血色的深处,他的目光愈发坚定,身体的姿态也有了轻微的变化,尽管人就端端正正地站在那里,但周围的所有傲罗却感受到了一种被毒蛇盯上的蚀骨寒意,尽管他浑身干干净净,但浴血的疯狂却从灵魂深处狠狠的向拦路者刺去。 与汤姆相比,真正浴血的纳尔逊脸上的表情却完全相反,他面容恬淡,甚至面带微笑,仿佛在经历一场得偿所愿的美梦。 汤姆将昏睡不醒的纳尔逊放下,将他的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让纳尔逊全身的重量靠在自己身上,他举起魔杖,没有多说,轻轻抬手,那个拦在前方的傲罗瞳孔瞬间失去了焦距,他的身体绷得笔直,站在原地愣神,汤姆又将魔杖甩向一边,这位傲罗便如同傀儡一般迈步走开了。 其他傲罗注意到同事的异常,靠得最近的几位上前查看,他们惊恐地发现,汤姆看似什么都没做,但那位拦路的傲罗眼眶中的眼睛已经变得像打散了的鸡蛋一般浑浊不堪,在浑浊的神色中,隐隐有和汤姆一样的血色投出,已经看不到半点儿意识,他行尸走肉般的姿态让他们顿感不寒而栗,甚至没有注意到汤姆已经从他们的身边缓缓走过,视周围那些指向自己的魔杖如无物。 “站住!” 这声怒喝并没有让汤姆的步伐停滞半分,反倒是发声者忽然被一道从人群中射出的红色光束击中,口吐鲜血,倒飞了出去,傲罗引以为豪的魔杖从手中滑落,打着旋飞了出去,撞在路边展馆的墙壁上,被巨大的冲击力撅成了两半,魔杖断茬处的毛刺在傲罗们的眼中无限地放大,仿佛正在他们的心脏上摩擦一般,包围者顿时感受到了十面埋伏的恐惧。 好在这种未知的恐惧并没有持续太久,一位中年女巫推开人群,缓步走了出来,她看起来是那么平凡,平凡到你可以把她认成每一个孩子的母亲。 她没有多言,只是向擦肩而过的汤姆点了点头,便逆着他的方向,向一整队傲罗迎了上去。 “不要妨碍执法,我们在抓捕人犯!”本着老大倒了老二上的原则,在这支队伍中排第三的傲罗站了出来,“否则就将以同罪论处。” “是吗?”女巫轻轻地将垂落的乱发绾到耳后,目光毫无波动,“他犯了什么法?” 傲罗们当然无法回答她,索性看她只有一人,打算直接动手。 在三队长隐晦手势的命令下,一位站在女巫目光死角的傲罗举起了魔杖。 “嗖!” 一道黄灿灿的微光从人群中窜出,径直击中了这支阴险的魔杖,它并没有像女巫那样刚猛的力道,反倒是透着一丝狡黠,魔杖脱手而出,被对面人群中伸出的一只手握在了掌心。 两个长相喜感的男巫像门神似的一左一右走出,站在了女巫的前方,其中一人转过头,笑着说道:“斯嘉丽,你为什么要背着我们出风头?威尔特宁大人昏迷了,他可看不到你的表现。” “反正报告也是她写,强尼,”那位接住魔杖的男巫摇头晃脑地说道,“你这样聒噪,当心斯嘉丽写你怯战而逃。” 两人的做派看起来完全没有把众多傲罗放在眼里,他们嘻嘻哈哈地模样令傲罗们不由得愤怒起来,尤其是那位被打断了施法的傲罗,他的魔力被憋在一般,不止受了伤,还看到了约瑟夫把玩自己魔杖的模样,脸色变得青一阵紫一阵。 “他醒着的时候,你们再来一队人也不够打的,”约瑟夫将那根夺来的魔杖在手中转来转去,嬉笑着说道,忽然,他的手有些不听使唤,滑了一下,那根魔杖在手中应声而断,被生生的撅折,独角兽光洁的毛从断面中露出,将两截完全断裂的木头晃晃悠悠地连在一起,他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哎呀,折断了。” 在巫师的习惯中,夺取魔杖意味着决斗分出胜负,但撅折魔杖,则代表着战争的开始,傲罗们心中的最后一点儿轻慢彻底消失,他们意识到,自己得到的并非一份不用面对格林德沃的好差事,反而是一场真正的,必须分出你死我活的战争,哪怕现在己方有意放行,哪怕现在汤姆确实已经带着纳尔逊离开了包围圈,一切也已经停不下来了。 “好在你们只有三个人。”领头的傲罗舒了一口气,说道,“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是吗?我们现在有四个。” “五个。” “我是第六个。” “……” 越来越多的路人从人群中走出,他们都穿着最普通的衣裳,长者最普通的模样,说着各自的语言,但他们就是这样一个接一个地从人群中走出,坚定地站在傲罗们的面前,从三个搅局者变成一面稀疏的人墙,人墙又很快变得紧密,甚至和一整队傲罗人数相当,他们站在一起,黑压压地压得对面的敌人喘不过气来。 “你瞧,我们的人比你们多了哦。” 傲罗们惊恐地转身,面前的街道已经不足以让越来越多的人出场了,甚至有些人站在他们的身后,有位傲罗认出了其中一人,那是一位在隐藏地卖可丽饼的妇人,她拉扯着一巫师一哑炮两个孩子,平日里看起来平平无奇,他们的肤色、口音、神态各有不同,唯一相同的便是对傲罗们的敌意,以及保护纳尔逊的决心。 终于,最后一人出现在街道正中,他小心地将一捆电影胶卷塞进保险箱又塞进小银球内,走向了强尼与约瑟夫的身边。 “企鹅,没有你的戏份了。”强尼头也不回地说道,“我要让斯嘉丽在报告里写,怯战企鹅露了一面就被傲罗们打得落荒而逃。” “真正的重要角色,都是在最后登场。” 企鹅耸耸肩,脸上还留着一些搬运胶卷时流下的汗水,他随意清点了一遍人数,抄起魔杖,在强尼不满他抢戏的叫骂声中冲了上去。 …… “看样子小纳尔逊用不上我们了。” 中国馆七层的茶楼中,巴里正和茨威格面对面地对坐着,小口地品尝着苦涩的茶水,努力地从回味中寻找店家所说的甘甜滋味,但他最终还是放弃了,将茶杯放回桌面,撑着拐杖抬起腰,望向楼下两伙人马对峙的街道,密集的魔咒的闪光将天空染成了五彩斑斓的颜色,映焕在茶杯中,像一杯陈年老毒药。 “小纳尔逊?你是老了吗?”茨威格板着脸发出敷衍的哈哈声,“也好,如果要让我们出马,我可能会抑制不住将纳尔逊抓回去的心情,这个混蛋。” “确实是够混的,嘿,把隐藏地的‘隐藏’给炸了,这可不止是违反了保密法,这简直就是把保密法扔在地上又用力踩了几脚。”巴里咂巴着嘴,感觉口腔里越来越苦了,但看着茶楼中其他人享受的表情,又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没见识的乡巴佬,便岔开话题说道,“这些都是什么人?看起来都不是弱手,只是这形象未免也太奇怪了,像……呃,像一条小吃街?” “什么人?”茨威格低下头,望向脚下的街道,他的目光在那队人的脸旁上挨个扫过,表情变得奇怪,沉吟片刻,说道,“我似乎能认出一些……报务员、仓库看守、洗衣工、厨师、组装工人、饲养员……呃,还有一个企鹅研究员。” “这些都是什么?”巴里诧异地挑了挑眉毛,“难道纳尔逊朝安德烈要些精干的人,他会不给吗?毕竟都是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他的尾音微微上扬,自己都有些不肯相信。 “他和我们不一样,巴里,”茨威格摇摇头,看了看柜台旁摆着的座钟,转回头,说道,“可能这样的人才适合他,他们的身上有某种同一的特质,他们不仅作为巫师被麻瓜世界排斥,作为纽蒙迦德的一份子被巫师世界排斥,甚至还因为自己的平凡与更平凡甚至平庸的牵绊被纽蒙迦德排斥……如果格林德沃大人的夙愿成真,他们可能也难以在那样精密的世界中寻找到自己应有的位置。” “纽蒙迦德不会排斥任何人。”巴里摇摇头,对茨威格的话嗤之以鼻。 “可能是吧,”茨威格摇摇头,“对于‘排斥’,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标准,起码在我看来,纳尔逊所作的一切早已和格林德沃大人背道而驰了。” “什么?”巴里追问道。 “但是格林德沃大人支持他,”茨威格看着座钟上的指针,站起身来,“时间到了,巴里,该我们出场了。” 正文 第四百七十七章 谢幕:坍塌 “那是什么?” 真正隔绝视线的墙壁早已坍塌,但在满地色彩缤纷的玻璃碎屑中,那扇黑色的木门依旧安静地伫立着,沉默地将人们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边。 一边是慌乱与恐惧,一边是诧异与不满。 废墟之中的观众们沉默着,他们不知道该如何与第一次接触的族**流,明明他们还停留在自己的座位上,但这群出现在舞台上的巫师却很快地将他们视为了表演甚至展品,来自对面的声音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 “麻瓜?” “为什么麻瓜可以进到这里来?” “魔法部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麻瓜可以到巴黎来?” “喂,滚出去,麻瓜!” 巫师中,有人沉默不语,但四周愈发浓烈的气氛却压得他们说不出话来,他们中的某些人或许出身于对面,但听着耳畔传来的谩骂,他们却仿佛只是在围观一些和他们毫不相干的人。 一阵细弱的微风吹过,只听到那维持着敞开姿态的黑色木门发出“啪”的一声,重重地关上了。 这明明是我们的城市……我们数以百万计的人口生活在这里,祖祖辈辈,世世代代,勤恳劳作,将一片荒原变成了沃野,将沃野耕成良田,又在良田上建立屋舍,人们聚集在一起,聚落变成城市,形成自己的语言、文字、风俗最后形成国家,这巴黎的道路下埋着祖辈们的尸骸与期望,这是我们的城市,可为什么?为什么在这群高高在上的人口中,我们却变成了非法闯入的恶客。 “这里是我们的巴黎!” 观众中,一位土生土长的巴黎人大声喊道,他的视线被十七年前的那场大火填满,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口齿也因为激动与恐惧的颤抖而变得有些不清晰。 “恶心的麻瓜,能不能不要再自作多情了。” 游览的巫师中,一个看起来就很纨绔的小黄毛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正是在几天前对斐迪南一家施加暴行的三位巫师之首,他的那位不知好歹的“朋友”斐迪南本就让他憋了一肚子火,在回到家中好不容易恢复后,又被父亲严正告知不许去找茬,在他看来理所应当的愤怒积蓄在心中,让本该趣味十足的万博会也变得味同嚼蜡,他挑着眼角,冲着身后的巫师们模仿着,“呜呜,届是我们惹巴黎”,那副滑稽的动作惹得同他一样的人们哈哈大笑,但却让更多的巫师们心生反感甚至厌恶,他抱着胳膊,吊儿郎当地走到木门的旁边,伸出腿,用自己心爱的龙皮靴子用力地踹了踹门框,听着门框的连接处发出的嘎吱声,他满意地笑了笑,抽出魔杖,指向人群中发出声音的那位观众。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麻瓜。”他的手腕抖了抖,自问自答道,“这是魔杖,如果我是你们,在看到巫师大爷的时候,哪怕不麻溜地滚出巴黎,也会跪在地上行个大礼,而不是像你这种口齿不清的废物,在这儿‘呜呜,届是我们惹巴黎’。” 他扒着门框,突然伸出魔杖,指向那个发声的观众,大喝一声“除你武器”,一道红色的光束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了出去,它精准地射向观众席,擦着那位观众的头皮飞向了他们身后的断壁残垣,击中了原本伫立在高塔外的一根残存钢架,本就破裂弯折的钢架被魔咒一击,从脆弱的缺口处断开,几片残留在钢架上的玻璃一起砸在地上,在清脆的破碎声中激起再一阵彩色的雨。 “呜呜,打偏了,”那人露出失望垂泪的表情,又很快变得冷漠,摊开手说道,“哦,我忘了,麻瓜可没有武装让我解除,他们好像只会用猴子一样甩动自己的四肢,可能缴械咒只会打断手脚什么的。” 这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却激起了不少巫师的笑声,他们冷冷地旁观着眼前的愣头青和麻瓜爆发的冲突,想要看到之后还会发生什么有趣的剧情,甚至有些外国来的巫师听着旁人的翻译,一边听一边笑。 有些人则面露不忍,目光别向一边,尽管心中有些怜悯,但也不想做什么。 “让我猜猜,如果缴械咒击中,你会失去那条胳膊呢?” 他举起魔杖在面前画着圈圈,看着那个被自己指着的麻瓜在一阵战栗中翻着白眼瘫软下去,不由得发出了令人烦躁的乌鸦般的笑声。 观众们敢怒不敢言,他们亲眼看到了巫师魔法的威力,这个看起来还很年轻的巫师随手一道魔咒竟然都有这种威力,没有人愿意屠刀落到自己头上,纷纷缩起脖子,只有人群中的少部分人有些微不同的表现。 小杰克眯起一只眼睛,盯着巫师的额头,眼神时不时瞟向被击中的钢架,手依旧扶在后腰处,默不作声。 站在人群中央的金抬起头,用饱含愤怒的目光盯着迎面走在的仇人,随着他的情绪变得不稳定,被操控的装置也出现了魔力的波动,仿佛一个醉酒的人端着斟漫的酒杯,被他托举着的雨水倾泻了一些落到地上,有些浇在观众的头上,有些落在了门的方向,浑浊的雨水浇在那人心爱的龙皮靴上,让他心底的那些愤怒被勾动起来。 “小杂种,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男巫狞笑着上前一步,眼看着金就要把抬着的手臂挥向男巫,乔昆达抬起头看了看那巨量的足以淹死下方大多数人的雨水,一把按住金的胳膊,顾不上太多,抽出魔杖指向头顶,调整着水流的方向,让它们落到园中的河道里。 人们惊恐地发现,自己人当中竟然也有一个拿着短棍的异类,一时之间,抛下来自对面男巫的威胁,纷纷地向四周躲闪开来,乔昆达苦涩地望着这一幕,叹息一声,对金轻声喝道,“不要让愤怒冲昏了你的头脑,不要让对你心怀期待的人失望,金!” 金的胳膊抖了抖,紧咬牙关,遏制住复仇的欲望,但眼中的仇恨却愈发浓烈。 “嘿嘿,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男巫那小到可怜的大脑被愤怒吞噬,他将规则和法律抛到了脑后,再次举起魔杖,精准地指向金的面门,狞笑道,“那就随你的愿吧。” 巫师们注意到,对面那个麻瓜男孩似乎也在使用魔法,但他们顾不上那么多,眼看着一场杀戮就要发生,相比违反保密法,这种情况无疑要严重得多,为了不波及到自己,有些离得近的人抽出魔杖,想要上前阻止。 但已经来不及了。 男巫不假思索地念出魔咒,将魔杖向前一递,乔昆达赶忙喊出铁甲咒的咒语,但有人的动作却比她还快了一步。 “砰!” 硝烟暴起,男巫的动作被打断了。 一声强烈的爆鸣在人们的耳边响起,观众们惊恐地转过头,在坐席的前排,年轻的海兵双手握枪,用标准到不能再标准的姿势将手中漆黑的凶器举起,火药和硝烟的味道将他臂膀那筛糠般的抖动很好地掩藏起来,他的眼中露出决绝,侧过头,恶狠狠地瞪着站在后排、眼看就要拉不住他妻子胳膊的玛莎,玛莎被这眼神吓得一激灵,手腕无意识地用力,多年裁缝工作练就的一双纤细却有力的双手将小杰克妻子的胳膊犹如手铐般用力掐住,年轻的妇人前冲的劲头一滞,一个趔趄撞在了前方的座椅上,被扶手一绊,整个人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带着纤瘦的玛莎一起倒下,压在了她的身上。 看到妻子摔倒,小杰克的眼中仅仅闪过了一丝关切,便很快地转回头,全神贯注地盯着子弹落点的位置,他不止没有生玛莎的气,反倒是长舒了一口气。 “真是难办啊……”他咬着牙,轻声嘟囔着,“这可比德国鬼子难对付多了,天晓得他们到底怕不怕子弹。” 小杰克不再颤抖,他的肌肉已经因为痉挛而紧绷,两条举起的胳膊僵硬地犹如铁棍一般,动弹不得,唯一留有余力的,只有那只搭在板机上的手指。 在门的对面,那个脚步停顿的男师晃了晃,慢悠悠的站定,即便是隔着硝烟,也能感受到他的愤怒。 硝烟散去,小杰克的子弹击中了他前方的土地,溅起的石子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脚上,令男巫的表情因疼痛而变得扭曲起来,他两颊处的肌肉鼓动着,用力地喘着粗气,跳弹从地面弹起,撞在门上,令黑色木门的合页发出了松动的嘎吱声。 “你怎么敢……你怎么胆敢……区区麻瓜,”男巫的精神被愤怒彻底吞噬,解除蜷翼魔毒液只是清新灵的附加效果,它最大的作用便是活跃精神,它可以使冷静之人更聪慧,更能让鲁莽之人更愚蠢,这也是对视双方的气氛如此浓烈的原因之一,而那位男巫很明显就是一位鲁莽之人,他的眼珠在小杰克和金之间转来转去,已经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区区麻瓜……” “没什么不敢的,”一道声音在小杰克的耳边响起,他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一个一直坐在他的旁边、从电影开始到结束都没什么存在感的男人推了推他文质彬彬的眼镜,微笑着说道,“我有一个朋友,他甚至敢用枪指着美国皇帝陛下的头。” 男人伸出手,搭在小杰克的肩上,轻轻地揉了揉他僵硬的肌肉。 “放轻松点儿,年轻人,”他淡然的模样让小杰克不由得想起了村里的启蒙老师,男人把他的胳膊按下,将手枪从小杰克僵硬的手中摘了下来,挽起袖子,露出了一块和金没有太大差别、只是看起来稍微复杂精致一些的银色金属块,“那是巫师,他们也是人,不是钢板,相信你也注意到了,他们的魔咒也不比子弹快多少,不是吗?” 说罢,他转过头,冲五米以内无人近身的乔昆达笑了笑,抬起胳膊,面对男巫,正色道:“我希望你们能认识到一个事实,大家都是人。” “你们都是什么东西?!”愤怒的男巫用力地踹向黑门,叫骂道,“谁和你们都是人?你们这群恶心的猪猡,畜生!” “匮乏的脏话,就像你的智慧一样贫瘠,”男人摇了摇头,“同样是巫师,为什么你们的差距这么大?” 和男巫相比,那个文质彬彬的男人所能使用的魔法就少了很多,大都是一些基础的诸如漂浮咒和飞来咒的初学者咒语,或者一些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改变形状的变形术,甚至施法的过程中还存在一些滞涩,毕竟这种尚未命名的道具原理极其简单,就是将储存好的魔力以一种麻瓜能够控制的方法发射出去,简单操控炼金道具对于麻瓜而言,甚至比正常巫师学会骑扫帚还要困难,而这已经是纳尔逊现在所能做到的极限了,他尚未找到一种真正解析魔力本质的办法。 但这已经足够了,凭借简单的魔法与冷静的头脑,男人将丧失理智犹如野兽的男巫限制在原地,而他手中拎着的小杰克的手枪也让男巫感到忌惮,他的咒语在一次次的干扰中轰在黑色的木门上,和麻瓜僵持许久带来的屈辱感让他的进攻更加没有章法,本就是布斯巴顿的吊车尾,现在看起来更加可笑了,他身后的巫师中传来阵阵笑声,他明白,这笑声是送给自己的。 “我们可以战胜巫师吗?”杰克看着眼前的一幕,喃喃道。 “你想多了,年轻人,我受到了一位可敬巫师的帮助,”男人头也不回地说道,“再说了,你可能对巫师没有什么概念,这种人,在巫师中,也算得上蹩脚到不能再蹩脚的存在,打败他也没什么好说的,甚至不如你直接给他来一枪。” 男人说着,抬手就是一枪,但他的枪法和男巫的魔法一样蹩脚,子弹端端正正地击中木门,挨打许久的木门终于承受不住伤害,门轴整个脱落,支离破碎的木门砸在了地上,一道不知道之前放在哪儿的残破黑色门帘落了下来。 身后的笑声深深刺痛了男巫的心,尽管对面的麻瓜根本没有伤害到他,甚至不敢瞄准开枪,但他的胸口却猛地涌上一丝甜腥,他的眼前一黑,竟是在极端的愤怒中出现了片刻的惊厥。 脚下一滑,身体踉跄着向前摔落,他的手臂无助地挥舞着,身体向着那片柔软的黑纱缓缓落下。 “砰!” 完好的身体犹如破麻袋一般越过门框,砸在了满是泥浆的地上。 无数目光凝聚在他的身上,但他的胸口甚至连起伏也不再有。 “死了?” 正文 第四百七十八章 他来了 “事情有些大条了。” 男人抓起小杰克的手,将他的手枪重重地拍了回去,捏了捏他的手背,将迷茫的小杰克惊醒,他嘬着牙花子,将小杰克的手拽到了自己面前。 “你……一枪把他打死了?” 小杰克还是没有从惊诧中回过神来,那个巫师只要念出咒语,便会有一道看不见的铁幕伫立在他的身边,这样一把普普通通、甚至连钢盔都有可能打不破的手枪怎么会取走巫师的生命呢? “怎么可能,”男人摇摇头,握着小杰克的手背,帮他把枪柄攥紧,“麻瓜的武器怎么可能会伤害到高贵的巫师呢?很遗憾,我们在之前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只能倚靠这种东西。” “你用子弹杀了他?”小杰克还是没有放弃追问这个问题。 “没有,我的枪法很差,但他确凿是死了,”男人按住小杰克的肩膀,把他用力往后一推,“哪怕是最下层的巫师,我们也没有取走他们性命的权力,这是魔法定下的规矩,如果你们还待在这里,他们会把怒火宣泄到你们的头上,我看得出来,你是个训练有素的士兵,带着他们跑吧,散到人群中,跑得越远越好!” 小杰克下意识地向着男人推搡的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回头,“那你怎么办呢?” “不要小瞧我啊,年轻人,我可是参加过南北战争的老兵。” 小杰克没有多想,抬起手,冲着天空空放了一枪,他大声疏散着聚集在废墟中的观众们,忽然猛地回过头,望向男人:“可是南北战争不是已经过去快一百年了吗?” 男人没有理会他,只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冲着观众席招了招手,几个不起眼的人从座位上离开,逆着人群走向了他的身边,将逃离的观众们挡在身后。 “忘了自我介绍了,我以前的工作是教书,现在的工作是吵架,”男人冲小杰克挥了挥手,“如果之后您还能记得今天发生的事情,那么我们总有再见面的一天。” “祝你们好运,先生。” 那些逆着人群向前的人有着和男人一样的表情,不论男女老少,他们在经过小杰克身边时都拍了拍他的肩膀,送上了最诚挚的祝福,像是怀着慷慨赴死的决心,只想让这坐在放映厅中的火种们将真相带出去。 事到如今,即使是工作效率再低下的魔法部也意识到了事态的紧急,就在小杰克找到玛莎和妻子的瞬间,五名傲罗已经站在了他们的必经之路上,拦路的钢梁在他们的咒语下飞向一边,小杰克攥紧手枪,心中一紧,尚未在和平中消退的战场本能告诉他,这五个新来的巫师比起之前那个找茬的愣头青,强了不止一点儿半点儿。 “女士们,先生们,很遗憾你们看到了我们,”为首的傲罗态度温和地说着,根本没把这一群人数数十倍于己方的麻瓜当回事,“希望你们配合我们的工作,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我们会帮助你们消除这一段不愉快的回忆。” 尽管他的态度看起来礼貌极了,但所有人都同时感受到了一种莫大的侮辱,难道自己的记忆被消除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吗?人们愤愤地挺直了腰杆,刚刚一枪打死巫师的事迹让他们的心里充满了与之对抗的信心,不由得转过头,纷纷望向拎着手枪,正在安抚妻子的小杰克。 感受到了人群的目光,小杰克在心中苦笑一声,迎了上去。 “就是这个东西伤害了那名未成年巫师吗?”那位领头的傲罗轻轻瞥了一眼小杰克手中的枪,没等他抬起手,那把枪就已经变成了一只同样漆黑的八哥,红色的嘴巴里不住地发出“嘎嘎嘎”的聒噪叫声,让场面多了一些黑色幽默,傲罗不屑地笑笑,勾了勾捏着魔杖的手指,八哥从小杰克的手中挣脱而出,飞向了他,沿途在地上留下了一串刺眼的鸟屎,“这位先生,您不用消除记忆,只是之后需要跟我们走一趟,不过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回收那个男孩非法持有的魔杖。” 站在放映厅正中央的乔昆达听到傲罗的话,耳朵动了动,她终于排干了金托着的雨水,握着男孩的手,将他的胳膊放了下来。 “你是女巫吗?”傲罗注意到金身边的乔昆达,用命令的口吻说道,“帮我们把那个男孩和他拿着的魔杖带回来。” 傲罗的话语传入乔昆达的耳中,她紧咬牙关,眼前出现了安大略湖湖畔,那个和善热情的中年猎户的面容,被她视为父亲的纳尔逊也是这样被美国的傲罗抓走,消除了记忆,忘却了他珍视的女儿,也忘却了她……她攥紧拳头,精心打理的指甲戳进掌心,但却对痛苦毫无知觉,她不想让同样的悲剧再一次在自己身边发生了,于是缓缓地转过身,捋了捋头发,微笑着柔声说道:“先生?这是魔杖吗?” “难道不是吗?”傲罗理所应当地说道,“不是魔杖,麻瓜凭什么使用魔法?” 乔昆达的目光越过傲罗,望向他的身后,万博园中已经是一片混乱,她在心中暗骂一声早就应该登场的纳尔逊,又看了看已经被一个增援的傲罗反向包围、眼看着就要全被打倒的几位美国朋友,感觉到千钧重担压在自己身上。 “该死……他怎么还不来?” 乔昆达的喃喃细语引起了傲罗的注意,他担心乔昆达在偷偷念咒,大声喝道:“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我说先生,”乔昆达微微一笑,把金的手臂抬起来,将银色的装置展示给傲罗,“相比魔杖,我觉得它,好像看起来更像洗衣粉呢。” “你!”傲罗意识到对面的女巫在戏耍自己,恼火地抬起手。 “金,听好了,你手里的炼金道具是新的版本,我没有见过实物,但我听说,他把自己最得意的魔法分享给了它,”乔昆达低下头,对金快速说道,“你不用压抑自己的愤怒,现在他本人没有出现,任何东西都有可能成为我们绝境中的希望,你甘心被抹去记忆,接着被你哥哥的‘朋友’欺负吗?” 金咬着下唇,摇了摇头。 “我们已经陷入困局了,我也不能教你什么了,”乔昆达勇敢地迎向傲罗,红色的缴械咒光芒已经逼近,她举起魔杖,大声喊道,“我希望明天你还记得我!” 透明的屏障于千钧一发之际升起,将魔咒弹向一边,乔昆达的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类似呜咽的怒吼,又是几道魔咒飞来,嗅嗅从她的领口探出头,递出一枚闪闪发光的小银球,她接住小银球,用力按下,那柄被修复好的、曾经带着她从家里逃出又带着她飞跃大洋的飞天扫帚出现在她的手中,乔昆达在躲闪魔咒的奔跑中跳上扫帚,高高飞起,随手抄起一个瘦小的老头,在傲罗们尚未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越过了他们的头顶,向万博园的入口飞去。 乔昆达很清楚,这五个傲罗根本不是她一个人能对抗的,甚至连拖延也做不到,此刻最优的解法,便是利用他们的任务拖时间,倘若纳尔逊看到她不管不顾的姿态,一定会感到诧异,这根本不是他认识的乔昆达。 这个在不知不觉中改变太多的年轻女巫将手中的老人放在最混乱的人群中,转过头,看到背后追来的两个傲罗,第一次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她长得像我见过的一位女士,”玛莎看着乔昆达的背影,喃喃道,“一个曾经找我兑换外币的女士。” “都什么时候了,还搁这儿找熟人呢。”小杰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面前还站着三个巫师呢,最中间的那人甚至还在逗弄着自己手枪变成的八哥,“快想想办法啊。” 玛莎咬了咬嘴唇,如果有办法,她才不会说这种怪话呢,她转过头,望向在黑色的门框后围观着这里的巫师们,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丝希望,微微侧身,躲在了小杰克的身后,从自己的小包里掏出一本皱巴巴的杂志,径直翻到最后一页,用眉笔在上面飞快地写道: “我们在巴黎万博园主会场遭到了法国傲罗的围攻,有人能帮帮我们吗?” 墨迹扭曲着晕染开来,将正在讨论巫师万博会上战斗和邓布利多于格林德沃突然出现这两件事的文字覆盖,一行加粗的文字像纳尔逊那次一样出现在版头。 “巴黎魔法部又在迫害麻瓜了,有人去解救他们,顺便给这群混蛋一点儿正义制裁吗?” 看着眼前面目全非的话,玛莎的嘴不由得张成了圆形。 “保密法实在是太陈腐了,我就在这儿,明明是一个该死的臭小子挑事。” “我也看到了,我是麻瓜出身的,看着真的不舒服。” “外国人在法国会被抓起来吗?” “你没看格林德沃旁边还是没有人近身吗?” “只要没人看到你们的脸,哪怕你家就住在法国魔法部部长隔壁,他们也拿你没办法,我前天才从一个傻蛋那里借了几十加隆,现在还在智利馆喝青蛙汁呢。” “原来是你偷了我的钱,该死的小偷。” “你们的事之后再说,我目睹了全程,他们实在是太恶劣了,我已经看到一个女巫冲出去了,凭什么只有我们美国丢脸?法国人也该尝尝这种感觉了!” 密密麻麻的文字以比刚刚快数倍的速度飞快刷新着,看得玛莎眼花缭乱,小杰克转过头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在想办法,将军先生。” 玛莎揉了揉眼睛,看到末页上出现了一句新的话。 “有一说一,纯路人,但是魔法暴露在麻瓜面前本来就应该这样啊……” 这句发言在末页显得无比突兀,它只存在了片刻,便被各种激烈的发言淹没了。 《唱唱反调》作为一本先锋魔法杂志,它的忠实读者几乎都是杂志言论的激进拥护者,而能在万博会开园的第一天就在杂志上聊天讨论的,无一不是拥趸中的拥趸,他们不光喜欢唱反调,更喜欢不同,喜欢进步,喜欢骚乱。 乔昆达高高飞起,冲进了巴黎市区高楼连成的水泥森林中,尽管她的魔法称不上高强,但驾驶扫帚的水平,比普通巫师高了不知多少个纳尔逊,在甩脱了那两个追来的傲罗后,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浊气,眼睛一闭,举起魔杖,再次出现在了金的身边。 来不及多说什么,她再次抓起一位幸运观众,这次刚巧抓到了玛莎,在一阵尖叫中,她带着玛莎飞走了。 领头傲罗的脸像鞋垫子一样臭,他看了看身边的哼哈二将,轻声说道,“你们一起去把她抓起了,这里有我一个人看着就足够了。” 玛莎尖叫着升上高空,《唱唱反调》从手中滑落,像一只蝴蝶似的张开书页,飘向了人群,强风和雨水将书脊撕扯得粉碎,一页页书页散落着飞散开来,在雨水的浸泡下,印在上面的过时新闻缓缓消失,成为一张张与末页别无二致的白纸。 傲罗头领身边的“哼”旋转着消失,不一会儿就抱着四柄扫帚回来了。 就在两人骑上扫帚,刚刚升空追击时,一道黑影从黑色门框的后方疾驰而来,抓住了一个幸运观众向着和乔昆达相反的方向扬长而去。 有人出手了。 智利馆中,一个正在和售货员笔画能不能把真青蛙换成巧克力蛙的男巫忽然沉默,抓起桌上的餐巾,围在了脸上。 “原来是你偷了我的钱!” 他抬起头,看到一个愤怒的女巫站在他的面前,好笑的是,她的脸上也围着一块丝巾。 两人对视一眼,男巫从口袋中掏出一只草绿色带花边的钱包,丢给女巫,轻声说道:“我们的事之后再说?” 在售货员诧异眼神的注视下,这两个人默契地拉住对方的手,男巫从窗外看了看主会场黑塔的方向,带着女巫幻影移形消失了。 越来越多的巫师从游览中离开,有些人有扫帚,有些人会幻影移形,有些本事平常的干脆踏上了街道上不停运转的列车,这群蒙面的人看到彼此,只是淡淡地打了声招呼。 情况变得严重起来,这下不止是傲罗们忙碌,连法国魔法部的其他人员也接到了自己的任务,讽刺的是,他们接受任务的通讯工具正是不久前才从纽蒙迦德的魔法工厂进口的小银球。 一块比格林德沃纵火更大的阴云笼罩在法国魔法部的头顶,他们几乎倾巢而出,维护着支离破碎的保密法。 已经有不少魔咒落在了金的身边,尽管有不少人在保护他,但与训练有素的傲罗相比,仅仅能够使用简单魔法的麻瓜几乎毫无战斗力,在一边倒的战局下,那些义愤填膺的巫师们尚在路上。 恐惧、愤怒、悲伤……种种的情绪涌上脑海,一时之间,他连自己在想什么都不知道,金的脑海中只剩下求生的欲望和一片空白,但这种单纯又复杂的情绪才属于人。 仿佛响应了他的呼唤似的,整齐的齿轮扭转声从他的手臂上传来,听到动静的人们像金望去,整个大地突然地动山摇地震颤起来。 掠过巫师万博会的主会场向隐藏地的方向望去,在那入口处的高墙上空,一片银色的云正在缓缓凝成,飞速靠近,无数只红色的眼睛望向这里。 而那两堵高墙则在一阵魔力的氤氲与齿轮的转动声种喷涌出炽热的蒸汽,它们站了起来,逐渐成为人的形状,在世人的面前展示着自己神明般的背影。 飞速逃离的乔昆达放下玛莎,准备重复自己的行动,但扫帚的破空声从她的身后传来,她的双腿在地上用力一蹬,继续向前飞去,一路上还不忘再骂纳尔逊两句。 但纳尔逊已经来了,即使他本人依旧趴在汤姆的背上。 但那声响彻云霄的隼唳已经将每个人惊醒。 正文 第四百七十九章 我们从十七年前重新开始,巴黎 云层被更高处的伟力破开,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握着足以刺破天幕的巨剑将云层搅得稀巴烂,阳光终于洒落到每个人的身上,将暴雨带来的寒意驱散,积水和湿漉漉的衣服上冒出濛濛的水雾,这本该带来潮湿燥热、令人难以承受的不适,奇怪的是,大多数人都只是觉得温暖,仿佛在冬天雪夜中返回家里,炉火上刚好坐着一壶温度适中的热茶。 万博园的街道上,升腾的水雾笼罩着那些抱着头哀嚎的麻瓜们,仿佛被母亲拥入怀中一般,他们纷纷舒缓下来,眼睛中尽管还存留着一丝迷茫,但那场爆裂的大火所带来的梦魇却消散干净,只剩下足以直视的记忆,他们环顾四周,看到了躲在巴黎城中,几百年几千年都没有现身的另一座城市,看到了万博会主场馆那座彩色的高塔留下的漆黑影子,看到了被捅破的天空,看到了那两位正从迷雾中站起的古老神明。 它们实在太过高大,高大到足以遮挡住天上的太阳,成为行走在地上的新的阳光。 隼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仿佛来自更悠久的亘古,又仿佛来自捉摸不透的未来,散碎的云层中,钢铁的羽毛搅动着风云,它呈现出的速度和它那庞大的身躯完全无法匹配,快得就像一道银色的闪电,它张开布满裂痕的双翼,抬起伤痕累累的头颅,用那只支离破碎的喙向所有人宣告它的到来。 银影一闪而过,重重地砸在万博会主会场彩色高塔的废墟中,满地玻璃碎屑被强大的风压碾成更加细密的粉末,它的翅膀垂落,如同一座坚实的堡垒,将尚未逃离的麻瓜罩在了里面,银隼撞破隐藏地屏障的消息在巫师中迅速传播,尽管此刻的它看起来一戳就碎,但没有人敢小觑它的力量,以及它和站在它背后之人的决心。 一排精致的羽毛从它的背上疾射而出,插在泥泞的地上,以挂着门帘的黑色门框为界,一条银色的直线被画了出来。 一位位用各种离谱的材料蒙着脸的巫师从它的羽翼间钻过,响应着《唱唱反调》上的求援,银隼没有半点阻拦,仿佛落地以后,它就真正地变成了一座毫无生气的雕塑,前来增援的魔法部成员们看到它不动如山的模样,怀着侥幸心理,想要和人群一起混进去,阻挠这里麻瓜的分散,维护保密法最后的尊严。 他们向前缓缓走着,银隼没有丝毫动静,他们的胆子也变得大了些,加快了步伐,但当第一位巫师到达黑门旁的边界时,他的脚步忽然僵硬起来,让身后来不及停下脚步的同僚撞在了背上。 “怎么了?这儿有什么魔法陷阱吗?”看着身体紧绷的同事,那位后来的巫师踏过银线,一手扶住他,转过头大声喊道,“警戒!有埋伏!” 他们的步伐齐刷刷地停了下来,最先越过银线的巫师僵硬地扭动脖子,看向同样越线的同事,他的目光缓缓的移动到了同事的额头,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渗出,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在越线的瞬间,他的内心便被本能的恐惧添满,而在看到同事头顶的红点时,这份恐惧终于不受控制地爆发了。 “发生什么事了?” 同事看不到自己的额头,焦急地问道,忽然,他注意到了扶着的巫师额头跳动的红光,他的脖子发出生锈发条般的嘎嘎声,缓缓地抬起头,在破碎的云层中,他看到了一只毫无感情的漆黑眸子,这只眸子闪烁着金属与魔力的光泽,瞳孔按照恒定的频率缓缓转动着,那片从巫师万博园入口处升起的云在空中散开,化成了一只只刻板的蜉蝣,锁定住每一位可能会造成影响的敌人,一丝不苟地执行着预设的任务。 黑色的魔力正围绕着那只硕大的瞳孔流动着,其中传来的吸引力,仿佛要隔着天空将他拖入深渊,来自皮皮鬼的负面情绪被纳尔逊摘除,留在了他的造物之中,积蓄千年的情感哪怕相隔千米万米也能让任何一个被注视到的人汗毛倒竖。 “你怕我吗?” 他仿佛听到一个恶魔在耳边低语,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下一刻,法国魔法部巫师队伍中的每个人都在彼此的额头上看到了锁定的红点,他们没有人会觉得自己就是那个遗落在人群中的幸运儿,在彼此的惊惶之色映衬下,恐惧犹如方才的倾盆大雨般爆发。 而那几个戏耍着第二塞勒姆幸存麻瓜的傲罗也早在冲入救援的巫师们的帮助下安详地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眼看着这里的情况就要脱离控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那位独自一人阻拦观众们的傲罗首领索性将魔杖插回口袋,缓缓地举起双手,任由巫师们带着观众逃离,甚至为了表达诚意,践行自己“俊杰”的人生信条,他索性抬起头,不去看他们的脸。 但在看到愈加破碎的云层中露出的漆黑瞳孔后,他马上低下了头,冲一对路过的男女巫师微笑着点了点头,接着闭上眼睛,被昏昏倒地的强光击中,安心地倒下了。 …… 以黑门为轴,和此处战局对称的街道上,阻挠纳尔逊和汤姆离开的傲罗们正经历着纳尔逊本该经历的战斗。 以强尼和约瑟夫为首的巫师们展现出了与他们的形象完全不符的强大实力,这些曾经碌碌无为的人面对着可能会伤害到他们珍视之人的敌人,爆发出极为强韧的战斗力,被用来烧水的火焰、被用来浆洗的水流、被用来捆扎的绳索……林林总总的日常魔法在他们时不时掏出的小银球辅助下,竟然与训练有素的傲罗们斗了个旗鼓相当,甚至隐隐压过一头,将傲罗们生存的环境压缩到黑色高塔前极其狭窄的广场上。 “太有趣了……” 企鹅的脸上透出兴奋的潮红,他和同行的所有人不同,孑然一身的他并没有在乎的麻瓜亲友或者哑炮儿女,也丝毫没有为了什么崇高事业奉献生命的决心,但是无聊透顶的他对于“有趣”的追求却比大多数人的信仰都要纯粹,他看着这些往日里平庸的同事在信念的支撑下爆发出强大的魔力,将那些几乎人人都会的魔咒运用得炉火纯青,兴奋地念叨着:“大多数人只知道做而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该这样而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就像企鹅教会我如何在极寒中保持火热,当人们醉心于一件事时,哪怕是最简单的清洁咒也能变得不同,死气沉沉的世界怎么能有趣呢?这样才好啊!” “你**的在那儿念叨什么呢?企鹅?” 下一秒,一声不和谐的吼叫就打破了企鹅好不容易营造的气氛。 强尼在击倒一位傲罗后转过身环顾战场,他算是这队人中原本实力最为高超的人,正打算驰援同伴,但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站在战场中央神神叨叨的讨厌家伙,这个暴躁的男巫气不打一处来,不由得破口大骂,“威尔特宁大人的血喷得就像**的喷泉一样,结果你就在那念诗?该死,你**能不能动弹动弹你那该死的鸟爪子,来点儿作用,赶快把他们弄死了我们好赶去下一场!” “这可不是念诗,强尼。” 企鹅看着强尼愤怒的表情,认真地说道。 “哦?什么?”强尼察觉到企鹅郑重的态度,难道是自己错怪他了?企鹅正在念一个威力巨大但是特别长的咒语,但是被自己打断了?他不由得懊恼起来,为自己的草率气恼。 “我在歌颂,强尼,”企鹅煞有介事地说道,双手像个演说家一样挥舞,“这可比念诗有趣多了!” “我**” 强尼差点儿背过气去,他深吸一口气,假装视野里什么的没有,只是看到了一团垃圾,前列的约瑟夫被傲罗的障碍咒击中,倒飞到他的身边,将又一根夺来的魔杖撅成两半塞进了强尼的口袋里,他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扭过头冲企鹅说道:“我会让斯嘉丽如实记录你在战局中念诗的英姿的。” “啪!” 闪光灯的强光亮起,将所有面朝企鹅的人闪得片刻致盲,就在约瑟夫也准备破口大骂的时候,企鹅从镁粉氧化的烟雾中走出,手里捏着一张刚刚被冲洗出的照片,把它丢到了约瑟夫的手中。 约瑟夫低下头,看着手中覆盖几乎整条街道的相片,不光有在此处战斗的傲罗和他们,甚至还有不远处将格林德沃与邓布利多包围、却不敢靠近的傲罗,还有众多的、从法国魔法部长的临时办公室处离开,准备扭转战局的巫师们。 他注意到,其中有不少人的头上都被打了个红圈,仔细观察照片上的人们,他们的形象或多或少都与他们本身有所不同,他仔细地观察那些被企鹅圈起来的人,看着他们柔软的欲望,眯起了眼睛。 “我们不是还有不少人待命吗?”企鹅眨眨眼睛,“单方面推倒高墙可不是大人想要看到的,你瞧瞧,他们腐朽的内部已经土崩瓦解了呢。” “我会让斯嘉丽给你在报告上润色的。” 约瑟夫点了点头,拿着照片消失了。 “该死,公然贿赂同事,你还要不要脸了!”不明就里的强尼在向傲罗们输出魔法时也没有忘记输出企鹅,他的嘴臭终于有了效果,企鹅摇了摇头,站在了他的身边。 “你和约瑟夫搭档太久,希望和我配合能习惯。” “只要你别再念诗,求求了。” 企鹅笑了笑,看着对面不知为什么而战的傲罗,眼中露出了鄙夷。 “无聊透顶。” 他抬起手,魔杖在弥漫的水雾中画出一道优美的圆弧,阳光洒在他的身边,璀璨的冰晶犹如钻石一般耀眼,甚至比钻石还要剔透纯粹。 “大人的雨都比巴黎泛黑的酸雨来得纯粹。”企鹅不由得感叹道,细长的冰晶在他的身侧成型,像极了纳尔逊的蜉蝣,它们如同一支支利箭,飞射而出,为那群无聊透顶的傲罗们赋上枷锁,犹如南极冰川的藩篱将傲罗与他们的同伴暂且隔开,强尼长舒一口气,尽管企鹅这人有时候不是很着调,但至少他成功地让自己不用再束手束脚。 强尼高举魔杖,用力下劈,大声喝道:“烈火焚身!” 被隔开的傲罗们本能地抬起手,躲避即将从空中降临的攻击,但下一秒,脚下犹如火山爆发的烈焰将他们完全吞噬。 “指东打西,你倒是学得很到位。” “你好烦,企鹅。”强尼收起魔杖,“我去找放映机。” …… “这……就是他最自豪的魔法吗?” 乔昆达坐在扫帚上,飘在半空,逃窜的速度慢了下来,抬起头望向天空,只是这一瞬间的耽误,两名傲罗边已经从身后追了上来,在她的前方,又有两柄扫帚从楼宇间升起。 她叹息一声,将露出头的嗅嗅塞回了领子里。 就在她抽出魔杖准备迎敌的瞬间,四名傲罗的身后同时闪过一道银芒,紧接着,红色的魔光迸发,他们的身体麻痹了一瞬,手中的魔杖便被四只鬼魅般的蜉蝣夺走了。 她不由得想起刚到纪念馆时,守门的教师告诉她的话。 “他告诉我们不要怕,巫师和我们一样脆弱,就像我们因为没有魔法而弱小一样,他们也在因为魔法而变得停滞。” “是这样吗?”乔昆达转过头,望向万博园的方向,两只银色的巨人已经如山岳般站起,一步步地走向隐藏地残存的屏障,用它们喷涌着蒸汽的拳头砸向它。 “轰!” 残存的屏障从它们落拳的位置轰然倒塌,化成纷飞的魔力残渣四散崩溃,它们被氤氲的水雾席卷,像整座巴黎城如潮水般蔓延。 渐渐地,一座楼宇高耸的白色都市覆盖在巴黎的地图上,车水马龙,大厦林立,伫立没有被万博园大雨波及到的麻瓜们头上。 整座巴黎城的人们从惊恐中挣脱,望向最高的那座高楼。 隐藏地中,法国魔法部长发出一声哀嚎,这样规模的事故只有纽特再来一次蜷翼魔毒液雨才能弥补了,可他正捧着一本XZ雪人图册,站在窗边发呆,思索着过去的对错。 邓布利多发出一声叹息,但又很快打起精神来,又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做了。 格林德沃开怀大笑,身披黑袍的圣徒们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他的身边,沉默地欣赏着拔地而起的纯白高楼。 在最高点,黑发的年轻人正扛着他金发的朋友站在风中,巴黎人再次看到了那个在十七年前扑灭大火的男人,但那不是他,几乎无法靠自己站立的纳尔逊微笑地看着脚下的城市,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松动,闭上了眼睛。 “我们从十七年前重新开始,巴黎。” 正文 第四百八十章 守护神? “把他们抓起来!全部抓起来!快去联系所有能解决这件事的巫师!”法国魔法部长激愤地挥舞着双臂,俨然已经陷入疯狂,他大声冲身边的傲罗嘶吼道,“保密法绝对不能再法国被打破,我记得纽特·斯卡曼德不是可以解决这件事情吗?快把他找来,像十七年以前再来一次!” 他完全不在乎身边的傲罗能不能听懂他的话,也毫不在乎自己的计划是否可行,只是旁若无人地大喊大叫着,好在周围的游客基本已经撤离,只有格林德沃和邓布利多能听清他的胡言乱语。 “就算把巴黎所有的魔法都抓起来,也要把他们的记忆全部消除,”他手舞足蹈,几分钟前还风度翩翩的绅士此刻仿佛变成了一个在桥洞里捡垃圾吃度日的疯子,“去找英国魔法部,去找格林德沃,去找所有能帮助我们的人!” “真是个蠢货……” 格林德沃皱着眉头,一脸厌恶,他抬起胳膊,盯着自己握魔杖的惯用手,这只手在几个月前曾经和法国魔法部长握过手,这种愚蠢的气息似乎还停留在掌心,甚至随着部长的行径愈发浓烈了,他的鼻尖皱了皱,恨不得马上去再洗一次手。 “格林德沃大人,我们来迟了。” 茨威格走到格林德沃身后,恭敬地低下头,从远处窥探这里的人群中,那位来自伊法魔尼的女巫盯着茨威格宽厚的背影,仍然不敢相信这位以怜悯著称的同校男巫真的投入了格林德沃的挥下,茨威格摘下兜帽,等待着格林德沃的回应。 “你们没有来迟,”格林德沃摇了摇头,说道,“不,还是有点儿迟,你们错过了最有趣的一幕。” “我们看到你和邓布利多联手打破屏障的英姿了。”巴里拄着拐站在格林德沃身后,笑嘻嘻地说道,“纳尔逊没有生命危险,不过他以后可能会长点儿记性了,守护神可不是拿来这么用的。” “他的意志很纯粹,”茨威格转身说道,“他的守护神也是我见过最坚韧的。” “我并没有和阿不思联手打破屏障,巴里,”格林德沃失笑,望向邓布利多,“你这样说,他会生气的。” 巴里像邓布利多的方向望去,只见他一个人站在傲罗们的包围圈中,面色沉静,不知在想什么。 “他好像根本没听——” “行了,巴里,”茨威格戳了戳他,“不要多事。” “你是巴里吗?巴里·迪佩特?”邓布利多突然抬起头,越过人群望向巴里。 被邓布利多这么一看,看似天不怕地不怕的巴里也抖了抖,也不管邓布利多是不是说了他一直抗拒的姓氏,僵硬地回应道:“是的,有什么事吗?” “纳尔逊有东西要交给你。” 邓布利多说了一件和现场的情况完全不搭边的事,挺起腰,向街道的方向走去,那些围着他的傲罗们维持着圆形的包围圈,和他一起移动着,仿佛邓布利多的身上套了个滑稽的光环。 他叹息一声,摇摇头,望向法国魔法部部长的方向,认真地说道:“如果你想干什么,那么就去做,这样找借口,你难道不会对自己失望吗?” 但部长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是毫无章法地安排傲罗和其他巫师抓捕那些从放映厅中逃出来的人,似乎在他的眼里,巴黎上空的城市真的是一片形状独特的自然形成的云。 邓布利多的话又像是对自己说的,他径直向格林德沃走来,在人群的注视下与格林德沃擦肩而过,目不斜视地走向麻瓜万博会坍塌的主会场废墟,走向那扇默默伫立的门框,走向那位仅剩的观众。 金。 他举着手臂,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和面前的门框如出一辙。。 格林德沃笑了笑,邓布利多已经摆明了态度,他看到了巫师们带着麻瓜逃离的情形,看到了法国魔法部毫无意义的作为,看到了人们模棱两可的态度,看到了屏障彻底垮塌、木已成舟的局面,已经不打算插手当下的事情了。 “阻止他们。”茨威格转过身,对乌泱泱的圣徒们吩咐道,“演说的听众需要安静。” 圣徒们站成的黑色方阵缓缓散开,将魔法部的巫师们团团围住,并没有进攻他们,只是阻碍了所有的行动,偌大的巫师万博园瞬间安静下来,只有那两位银色的巨人在沿着边界彳亍,一丝不苟地摧毁所有隔绝两个世界的墙壁。 “来吧。” 格林德沃伸出手,头顶的黑纱垂落下来,在摇摆中,仿佛和纳尔逊立在边界的门框上,那扇黑色的帘子融为了一体,黑纱落入他的手中,他如同抚摸宠物一样用手指轻轻地在黑纱上划过,呢喃道:“你又可以舒展了。” 话音刚落,头顶的伏地蝠兴奋地颤抖起来,漫天黑纱扭动的场景令看到它的人们心里一紧,紧接着,黑纱猛地膨胀,时隔多年,舒展开它遮天蔽日的庞大身躯。 “巴黎的麻瓜们,想必你们已经看到了这一幕。” 格林德沃清了清嗓子,郎声说道,“我相信这一定不是你们想要看到的,毕竟十七年前那场雨的魔力就是‘忘却最不愿回想的记忆’,看来魔法对于你们可怜的脑袋瓜而言,还是有些过于超前,乃至难以理解,甚至滋生恐惧。” 他的声音不算大,但不止能在隐藏地中的巫师耳边响起,更响彻整个巴黎,那庞大到难以用目光全部囊括的伏地蝠挥动着自己的身躯,像一块低伏于地上的云一般,将原本就混杂着阳光、暴雨与电闪雷鸣的天幕搅得一团糟,在摆脱了隐藏地屏障的束缚后,它恣意地舒展身躯,黑纱般的触须不断地向外延申,就和十七年前一样,黑色的薄纱挂满了巴黎的天空,它穿梭在纯白色的城市中,从雾气中蔓延而出,宛若将洪水倾泻在了关押着牛头米诺陶斯的迷宫里,水银泻地一般顺滑地向外流动,大多数看到它的巫师都难以想象这是一只活着的生物,更难以将它和插画中的伏地蝠联系在一起,只觉得是格林德沃出于审美需求而登场必带的特效,这种连巫师都难以理解的瑰丽生物对于麻瓜而言就更恐怖了。 他们尚未从拔地而起的白色城市带来的惊异中冷静下来,就看到了和十七年前一模一样的恐怖场面,尽管那团火并没有烧到现在,但莫大的恐惧却让他们的心里燃起了一般无二的火,这些火焰犹如鬼魅一般穿梭着伏地蝠黑纱躯体的周围,将天空映成了一片冷酷的蓝色,甚至真的有幽蓝色的火光从天顶冒出,令人分不清幻觉与现实。 黑纱有规律地律动着,将格林德沃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略带沙哑的嗓音并不恼人,甚至有些好听,但空灵回想中蕴含的属于格林德沃语言的魔力却越过鼓膜与大脑,直直地刺入听众们的心中,让本就蔓延的恐惧更加滋生了。 “是的,恐惧一直存在于你们身边,想象一下,你们每天一起生活的同事、朋友乃至家人里,有人能够通过轻轻挥动一根塞了毛的树枝夺走你们的生命……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们出于某种原因并不会轻易夺走你们的生命,但在夺走你们除生命以外的一切时,他们享有至高无上的特权。” 格林德沃带着笑意的声音回荡在巴黎城的上空,这股笑意传入麻瓜们的耳中,变得如讽刺一般刺耳,仿佛军队在教训他们的俘虏,牧场主在调教他们的牲畜,但格林德沃并不会在意平庸者的感受,对他而言,连魔法都难以接触到的巫师,更是平庸者中的平庸者。 “当然,你们大可以恐惧,就如同强者享有主宰弱者一切的特权一样,弱者也享有特权,恐惧的特权,恐惧是属于弱者的特权。” 麻瓜们想要反驳,却在这灭世般的场景下失去了所有底气,哪怕为了维护万博会而特意停在巴黎周边的坚船利炮与精兵强将,也在属于魔法的重压之下丧失了勇气,缺少人的武器也沦为了一堆无用的废铁。 格林德沃闭上眼睛,张开双臂,从一开始到现在,没有一发子弹射向他,他不由得大笑出声,笑声中满是不屑,是对曾经自己的不屑。 “我甚至还担忧过你们钢铁的军队,在庸碌之人的操控下可能会对掌握魔法的精英产生威胁,现在想来,真是大错特错,”格林德沃冷声说道,“或许出于怜悯,让你们蒙在鼓里才是掌握权力者最合适的选择。” 麻瓜们本该在强烈的恐惧下晕厥过去,但空中弥漫的清新灵却强行让他们瞪大眼睛,难以到黑暗中逃避,他们得到了与格林德沃这位黑魔王直接对话的权利,甚至在魔药的作用下,活跃的思维令他们瞬间明白,自己在听一位恶徒的独白。 “怜悯他们,怜悯他们,一定要怜悯他们……” 法国魔法部长听到他的话,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抑制的喜色,他默默地祈祷着,希望格林德沃真像他所说的那样,让所有人继续蒙在鼓里。 他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圣徒们朝圣般的静默,也没有察觉魔法部的巫师们因强权而不得不沉默的无奈,他没有控制自己的音量,让原本纯粹的演说加上了一丝杂色。 格林德沃没有反应,但已经有圣徒从背后击昏了他,将他缓缓拖走,他们的心潮早已在格林德沃允诺的世界中澎湃起来,随意地撕毁了之前的禁令,向胆敢干扰他们信仰的人毫不留情地发动攻击。 “当然,像我这样恶迹斑斑的人怎么会有怜悯之心呢?”格林德沃的语气中多了一丝贯穿他人生的愤怒,“你们,生活在肥沃的土地上,掌握着巫师们一次次出让的资源,可带来的又是什么呢?为享乐与征服而发展的科技,无尽的贪欲与和这贪欲毫不匹配的能力……我们容忍了你们太多年,这个世界和时间容忍了你们太多年,可我们只等到了无穷无尽扩张的蛀虫,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愚蠢之人的一切,只有在真知灼见的掌控下才能发挥自己的价值,否则只是一滩毫无意义的污泥。” 巴黎沉默了。 沉默到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见,他们清晰地感受到格林德沃语气中的愤怒,更大的恐惧笼罩心头——拥有这般力量的人要降下惩罚了,他们无比清晰地知道这一点。 他们的目光缓缓地挪到了城市的最高处,那座纯白色的摩天大楼被伏地蝠的躯体包裹,已经看不真切,但他们是多么希望有人能拯救自己,从魔法的毒手中拯救这座城市,强行看清真相的怨恨早已被格林德沃的一番宣言击散,甚至就像从未出现过,尽管他们看不知内情,但清楚,那个人就在那里。 “当然,和我不同,有人心怀怜悯,他觉得你们需要面对真相,当然,他或许是对的,这样你们的心里至少有些准备,但倘若他能看到你们现在可怜的模样,一定会失望透顶,”格林德沃嗤笑道,“有人相当你们的守护神,但哪怕真的有神明的守护,又怎么会叫醒一群懦夫呢?” 格林德沃猛地拔高音量,他激昂的音调令城市震颤不已:“你们用来征服的子弹为何不敢射来一发?安心跪下吧,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他果然没安好心,他在利用你,纳尔,在你送来真相之后,他再送来更残酷的命运,”汤姆眯起眼睛,透过黑纱望向隐藏地的方向,摇了摇搭着自己陷入昏迷的纳尔逊,无奈地骂道,“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像你一样疯狂,不管不顾,你以为这是在玩过家家的游戏吗?这样压榨自己,死了以后可以给我说‘嗨,我们再来一把’?” 汤姆咬紧牙关,为了不让纳尔逊的努力在格林德沃的插手下付之一炬,他举起魔杖,站了出来。 “砰!” 格林德沃的话语在高潮处被打断,一道红色的光束从他的面前飞速穿过。 他惊讶地转过头,废墟中,男孩举着颤抖的胳膊,射偏了咒语正是从他的小臂处射出,它穿过了黑门,穿过了黑塔,掠过了格林德沃,沿着一条直线向纳尔逊的方向射去,正是沿着那条他在装修黑塔时要求的阳光经过的光路,但这阳光并没有来自头顶,而是来自地上。 邓布利多看着眼前的男孩,脸上的惊诧是自他到巴黎后最强烈的一次。 敢于打断格林德沃的,竟然是一个这样年轻懵懂的孩子? “如果你们祈祷有什么人会成为你们守护神,那样就大错特错了。” 汤姆从纳尔逊的口袋里找出一把椅子,把他摆在椅子上,转过身,迎向格林德沃从被打偏的魔咒贯穿的通路中投来的目光。 正文 第四百八十一章 芸芸众生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废墟中央的小小身影上。 以至于高立天空、被圣徒簇拥的格林德沃和缓缓走近、满脸慈悲的邓布利多都显得有些黯然失色, “他居然……敢对格林德沃施法,那个男孩,那个窃取了魔杖的麻瓜男孩。” 原本因圣徒的压力而静默的人群中发出难以抑制的窃窃私语,就像食腐的乌鸦在等待分娩的雄鹰,又像狮群在大战后旁观初生的幼师,他们的目光甚至难以靠近瘦弱到弱不禁风的金,他不再像几千年来的麻瓜一样手无寸铁,只知骑马与砍杀,相反,他的手中握着麻瓜绝无可能接触到的禁忌——魔法。 “是谁?究竟是谁给了他魔杖,究竟是谁将魔力泄露给了这些凡人?” 仿佛被从高高在上的王座上打落云端,对于巫师们而言,那几个抵御傲罗片刻的成年人算不得什么,甚至之前托举断砖残壁的金也不算什么,有不少魔法道具即便是麻瓜也可以勉强使用,魔法依旧是巫师的特权。 但当这道代表着愤怒的魔咒射出后,这些存在千年的真理便土崩瓦解了。 “是谁?究竟是谁?!” 没有人解答他们的疑问,邓布利多用深邃的目光看着金,沉默不语,除了魔法,他在这个男孩身上看到了与任何一位格兰芬多的孩子都相同的特质——他勇于挑战,不畏惧强权,即便面对未知,也难以阻挠他坚定与充满韧性的灵魂。 格林德沃站在高处,居高临下地看着浑身颤抖的金,对于这样的麻瓜,即便可以使用一些魔法,他也可以在顷刻间取他的性命,但格林德沃也没有这样做,他的一只手搭在脸颊上,轻轻地抚摸着自己整齐的胡须,仿佛那道魔咒真的蹭到了他,令他感觉到了到现在都没有消退的刺痛。 “为什么有这样的勇气?” 睿智如他,也不由得在此时感到了困惑,明明计划一直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每个人都扮演着他所期待的角色,哪怕是作为这场大戏剧本撰写者的纳尔逊,在他的计划中,也只是一位在中程便会暂时退场、最后站在他的身边迎来剧情高潮的写作者与执行者罢了。 一切都进行得那么顺利,但这场戏剧中最不起眼也最不重要的小角色却跳出了舞台,向他这位导演抒发自己的见地。 他沉默地看着金,男孩的眼神越过邓布利多的肩头,尽管恐惧,但依旧坚定地与他对视,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胳膊上的东西是什么,不知道它的原理,不知道自己刚刚射出的魔咒代表了什么,但作为世界上最卑微也最高贵的生灵,属于人的尊严让他依旧紧绷身体,站着原地,抓住一切自己能够抓住的希望,多少年来,在巴黎最下贱最贫困的贫民窟中,他就是这样承受着生活抛来的一切,他已经见过从未见过的光明,哪怕在此刻死去又有什么遗憾呢?和自己经历过的一切相比,高高在上的黑魔法格林德沃,又算得了什么呢? “是谁?究竟是谁?!” 人群的疑问始终没有停下,但知晓内情的两人长久的静默却让他们始终没有获得想要的答案,各种各样的猜想不由得在他们的脑海中升起,各种可怕的猜测令他们浮想联翩,难道麻瓜只要得到魔杖就可以使用魔法?难道自己作为高贵巫师的特权只是毫无依仗的空中楼阁……甚至连圣徒的队伍中,一些原本就不算坚定的人们也动摇起来。 如果一切真如格林德沃所说,巫师的存在彻底暴露在麻瓜的面前,让精英统治一切,那么在麻瓜能够掌握魔法的情况下,他们还能称之为精英吗? 要知道,纽蒙迦德中聚积的可不只有先见者和被迫害者,还有大批的通缉犯、窃贼强盗之类的渣滓,他们聚集在那片法外之地,用“更伟大的利益”为自己的欲念背书,会为格林德沃允诺的特权疯狂,也会因跌落尘埃的恐惧失去理智。 怀疑的情绪在黑色的队伍中蔓延开来,看着这些露出怯懦之心的圣徒,茨威格缺少表情的脸上终于泛起了一丝愠色。 “够了!” 茨威格大喊一声,举起魔杖,站了出来。 看着被目光聚焦的金,他想起了一周前看到他时那副虚弱的惹人可怜的模样,他曾经亲手治愈了男孩身上的伤痛,见证了他看到光明,但为了自己的追求,他又不得不把那些痛苦如数奉还,甚至还要把那短暂的光明也夺走。 “抱歉……”茨威格眼帘低垂,轻声说道,接着抬起头,用魔杖指向金,“我理解你的痛苦,但为了更伟大的利益,总有人得做出牺牲。” 他的声音毫无底气,甚至连那句更伟大的利益也仿佛在此时此刻变成了一句没什么重量的空话。 下一秒,一道朴实无华的缴械咒便冲着金飞去,茨威格仍不愿伤害他,但那件能够让麻瓜掌握魔法的炼金道具,他必须夺走,尽管他清楚,这道魔咒会摧毁支撑男孩站着的最后希望。 “嗖!” 普通的魔咒,普通的巫师,尽管拥有了纳尔逊千军万马的馈赠,但对尚且稚嫩的金来说,这也是他难以抵御的。 魔咒越过邓布利多的肩头,向金的手臂直冲过去,魔光只是亮了一顺,便突到了金的面前,那只站在废墟中央的高大银隼也毫无动静,仿佛它的造物主已经放弃。 沉浸在震撼中的邓布利多第一时间并没有注意到从身后射来的魔咒,在看到余光中亮起的红色时,他下意识地抬起手,上半身被腰带着向后扭去,想要替金挡下这道魔咒。 但他的反应还是迟了半拍,茨威格可不是那种会被手枪撵得满地跑的银枪蜡头,他可是被全球多个国家通缉的要犯,是邓布利多即使正面面对也要提起一些精神的人。 那道魔咒就这样贴着邓布利多的发丝穿过,从他的耳边掠向金,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道红光上,他们的心态与一开始相比,也产生了莫大的变化,纷纷期待着魔咒的命中,男孩的倒下,故事继续向着他们预想的方向发展。 面对茨威格突然的发难,金愣了愣,慌忙中,双臂仿佛灌了铅一般不听使唤,只是轻轻地抬了抬,手臂上的银色金属块没有丝毫反应,与此同时,出现在废墟边缘的约瑟夫正好看到了魔咒即将命中的一瞬,他瞪大眼睛,剧本难道就要这样被篡改了吗? 他的身体本能地前倾,一时之间,甚至忘记了自己是个巫师,只想用血肉之躯来保护纳尔逊选中的人。 约瑟夫的胳膊挥舞着,身体因失去平衡向地面倒去,而被他抱在怀里的放映机和胶卷也从臂弯中滑落,比他更快一步地砸在地上。 “嗡——” 这道对在场不少人来说甚至构不成威胁的魔咒就这样落在了金的胳膊上,银色的外壳被炸得粉碎,露出了里面精密复杂的结构与稳定运转的魔文,金的身体也随着魔咒爆炸的冲击向后倾倒,邓布利多瞳孔放大,好不容易燃起的火焰就要熄灭,难道自己许多年前的理想就要以这种他并不愿意看到的方式实现了吗? 约瑟夫绝望地抬起手,紧接着出现在他身后的企鹅一行人心也揪了起来。 “砰!”银色的外壳沿着拼接的边缘迅速崩溃,在金的手臂上爆发出一团团绚丽的烟火,转动着的齿轮纷纷掉落,那些原本因连结而运转的魔文也在魔力的断裂中失去了光彩,密密麻麻的零件弹了出来,在他的身边洒下一阵金色的光雨。 邓布利多猛地转过头,瞪大的瞳孔猛地紧缩,即便是在这种时候,金的眼睛也还是死死地盯着格林德沃,尽管他处于蚂蚁面对巨龙的危局,但这个从泥潭中挣扎成长的男孩还是没有放弃! 相比这样的精神,一块小小的银块又有什么足以称道的价值呢?激荡的心绪难道不就是强大的魔力吗? 他的希望根本不是纳尔逊赠与他的小小装置,而是纳尔逊让他看到的世界,能从绝望中走出的人,他们的祈祷从不是献给神明,而是献给自己! 仿佛是听到了他的祈祷,笼罩在他身边的金色光雨猛地凝实,以与常理完全相悖的方式重新向他聚拢——在空气中传来的嗡嗡巨响中,时间竟在这一刻真的凝滞了! 以金为圆心,一片不大的空间内,时间变得缓慢,嘈杂的发条声不绝于耳,仿佛有人在拨弄时间的指针,约瑟夫并没有被囊括其中,但是从他手中脱落的放映机与胶卷下落的速度却变得异常缓慢起来。 无源的迷雾围绕着他的背影,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雾中伸出,托在了男孩的腰后,轻轻一扶,金即将倒下的身体安稳地立住了。 这只手继续伸出,纯黑的袖口上绣着金丝编成的花纹,如尼文字连在一起,仿佛在叙述一场宏大的史诗,紧接着从雾中走出的是纤长的胳膊与棱角分明的肩膀,漆黑的袍子上,汤姆苍白的面孔在消散的迷雾中重新呈现在众人的眼前,他们想起了这个年轻人和邓布利多对峙、死战不退的身影,想起了他背着纳尔逊缓缓走出人群的桀骜步伐,他面无表情,只是把手搭在金的肩膀上,皮鞋踩在瓦砾上,清脆的声响仿佛叩击在每个人的心间。 “纳尔的事情还没有做完,”汤姆仰起头,冲高出的格林德沃挑了挑下巴,在众目睽睽之下,以一己之力,向全世界最强大的黑巫师与他的势力挑衅,“在故事的最后一个标点符号落笔前,没有人能战胜他,野心家,收起你的爪子。” 格林德沃将手从脸颊上拿开,抖了抖袖子,嘴角露出一抹肃杀的笑意,圣徒们为汤姆的冒犯而感到愤怒,但没有格林德沃的首肯,他们谁也没敢动。 但此时此刻,汤姆的眼中根本没有什么黑魔王,他的目光很快从格林德沃脸上挪开,落到那个弱小到令他厌恶的男孩脸上,表情变换之下,轻叹一声。 “你知道它叫什么吗?金。”汤姆轻声问道,他感受到金的全身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知道这个男孩羸弱的身体乃至纳尔逊留在炼金道具中的魔力已经被时间转换器掏空了,他知道男孩已经说不出话来,便没有片刻停顿地自己回答道,“它叫传教士。” 传教士激发的魔法依旧在发挥它的力量,时间,这个凌驾于所有人头上的权柄将现实如同橡皮泥般塑造成自己想要的模样,红色的光芒再次从金的胳膊上亮起,缓缓地被剥离出去,沿着来时的光路向回退去。 汤姆扶着金的胳膊,将他的手抬了起来,伸向了那道凝固在空中的魔咒。 “张开你的手,”他在金的耳畔轻声说道,“你知道它在传什么教吗?” 恢复了少许体力的金摇摇头,张开手掌,被抽干魔力的传教士没有丝毫反应。 “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没有人是永远拄着拐走路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仰,金,作为一个人,想要挺直腰板地活在太阳下面,你必须信仰你自己。” 魔杖从袖管中滑到汤姆手中,站着对面的邓布利多注意到,那根漆黑的魔杖并非汤姆的紫杉木魔杖,而是属于纳尔逊的黑胡桃木,汤姆用着不趁手的魔杖,将纳尔逊意志践行的坚定信念表露无疑,杖尖缓缓分开空气,属于纳尔逊的迷雾从汤姆的手掌中溢出,感受着手中魔杖传来的意志,汤姆轻声念出了他学到的第一个黑魔法防御咒的名字。 “铁甲护身。” 逸散的迷雾在他的身边不断变换着形状,它愈发凝实,仿佛一个纯白色的人影,它和汤姆一起握着那根黑胡桃木魔杖,隐约间,仿佛有纳尔逊的声音响起。 “铁甲护身。” 巨大的铁拳从空中砸下,将凝固的魔咒撵成齑粉。 迷失雾凝成的人影在强烈的拳风下烟消云散,甚至连头顶的天空都因为巨人的突然降世而天朗气清,云雾避散。 “如果你想要什么人成为自己的守护神,那么就大错特错了。”汤姆低下头,在金的耳边轻声说道,“但是每个人都有守护自己的力量,你明白吗?” 随着缴械咒被这么大阵势粉碎,金身边凝滞的空气又缓缓流动起来,好不容易升起一些的放映机和胶卷难以抗拒地心引力,重重地砸在地上。 “纳尔选择你,便是为了证明这一点,你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你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 随着汤姆的话语声,越来越多的人站在了他的身后,他们响应纳尔逊的召唤而来,比面对的圣徒还要坚定,甚至在对面的人群中,越来越多的人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我们是一样的。” 正文 第四百八十二章 龙蛇隼 “你很勇敢,年轻人,”格林德沃撕下平日里挂在脸上的和煦笑容,露出了他灵魂深处那坚定到有些冷血无情的冰冷目光,他俯视着汤姆,举起魔杖,轻声说道,“我想我需要教会你一个道理,没有力量的勇敢,一文不值。” 格林德沃的语气中没有半点起伏,只是在陈述一个冷酷的事实。 “巧了,”汤姆眯起眼睛,咬了咬牙齿,毫不畏惧地抬起头说道,“这也是我一直以来信奉的人生信条。” “是吗?” 格林德沃摇了摇头,并没有把汤姆放在眼里,尽管之前有过短暂的交手,但这位黑魔王还不至于面对两个年轻人动真格,更不要说,眼下的局面,正是他想要看到的。 他抬起胳膊,魔杖精准地指向被汤姆扶在身前的金,看着男孩稚嫩的脸上爆发的愤怒,他有些不屑,又有些感慨。 “可惜……” 无色的魔咒自他的魔杖中喷涌而出,它无形无迹,只能依靠被高温点燃的空气捕捉它片刻的位置,那是比紫色的厉火还要灼热的温度,哪怕只是沾上一点便会顷刻间灰飞烟灭,面对脚下身世凄惨但依旧奋起抵抗的男孩,格林德沃的心中没有一丝怜悯,这种挡在正确道路上的顽石还是毁灭的好,与“更伟大的利益”相比,没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 “真是荣幸,成为崭新未来的第一个献身者,”他高高在上的态度令汤姆感到了本能的反胃,格林德沃甚至把死亡视为对金的一种恩赐,“如果有下辈子,做个巫师吧。” 无形的火焰犹如一条咆哮的恶龙,魔咒的燥热不仅没有让周围的人感到温暖,反而贪婪地掠夺了周围能够掠夺的所有热量,令在场的人们感受到一种如坠冰窟的寒意,他们仿佛被一对肃杀的眸子盯上,死神的镰刀挥舞在头顶,准备随时取下已在囊中的首级。 被夺走温度的空气在火焰周围凝成环状的水雾,犹如恶龙飞天时脚踏的乌云,隐约间有狂风暴雨之势,这种魔咒在这些年已经很少见到了,汤姆眯起眼睛,果然正如纳尔逊所说,格林德沃留下了海尔波的一片魂器,甚至从中压榨出了不少来自古代的强大魔咒。 火焰毫无阻碍地穿过了拦在金面前的铁拳,融化的铁水散发出惊人的热量,滴落在地面上,在砖石的残骸上留下一层焦化的镀膜。哪怕是这道魔咒逸散出的杀意也能带来如此之大的恐惧,人们难以想象被火焰正面锁定的金会经历怎样的梦靥,没有人怀疑格林德沃杀死他的决心,这道魔咒与格林德沃同弟子嬉闹的动手完全不同,或许是格林德沃蛰伏太久了,又或许是他的纽蒙迦德这些年都忙着做些正事,不少人都忘记了属于黑魔王的致命压迫感,而现在,格林德沃正在帮助他们会想起这种恐惧。 金的瞳孔已经扩大的涣散,哪怕魔咒还没有击中他,他的眸子中已经浮现出短暂人生中的点点滴滴,过眼云烟犹如走马灯般重新浮现,他的视野被那团无形的火焰充斥,灵魂向静候到来的死神缓缓走去。 或许正如格林德沃所说,下辈子当个巫师,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金的目光闪烁着,下一秒,击溃他意识的火焰被黑色挡住,汤姆衣袂飞舞,大步向前,坚定地站在了金的身前,挡在了他与火焰之间,他举起纳尔逊的魔杖,漆黑的长袍在蓬勃的魔力下狂舞着,精于黑魔法的汤姆不像旁观的人一样只能感受到火焰的强大,他能够嗅到属于死亡的气息,它不像一次攻击,更像一道命令,这道魔咒足以夺走任何强者的生命! 他的瞳孔在一瞬间被血色的猩红覆盖,浓重的死寂之意从身上涌出,仿佛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施放了附着在身上的怨灵,他已经顾不上隐藏自己的黑魔法,面对这样几乎必死的局面,黑魔法的气息瞬间在他的身上汹涌地咆哮起来。 他高举纳尔逊的魔杖,一道黑色的光柱撕裂云层,狠狠地轰击在了他持杖的手上,除了魔杖,纳尔逊将一切都交给了他,包括在高居云端之上,俯瞰众生的眼睛。 “死吧。”格林德沃理所应当地向金的生命下达着命令。 “死?”汤姆的表情因狂笑而变得有些扭曲,在黑魔法魔力的影响下,他甚至难以控制自己破坏与毁灭的欲望,便厉声地将这股疯狂宣泄到那头迎面扑来的巨龙上,他大声吼道,“你见识过死亡吗?!” 仿佛是过于用力的嘶吼挣破了血管一般,被黑色衣领映衬得有些苍白的脖子上,幽碧的血管缓缓突起,如同伴生在白玉之上的绿沁一般刺眼,诅咒的魔力从杖尖涌出,他必须使用自己最强大的魔力才能抵御这次攻击——防守已成徒劳,唯有用最强大的矛去和敌人针尖对麦芒才能为他身后的男孩搏得一线生机! 说时迟那时快,漆黑的巨蛇从杖尖喷涌而出,向着正前方的烈火狠狠撞去,片片金属般的鳞甲比真正的蛇鳞还要真实,闪烁着死寂的深邃黑光,仿佛能够将周围的光芒都吸收了似的,让废墟四周的天色都暗淡下来,碧绿的毒液在鳞片的纹路中流动着,格林德沃露出了一瞬诧异的眼神,正眼看向汤姆,他能够感受到汤姆反击中蕴含的力量,它甚至与自己的火焰是同源的“兄弟”,来自历史上最邪恶的黑巫师——卑鄙的海尔波。 可就是这样邪恶阴毒、曾经犯下无数罪孽的咒语,在格林德沃与汤姆的手中却显得堂堂正正,漆黑的巨蛇发出嘶吼,绝望在人群中蔓延,有些颇有见识的巫师认出了它的源头——摄魂怪! 可是它明显比摄魂怪更邪恶,更强悍!他们不理解这样一位年轻的巫师如何能够使用出这样邪恶的魔法,难道他是一个喝了复方汤剂的老黑巫师?怀着这样的疑问,想要逃离的心情在人群中蔓延着,他们心中的愉悦被汤姆的魔咒吞噬殆尽,就像真正的摄魂怪一样,巨蛇以恐惧为食,当周围人的恐惧迅速蔓延时,巨蛇也变得越来越强状,那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鳞甲犹如最纯净的翳珀一般美丽,覆盖其上的绿色花纹仿佛精致镶嵌的绿宝石装饰,巨蛇长大的口中,那足以刺穿一切的锋利毒牙上,流淌着弥漫着绝望的毒液,它们滴滴答答地落在废墟上,瞬间将原本坚固的砖石腐蚀成了毫无强度的废料,一只只人形的怪物从毒液中爬出,他们没有定型,呈现一团团流动粘液的模样,只有一双双发亮的幽蓝色眸子中射出瘆人的寒光。 汤姆几乎将所有能想到的强大咒语都用在了自己的言灵术上,巨蛇在顷刻间碾碎了围绕着火焰的焰云,像大多数的蛇捕猎一样,将自己强壮的身躯缠在了猎物之上,他不光没有选择防守,反而选择比格林德沃更快一步的进攻! 巨蛇的鳞片在无形的火焰之上缓缓滑过,发出一阵阵令人牙酸的磨擦声,坚固的鳞甲在高温的炙烤下瞬间融化,露出黑蛇躯体内部翻卷的黑雾,融化的黑色液体滴落在废墟上,又是一个个扭曲的人影从中爬出,它们以超出人类想象的姿态跳到巨蛇上,幽蓝的眸子中散发出本能的癫狂贪欲,张开大嘴,啃噬着火焰的躯体,哪怕它们在跃上火焰的瞬间便会被融化,但滴落的魔力中,仍有一个个不知疲倦的身影再次爬出。 在阿尔巴尼亚的森林中,汤姆并没有选择放达盖尔一码,但他选择以一种更加极端的方式摧毁这个纠缠不清的巫师,就像纳尔逊获得了海尔波的一切一样,他获得了达盖尔的一切,达盖尔拥有一种利用魔力与废料制造能够行走的躯体的魔法,而汤姆恰好获得了一颗博金·博克的眼睛,他将这两种奇诡的魔法结合起来,而这与博金·博克类似却强上不少的魔咒,在此刻发挥了不小的拖延作用。 这诡异无比的景象激发了人们的恐惧,他们实在难以理解,汤姆竟然会将这样的魔咒用于守护,他的身边宛若百鬼夜行,哭号与哀求不住地响起,愈发浓烈的绝望与恐惧让黑蛇的身躯更加膨胀了。 绿色的毒液,蓝色的眼睛,不似人类的大军,还有那将恐惧还原成纯粹魔力并加以利用的力量——格林德沃看着挡住汤姆面前的黑蛇,眯起眼睛,他从这条蛇的身上看到了太多老熟人的影子,那些精才绝艳却走上歧路的黑巫师就是这样一个又一个地被纳尔逊和汤姆打倒,它们那些邪恶的魔法在两人的手中,却被用来守护他们珍视的东西。 “很感人,”格林德沃摇了摇头,“可是那有什么用呢?”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花招都只能用来苟延残喘,随着他话语的落下,被黑蛇缚住的无形火焰猛地膨胀起来,没有形体的焰芒却如同一柄柄锋利的宝剑,深深地刺入了黑蛇的体内,言灵术有着和守护神类似的特性,就像纳尔逊因为银隼撞击屏障而重伤一样,汤姆本就白皙的脸霎那间变得苍白,身形顿了顿,尽管咬紧牙关,但猩红的血液还是从嘴角与鼻孔留下。 格林德沃抬了抬手,火焰收回了它的锋芒,他并不打算扼杀这个有些天分的年轻人,眼看战局已定,他削弱了火焰的力量,将大多数的注意力投向了没什么动静的邓布利多,在他看来,这才是这场大戏中最难以控制的变数。 看着口吐鲜血的汤姆,邓布利多轻叹一声,抬起手:“汤姆,我告诉你很多次了,不要接近黑魔法。” 不等汤姆回应,他接着说道:“我管不住你,也看走了眼,汤姆,魔法没有好坏,它们只会跟着使用者表露情绪……你是我教过最优秀的学生,接下来,就交给我这个懦弱的老师吧。” 火焰的恶龙在空中咆哮着,黑蛇崩散成黑烟的躯体正如风中残烛一般缓缓熄灭,格林德沃也打起精神,准备迎接故人的发难。 但就在邓布利多转过身,面向格林德沃的瞬间,汤姆虚弱却坚定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 “教授,这是纳尔的事情。” 邓布利多困惑的转过身,只见被火焰击穿的铁拳中,正有数不清的银光挥舞着翅膀列队飞出,比他见过最令行禁止的军队还要秩序井然,伴随着蜉蝣涌出的,还有蓬勃的白雾,那些杂糅着每一个逝者一生的迷失雾正扩大着自己的躯体,填补着黑蛇崩溃的身躯。 他眨了眨眼睛,在汤姆的身边,一道纯白色的虚影闪烁了片刻,汤姆高举魔杖,仿佛是两个人同时举起它一样。 远超汤姆一人的魔力在魔杖尖凝聚,由万博园入口处墙壁化成的巨人在蜉蝣的四散中只剩下一幅由齿轮与杠杆组成的骨架,一条深邃的白色裂缝被杖尖喷涌的魔力凭空撕开,它越来越长,越来越长,仿佛人间的画布被划了一道直通天际的破口。 一条巍峨的、强健的、坚硬的、灵活的、笔直的、严丝合缝的、完美的、工业的、魔法的手臂从裂缝中伸出,银色的装甲上,数不清的魔文正连结在一起,输送着巨人的血液——魔力,邓布利多望着这条复杂到仿佛神明造物般的手臂,甚至能够想象到在每一个孤寂的夜晚,纳尔逊在那片纯白的世界中作画的模样。 沉寂许久的银隼抬起头,发出戾天的长鸣,它的叫声仿佛能穿透时空,传入每个人的心中,羽毛与肌肉从它的身体上脱落,向着留存在原地的骨架飞去,那只大手用力地抓住银光闪烁的骨架,身体在瞬间解构剥落,银色的零件犹如星河一般向骨架涌去,从裂缝中涌出更多的齿轮、滑杆、透镜,附着在了骨架的身上,守护神从银隼的躯壳中冲出,冲进巨人炽热的独眼。 汤姆挥动魔杖,身边纳尔逊的虚影消散着融入巨人的血管,那条黑蛇随着他的动作攀附在巨人的手臂上,形成一道道狰狞肃杀的战纹,亚历山大的独眼中除了银辉,又添了一抹燃烧的血色。 他一跃而起,在黑烟中跳到巨人的头顶,端坐在那张属于纳尔逊的王座之上,郑重地讲魔杖插进了扶手。 “上吧,亚历山大,让我们来帮助他扫清一切!” 汤姆的声音清朗地回荡在半空,巨人肩部的城堡中迸发出刺目的光芒,它抬起右臂,无数层魔文疯狂闪烁,带起的劲风将立在废墟之中的纱幔吹得猎猎作响。 铁拳落下,在靠近火焰时已经有了融化的迹象,但它不做停留,只是一瞬间,地面仿佛地震般地动山摇起来。 世界安静了。 正文 第四百八十三章 黑白分明 世界安静了,人们的耳中回荡着的是玻璃破碎一般的清脆声响。 亚历山大的铁拳在接触到火焰的瞬间就被融化成铁水,甚至随着靠近焰心而不断汽化,但它的躯体并没有因此折损,相反,在它的拳锋之上,那些被火焰摧毁的残渣在脱离主体后迅速变形,一只只挥动着翅膀的蜉蝣如同弥散在铁拳四周的雾气,令这番场景愈发宏大,而这些蜉蝣在成型之后便会立马飞回亚历山大的身体,不断有新的部件填补到它不断折损的拳锋之上,甚至一瞬间与那足以燃尽一切的烈焰形成了僵持的局势。 “这是何等的变形术?”围观者中,一些同样精于此道的巫师们瞪大眼睛,发出感慨,“实在是……丧心病狂!” 法力高强的巫师可以看出这些蜉蝣变形的依仗,它们中的每一只都篆刻着代表复原的魔文,这并非难以做到的事情,困难的则是如何制造出难以计数的蜉蝣使它们能够连贯地构成亚历山大的躯体,这些人实在难以想象,即使一个巫师不吃饭不睡觉,永远保持精力旺盛,穷其一生也难以制造出如此众多的复杂装置,这也是他们认为亚历山大丧心病狂的原因。 尤其是近在咫尺的邓布利多,将这铁拳与火焰的对抗尽收眼底的他也不得不感叹纳尔逊的刻苦与天分,稍加思索,对几乎所有类型的魔法都了如指掌的他很快明白了纳尔逊敢于向世界的秩序发起挑战的真正原因。 “这就是你信心的来源吗?怪不得你能够将魔法赠与麻瓜……你的魔法不需要巫师的维系,哪怕有损耗,也可以再生,”他的目光甚至能够突破迷雾直击真相,甚至隐隐猜测到了那个被纳尔逊藏在奥斯维辛地下、昼夜不息的魔法工厂,他抬起头,从亚历山大的下方已经难以看清汤姆,“我本以为你会现身救走这个男孩,汤姆,既然你选择了和盖勒特正面对抗,那么……你们的决心,我看到了。” 大多数人只看到了铁拳朴实无华的碾压,却没有看到交战处那电光石火之间的魔法对抗,无形火焰凝成的恶龙在汤姆与纳尔逊、蛇与隼、亚历山大与蜉蝣的双重进攻之下依旧顽强,甚至显露出永不磨灭的态势,但瞬间便可再生的拳锋却没有因此停滞,烈火的空间被一点点地压缩,甚至不再跳动。 就在拳锋与火焰陷入僵持的瞬间,环绕在亚历山大小臂上的黑色纹路挣脱而出,那条差点儿被击碎的巨蛇再次傲立于世,坐在亚历山头顶的汤姆拔出纳尔逊的魔杖站起身来,细碎的零件在魔杖的杖身上覆盖,锋芒的框架缓缓成型,当他把魔杖举到胸口时,已经是那柄锋锐无匹的指针宝剑!齿轮在护手上疯狂旋转,汤姆的表情漠然,在数种黑魔法带给使用者的冲击中,他坚持了下来,瞳孔深处跳跃着的血色是他自降生开始就带到世界上的凶厉,区区黑魔法,对一个背负着魔王命运的人来说,不值一提。 他右手握剑,紫杉木魔杖出现在左手之中,依旧是纳尔逊中意的扮相,但与纳尔逊那游侠般的洒脱形象不同,汤姆更像是一个压抑着杀意的凶徒,他将佩剑举起,本想挽个纳尔逊经常练习的那种剑花,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摇摇头。 “我真是疯了,我怎么会拿着剑?” 自嘲过后,汤姆用力地将利剑下劈,同时,魔杖高举着指向格林德沃,如同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如果把剑和头发从画面上抹去,这个举起魔杖的动作与未来的伏地魔高度一致,随着剑锋劈开空气发出的爆响,亚历山大的禁锢被汤姆解开,它胸口的熔炉迸发出强烈的光芒,将隐藏地的上空染成了一片白色。 从亚历山大手臂上剥离的黑蛇张开血盆大口,不计损失地咬在了火焰恶龙的脖颈之上,几乎一下就要将它的脖子咬断,而在与它并肩作战的巨人臂上,无数隐藏的气孔打开,灼热的蒸汽喷涌而出,亚历山大调动出全身的魔力,绚烂的魔文练成环状,在他的手臂之上浮现,拳头的力量与速度更盛一筹。 下一秒,拳锋已与地面接触,激荡的冲击波将靠近这里的人全部吹倒,而在波及范围之内的建筑,除了少数几个,都垮塌成了与脚下别无二致的废墟。 强烈的气压让围观的人们耳中只剩蜂鸣,还有那不绝于耳的玻璃破碎一般的清脆声响,但他们明白,这并非巨人的拳头崩碎的哀嚎,而是那团无形火焰被摧毁的丧钟。 人群面面相觑,在他们的见证下,格林德沃,败了? 或许汤姆废那么大劲也只是挡下了一道魔咒,但这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人们热切的眼神投向了汤姆,他仅凭一点五个人就挡下了格林德沃这样强悍的一击!人们的目光聚焦在他的方向,他们中的大多数已经看不懂这种战斗,但都明白,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已经势不可挡了。 “值得吗?” 格林德沃的目光穿过龙蛇混杂、宛若神话的战场,停在了汤姆身边消散的雾气上,他知道那道虚影不是纳尔逊,那只是汤姆营造出他从未缺席的场景,就像上课的时候替同学签到一样。 这座傲立在面前的巨人太过震撼,相比三强争霸赛时,简直是天壤之别,没有哪个巫师会将魔法用在这种奇怪的地方,还有那密密麻麻地站满天空、几乎将他的视野完全遮蔽的蜉蝣,尽管心中不喜,但格林德沃还是认可了它们的强大,即使是他,也不想承受成千上万的蜉蝣们的一轮进攻,更不要说它们还在依照命令迅速增殖,在亚历山大肩头喷涌着蒸汽的城堡中, 格林德沃的心中闪过一叠叠厚实的羊皮纸,数年间,纳尔逊记作损耗的矿产、加隆与珍惜材料并没有逃过他的法眼,他并不在意纳尔逊的“贪污”,甚至在期待这些东西在纳尔逊完全的支配下会创造出怎样的胜景,他只是觉得不值当,纳尔逊明明可以做的更多、更好,可为什么要为了一群毫无价值的麻瓜将自己的积蓄在一天之内尽数暴露、尽数抛出呢? “这真的值得吗?” 格林德沃的目光上移,再次发问,在与越过亚历山大的独眼时,他仿佛感受到了来自真实灵魂的注释,那种复杂又懵懂的情绪在巨人庞大的体量下以强悍的魔力呈现,他了解纳尔逊,知道他从不会触碰魂器之类的咒语,更不会玩弄别人的灵魂,那么亚历山大胸口的熔炉中那只活跃强大的灵魂只可能是纳尔逊亲手创造——格林德沃摇摇头,他还是不算完全了解这个实际上的弟子,像这种创造灵魂的伟力,几千年来,也没有听说哪个巫师可以做到。 巴黎在翻卷的伏地蝠与弥散的迷失雾中只剩下了黑白两色,甚至连人们的身上都丧失了色彩,仿佛被框进了相机的取景框,拍成了一张只能在暗室里冲洗的老照片,在崩散的火光的映衬下,每个人的脸上都显露着他们或黑或白的一面,这是一片黑白分明的世界。 格林德沃的目光继续向上,被指针的王座激发出的强光刺得微微眯了起来,很快又凝聚在汤姆于光中的剪影,在那张年轻的苍白脸颊上是比山岳还要坚定的表情,嘴角的血迹犹如盛开在沃野上的鲜花,这朵鲜花仿佛要为这黑白分明的世界染上新的色彩。 坐在巨人的头顶,汤姆的视野也变得与格林德沃平齐,他似乎听到了格林德沃的疑问,舔了舔嘴角的血迹,铁锈的味道让他的脸上出现了兴奋又癫狂的笑容:“我觉得很值得,野心粉碎的感觉……不好受吧?那种不值一提的利益才是愚蠢啊。” “你们会失望的,”格林德沃摇了摇头,忽略了这里的一切,和汤姆隔空对话,“不过,失望了也好,没有这样的机会,纳尔逊也不会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事。” “呵呵。” 汤姆对他的发言嗤之以鼻,他张开双手,并没有什么宣言,在企鹅一行人的鼓动下,但那些站在亚历山大身后的巫师们已经适时地向对面冲去,几乎瞬间淹没了站在场中的邓布利多和金,邓布利多眼睁睁地看着金在顷刻间被人群遮挡,举起魔杖。 他们的鞋子踩在瓦砾嶙峋的废墟上,断壁残垣堆成的脆弱结构随着脚步坍塌,坐落在金脚边的瓦砾堆轻轻动了动,细碎的沙石从顶部脱落。 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的异动,一只手从瓦砾中伸了出来,在被所有人忽略的金身边,艾维搬开压在身上的石头,爬了起来,在金诧异目光的注视下,他揉了揉后脑勺,笑着说道:“你可以退场了,年轻人,我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刚好,我有些问题想要问他。” 下一秒,邓布利多穿过人群,幻影移形到了金原本待着的位置,但这里只剩下了狂热的人们。 地面和人群一样燥热,仿佛他们的脚下还着着火。 …… 在汤姆与格林德沃的对峙陷入僵局、站在他们身后的人们彼此的对抗进入白热化时,一伙人悄悄地骑着扫帚,在伏地蝠庞大的身躯中来回穿梭,避开所有人的视线,摸到了纯白的城市中最高的大厦顶部。 他们丝毫不敢触碰伏地蝠,也完全不敢接触迷失雾,生怕这两种未知的怪异玩意儿会要了自己的命,他们的胸口别着法国魔法部法律执行司的徽章,直到这种时候,这些傲罗还在自欺欺人地认为,只要解决了始作俑者,就能让一切恢复原状。 但他们的惧怕也在阵容中显露无疑,明明任务是去抓捕一个丧失了抵抗能力的巫师,但他们还是足足派出了一整个编队的傲罗。 愈靠近楼顶,他们心中的不安就愈发强烈,实在是太静了,安静到没有一点儿声响,似乎汤姆在离开纳尔逊的时候真的忘记了在这里设置防卫,似乎他们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踏入了一片陌生的世界。 “队长,我们还要往前吗?”队伍中的一名傲罗问道,他的语气有些颤抖,声音中充满忌惮。 “太静了……当然!”傲罗队长猛地抬高了声音,仿佛声音大了就能增强他的勇气似的,“我们必须逮捕首凶!为了……为了法兰西的安定!” “可是——” “你们在担心什么?” 一句疑问打断了傲罗的话,那名被打断的傲罗闭上嘴巴,不再说话,但预想中的喝骂并没有出现,他抬起头,发现飞在前方的队长正浑身战栗着,几乎要握不住扫把,快要从高空跌落下去。 他的牙齿打战,发出“咯咯咯”的异响,扭过头,表情僵硬地看着提问的傲罗,用最大的声音和最弱的气势说道:“不要乱讲话。” “唔……能告诉我吗?你们在害怕什么?” 一道陌生的男声忽然从他的身后传出,傲罗队长马上把自己的头甩了回去,动作之大几乎要把自己从扫帚上丢下。 “害怕一个在椅子上昏迷的人会突然跳起来给你们一个黑虎掏心或者猴子偷桃吗?你们甚至都没有见到他,”一只手从悬挂的黑纱之后伸出,将黑纱拨向一边,面带微笑的男人从黑纱后露出面孔,站在天台边缘,脖颈处的延申一圈的红色伤痕在黑白交错的世界中异常刺眼,“巫师,你们总是这样,看到弱者,就永远觉得自己可以予求予取,看到强者,就永远觉得自己只能跪地求饶。” “什么人?” 在注意到来人并不是纳尔逊后,傲罗队长的气势马上回来了,他的摇杆挺得笔直,既然突然出现的巫师不是纳尔逊,不是汤姆,不是格林德沃,不是邓布利多,甚至也不是他们在街上遇到的那几个高手,那么证明他们的猜测果然是对的,这里的布防一定很空虚,他志得意满地扬起下巴,就像艾维所说的那样,表露出予取予求的态度:“你是他的手下吗?把他交出来,我们可以对你从轻发落。” 他们没有注意到,不管是伏地蝠还是迷失雾,这两种他们恐惧万分的东西,站在对面楼顶上的艾维都敢用手触碰。 傲罗们望向艾维的身后,他们看到了一张在迷雾中若隐若现的影子,站在椅子旁的女人和小孩,以及椅子上端坐的模糊身影。 那种坐姿,根本不像是一个失去意识的昏迷者,红光在伏地蝠的触须间闪动,他们终于看见了,那密密麻麻、飘在空中的红色独眼,蜉蝣们在盯着他们。 “打扰别人的谈话是不礼貌的行为。” 正文 第四百八十四章 催促 “你好,我们终于见面了。” 纳尔逊端坐在汤姆从他的口袋中取出的椅子上,双手搭在扶手上支住下巴,尽管看起来面色苍白,但他越过艾维肩头投向万博园的目光中却满是炽热。 这种酷似邓布利多的姿势并非为了装腔作势或者凹什么造型,实在是因为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的他终于感受到了浑身如潮水般席卷而来的疼痛,这是他唯一没有那么疼的姿势了,汤姆的手艺相比乔伊小姐,简直糙得离谱,白鲜和其他的治疗魔药仿佛不要钱似的统统灌进纳尔逊的嘴里,不管它原本的说明书上写得是外用还是内服。 在过量的药效堆积下,纳尔逊只感觉到火辣辣的痛感从五脏六腑向四肢百骸席卷,在他布满伤口的脸上绵延成难耐的瘙痒,即便尝试忘却疼痛也无济于事,因为受伤的灵魂才是痛苦的大头。 他仿佛看到的汤姆用老虎钳掰开自己的嘴巴往里面用桶倒药水,一边倒一边埋怨的模样,只能强忍着痛感观察万博园处的战况。 眺望许久后,看到远处静止的人群开始向对面冲去,身上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他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终于将目光从激战地收回,扫了扫站在自己身边的三人,抱歉地笑笑,“实在不好意思,我不能站起来迎接你们,也没法和你们握手问好。” “你原来认识我,”艾维摊开手,“既然这样,我也没有必要卖太多关子了。” “我并不认识你,”纳尔逊微微地摇了摇头,“我只是知道你是谁,艾维先生。” “这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很大的差别,”为了避免牵动脸上的伤口,纳尔逊的嘴唇几乎没有动,他的声音细弱到哪怕有一阵极小的微风也难以听清,但四周的空气又很给他面子,哪怕整座巴黎都卷入了足以颠覆时代的风云当中,最高处的这里也依旧风平浪静,“只要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会留下痕迹,而其他人也可以通过这些痕迹了解他,不管是出生记录、就医记录、在教堂留下的婚书,甚至是你的墓碑,先生,但这并不代表我认识你,每个人的灵魂都有一套与众不同的逻辑,我可没有办法透过那些痕迹认识你的灵魂,所以,我想我们现在才算认识,哪怕在你来到巴黎的第一天,我就已经知道你住在哪里……认识你很荣幸,先生。” 纳尔逊沉浸在喜悦当中,连话也变得多了起来,甚至有些格外多。 “你不用这样恐吓我,我不会做什么的,更不会乘人之危,”艾维抬起头望向天空,他始终能够敏锐地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始终在注视着他,他低下头,缓缓说道,“而且,你真的从这种所谓的痕迹中看出来过什么吗?” 纳尔逊瞳孔一紧,自己的担忧被艾维说中了,事实上,在巴黎的这么多天中,当下才是他最危险的时刻,任何人都完美地嵌入了他的剧本,甚至包括格林德沃,但唯有这个人,他从未在剧目中为他安排过位置,他不知道艾维是敌是友,连他的魔法水平是高是低都不知道——自从来到巴黎以后,艾维从来没有使用过魔法,仿佛他压根都想不起来魔法是什么东西,即便是去较远的景点游览,他也更中意步行,直到刚才,他在接连救下了两个人时才第一次展现了自己不算弱手的魔法——更离奇的是,哪怕纳尔逊刚刚说“存在的痕迹”时是那样的信誓旦旦,但从他找到的那些痕迹来看,站在对面的人根本就是一个已经死了不知道多久的麻瓜,甚至在他的坟墓中都躺着一具白森森的枯骨。 如果说格林德沃看重纳尔逊,是因为他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那么纳尔逊忌惮艾维,则是因为他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他背负着一个亡者的名字,延续着他的故事,但他究竟是谁,这是一个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回答的问题。 但为了避免这个不速之客的搅局,纳尔逊还是决定亲自拖住他,沉寂在周围的蜉蝣已经悄然点亮了它们的眼睛,他依旧微笑着,风度翩翩地冲艾维摊开手。 “我当然不担心,先生,谢谢你把金从那里救了出来,也感谢你把我的学姐从包围里带了出来,”纳尔逊微微颔首,“当然,我也得感谢您为霍格沃兹的生物多样化做出的贡献。” “你是说那枚蜘蛛蛋吗?既然那个大小孩喜欢,送给他也没有什么,想必你也知道,几年前的幸福之家有太多东西可以带走了,”艾维挑了挑眉毛,站在纳尔逊身后、拉着金小手的乔昆达听到他话语中刺耳的熟悉地名,顿时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的脸,艾维并没有注意到乔昆达的异状,只是笑着看向纳尔逊,继续说道,“让我想想……你唯一有可能知道我的地方,应该只有翻倒巷了吧,但很显然,那个大小孩比你高太多了,我还以为,你不是那种会轻易读取别人记忆的巫师。” “我确实不喜欢窥探别人的隐私,先生,”纳尔逊靠在椅背上,叹息一声,说道,“可即便是我,也无法抵挡魔法的便利,相比探索一条可能根本不会有结果的线索,在征得别人的同意下阅读那一小段记忆或许才是最高效的交流方式。” “征得别人同意?嘿嘿……” 艾维抿着嘴,发出意味深长的笑声,他的目光投向纳尔逊之前看向的方向,仿佛在说“难道你这样做,就征得了别人的同意吗?” 纳尔逊没有说话,只是因疲惫而闭上了眼睛,细密的汗珠从他的额角滑落,在阳光下闪烁着莫测的光泽,仿佛戴上了一件点缀着珍珠的沉重王冠。 艾维端详着纳尔逊的侧脸,原本柔和的皮肤上覆盖着蛛网一般的裂痕,犹如一件摔碎后又小心拼起的瓷器,那种浑然天成的脆弱感仿佛让他呈现出一种莫名的美丽,仿佛应该保管在世界上最戒备森严的美术馆中,像一座古罗马时期的雕像一样供人欣赏。 这些伤痕正在缓缓地修复着,艾维总算明白了“破镜重圆”应当是一种怎样的场景,看着正在慢慢变淡的血痕,他不由得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而纳尔逊眯起的眼睛也随着艾维的动作望向了他的脖子,在那里,暗红色的瘢痕犹如束缚奴隶的项圈一般冰冷又刺眼。 “很痛吧。”纳尔逊问道,“方便告诉我,这道伤疤是怎么来的吗?” “他一直都这样说话吗?”艾维实在忍受的不了纳尔逊的哑谜,扭过头望向搂着金的乔昆达,以一种非常熟悉的姿态问道,“他这么喜欢说谜语吗?” 乔昆达依然沉浸在突然从陌生人口中听到老家的惊惶中,在听到艾维的询问后,她本能地搂着金后退一步,拉开了和艾维的距离,抿着嘴唇,摇了摇头,眼中满是警惕,而魔杖在悄然地藏在了金的身后。 看到乔昆达的小动作,艾维叹息一声,眼神有些释然,有些落寞,又有些理解,主动地走到纳尔逊的另外一边,“你是叫……乔昆达吧,我记得你这么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当然,也不太确定就是了。” 他拉家常的话语忽然停住,几乎同时和纳尔逊望向天台边缘的方向。 “有人来了。” “我帮你去招待招待他们。” 不等纳尔逊答应,他便快步离开了,仿佛是要逃离乔昆达这个令他情绪不稳的女孩,相比忧心忡忡的乔昆达,纳尔逊看到的更多,他注意到艾维在情绪波动时,周身不自觉荡起的魔力甚至让周边的迷失雾都发生了变形,这可不是一个正常巫师该有的反应,他若有所思地望着艾维消失在黑纱后的背影,心中关于“麻瓜掌握魔法”的猜测更加坚定。 如果是这样,他来寻找自己,也就说得通了。 “你……你是叫纳尔逊吗?” 金怯生生地望向纳尔逊,踌躇着向前靠近,哪怕是在面对格林德沃这种黑巫师时,无知者的勇气也让他没有现在这样害怕,早慧的男孩明白,自己的一切改变都是来源于眼前重伤的巫师,依旧懵懂的阅历让他分辨不清这样是好是坏,只知道如果没有纳尔逊,自己和一家人或许还在被那几个恶人欺压。 他不理解隔离巫师与麻瓜的高墙被打破究竟代表了什么,事实上,身处垮塌的墙边的大多数人,和他一样懵懂茫然。 他问出了和刚刚艾维询问乔昆达时一样的话,但语境却大有不同。 “是的,金,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吧,很高兴认识你。” 纳尔逊微笑着点点头,伸出手,想要摸一摸男孩的头顶,但过大的动作却牵动了肩膀处的伤口,他不由得闷哼一声,脸上好不容易泛起的血色又淡了下去。 “你不要这么违心,当心吐血死了。”乔昆达站在旁边,想要上前帮忙但又挪不动脚步,说了一句更违心的话,她一直告诉自己不能承认当年的错误,但这种被错误累计起来的执拗早已在那个寒风瑟瑟的湖畔消逝了。 “谢谢你的关心。”纳尔逊笑嘻嘻地说道,末了在心里补上一句,“只要你别一直想着找爸爸,一切都好说。” 一个心怀鬼胎的人和另一个心怀愧疚的人僵在原地,谁也没有说话,直到金打破了楼顶的沉默。 他鼓起勇气,小声问道:“纳尔逊,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会选择我吗?” “哦?我想汤姆应该已经告诉你了,对了,汤姆就是那个去救你的巫师,”纳尔逊看着男孩在苦难中依旧澄澈的眼睛,他终于有机会仔细地看看这双他一直以来毫不关心的眼睛,干净的瞳孔中散发着几乎和自己一样的蓝色,倒映着自己的面孔,金的一生几乎毫无保留地呈现在这双晶莹剔透的眸子里,纳尔逊不由得有些感慨,如果没有魔法,在战争中几乎失去一切的自己或许也会成为和他一样的倔强小鬼吧,他挤出一抹邓布利多般和煦的微笑,语气变得真正柔和起来,“那么你觉得我为什么会选择你呢?” “因为我……因为……”金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磕磕巴巴地说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我不知道。” 此时的他哪里还有敢和格林德沃叫板的勇敢模样? 此刻纳尔逊终于适应了疼痛,抬起胳膊,一把拍在了金的头上,没控制好的力道将金拍得一矮,差点儿陷进迷失雾里。 “说白了,你和其他人没有任何不同,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同,你有自己的信念,有成为先行者的机缘巧合,所以命运选择了你,”纳尔逊把手按在金的头发上,不管金能不能听懂,压低声音,继续说道,“抱歉,金,这样把你拽进一个未知的世界,你一定很惊恐吧……我看到这样的机会就走不动路了,就像很多人质疑的那样,在我抨击巫师们擅自操控这个世界的同时,我又何尝不是仗着自己拥有更强大的力量,肆意地安排他们的命运呢?如果你想要怪罪我,就怪罪吧。” 金从纳尔逊的手下挣脱,把自己从雾里拔出来,目光炯炯地注视着纳尔逊,他没有言语,但眼神已经表明了态度。 “打扰别人的谈话是不礼貌的行为。” 艾维的呵责在天台边缘响起,紧随而至的便是几道强烈的闪光,那些作为底噪音的傲罗讲话声沉寂下去。 乔昆达目光一凛,低声问道:“需要我帮你看着他吗?” “谢谢你的热心,但你可能看不住他,乔昆达,”纳尔逊摇了摇头,“接下来我想和这个人单独聊聊,你有什么需要我帮你问的问题吗?” 乔昆达迟疑片刻,还是摇了摇头,她拽住金的胳膊,冲纳尔逊生硬地说道:“看样子是我自作多情了,我来这里主要是为了金……对了,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你的好朋友汤姆·里德尔先生有个妹妹。” “克里斯蒂安?”纳尔逊皱起眉头,“我记得她在法国……她又怎么了?” “法国?”乔昆达摇了摇头,“看样子她骗了你,来到法国前,我在波士顿港看到了她。” “你居然认识她?”纳尔逊挑了挑眉毛。 “不认识,就像你说的,我只是知道她,更何况如果不是那个来接她的人,我压根都不会注意到那个黄毛丫头!” “来接她的人?”纳尔逊眉头紧皱,“她又在和什么可疑人物接触吗?” “这次你倒是说对了,”乔昆达冷笑一声,“这个可疑人物,就是我那连我也找不到的姐姐,你们爱戴的魔咒课老师,塞克斯教授。” 看着纳尔逊凝固的表情,乔昆达没有多说,听到艾维踩在雾气上的脚步愈发靠近,她握紧金的手准备离开,在幻影移形的前一秒,她再次开口,轻声问道:“那种可以让麻瓜拥有魔法的东西,你准备什么时候散布开?” 说罢,她就带着金消失了,对于纳尔逊来说,她根本不想听到答案,与其说是疑问,倒不如说这是一种催促。 正文 第四百八十五章 艾维·达尔文 “呼……她走了吗?” 在乔昆达带着金消失的瞬间,仿佛踩着点儿似的,艾维撩开黑纱,从天台边走了过来,他有些警惕地看了看周围,在确认没有乔昆达的身影后,恢复了那种对什么都毫不在乎的表情。 “怎么?你很害怕她吗?”纳尔逊好奇地问道。 “不,怎么会呢?我只是害怕我自己,”艾维摇了摇头,“我害怕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在这里杀了她。” “好吧,她听到那个地名,已经走了,我想现在我们终于可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了。”纳尔逊说道,“不过在此之前,我得确保周围——” “放心吧,那几个警察已经被吊在你这座高楼的外立面上了。” 艾维迫不及待地打断纳尔逊的话,伸出手,随意一挥,难以用肉眼察觉的细碎粉末从掌间落到了周围伏地蝠的触须上,霎那间,那些随风飘荡的黑纱仿佛真的织物经历了暴晒一般,迅速地枯萎收缩,化成了片片干燥纤薄的脆片,脆弱到被风一吹就四散飞开了,这种夺取活力的手段简直前所未见,纳尔逊掩住口鼻,仔细地观察着艾维生涩的手法,和他与手法完全不符的强大力量。 在魔药药粉接触伏地魔触须的瞬间,这只强大的神奇动物肢体上的魔力便经历了某种复杂的转化,成为了一种纯粹的魔力,这种纯粹的魔力完全无法维持它生存所需,甚至影响到了它属于生物范畴的正常技能,进而导致了一连串对于伏地蝠结构的连锁破坏,这不由得让纳尔逊想起了塞克斯博士堪称天才的创造——塞克斯还原。 尽管伏地蝠接触魔药的肢体只有小小的一部分,但这种魔药仿佛不会消耗似的,承担了在生命湮灭过程中的催化剂功能 “这是什么?他的发明吗?” “一种简单的魔药,”艾维拍了拍手,将残存在掌心的药渣扫落,随口说道,“以前在幸福之家,某些不好出售但消耗巨大的残缺商品就会被这样处理掉。” “真是残忍呢。” 纳尔逊盯着眼前被罩上了一层雾蒙蒙绿色的空气,身后的迷雾中传来机械转动的声音,随即有一阵强风吹来,将这团危险的毒雾吹散了。 “残忍吗?或许他不这么认为,”艾维摇了摇头,“他觉得这种死法毫无痛苦,甚至被夺去生命的动物连对死亡的恐惧都来不及感受,他甚至给这种死法取了个名字,叫‘安乐死’。” “的确是有够安乐的,”纳尔逊失笑,尽管两人的谈话从未提及过“他”的名字,但对于这位素未谋面的塞克斯博士,每一次听说他的事迹都会有种全新的体验,“真不愧是自称博士的巫师。” …… “那么说了那么久,你究竟是谁呢?艾维先生。”纳尔逊侧着头,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艾维,轻声说道,“或者我应该叫你的全名,艾维·达尔文先生?” “我是谁?” 艾维重复着纳尔逊的问题,仿佛他根本没有听懂这几个简单单词的含义。 “在不久前,我在霍格沃兹的禁林里发现了一群八眼巨蛛,后来了解到,它竟是来源于我的一位朋友,究竟是什么人会把这种珍贵又危险的东西交给他呢?甚至还费尽心思地替它找了伴侣,不得已之下,我只能阅读了他的记忆,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艾维先生,”纳尔逊耐心地向艾维讲述他知道对方的过程,“我费了一些功夫才找到了你这个名字的出处,在幸福之家东边三十五英里的地方,有一个不小的城镇,在城镇的西北角有一座空置三层小楼,曾经属于达尔文一家人。” 纳尔逊用指头轻轻地戳了戳扶手,一只蜉蝣从他身后的迷雾种飞出,独眼中射出强烈的红光,打在氤氲于两人之间的雾气上,一座由光束构成的、不大却温馨的小镇浮现在翻卷的浓雾之中,纳尔逊的指头在扶手上有节奏地敲击着,小镇的面貌被缓缓拉近,最终停在一栋五十年前风格的洋房正面,庭院里早已荒草凄凄,一二层的玻璃已经破烂到只剩窗框,三楼的玻璃蒙了厚厚的灰,也能看到几处不小的破洞,看样子这栋小洋房已经成了镇子里孩子们喜爱的探险场所,用石头丢玻璃也成了他们喜爱的娱乐活动。 大门前的门派上写着达尔文的姓氏,笔法娟秀,看起来也很大气,这家人曾经应当是这里的望族。 “我托人拜访过这里,镇子里的居民对这家人的情况讳莫如深,好在有些老人谈性很浓,我知道了一些这家人几十年前的故事。”纳尔逊盯着艾维的眼睛,试图从他平静的目光中找到一些感情的波动,“这家的主人是镇上有名的老绅士,他和妻子还有几个从外地一起带来的仆役一起在四十年前搬到了这里,作为曾经的议员,他有着不小的声誉,镇里的很多居民在产生矛盾时甚至会找他调解。” 听着纳尔逊缓缓讲述熟悉的故事,艾维的眼里古井无波,仿佛在听一段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小说。 “很快,他们家一前一后添了一双儿女,姐姐从十一岁那年就去了外地读书,弟弟在同龄人中一直是女孩子们的梦中情人,因为他既聪明又英俊,还有父辈带来的常人无法比拟的地位和财富,这位弟弟和你同名呢,艾维先生,他就叫艾维·达尔文,这位艾维·达尔文先生没有辜负镇民和家人的期待,他在成年后也去了外地读书,可却是人们耳熟能详的伦敦,甚至成为了一个珍稀的博士。” 艾维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纳尔逊继续的陈述却没有给他插嘴的机会。 “对于这位不知所踪的姐姐,我的调查一度陷入了僵局,后来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因为我在禁林遭遇八眼巨蛛的时间是晚上,于是便被罚打扫荣誉陈列室,在一众不起眼的勋章和奖杯中,我找到了一个属于达尔文小姐的奖杯,拉文克劳学院某一届高布石比赛的冠军,”纳尔逊挑了挑眉毛,“我之前的探查走错了方向,英国的女性在嫁人后就会失去她们的姓氏,所以我一直找达尔文小姐是没有出路的,好在这次凑巧让我确定了你的身份,这位达尔文小姐十一岁就读的寄宿制学校就是霍格沃兹,而你,艾维先生,就是塞克斯博士的妻弟,甚至在伦敦求学的时候,你一度成为了他的学弟。” “不错的推测,”艾维抬起头,隔着浓雾和空中的眼睛对视,少顷,他低下头,看着纳尔逊说道,“据我所知,艾维·达尔文应当已经死了。” “这也是我一直以来好奇的点,我对它的好奇甚至已经超过了你向霍格沃兹投放危险神奇动物原因的好奇,”纳尔逊目光炯炯地望向艾维,“介意分享一下你的故事吗?” “真相可能和你想象中的大相径庭,巫师,”艾维眼神一冷,身影在原地消失,瞬间出现在了纳尔逊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如果我真的是艾维·达尔文,为什么我会使用幻影移形呢?” “这也是我想要知道的答案。” 看起来重伤到再起不能的纳尔逊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伸出手,用艾维难以反应过来的凌厉速度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掌翻转过来,露出他苍白的掌心,在掌心的手纹中,绿色的粉末残留在一些拍不掉的死角中,纳尔逊小心翼翼地伸出另一只手,伸出一只手指探向艾维的掌心,看到他大胆的举动,艾维手臂用力,想要挣脱纳尔逊的牵制,但他低估了眼前年轻巫师的力量,将他和那些身体孱弱的巫师画上了等号,不由得大声制止:“你疯了,这不是你能碰的东西!” “不用担心。”纳尔逊微笑着说道,在靠近掌心的时候,一枚精致的小银球边出现在了指尖,而它就和被魔药粉末触碰到的伏地蝠一样,在接触到那些药渣的瞬间,散发着微微荧光的魔文暗淡下来,从制作精良的炼金道具变成了一块废铁。 纳尔逊捏起小球,观察着上面曾经篆刻魔文的纹路,魔法的材料已经失效,取而代之的是无时不刻都在逸散的纯粹魔力,就在他观察的这一小会儿,魔力已经完全消散了。 “其实你脖子上的伤疤已经说明了一切,”纳尔逊把小球随手丢在地上,看着艾维的眼睛,幽幽地说道:“如果你是个巫师,在接触魔药的时候应该就已经死了,不是么?” “或许吧,”艾维把手腕从纳尔逊的掌中挣脱,用另一只手揉着手腕,不满地说道,“我可不知道,巫师什么时候开始练块儿了。” “个人习惯,就像麻瓜们即将开始适应拥有魔法的生活,我也需要为失去魔杖的未来做准备,”纳尔逊坐回椅子,抬起头看着艾维,“我也应该为自己可能失去魔杖甚至魔法的情况早做打算。” “你在做和他一样的事情,但你做的更隐晦,”艾维眯起眼睛,盯着纳尔逊的眼神中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寒光,仿佛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洞躯壳,“你知道探索魔法本质的后果吗?如果你听过塞克斯一家的故事,应该不会不清楚。” “他是个只有魔法却没有策略的狂人,甚至还因此摧毁了他的家庭,”纳尔逊摇摇头,“我和塞克斯博士不同,我的行动更有章法。” “实不相瞒,我看不出来章法在哪里,”艾维扭头看着隐藏地处愈发激烈的冲突,讥讽道,“难道混乱就是你的计划?” “你觉得按部就班地进行会造成什么结果呢?”纳尔逊摇摇头,“我推演过无数未来可能的方向,倘若让他们瓜分好一切,再将这份‘大礼’交给麻瓜,他们迎来的只有可能是格林德沃那样人物的铁血统治,我费劲心血造就的魔法工厂只会成为束缚麻瓜的又一座囚牢,甚至因为他们的生活与魔法无法分割,这种拘束将会变得比现在更加紧密。” “我曾经在格林德沃那样的野心家手下求生,他的理想看似缜密,实则狭隘,他一直以为我会在从霍格沃兹毕业的那一年发难,所以并没有做好太多准备,哪怕我这样突如其来的撕破隔阂,也差点儿被他扭转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纳尔逊还是第一次在除了汤姆之外的人面前袒露自己的看法,或许是因为艾维介于麻瓜与巫师之间的身份带给他的认同感,又或许是他身为麻瓜却可以使用魔法的特异让纳尔逊看到了一种崭新的希望,他诚恳地说道: “我知道很多人都认为隐藏巫师是对麻瓜更好的保护,但这种保护看似是用围栏将巫师圈进了一个个不大的圈子,可反过来说,难道围栏圈住的就不能是外面的世界吗?麻瓜的科技在发展,他们总有一天会察觉到巫师的存在,而巫师的欲望也会不断膨胀,统治永远是强者和弱者之间的主旋律,一个对我这一生影响最大的男人告诉我,要消除纷争,首先要消除的就是诧异,但相比麻瓜之间阶级、种族、国家、文化这种可以潜移默化改变的东西,魔法才是阻挠这个世界的所有人真正凝聚在一起的最大不同。” “你应该知道我去过幸福之家,不然也不会来找我,”纳尔逊看着从艾维领口露出的死亡圣器模样的坠子,轻声说道,“我知道你的遭遇,我一直在等你来找我,我一直认为,你可以帮助我找到魔法选择生命的根据是什么,巫师和麻瓜的差异到底是什么。” 艾维的瞳孔颤动着,似乎被纳尔逊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巫师的发言触动了,他挣扎片刻,说道:“我要你杀了我。” “你可知道,把死亡带给不死之躯,甚至比将生命还给已死之人还要困难,”纳尔逊摊开手,露出一幅颇为无奈的表情,“如果彼岸没有你的位置,那么代价可能是你无法想象的。” “比如现在,”纳尔逊突然抬起手,用魔杖指向艾维的心脏,一道绿光瞬间击中了他的胸口,但艾维却安安稳稳地站在原地,仿佛刚刚只是被手电筒照了一下,纳尔逊放下魔杖,露出苦笑,“你被死亡抗拒了。” “你没有杀死我的想法,”艾维摇了摇头,“相反,你比任何人都希望我活着。” 被戳穿的纳尔逊沉默着,没有说话。 “你和他并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你看起来良善一些。”艾维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会配合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不过在那之后,你必须杀死我,我知道你是掌握了死亡的人,只有你能取走我这条早都该烟消云散的性命。” 纳尔逊看着艾维的眼睛,感受到他眼神中的坚定,最终点了点头。 “不过真实的故事的确和你想象的大相径庭,巫师。” “什么?” “你说的确实是艾维·达尔文一生的经历,而我只是一个路过幸福之家的倒霉路人,”艾维沉声说道,“这曾经是他的故事,当然,在他死去的那一天,也就成了我的故事。” 正文 第四百八十六章 “我” 一九二三年的时候,我在英国生活过一段时间,也许是达勒姆,也许是牛津,抱歉,我实在是记不太清楚了,在此之前,我也许是一个英国的本地人,也许是一个从北欧来到这里讨生活的吟游诗人,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我是一个被拐卖到约克郡的吉卜赛女人,被卖到贵族的家里当女佣,后来还生了一个除了肤色,哪里都像是公主的女儿。 这些故事都是无足轻重的,因为从那年开始,路过幸福之家的我们都遭遇了同样的命运,不管我人生的前半段是什么,它原本或悲伤或喜悦的结尾都被他给改写了,就像是把剧本的后半截撕掉,胡乱地粘在了一段光怪陆离的故事前面。 幸福之家?呵呵。 对,你说的没错,那个人就是塞克斯博士。 我知道你们霍格沃兹的学生上学都是坐火车,这段旅程在我们吉卜赛人的眼中有着很重要的象征意义,这种仪式可以说是一扇门,一扇从你原本平凡宁静的生活走向离奇怪诞的门,你们的门要温柔许多,猫头鹰送来的入学通知书,校董会补贴的生活费学杂费,你们还会拥有自己的魔杖,但对于在那个时间段路过那座牧场的人来说,这无疑是一扇狰狞险恶的地狱之门,可悲的是,门把手甚至都不是我们自己打开的,在我们路过那里,笑嘻嘻地观察这扇与众不同的大门时,来自命运的恶意之手在我的背后用力地搡了一把,那个人拽着我的胳膊,把我用力地往回拉。 我的父亲曾经告诉过我,那些只有老一辈人才会阅读的神话故事其实是古代人们对生活的记录,那时候我在教会的学校里读书,生活在英国的你可能不知道,在挪威,人们信奉的天主教相比新教要保守、极端很多,那些记载北欧神话故事的书籍也是不折不扣的禁书,可小时候的我没什么书看,恰好我的祖母年轻的时候跟着我的祖父见过一些世面,每次到礼拜日放假的时候,我都会到祖母那里听她将神话故事。 什么?挪威?是的,我来自挪威,你对那儿感兴趣吗?夏天去看看也是不错的,运气好还能看到极昼和极光。 她告诉我外面有很大的世界,不会一到冬天就看不到太阳,不会整天担心被头顶松针上覆的雪砸伤,我后来学业稀松,所以我根据年轻时候看到的一个吟游诗人,向我的父亲编造了我的梦想,在参加过祖母的葬礼后逃出了北回归线以北,当然,如果早知道会这样,我宁愿接过父亲的油锯,去当一个啥也没见过的伐木工人。 我游历了几乎整个欧洲,几乎证实了祖母讲给我的一切,不过到那个时候,我反而不相信父亲告诉我关于“古代人记录”的事情了,祖母曾经告诉我,如果沿着我家旁边的小溪往上游走,可以找到一户姓威尔特宁的人家,他们是奥丁神话国度的残民,掌握着魔法的力量,她还告诉我,以前高高在上的神换了性子,他们会选择生活在羊群中,感受我们的辛酸苦辣。 我曾经对“神明”充满好奇,如果早知道以后会这样,我情愿从没听过他们的故事。 嗯?你怎么对挪威的这段故事这么感兴趣?我真的沿着溪水找过吗?当然,我怎么可能没找过呢,在水源地只有一座灰扑扑的老房子,许是以前某个贵族老爷的行宫吧,如果你真的感兴趣,我以后可以带你去看看,当然,前提是那时候你还没有杀了我。 之后……让我想想,我在英国攻读博士学位的时候,遇到了那个人,那时候我甚至想要换个专业,因为学院里的同学听到我的名字都会本能地把我当成学术扎实的人,可我虽然姓达尔文,我前几年学的可一直都是化学,可他们还是乐此不疲地向我打听进化论的秘密,打听学术的前沿,我哪里懂得这些?我只是一个选错了专业的倒霉蛋罢了。 他比我大几届,听说为了看书,在学校里待了很多年,也没有人赶他走,那天我走在去图书馆的路上,被那个男人拦住,我本以为他会和那些猜测我和达尔文有没有什么关系的人一样,可以随便打发走,但他的第一句话就让我吃了一惊。 “你姐姐让我多多关照你。” 是的,他的第一句话就是这样说的,我那个只有圣诞节才会行色匆匆露一面的姐姐,竟然和他是旧识。 是的,我那时候还不知道她是一个女巫,该死,我一直以为她加入了军情六处之类的组织,成为了一个拎着双枪在德国收集情报的女特工,好家伙,你能想到你有个经常不露面的亲戚是女巫吗?反正我想不到。 我和那个男人很快熟络起来,有时候他会约我一起做实验,他的有些想法远远超出了生物学学科的范畴,仿佛一个没念过大学的人提出的设想一样天马行空,更离谱的是,他居然能够屡屡成功,想来这就是魔法的威力吧,有一天晚上做实验的时候,他突然让我叫他姐夫。 哦,该死,我真想回到过去,狠狠地抽我那该死的臭嘴,我怎么能叫那个该死的杀人狂姐夫?!害怕?不不不,你说错了,我一点儿也不害怕,我只是愤恨,甚至那时候我也是愤恨的——我姐姐结婚这种事情,我居然是倒数第三个知道的,倒数第二第一是谁?还能是谁?当然是她倒霉的亲爹亲妈! 我那时年轻,不懂得人心险恶,不仅参加了他们的婚礼,没有注意到那些奇奇怪怪的来宾,还在学校里和他走得很近,不得不说,他还是有些脑子的,我那时候被人叫做小达尔文,他的外号叫中达尔文……大达尔文是谁?这不是显而易见吗?当然是达尔文本人。 在我毕业的那一年,他也选择从学校离开,我们一起获得了博士帽,那时候他刚刚完成一项划时代的实验——把一只濒死小白鼠的大脑移植到了另一只小白鼠完整的身体里,并且让它安稳地活了一个星期。 他隐瞒了这个结果,但他的其他研究也足以让他成为炙手可热的人物了,甚至还有记者专门从德国跑过来采访他,你有兴趣可以去翻翻那时候的报纸,如果他不是个巫师,恐怕真的会把外号上的“中”给去掉。 在去大伦敦城的酒吧里庆贺的那天晚上,他告诉我,他是个巫师,我那倒霉姐姐也是个巫师,我只当他喝醉了在说胡话,可没想到第二天从宿醉中醒来的时候,我姐姐正坐在我的床头,她拉开窗帘,我看到了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东西——一条龙,一条该死的龙! 对,说到龙,就不得不提起我第一次看到龙的那个下午,那天刚做完礼拜,我的嬢嬢带我在村子里逛,结果他的猎犬挣脱绳索跑丢了,我那时候还小,哪怕穿着裙子也能跑得很快,就追到了森林里去找猎犬,我们家的狗狗是棕红色的,在红松林里根本看不清楚,不知不觉我就深入了森林,绕了好半天,天黑的时候,我终于在森林的另一边找到了它……咯咯,你根本想象不到一条狗狗还能爬树,它在树杈上吓得发抖,我想要接它下来,但它根本不敢动弹,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我仔细看了看,哦!天呐,那根本不是天黑,而是一条黑色的龙! 那条龙盯着我流口水,好在有他……他虽然年纪有些大了,但我知道,他就是我的骑士,用一根短短的木棍就可以打倒一条巨龙,我知道,我对上帝的祈祷有了回应,他就是玛丽亚带给我的如意郎君。 我怎么不懂爱情,我已经十二岁了!隔壁家的姐姐在我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订婚了!你笑话我的动作,你比我爸爸还讨厌! 事情就是这样的,抱歉,有时候我就会像现在这样突发恶疾,举止怪诞,甚至认为我是其他人,尤其是在我回忆往昔的时候……我现在是谁?刚刚没给你说吗?你的记性可真差,我是卡达·伊轮加,建议你去圣芒戈看看,我知道你们英国有个好医院,或者晚些时候我带你去我们刚果瞧瞧病。 刚刚说到哪儿了?对,瞧我这记性,我去年刚从瓦加度毕业,和朋友约好来英国享受我们的毕业旅行,不过那些坏家伙好像放了我的鸽子,上个月我坐着你们的魔法公共汽车闲逛,在下车解手的时候被一个黑巫师袭击了! 你可一定要小心,那家伙可不是一般人,他豢养着很多恶毒的黑魔法生物,是个不折不扣的危险分子,你知道你们魔法部的联系方式吗?必须要让傲罗把这种家伙处理了,对了,是你救我出来的吗?他的实验室你可一定要捣毁,他在自己的庄园里进行了太多邪恶的黑魔法研究,为此抓了不少麻瓜! 你懂了吧,纳尔逊,那一年我的姐姐已经死了,刚刚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这具行走的身体里有着太多的冤魂,为了不让自己变得疯狂,我只能把他们的生命停在进入幸福之家的瞬间。 对,现在的我是艾维·达尔文,不过艾维·达尔文其实是第一个倒下的人,我想你应该见过塞克斯博士的那些实验,为了复活他的妻子,他会像拼拼图一样把其他人拼起来,尝试用他发明的塞克斯还原结构他们的灵魂、生命和魔力,在缝合的躯体上酝酿出足以让死者苏生的魔法。 其实我们还有更多,但是大多数人已经疯了,或者干脆变成除了存在之外什么也没有的行尸走肉,为了不让那些疯狂的呓语脏了你的耳朵,我只能挑选出来这些还能听的故事告诉你。 我是在那个被你用大金属板压住的房间里醒来的,说真的,如果单论我的“生命”,倒不比你年长多少,一开始我只想手刃塞克斯博士这个带给我不幸的仇人,但很可惜,当我爬出坟墓时,幸福之家已经成为了一片荒原,而他早已因为研究禁忌的课题被同类抹除了,从那时起,直到现在,我追求的都是死亡,但该死的是,他的实验居然成功了! 我成为了一个不会死,不会痛,不会开心,不会悲伤的怪物!我从未觉得生命是一样能够令人如此痛苦的东西,我挑衅过无数巫师,想要借他们的手杀了我,但他们实在是太弱了……我也找过麻瓜的科学家,但他们只想找到永生的奥秘,把我囚禁起来,但当战火席卷之后,我又是唯一一个从废墟中爬出来的人。 我研究了他留下来的笔记,但它始终缺少了塞克斯还原最关键的一部分,但他的大女儿从来没从霍格沃兹离开,在离开以后又躲到伊法魔尼找不到人,他的小女儿,你也看到了,乔昆达·塞克斯实在不能称之为一个合格的女巫,我觉得即便塞克斯博士再愚钝,也不会那个魔法放到她的身上。 去年,我又去了幸福之家一趟,但那里已经再次破土动工了,并且改姓布莱克了,我只能使了些手段,从那里的巫师口中得知,你曾经到过那里,并将那里的一切都付之一炬,我想你应该发现了什么,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 咱能不提八眼巨蛛了吗?这和我们的事没一点儿关系。 你倒是远远超过了我的想象,我不仅在你交给那个小男孩的东西上闻到了塞克斯还原的味道,还发现你已经先人一步,掌握了三件死亡圣器,其实这几年我一直在找它们,掌握死亡之后,应该就能去死了吧? 我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了……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旅途的方向,每天还要在不同的呓语中醒来,有时候恨他恨得入骨,有时候却爱他爱得深沉,这太恶心了。 在一切陷入僵局的时候,我会去“我”之前生活过的地方看看,这也是“我”的共识。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但塞克斯博士的疯狂不是你能想象的,我倒是想看到你找到我掌握魔力的办法,如果那些麻瓜不用你的工具就能使用魔法,这样的事情就不会再次发生了。 什么?我为什么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走过这么多的地方?你还是太年轻了,纳尔逊,如果你像我一样,把喝咖啡的时间都拿来走路,你也可以走这么远的。 需要我帮你收拾残局吗?像我这种不怕死的人,我想即使是格林德沃,也会头疼一阵吧,要不要我帮你把他们都料理了,然后你快点儿去研究你的死亡圣器。 …… “你倒是可以去试试,看格林德沃能不能杀死你,”纳尔逊眯起眼睛,感受着艾维心中澎湃又驳杂的魔力,站起身来,“已经有不少巴黎人离开城区了,一切已成定局,接下来的对抗可能就要上谈判桌了,在此之前,我恐怕没有功夫帮助你。” “我等了那么久,也不急这一会儿了,”艾维扭了扭脖子,“对了,我刚刚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我不记得了。” 正文 第四百八十七章 休止符 “停下吧,这里的事情结束了。” 格林德沃看着脚下已经战作一团、难分彼此的人群,轻叹一声,他抬高声调,对圣徒们的命令随着伏地蝠的摇曳飘向了四面八方。 “是啊,”正在交战的双方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魔法,望着已经满目疮痍、一地狼藉的隐藏地,他们的心中不约而同地冒起了同一个念头,“我们的计划都很成功,既然魔法世界已经暴露,我们为什么要和对面的人打起来呢?”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走一步看一步才是生活的寻常规划,至于之后的事情,交给那些更有想法的人去思考才是正道。 但就目前的状况来看,除了被挡在战场之外没有表态的巫师,站在纳尔逊这边的人明显更多。 汤姆抬起头,冲格林德沃露出挑衅的笑容。 “你瞧,格林德沃,人们做出了他们的选择。” “散兵游勇,乌合之众,你们还真是喜欢捡垃圾……更何况,盲目的鼓吹只会建成只有言语的空中楼阁,”格林德沃的脸上挂着笃定的笑意,“最终驱使人们的还将是权力和利益,我曾经和你们一样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但不久之后,你们就会看到这个世界的残酷,汤姆·马沃罗·里德尔,你们向世界洒下的不是打开新时代的钥匙,而是毁灭脆弱秩序的毒药,我现在对你也有些感兴趣了,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在亲口品尝过挫败后,你们会投入我的帐下,一起为了更伟大的利益而发挥你们的才智与力量。” 汤姆和格林德沃的声音都很轻,轻到周围的人都几乎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但他们的对话却完完整整地飘入了对方的耳中,在言语间展开了激烈的交战。 “你会这么想也很正常,毕竟人们只会看到他们想看的东西,理解他们能够理解的东西,”汤姆并不像纳尔逊一样会委婉地讲话,即便是面对格林德沃,他也不会收敛自己阴阳怪气的刻薄秉性,“为了更伟大的利益,这个句子是否还缺少一个只有你知道的定语呢?” “真是伶牙俐齿,”格林德沃失笑,“你们会看到现实的。” …… 一位别着法国魔法部徽章的中年女傲罗茫然地站在人群中,听着两方与法国几乎毫无关系的人马在讨论这个国家巫师与麻瓜的命运,真的身临其境地感受到了不久前这个国家麻瓜们的感受。 那些与她息息相关的文字从她的左耳进去,又一股脑地从右耳跑出来。 “为什么是法国呢?”她怅然若失地站在原地,抬起头,忽然在对面杂牌军的人群中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你怎么在这儿?!” 在人群之中,一位与她长相酷似,但丰满一些的中年女巫正和身边的外国巫师连笔带画地进行着一场激烈的交谈,女傲罗紧咬嘴唇,看着那副自己从未见过的面孔,怒从心中起,气恼地推开人群,怒气冲冲地向她的方向走去。 “喂!女士,”一个面带微笑的男巫挡在她的面前,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灰尘,礼貌地说道,“你没听到格林德沃大人说的话吗?结束了,不要再横生事端了,这对——” “让开!这里是法国!”女傲罗用力推开拦路的男人,“难道我和我的亲妹妹说两句话,也得经过一个黑巫师的同意吗?!” 男巫被推到一边,挑了挑眉毛,惊异着这位战斗许久的女巫还有这种体力,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让开前路,弯下腰捡起刚刚被她推搡时掉落的企鹅挂件,小心地拂去上面沾染的灰尘。 “请自便。” “哼!” 女傲罗不满地哼了一声,加快步伐向妹妹走去,她的妹妹早已注意到了这里的异动,看到姐姐的面孔,她捂住因惊讶而长大的嘴巴,眼神躲闪着,始终不敢直视自己的姐姐。 但躲避已经是来不及了,周围的巫师注意到这里即将上演一场家庭伦理剧,自觉地向四周挤挤,为她们腾开舞台,那位和妹妹通过比划手势交流的外国巫师给了她一个好运的眼神,迅速溜走了。 “姐姐。” 看着已经走到面前的姐姐,妹妹低下头,手脚慌乱,像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和姿态干练、没有留下太多岁月痕迹的姐姐相比,她的身材早已因人到中年而发福变形,面容间也透出一种为家庭而心力憔悴的老态——她老得甚至更像一个姐姐,而不是一个逆来顺受,备受宠爱的妹妹。 “你为什么和这群人混在一起?”傲罗抓住妹妹的手腕,大声呵斥着,“这是你能掺和的事吗?跟我回家!” 说罢,她就要带着妹妹离开这里,但用力一拽之下,妹妹的身子只是晃了晃,并没有跟着她挪动步伐,女傲罗难以置信地转过头,正打算用更大的声音叫醒被蒙蔽了的妹妹,但一下就对了上坚定的眼神。 从小到大,她都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自己,女傲罗不由得愣住了,她松开捏住妹妹手腕的手,愣了半晌,才轻声说道:“你到这里来,鲍里斯知道吗?” 周围的人盲目地猜测着,或许她口中的这位鲍里斯是妹妹的丈夫。 妹妹沉默了比她更久的时间,过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道:“他今天和我一起来了隐藏地,只是……只是他刚进了万博园的大门,就说有事离开了。” 女傲罗眯起眼睛,鲍里斯的确是自己的妹夫,也是自己的同事,许多年前,自己就是看中了他的踏实温和才把他介绍给妹妹认识,但自从夫妻俩有了孩子,关系就没有以前那么好了,她想起了一些在部门里流传甚广的风言风语,又想起了队伍集合的时候不见踪影、过了好久才姗姗来迟还醉醺醺的妹夫,不由得皱起眉头。 她握住妹妹的手,柔声说道:“你先跟我回去,等这件事过去了,我去找他好好说说。” 但妹妹坚定地摇了摇头,这次拒绝带给她的不适感甚至比法国魔法部在法国未来中说不上话这件事还要强烈。 “姐姐,你不要去找他了,我知道他去了哪里,”妹妹的声音和她的长相并不相符,是一种甜丝丝的温柔娃娃音,只听声音就可以想象,她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美人儿,她推开姐姐的手,后退一步,眼里满是抗拒,“我也不和你回去。” “你糊涂!”女傲罗逼近一步,拿出了她在妹妹结婚后就再也没有展示过的严厉做派,像个教导主任似的训诫道,“这里的事情结束了,格林德沃和他的走狗都可以全身而退,但你呢?你和这群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以后必然会受到部里的清算,你可能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保密法》一直——” “姐姐!”妹妹用她最大的音量打断了姐姐的唠叨,甚至举起了魔杖指向她,“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过!” 人群中传来不少不怀好意的眼神,毕竟女傲罗刚刚的“走狗”和“不三不四的人”几乎把这里的每一位巫师都波及到了。 “你……你用魔杖指着我?你竟然用魔杖指着我?!”她上前一步,用胸口顶住妹妹的魔杖,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甚至控制不好音调,但看着妹妹转着泪花的眼睛,她的心很快柔软下来,伸出手,握住妹妹的魔杖,柔声说道,“你的魔杖还是我用过的……我知道这些年你遭受的不公,姐姐保证,跟我回去,以后就住在家里,咱们不要鲍里斯了好吗?” 回应她的是妹妹长达数分钟的沉默,以及周围的人群里时不时传入耳中的讥笑声。 “你……真的知道我遭受的不公吗?姐姐!” 妹妹瞪大眼睛,“姐姐”两个字的咬字很重,甚至透着一丝凶狠,“如果你知道,为什么要到今天才说呢?如果你担心我做的事情影响了你的名声和前途,如果过了今天它们还在的话,我会和你划清界限的。” “划……划清界限?”女傲罗震惊到说不出一个完整地句子,向来逆来顺受的妹妹竟然会说出这种话,她感觉天旋地转,仿佛头顶的天都要塌了,“你不想想你的孩子吗?你根本不在乎他们吗?你知不知道这样——” “正是因为我在乎他们,我才会这样做,”妹妹娇柔的娃娃音里满是作为母亲的血性,她的胳膊颤抖得握不住魔杖,那根姐姐用过,又传给她的魔杖轻飘飘地跌进了脚下的废墟中,“他们是哑炮,是哑炮!而且也不用你带我回家我们不要鲍里斯,他早都不要我了!你知道他今天去干什么了吗?你根本不知道!你为了拉近和同事的关系介绍我去和他谈恋爱,你撺掇我们结婚,又在我的大女儿被证实是哑炮以后劝我们再生一个孩子,在证实我的小儿子又是哑炮以后,你又做了什么呢?” “你可以拒绝……” “我真的可以拒绝吗?从十一岁开始,从拿到你旧魔杖的那天开始,我有拒绝你什么的权利吗?我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我在布斯巴顿有喜欢的人,你告诉我他是一个一穷二白麻瓜出身的巫师,配不上咱们的家世,我毕业以后想要去工作,你告诉我一个家里有一个孩子出头就够了,父亲和母亲更需要我的陪伴,”妹妹大声说道,声音之大甚至吸引了更远处人们的注意,“我听了你的话,和他分手,留在家里陪伴父母,但是当你注意到你的同事里竟然有优质的单身汉以后,父亲和母亲又突然不需要我陪伴了!你教给我对丈夫要体贴,要持家,要忍耐,但你自己做过这些吗?你只是把你不想做的事情推给我罢了,只要我想拒绝,你就会掏出父亲母亲乃至死去的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出来塞住我的嘴,我听了你的话太久,也接受了这样的命运太久,但现在我的孩子要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底层的渣滓,要被所有人践踏着讨口饭吃,甚至都不配在我们家的族谱上留下名字,你告诉我,我难道真的要甘心吗?!” “妹妹……” “不要叫我妹妹,我现在只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妹妹终于忍不住,泪水从眼眶中喷涌而出,“我在隐藏地看到那些麻瓜出身的孩子,想起以后他们会做的工作,就像看到了我的孩子一样,而他们至少能够挥舞魔杖,比那些被魔法拒绝的孩子幸运不知道几百倍!还有那天在隐藏地被殴打的麻瓜男孩,你们何曾听过他们的声音?” 人群的谈论声霎那间安静了,他们惊异于这个看似柔柔弱弱的女人竟然会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自己的伤口撕破展示给所有人看,又为他们相似的故事而低下眼帘,明明是一群生活中的失败者,但他们在面对武装精良、训练有素的敌人时却迸发出了远超人们想象的魔力,他们拥有的,除了一腔冲动,也不剩什么了。 《保密法》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有几百年了,但魔法带来的隔阂又岂止百年,纯血巫师越来越少,麻瓜出身的巫师和哑炮越来越多,纸早已包不住火了。 “哦吼~” 离他们最近的企鹅挑了挑眉毛,顾不上正经事,甚至顾不上擦玩偶上的灰,对于喜欢看热闹的他来说,这段谈话实在太劲爆了。 “他们会过得比大多数人都幸福,我保证。”女傲罗已经词穷到只会开空头支票。 “大多数人?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连饭都吃不饱。你就能保证,你的孩子世世代代都是巫师,每个人都能享受魔法的恩泽吗?”女巫厉声嘶吼着,带着破了音的哭腔,“我见过部里帮不能使用魔杖的孩子们准备的‘工作’,那根本就不算是人待的地方。” “我在这里才第一次遇到他们,”她上前一步,不注意地踩断了那根陪伴了她几十年的、姐姐的魔杖,“我们只希望世界对我们,对我们在乎的人公平一点儿,难道我们错了吗?!” “你们没错。” 打断这场争吵的声音让听众们皱起了眉头,他们中的大多数甚至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男巫究竟是什么人,但他就是那么惹人注目,一头金发就像太阳一样。 只有一部分人认出了他,但他们的称呼却诡异地割裂开来。 “梅尔干·威尔特宁。”这是从十七年前走过来的法国人。 “纳尔逊。”这是邓布利多和在万博会期间和他见过面的巫师们,那些和傲罗与圣徒战斗的巫师大都是这种称呼。 “威尔特宁大人。” 这是靠的近的圣徒,看到魔法工厂的创建者,他们的心里不由得感觉到万分安稳,甚至没感觉到哪里不对。 纳尔逊站在两人之间,捡起地上断成两截的魔杖,重复道:“你们没有错。” 嘈杂因此被打破了,纳尔逊抚摸着亚历山大伤痕累累的装甲,和顶上的汤姆对视片刻后,又看向了格林德沃的方向。 “真是毛躁,”格林德沃摇了摇头,作为正面击溃了法国魔法部的主战力,此刻的他真是深藏功与名,“我们走吧。” 正文 第四百八十八章 孤星 看到纳尔逊的到来,汤姆迫不及待地从亚历山大头顶跳了下来,但就在他走向纳尔逊时,邓布利多却终于有了新的动作,赶在汤姆之前走到纳尔逊身边。 在争斗的人群趋于冷静时,又有一伙新的巫师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刚刚放松的人们不由得又紧张起来,做出备战的姿态。 “教授。”纳尔逊虚弱地冲邓布利多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你太冒失了。”邓布利多的表情有些责怪,但没有多说。 “我只怕按部就班,就会跳进格林德沃先生替我写好的剧本里。” “那你也不必把自己搭进去。”邓布利多抬起手,想要拍拍他的肩膀,但看着不知不觉几乎从小不点变得只需要稍微抬头便足以和他对视的纳尔逊,最终还是把手放下来,叹息一声,“已经覆水难收了,现在的你又将被卷入更加危机四伏的漩涡中。” “教授,我会做好的,不是吗?” 邓布利多愣了愣,露出了无奈的笑容:“是的,你会的。” “你在做对的事情,”邓布利多抬起头,看了看新来的各国巫师,“国际巫师联合会有问题要问你。” “这个组织真正成立了吗?”纳尔逊挑了挑眉毛。 “原本应该在一个星期后成立,刚好还能赶上你这万博会的高潮,不过就在刚刚,它成立了。”邓布利多把手按在纳尔逊的肩膀上,用力地说道,“你准备好面对……巫师了吗?” “我准备好了。” “好孩子!”邓布利多宽厚的手掌传来不加压抑的力道,“跟我走吧。” 说罢,他径直向着黑色高塔的方向走去,纳尔逊拍了拍亚历山大的装甲,跟到了他的身后,一旁是快步走来的汤姆。 “明天见,汤姆。” 纳尔逊和汤姆擦肩而过,冲他挑起嘴角笑了笑。 汤姆愣了愣,目光从与他齐平的邓布利多脸上扫过,拍了拍纳尔逊的肩膀。 “明天见。” …… “纳尔逊·威尔特宁·威廉姆斯。” 就在全世界的巫师都在为今天发生的事思虑未来时,一场不同寻常的隐秘会议正在悄无声息地展开。 不同于邓布利多因涉嫌杀死麻瓜而接受审判时向世界的公开,这场审讯规模笑了很多,审讯室的位置难以考证,只能看出是一间密不透风的暗室,四周的墙壁在黑暗中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干燥又沉闷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力,只有那扇敞开的大门才能为这里带来一丝不算新鲜的空气。 “这里原本是准备作为巫师联合会议的场地在一周后开放的,你真是好大的面子,竟然能让这种地方为你提早开门。” 一名带着细高帽的巫师从门外走进,郎声说道,他的声音在毫无回音的室内显得薄弱却铿锵有力,显然蕴含着极大的不满,他带上门,走到桌边仅剩的空位坐下,连带着让室外的空气也与世隔绝。 十几名巫师围坐在一张庞大的圆桌边,他们的面孔在阴影下显得明灭可见,仔细看,竟能看到一张张足以在魔法的世界中呼风唤雨的面孔,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圆桌的中心,在那里,一张漆黑沉闷的生铁椅子被摆在众人的中央,在不见天日的暗室中,只有各自瞳孔中闪烁的不同颜色的光彩能够增添一分生气。 在最后一位到场的巫师关上门后,室内的气氛也迅速变得严肃起来,人们知道,一场以他刚刚提到的名字为中心的、足以影响世界命运的谈话即将开始,不由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感谢您的厚爱,咳咳。” 纳尔逊的声音从暗室的中心——生铁椅子的方向传来,听起来竟比这些围绕着他的人还要轻松,仿佛成竹在胸,随着一声用力的咳嗽,一束无源的强光从他的头顶打下,紧接着将纳尔逊整个人囊括进一根满是灰尘的光柱中。 在光柱的底部,纳尔逊的双手双脚被粗壮的锁链捆在生铁打成的审讯椅上,他脸色苍白,但是面带笑意,瞳孔中闪烁着炯炯有神的光,一双发亮的眸子从正面可以看到的面孔上扫过,最终停在那名戴着细高帽的巫师脸上。 “其实我对回答问题的位置并没有什么要求,甚至哪怕在人来人往的隐藏地,我也可以一五一十地回答您的所有疑虑。” “哼,让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讲话,难道要运用起你从盖勒特·格林德沃那里学到的蛊惑人心的本事吗?让一群不明就里的平民替你冲锋陷阵,你是觉得我们愚蠢吗?” 针锋相对的对话让暗室中的空气马上紧张起来,纳尔逊扭了扭酸痛的脖子,颈椎间发出一阵刺耳的“咔咔”声,他的表情无比顺从缓和,但与他对视的细高帽男巫却从中看出了格林德沃一般的桀骜,不由得握紧了自己细长的拐杖,在地上轻轻戳了戳。 “砰——” 纳尔逊头顶的光柱变得粗壮了一些,将他周围的空间也囊括了进去,在他身体的三个角上,三只银质的托盘安稳地漂浮在半空,被泡泡一般却极其坚韧的护盾包裹,隐约间可以看到一根布满节疤的魔杖,一枚做工粗糙的黑色戒指,以及一张空盘子。 “我从未想过利用任何人,先生,这些都是人们自己的选择,我只是恰好有些帮助他们的方法,并且站了出来。” “好了,”细高帽男巫刚想继续说话,便被他身边的一位敦实男巫打断了,他的言语间带着浓重的鼻音,仿佛刚从西伯利亚的雪原上来到这里,鼻炎造成的阻塞尚未通畅,他看向四周的巫师,深深地望了纳尔逊一眼,问道,“你们都核验过了吗?这是本人吗?而且……那三件,真的是传说中的死亡圣器吗?” “他和这个姓名可以对上号,灵魂也很完整,是本人。”圆桌上有人回答道,但是关于死亡圣器的问题,并没有人帮他解答。 “应该是死亡圣器没错了,我刚刚检查过,和《诗翁比豆故事集》中的描述一致,但是除了那件隐形衣之外,我并没有找到使用它们的方法,”另外一道声音传来,纳尔逊能够感受到灼热的目光刺在自己背上,这道目光的主人对死亡圣器的兴趣甚至比这场会议本省还要浓重,“我听说邓布利多教授对死亡圣器有过比较深刻的研究,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高见呢?” “我不了解。”邓布利多的声音从纳尔逊身侧传来,对于这个话题,他的谈性不怎么浓。 “能帮我解一下链子吗?” 纳尔逊的手脚在锁链的空隙中晃了晃,沉重的锁链相互碰撞,发出犹如铜钟撞击一般的沉闷声响,本该不绝于耳的声音在经过晦暗的墙壁时被尽数吸收,让锁链的束缚也显出轻薄无力之感,“这样锁着,我并不是很方便说话。” 围绕着他的巫师们沉默不语,只有靠近前门的方向传来一阵细微的衣袖摩擦的悉悉索索声,魔咒的光芒微微闪过,但在这间幽闭的暗室中异常显眼。 纳尔逊感到锁链的束缚稍稍轻松了一些,他舒了口气,向那位松开锁链的女巫点头致意。 她的面目隐藏在浓重的黑暗中,但一双熟悉的眸子即便在黑暗里也依旧闪闪发光,纳尔逊稍加思索便想起了眼前女巫的身份——布斯巴顿时任校长,康斯坦丝,在三强争霸赛时,她曾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在法国由于魔法部部长涉嫌投靠格林德沃而群龙无首时,这位平日里只待在校园中的女校长站了出来,参与了这场对于纳尔逊的质询,这也使得她成为了这场会议中唯一的女性。 “那我们……就开始吧?” 背对着纳尔逊的方向,一个埃及口音浓重的老男巫轻咳出声,在得到了周围参会者的默许后,他率先提出了问题。 “鉴于你已经是一位成年巫师,你不应该不知道之前由你主导的群体性事件严重违反了《国际保密法》,我想要知道你的动机,以此作为定立惩罚时的依据。” 原本游离的目光此刻尽数戳在纳尔逊的身上,被这群掌握了绝大多数话语权的巫师盯着,他甚至感受到一种难以抵抗的压力,但这些对于自己又算得了什么呢?纳尔逊借着锁链松开的空隙在生铁座椅上挺直了脊背,将目光回敬回去。 “我必须提醒你,威尔特宁先生,你有必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与态度,”坐在纳尔逊对面的康斯坦丝轻叹一声,目光始终没有从他的脸上挪开,“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掌握着各自的枷锁,这些枷锁原本是为了避免格林德沃第二次出逃准备的,如果你没有说服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那么你之后的人生就会背负着这些束缚在这里度过了,相信我,哪怕你在你们英国的阿兹卡班待过,也绝对不想被囚禁在这张椅子上。” “我明白,女士。”纳尔逊点点头,抬起脖子,郎声说道,“各位受人尊敬的女士、先生们,在此之前,我想要问你们一个问题。” 纳尔逊稍稍停顿了片刻,见没有人对他的提问提出反对,便靠在冰凉的椅背上,沉声说道:“我统计了从一七零零年到一九零零年两百年间欧洲国家每年新生巫师的数量,各位大人有兴趣了解吗?” “这和我之前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吗?”那位提问的老男巫反问道。 “有,而且关系很大。” “我知道,”康斯坦丝盯着纳尔逊的眼睛,仿佛要从这抹蓝色中看出什么更深的东西,她一字一顿地说道,“作为布斯巴顿的校长,我可以告诉你,每年进入布斯巴顿的新生数量和两百年前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略有起伏。” “我也提醒一件和你有关的事情,哪怕巫师新生儿的数量有所减少,其根源也是因为诸如第二塞勒姆之类的反巫师组织,”那名戴着细高帽的巫师极其活跃,迫不及待地接过了康斯坦丝的话茬,“所以你不要妄想用什么巫师人口凋敝之类的理由为自己践踏保密法尊严的行为开脱。” “感谢您的提醒,先生,”纳尔逊微微颔首,目光转向了康斯坦丝,“女士,请问您有调查过新生巫师的血统比例吗?” “什么比例?” “一七零零年时欧洲大陆的巫师新生儿中,纯血巫师、混血巫师和麻瓜出身巫师的比例几乎相等,大致是一比一比一,如果您想要了解更详细的数字,可以联系那名叫做斯嘉丽的女巫,”纳尔逊轻声说道,“到一八零零年,纯血巫师在所有巫师新生儿中所占的比例只剩下了一成半,麻瓜出身巫师提高到了四成,而剩下的,则都是混血巫师。” “你想要表达什么?” “至于离我们更近的一九零零年,纯血巫师的比例已经不足一成,这还是在我不考虑这部分巫师血统的前提下得到的数据,混血巫师和麻瓜出身的巫师几乎各占了一半,在最近的四十余年,麻瓜出身的巫师占比仍在不断上升,”纳尔逊的论述并没有被打断,他继续说道,“从两千年前到十七世纪,巫师中的人口比例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但就是最近的两百余年,人口结构出现了巨大的变化,女士们、先生们,从一六八九年《国际保密法》订立开始,每十年违反保密法的案件几乎是成倍增多,” “你在说些什么?” 那名细高帽男巫不耐烦地呵斥道,但他身边的敦实男巫却再次挥手打断了他,望向纳尔逊的目光充满了好奇:“你只是提出了一个现象,威廉姆斯先生,我不认为这可以为你的严重违法行为背书。” “我明白,先生,”纳尔逊点点头,郑重地说道,“其实一开始的人口问题也不能简单地按照数量评判,我们更应该注意到的是巫师在全球人口中所占据的比例,就拿欧洲来说,从十八世纪初到二十世纪初的两百年间,麻瓜的人口从一亿增加到了四亿,足足翻了四倍,先生,您或许可以算算,巫师那原本就少得可怜的百分比如今又被稀释成了多少呢?” “你不会要告诉我你担忧巫师的未来,担忧我们会被像蝗虫一样增长的麻瓜取代地位吧?你这还是盖勒特·格林德沃的老一套!”细高帽男巫找准不会被打断的时机,不屑地说道,“不瞒你说,这个问题早在几百年前就有人担忧过了,我可以回答你,只要我们不想,麻瓜哪怕再过两千年也看不到我们。” “先生,这个世界上可不止有对抗、争端和消极的逃避,”纳尔逊慢条斯理地说道,“还有融合,几百年前的巫师可以缩在自己的小圈子里自给自足,但事到如今,又有哪个国家敢保证在离开了麻瓜后,他们还能过上以前的生活呢?您难道就没有关注过哑炮们最后都去了哪里吗?据我所知,鲜有人选择接受魔法部的‘帮助’,您难道真的以为我们还是那枚高悬在麻瓜头顶的孤星吗?” 正文 第四百八十九章 威胁 在长时间的快问快答后,口干舌燥的人们暂时到了中场休息的时间。 “你问的都是些什么问题?诺顿二世的手边真的没人可用了吗?”敦实男巫有些苦恼地盯着身边咄咄逼人的傻蛋,“你简直就像一个生怕自己的学生没法毕业于是在答辩的时候疯狂提一些愚蠢的问题来拖延时间的含辛茹苦的老导师。” 细高帽男巫看了看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该死,我忘了你们伊法魔尼没有毕业论文这项考核,”敦实男巫抚着额头,“这就是你拥有这么多真知灼见的原因吗?” 他在“真知灼见”这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满是讥讽,但那位细高帽男巫却仿佛没有听懂一样,乐呵呵地敲着桌子,仿佛在为法国丢了和美国一样的脸感到窃喜。 “或许你可以给我说说,毕业论文究竟是什么?听起来倒是一种可以有效评判学生学习效果的考核标准。”康斯坦丝插入了两人的谈话,好奇地问道,“你能把你的论文拿给我看看吗?我有点儿好奇。” “我觉得你应该看不懂俄文,”敦实男巫突然有些慌乱,仿佛论文查重没有通过被导师叫进了办公室,“就是——” “咳咳!”每到这种时候,那位纳尔逊到现在都因为角度问题看不到真容的埃及老男巫都会咳嗽几声,充当起将这几个没什么兴致的与会者拉回现实的任务,“现在连保密法被捅拦的这种大事都不重视,我很怀疑在接下来国际巫师联合会的正式会议中我们也会像今天这样嬉闹半天,然后一事无成。” “难道我们现在不是在嬉闹吗?”康斯坦丝翻了个漂亮的白眼,语气中满是不满,“我不明白,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讨论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我们总需要提出一些善后的方法,趁着各国的巫师代表都在这里,集合大家的力量迅速消弭这一切事端的影响,”那名老迈的埃及男巫依旧是软趴趴的语气,“我想邓布利多主张提前会议,也怀着这样的心思,不是吗?” “哦,是的。”邓布利多敷衍地应和道,他的坐席位于纳尔逊视野的盲区,看不出在想什么。 “我怎么没看到你们有哪怕半分解决问题的急迫呢?”康斯坦丝冷笑一声,靠在椅背上,“本来法国魔法部就是一团乱麻,我作为布斯巴顿的校长可能是唯一一个能够主持大局的人,我不理解你们强烈要求我参会的逻辑,难道你们另有目的?你另有目的吗?阿不思?” 说罢,她站起身,随手一挥魔杖,包裹在纳尔逊锁链最外围的一根应声而断,从他的身上脱落下来。 “我弃权总可以吧?”康斯坦丝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们不关心巴黎麻瓜的死活,不关心法国巫师的未来,我关心!” “康斯坦丝,”被提了好几嘴的邓布利多终于不再敷衍,轻声说道,“现在主持大局已经没有意义了,相信我,外面的人比你更清楚他们想要什么,据我所知,这里的消息已经从麻瓜的手中传往世界各地了,既然局势的改变已成定局,作为唯一能够主持法国大局的女巫,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以后该怎么办呢?更何况,我们还要讨论出如何处理纳尔逊·威廉姆斯,这都是更加迫在眉睫的问题。” 康斯坦丝沉默片刻,拉开椅子,坐了回去。 “至少作为布斯巴顿的校长,这里哪怕闹翻了天和我没有关系,”她靠在椅背上,话语毫无起伏,“反正布斯巴顿对于巫师也是隐藏的,即使被麻瓜知晓存在,也不影响我教学生。” “好吧,不过你看,”细高帽男巫提醒道,“要不要把锁链栓回去?外面可还停着一个大家伙和一个小魔头。” “我不是说了吗?我弃权,”康斯坦丝翻了个白眼,“再说了,这是梅尔干·威尔特宁的儿子,你让我把他栓回去?” “是吗?”纳尔逊感觉到几道目光同时射向了自己,背后的埃及男巫幽幽地说道,“长得倒还算像。” “威尔特宁。”康斯坦丝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我注意到你沉默了很久,你必须知道,直到现在,你连任何一根锁链都没有说服。” “我明白,女士,”纳尔逊点点头,人们的目光终于又回到了他的身上,哪怕被捆在椅子上,他看起来仿佛也在进行一场演讲,“随着麻瓜出身的巫师越来越多和巫师与麻瓜通婚的情况愈发频繁,巫师和麻瓜的区别在观念上将随着时间缓慢地淡化,这种情况已经确凿发生了,几年前,英国魔法部出现了历史上第一位麻瓜出身的部长诺比·里奇先生,在此之前,越来越多保护麻瓜的法条也被推出,从保密法刚刚订立时接触魔法的麻瓜必须被夺走生命到现在只需要被清除记忆,你们或许没有注意到,这一切早已经改变了,与其让原本就是同族的人类经过漫长的时间再次回到一起,我不过是加快了这个过程罢了。” “这么说,你还是心向巫师咯?”讥讽的笑声从纳尔逊背后响起。 “当然,先生,”纳尔逊点点头,哪怕身后的巫师看不清他的动作,“您知道纽蒙迦德魔法工厂的产品为什么如此物美价廉吗?” 几位在之前表现得毫无兴趣的巫师抬起了头,真金白银的秘密总是能引人追寻。 “比如一只测量魔药材料的天平,您知道隐藏地里贩卖的天平和麻瓜市场中的商品有什么区别吗?” “这能一样吗?” “能,”纳尔逊笃定地点点头,“天平本身都是一样的,甚至因为巫师习惯用手制作,难免会有些误差,如果只看天平,甚至麻瓜的产品要更好一些,在他们开始在工厂中用蒸汽锻打钢铁时,制造业早已远远超出了巫师,不管是精度还是效率,而我们平日里用的天平,也只是多了一些保证精度的魔法、一些防止魔药腐蚀金属的防护罢了。” “你的意思是……” “没错,在魔法工厂中,一些不需要魔力便可以进行粗加工的原材料,都是他们向麻瓜的工厂订购的半成品,再经过巫师的精加工与组装,就是你们看到的商品,这也是它们在保证品质的情况下还能够降低至少一半价格的原因。” “麻瓜的产品……难道不是粗制滥造的代名词吗?” “如果您真的用过,就不会说这种话了,”纳尔逊向这群还处在封建社会的巫师科普着“先进”的知识,“在不需要投入大量精力与魔力在不需要魔力的工作中后,魔法工厂中的巫师们会在需要魔法的工序里拥有更多可以支配的时间、精力乃至魔力,用来改进工艺,迭代产品。” “似乎真的是这么一回事?” “小小的天平,就足以让麻瓜和巫师都将自己的价值发挥到最大化,”纳尔逊说得愈发兴起,“现在已经有了用魔法驱动的列车和公共汽车,未来甚至可能出现魔法驱动的飞机乃至火箭,任何东西加上魔法都会发生质变,我们为什么要抗拒它们的拥抱呢?” 一时无言,在稍加思索之后,人们意识到了纳尔逊理论的可行性,毕竟它真的实行了,甚至已经实行了好几年。 “我有一个问题,威廉姆斯先生,”纳尔逊的侧面传来声音,纳尔逊用余光看去,看到了一个留着发髻的男子,“之前一直没有答应和你们纽蒙迦德的合作,因为我一直有些担忧,如果我想要在我的国家建立这种模式,是否会遇到某种只有纽蒙迦德才能攻破的难关呢?” “先生,我得再次重申一遍,我不代表纽蒙迦德,也不属于纽蒙迦德。”纳尔逊诚恳地说道,“这只是一套理念,它不是技术,更不是什么秘法,只要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达成是很简单的,据我所知,已经有人这样尝试了,在这种情况下,难道几百年前因为一场意外而诞生的保密法不会成为阻碍吗?” “他说的没错,我们已经在这样做了。”挽着发髻的男人身边,一位面孔特征与他类似的矮小男巫举起手,环顾四周,魔杖闪烁之间,一根锁链从纳尔逊的身上悄然滑落,“不瞒各位,我们已经讨论开放保密法限制这个议题很久了,但小国寡民经不起折腾,或许在法国这里的事情落幕之后,我们会得到很好的参照,感谢您天马行空的想法,威廉姆斯先生。” 那位挽着发髻的男巫低下头看了看身边邻国的代表,稍加思索,也举起魔杖。 “我们祝愿欧洲的各位能取得更好的发展。”在他的客套话中,又一条更加粗壮的锁链应声而断,“这次出来我长了不少见识,保密法在我的国家其实并没有诸位那样严格,这位威廉姆斯先生所说的情况,我们已经经历了不短的时间。” 这间办公室中坐着的没有一个蠢人,在利益的煽动下,他们很快想请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大多数来自其他大洲,与法国、格林德沃甚至保密法联系本就不怎样紧密的国家松开了他们的锁链。 与其在魔法暴露成为既成事实后处于被动,倒不如去攫取更大的利益,占据更高的权力。 除了不能离开座位,纳尔逊已经能够坐在那里自由活动了,他终于可以看向背后,打量了一圈还没有表态的巫师,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他露出了图穷匕见的微笑。 “各位,我并非一个只会空口说白话的人,”纳尔逊轻笑一声,扭了扭脖子,拽了拽身上所剩不多的锁链,哗啦啦的磨擦声回荡在密室中,令原本坦然的人们变得烦躁起来,“我只是出于自己巫师的义务,来提醒你们一些早已发生的危机,先生们,从魔法工厂直供的商品还可以卖的更便宜。” “还有这种好事……倒是不用了,加隆已经赚了很多了。”纳尔逊背后的埃及巫师不为所动,“再卖得便宜,咱们就赚不到钱啦。” 纳尔逊没有说话,只是转过头,微笑着看向他,在这十几个以著名魔法学校学区划分的区域代表中,这几位没有表态的,恰好就是和纽蒙迦德合作最深、打教导最久的国家,它们足够贪婪,也足够短视,甚至在很久以前,就落入了和英国别无二致的倾销陷阱中。 就在老巫师还在沾沾自喜时,他的眼睛猛地瞪大,脸上还挂着得意的笑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滑稽极了。 “你们……还能卖的更……便宜?” “是的,先生,不是‘我们’,但确实可以卖得更便宜,”纳尔逊礼貌地点点头,“据我所知,埃及最后一间作坊——应该是制造飞毯的?三个月前就已经关闭了?” 肃杀的气氛顿时在圆桌顶上弥漫开来。 “你在威胁我们吗?” “我没有,先生,”纳尔逊摇摇头,“我在哪都没有什么区别。” …… “我没有意见。” 长久的沉默后,终于有人站出来打破了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发出声音的方向投去,但没有人能想到,最先妥协的竟然是一开始站出来反对、态度最为恶劣的细高帽男巫,他站起身,连接两鬓的髯须随着呼吸抖动着,他理了理领子,将领口老鹰形状的领针扭正,微笑着说道,“威廉姆斯先生,陛下让我代他向你问好。” “为什么是你?”看着反差极大的他,身边的敦实男巫不解地问道,“美国不应该最讨厌这个小子吗?你们可是丢了大脸!” “为什么?”细高帽男巫摘下帽子,露出头发茂盛的头顶上那一片秃得锃光瓦亮的头皮,“他们丢脸,和诺顿陛下有什么关系吗?还是说,你压根没去我们那儿的新公园逛过。” “纳尔,你知道,姓邓布利多的人几乎都没什么经商的天分,阿不福思的酒吧哪怕到今天都还在亏损,我不在乎财富,”邓布利多凝视着纳尔逊,沉声说道,“里奇为了扳倒沙菲克这样干,我一直都是反对的。” “他只是帮了沙菲克法官的贪婪一把,教授。” 纳尔逊身上的锁链已经尽数断裂,只剩下最后一根,邓布利多和他的目光在空中相撞,似有无形的电弧迸溅。 “尼克劳斯先生可能不愿意看到你这样。” “教授,他想让我做我想做的事,”纳尔逊站起身,挂在肩头的锁链仿佛凯旋将军的绶带,“而我想做的,就是让这个僵化腐朽的世界走向正道。” “它真的是正道吗?” “至少之前不是。” 正文 第四百九十一章 合作愉快 “真棒,听到这句话,我感觉浑身轻松。”细高帽男巫听到邓布利多的话语,不由得鼓起掌来,“当大家都在丢脸的时候,就没有人丢脸了,陛下诚不欺我!” 没有人理会他阴阳怪气的发言,只是默默地看着正在被邓布利多分发的羊皮纸。 暗室中一片寂静,只有纳尔逊略带蹒跚的脚步声不绝于耳,还有清脆的敲击声和织物摩擦之声,他正在一件件地收纳起被安置在身旁的死亡圣器。 那一张薄薄的羊皮纸他们看了很久,仿佛寥寥数行的内容有多么丰沛一般。 “你确定要出让所有在我国工厂的所有权?” 过了好一会儿,一道略带疑惑的声音从纳尔逊背后响起。 “咔!” 纳尔逊将手中的小银球合拢,揣进口袋,转过头,越过椅背望向身后。 “是的,只需要你们付出建设的费用和误工的损耗,”纳尔逊微笑道,“这并不是一个很大的数目,这几个的利润足够了,当然,我是指在没有人贪污的情况下,否则就得小小地出一些血了。” “你作为破坏保密法的疯狂罪犯,居然还想要钱?” “先生,您说的这是什么话?难道刚刚断裂的锁链是幻觉吗?保密法已经是昨日黄花了,”纳尔逊摇摇头,“再说了,如果那些都是我的产业,掏些钱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我也实在难以管束纽蒙迦德的投资者们,或许您可以去和格林德沃聊聊。” 听到格林德沃的名字,那人的气焰瞬间矮了半分,他也是从万博园走过来的,格林德沃的魔力与势力早已不同往昔,他的强悍令这位保加利亚的代表感到了本能的恐惧。 “我只是觉得你早有前科,”他的声音恢复平稳,轻声说道,“现在看到这种看似美好的条款,总会觉得你在里面加塞了什么东西。” “这是我们之前商议决定的,你这么快就忘了吗?”坐在他身边的埃及老巫师冲纳尔逊笑着点了点头,“别让人笑话,阿兹瑞斯。” “谢谢,”纳尔逊这才看到这位埃及巫师的样貌,和刻板印象中的埃及人不同,这个老巫师并没有穿金带银,只是那道浓重的黑色眼线着实让人大吃一惊,“之前的一切都是权宜之计,我知道各位对魔法工厂昔日的行为多有怨恨,但只要稍微算算帐就会明白你们赚了多少,我们抛去成见,抛去之前的龃龉,加隆可不会骗人,不是吗?” “你倒是会转移话题,”埃及巫师依旧保持着笑意,“赚钱和被要挟能是一回事吗?不过既然事已至此,想必他们都能看清你的诚意,更何况麻瓜之类的,在魔法之下也翻不起什么风浪,只是我觉得你的提议有一个小小的漏洞,即便这些魔法工厂都属于各国所有,但原材料依旧得从你在纽蒙迦德的魔法工厂进口,我们只知道如何组装,倒扮演起了你为麻瓜安排的角色,难道你是想要我们将心比心,先行体验一番吗?” 纳尔逊的眼神冷了下来,这个老巫师看着笑嘻嘻,但实则却事事洞若观火,字字都咬在了关键的地方,他显然不是那种单纯派来开会的家伙,反倒是对麻瓜的经济有着不浅的研究,甚至超越了纳尔逊见过的大多数巫师,在他的言语引导下,那几位和他坐得进的巫师也渐渐生出了怀疑的态度。 “诸位难道担心自己造不出来吗?” 纳尔逊环顾一周,就在他打算再次发挥自己的口舌时,目光在空中与邓布利多擦过,他仿佛在提醒自己“不要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 纳尔逊最终冷静下来,在掌握大权的同时,他差点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深吸一口气,说道:“这就需要你们去和魔法工厂谈了,毕竟那些魔法也不掌握在我的手里。” “可以卖吗?”埃及巫师挑了挑眉毛,连带着眼线也跳动起来,“能卖就好,只要加隆能够解决的问题都不算问题,但如果被人扼住喉咙,哪怕揣进口袋的加隆也会是烫手的。” 羊皮纸上寥寥数行的内容最终真的延申成了庞大的信息量,一条一条的条款下,纳尔逊惊惧地发现,在不知不觉间,自己差点儿就将纽蒙迦德的那座工厂摆到了一个他绝对不想看到的极高位置,而这一切,正是格林德沃想要看到的! 随着一条条的让步,这些巫师的脸上挂满了笑容,就像那位埃及巫师所说,现在的麻瓜对他们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即便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不过是回到了十七世纪前保密法尚未订立的年代罢了,他们甚至都没有把那件“传教士”当回事,只是提了一嘴,便再也没有说起过。 他们的态度转变何其之快,快到纳尔逊自己都没有预料到,局势变换只是换了背景,只有加隆和趴在加隆之上的权力才是王权永恒。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轻笑出声。 “怎么了?” “没什么,我突然想到了以前看过的书里,一条喜欢收敛财宝的黑龙。” “哈哈,年轻人还是爱看些幻想小说,像我这种年纪,看到书就头晕,”人们笑得很真实,“把门窗都打开吧,黑漆漆的,啥都看不清。” “我们又何尝不知道保密法的僵硬呢?好在你给我们提供了一个不错的思路。” “就是有点儿猝不及防。” “生活中总是有惊喜的,从这里走出去的时候,没有人会知道你差点儿被关起来。” “我们还是很开通的,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 “威……威尔特宁,”康斯坦丝迟疑地望向纳尔逊,在纳尔逊的目光转向她后,她轻轻地抿住嘴唇,说道,“你等下有别的事情吗?” “怎么了?女士。” 纳尔逊对这位第一个解下锁链的布斯巴顿校长充满好感,她当初那纯金色的造型令人印象深刻,尽管三强争霸赛时因为种种原因他都没能和康斯坦丝说上话,但她的善意无疑给了自己很大的帮助,没有这第一根断裂的锁链,之后的事情,恐怕不会像现在这般简单。 他摇了摇头,微微躬身:“抱歉,我接下来恐怕有不少事要忙,您也听到了,我必须要把一些各位大人想要的东西交给他们。” “你是他们的儿子,为什么要投入仇人的帐下?” 康斯坦丝快步地向纳尔逊走来,听到她口中牵扯到的前尘往事,不少人的注意力都暂时被这里吸引,为了避免康斯坦丝做出过激的行为,那位细高帽男巫不由得上前了一步,但就在他即将拦在两人之间时,邓布利多按住了他的肩膀。 细高帽巫师莫名地转过头,露出疑惑的表情,邓布利多冲他轻轻摇了摇头。 “什么情况?她不是弃权了吗?” “这是另外的事情。” 邓布利多并没有施以援手,反而和细高帽巫师肩并肩站在最近的位置欣赏着眼前横生的枝节。 纳尔逊没有办法回答康斯坦丝的问题,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着她的靠近,康斯坦丝的身材并不像未来的马克西姆夫人那般高大,两人对视时她还得仰视纳尔逊,她快步走到纳尔逊面前停下脚步,与他的距离甚至不足一米,纳尔逊甚至能够感受到她灼热的呼吸与其中蕴含的强烈情绪。 “你应该知道十七年前发生了什么,以你的聪明才智,不会想不到格林德沃倘若得势会发生什么,但你却把足以摧毁巫师秩序的武器建在了他的眼皮子底下……” 康斯坦丝眯着眼睛,纳尔逊从她的神情中揣测到了些内容,她的年纪与梅尔干夫妇相差仿佛,可能是布斯巴顿曾经的旧识,康斯坦丝一步步前进,身体虚弱的纳尔逊被她逼得步步后退,很快从圆桌外回到了那张还保留着温热的生铁椅子旁。 即便被康斯坦丝仰视着,但纳尔逊却还是感受到了一股被质问的气势,他的小腿肚终于撞到了椅子的边沿,失去平衡,向后跌落。 “现在好多了,仰着头看人,脖子怪疼的。” 康斯坦丝的嘴角挑了挑,但脸上毫无笑意,她低下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纳尔逊的眼睛,注视良久。 “你的眼睛不像他,也不像她。” “她在说什么?”细高帽男巫用手掩住嘴巴,压低声音向邓布利多自来熟地问道。 邓布利多沉浸式的观影体验被破坏,望向细高帽巫师,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怎么会知道?而且你不觉得这种问题不应该是诺顿陛下的国务卿问出来的吗?” “管它呢。”细高帽巫师摇了摇头,满不在乎地说道,“我本来也不是干这个的,反正美国也和你们谈的事情没关系,美国的保密法早都名存实亡了,既然这是趋势,诺顿陛下早就做好了准备,我的工作又已经做完了,看看热闹又有什么呢?” “你的工作?”邓布利多来了兴致,“你帮威廉姆斯先生解围,是受了美国魔法国会的指派吗?” “这也不像是威森加摩首席巫师该问的问题,”细高帽男巫露出了狡黠的笑容,他耸了耸肩,说道,“搞不好我还是一个伊法魔尼的教授,十二树教授乐意保护伊法魔尼的学生,这种爱护之情和责任感恐怕少有人能望其项背啊。” “十二树?”邓布利多的眼神被眼镜的反光遮挡了,少顷,他沉声道,“我记得他……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现在在伊法魔尼待得可快活了,现在格雷洛克山的山顶上,可是长着不少你从来没见过的花,”细高帽巫师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趁人不备悄悄掀开了自己的帽子,在锃光瓦亮的脑门上抹了抹,戴好帽子继续说道,“此行之前,他还拜托我来找欧洲学校的校长,希望能多一些魔法上的交流,他这几年听到了不少关于霍格沃兹办学理念的讯息,一直都非常心驰神往……心驰神往啊。” “梅丽莎?”邓布利多眯起眼睛,透过半月形镜片的目光变得有些冷峻。 “谁?”细高帽巫师露出了茫然的神情,“刚刚我们说到哪儿了来着?哦对!你问是谁找我过来的,当然是诺顿陛下,他对威廉姆斯先生可是非常感激,如果没有他们二人搅局,恐怕整个美洲大陆,都要积重难返咯。” “你这个记性比我们楼下专门盖章的老太太还差,我说诺顿二世无人可用还真是说对了……我倒是听过一些传言,”在两人聊得兴起时,那位敦实的男巫挤了进来,像长臂猿一样伸出胳膊吊在两人的肩头,兴致勃勃地加入了谈话,或许他才是这三人中唯一一个真正看热闹的,“十七年前,布斯巴顿有两个毕业生通过了留校考核,但最后只剩下了康斯坦丝一个,看样子她是那种看重情谊更胜过看重校长的人,现在恐怕在对着故人之后兴师问罪呢。” “您瞧,邓布利多教授,”细高帽男巫冲邓布利多抬了抬帽子,微微颔首,“我能说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嗯,谢谢。” 只有敦实男巫还兴致勃勃地看向康斯坦丝,一边发散着思维:“说起来,这个年轻人长得确实和梅尔干·威尔特宁相似,我年轻的时候在《国际变形术》的编辑部见过他,就和现在的威廉姆斯先生一样,说起来,他为什么第一次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是在纽蒙迦德呢?就像康斯坦丝说的一样,他哪里都能去,但是去那儿也太奇怪了……你们说是吧?” “呵呵。” 细高帽男巫抽动着腮帮子,冲敦实男巫的右手边努了努嘴,顺着目光看去,他搭着的肩膀早已消失,唯有空气中还残存着坚实的触感,可就在他注意到邓布利多不见了的瞬间,原本坚固的空气瞬间垮塌,他失去一边的支撑,差点儿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此时的邓布利多已经站在那位埃及老巫师的面前聊天了。 “这种热心小伙可比沙菲克那个成天板着脸的老家伙好多了,听说他被逮捕了,你知道吗?” 敦实男巫不死心地和仅剩的对象找着话题,但头一转,那顶醒目的细高帽已经消失了。 康斯坦丝凑近纳尔逊,压低声音,在他的耳边耳语了几句,接着抬高声音,说道: “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了,你可以来布斯巴顿一趟,我在那儿等你,至于现在,你快去看看伤吧,再好好睡一觉,别落下什么病根了。” 正文 第四百九十二章 三份报道 《魔法世界生存指南》 本报讯距离巴黎万博会上的骚乱距今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月,时至今日,笔者也难以抑制自己激动的心情,随着巫师的存在浮于水面,麻瓜(巫师对无魔法人类的称呼,美洲等地也作“麻鸡”)很庆幸、也很悲哀地发现,即便是作为绝大多数的自己,却是被蒙在鼓里的人,好在真相尽管迟到,但最终没有缺席。 在经历了长达两个月的骚乱后,非魔法世界的政府们第一次派出代表进行与魔法世界的接触,尽管有证据表明政府最高领导人在此之前便了解世界的存在,但他们不公之于众的原因我们尚且不得而知,八月三十一日,面向媒体与公众的公开会议在伦敦国王十字车站旁的亚历山大会议厅举办——这座精美恢弘的建筑以出现在巴黎万博会上的巨大蒸汽泰坦命名,高度与白金汉宫齐平,表达了巫师与非巫师永远平等的美好承诺,从动工到竣工只经历了一周,展示了魔法在建筑领域的高超运用,建筑施工队中的多利安·韦斯莱先生向记者透露,这座亚历山大会议厅采用了许多麻瓜建筑师的建筑理念,并承诺,在不久的将来,非巫师人群也将享受到这种划时代的快速建筑工程以及更多得益于魔法的便捷生活形式。 (一张亚历山大会议厅的照片,这是一座造型笔直的横向大楼,周身由银色、金色以及大片玻璃构成,线条笔直到有些刻板,在建筑的中央,一座与亚历山大头部类似的塔型建筑作为会议厅的主体,在两侧有两栋城堡形式的角楼,一座金色,一座银色,分别作为麻瓜与巫师的联络办公室,在门口的广场上,一群戴着安全帽的巫师正在对着图纸施工一座喷泉,秃顶的韦斯莱先生站在镜头前,局促地搓着手,抑制不住对镜头的好奇。) 消息人士透露,英国魔法部(巫师最高行政机关,相关介绍下转第五版)时任部长诺比·里奇先生是一位麻瓜出身的巫师(指并非巫师血统但在出生时拥有魔法能力的巫师,关于诺比·里奇的介绍下转第十版),作为兼具巫师与麻瓜特质的领导人,他的观点极大地推进了会议的开启与进程,使的英国成为欧洲最早与巫师接触的国家,大多数国会议员对这位刚刚经历了政治斗争并取得胜利的年轻巫师表示了极大的期望,有麻瓜出身的身份影响,他的某些决策将不会如同保加利亚等国那样僵硬刻板。 作为与人类别无二致的巫师,或者说作为人类的一份子,巫师们尽管掌握着非凡的能力,但他们仍旧拥有基本的社会架构,并不像一开始部分民众揣测的那样信奉力量至上的丛林法则,这无疑是给初次接触魔法的人们打上了一针强心剂,巫师们在会上承诺,他们会像之前几百年间遵守《国际保密法》一样遵守与政府订立的条约,充分保护非魔法人群的权益,当然,这些条约仍在积极地磋商中,鉴于巫师与非巫师群体迥异的价值标准与价值观念,这场磋商仍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很多人担心在《国际保密法》废止后,公民的权利会因此受到损坏,对此,国防大臣于八月二十七日发表了演讲,保证会倾尽举国之力维护公民的合法权益,断然不会做出卖国求荣、畏惧强力的行为,并且指出,在巫师充分融入大英帝国社会后,他们也会作为公民享受相同的权益,但事实真会如此吗?(演讲稿完整内容与本报特约评论员评论下转第三版) 从七月开始,本报就陆续接到了许多读者的来信,人们对魔法的好奇、恐惧与渴望出奇一致,为了解答读者们的疑问,本报特意向英国霍格沃兹魔法学校校长(关于霍格沃兹魔法学校的介绍下转第七版)兼威森加摩(英国巫师最高权力机关,享有立法权,相关介绍下转第六版)首席阿不思·邓布利多先生提出了采访申请,并得到了在九月一日随返校学生与入校新生一起前往霍格沃兹魔法学校进行访问的邀请,届时,本报将进行为期一周的专题报道,详细为读者答疑解惑,有兴趣的读者请务必关注相关的追踪报道。 关于两个月前发生在巴黎的骚乱,邓布利多先生也为我们做出了详细的解释,作为世间的亲历者,为我们还原了极为珍贵的内幕消息,其中牵扯出许多巫师之间的隐秘与多年前尘封的历史,详细内容请翻阅本期特刊《巴黎的灾难——十七年前的大火和十七年后的暴雨》与《1692-1944:<国际保密法>到底带给了我们什么?》。 另外,魔法部部长诺比·里奇先生送上了一份《魔法指南》,以便让大多数从未接触过魔法的民众了解它,这份指南会随报赠送,如果未领取,请前往您购买本报的书报亭或报社索取,报社地址为…… …… 报社的地址被袖口挡住,纳尔逊压在报纸上,沉默地看向窗外。 和去年甚至之前的每一年都不同,霍格沃兹特快车头的烟囱里涌出的不只是蒸汽,更是整车人对未知未来的惶恐,未成年的巫师们对麻瓜的恐惧甚至要超过麻瓜对巫师的恐惧,毕竟大多数人在魔法史与麻瓜研究学的课上只听进去了中世纪时教会迫害巫师的剧情,与大多数成年巫师默认保密法是一部用来保护麻瓜的法律不同,小巫师们更觉得这是一部保护自己免遭迫害的法条,但当这部法律随着巴黎的大闹而烟消云散后,笼罩在他们头上的保护伞消失了,甚至那列坐着麻瓜记者的车厢足以引得人们退避三舍,他们情愿跑到远处的车厢和同学们挤在一起,也不愿坐在第五车厢中的任何一个隔间,这也使得整列霍格沃兹特快呈现出一种头脚重而身子轻的奇怪景象,列车仿佛一只在地上拱来拱去的毛毛虫,靠近第五车厢的中段在转弯时动不动就会抬起来一些。 与第五车厢相邻的六号车厢中也非常空旷,每间隔间里只坐着三四个学生,纳尔逊正坐在第六车厢最靠近第五车厢的隔间,用手支着下巴,沉默地望着车窗外飞快闪过的熟悉风景,只是这些景致在今天又显得有些不同往昔了。 他的面前摊开了一份厚厚的报纸,标题上赫然印着《泰晤士报》几个大字,而这或许是霍格沃兹特快上出现的第一份麻瓜报纸。 他已经看了这份报道好几遍,没有在上面找到关于自己的只言片语,邓布利多果然和他说过的一样,将纳尔逊保护得很好,甚至除了当日靠近废墟的人,没有人知道他在巴黎的事件中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 同样的,尽管魔法已经被公之于众,但“传教士”的存在也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仿佛那天和巫师对峙的麻瓜只是一场幻觉,他明白邓布利多的苦心,在这种动荡的时候作为关键角色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而麻瓜们也终于从长达两个月的慌乱中平复心情,接下来才是两个世界融合的重头戏。 他只是有些可惜,也有些担忧,可惜自己不能在其中推一把,更担心麻瓜和巫师的反应和他预想中有更多出入,最终酿成邓布利多所说的“收拾烂摊子”的危局,想到这里,他的手背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仿佛牢不可破的誓言正在灼烧他的右手,尽管只是口头的承诺,但承诺却比誓言沉重无数倍,在接下来的一年里,他和麻瓜已经没有半点儿关系了,甚至只能旁观着他们走向毁灭,甚至走向重生,好在邓布利多表现得异常活跃,至少有他在,英国才没有像保加利亚甚至德国一样,发生一些难以报道的恶性事件。 “唉……”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叹息一声,叹息回荡在隔间里,比车厢外的风声还大。 尽管隔间中寂静无比,但并非只有他一个人,反而人气很旺,汤姆正坐在他的对面,和刚刚抓回来的克里斯蒂安瞪着眼睛对视着,仿佛在玩“123木头人”的游戏,阿尔法德坐在纳尔逊的身边,盯着怀里的另一份报纸抓耳挠腮,时不时偷偷瞄向纳尔逊的方向,但为了不影响车厢里的气氛,压抑着不敢出声。 他此刻无比怀念自己已经毕业的姐姐沃尔布加,情愿被姐姐臭骂一顿也好过在这里尴尬。 桃金娘坐在阿尔法德对面,克里斯蒂安的身边,面向着纳尔逊的方向,看不出在看什么,厚厚的眼镜片下,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布莱克。” 她突然出声,指着阿尔法德说道。 “嗯?怎……怎么了?” 阿尔法德猛地坐直,手中的报纸掉在了地上,不算大的动静惊醒了隔间中的所有人,汤姆和克里斯蒂安几乎同时抬起头,盯着阿尔法德,纳尔逊也从窗外的景色中收回注意,扭头看向另一边。 “拿倒了。” “什么?” “我是说,你的报纸,拿倒了。” “哦哦!”阿尔法德慌忙不迭地捡起报纸,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把它小心地放在了腿上,“我父亲让我写读后感,在开学一周内交给他,不然他这学期就不给我寄钱了。” “预言家日报吗?”汤姆眯着眼睛,打量着阿尔法德膝上报纸的标题,轻声念道,“暴露……究竟带给了巫师什么?我怎么感觉好像在看什么下三滥的情感杂志,这是什么玩意儿?” “你们没看吗?最新的《预言家日报》,”阿尔法德解释道,“这里面说,可以想见,巫师的魔法产品对于麻瓜有着极高的吸引力,他们一定会愿意花大价钱去购买,但麻瓜的商品在巫师家庭中只能算是家养小精灵都不愿意使用的破烂,也就一些工艺品和艺术品具备价值,至于他们的生活用品和那些工业品几乎毫无用处,所以报道里说诺比·里奇签订的贸易法案就是一坨毫无价值的臭狗屎。” “用词这么偏激吗?”汤姆向他投去怀疑的目光。 “倒也没有,只是我看得头晕,觉得这里的每个字都是臭狗屎,”阿尔法德悻悻地干笑一声,解释道,“不就是说巫师啥也获得不了吗?毕竟麻瓜可没有加隆,他们要买东西,只能用那什么……什么磅来着?” “英镑。”纳尔逊在一旁提醒道。 “对,麻瓜的货币,”阿尔法德挠了挠头,把本就乱糟糟的头发揉得一塌糊涂,苦着脸说,“我不知道我爸爸让我看什么,毕竟我们拿着英镑也花不出去,或许只能去伦敦吃点儿好吃的,对了,你知道伦敦的麻瓜有什么特别的美食吗?” “……” “这里面还引用了一些麻瓜的理论,看得我头大,”阿尔法德继续搓揉着自己的头发,头皮屑和发丝像下雪似的往下掉,看得出他确实十分焦虑,就像一个考前临时抱佛脚但是发现专业名词一个都不认识的绝望考生,“它说诺比·里奇的法案就是任由麻瓜趴在我们身上吸血,到时候一定会被全世界的巫师笑话,还建议我们学习德国,搞点儿劲爆的制度。” “劲爆的制度?”纳尔逊眯着眼睛看着报纸上的文字,露出了玩味的表情,“有多劲爆?” “我不知道。”阿尔法德苦着脸摊开手,“我也很好奇。” “这本书里有介绍。”桃金娘从包里掏出一本杂志,冲他挥了挥,她看了纳尔逊一眼,冲阿尔法德说道,“这是《唱唱反调》,里面的内容很详细,你或许可以抄一点儿当读后感。” “让我看看,”阿尔法德接过杂志,看着扉页的标题,“《你更想做巫师还是麻瓜?》,这还用问,我当然——” “克里斯蒂安·朱维尔!” 汤姆忽然厉声呵斥,甚至叫出了妹妹的全名,吸引了另外三人的目光,阿尔法德手中的杂志再次落到了地上,汤姆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拽起克里斯蒂安的袖子,站起身来。 “走,我们去外面说!” 克里斯蒂安摇摇头,倔强地不肯走。 “我去看看威尔特宁小姐。”汤姆冲另外三人说道,不由分说地把克里斯蒂安拉走了。 走廊里的争执声渐渐远去,纳尔逊再次叹息一声。 “你怎么了?怎么像个老头子似的净叹气?”桃金娘关切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有些闷,我去外面透透气。”纳尔逊也站起身来,坐得僵硬的四肢发出一阵咔咔声。 “都秋天了,怎么会闷呢?”阿尔法德觉得莫名其妙,目送着纳尔逊离开隔间。 走廊上很冷清,只能看到一个动作谨慎的身影从五号车厢的方向小跑着过来。 正文 第四百九十三章 旅客 “假期的时候,你去干什么了?”刚一走出隔间,汤姆便按住了克里斯蒂安的肩膀,打断了她想要离开的脚步,“告诉我。” “你干什么?!” 克里斯蒂安不满地从汤姆手中挣脱,转过头,怒视着汤姆那张与她的生父老汤姆·里德尔酷似的冷脸,尽管这张脸被几乎所有人都夸赞过英俊,但在她的眼中,却只像一面垮塌后朝自己压来的天花板,她在慌乱中挪开视线,声音也弱了下去,“放!放……放开我。”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汤姆突如其来的严厉让克里斯蒂安乱了阵脚,她的手惊慌失措地不知道放在哪里,从在国王十字车站看到汤姆和往常一样冲自己打招呼时,她就已经在开始担心这一刻的出现了,汤姆按住她的肩头,让她的脸朝向自己,沉声道,“两周前我回到伦敦,你不在西城孤儿院,也不在约纳斯的房子里,我甚至和纳尔去找了梅特尔,去找了你在学校里认识的朋友,甚至去找了阿拉斯托·穆迪,但他们都不知道你在哪儿,梅特尔告诉我你去了格兰芬多朋友的家里,她告诉我你去观看了穆迪参加的决斗大赛,但穆迪却告诉我你从来没有约过他,那么您能告诉我吗?整个假期,你到底在哪儿?” “我……”克里斯蒂安的气势矮了一大截,但很快挺起胸膛,倔强地说道,“你假期难道不会去别的地方玩吗?你每个假期都不在,我想要找你从来都找不到,甚至这个假期在法国和纳尔搞出来了那么大的事情,难道向我报备过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的行程?” “是啊,所以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克里斯蒂安反问道。 她抽出魔杖,胳膊用力地挥舞着,汤姆只觉得胸口仿佛被重击一拳,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后背靠在走廊的窗上,感受着她与以往截然不同的丰沛魔力,惊异于她不需要念动咒语便能够使用障碍咒的魔法水准,汤姆站稳身体,向她投去了若有所思的目光。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克里斯蒂安抿住嘴巴,挤开汤姆,向低年级学生所在的方向走去。 汤姆捂着胸口,他了解克里斯蒂安在学校里学了什么,哪怕从来没说。但此时的她和心中的自己完全不同,他眯起眼睛,望着克里斯蒂安的背影,在他的注视下,克里斯蒂安快步跑开的身影在狭窄的走廊里转了一个不合理的大圈,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中了咒语的女孩用比刚刚更快的速度跑了回来,撞在汤姆的胸口上。 她的动作因此一滞,茫然地抬起头,注视着近在咫尺的汤姆。 “你是我的妹妹,不要做让我们蒙羞的事情。”汤姆眯起眼睛,睥睨着克里斯蒂安的瞳孔中闪烁着猩红的血光,让被注视到的克里斯蒂安肩膀一冷,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纳尔告诉我不要管你,让你做你想要做的事情,但据我所知,你做的可能并不是什么好事。” “纳尔纳尔纳尔!你的眼里难道只有纳尔一个家人吗?你何曾这样向别人介绍过我——这是克莉丝,我的妹妹?”克里斯蒂安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整个人因激烈的情绪而抖动得犹如筛糠一般,“为什么你们不管做什么都是对的,我不管做什么,都不是好事?” “如果你再和梅丽莎·赛克斯那种心怀鬼胎的人混在一起,我宁愿你是个连魔杖都没有的麻瓜。” “我才不是麻瓜!谁愿意做一个朝不保夕捡垃圾的麻瓜,我是女巫!是女巫!”克里斯蒂安几乎抓狂,她在心中排练过无数遍被汤姆质问时的情形,无数遍地想象着自己淡然自若、与汤姆分庭抗礼的模样,但时间还没过去几分钟,便已经和想象相去甚远,她在汤姆面前从未保持过冷静,也无法保持冷静。 “你能任由纳尔胡闹,帮麻瓜那么多,难道在你的心里,我还不如那些和你毫不相干的麻瓜吗?你哪怕用对待陌生人的态度对待我一次,温和平静地看我一眼,就那么难吗?” “萝拉·里德尔!”汤姆抬高声音,喊出了原本属于克里斯蒂安的名字,“你这个怯懦的样子像什么话!告诉我,你假期去做什么了?!” “我不叫萝拉,也不姓里德尔!”泪水从克里斯蒂安的眼眶中决堤而下,“我是朱维尔,一个骗子的女儿!” “他保护了你,”汤姆曾经也查过克里斯蒂安的经历,知道了那位朱维尔先生为他做过的一切,“如果你真的这样认为,你就应该多看看他父亲的一面,而不是只想着他是一个骗子。” “即便是这样,又有什么不同呢?当一个骗子的女儿,一个小骗子突然有了完美的哥哥,你知道我有多惶恐,多局促吗?”克里斯蒂安的自卑无限地放大,她捶打着汤姆的胸口,但拳头落下的力道却绵软无力,“从你知道我们拥有同一个生父那天起,你还是第一次这样和我说话。” “我当初就不应该在那条巷子里偷你们的东西,你知道吗?如果我早知道我有一个哥哥,一个可以保护我让我像隔壁街上的小女孩那样每天都笑的哥哥,我又何必去偷东西讨好别人?又何必偷到你们头上让我一辈子都矮了一截?” “我不在乎,克莉丝,”看着妹妹几近崩溃的面容,汤姆心头一软,她那倔强又脆弱的模样和十年前的自己何其相似,他叹息一声,温和地抱住克里斯蒂安的后脑勺,把她的脸埋在自己的胸口,低下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没有人会苛责一个身不由己的孩子,我在像你那么大的时候也偷过东西,但这并不妨碍我想要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可是……我在乎……”克里斯蒂安的声音断断续续,几乎让汤姆听不清楚,“我究竟应该怎么办才能像一个好妹妹?我以为当个好学生可以让你们满意,但你们告诉我黑魔法是可以使用的,我反而在多管闲事,我学着像你们的模样追求力量,但你却告诉我我没做什么好事……我究竟应该怎么办?” “吱——” 他们身旁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响声,一个记者模样的年轻人捂着肚子走了出来。 “抱歉,打扰你们了,但我实在忍不住了。” “厕所在那边。”汤姆冷着脸指了指身后。 …… “请问厕所怎么走?” 纳尔逊站在窗边发呆,那个匆忙跑来的身影靠近了他,站在一旁,气喘吁吁地问道,“我听说这列火车上有厕所,所以不会在中途经停。” 注意力不知道飘到哪里的纳尔逊并没有听到他的询问,直到那人第二次问出问题,他才缓缓地转过头,望向声音的方向。 那是一位看起来就能判断职业的年轻男人,画家帽下是一张疲惫但是精神的脸,浓重的黑眼圈和耷拉的皮肤之上,那双充满好奇的眼睛闪闪发光,不同于大多数已经换上长袍的霍格沃兹学生,这个男人穿着一件有很多口袋的牛皮马甲,浅棕色灯芯绒衬衫的袖口因为长期的伏案工作已经起了毛边,还留下了不少洗不掉的墨渍,身上有股浓重的显影液气味,纳尔逊和约纳斯也各有一件类似的马甲,此刻看到男人记者的扮相,他不由得心生好感,伸出手指了指车厢的连接处。 “你看到那扇写着T的门了吗?就是那里。” 男人捂着肚子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小跑着冲纳尔逊手指的方向跑去,在消失了几分钟后,他很快回到了纳尔逊的身边。 “你好。”男人熟络地打了声招呼,摸了摸胸口的口袋,从里面掏出一只皱巴巴的烟盒,抽出两支来,递向纳尔逊,“帮大忙了,先生。” “是火车上的伙食不习惯吗?”纳尔逊扭过头,一手挡住了男人伸来的手,“谢谢,不会。” “好吧,”男人见状,将两只烟又塞了回去,“我没吃火车上的东西,自己带了一些干粮来,但似乎它们因为这个比往年都热的夏天早早变质了。” “不用担心,巫师的饮食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纳尔逊瞥了眼男人胸口露出来的烟盒,说道,“没关系,教授们也会在走廊上吸烟,更何况这节车厢里并没坐太多人。” “既然你不会,我就不熏你了,”男人笑了笑,注意到纳尔逊所说的“教授们”,他将露出一截的烟盒按了回去,尴尬地说道,“你是学生吗?抱歉,我看你穿着风衣,还以为你是教授。” 纳尔逊耸耸肩,按住风衣的胸口,银光流转之下,它变成了一件和其他学生一模一样的校袍。 “哇哦,真是神奇,这是魔法吗?” “这是魔术,先生,”纳尔逊摇摇头,衣服很快又变了模样,他看了看男人所在的六号车厢,好奇地问道,“泰晤士报只派了你一个记者吗?” “哦?你看过我们的专题先导吗?”记者有些兴奋地搓了搓手,既然看过泰晤士报,那么应该就是所谓的麻瓜出身的巫师,想来自己可以从这个学生这里获得一些帮助,原本就热络的态度不由得火热了许多,“报社里其他人都不敢来,只有我愿意前往,虽然这活累,但主编可是留给了我好几期专刊的版头呢,只是听说霍格沃兹魔法学校里没有电报也没有邮政,我现在还在为如何把稿件送出去而担忧呢。” “邓布利多教授既然邀请你们派人来,应该会做好相应的准备,”纳尔逊礼貌地笑笑,“或许他会专门借给你一只猫头鹰。” “猫头鹰?” “是的,巫师们用猫头鹰寄信。”纳尔逊解释道,“就和邮差一样,只是动作快些,翻山越岭的行程可以很轻松飞跃,等到了你可以问问邓布利多教授,他会帮你安排妥当的。” 耳畔传来“沙沙沙”的响声,纳尔逊循声望去,那名记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便已经拿出便笺本记录纳尔逊的话了。 “会自己写字的羽毛笔在你们那里一定很有市场吧。” “还有会自己写字的羽毛笔吗?”记者惊喜地瞪大眼睛,“从哪里可以弄到呢?” “或许你可以找邓布利多教授要一支,”纳尔逊轻声说道,“他一定会做好万全的准备。” 尽管眼前的年轻人三句话不离那位邀请自己来却素未蒙面的邓布利多教授,言语之间也多有尊敬,但记者还是敏锐地听出了一些消极和怠惰,这可和他刚来时想得一点儿都不一样,他将疑问与好奇深埋心底,既然在火车上便拥有了提早接触魔法世界的几乎,那么可一定要抓紧才是。 “我有打扰到你吗?” “倒也没有,我只是站在这里看风景。”纳尔逊摇摇头,仿佛窗外排列齐整的麦田是什么难得一遇的奇观一般惹人注意。 “这难道不是你们每年返校都会见到的景色吗?”记者挑了挑眉毛,难道霍格沃兹特快的线路是随机的吗? “倒也没有,只是以前从未留意过这些景色,现在看看,确实很美。” “你是毕业生吗?”记者笑着说道,“我以前上大学的时候,也是在最后一年才注意到校园的美景,之前总是开学盼着放假,只想去更大的世界逛逛。” 纳尔逊的目光从麦田上挪开,多看了他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有一个请求,先生。”两个人断断续续地聊了很多,当提示到站的广播声响起时,记者鼓足勇气问道,“我会在霍格沃兹魔法学校待一段时间,你能接受我的采访吗?我觉得学生的视角一定很有内容。” 说罢,他满心期待地望向纳尔逊,在之前的交谈中,他清楚地了解到这个年轻人尽管态度不咸不淡,但却是个热心肠。 “不好意思,我恐怕没什么时间。” “距离到达霍格沃兹还有十分钟,请级长……” 沙菲克的荣光不复往昔,但他们制造的列车依旧勤恳地接送着每一年的学生,就像它第一次出现在霍格莫德时的另类一样,车上也多了一个本不能乘坐的旅客。 正文 第四百九十四章 鼻涕虫 “霍格沃兹,到了。” 纳尔逊抬起头,列车的报站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模样,反倒是越来越像伦敦的地铁了,他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身上的褶皱,站在窗外等待着霍格莫德的到来。 随着周围的景象越来越熟悉,各种一看就是由巫师修建的建筑映入眼帘,感觉到怀中的魔杖传来的轻微颤抖,他明白,即将到站了。 “嚯!真是让我一阵好找,”斯拉格霍恩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他的身后,纳尔逊回过头,空荡荡的走廊里,海象教授那庞大的身躯几乎占据了走道所有的空间,一个假期没见,他变得愈发胖了,他满脸笑容地走到纳尔逊身边,熟络地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起看着窗外的景色,“怎么在休息室里没看到你,你不是很喜欢去那烤火吗?” “教授,”纳尔逊笑了起来,“现在还在夏天的尾巴呢,您看外面,太阳可不小。” “去吃点儿冰也是很好的,”斯拉格霍恩教授拍了拍肚子,厚厚的肉像波浪一样抖动着,连带着纳尔逊脚下的地板也变得颤抖起来,“刚刚汤姆把威尔特宁小姐带了过来,她很喜欢前面车厢的布丁呢,她还告诉我,为了布丁,她也要努力当上赫奇帕奇的级长,我记得她刚进校的时候还像一个格兰芬多,现在倒是越来越像一位合格的赫奇帕奇了。” “感谢您对她的关注,教授。” 纳尔逊认真地感谢道,这副突如其来的做派让斯拉格霍恩教授有些反应不过来,侧到了一边,但纳尔逊还是成功地向他无法收起的肚子做出了感谢,斯拉格霍恩捏了捏纳尔逊的肩膀,脸上的肉都堆到了一起,微笑着说道:“怎么说我也是她的魔药课老师,老师关注学生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您真的是我在霍格沃兹见过最好的一位教授。” “谬赞啦,比我教得好的人大有人在,”斯拉格霍恩教授的表情变了,六年以来,他和罹患色弱这种魔药师绝症的纳尔逊几乎一直处在一种互相折磨的状态,若不是纳尔逊在六年级时识趣地放弃了魔药学,恐怕就要发展到相看两厌的地步了,他从没想过纳尔逊会说出这种话,一时之间竟有些感动,“我还以为在你们的心里,我是一个只关注好学生的坏老师。” “怎么会呢?我明白您的苦心。”纳尔逊诚恳地说道,“教授,车马上就要到站了,我先去收拾行李了。” “不着急,我刚刚看到沃伦小姐和布莱克了,布莱克看你在这儿站着没反应,就帮你把包带去级长休息室了,”斯拉格霍恩教授看起来并没有放纳尔逊走的意思,他按住纳尔逊的肩膀,低下头,笑着说道,“我们一起去吧,顺便在路上走走,你应该不会拒绝我这样可怜巴巴的请求吧,咱们师生两人可很久没有这样说过话了。” “求之不得,教授,”纳尔逊眨眨眼睛,“我还有很多魔药上的问题想要向您请教呢!” “哈哈哈哈嚯!你可饶了我吧,”斯拉格霍恩用力地拍了拍肚子,让它颤抖得愈发剧烈了,他苦着脸看了看纳尔逊,问道,“你要换上校袍吗?我可以在外面等你。” “不用,教授,”纳尔逊摇了摇头,又变了那个刚刚展示过的小魔术,披着一身简单的校袍,金发和斯莱特林的银绿色徽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说起来,我还真有魔药上的问题向您请教。” “希望我能解答你那些天马行空的疑问吧。” 随着车头发出的悠长汽笛声惊动了铁轨旁田间地头的飞鸟,车速渐渐慢了下来,不多时,便停靠在了此行的终点站,纳尔逊已经能够隔着玻璃听到奥格呼喊一年级新生的叫喊,他跟在斯拉格霍恩的身后,向车厢的出口走去,车厢中的学生也纷纷从隔间里鱼贯而出,他们有些看到了纳尔逊,正打算和他打招呼,便注意到了纳尔逊身边的教授,只得收起假期后的兴致勃勃,恭敬有礼地向教授行礼。 月台上,不少小不点儿零零散散地站在人群中,被周围的级长与高年级学生一个又一个地拎到奥格身边,他们的眼神误入城镇的小鹿一般仓皇而充满好奇,夹杂其中的还有兴奋与担忧之类更加复杂的情绪。 “我猜又有混小子用那种奇怪的‘分院仪式’吓唬他们了,”斯拉格霍恩教授兴致勃勃地看着周围的新生,冲纳尔逊说道,“你觉得有哪些学生会来斯莱特林呢?我可是听布莱克说了,你有着看一眼便能分院的能力。” “没有的事,教授,”纳尔逊摇摇头,“大概是其中四分之一吧。” “嚯嚯,”斯拉格霍恩又发出了他标志性的笑声,“你要是平日里能有现在这种装糊涂的本事,日子应该会过得舒心不少。” “我很舒心的,教授,”被斯拉格霍恩用怀疑的眼神盯着,纳尔逊摇了摇头,又再次摇了摇头,“真的,教授。” “他们赶上了好时候,”斯拉格霍恩看着人群中那些形态慌张的新生,感叹道,“我以前有个麻瓜出身的……好朋友,从收到录取通知书的七月底开始,她担忧了好久,才下定决心踏上了霍格沃兹特快,现在他们可好咯,你最近不怎么出门,应该不知道,自从保密法废止以后,和他们居住在同地区的六年级学生都可以引导他们完成入校前的准备,甚至提前预习一些功课。” “六年级学生?”纳尔逊抬起眼帘,并没有关注斯拉格霍恩为什么会知道自己最近没怎么出门,只是在人群中寻找着熟悉的身影,一眼就看到了格兰芬多队伍中满脸忧色的克里斯蒂安,她今年也到了六年级,他好奇地向教授问道,“他们会去吗?” “当然,毕竟课外实践也和他们的成绩挂钩,”斯拉格霍恩教授点了点头,“你瞧,我记得你入学的那一年,麻瓜出身的新生里只有你和汤姆两个人看起来还算镇定,其他孩子多少有些害怕,甚至还有个小姑娘差点儿掉到水里,现在看看,他们都和你当年一样淡定,不过我确实有些害怕,毕竟没有哪个魔药学教授会愿意收整整一届致力于让坩埚发出异味的学生。” “教授,其实我最近也能熬制一点儿简单的魔药了。” “你觉得我会信你的邪吗?反正你这学期也不可能选魔药课了,除非你给阿不思提交申……哦,该死,”斯拉格霍恩教授慌乱地转移话题,“我们来聊点儿开心的事情吧,毕业以后想做什么?有打算了吗?” “教授,这个话题真的能让您感到开心吗?”纳尔逊幽幽地说道,“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到工作呢。” “你可真会开玩笑,”斯拉格霍恩教授搂住纳尔逊的肩膀,哈哈大笑,“前几天我才见了里奇部长,他告诉我,你对魔法部的职位虎视眈眈已经太久了,听说还是一个重要部门,什么来着?” “我之前的确向他提交了请求,但现在看来,我不知道我做的对不对。” “找工作挣钱有什么不对的,难道你可以不吃饭靠喝露水就能活下来吗?如果有真的适合你的工作,不妨去试试,实在不行,霍格沃兹最近几年也有好几位教授准备退休了,以你的成绩,无论如何也能够留校的,只要你不申请魔药课教授或者天文学教授的职位。” “我感觉我可能不适合当一个教育工作者,”纳尔逊的眉毛搅成一团,缓缓说道,“我以前总觉得我很适合教育别人,但现在看来,我自己的理念可能就是错误的,教授,您应该知道这个假期发生了什么。” “我倒不那样认为,纳尔逊,”斯拉格霍恩教授反驳道,语气变得正式起来,“如果你想要成为一名导师一样的人物,就应该好好想想,难道你的老师除了教会你知识,连怎么吃饭怎么睡觉都要教给你吗?难道他还会告诉你这件事应该怎么做,那件事应该怎么做吗?难道要把怎么做人怎么做事一股脑地教给你吗?哪怕可以这样做,他教出来的难道就不是另一个自己吗?更何况,他教的一定就是正确的吗?” 听着斯拉格霍恩话里有话的教诲,纳尔逊不由得陷入深思,喃喃道:“人该怎么改变呢?” “到时候自然会改变的,纳尔逊,事实上,现在的我和大多数人心中认为的形象一样,确实是一个急功近利、热衷财富和权势的人。” “教授——” “你不要着急帮我开脱,可以听听我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斯拉格霍恩看了看周围,见没有学生敢于靠近这里,低叹一声,将自己多年前的故事娓娓道来,“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那位麻瓜出身的朋友吗?如果她还活着,应该就是你们的师母了……说起来也是奇怪,我这一届进校的老师像是中了诅咒一样,各个都打着光棍,我现在生怕菲利乌斯和米勒娃也步了后尘。” “在魔药方面,比我天分高的大有人在,比如她,一个麻瓜出身的巫师,不像在斯拉格霍恩家族里整日能够接触到魔药的我一样,却对魔药有一种天生的敏锐,那时候的霍格沃兹还不像现在这样可以提供课程需要的材料,包括魔药在内的所有课程,都需要学生自己准备药材,你知道的,魔药和炼金一样,都是一个很费钱的行当。”斯拉格霍恩叹息一声,黑豆般的眼珠里流露出一丝怀恋,“麻瓜出身的巫师,即便是能够享受一些补贴,但他们在学习的过程中,无论如何都只有一次尝试的机会,但即便是这样苛刻的条件,她也做的比我这种可以肆无忌惮挥霍材料的人好太多。” 一年级的新生已经排成排,忐忑地接受着奥格的点名,斯拉格霍恩看着那些孩子,眼里居然有一丝羡慕。 “我和她一起毕业,一起工作,她去了对角巷一家有名的魔药店,不知道你见没见过,以前是一家宠物店,因为出过事情,生意一直不好,前几年换了主人,就再也没开门,”斯拉格霍恩怅然若失地说道,“她一直保留着以前的习惯,不管任何魔药都会直接上手制作,从来不肯浪费药材模拟,任何魔药师都无法保证自己的本领能够一直不失误,更何况那还是一味特别危险的魔药。” “教授,难道……” “她把整个店都炸上了天,包括她自己,那天我刚从霍格沃兹下班,带着求婚戒指去找她,还准备了一个她最害怕的鼻涕虫模样的礼盒,”斯拉格霍恩教授拍了拍纳尔逊的肩膀,低声说道,“我有时候在想,如果每个麻瓜出身的巫师都能享受一样的资源,这样的悲剧是不是就能少很多?” “所以您让霍格沃兹的魔药课开始提供材料?” “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我求了校董,求了魔法部,甚至求了我曾经的学生里奇,这么多年下来,我甚至已经习惯了求人的模样,习惯了趋炎附势、斤斤计较,你看,人就是这样改变的。” “或许邓布利多教授说的一直都是对的……” “阿不思就是那样的人,纳尔逊,”斯拉格霍恩拍了拍纳尔逊的肩膀,很明显,他知道些什么,“他总觉得自己做什么都为了别好,你不要往心里去,毕竟你做学生的时间也只剩下一年了,到时候他邓布利多是什么人啊?除非你以后孩子来霍格沃兹上学的时候他还是校长,不然你都不用甩他的脸子,嚯嚯!” “教授,您这样说,好像我很老似的。”纳尔逊笑了笑。 “难道不是吗?”斯拉格霍恩教授反问道,“看到你站在车厢里满脸老态的样子,你把以前那个一个学期夜游一百多次的纳尔逊藏到哪里去了?” “不就在您面前吗?教授。”纳尔逊诚恳地道谢,“谢谢您,教授。” “我只是觉得,你做了件好事,”斯拉格霍恩教授攥住纳尔逊的手,低声说道,“没有人夸过你,可能就是因为你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但是,人们在天上看着呢!” 斯拉格霍恩教授抬起头,一朵云彩缓缓地从头顶飘过,看起来就像一只爆炸了的鼻涕虫。 正文 第四百九十五章 无限续杯可乐 “如何评价有些人开学第一天就被院长叫过去开小灶?” 汤姆挤眉弄眼地用手肘顶了顶纳尔逊的肩膀,和阿尔法德嘻嘻哈哈地问道:“你终于打算在魔药学领域发力了吗?果然对于天才型选手来说,哪怕蛰伏六年,最后短短的一年也可以成为弯道超车的机会呢。” “谢邀,我的评价是,不如再蛰伏一年,还可以等七连败,”纳尔逊耸耸肩,望向汤姆的胸口,“你的级长勋章怎么摘了?” “今年要选新的级长了,”汤姆捋了捋头发,摇了摇头,“你一点儿都不关心学校里的事情,七年级的学生要好好学习,除了男女学生代表和魁地奇队长,其他人都得老老实实备考。” “哦……”纳尔逊点点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不接着问问吗?” “得了吧,我已经有三个小时没有听到男学生代表汤姆·马沃罗·里德尔大人的事迹了,感觉浑身有蚂蚁在爬,”纳尔逊撇撇嘴,“假期的时候你就差跑到伦敦街头随机抓取路人来讲述你的伟大事迹了,让我可怜的耳朵消停一会儿吧。” “其实你要是个女生就好了,”一旁的阿尔法德揉着下巴,若有所思地上下扫了扫纳尔逊一眼,说道,“这样你们就可以分别是男女学生代表了。” “中肯的建议,阿尔法德,”纳尔逊瞥了眼路边平静的黑湖,“为了报答你的建议,我决定满足你从一年级时就已经积攒下来的夙愿。” 伴随着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在几位路过女生的惊呼之下,阿尔法德享受了一把起飞加速降带来的失重快感,他脚下的石板路忽然变成一根紧绷的弹簧,在他感受到脚下异常的瞬间,像一枚炮弹似的被发射了出去,很快上升到了某些难飞的鸟都到达不了的高度,紧接着,叫骂声从天空中传来。 “纳尔逊,在校期间不能袭击同学!你会被关禁闭的!” “教授的办公室就像家一样,里面的人说话又好听,我超喜欢在里面的,”纳尔逊用双手抱着后脑勺,仰起头迎着太阳,和周围的大多数人一样欣赏着这难得一见的景象,他提高声音,冲上升的势头正在缓缓降落的阿尔法德喊道,“而且现在还没开学,校规还没生效呢!” 远处,正在和麻瓜记者介绍校园布局的邓布利多注意到了湖边的异动,他抬起头,入目的正是在天上打着旋画出抛物线的阿尔法德,邓布利多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低下头瞄了一眼记者的手记,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巫师孩童的娱乐方式和非巫师孩童有着较大的差异,他们习惯—— “先生,我并非执意破坏新闻自由,只是这确实是学校里的特殊情况。”邓布利多把手盖在记者奋笔疾书的笔上,“而且你也听到了,等到开学以后,校规还是非常严厉的。” 话音刚落,一个正在码头旁排队的一年级新生因为站立不稳险些掉进湖里,他挥舞着胳膊维持平衡,手中的魔杖也不自觉地摇摆起来。 “嗖!” 一道魔咒从摇摆的魔杖尖冲出,向邓布利多的后脑勺飞来,他下意识地偏头躲开,魔咒不偏不倚地击中了记者的额头,记者惊恐地按住额头,生怕自己的血向喷泉一样涌出来,但按了半天,被魔咒击中的额头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感觉。 “我要死了吗?邓布利多先生?”记者脸色苍白地问道,手中的笔已经准备好写下自己的遗言了。 “没有,刚获得魔杖的小巫师并没施展真正魔咒的能力,更不要说是在那种情况下了,那只是一道光,”邓布利多看着记者逐渐变成粉红色的头发,昧着良心说道,“你一点儿事儿都没有,真的。” “噗通!” 阿尔法德终于落入了水里,在他入水的前一秒,一个巨大的泡泡包裹住他失重的身体,溅起的巨大浪花向停靠在码头上的小船拍去,让最早登船的几个新生成为了茫然的落汤鸡。 伴随着一阵尖叫,热热闹闹的新学期开始了。 …… “本来我爸爸是要亲自开车送我来上学的,但是考虑到我需要和我亲爱的朋友们待在一起,他还是选择送我去国王十字车站,其实你们都可以一起坐我爸爸的车来的,我看过他的汽车了,虽然外面挺小,但里面和我家一样大。” 一伙人从蹲在水边戳泡泡的纳尔逊和汤姆身后经过,在看到汤姆的背影时,为首的阿布拉克萨斯不由得压低了声音,免得引起这这两个学长的不快,纳尔逊回头看了一眼,曾经属于汤姆的级长徽章在马尔福的胸口闪闪发光,察觉到纳尔逊在看他,阿布拉克萨斯挤出了一个礼貌的笑容,微微颔首,两人的目光交错之间,这一队年轻的纯血巫师就已经走远了,阿布拉克萨斯的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你们见过吗?就是那种麻瓜的汽车,对角巷的沙菲克家族新出的产品,对,就是那个在任贪污的沙菲克,不过和他没关系,是别的支系,都是好人,而且尊贵,我爸爸说霍格沃兹特快和骑士公共汽车就是他们的作品,不过我不喜欢骑士公共汽车上那股臭烘烘的气味,所以从来没坐过。” “我见过麻瓜的汽车,马尔福,它应该开不到霍格沃兹来,不是说这里的魔法会让麻瓜的一切发明失效吗?” “你懂什么?沙菲克家族既然能让火车开到霍格沃兹来,为什么不能让汽车开过来,他们当然是用巫师的方法制造了这些交通工具,让他们变成和飞天扫帚一样的东西,只是更加高级,更加高贵。” “可是火车和汽车又有什么关系呢?” “什么关系?该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火车不是霍格沃兹才有的交通工具吗?和麻瓜的汽车有什么关系吗?” “你真的很闭塞,高尔,”阿布拉克萨斯的声音中充满了敬佩,“火车是麻瓜的交通工具,当初沙菲克家族就是看它好看又大,才提出自己制造火车来负责霍格沃兹学生的通勤。” “你懂得可真多,马尔福。” “谢谢,克拉布,”阿布拉克萨斯微笑着点点头,“虽然身为高贵的纯血巫师,但是马尔福家直到保密法订立以前都和麻瓜保持着巫师中最亲密的联系,不瞒你说,我们家现在都有英国皇室授予的爵位,如果真要说,你们还得叫我爵爷。” 捧逗此起彼伏,这些人的关系仿佛宿命轮回一样,不管经历多少代都黏在一起,望着熟悉又陌生的三角形的背影,纳尔逊不由得笑出了声。 “怎么了,纳尔?”汤姆从黑湖上收回目光,“马尔福那小子心眼不坏,就是缺了点儿,也不知道斯拉格霍恩教授为什么会选那么聒噪的人当级长。” “没什么,就是觉得他们几个待在一起挺好笑的。” “我听人说马尔福的父亲当年也有高尔和克拉布的父亲当跟班。”汤姆撇了撇嘴,“如果马尔福真是爵爷,他俩岂不是成了扈从?” “搞不好马尔福的儿子和孙子也会有小高尔克拉布和小小高尔克拉布当跟班呢。” “扈从不就是世世相传的吗?” “说起来,马尔福说的没错,他们家一直以来都是和麻瓜联系最紧密的巫师。”浑浊的水面上冒起越来越多的泡泡,已经渐渐可以看到阿尔法德浮上来的身影,他被包裹在纳尔逊的泡泡里,头顶上缠着几根黏糊糊的水草,脸上有一排细密的小牙印,不知是被食人鱼给咬了还是被湖底的人鱼公主亲了一口,表情惊慌失措,看起来好像刚刚逃离魔窟。 看到水面上的纳尔逊,阿尔法德当即破口大骂起来,但他的声音无法从水中飘到岸上,只是浮出了一个又一个气急败坏的气泡,在水面上被纳尔逊和汤姆挨个戳破。 “我看过马尔福家的家史,”纳尔逊轻飘飘地说道,“他们曾经是康沃尔郡一大片地区的领主,就是那个盛产康沃尔郡小精灵的地方,马尔福家占据了那里最大的一座锡矿,在霍格沃兹建校以前就经营着锡矿开采加工的生意,最鼎盛的时候,大约有两千名麻瓜在他们家拥有的锡矿中作为农奴工作,那时候的贵族和巫师都很流行锡制的餐具、饰物,他们用锡从麻瓜手里换取黄金,从巫师手里换取加隆,称为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这么有钱吗?”汤姆揉着下巴,顿时来了兴致,哪怕是他受不了的魔法史他听着也不困了。 “是的,如果你翻阅1692年白金汉宫的册封记录,就能看到一位从来没有画像但是每年都送上价值不菲锡具的马尔福伯爵,要知道,保密法可是在那之前三年就实行了的,”纳尔逊回忆道,“至少证明在保密法实行三年后,当年的马尔福先生也没有放弃开采锡矿和与麻瓜的贸易,毕竟巫师的魔法可是能轻易由少变多,以次充好,这种躺着赚大钱的机会很少有人会放弃。” “可是我没听说过马尔福家有锡矿生意。” “哦,这是因为其他家族对马尔福家的制裁和一些其他的原因,比如矿产枯竭、开采技术提高导致锡矿价格下跌,为了不影响到家族在巫师中的地位,当年的马尔福先生放弃了产业,转投纺织业,并且极力撇清和麻瓜的关系,甚至开始带头迫害麻瓜,那时候的事情可不仅仅是用乱能够形容的。” “既然他们极力撇清关系,你怎么还能看到这种东西?” “有谁愿意埋没自己的辉煌过往呢?”纳尔逊理所当然地反问道,“还好阿布拉克萨斯的祖先是个爱慕虚荣的人,不然可能真的把这段历史埋没了。” “那他们现在……我明白了。” “一年前他的父亲就找过我,”纳尔逊点点头,“马尔福家族向来以见风使舵著称,他们总能通过在关键时刻转换立场来保证自己在每一场变故或者变革中都作为胜利者享受成功果实,以至于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了英国巫师家族们判断局势的风向标,在他找过我后,其他家族的说服工作都少了不小的阻力,你瞧,沙菲克家族的魔法汽车到今天为止也只做出了三件成品,第一件就被老马尔福定走了,这可真是一支显眼的风向标,不过现在的麻瓜,可不是几百年前的农奴了。” 汤姆和纳尔逊默默地看着从面前经过的返校学生,不少人的手上都把玩着这个假期才出现的新奇玩意儿——巴掌大的留声机在播放着时下流行的广播剧,桨叶驱动的汽轮模型绕着它的主人飞来飞去,甚至还有人的手里拎着一只印有XX可乐标志的无限续杯玻璃瓶。 “哦……天哪,还有那种东西?”纳尔逊瞪大了眼睛,“我也要整一个。” “一年级新生先上船,至于高年级学生,威廉姆斯,你……” 奥格看着纳尔逊和汤姆,以及被丢进湖里的阿尔法德,声音中多了些迟疑。 “奥格先生,阿尔法德有个心愿,”纳尔逊蹲在湖边,微笑着把好不容易扑腾上岸的阿尔法德按了下去,又掏出一枚小银球按在了他的脸上,银球迅速展开,变成了一张类似麻瓜潜水面罩的面具,“他想要在在霍格沃兹的最后一年疯狂一把,想要游到黑湖对面,您也是霍格沃兹毕业的学生,应该会理解他这种心情吧。” “希望你可以因此获得一个威风的绰号,阿尔法德,”纳尔逊蹲在湖边,用随手折下的草茎戳着黑湖里冒出来的泡泡,轻声说道,“比如湖里的阿尔法德之类的,我觉得就很适合你。” “我也……咕噜咕噜……觉得……咕噜咕噜,汤姆……咕噜咕噜……我做到了……记住你答应我的东西。” 魔杖尖从湖面冒出,在水中画了个圈,拥有了面罩的阿尔法德迅速地向湖底沉去,随之而来的是一道零距离击中纳尔逊的咒语,还有阿尔法德最后倔强的魔咒声,“纳尔逊飞来!” “扑通!” 掏出相机的汤姆往后一跃,但动作还是迟了一步,他感觉到脚腕被纳尔逊握住,紧接着被拖入了水中。 正文 第四百九十六章 最后的分院仪式 “从这边走,这边!” 弗立维尖细的声音从礼堂的角落传来,让乱哄哄的礼堂霎那间安静下来,他拎着一把快赶上自己身高的三角凳,动作飞快地从侧门跑了出来,跟在他身后的是一群表情忐忑的新生,他们的眼睛瞄向礼堂中的各个角落,每一次注视都充满了好奇,和任何一届霍格沃兹的新生都没什么分别。 “咔咔!”闪光灯的声音从礼堂的角落传来,如果非要说这届新生有什么不同,那便是多了一位从未在城堡中出现过的麻瓜记者随行。 弗立维先是把新生安置在了舞台旁,挥舞着魔杖将三角凳摆在了中央,即便是这样一个简单的漂浮咒,也足以让这些刚刚获得魔杖的小巫师们发出惊叹了。 “你们在这儿等我。” 不一会儿,弗立维就抱着一顶骂骂咧咧的破帽子跑了回来,他挥动魔杖,舞台的边缘出现了一行精致的楼梯,弗立维踩着楼梯踏上舞台,将分院帽摆在了三角凳上,接着,他跳了下来,站在小巫师队伍的前面。 “咳咳!” 分院帽用力地咳嗽了两声,耷拉着眼皮瞥向站在脚边的新生。 “它居然会说话!” “咳嗽算是说话吗?如果算的话,我家的老鼠也会说话。” 听着这名新生不礼貌的发言,听觉灵敏的分院帽恨不得直接把他分到阿兹卡班去。 “巨怪吗呢?”一名新生小声问道,“不是说分院仪式上我们需要和巨怪搏斗吗?” “真是古典主义谣言……”弗立维在心中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但他很快收起表情,转过身,严肃地望向新生,“安静,准备好参加分院仪式。” 话音刚落,那顶越来越破的分院帽唱了起来。 【 或许你们对现在的情况充满忧虑 但要我说,这没什么稀奇 作为一顶活了一千年的帽子 我经历的远比你们听说的曲折离奇 在霍格沃兹建立之前 巫师们生活在麻瓜之间 他们也没分什么彼此 只当魔法对幸运儿多有垂怜 但幸运并非愿意永远地眷顾 巫师家庭的孩子有长辈看护 可那些生活在市井中的孩童 他们却早早品味魔法的残酷 有四位伟大的巫师不愿意看到花朵凋零 他们汇聚一堂,想要给花苞与嫩芽安宁 他们不愿意看到花苞因为魔法被人迫害 无人教导的嫩芽因魔力的失控失去性命 斯莱特林说: 我有一座城堡, 一座不足以庇护天下, 但足以让孩童们有个容身之处的城堡 拉文克劳说: 我有无尽知识, 虽然不足以改变世界, 但足够让他们学到些掌握魔力的知识 赫奇帕奇说: 我会教会他们何谓爱, 让争端不再,明天到来, 我们无法避免仇恨和分歧的滋生,但巫师的心中需要有爱 格兰芬多说: 我会让他们拥有勇气, 一个勇敢的人,不畏惧任何艰险, 我的学生会拥有向不公拔剑,惩恶扬善的勇气 四位男女巫师一拍即合,在黑湖畔建立了学校 这便是我们,霍格沃兹最初的雏形 那时候霍格莫德的村庄里还有许多麻瓜 大家生活在一起,和谐而安宁 睿智的斯莱特林担忧手无寸铁的孩子们 他提议封闭学校,将巫师和麻瓜隔离 这个提议遭到了另外三人的反对 他留下我,先行离去 这是一场悲剧, 原本亲如兄弟姐妹的四人分崩离析 到最后只剩下继承了他们思想的我 守候在此,从朝到夕 三百年前,又是一场悲剧 我们不得不和朝夕相伴的朋友分离 事到如今,我们再次相遇 早已不同往日,今不复昔 你们需记得四位创始人的教诲 要记得霍格沃兹建校的初衷 我们只会灌溉给你们魔法的知识 但做人的品质,只会生长在你们心中 】 “叫到名字的学生请上台!” 弗立维大声地呼唤着神游天外的新生,他们大多数人都没有意识到刚刚那段强行押韵的歌讲述了一段悠长的历史,事实上,他们的心里满满当当的都是明天的魔法。 “李·波士顿!” 被弗立维叫到的新生愣了几秒,在第二次被叫到名字后,一位黑人小伙踉跄着走上讲台,脚底发软,看起来害怕极了,刚刚在队伍里讨论巨怪的正是他,此刻他的表情仿佛生怕有一只巨怪从分院帽里跳出来然后把他掰成两段。 “哦……今年的开门红,”分院帽刚刚贴近他的头皮就大叫出声,“格兰芬多!” 随着金红色的长桌上爆发出欢呼,今年的分院仪式开始了。 “真遗憾,今年没有姓A的学生。” “毕竟汉娜·艾博可不是每年都有的。” “那是谁?艾博家还有这么一号人吗?” 汤姆勾着头坐在斯莱特林长桌的首座,甚至连一年级的新生都没有心思关注,在他的左右手分别坐着面色如常的纳尔逊和不停打喷嚏的阿尔法德,随着一声声穿插在分院帽的歌声中仿佛鼓点的喷嚏,一股湖鱼腥气夹杂着水草淤泥的臭味弥漫在斯莱特林的长桌上,甚至缓缓地向隔壁的拉文克劳蔓延而去,坐在教职工长桌上的斯拉格霍恩教授目光时不时掠过这不让他省心的三人,看着阿尔法德头发上缠着的黑乎乎的一坨水草,他的脸色越来越臭。 为了避免在水里扭打在一起的三人在爬出水面时给斯莱特林丢更多的脸,斯拉格霍恩教授一气之下让奥格先把船开走了,最后冒出水面的三人看着空荡荡的黑湖,至少各显神通地“游”回了城堡,但这别开生面的见面礼还是让全校师生津津乐道了很久,以至于直到现在都有人时不时看向他们,露出会心的笑容。 “怎么了?斯拉……霍拉斯,”麦格还是没有适应直呼曾经老师的姓名,她扭捏了半天,板着脸,强忍笑意说道,“这是他们的最后一年了,留些有趣的回忆还是很不错的,我记得前几年我毕业的时候,也骑着扫帚在城堡里兜了一圈呢。” “为什么他们的有趣回忆要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呢?”斯拉格霍恩教授用手捂住脸,饱满的脸颊因为难看硬生生挤出了一脸的皱纹,“我感觉今年的新生都不想来斯莱特林了,以后的学院杯你们比吧,不要找我了。” “霍拉斯,倒也没必要这样认为,”邓布利多微笑着冲两人的方向眨了眨眼睛,“想想我们当年进校的时候,明显是更有趣的学院更吸引人,米勒娃你瞧,格兰芬多有很多小伙子都在蠢蠢欲动呢,我想今年应该他们的课余生活会多很多湖上项目。” 斯拉格霍恩教授的脸舒展开了,但这下轮到麦格难受了,作为格兰芬多的毕业生,作为格兰芬多的院长,没有人比她更懂这群小狮子们有多么躁动了。 “我觉得我们应该考虑学习一下麻瓜的伊顿公学,再给奥格发一根鞭子……” “不至于不至于……” …… 随着最后一位新生加入了赫奇帕奇的长桌,人们的目光渐渐从被弗立维拎走的分院帽上挪开,投向了坐在教职工长桌中央的邓布利多。 他的笑容即便是起雾严重的镜片也难以遮挡,乐呵呵地扫了一圈学生,拍了拍手。 “在享受你们的晚餐前,你们还不得不听我这个讨厌的校长唠叨两句。” 没有人觉得他讨厌,也没有人觉得他唠叨,新生们反倒对这个只在录取通知书上见过签名的校长好感平生。 “想必应该已经有人注意到了,奥格先生的违禁物品名单中又多了许多成员,”邓布利多大声说道,“因为最近对角巷多了许多来自伦敦的玩具,虽然它们趣味性不低,但对教学秩序可能会造成影响,我注意到下车的时候有不少人拿着它们,你们必须得和自己的新宝贝暂时说再见了,等晚宴结束后由各院的级长统一收好存放在地下室新腾出的仓库里,等到假期的时候再来领走。” 学生的长桌上传来一声声哀嚎,看得出来,他们对这些新玩意儿很是不舍。 纳尔逊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一份名单,飞速地掠过上面琳琅满目的名称,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随着保密法的废止,魔法部在经过和麻瓜政府的商讨后,相互意识到了彼此可以取长补短的地方,在各方的努力之下,巫师拥有了更广阔的就业环境,但我们需要学习的知识也变得更多了,”邓布利多继续说道,“今年我们将把麻瓜研究课程作为一到七年级学生的必修科目,并增设三门与麻瓜相关的选修科目,由于一切尚在摸索当中,所以没有提前在课表中通知你们,相关的临时教材将由学校提供,阿卜杜拉·拉赫曼教授诚挚地邀请麻瓜出身的学生与对这方面有了解的学生协助他编篡教材,如果有意向,可以在十月前在麻瓜研究课教室门口的信箱中递交申请。” “另外,请容我重申一遍重要的校规……” 在经历了一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讲话后,邓布利多坐了下来,举起刀叉,敲了敲身边的铃铛。 “享受你们的晚餐吧!” …… “狒狒还知道要脸呢,三个人,还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还让人看,呸!恶心!这种事你们可以等晚上嘛,哪怕专门挖一个游泳池,费不了多少劲,哪怕偷偷摸摸呢,简直就是狒狒,狒狒都不如!” 晚宴结束后,准备偷偷摸摸从侧门溜走的三人被斯拉格霍恩教授逮了个正着,他一把搂住了三人,表情扭曲地骂道,“还让全校师生都记得你们的英勇事迹,就一句话,恶心!” “是谁干的?我保证不会重罚他!”斯拉格霍恩教授压低声音,掐住汤姆和阿尔法德的后颈,恶狠狠地问道,“如果让我查出来是谁策划了这起别开生面的新生欢迎仪式,我一定会——” “是他。” “是他!” 汤姆和纳尔逊几乎同时举起了手,指向了彼此,而慢了一拍的阿尔法德刚刚抬起胳膊,手指在面带微笑的纳尔逊和镇定自若的汤姆间滑来滑去,他感觉到自己的手指仿佛正在被两架火车头拽着,分别拉向相反的方向。 汤姆不由得望向纳尔逊,正好对上了他投来的眼神,两人眉头一皱,不由得加大了力度。 斯拉格霍恩教授挑了挑眉毛,察觉到纳尔逊和汤姆的魔力正在阿尔法德的手指头上交锋,尽管心里抱有一丝“如果阿尔法德手指头骨折了应该会少不少事吧”的期许,但作为老师,他还是挥了挥袖子,让阿尔法德指尖的力道消弭于无形。 此刻阿尔法德的手指正好指向纳尔逊与汤姆之间,纳尔逊耸了耸肩膀,脖子一塌,一手指向汤姆,一手探向了怀里的吸管,汤姆则冲着阿尔法德露出了礼貌的微笑,但看得他脖后一凉。 “很好,少数服从多数,布莱克先生,告诉我谁才是真凶。” 斯拉格霍恩教授把手按在阿尔法德的头顶上,咬着牙,瞪着阿尔法德说道,“麦格教授刚刚提议给奥格先生配一根足以惩罚你们的鞭子,我觉得不能让毕业生带着遗憾离开校园。” 阿尔法德的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穿梭,最终苦着脸,弯曲手臂,指向了自己。 “是我……教授,是我策划的。” “是吗?你策划了一场把自己扔下水的表演,并且把他们两个拖了进去。” “其实这只是个——” “既然如此,”斯拉格霍恩教授摆了摆手,说道,“你们三个一比一比一平,就三个人一起接受处罚吧,让我想想……” “霍拉斯,我倒是有个好去处,”邓布利多的声音忽然插入了谈话之中,他冲阿尔法德笑了笑,说道,“你起飞的样子真是帅极了,我个人很喜欢你的那条抛物线。” “阿不思……”斯拉格霍恩教授无力地抬起手。 “哦,差点儿忘了,”邓布利多望向纳尔逊和汤姆,眨了眨眼睛,“拉赫曼教授的工作非常繁忙,但学生从报名到帮上忙得经历一段不短的时间,你们去给他帮忙吧,两个星期,足够他等到助教了。” “但是鞭子……” “霍拉斯,看在梅林的份上,忘掉那些鞭子吧。” 正文 第四百九十七章 麻瓜研究 “是这里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姐姐上过这门课,但是我从来没来过这间教室。” “是了,我在墙上看到门牌了,就是这间教室。” 在开学第一天的晚餐后,作为本学期最早享受紧闭的倒霉蛋,纳尔逊、汤姆和阿尔法德三人你推我搡地来到了麻瓜研究课教室门口,这间教室的位置并不能说是不好,光照充足、足够安静,周围的环境也非常干净,干净到连脚印也看不到几个,它位于拉文克劳塔楼西侧的连廊边上,走廊上摆着许多无人问津的盔甲,鲜有人踏足。 “你们这么早就来啦?真是帮了大忙了!很高兴你们可以来帮助我编纂教材,这可是个从零到有的艰苦工作,以后就拜托你们啦,”纳尔逊走到门前,还没来得及敲门,这间教室的门便从里面打开了,开门的人很好地控制住了力道,让他的鼻子没有被门打到,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教授一边缠着头巾,一边探出了头,“昨晚听邓布利多教授说有三个学生愿意提前来帮忙,你们……呃,看起来是生面孔,没选过这门课吗?” 拉赫曼教授拥有一张标准的阿拉伯人面孔,标准到让人分不清楚他和其他阿拉伯人的区别,下巴上的山羊胡被梳得柔顺发亮,在左耳下方靠近脖子的位置纹着一小块阿拉伯风格鲜明的四方形纹身,他抬起手,在脖子上挠了挠,他的目光先是在纳尔逊和汤姆脸色定了定,又很快挪开,微笑着看向三位气喘吁吁的学生:“怪不得这么累,这地方不太好找吧。” “抱歉教授,我和汤姆入校之前一直住在伦敦,”纳尔逊微微颔首,说道,“阿尔法德是经常和我们在一起玩的朋友,所以我们觉得……呃……” “也对,麻瓜出身的学生倒是没必要学这门课,”拉赫曼教授了然地点点头,将门推开,侧着身子请三个学生进来,“就像一个法国留学生没必要在英国学习法语一样,当然,如果是为了学分,那就当我没说……进来吧,我是阿卜杜拉·拉赫曼,是你们的麻瓜研究课教授,看你们几个累的,先喝口热茶吧,想喝什么?” “不用了,教授,我们其实是来关禁闭的。” “花茶怎么样?这是我假期的时候在法国万博会的中国馆买的,味道相当不错,”拉赫曼教授似乎并没有听到纳尔逊关于自己“代罪之身”的发言,自顾自地走向教室后方,“当然,不是那个出了大事的巫师万博会,是旁边的麻瓜万博会。” 三人跟随他的脚步走进了教室,相比“教室”,这里更应该用“储藏室”或者“图书馆”之类的词来形容,除了挤在杂物堆中的寥寥几套桌椅,这里的绝大多数空间都被各式各样的奇怪物件占满,尽管物件多且杂乱,但倘若仔细观察,便可以发现这里的绝大多数都是按照地缘与用途分门别类地放好,这才真的是当妈妈抱怨房间乱时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出“我都是按照自己习惯放好了”的状态。 汤姆拎起长袍的下摆,小心翼翼地跨过一片摆在地上的小石像,找到了一处空座位坐了进去,阿尔法德则呆呆地站在门口,不知道该如何下脚,纳尔逊好奇地捡起了一只稻草娃娃,在它的胸口上留存着很多针眼似的孔洞,背面还有胶水残留的痕迹。 “看样子你们对我的收藏很感兴趣,等今天的事情做完了,你们可以挑两个小玩意儿带回去,”拉赫曼教授站在讲台上说道,“选修这门课的学生不多,我也有太多东西需要研究了,所以这里比较乱,你们不得不先克服一段时间,不过我已经向校长申请一间更大的教室了,以后这里就可以专门作为我的办公室使用了。” 听到拉赫曼教授的话,纳尔逊赶忙把稻草娃娃放回了原处。 “你拿起来的娃娃被麻瓜用来诅咒,虽然它并没有诅咒的效果,”拉赫曼教授看着纳尔逊的动作,说道,“世界上的很多地方都有类似的诅咒方式,麻瓜们认为只要掌握了仇人的姓名和生日,再取一些他的身体组织例如毛发血液之类的东西缝在稻草娃娃里就可以使它和仇人产生某种玄学意义上的联系,如果用锐器穿刺娃娃的身体,那么被诅咒之人也会受到等同的伤害,这只娃娃是十五年前我在东南亚旅行的时候找到的。” “我记得真的有这种诅咒,教授。”听着拉赫曼教授的描述,汤姆微微皱眉,说道,“这应该是一种非常古老的诅咒,我在一本书上看过它。” “没错,它的确很古老,而且条件苛刻,对于心存害人之心的巫师来说,远不及一道黑魔法来的便捷,所以很快被巫师们抛弃了,或许在保密法订立之前,有巫师曾经使用过这种魔法并被麻瓜看到,从而诞生出了这种似是而非的诅咒方式,在一些麻瓜与巫师联系紧密的国家,曾经也有许多宫廷巫师,又或许这种仪式是从那时候流传下来的,”拉赫曼教授打开了话匣子,兴致勃勃地说道,“这就是麻瓜对于魔法的认知,真的很有趣,也值得研究……我和你们不一样,我直到从霍格沃兹毕业前都没怎么接触过麻瓜,所以对这种事充满了好奇,麻瓜看待巫师的眼光可能与我们想象中的完全不同,所以这门课在当下这种环境中是很有研究的必要的。” “教授,这个娃娃真的没有效果吗?”纳尔逊捏着稻草娃娃,从里面掉出了一些只有巫师才能接触到的魔法材料,“它看起来可不单单是个工艺品。” “的确有效果,”拉赫曼教授思索片刻,说道,“我看到这个娃娃的时候,它的主人已经因为使用生锈的钢针戳它不慎被划伤了手,罹患破伤风不久于人世,照猫画虎可做不出来真正的东西,就像我在开学前的校董会上看过马尔福先生开来的一辆汽车,恕我直言,除了钢铁锻打的外壳,那玩意就是把一只施展了无痕伸展咒的帐篷安在了一张飞毯上,又在四角加了四枚轮子,沙菲克家的人早都不是当初一块块拼出骑士公共汽车和霍格沃兹特快的能工巧匠了,他们根本不知道麻瓜的机械是怎么运转起来,一味地认为魔法的效率绝对高于它,在东拼西凑的内核上加了华而不实的外壳,这种东西也能被当作保密法废止后的代表产品?过上十年再看,英国绝对会成为世界的笑料!” 注意到教室中突然安静下来的拉赫曼教授挠了挠头,露出了尴尬的笑容:“你们不会有人家里买了那个车吧?” 纳尔逊和汤姆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阿尔法德,好不容易在杂物中找到通路的阿尔法德感受到注释,差点儿被一块堆在书下的相框绊倒,好在汤姆及时地用魔杖托住了他,免去了凌乱教室中的一场浩劫,阿尔法德抬起头,看着拉赫曼教授说道:“没有的事,教授,只有马尔福家有钱没地方花的傻子才会买那种东西。” “这样说同学是不对的,”拉赫曼教授认真地摇了摇头,“虽然这种消费的确很愚蠢。” 教室里响起了压抑的笑声。 “好了,你们把自己的学院年级还有姓名报给我吧,”拉赫曼教授走到讲桌旁,拿起一本小册子,“我会给你们加上很高的平时分,作为你们对要紧时事热情态度的奖励。” “我是阿尔法德·布莱克,”阿尔法德迫不及待地说道,“教授,您会给我O吗?” “当然,只要你的成绩足够。” “汤姆·马沃罗·里德尔,我们都是斯莱特林的七年级学生。”汤姆语气平淡地说道,“教授,但我们没有选择那两门选修课。” “我记得你的名字,你是三强争霸赛的勇士,表现得很棒,里德尔,那两门课我会帮你们选上,作为麻瓜出身的学生,你们当然可以拿到高分,”拉赫曼教授在花名册上勾画着姓名,好奇地抬起头,看着汤姆说道,“三个斯莱特林吗?抱歉,我还以为你们应该是三个格兰芬多。” “机缘巧合,”纳尔逊拉开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说道,“我叫纳尔逊·威尔特宁·威廉姆斯。” “是你?”拉赫曼教授的目光在纳尔逊的脸上多停留了一阵,沉默良久后,他缓缓说道,“你的确实可以不用选这门课,怪不得邓布利多教授告诉我,来了个非常有水平的助教。” “邓布利多教授谬赞了。” “不,完全没有,”拉赫曼教授摇摇头,“我没有去看三强争霸赛,但是我下午去参观了那个巨人,还有巴黎……你比现在的沙菲克家族更了解他们的父辈们做出的一切,要我说,沙菲克的正统在你也不为过。” 纳尔逊挑了挑眉毛,不明内情的拉赫曼教授刚刚可算是说了一句大实话。 “我们需要做什么呢?教授?”汤姆看着杂乱的教室,有些烦躁,只好闭上眼睛问道。 “这堂课以前的内容仅仅是教会学生如何在麻瓜社会中隐藏自己,”拉赫曼教授结束了闲聊,“事实上,我作为在保密法中长大的巫师也不太清楚应该怎么进行保密法废止后的教学,用麻瓜的话说,这应该叫第三类接触。” “那应该是说外星人,教授。”纳尔逊纠正道。 “对于麻瓜来说,我们不就是外星人吗?”拉赫曼教授用手撑着讲桌的边缘,坐了上去,看着纳尔逊,微笑着问道,“你们觉得我们的教学应该多些什么内容呢?” “历史?”纳尔逊用手比划着说道,“我觉得同学们需要了解到几千年间巫师与麻瓜的关系,这样才有认清当下的依据。” “历史,很好,”拉赫曼教授一挥魔杖,将历史这个词放在了黑板的左上角,“如果没有过去,所有的东西都会很虚无,据我所知,很多人都认为麻瓜和巫师一开始就是分开的,我们也能从历史中找到当下问题的答案,这是一个很好的提议,不愧是你,威廉姆斯,我在教学会议上看过宾斯教授的得分册,你真是一骑绝尘啊。” “还有教学会议这种东西?”汤姆不由得挑了挑眉毛。 “当然,里德尔先生,人和人待在一起,不是在打仗,就是在开会。” “我觉得需要把麻瓜的经济也加进去,”阿尔法德举手回答,“这个假期,我父亲经常为麻瓜的英镑焦头烂额,还有他们的银行、股票、期货之类的东西,听着就让人头大。” “中肯的建议,布莱克先生,”拉赫曼教授挥动魔杖,将阿尔法德的提议加在了“历史”之后,“你的父亲可比在魔毯上加壳子的人高明多了,或许我应该找机会拜访他一次。” “我认为麻瓜的社会结构也需要研究,”汤姆说道,“他们的社会结构比巫师复杂很多,各个领域都是,更何况世界上每个国家都有很大的差异,还有军事,正如您所说的,除了开会以外,我们也需要考虑打仗的事情,毕竟保密法就是因此而生的。” “嗯,没错。” “还有他们的科学研究,我们需要知道没有魔法的麻瓜都在靠什么生活……” “得给校长列一条长长的书单,”随着太阳一点点地落下山头,拉赫曼教授身后的黑板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文字,拉赫曼教授烦躁地挠着脖子上的纹身,说道:“太多了,又太少了,我想我需要找一些朋友帮忙,再找一些真正的麻瓜了解情况。” “教授,学校里有个从伦敦过来的麻瓜记者,”纳尔逊提议道,“或许您可以找他来帮忙。” “记者?一个记者顶用吗?” “教授,如果您是麻瓜的掌权者,在这种‘第三类接触’中,真的只会派一个普通的记者来采访吗?”纳尔逊摇了摇头,“我在火车上见过他,他无时不刻都在打探着这里的一切,应该是肩负着重任的。” 正文 第四百九十八章 “新”西城 “哦!天呐,上帝,我是说……” 克劳福德神父站在小教堂的告解室内,看着眼前披着破烂衣裳的女人怀中那位浑身溃烂、几乎没有声息的婴儿,捧着装满圣水的银盆,手足无措、语无伦次地说道,“女士,您必须带您的孩子去医院了,这种程度的伤势,上帝可能并不能看好。” “可是他的病就是上帝的惩罚,”衣衫褴褛的女人绝望地低声抽泣着,她跪倒在地,紧紧拉住克劳福德神父长袍的下摆,浑浊的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啪塔啪塔”的响声异常刺耳,用波兰腔调浓郁的英语说道,“上帝可以惩罚我,但一定要原谅我的孩子……” 克劳福德神父只看了一眼便判断出了她的身份,这样的人在他的教区里有太多太多了,这是一位在战争之初就逃到英国的波兰妇女,与曾经的丈夫失散、举目无亲的她只能依靠出卖自己维持生存,但当战争好不容易结束后,她却已经回不到自己的家乡。 他甚至能够猜到这个女人悲剧的来源,波兰的难民被闪击着逃亡欧洲各地,少有人会早早地带上细软,当他们来到陌生的城市,想要安身立业,就必须付出些什么——比如一比用家人换来的安家费。 克劳福德神父叹息一声,不顾及女人的肮脏,伸出手抚摸着她的头顶。 “砰砰砰!” 急促的脚步声从她的身后传来,克劳福德神父刚刚抬起头准备告诉来者里面有人,告解室的门便已经被大力推开了。 “要我说,女士,这应该不是上帝的惩罚,这应该是您不检点的生活对他的惩罚,哦……可怜的小东西,”一个未经允许便闯入告解室的男人掀开一角婴儿的襁褓,皱着眉头啧啧感叹了一阵,说道,“如果您有门路,或许可以去圣芒戈看看,那儿的大夫可能对他的这种病情有些心得。” “圣芒戈?”女人抬起头,麻木的面容被杂乱的头发遮盖,看不出什么想法,“那是什么?我找过伦敦能找到的所有大夫,他们无一例外都把我拒之门外。” “这是不治之症,女士,”男人不耐烦地说道,“我无意给你的求生欲泼凉水,但如果我是你,现在就已经出发去打听圣芒戈在哪儿了。” 女人茫然地转过头,正打算像拽住克劳福德神父的腿一样抱住身后男人的腿,但她却在伸出手的瞬间僵住了,原本麻木的眼神变得更加空洞,紧接着,像个提线木偶一般直起身来,一言不发地抱着婴儿离开了。 “这就是我们和你们最大的区别,巫师在绝望的时候至少不会向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家伙哭诉着祈求原谅,”来人收起魔杖,浑然不在意离去的女人是否注意到了自己的动作,这竟是一个披着长袍的巫师,他解开袍子领口的扣子,望向克劳福德神父,“我找你有事,神父。” “我们至少会在心存信仰的人面前保持尊敬,这才是最大的差别,”克劳福德神父板着脸,将手中的银盆放在了桌上,转身走到了桌子后面,“有何贵干,先生?” “我说的没错吧?”巫师反问道,“那孩子得了娘胎里的梅毒,这对你们,哪怕是对你们的上帝而言,也是不治之症。” “您懂的可真多,奥格登先生,”克劳福德神父看着女人踉跄离开的背影,对眼前的不速之客不满地说道,“真不愧是见多识广的巫师大人。” “你这话说的,就好像我得过梅毒一样。” “我可没有这样指控您,当着上帝的面,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老神父扶着桌子坐下,抬起头看着奥格登那张又添了新伤的脸,说道,“您到我这个小教堂里有何贵干呢?今天不会能有幸听到一个巫师的忏悔吧。” “您可真会说笑,神父,”鲍勃·奥格登,那个曾经在汉格顿与纳尔逊有过短暂交流的傲罗随手拉开神父对面的椅子,坐下说道,“只是最近有一种新的疾病流行,我恰好见识过,那玩意儿叫龙疫梅毒,病症和那个女人的孩子差不太多。” “龙?真不愧是巫师,”饶是见多识广的神父也不禁为这个神奇的名字感到惊叹,他叹息一声,看着眼前表情不爽的男巫,他的脸上多了几片刺眼的伤疤,让那张本就桀骜不驯的脸变得更臭了,“平日里都不怎么能见到你来找我,看样子是有什么要紧事。” 奥格登掀开帽子,让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暴露在神父的面前,各种青肿不堪或是皮肉翻卷的伤疤看得神父倒吸一口凉气。 “没错,神父,就在你刚刚和我讨论梅毒的时候,可能有几个人已经受到了伤害。”奥格登板着脸说道,“我最近很忙,不知道哪个天杀的家伙搞出来的事情,现在那些黑巫师已经变得肆无忌惮了,他们已经完全不在乎其他法律的约束了。” 奥格登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滴落着绿色血液的肉,将它整个盖在自己满是伤疤的脸上,咬着牙发出一声尖锐的吸气声,他的肩膀猛地一缩,又很快伸展开,看起来竟有些莫名的舒适。 “看到了吧,这就是魔法能带给人的东西,可算不上什么好玩意儿。” “黑巫师?难道和书里写的一样——” “我不知道你看的是什么书,神父,我只是好奇究竟是哪个人才认为废除保密法对麻瓜有好处,在那些黑巫师的眼中,现在的麻瓜和待宰的羔羊没什么区别,我的辖区在过去的一个月里已经发生了至少十五起绑架杀人案件,”听着奥格登的描述,克劳福德神父的表情凝重起来,“该死,我小时候经常去玩的广场都被炸塌了,整个英格兰乱成了一锅粥,如果让我知道是哪个该死的家伙摧毁了保密法……嘶!” 他手上的力道大了一些,那块龙肉上粘连的鳞片从伤口上划过,差点儿让他疼得背过气去。 “现在的情况这么严重吗?”克劳福德神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还以为魔法的存在就已经足够颠覆一切了。” “好在里奇的魔法部……该死,我以前甚至还是他的学长,现在我居然得叫他部长大人,真是魔幻,”奥格登从怀里取出一枚小银球,码在了神父的桌上,“好在里奇的魔法部不像福利那样由一堆傻蛋组成,他们倒是知道应该干些实事。” “这是什么?” “先听我说,魔法部的傲罗,就是你们口中的巫师警察人手严重不足,这两天北爱尔兰发生了严重的骚乱,有很多纯血巫师高贵论的拥趸公然上街去欺凌麻瓜,但是爱尔兰的魔法部并不愿意管这些事情,他们声称北爱尔兰的骚乱需要让英国魔法部去平息,所以我不得不被派去支援那里,魔法部还要防备国境线外可能的危机,所以能够在英国本土处理麻瓜遭遇的魔法事件的傲罗可能只有两个小队,还有一群根本靠不住的法律执行司行动队队员。” “什么?你要走?那西城怎么办?刚刚你自己不是说这里发生了许多恶性事件吗?” “这你就只能去问你的上帝了,”奥格登耸了耸肩,做出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指了指神父面前的小银球,无奈地说道,“我严重怀疑留守人员的办事能力,但是里奇部长声称他已经有了万全之策,这是一位伦敦当地的女士托我带给你的东西,说真的,我到现在都不理解魔法部向麻瓜一步步披露魔法的顺序依据是什么?不让我们和你们的政府接洽,反而找的净是些神父、裁缝、舞蹈家之类的人物,唯一能排的上号的居然是个火车站周边的警督……扯远了,这是红松林的牧场主,沃尔布加·布莱克女士托我带给你的东西,她告诉我,这个小物件足以保护你们接下来的安全。” “这是什么?” 克劳福德神父捏起小银球,忧心忡忡地问道,他能够感受到对面巫师心里的焦急与关切,尽管奥格登一直以来态度都不算很好,甚至称得上恶劣,但他对于伦敦人的关怀却是实打实的,至少他在聊起犯罪时的态度与脸上那些看起来就浴血奋战了的伤口能够说明一切,这是个外冷心热的男人。 “据我所知,这是纽蒙迦德的魔法工厂出品的行李箱,里面应该装着些能帮到你们的东西,至于究竟是什么……如果我知道,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着急了,布莱克女士告诉我这东西只有你自己可以打开,说起来,你认识她吗?”奥格登挠了挠头发,把龙肉换了一面敷在脸上,说道,“我听说了一些消息,据说在两个月前的巴黎万博会上,有一伙麻瓜可以短暂和巫师周旋,我想以她的财力应该可以购买一些能够让麻瓜临时使用的炼金道具,不过这些东西威力都不怎么样,价格也很昂贵,等我走了以后,你在打开它时就可以开始给你的上帝祈祷了。” “难道人和人就不能和平地生活在一起吗?” 克劳福德神父摇摇头,把小银球收到口袋里,就像奥格登说的那样,他已经开始祈祷上帝这个球里能有有用的东西了,从一个月前魔法部的人员突然拜访到现在,他的心态已经平和了很多,至少能够和奥格登这样不敬上帝的巫师心平气和地说话了。 “当然可以,”奥格登嗤笑一声,“你以为英国很差吗?除了北面和东面那几个有奇怪传统和制度的国家,英国基本上是全世界最好的地方了,巫师的犯罪率放在麻瓜当中甚至可以忽略不计,你要是真有那闲心,不如去保加利亚传教,相信我,那的情况会让你大吃一惊的。” “保加利亚……”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给你们几个送东西花了我太多时间,快到集合时间了,我先走了,”奥格登将龙肉揣回口袋,站起身来,却发现神父早已神游天外,他叹息一声,转身离开,“希望你的上帝和魔法能带给你好运。” 克劳福德神父回忆着这一个月的时间内的离奇经历,思绪飘回了一个月前的那个午后。 那天,一个穿着四十年前流行款式套装的秃顶红发男人敲开了告解室的门,将一叠厚厚的羊皮纸放在了桌上,在这个年代,哪怕教堂都很少用羊皮纸了。 那个男人热络地拉着他聊了半天,一股脑地说了许多放在中世纪会被架在十字架上放火烧的危险言论,这些内容太过震撼,以至于神父只记得他的最后一句话,“为了避免引发大范围的骚乱,魔法部决定分批次向麻瓜世界透露魔法的存在,和巫师有过频繁接触的您也在这第一批名单之中,之后会有负责这个片区的傲罗和您联系。” 傲罗他知道,正是奥格登,但这位自称麻瓜联系办公室主任的多利安·韦斯莱先生所提到的那位“有过频繁接触的巫师”究竟是谁呢?克劳福德神父的眼中闪过那些教堂常客的面孔,却始终没有把其中的任何一位与刚刚离开的巫师联系起来。 “砰!” 告解室的门再次被从外面粗暴地推开,奥格登脚下生风地闯了进来,惊醒了冥思苦想的克劳福德的神父。 神父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 “别那样看我,我可不能留在这!”奥格登把手塞进怀里,掏出了另外一枚造型类似、花纹不同的小银球,径直丢到了克劳福德神父的怀里,“这是我的‘电话’,该死,这是谁想的名字,太拗口了!如果你们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按上面的按钮,我就会过来。” 克劳福德神父捡起小球,轻轻按了一下,奥格登的怀里传来了一阵刺耳的“欢乐颂”旋律。 “看在你那上帝的份上,不要现在按,也不要玩什么狼来了的把戏,”奥格登看起来有些气急败坏,“这东西很贵!一套足足要花我半个月的薪水,你快点多卖些赎罪券,把我的钱还回来!” “可是我们现在已经不卖赎罪券了……” 克劳福德神父抬起头,但奥格登已经如他来时那样,雷厉风行地消失了。 正文 第四百九十九章 接班人 “有这么多东西需要我们去做呢,这绝对不亚于一部麻瓜的百科全书,不……这应当是一本人类的百科全书,”拉赫曼教授将交叉的十指紧扣在胸前,想要压抑住自己的兴奋,单两只不自觉颤抖着的小拇指却暴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他看着讲台下的三人,嘴角上扬,“我原以为我只需要将教材扩充一部分敷衍了事,但现在看来,我们能够在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犯困的阿尔法德抬了抬眼皮,眼前的人和黑板早已糊成了一团,或许现在的他连拉赫曼教授讲了什么都不清楚。 “作为最早前来帮助我、又为我提了这么多关键建议的学生……不,助教,”拉赫曼教授指了指台下三人的脸,笑着说道,“我想你们应该在这部著作中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位置。” “希望能O……” 阿尔法德已经完全沉入了梦乡,他的嘴巴不受控制的开合着,看起来似乎想要像金鱼一样吐出点儿泡泡。 “教授,”纳尔逊举起手,“即便魔法能够帮助我们解决大多数的问题,这些文字也至少得经过思考才能写下来,哪怕我们不眠不休地阅读思考,仅凭我们,再加上之后可能会来帮您的同学,也很难编纂出如此众多的内容。” 他伸出手指了指拉赫曼教授身后的黑板,那块本就不小的黑板上此刻已经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标题与关键词,甚至在后半截的讨论中有许多内容没有位置下笔,拉赫曼教授只能把它们塞进行与行之间的空隙中。 拉赫曼教授转过头,看着那些连自己都记不下来的要点,顿时犯了难,他把手指插进头发内,用力地挠了挠,一些和头皮连接并不牢固的发丝像下雪一样飘落,这个还算年轻的男人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秃,仿佛快进了之后几个月甚至数年的工作状态。 “写作……让我想想,如果能找到办法,这可能反而会成为困扰我们最小的难题,”拉赫曼教授抬起头,思索片刻,说道,“我有一位朋友,是个专门帮别人写传记的作家,或许他有快速写作的独门技巧。” “教授,我觉得您还是应该寻求魔法部的帮助,”汤姆的建议则更加现实,他已经很困了,但架不住纳尔逊和拉赫曼这两个家伙越聊越精神,只能呆在教室里硬熬,“如果向魔法部提出要求,采集麻瓜各个方面的信息,相信麻瓜的政府也会配合的,毕竟大家现在的目的是一致的,都是更加了解彼此,这样收集到的信息也会更及时、更全面。” “里德尔,你说得也很有道理。”拉赫曼教授点点头,“我明天找校长商量商量这件事。” 这位对麻瓜抱有极大好奇的巫师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这件即将让自己青史留名的大事上,他恨不得把除了那个不停打瞌睡的学生之外的另外两人在这间教室里留一晚上,他抬起头,望向窗外,玻璃背后的星空已经很灿烂了,放完望去,只有相隔甚远的格兰芬多塔楼顶端依旧有两盏明亮的灯火,像两只守夜的眼睛,一眨一眨。 “米勒娃可真是勤奋……”拉赫曼教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稍一放松,原本紧绷的神经就快要被汹涌而来的睡意冲散了,看了眼台下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的学生,他连后半句要说什么都忘记了,揉了揉眼睛,问道,“你们应该都困了吧?” 纳尔逊和汤姆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咔咔咔……” 急促的发条声从身后传来,拉赫曼教授抬起头看去,一只时针已过零点的钟表映入眼帘,他惊叹道:“梅林的胡子啊,已经这么晚了,你们快回去吧,不然容易掉头发。” “梅林的胡子也掉光了吗?”阿尔法德无意识地喃喃道,天知道他是怎么做到一边打盹一边和人讲话的,听到拉赫曼教授的“宽恕”,纳尔逊和汤姆马上站了起来,一人一边地抄起阿尔法德,就要告辞。 “实在是抱歉,一时兴起,忘记了时间,”拉赫曼教授赶忙说道,“你们快回去睡觉吧,如果碰到奥格先生,就告诉他是我把你们留到了现在。” “谢谢您,教授。”纳尔逊打了个哈欠,由衷地感谢道,“您也早些休息。” “是啊,明天还有早上的课呢,”拉赫曼教授手忙脚乱地从讲桌的抽屉里翻出一迭羊皮纸,“不过我得先把这些笔记整理下来,总不能让学生们看着一黑板的笔记发呆。” 说罢,他一挥魔杖,教室门打开了,初秋深夜的凉风从走廊里飘进来,在阿尔法德的领口转了一圈,让他打了个激灵。 拉赫曼教授背对着三人,挥舞着手中的魔杖,黑板上的字迹开始以一种更加合理的方式排列起来,他时不时紧锁眉头,冥思苦想着之前的思路,但身后始终没有传来学生离开的声音,难道他们已经困到睡着了吗?他不由得转过身,只见纳尔逊正像个鬼似的站在他的身后。 “我来帮您吧,教授。” 拉赫曼教授点了点头,纳尔逊抽出魔杖,从他的手中接过了半叠羊皮纸,两人肩并着肩面向黑板,魔杖像乐队的指挥棒一般飞舞,而那些密密麻麻塞满黑板的文字则如同鲜活的生命一般自行排列组合,又很快像鸽子一般从黑板上飞出,如同安分在五线谱中的音符,分门别类地钻进两人手里的羊皮纸中。 没过一会儿,黑板上的字迹就消失了大半。 “你们可以先回去休息的,这点儿工作我一会儿就能做完了。”拉赫曼教授善意地提醒道。 “我明天早上没课,但是您有,教授,我有个妹妹就是您明天早上的课。” “那我可一定要打起精神来,”拉赫曼教授笑了笑,“我其实一开始觉得让你来整理会碍手碍脚,但是现在看来,你对我思路的了解甚至比我本人还要熟悉。” “毕竟您都讲得这么详细了。” “对了,你是挪威人吧?”拉赫曼教授冲纳尔逊眨了眨眼睛,说道,“你的中间名在挪威是个普遍的姓氏呢,或许你真的可以成为挪威人引以为傲的蓝牙王哈拉尔也说不定。” “蓝牙王?”纳尔逊眯起眼睛,除了一些耳熟能详的魔法事件与巫师外,他对北欧的历史知之甚少,这片常年被风雪与极昼夜包围的土地即便用一双被魔力浸润的眼睛去看,也满是谜团,但听着这个名字,他总觉得有种莫名的既视感,“那是什么人?教授,也是一个很能提建议添麻烦的助教吗?” “我知道你的魔法史成绩好极了,但你不知道他也很正常,因为那是一位麻瓜,威廉姆斯,”拉赫曼教授回答道,“那是一位消弭了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分歧并让北欧三国统一起来的海盗国王,是一位善于交际之人,更难能可贵的是,他曾经凭借游说让北欧的巫师和麻瓜真正融合在了一起,甚至在如今都保持着相当的传统,这和我们正在做的事、和两个月前主导巴黎事件的幕后之人所做的事情如出一辙。” 纳尔逊挥舞魔杖的手顿了顿,从黑板上剥离的单词悬停在空中,被拉赫曼教授瞅准机会拿走了两个。 “别愣神,威廉姆斯,考试制度和当前的文化潮流可不在你那。”拉赫曼教授笑道,“我明天准备去找宾斯教授谈谈,他那里应该有更加详实的资料,而且在这种时候,历史学家也有不少事要做呢。” “嗯?” “你也这样想吧,以后的巫师读历史书,想看看二十世纪发生了什么,结果只写了一句话——‘《国际保密法》废止’,那可太令人头大了。” …… “我什么时候在这儿放了一块表来着?” 紧闭的房门后,拉赫曼教授挠着头,疑惑地望向黑板上方,但那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我看错了?”他赶忙走到窗边,望向格兰芬多塔楼的方向,那里的灯火只剩下了一盏,定睛一看,正是麦格的办公室,他挠了挠头发,发丝根根飘落,自嘲道,“真是太困了,看东西都有了重影。” 走廊里,纳尔逊已经和汤姆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撒腿开溜了,阿尔法德飘在他们身后,安详地酣睡着。 纳尔逊一边收拾怀中的手稿,一边将一块和刚刚一模一样的挂钟熟练地拆解成零件,收回口袋里。 “这表原来是你放的啊?”汤姆会意,冲纳尔逊投去了赞许的目光,“我感觉这个教授有种拉着我们聊通宵的架势。” “是的,”纳尔逊点点头,转过身看了一眼麻瓜研究课教室的门,即便隔了很远,也依旧能够看到昏暗走廊上从门缝里透出的光,看起来竟比刚刚还要刺眼明亮了,“拉赫曼教授好像确实有通宵的想法,也不知道明天上麻瓜研究课的同学能不能因此放假。” “估计他明天会更亢奋呢,”汤姆打了个哈欠,从怀里掏出一块手表展示给纳尔逊看,感叹道,“比我们还能熬……对了,你那块表上的时间是错的,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我怎么比你多了两个小时呢?”纳尔逊笑道,“难道你把这两个小时都用来喝咖啡了吗?” “哈哈。”汤姆用干笑声评价着这个并不好笑的笑话。 “说起来,格林德沃最近怎么样了?”纳尔逊看了眼飘在身后的阿尔法德,轻声问道,“我只能在报纸上看到奥地利或者保加利亚的粗略简讯,他是回德姆斯特朗补课了吗?怎么没什么消息?” “你是真的一点儿都不关心了啊?真不知道邓布利多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汤姆撇了撇嘴,说道,“我倒是刚好看到了一点儿,就是你那个狂热粉丝办的杂志——《唱唱反调》,那里面说有人看到格林德沃在西西里岛的白沙滩上现身了,看起来像是在度假,但是腰间缠着厚厚的绷带,好家伙,你不会真的一剑把他的腰子给——” 汤姆没有继续说,只是摆成手刀,做了个形象的手势。 “嗯?” 但这个平平无奇的动作可害苦了被他托在身后的阿尔法德,随着汤姆持杖手的动作,阿尔法德的身体在空中转了一圈,脸瞬间涨红,嘟囔道,“发生什么了?地震了吗?” “没什么,阿尔法德,”汤姆转过身说道,“帮你翻个面,怕你被口水噎死了。” “哦……谢谢……” 等到阿尔法德再次平静下来,汤姆凑近纳尔逊,轻声说道,“冷兵器这么厉害吗?” “你可以试试,”纳尔逊幽幽地说道,“说白了,那是一套穿刺爆炸的魔咒,我只是觉得那种形制比较美观,至少好过用一根由魔文凝成的拖把棍去捅别人。” “好吧,反正就现在能够看到的情报来看,格林德沃和你一样,啥也没干,就好像你们两个商量好了一样,或者你们都被邓布利多给说服了?看着梅林的份上,不说你,就你手底下那群乌合之众,如果搅了我的好事,哪怕他们属于我看中的接班人,我也得把他们先发配到苏格兰去清醒清醒,就巴黎那一天,我觉得在场的人除了那个点燃火药桶的火星子男孩,其他人恐怕统统都要气死,我从没有见过一仗打完,没有一个赢家的局面,”汤姆发散着思维,说道,“说真的,邓布利多能说服格林德沃短时间内不搞事,我可以理解,但是我不明白的是,他是凭什么说服你的呢?说真的,像他给你说的那些话,我一分钟可以编四十九句差不多的。” “看中的接班人?”纳尔逊有些困惑,“什么是看中的接班人?” “哦,我忘了,你最近只读报不看杂志,”汤姆耸了耸肩,说道,“还是那期《唱唱反调》,格林德沃甚至接受了一个简短的访谈,提到了他的一位看中的接班人在此次巴黎事件中扮演的重要角色,你真的应该看看那期,格林德沃言论之离谱让人看着就像假新闻,什么为了世界和平,为了麻瓜与巫师友谊的建立与存续……” “该死……” “是挺该死的,毕竟作为继承了他名号的行为艺术家,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谁!” 看着前方走廊拐角处一闪而逝的人影,汤姆举起魔杖,厉声呵斥道。 随着他的动作,阿尔法德在空中剧烈的翻滚着,纳尔逊赶忙接住他,再抬起眼时,汤姆已经追了上去。 正文 第五百章 衔尾蛇的苏醒 “你是天神,是的,无所不知的天神,无所不能的天神!” 荒芜的墓地中,点点磷火将周围的夜色映得惨白,幽绿色的火苗在周围的灌木丛中燃烧,灼热的空气将本是沼泽的这里炙烤成了龟裂的白地,连深埋地下的种子都被烤熟,散发出混杂着粮食气味的焦臭气息。 远处的村庄也只剩下断壁残垣,时不时有哭号声从夜色中传来,夹杂着“他来了”之类被恐惧席卷的呼喊,但随着夜色愈发的浓密,近处的火焰熄灭又在远处亮起,那些夜色中的声响被火焰的爆裂声覆盖,再也听不到生息。 低下头,看到一个身披银甲的男人趴在脚下,这是这片名叫“戈德里克”的山谷中最后的反抗者了,可怜这个无知的巫师,空有魔法的伟力而不自知,只知道挥舞着宝剑冲锋,和那些愚蠢的凡人又有什么区别呢?甚至相比那些愚昧的平凡者,这样挥霍自己的天分的行为更让人觉得恶心,这样的莽夫,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胆量,竟胆敢从希腊追来“讨伐”自己? “趴在你脚边的我实在难以看清你深入云端的面容,看到你顶天立地的威严,可是我可以看到,我可以看到你自沼泽跋涉而来时脚下沾染的污泥,看到你华美长袍的下摆被沿途的荆棘划烂,沾染上枯枝败叶。” 那人趴在自己脚下,手中的宝剑早已成为了腐朽衰败、散落一地的生锈铁片,原本光鲜明亮的甲胄也已经如同枯树皮一般,破破烂烂,他的胳膊诡异地扭曲着,暗红色的鲜血将脚下干裂的土地沁染成了肮胀不堪的沼泽,可那根被弯折得不像样子的手臂仍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行着,向着那只样式古老的龙皮靴子靠近。 一只枯瘦的、宛如干尸的手从虚无的黑暗中伸出,牢牢地按在了他的手背上,牵动伤口的疼痛感令他浑身都不受控制地痉挛抽搐起来,血迹蔓延地更快了,在那只干枯的手掌后方,一件破烂的黑色长袍正与夜色融为一体,在黑暗中狂乱地飘动着,在它的身后,从满是墓碑的坟茔中,一个个被黑袍笼罩的怪物破土而出,它们的面目被破烂的兜帽遮盖,又或许它们本就没有样貌这种只属于生灵的东西。 从那只黑袍怪物的身上散发出的不只有腐烂的恶臭,还有足够冻结时间的冰冷,以及对生命、对灵魂的追猎者一般饥饿的贪婪。 “神祇的塑像也会倒塌,甚至连他本身也会在时间中湮灭,他的宫殿会成为盗墓贼的乐园,他的王国也只会成为史书上的昙花一现,他所追求的一切都会在绝望中轰然倒塌,和那些被踩在脚下的芸芸众生没有丝毫区别,”盔甲里的人连最后一丝力气也被围绕在四周的怪物抽走了,他的声音也变得气若游丝,但虚弱的声音中,信念的力量却澎湃到足以刺穿耳膜,“我的女主人托我给你带句话,罪人,她已经预见到了你的失败,你必会失败!哪怕东山再起,也只能品味到苟延残喘的无尽屈辱!卑鄙的海尔波,世界上怎么会有卑鄙的神!” 寂静,连火焰的爆裂声都难以听闻。 “你以为你的力量会让你拥有一切?你以为你用我的族人、我的战友、我的祖辈的尸体制造出的恶心怪物可以夺走我的心?你错了,你甚至连我的生命也无法夺走。” 恶臭的怪物将手伸向兜帽,另一只手探向那人的下巴,看起来竟像是要亲吻他。 只是那人的头刚刚离开地面一点,怪物便将他放下了,他的身上已经没有了半点儿生气,甚至连灵魂都于瞬间崩溃消散,正如他所说,他了解了自己,让站在他身前的“天神”连夺走他生命的权力也失去了。 怪物拉上了它的兜帽,将贪婪的目光投向了这片墓地中唯一站着的人,那是它唯一可以闻到喜怒哀乐的生命,铠甲里的尸首于它而言,和路边的石头已经没有任何分别。 真是无聊。 耀眼的火焰从倒地的男人身上升腾而起,点亮了他周围积成水洼的血泊,像镜面一样平静安宁,甚至这血色也能为映照出的东西凭添一抹妖艳的红色,乳白色的魔力从铠甲的缝隙中逸散而出,被某种难以感受到的引力吸入了长袍。 低下头,鲜血中浮现出一张俊美年轻的脸,碧绿的头发眼睛在猩红的血泊中呈现出一种妖异的黑色,仿佛那周围的漫长黑夜一般,绵延无底、无穷无尽。 “嘎!嘎!嘎!” 聒噪的鸦鸣自半空传来,这只食腐的鸟面对着绵延百里的焦土,已经饿了整整一周了,此刻看到一具尚未焚烧殆尽的尸体,它再也忍受不住,扑扇着翅膀向着地面猛扑而来,在停到甲胄上的瞬间,一道细小的火舌从钢铁的缝隙中钻出,缠在它衰败的黑色尾羽上,仅仅眨眼的功夫,它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团转瞬即逝的火苗。 “嘶嘶……嘶嘶……” 乌鸦连骨灰被黑暗中蛰伏的血盆大口一口吞了下去,紧接着,一双橙棕色的巨大瞳孔中发出了类似乌鸦鸣叫的气声。 “啪啪——” 一具凡人的尸体如何抵挡灭世的火焰?铠甲很快变得空荡荡,只剩下一片空虚的粉末,这是一个人残留在世上的最后痕迹,任何火焰都无法毁灭的灰烬,在微风的吹拂下,粉末从甲胄的空腔中散出,散落在血泊之中,搅乱了那张妖异无比的面孔。 抬起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就像多年前那位不慎吞服了自制迷情剂的巫师纳西索斯一样,只是相比他在水池般垂怜美丽的一幕,眼下血泊里的孤芳自赏却显得更加诡异恐怖了,细长的手指缓缓划过脸颊,那些细小柔软的容貌、吹弹可破的肌肤无一不让人感到迷醉,从饱满的肌肉、鲜嫩的皮肤中感受到了阔别许久的年轻,那是多少年来梦寐以求的东西。 只是这种美好依旧会被时间与死亡打败,为了维系住它,做什么都可以。 “皮提亚,你真的预见到了我的失败吗?” 抚摸着自己脸颊的人第一次发出了声音,方才那位刺杀者的袭击并不能让他动摇本分,只是男人口中的“女主人”却激起了他的回忆。 “你应该没有忘记吧?在两千年后,我的力量会再次从那片你断决的土地上醒来,那场残酷的屠杀将会成为我重新登场的华丽宣言,哪怕现在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失败又有什么呢?我的对手从来不是这篇土地上的愚民,”他伸出魔杖,指向最后亮着灯光的村庄,“你应该很后悔在我们都年轻时做了那样的预言吧?就像我是那么后悔,从始至终就不该把你说的话奉为圭臬,这下我们都成了被困在命运中的人,你说是吧,我的……不论是什么时候,只要巫师还心存野心,还向往力量,我就还活着,但你却只能能活在那些致幻的烟雾带来的失真时间中。” 风激起涟漪,水中的面孔消散了,只有那双碧绿的瞳孔还映照在水里,仿佛隔着几千年还在看着, …… “嗨,好兄弟,你没事吧?” 被白蚁噬咬般钻心的疼痛从纳尔逊的小拇指处传来,他猛地瞪大眼睛,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一睁眼便是一整块光亮的银白色胸甲,金发、蓝颜……自己的面孔从胸甲那称不上平整的镜面中反射而出,他抬起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一切如常。 但小指处传来的痛苦却不似作伪,他抬起手,原本在尾指处早已隐去的衔尾蛇痕迹竟又在这个平平无奇的晚上浮现出来,那个已死之人——卑鄙的海尔波——他沉睡的魔力被再次唤醒,纳尔逊从口袋中掏出一枚造型与痕迹相似的戒指,不需要戴上,它便已经自觉地套在了小指上。 “这是……”纳尔逊抬起头,眼前的铠甲正从胸腔中发出疑问,“难道是你在欧洲叫我的那次,手上戴的戒指?” 纳尔逊这才注意到了叫醒自己的铠甲,他竟不知不觉地走到了邓布利多办公室的门口,那副曾与自己并肩作战的铠甲仍在勤勤恳恳地守望着夜晚的霍格沃兹,他的臂甲与手甲不知道去了哪里,此刻正在扭动着身子同自己打招呼。 他的目光从铠甲身上那从未关注过的细节上掠过,越是观察,越是感到一股奇异的熟悉,尽管这副铠甲无比光鲜,身上也毫无战斗过的痕迹,但那种时代特有的制式以及挥之不去的硝烟味让纳尔逊在瞬间就将自己的“好兄弟”同刚刚看到的那副铠甲联系在了一起。 “你……真的和梅林并肩作战过吗?”纳尔逊轻声问道。 “是啊,你不会到现在还不信吧?”面甲一开一合,仿佛在表达着它的笃定,“不是我跟你吹,甚至时间还更早呢!我叱咤风云的那会儿,梅林这老小子还没出生呢!” “是吗?” 纳尔逊点点头,额角浮现出一丝细汗,海尔波残破的灵魂早已被他一脚踹进了迷离幻境的“门”中,这位勤勤恳恳帮助了自己和汤姆许多的“海先生”早已离去,那些被摧毁的魂器中留存的强大魔力除了消散的大多数,剩下的都被他以和皮皮鬼类似的原理储存了起来,这些魔力被海尔波浸染太深,几乎完全由诅咒和黑魔法构成,实在没有办法利用,只能被用来当作和某些强大巫师同归于尽的最后手段,但此刻这些永远都不会动用的魔力忽然骚动了起来。 纳尔逊叹息一声,心中了然,果然,那件位于纽蒙伽德迷离幻境处的魂器落入了格林德沃的手里,而这位黑魔法天赋不弱于海尔波的黑巫师总算掌握了这份魔力,试图唤醒这些被掩藏了两千多年的强大黑魔法。 自己看到的,便是被魔力带出的古老记忆。 “海尔波……你们都错了,你不会再醒来了,你的那场盛大的屠杀,已经被我退票了,哈哈,”纳尔逊用右手攥紧了左手的小指,银白色的光芒中,隼戾声响起,躁动不安的魔力像是被关了闸门一般,不得不安静下来,他轻笑一声,喃喃道,“如果你跑去研究海尔波的魔法,成为下一个海尔波,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什么下一个海尔波?你在说什么虎狼之词?”倘如铠甲有五官,此刻呈现的一定是目瞪口呆的表情,“你想成为下一个海尔波?” “怎么会呢,好兄弟,”纳尔逊拍了拍他的肩甲,说道,“我是说,如果再来一个海尔波,那可太好解决了,你也是知道的,我可能打不过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但无论如何,我都可以把他吊起来打。” “快停下你那些可怕的幻想吧,”铠甲心有余悸地说道,“不然我就请阿不思马上把你关到阿兹卡班去……说起来,你大半夜的在外面跑,是应该先去关关禁闭,你这个坏小子。” “那你可真是失算了,”纳尔逊耸耸肩,说道,“我刚从禁闭的教室出来,拉赫曼教授太能聊了,哦,对了,你的胳膊呢?被哪个不听话的新生给拆了吗?需要我帮你找回来吗?” “我的胳膊?诺,”铠甲的头偏向纳尔逊的身后,纳尔逊顺着它的目光望去,只见一双手甲飘在空中,搂着酣然入睡的阿尔法德,“你刚刚从这儿经过的时候差点儿走着睡着,你这个小伙伴也差点儿被你丢到地上,啧啧,大半夜的,带着一个不省人事的——” “打住,打住,再说下去就有点儿恶心了。” 纳尔逊依旧用手按住小指,别扭地比划了一个休止的手势,用魔杖接过今晚多灾多难的阿尔法德,腾出空的手甲飞了回去,按在了铠甲的肩膀上。 “我们三个人被拉赫曼教授拉住好一顿聊,实在是太困了,而且汤姆……嗯?汤姆呢?” 正文 第五百零一章 戈德里克 “什么人?!” 在看到人影一闪而过的瞬间,汤姆已经抄起魔杖,追了上去。 霍格沃兹的古老城堡在夜色中更增添了一分志怪故事般的诡异色调,月光透过那些经历了上千年风吹雨打、已经有些发蓝的玻璃映照在走廊上,呈现出一种深邃却不张扬的淡淡绿色,洒在那些伫立在墙边的铠甲身上、洒在那些石像鬼的雕塑上、洒在那些经历了无数个时代审美变迁的烛台与壁灯上,它们在月色中醒来,有些为彼此的头顶添一把火,有些抓挠着白天因站岗而变得僵硬的脊背,这座城堡甚至比白天学生活动时还要热闹几分,或许这才应当是魔法世界应有的模样。 汤姆却无暇顾及这里的美景,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前方消失在走廊黑暗尽头的最后一道反光,校袍的下摆升起一团黑雾,那道人影太近了,近到刚刚可能听到了他和纳尔逊的所有谈话。 “好的不学,学夜游是吧。” 汤姆咬咬牙,一条碧绿的小蛇从魔杖尖挤出,在奔跑中掉到了地上,它实在是太过脆弱,以至于在落地时很轻易地摔成了两截,但新的身躯很快就从黑烟缭绕的断面生出,仅仅是跨过一架倒地烛台的功夫,已经有数不清的小蛇缠绕在一起,在汤姆身后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它们新生的鳞甲在与城堡古老地面的摩擦中迅速强壮坚韧起来,不用汤姆下令,便已经迅速分散到各个角落,从从未有人涉足的潮湿管道向四面八方涌去,在这个过程中,它们仍在继续着分裂。 汤姆继续向着黑影消失的地方追去,在走廊的尽头,一道绿光一闪而逝,不过这种夜游的学生怎么能比得上汤姆对城堡的了解呢?哪怕没有社群的帮助,他也能很快地将他“捉拿归案”,作为男生代表,他有权力惩治这种不好好睡觉的臭小子。 “抓到你了。” 汤姆冷笑一声,蛇群已经嗅到了他的味道。 …… “想当年,在冷兵器还是战场主流的时候,像我这样精良的一副铠甲,可是值不少钱呢。” 铠甲抱着阿尔法德和纳尔逊肩并肩走在走廊中,宽厚的肩甲挤占了大多数的空间,让原本足以供数人并排行走的走廊变得狭**仄起来,在看出了纳尔逊的困顿后,他很热心地揽下了带阿尔法德回到寝室的任务,对于它而言,这样的活动机会也是极为难得的。 “但是后来铠甲就没有用了,只有一些骑兵冲锋的时候会披挂铠甲,只不过那些铠甲都像罐头一样厚重,一点儿也不美观,至于那些拿着花剑相互捅的绣花枕头们,他们简直是糟蹋了身上穿着的精美轻甲。”铠甲大大咧咧地回忆着往事,以前听铠甲讲话都被它那特别的语气吸引注意,纳尔逊还是第一次注意到它的声音,闭上眼睛,一位年轻的、忠诚的、生机勃勃的、骁勇的战士便浮现在他的眼前,“说起来,自从到了霍格沃兹以后,你叫我的那次还是我头一回出远门,只是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没能看看外面的叶子长什么样,时不时还和我那个时候一样苍翠。” 它的语气中满是欢快,似乎在细细回忆品味着那段难得的出游,纳尔逊却从他的语气中听到了一丝萧索,一件本该在战场上搏杀的兵器就这样蒙尘了不知道多少年,尽管它总能享受到顶级的古董护理,尽管它的身价比起还在战场上的时候翻了不知道多少倍,但纳尔逊明白,它怀念的仍是利剑砍在甲胄上传来的沉闷响声。 “制造你的铁匠一定是一位强大的巫师,”纳尔逊说道,“居然在那么多年前就造出了拥有自己思想的甲胄,实在是令人难以想象。” “是吗?”铠甲的面甲一开一合,似乎在做疑惑的表情,“我不记得了,我最开始应该只是一套做工精良的铠甲吧?” “你不记得你曾经经历过的大战吗?”纳尔逊试探着问道。 “你是说梅林吗?”铠甲摇了摇头,“我的年龄应该比他大不少哩,你知道戈德里克山谷吗?我是在那里醒过来的。” “戈德里克山谷?”纳尔逊注意到了铠甲的措辞——醒来,“那个因戈德里克·格兰芬多的出生而得名的山谷?” “是因为这个吗?”铠甲耸耸肩,连带着怀里的阿尔法德也一晃一晃的,只是他睡得实在是太沉了,甚至翻了个身,铠甲忍俊不禁道,“这小子,怕是还以为他妈在给他摇摇篮呢,我第一次能够看到的时候,眼前就是一个和他差不多的小伙子,不过要比他成熟些,你可能知道他的名字——戈德里克·格兰芬多。” “格兰芬多!”纳尔逊惊呼出声。 “冷静,冷静,不要看到一个见过格兰芬多的铠甲就失了态,这座城堡里有不少东西见过他们呢,”铠甲用肩膀顶了顶纳尔逊,说道,“他的魔法水平高超极了,甚至能够叫醒一副铠甲,要我说,哪怕是你,想要向他看齐,都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呢。” “他是霍格沃兹的四位创始人之一,我当然比不了。” “你可不要盲目自谦了,每个时代对于强大的界定都有所不同,比如我觉得你就……呃,挺帅的。” “你要是编不出来恭维的话可以不说。” “开玩笑,”铠甲发出了杠铃般的笑声,“我们继续说格兰芬多吧,这可是你们的那本《霍格沃兹——一段校史》里都没有提到的趣事。” “那你可得好好讲讲,我明天帮你打蜡。” “我是被他唤醒的,据他所说,我在格兰芬多家族待了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铠甲带着兵器粗粝感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就像是在轻声吟诵一首跨越千年的史诗,“他用他好友的某些神奇魔法唤醒了我,想要向我请教一些用剑的技巧,但我哪有什么技巧可言,我刚刚醒来,连为什么铠甲会有了灵智都搞不清楚,更不要说传道授业了,更何况,我印象中的那柄双手大剑,根本不是那个时代流行的。” “你这不是还记得一点儿吗?” “是的,和你并肩作战了许多年的伙伴总得有些印象吧,”铠甲接着说道,“我的过去还是戈德里克告诉我的,很久以前,这片山谷是一片不毛之地,但好在它有着远离尘世的僻静,所以许多不想和麻瓜打交道的巫师就搬来了这里定居,戈德里克·格兰芬多的先祖就是其中之一,他们选中了一片靠近沼泽的土地,并花费了数十年的功夫,把那里开垦成了一片良田,就在他们开垦最后一片荒地时,从沼泽里捞出了一副锈迹斑斑的铠甲,有见识多的人认出了我的来头,据说是某种古希腊的顶级款式,这种含金量你可能不太明白,我可以给你解释一下,就像——” “我明白。”纳尔逊本能地打断了它的自吹自擂。 “哦,那好吧,”铠甲悻悻地合上面甲,瓮声瓮气地说道,“他请了村里最好的匠人把我修好,摆在了家里,或许是因为家里有一副名贵铠甲的原因,格兰芬多家的小孩子们都不是很中意刚刚在英伦三岛上流行起来的魔杖,反倒是执着于舞刀弄棒,想要练一手好剑术,将来能够有资格穿上我征战四方,啧啧,有些人啊,穿过世界上最名贵的铠甲而不自知,不珍惜,甚至打断人家说的话——” “我错了,”纳尔逊再次打断了它,“我这个学期每周都来给你打蜡。” “这还差不多,也不枉我那几年每天提心吊胆,生怕你的呼唤来了,我却睡着了,”面甲又打开了,它快活地说道,“这种传统甚至影响到了戈德里克·格兰芬多,让他在巫师普遍使用魔杖的时候还是能在决斗时冷不丁地掏出把剑来,你也是用过剑的,听说你挑了格林德沃那老小子的一双招子?一定很能体会到这种出其不意的畅快感吧。” “呃……不至于不至于,只是腰子。”纳尔逊在心中暗骂一声,和铠甲呆在一起超过五分钟,讲话的方式就会向它趋同,这究竟是一种怎样可怕的魔法! “戈德里克的祖辈曾经穿着我同梅林并肩作战过,这也是他的后辈愈发崇拜我的原因,仿佛只要穿上的我,就会成为一个能够与梅林一起打到邪恶的英雄,只可惜,最后只有戈德里克做到了,”铠甲的声音多了些激荡,“你应该知道摄魂怪之乱,当他用那柄宝剑斩杀摄魂怪时,我的钢铁身躯中仿佛也有热血在激荡,似乎我天生就是为了斩杀这种怪物而存在的,我很清楚应该如何撕破它的黑袍,肢解它的魔力……你可能不信,但我真的有种宿命般的笃定,就是不知道像我这种铠甲究竟存不存在宿命。” “我相信。”纳尔逊认真地点点头,回想起刚刚看到的景象,他反倒认为这是铠甲最不像吹牛的一句话来。 “但是……嗯?你相信?真是难得,我还以为你会狠狠地挖苦曾经在蛇怪的毒牙下保护过你的好兄弟呢,”铠甲张口就让纳尔逊有点儿想骂他了,它自顾自地说道,“戈德里克有位朋友,也是你们拉文克劳学院的创始人,她对我身上那些古老的铭文很感兴趣,在用魔法唤醒我后,他们还喊来了最擅长古代文字的萨拉查·斯莱特林一起解读,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戈德里克用银粉将我的铭文填平了,我想那可能是一句脏话,比如‘偷了老子铠甲的人都是***’之类的诅咒。” 纳尔逊向铠甲的身躯望去,果然,作为一具华贵的甲胄,它的纹饰实在是太单调了,仔细瞧去,可以看到各个部分的连接处有些色彩的差异,一千年前的银粉哪怕填得再满,终究也抵不上时间的侵蚀。 “他告诉我,我的身上有个未完成的使命,但究竟是什么,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是曾经穿着我死在戈德里克山谷的战士有未竟的事业吧。”铠甲说道,“我听说你擅长魔法史,有空或许可以帮我看看,毕竟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也挺恶心人的。” “我会的,”纳尔逊点点头,“我也很好奇。” 一人一甲已经到了斯莱特林休息室前那条幽寂的长廊,画框里的画像们都很健康,纳尔逊记得,很多他并不想经历的故事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斯莱特林这老小子的审美不管看多少次,都觉得别具一格,哪有人喜欢住在地下室的?”铠甲吐槽着,纳尔逊感到背后一寒,扭头望去,长廊尽头的空画框里闪了闪,“说起来,有件魔法史课本上没有的事情,你或许会感兴趣,现在想想,真有种宿命感。” “什么?” “我忘记了很多事情,但我还记得戈德里克山谷,它就叫戈德里克山谷,”铠甲轻声说道,“但戈德里克告诉我在他的先祖搬来前,那里只是一块没有名字的不毛之地,连你也说,那儿是因为他的出生而被命名的,你说巧不巧?我猜很久以前,我第一次去那儿的时候,它就叫戈德里克山谷,但后来那里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搬走了,之后迁徙到山谷中的人们在时隔千年后再次给它取了一模一样的名字,不知道这个词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像极了你们巫师喜欢研究的那种轮回的宿命。” 这段话像是顺口溜似的,让本就困顿的纳尔逊更加头大了,他记下了这句话,接过阿尔法德。 “纯粹。” 纳尔逊对着休息室的门轻声说道,门缓缓打开了,他转过头,和铠甲告辞,“谢谢你送我们回来。” “顺道转转,应该的。” …… 与此同时,汤姆却陷入了让他无法回寝睡觉的麻烦中,他身处一条从未涉足的密道,那位被他发现夜游的学生对城堡的了解甚至要比他还要深。 更加麻烦的是,分散的蛇群带来了迥异的消息,有两位夜游者,分别身处这条密道的两端。 正文 第五百零二章 画框 漆黑幽深的隧道里,碧绿的小蛇散发着莹莹的微光,沿着长满青苔的管道迅速地从汤姆身后爬来,它跳到站在密道中央的汤姆手上,成为了黑暗中唯一一抹亮色。 但这抹亮色很快就暗淡下来,汤姆一把握住小蛇,攥紧拳头,它由魔力构成的细小身躯顿时被捏得粉碎,化作点点幽绿色的光点飞散开来。 “陌生的气味?” 汤姆的眼神变得冷峻起来,那些细碎的光点一颗颗地渗进他的手掌,渐渐的,一个男人的形象在他的眼前完整地浮现出来,那是一位穿着马甲的记者,正小心翼翼地在汤姆刚刚路过的走廊里行走着,他的手中捧着一本厚厚的空白速写本,手中的铅笔不住地在纸面上摩擦,发出“沙沙”的响声,小蛇趴在走廊边上的石像鬼雕塑头顶,默默注视着他在几分钟内就描绘出了走廊的全貌。 看到这里,它扭过头,钻进了石像鬼背后的管道中。 “嗯?这儿有下水。”记者被一闪而逝的绿光吸引,向石像鬼雕塑背后望去,刚好看到了一截钻进管道的尾巴。 “让前面那个人先忘了今晚发生的事。” 汤姆稍作思量,挥舞魔杖,又一只小蛇从他的袖口飞出,盘在了食指上,汤姆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水晶瓶,拧开瓶塞,往小蛇的锋利牙齿上滴了几滴深绿色的毒液,小蛇弓起身子,像弹簧一样把自己发射了出去。 “让我来看看你大半夜的在干什么,难道又是在找厕所的吗?记者先生。” …… “您在吗?斯莱特林大人。” 休息室的门忽然打开,纳尔逊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在休息室柔和的灯光下只能看到一张边界分明的剪影。 他安静地伫立在门口,等待着空旷走廊中的回应。 “唉……” 过了许久,墙壁上终于发出一声寂寥的叹息,紧接着,整条走廊中的壁灯同时亮了起来,萨拉查·斯莱特林待在纳尔逊正对面走廊尽头的空画框里,席地而坐,他毫不顾忌形象地用手撑着地面站了起来,走出了画框,下一秒,纳尔逊身边的风景画仿佛被泼了热水一般,颜料散开,斯莱特林的苍老面孔出现在了画框中,背景中晕染开的颜料缓缓消退,露出了和墙壁一般的纹路,就仿佛这位老人正趴在一扇开在走廊上的窗边,向经过的学生致意。 “这么晚了,你不去睡觉,还出来干什么?” “听到您的故事,感觉心潮澎湃,于是把阿尔法德丢到寝室门口就出来找您了。” “可别把那小子冻坏了,”斯莱特林捋了捋头发,歪着头,用一种蒙娜丽莎的角度看向身边的纳尔逊,“你在发什么呆?” “我在想,既然霍格沃兹有您的画像,为什么找不到其他几位创始人的呢?” “为什么只有我有画像?哦,当然是因为那是一种新的魔法,就像罗伊那给自己的知识打上了拉文克劳的烙印,我喜欢留下自己的名号或是肖像,所以也只能活在这种无谓的虚荣之中,”斯莱特林说道,“或许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不管是我还是罗伊那,也许像他们那样拥抱死亡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他们……死了吗?” 纳尔逊为此感到遗憾,他对与勇气挂钩的格兰芬多和与仁爱挂钩的赫奇帕奇神往已久,在相继遇到罗伊那和斯莱特林后,他也曾幻想过这两位院长也能以某种方式留下他们的意志与故事。 “当然了,人都是会死的,”斯莱特林反问道,“不然呢?难道你觉得那根被知识冲击得神志不清的可怜木桩或者被锁在相框里的我是活着的吗?想太多,更何况他们也不像我,那么喜欢给自己画像,罗伊那那样的方式也不适用,戈德里克脑子里哪有那么多货往冠冕里装?作为世界上首屈一指的炼金术士,我制造的东西哪怕把他整个塞进去,也只是相当于写了个目录。” 看着斯莱特林用轻快的语气抨击着他的老友,纳尔逊仿佛回到了一千年前四巨头建校的时候。 “至于赫尔加,”斯莱特林的语气很快变得严肃起来,“她活在所有人心中。” “没有别的吗?”纳尔逊好奇地问道,如果斯莱特林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喜欢留下虚名,那么画像乃至雕塑应该会很多才对,总不至于到现在只发现了夹在蛇怪鳞片中的一幅。 “别的画像吗?”斯莱特林给出了一个滑稽的借口,“你知道的,像我们这种水平很高的巫师性格都不会很好,如果把很多个放在同一间房间里,恐怕就会因为看不起彼此而掀起骂战,可以从霍格沃兹建校骂到霍格沃兹倒闭——如果那时候还有霍格沃兹的话,所以我们一起开了个会,把那些不好看的画像投票烧了,剩下一幅最好看的。” “真的吗?” 纳尔逊用怀疑的目光看向斯莱特林,如果他只说前半句,纳尔逊或许就信了,但加上后半句,就和开玩笑一样离奇。 “是真的,我没有必要骗你。” “好吧,斯莱特林大人,”纳尔逊耸耸肩,说道,“您刚刚应该听见它的话了吧。” “那副铠甲吗?”斯莱特林点了点头,说道,“那是一副很老的铠甲了,我必须先声明一下,我到这里来并非是为了偷听你们的谈话,而是邓布利多听说你带了一个不省人事的男同学在走廊里梦游,特意叫我来盯着你们。” “我明白,这些东西也没什么好听的,毕竟这可是您亲身经历过的事情。” “是的……你有什么想问的吗?特意从休息室出来,”斯莱特林叹息一声,说道,“如果是它裙边的铭文,我是不会告诉你的,因为那些本就不牢固的银粉只会在它彻底风化后才会脱落,如果提前将它刮开,甚至会损伤它本来的面目。” “能讲讲您当年的事情吗?” “有什么好讲的?我们也都只是一副铠甲罢了,不是被摆在架子上,就是在被刀剑劈砍,不过既然你问了,我刚好又有些心情给你说说话,”斯莱特林陷入回忆,缓缓开口,“我们几个年轻的时候,雄心勃勃,心怀壮志,刚好那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给了我们施展拳脚的机会……” …… 我接下来说的故事可能有些离奇,或许和你听说过的一些版本有所不同,我或许有欺骗你的理由,但故事的真真面目,可不是简单的听说就可以还原的。 曾经有一个黑巫师给这个世界带来了无穷无尽的麻烦,他的名字想必你也知道,就是那位被你一个飞踢揣进死亡的海尔波,卑鄙的海尔波,作为魂器的发明者,他有着极为顽强扭曲的生命,以至于在被古希腊的巫师们打落尘埃上千年后,他依旧是世界上绝大多数巫师的假想敌,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作为黑魔法的奠基者,他的每一次“回归”都会在这个世界上掀起血雨腥风,而我好巧不巧,生活在他的力量最为膨胀的年代。 海尔波的造物,或者说宠物,甚至可以说是玩物——那些摄魂怪,在某一天突然出现在了英伦三岛的土地上,我们检查了迷离幻境的所有可能入口,盘查了所有可能与幻境有过交流的巫师,都没有找到它们的半分征兆。 在经历了数个月的探查后,我得到了一个你难以想象的结论——这些摄魂怪是被人呼唤而来,但这又很不合逻辑,所有人都知道,与海尔波沾边的任何东西都是不幸的、邪恶的,试图掌握他力量的人也会成为被杀死的第一个祭品,即便是欲望再过膨胀的黑巫师,也断然不会做出这种蠢事。 而我接下来的探查也和猜测没什么区别,英国没有任何一个巫师有动机或者有能力呼唤或是制造它们,但它们总不会是凭空产生,又漫无目的地游荡至此,那时候霍格沃兹已经建立,我们守卫着脆弱的小巫师们,憋屈地缩在这座城堡里,当时有一个为了对抗摄魂怪而生的组织派了一位法力高强的巫师来帮助我们,没错,就是你魔杖上缠着的戒指,嘉德骑士团,那名巫师的名字则叫做宾斯·卡斯伯特,他的女儿也在霍格沃兹读书,是我们招收的第一批学生。 在他的帮助下,我们终于可以腾出手来,由我和戈德里克轮流出校,探求灾难发生的源头。 听到这里,你一定会感到疑惑,为什么像我和戈德里克这样的人会被摄魂怪搞得焦头烂额,为什么这种垃圾会带来这么大的灾难?你一定不明白,说真的,我当时也不明白,在古书里,摄魂怪只是一群渴求新鲜生命的腐烂怪物,它们毫无灵智,行事没有章法,和我们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我看到的摄魂怪,是一支秩序井然的军队,在面对我时,它们知道自己难以抵御,便会派出一只阻拦我,这种恶心的东西虽然很弱小,但它们杀不死的特性在一开始却给我们带来了不小的麻烦,等到我好不容易击退了它,那些大股的摄魂怪早都到达了下一个村庄,饱餐一顿后扬长而去,它们哪里是什么没有灵智的怪物,它们有战术,有秩序,哪怕很简单,但却足以让我毫无办法,只要我漏掉一只,就不断会有人死,在离开学校的时候,我答应过自己的学生,他们的家人将安然无恙,但实际情况往往是,当我感到了一个聚落,在英国另一角的某个村庄便已经遭受了屠杀。 你知道摄魂怪杀一个人需要多久吗? 一秒钟。 它只需要掀开自己的兜帽,轻轻地送上一个吻,就像母亲亲孩子,女孩吻恋人——就是这样轻轻的一吻,一个灵魂就灰飞烟灭了。 你知道吗?一开始的时候,我和戈德里克总是想方设法地赢得出校门的权利,因为我们都觉得自己有能力解决那些麻烦,只要出去一趟,就可以收获胜利与名望,但到后来,我却怕了,整天躲在城堡里不敢出门,把那本写着“呼神护卫”的古老咒语书都翻烂了!我用过太多黑魔法,早已无法呼唤守护神的力量,但我不敢出门,我生怕再次回来时,不得不告诉我的学生,他失去了他的父亲,她失去了她的家庭。 直到有一天,当几乎每一位教授都学会了那本古籍上的守护神咒,当宾斯奉献了自己的生命,去到死亡之地寻找答案时,我终于创造出了那个魔法,言灵术,让我这样的黑巫师也能够召唤守护神的魔咒。 我信心满满地出门,本以为会凯旋,但随着我杀戮摄魂怪的数量越来越多,它们的总数却没有丝毫减少,在一次次地围剿中,我发现了一个可怕的真相。 这些怪物在人的心中滋生。 我在一间教堂里找到了一幅歪歪扭扭,看着让人想笑的魔文,或许是某个麻瓜画的,你可能不知道,那时候的麻瓜很热衷于迫害巫师,这也是我和他们三个产生分歧的原因之一,但不管怎样,这个向黑魔法祈祷力量的魔文生效了,它吞噬了绘图者,带着那些恶心的东西一起来到了这里,一开始或许是在麻瓜中肆虐,但随着它们吸食的恐惧越来越多,灾难逐渐波及到了整个岛屿。 我不知道海尔波究竟将它与何种情绪联系到了一起,或许是贪婪,或许是恨,或许只是单纯的恐惧,只要有它的存在,任何心有不甘的人都会成为黑魔法的傀儡,他们的身躯会在黑袍里腐烂,对曾经珍视的人送上亲吻。 在宾斯的帮助下,我深入了迷离幻境,找到了几件海尔波的魂器,它们都被封锁得很好,至少这场摄魂怪之乱与他无关,海尔波的力量早已不是巫师的强大,而是……只要有人想要获取黑魔法的力量,不需要太多代价,就能获得他的帮助,而那些在历史上一次次发生的黑魔法灾难都并非出自他手,但根源却在他的身上,他一直在蛰伏,等待一个命运中的机会。 我们封锁了迷离幻境几乎所有的入口,短暂地切断了这片死亡之地与现世的联系,但这种封锁不会持续太久,它终将会随着时间带来的死亡再次降临世间,而你,就是一千年后打开潘多拉之盒的人。 我听邓布利多教授说,你一脚把海尔波踹进了死亡。 但我不得不提醒你,这并非危言耸听,卑鄙的海尔波最恐怖的并非他本人,事实上,任何有水平的巫师都能和他过两招,你需要提防的是他的力量,哪怕他真的死了。 正文 第五百零三章 画 “天呐……这就是魔法吗?这幅画像居然会动,简直就像……电影一样。” 在他的面前,一位体态丰腴、穿着中世纪连衣裙的女士正靠在长椅上假寐,她身处一片郁郁葱葱的花海,陶醉在周围不存在的鸟虫鸣叫声中,她太过静谧,以至于只有时不时从她面前飞过的蝴蝶才能证明这幅画是活动的。 记者趴在画框前,就着昏暗的灯光,瞪大眼睛盯着画布上流动的色彩,似乎想要将颜料与画布的纹理都印到脑子里去。 “这幅画叫什么名字呢……让我看看。”他踮起脚尖,竭力凑近画布的顶端 “嗯……胖夫人,真是形象的名字呢。” 或许是因为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小憩的胖夫人很快做出了反应,睁开了微微闭上的眼睛。 但当她刚从朦胧中看清眼前的景物时,几乎要因为恐惧而惊厥过去,一睁眼,便能看到一张在烛光中阴晴不定的大脸顶在画布上,简直就像她小的时候不想睡觉时被母亲用来恐吓的吃小孩的怪物,尤其是这张紧贴画布的脸从画里看去格外的大,吓得她像受惊的兔子一样,一个激灵从长椅上滚了下去,浑身沾满脏兮兮的泥土和草屑,但她已经顾不得仪容仪表了,手脚并用地向画框外连滚带爬地逃亡,一边爬,一边大声地喊道:“救命啊!救命啊!有怪物!有怪物!” 声音越来越大,但因恐惧而发出的声音却越来越含糊,画框外的记者也吓了一跳,脚下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停地往后用屁股挪动着,想要原理这个有怪物的画框。 伴随着胖夫人的惊呼,走廊中的幽幽火烛亮了起来,记者稍微平复了一些心情,在这种突如其来的惊吓中表现出了远超常人的镇定,将手揣进怀里,警惕地看着突然亮起来的走廊,但走廊里并没有怪物,他不明白,刚刚画里的女人喊的怪物究竟是什么。 他的目光又小心地投向画布,紧接着,画面的边缘露出一双扒着画框的手,胖夫人的半个脑袋小心翼翼地探了出来,正好和记者的目光对上,下一秒,她又缩了回去,只剩下从画框边缘传来、越来越小的“救命”。 “我吗?”他很快明白了之前发生的情况,指着自己的鼻子,不由得失笑,“果然盯着淑女看是很不礼貌的,不过这幅画里的人物居然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并且做出反应,我理解的电影画面果然还是太保守了……不过这也怪不得我,毕竟最早让我们认识到魔法的,不就是一部电影吗?” 他扶着墙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重新走近已经变得空荡荡的画框,他不停地在画框前变换着角度,试图看到画面之外的景色,像极了一个看别人打魁地奇时身体左摇右摆仿佛在用体感操控运动员躲避游走球的观众。 为了看得更加真切,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支打火机,点然后举在面前,靠近画面。 好巧不巧,胖夫人再次探出头来,这次她看上去镇定了很多,但刚一探头,就再次看到了那个差点儿吃掉她的怪物,这次的怪物比上次还要恐怖,口歪眼斜,看起来如同疯魔,更不要说手里举着的那枚打火机,简直就像魔鬼一样,胖夫人终于承受不住,翻着白眼软绵绵地倒了下去,一头栽进了脚下柔软的草甸中。 记者举起打火机,靠近这个再次路面却突然不省人事的女人,好奇地伸出手,想要试试这画里的人触感是否和颜料有所不同。 他的手指颤抖着伸向胖夫人,这是他来到霍格沃兹后见到的最魔法的东西,在此之前,除了那堵通向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的砖墙外,他连巫师的魔杖都没怎么见过,这所学校实在是太正常了,正常到和伦敦的任何一所学校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这可不是读者们想要看到的。 一幅会动的画?这种有趣的东西一定能激起人们的兴趣!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画布时,画面忽然黑了下来,冰冷的寒意从画布上传来,即便没有直接接触,他的手指也已经因为冻伤而变得麻木,失去了知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紫,定睛一看,画布上结了一层细密的寒霜,在灯光的死角,看起来就像黑色的冰一样。 “你……礼貌吗?” 听到来自身后的质问,记者僵硬地转过头,在一座他刚刚观察过的石像鬼雕塑后看到了汤姆冷漠的眼睛,随着汤姆的出现,走廊上的等再次暗了下去,他仿佛融入了黑夜一般,让记者感受到了一种被无孔不入的监视窥视的恐惧感。 脚下忽然传来一阵酥麻的触感,记者赶忙低下头望去,他惊慌地发现,脚边密密麻麻地堆满了色彩妖异的冰冷鳞片,无数琥珀色的竖瞳凝视着他,燃烧着的打火机在慌忙中从掌心滑落,落入了地面,照亮了那已经挤满地板的蛇群一瞬,便很快被滑动的鳞片吞没,他感觉到被缠绕的触感已经到了脚踝,正在向着膝盖进发。 “孤军深入”的惊慌终于在此刻爆发,他的手赶忙探向怀里,却摸到了一丛滑腻的鳞片,下一秒,他的手掌被一条蛇紧紧缠住,记者抽出胳膊,像疯了似的挥舞着,可是那条蛇却越缠越紧,将他的掌骨勒得生疼,终于,在整根右臂被紧紧缠绕后,他已经不能行动,全身上下都传来拘束的痛苦之感,一条长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大蛇从他的肩头探出头来,口中叼着一把精致的小手枪,缓缓地爬到了汤姆面前,将缴获的凶器呈了上去。 汤姆低下头,从蛇口中接过枪械,用指尖在扳机上叩了叩,摊开手掌,一块块零件掉落,落在密集的蛇群间消失不见,他抬起头,面带微笑地问道:“你……找到厕所了吗?” “找……找到了,”记者僵硬地点了点头,他的脖子和嘴巴成为了全身上下唯二可以活动的部位,甚至连眼皮都被小蛇轻轻衔起,不允许他闭上眼睛逃避这一切,他感受到了一种莫大的压迫感,似乎这才是麻瓜面对巫师时的常态,“谢谢你……给我指路。” 汤姆似乎很满意他的回答,点了点头,锁在喉咙上的蛇稍稍松开了身体,让记者张红的脸颊获得了一丝缓和。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汤姆歪着脑袋,向记者身边的画像努了努嘴,问道,“你平常在采访的时候,会趁着身为采访对象的女士晕倒的时候恶心地冲她上下其手吗?” “我不是……我没有——” “或许我们可以等胖夫人醒来,问问她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再把你交给威森加摩定夺,这样你就能获得去巫师的监狱采访的特权,”汤姆抬了抬手,一条蛇捂住了记者的嘴巴,“顺便说一句,巫师的监狱不像你们,已经空置了很长时间了,你能够采访到的除了那种看见麻瓜就会把他们撕成两半的恶徒,就是那些会吃掉你灵魂的狱卒。” “我……唔。”记者剧烈地挣扎着,他难以想象巫师的监狱是什么样子的,这样一个玩蛇的家伙都能安然无恙地呆在外面,里面的究竟得是一群怎样的恶人,但他说不出画来,只是努力地送出祈求的眼神,希望汤姆能够放他一马。 “你刚刚差点儿杀了一个人,”汤姆顿了顿,似乎在回想这位记者究竟叫什么名字,但想了半天,他还是放弃了,记忆力并没有这方面的知识,一条盘踞在记者胸口的小蛇叼着他贴身存放的证件挤了出来,将记者证递到了汤姆手上,“哦!记者证,我之前也见过几本,看样子你不是个冒牌货,华莱士先生。” “抱……抱歉,我不知道,”捂嘴的蛇从他的脸上滑开,审时度势的记者赶忙说道,“我真的,真的不知道那是一位真人,我以为她就像我见过的那些画像,那些照片一样。” “是吗?”汤姆摇了摇头,“巫师的画像可和你们的照片不一样,他们都是依靠魔力存活的,你把她烧了,她就真的死了,华莱士先生,既然你是客人,至少得稍微遵守一些文明人的规则。” “我……你叫我迈克就好。”记者将自己的姿态摆得很低,虽然他并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学生大半夜地在外面逛还刚好碰上他,但只是刚刚的片刻接触,他便明白,麻瓜在巫师面前基本上毫无还手之力,别人靠玩蛇都能轻松控制他! “哦?迈克,你这名字听起来像个美国人,”汤姆摇了摇头,眼神忽然变得冷峻,脸上那种若有若无的笑意也消失了,“你不在邓布利多教授给你安排的住所准备明天的采访大纲好好休息,大半夜地在城堡里做什么呢?!” “我什么都没——” “啪!”一本被夹在裤腰带里的画册掉了出来,汤姆抬了抬手,那本画册轻飘飘地飞到了他的手中,打开翻看了一番,越是往后看,汤姆越觉得好笑。 “你在干什么呢?”他冷声问道,“描绘霍格沃兹的全景地图?你们准备了一套从黑湖地下潜入进来的闪击战术吗?” “没有……这只是我的个人爱好,我喜欢速写,我发誓,这些知识简单地记录我看到的景物,在来之前,邓布利多教授就告诉我,霍格沃兹魔法学校被施展了一种在地图上无法被标注的魔法。” “是吗?”汤姆一页页地翻动着迈克的速写本,果然正如他所说,是一幅幅景物速写,但倘若把这些画面连起来,“不能画地图,就开始在别的地方动脑筋了吗?画出铁路沿线的景物,把从霍格莫德到霍格沃兹城堡一路上所有的路口都画出来,你们也真是聪明,不过我真的很好奇,一所未成年人的学校,在你们的眼里就有这么高的战略地位吗?” 眼看计划被汤姆看穿,迈克的脸上露出绝望的表情,他不敢想象自己的行为败露后麻瓜将会承受巫师怎样的怒火,尽管他的本意并非如此,但只要汤姆这样添油加醋地说,他便已经百口莫辩了。 本该是精妙至极的计划,甚至在白天的时候他还把速写本交给一位在礼堂用餐的教授观看,对方并没有察觉出异样,反倒是夸赞了他的画技,怎么就这样败露了呢?他百思不得其解,陷入了沉默,丝毫没有注意到随着自己的回忆,一缕缕醒目的银色烟雾正从太阳穴渗出,被趴在额头上的小蛇吮吸着。 “请相信我,里德尔先生,我们真的没有恶意,只是害怕……” “你的嘴脸让我觉得恶心,”汤姆的腿没有动作,但却被蛇群托着向他靠近,两人面对面的站在一起,汤姆冷声说道,“我一直觉得记者是一个崇高的职业,没想到总有你这样的人。” 说罢,他抬起胳膊,魔杖从袖口滑出,落到掌心,迈克紧紧地闭上眼睛,巫师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想到这里,他的脸色变得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滑落。 “我可不想在这种时候找麻烦,”想象中的痛苦并没有袭来,他睁开眼睛,看着汤姆把一团不知名的银色烟雾塞进了一枚水晶瓶中,“你得好好想想,明天该怎么给邓布利多教授解释今晚发生的事情。” 汤姆弯下腰,从地上捡起那只掉落的打火机,尽管被蛇群掩埋,但仍有微弱的火焰在跳动着,他举起火,将它对向速写本的页脚,火苗瞬间升腾起来,将迈克的视野映成了一片红色。 掌中传来的冰凉让他低下头,一条小蛇正盘在他的掌心,缓缓地变成一本一模一样的本子。 “只是,既然你不纯粹……反倒变得有用了。” 这是迈克听到汤姆的最后一句话,他茫然地望向举起魔杖的汤姆,霎那间,一道银色的闪电击中了他的眉心,等到他再次回过神时,很快听到了画像中女人的激烈指控。 他睁开眼睛,自己正躺在墙边,被几位衣衫不整、看起来刚刚起床的教授围在中间,他茫然地看了看四周。 “我刚刚……是在看画吗?” 正文 第五百零四章 变形课提高班 “这是你们在霍格沃兹的最后一年,也是你们进入变形术提高班的第二年,想必经过了这么久的学习,你们对变形术都已经有了自己的理解。“ 教室的大门被一把推开,麦格捧着讲义,踏着大步走上了讲台,环顾了一周教室,在确认学生全部就位的同时,原本乱哄哄的教室便已经安静下来。 尽管返校就职并没有多久,麦格身上的威严就已经不比那些老资历的教授小了,她仿佛天生就适合成为一名教师,不需要太多严厉的说辞,不需要重复那些纪律,只要站在讲台上,台下的学生都会自觉地听课,哪怕麦格并不比七年级的他们年长多少。 “大多数人在离开校园以后可能并不会再接触到我们在学校里学到的某些魔法,比如黑魔法防御术……作为老师,我们打心眼里希望你们今后永远用不上那些需要在困境中保护、救援自己的魔法,和这些困难又强大的魔法不同,魔咒课、魔药课与变形课上学到的内容将会伴随你们终生,除非你们不愿意享受它们带来的便利,不过那样,我们学习魔咒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麦格站在讲台上,轻声说道,尽管她的语气并没什么特别的起伏,但大多数人还是从她的话中听到了含蓄的不舍与祝福,她用魔杖敲了敲讲桌,朗声说道:“之前的时间里,我们都在学习一些变形术的原理与它们的使用方法,要我说,知识与技巧的积累已经足够了,任何一位强大的变形巫师掌握的知识都不会比一个刚刚结束六年级学业的霍格沃兹学生多多少,但你们之间的差距却仍然能划出一条令人感叹的鸿沟,所以,在接下来的一年中,除了更加进阶的变形术,我们课程的内容将会变得更加综合,更加务实,你们将会自己摸索出,用变形术让自己变得更好的方法。” “教授,您用变形术可以打败擅长决斗的巫师吗?”一位斯莱特林的男生举起胳膊,大声问道。 “擅长决斗的巫师?”麦格反问道,“你能举个例子吗?盖勒特·格林德沃?” 听到麦格毫不避讳地说出格林德沃的名字,原本就安静的教室更安静了,那名男生被麦格的反问问愣了,茫然地摇了摇头,说道:“比如决斗大师,弗立维教授。” “你搞错了一个问题,”麦格认真地纠正道,“魔咒和魔咒之间并没有严格的界限,弗立维教授在决斗中也并不是只使用黑魔法防御术,变形术甚至一些寻常的生活魔法如果使用得当,在巫师决斗当中也会发挥出奇制胜的效果,我们的校长,邓布利多教授就是一名擅长将各种魔法运用于战斗中的巫师,这也是他曾经教给我的道理——不要觉得巫师的战斗是带着助手鞠躬之后对射魔咒的礼仪,你们没有见过真正的战斗,在以胜利乃至生命为唯一目的而不惜抛下一切的战斗中,不要说变形术,哪怕是毒药、陷阱、甚至是收买都可以成为武器,甚至你掏出一把淬毒的剑,幻影移形到对手身后给他来一刀,都是可以的。” 汤姆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纳尔逊一眼,又很快把目光收了回去。 “我明白了,教授。” “我必须再强调一下,哪怕是前几年格林德沃和他的党羽在世界各地肆虐的时候,战争也没有波及到大多数的巫师,我们的教育总是强调学习魔咒让自己变得强大,但世界早已不是几百几千年那种连年征战、你死我活的局面,”麦格拿起讲义,头也不抬地说道,“魔法的意义在于让你变得更好,而不是变得更强。” “我错了……教授。”那名男生羞愧地低下头。 “对了,既然你说到了弗立维教授,想必你应该知道我和他是同届的同学,我们以前也经常进行一些决斗联系,”麦格抬起下巴,面色平淡地说道,“我也侥幸赢过他几局。” 就在同学们准备开始讨论时,麦格已经翻开了讲义,说道:“我们今天要学习的内容是课本上的第一章,先布置这周的作业,一篇二十五英寸的论述,阐释人体变形在各方面的应用及原理,至少包含五种领域。” “二十五——” “把书翻到第五页,我们先来了解一下人体变形的条件。” “我感觉她快到更年期了,突然就二十五,我记得上个学期的大作业也没有这么长,”阿尔法德转过头,面对后排纳尔逊,苦着脸压低嗓子说道,“姐姐以前也是这样,她五年级的时候有一次因为失恋,假期里暴躁了很久,那时候她就这样折磨了我整整两个月……” 阿尔法德呈现出一种令人侧目的滑稽状态,他的脖子上打着厚厚的石膏,脑袋偏向一边,肩膀奇怪地耸着,脑袋只能借助身体的转动转向,今天早晨,当汤姆和纳尔逊打着哈欠来到礼堂时,却怎么都没有发现阿尔法德的身影,向他的舍友打听了一番才知道,今天一大早他就已经因为“严重的落枕”前往校医院就医了。 吃过饭后,关切阿尔法德的两人赶到了校医院,隔了一条走廊都能听到乔伊小姐毫不掩饰的笑声,终于,他们在校医院的病床上看到了脖子被牢牢固定住的阿尔法德,据乔伊小姐所说,他经历了连番的抛掷,就像马戏团里被用来表演杂技的皮球一样,但阿尔法德表示他根本没有这方面的记忆,甚至坚称,自己就是晚上睡觉落枕了。 “那你的枕头应该至少有十五英尺高,不然我想象不到它怎么会把你弄成这样。” 乔伊小姐像是在摆弄玩具一般玩了阿尔法德很久,在经历了一番令人眼花缭乱的操作后,她告诉阿尔法德,他可以出院去上课了。 “你刚好可以赶上今天早上第一节课,”乔伊小姐用魔杖操控着提线木偶一般目光呆滞的阿尔法德从病床上下来,“这种伤病……你完全可以信任乔伊小姐,不会耽误你的学业,放心吧!” 阿尔法德像是突发恶疾一般颤抖起来,用看魔鬼的眼神看着乔伊小姐,嘴唇嚅嗫着,花了好大力气才消化了这个令人难过的消息,“我觉得我……还需要再检查一下。” “你怀疑我的医术吗?”乔伊小姐不满地插起腰,说道,“你可以下课以后再来检查!” “我完全信任……只是,我害怕自己再出什么问题给学校添麻烦,毕竟只有健康才能好好学习,您就再好好地帮我检查一下,我可以让纳尔逊帮我请假,您会帮我开假条的……吧?” 乔伊小姐耐心地听他说了半天,在阿尔法德充满希冀的目光中说道:“不。” 在纳尔逊眼中,阿尔法德的灵魂都差点儿死了。 哪怕到现在,他都不知道昨晚阿尔法德睡的那样沉究竟是因为他睡眠质量高,还是因为在汤姆第一次失手把他抛飞时他就已经因此昏迷了。 “希望有人能发明出来自动写作业的魔法……等等,我马上都要毕业了,为什么要有这种愿望呢?岂不是便宜了之后的学生?”纳尔逊摇了摇头,好奇地问道,“你刚刚说你姐姐失恋……” “啊,她经常失恋,”阿尔法德苦着脸说道,“我甚至都不知道她恋的是谁,我想那可能只是她为了折磨我找的借口,毕竟她是那么会找借口。” “可能世界上只有你这种傻子不知道了,”坐在阿尔法德身边的女生哼了一声,“你刚刚在校医院的时候没让乔伊小姐帮你看看眼睛吗?哦不,治治脑子。” “太妙了,我要把这句话记在我的笔记本上,”纳尔逊竖起大拇指,“这可比那些梅林贴身衣物的语气助词好多了。” …… “不知道是不是编写教材的人有些脱离实际,”课程中段的练习时间,在纳尔逊第三次帮助邻桌的同学修好他肿胀得像一根香蕉的绿色手指后,他扭过头,对正在欣赏着自己开花胳膊的汤姆说道,“和六年级相比,七年级的变形课第一章就上了强度。” “有吗?我感觉还好。”汤姆没忍住,摸了摸树枝上的白色花朵,但手上的力气没有控制好,一片花瓣掉了下来,他的表情马上变得难看起来,“该死,我的指甲盖好像掉了一块,我承认,难度确实高了不少。” “我觉得是倒刺,你可以去买点儿油性的药膏抹抹,我记得我在万博会上见过巴西的一款蛇油膏,”纳尔逊随手把桌上的羽毛笔变成一柄镊子,捏起汤姆掉下来的花瓣,把它安了回去,“秋天是会比较干燥。” “你确定这样可以吗?”汤姆怀疑地看着那片卡在花瓣之间的倒霉蛋,“变形解除以后,我不会少了一根手指头吧。” “我帮你黏回去不就好了?”纳尔逊用魔杖指了指花瓣,但和预想的效果有些出入,又一片花瓣冒了出来,把之前的那片挤掉了,他有些尴尬地摊了摊手,“管它是什么呢?反正你拥有了一片新的倒刺。” “好吧。”汤姆收回手,甩了甩胳膊,树皮变得干枯开裂,迅速脱落,他的手臂完好无损地从树心中伸了出来,并没有少任何一块指甲,或者任何一片倒刺,“我昨天晚上回去的路上逮到了一个人。” “谁?格林德沃吗?” “呃……那个记者,就是霍格沃兹特快上那个找厕所的家伙,他叫迈克·华莱士,大半夜地在走廊里鬼鬼祟祟地冲胖夫人上下其手,”汤姆小声说道,“真是太猥琐了。” “他叫什么名字?”纳尔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用变成树枝的胳膊掏了掏耳朵。 “迈克·华莱士,怎么了?” “没什么……不过你的形容真是绝了,怎么会有人对一幅画上下其手,”纳尔逊“噫”了一声,往后仰了仰,一边控制着自己变成树枝的胳膊结出各种各样品种不同的花朵,“胖夫人?是那个格兰芬多休息室门口的画像吗?” “不是,在拉文克劳塔楼通往斯莱特林方向的走廊上,那里有个石像鬼雕像,背后有一条我们没见过的密道,”汤姆说道,“不得不说,他在某些方面确实挺天才的,你知道吗?他居然找到了反标记咒的破解方法!” “怎么?他通过在地上撒面包屑标出了通向霍格沃兹的路吗?” “没有那么童话,但是也差不多了,他画出了霍格沃兹特快沿途所有的标志性景观,如果按图索骥,恐怕真的能找到这里,而且我听说邓布利多为了放这个麻瓜进来,暂时撤销了城堡的麻瓜驱逐咒,”汤姆再次尝试起把手臂变成树干的变形,这次他的小臂变成了一截漂亮的紫杉木,和他的魔杖一样漂亮,他艰难地弯曲胳膊,从口袋里挑出一只小水晶瓶,递给了纳尔逊,“好在我昨天逮到了他,不然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现在看来,你说的果然是对的,那个记者不简单,我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标记,我得盯着他,看看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好奇是很正常的,相比巫师提供的信息,麻瓜一定更愿意相信他们用自己的方法收集到的,在火车上碰到他时候他就一直在试探我,想必是知道些什么的,”纳尔逊接过水晶瓶,看了看瓶子里翻滚的银色蒸汽,说道,“如果一点儿不好奇,那才危险呢,这种好奇对彼此都算得上是好事,不是吗?” “只要他不纯粹,就是可以利用的。” “建议你出本书,汤姆,”纳尔逊把水晶瓶塞进口袋,“今天早上的《泰晤士报》你看了吗?” “我哪有时间看报?并不是谁都能第一时间回到寝室,然后睡得像一块木头一样。” “他昨天的通讯已经见报了,对霍格沃兹的介绍也算中肯全面,”纳尔逊点点头,说道,“我还看到一个好笑的新闻,一位内阁官员建议选取一些巫师议员入阁,以此来保证各方的利益。” “……” “他甚至已经提交了议案,进入了讨论程序,不得不说,还是有些热心肠的可爱家伙,”纳尔逊笑道,“尽管荒诞,但是比东边要好多了,这几天德国周边的区域甚至很难有消息传出来,我听人说,保加利亚那边已经有人准备登记了,他前几天刚刚让一个侯爵给他册封了公爵爵位。” “侯爵册封……公爵?” “他小时候学数学可能是二一三四五六七吧。” 纳尔逊还想继续说,但很快被打断了。 “救命,我的胳膊也变不回去了!” “稍等,我来了。” 纳尔逊抬起头,向隔壁桌一个看起来变成了衣帽架的同学望去。 正文 第五百零五章 点石成金 “我真的觉得她已经到更年期了。” 这已经是阿尔法德在这堂课上第五次说这句话了,他的胳膊只是变了颜色,看起来像长了地衣的树皮一样,可即使这样,也足以超越这间教室中大多数把自己变得怪模怪样的同学了,他从变成树叶的汗毛抽打着自己的魔杖,百无聊赖地说道:“难道成为一名教师真的会让一个女人苍老得这么快吗?”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阿尔法德,”纳尔逊义正言辞地说道,一边把魔杖挥得嗖嗖响,嘴里念念有词,仿佛在经历变形时遇到了什么从没见过的问题,“麦格教授对我们的关心你一定一直都在心里偷偷感谢吧!” “我可真是谢谢她。”听到纳尔逊的无聊发言,阿尔法德翻了个白眼,转动着上半身回到自己的桌面,余光扫到一条不同于校服的长袍,他的脸马上蒙上了一层死寂的绿光,用比刚刚快上百倍的速度转了回来,一把握住纳尔逊刚刚抽穗的胳膊,他的脖子因为用力过猛而生痛,脸上的五官都扭曲着缩到了一起,他强忍着疼痛,一双大眼睛里闪烁着真挚的目光,喘着粗气说道,“我有些变形术上的问题想要请教你!” “不客气,布莱克,”麦格的声音幽幽地从他的背后传来,她拍了拍阿尔法德脖子上的石膏,语气毫无波动地说道,“至于你在变形术上的问题,为什么不问问身为变形课教授的我呢?” “哈哈,”阿尔法德僵硬地说道,“好巧。” “你对自己脸的变形非常成功,布莱克,色泽和树没什么区别,”麦格端详着阿尔法德越来越绿的脸,说道,“就是不知道材质的变法是否成功呢?比如……脸皮有没有树皮那么厚呢?” …… 繁重的课业让七年级的学生们感到时间变得无比漫长,以至于当下课的铃声响起时,并没有几个人快速地离开教室,他们都待在座位上回复着理智,刚刚经历了最后假期的他们并没有来得及适应这种强度的教学与课业,纷纷露出虚脱一般的神态。 但这堂课同样让同学们收获颇丰,看着教室里一派郁郁葱葱的景象,麦格站在讲台上,脸上露出了欣慰的微笑,但在扫视过教室一圈后,她的脸又很快板了起来,在后排靠中央的位置上,阿尔法德那张因为错误的变形而越来越绿的脸格外刺眼,她轻咳一声,将沉浸在课堂中的学生们唤醒。 “下课了。” 这句话仿佛拧开了什么开关一般,学生们纷纷从座位上离开,向着教室外鱼贯而出,阿尔法德勾着头从讲台前经过,鬓角的碎发已经变成了一片片翠绿的叶子,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朵绿色的向阳花。 “布莱克,你留一下。”麦格叫住了努力藏起自己的阿尔法德,在她看来,此刻的阿尔法德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只蛤蟆贴着墙边默默地蹦走——如果他可以做到的话,她将讲义收好,慢条斯理地说道,“我等会儿帮你看一下应该怎么解决这种失败变形术的损伤。” 阿尔法德垂头丧气地走到讲台旁站好,看起来就是一盆摆在桌上的盆栽,像极了一只落水的鹌鹑。 纳尔逊和汤姆向麦格打过招呼,快步离开了教室。 走廊里的人挤成了一堆,纳尔逊和汤姆放眼望去,那名入校的记者局促不安地站在教室门口的墙边,学生们,尤其是斯莱特林的学生并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尽管没有恶语相向,但纷纷靠着另外一边墙离开这里,仿佛这个麻瓜是携带了什么致命的病毒。 这也是酿成走廊阻塞的“罪魁祸首”,迈克的脸上写满了忐忑,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这种孤立无援的感觉令他感到万分的窒息,只得贴得离墙更近一点儿,看似在腾出更大的通路,实则是想要像背后调侃被抓了个现行的阿尔法德一样把自己藏起来。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穿梭着,很快停到了纳尔逊和汤姆的脸上,这两张熟悉的面孔让他稍微找到了一些从容,微笑着向两人打了声招呼。 “哦?是你啊,”纳尔逊点了点头,走近迈克,说道,“你今天是准备采访麦格教授吗?” “是的,”迈克点了点头,“邓布利多教授帮我协调了麦格教授的时间,我想人们对可以将万物自由变化的魔法一定充满了兴趣。” “她就在教室里面,现在里面应该没有其他人了,你可以直接进去,”纳尔逊看了看四周,无奈地说道,“就像普通的教区学校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会魔法的家伙,你能理解这种感觉吧?华莱士先生。” “嗯嗯,”迈克迅速地点头,忽然注意到了不对,“嗯?你怎么知道。” “我在你胸口的记者证上看到了,”纳尔逊微笑着和他擦肩而过,拍了拍记者的肩膀,“希望你能写出好的报道,先生,你现在的新闻,在若干年后,将会成为史书引经据典的源头。” 纳尔逊似乎对记者这一行非常了解,这让迈克感到有些惊讶,听到纳尔逊的话,他的心里也莫名地升起了一股责任感,胸口变得火热起来。 他扭过头,纳尔逊已经走开了,这次轮到汤姆拍他的肩膀了,迈克的肩膀顿时变得僵硬起来,他对眼前的黑发青年本能地生出了恐惧,尽管他并不清楚这究竟是为什么,手脚也再次变得拘谨起来。 “迈克,”汤姆露出了朴实但莫测的微笑,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厕所找到了吗?” “什么?” “哈。”汤姆没有多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迈克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想起刚刚纳尔逊说的话,理了理衣领,端起相机,整理了一番自己的微笑,向变形课教室走去。 刚一进门,他就差点儿撞上了在麦格前面出来的阿尔法德,看到眼前的病号,他下意识地抬起胳膊,免得撞到,但指尖也在同时碰到了相机的快门,镁光灯将准备走出教室的麦格和阿尔法德致盲片刻,镁粉在空中蔓延,一张麻瓜记者第一次拍下的巫师肖像底片新鲜出炉了,画面的中央是一个表情惊恐的绿色年轻人,他的脖子上打着厚厚的石膏,挥舞着胳膊想要保护自己的颈椎,脸几乎要贴到镜头上,将本就扭曲的表情无限夸张。 胶片静静地躺在相机中,等待着见报的一刻。 “咳咳!抱歉,麦格教授。” 迈克挥动手掌想要驱散那些相机发出的烟雾,但麦格已经快他一步,一边扶住阿尔法德,一边用魔杖将烟雾吹散,麦格注视着这位手脚笨拙的麻瓜,轻叹一声,“华莱士先生,等会儿小精灵会来打扫房间,去我的办公室说吧。” “教授,既然这样,那我就——” 说时迟,那时快,阿尔法德像一条黄花鱼一样灵巧地向门框与迈克之间的空袭冲去,但他的衣领被一只突然出现的钩子勾了回去,前冲的势头被打断,他的脖子再次受到了二次伤害。 “教授,我看您还有正事要做。”阿尔法德绿着脸狡辩道。 “还有什么事是比教书育人更正经的吗?” “我——” “布莱克,你不要觉得我就会这样放你一马。” 麦格伸手一捞,将想要像一条溜边的鱼一样滑走的阿尔法德抓了回来,露出了可怕的微笑,说道,“吃完晚饭,来我的办公室禁闭,明白吗?” “可是……”阿尔法德指了指脖子上的石膏,做出一副爱莫能助的可怜巴巴的表情。 “可能全世界只有你不知道你的脖子上写了什么吧?” 麦格低下头,从怀中的教案里抽出一张,举到阿尔法德面前,羊皮纸在挥舞的途中变成一面闪亮的镜子,将茫然的阿尔法德映照其中,一行歪歪扭扭的文字写在石膏上。 “石膏……可以在……”镜面翻转下的文字不那么好辨认,阿尔法德吃力地念出了声,“午餐前……自行拆除。” “去吧,”麦格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们晚上见。” “那我的脸怎么办?”既然“败局”已定,阿尔法德终于关心起自己的绿脸了。 “你不是不想耽误我的正事吗?”麦格露出奇怪的表情,反问道。 “我……正事……”阿尔法德连话都不会说了,舌头在嘴巴里做了两组仰卧起坐后,他终于捋直了它,说道,“您不是说我更正经……吗?” “你在说什么呢?布莱克先生,”麦格眨了眨眼睛,露出了和更年期女性完全不符的轻快笑容,“这可不在教书育人的范畴之内,我想你应该会接受挂着这样的肤色一整天,还挺酷的,不是么?” 阿尔法德愣在原地,麦格已经带着迈克向格兰芬多塔楼走去了。 “麦格教授,刚刚那面镜子是魔法吗?” “是的,这种魔法叫做变形……抱歉,我先看一下校长给我的通知,”麦格的声音顿了顿,不一会儿就再次响起,“它可以改变物体的形态甚至性质,是一种很好用的魔法。” 阿尔法德的耳边被扑哧扑哧的笑声填满,我缓过神来,僵着脖子怒视着嘲笑他的同学,可这却惹得他们笑得更大声了。 “我刚刚看到威廉姆斯往那边去了,”有好心人给他指路,“汤姆也在,看起来是要去决斗俱乐部,你可以找他们看看能不能给你变回来,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弗立维教授的决斗俱乐部这两天人挺多的。” 阿尔法德索性把袍子撩起来套在头顶,像摄魂怪一样追着纳尔逊的方向飘去。 “是的,但它并不是永久的,根据施法者的魔力和变形结构的难易决定时间,”麦格的声音越来越远,“我必须强调一句,华莱士先生,你们追求的东西往往也是巫师求而不得的,像点石成金之类的魔法,也只存在与巫师的传说之中……” …… “像你这样的巧手,真可谓是点石成金呢。” 伦敦,新的城市已经在废墟上建立起来,繁荣的街道上来往着形形色色的路人,丝毫看不出着曾是一座保守炮火洗礼的城市。 在内伦敦这样寸土寸金的地界上,一间开张没多久的裁缝铺安静地躺在一条安静的小巷中,难得的阳光让招牌上烫金的字迹变得模糊起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店门口,在清脆的剪刀声中注视着店内。 这间小店里摆着密密麻麻的衣架,上面挂着布胚和各种款式的半成品,尽管繁多,但并不杂乱,被分门别类地规整摆放,看起来一目了然。 店内只有一座工作台,上面堆满了叠得整整齐齐的布料,从布料的缝隙中可以看到一双灵巧纤细的手夹着剪刀如同穿花蝴蝶一般穿梭。 听到门前的声音,被布料遮挡的玛莎抬起头来,她的头上套着一只带松紧的草绿色头罩,将盘起的一头长发保护起来,小巧的鼻梁上挂着一副眼镜,她放下剪刀,站起身,摘下袖套,向门口西装革履的新顾客走来。 “欢迎光临,先生。”玛莎走到男人面前,露出一位热心店主应有的笑容。 “店里只有你一个人吗?”男人走进店铺,随手捏起门边衣架上西服上衣的袖口,在手里搓了搓,“你们店里的款式很特殊呢。” “这是我开的店,先生,我还没有招学徒。” “哦?”男人惊讶地抬起头,他的穿着考究到足以当作教科书,但玛莎只是看了一眼便挪开了目光,男人继续说道,“抱歉,我只是第一次看到像你这样年轻优秀的女裁缝。” “谢谢您的认可。” 男人绕进了店内,瞧了眼工作台上初具雏形的布料,好奇地问道:“那是什么款式,长袍吗?难道是给传说中的……巫师准备的衣服吗?” “您或许可以帮我看看款式对不对,有没有什么过时的地方。” “我?我只是来买衣服的,小姐,”男人听罢,哈哈大笑,他捏着自己西装的下摆说道,“你瞧我穿成这样,能懂这些?” “您难道不是一个巫师吗?”玛莎掩嘴轻笑,“您的穿着的确考究,我真是都想买下您的一身衣服参考了,但这并不是这个季节出门应该穿的衣服,他告诉我,像这样穿的人,十有八九是位巫师先生。” “啊?”男人的表情变得异常尴尬,“我只是看了书,觉得这样穿很上流。” “魔法本来就很上流,”玛莎摇了摇头,说道,“而且您口袋里的东西太显眼了,那总不至于是一根吸管吧?” 正文 请假,这章明天补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五百零六章 裁缝 “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先生。” 玛莎走到男人身边,将滑落的布料往上堆了堆,将它们盖在一起。 “我有些好奇,小姐,你能看出我是巫师,真的就是因为我衣服穿得不合时宜吗?”男人放下高举了半天的手臂,揉着酸胀的肩膀,好奇地问道,“它真的那么突兀吗?来的路上,伦敦街头的人都没有看出什么不同呢。” “可能因为我是个裁缝,所以对穿衣打扮之类的事情格外敏感吧。”玛莎笑着回应道,“而且他和我讲过,所以碰到您这种人,我会格外在意。” “你刚刚说的‘他’,是什么人呢?你的巫师朋友吗?”男人脸上的好奇持续着,“你还有麻瓜出身的巫师朋友吗?” “是的,”玛莎纠结了片刻,点点头,斟酌着措辞说道,“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 “那你可真是幸运……不,他可真是幸运,不至于在巫师里待得忘了自己是谁,”男人弯下腰,让玛莎丈量他的脖子,说道,“等到英国的巫师们再习惯一段时间,你就可以买到可以自己量长度的皮尺了,对了,能和我说说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吗?” “他给我送了一根,只是我不太习惯用那玩意儿,”玛莎摇了摇头,思索片刻,眼前浮现出两个月前荧幕上的背影,咬着嘴唇说道,“他……我以前或许可以告诉你,现在我反而不清楚,如果非要说……他是个好人。” “好人?”男人露出夸张的表情,“这个形容真是太鲜明了!这个世道里还能有好人,也不枉我千里迢迢来伦敦寻求帮助了。” “我其实也不敢确定,”玛莎低下头,沉默片刻,取出一条更长的皮尺丈量男人的臀围,轻声说道,“他和别人打仗,但是我就是认为他是好人。” “打仗,他是傲罗吗?”男人也没有解释傲罗是什么,只是自顾自地说道,“真好啊,外面还有好人。” “您的家乡……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吗?”玛莎听出了男人语气中的嗟叹,问道,“您是那里人啊?” “我吗?”男人思索片刻,在玛莎的牵引下转了一圈,由着柔韧的皮尺缠在自己的腰上,说道,“我从普鲁士来,昨天刚到。” “普鲁士?”玛莎眨了眨眼睛,将别在口袋上的夹子摘下一个,卡在皮尺重合的位置,抬起头,问道,“现在还有普鲁士吗?抱歉,我是说,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种说法了。” “哦,这就和你说自己是英格兰或者苏格兰一样,你甚至可以说自己是伦敦人,但这并不妨碍你是位美丽的英国姑娘。” “您可真会讲话,”相比伦敦同时期的夫人小姐们,从大洋彼岸回国的玛莎无疑要开朗活泼许多,她掩着嘴笑道,“但这样我也不会给你打折的。” “那可真是谢天谢地了,我先除了钱啥也没有,小姐,不过你这里最好收金条,我手头只剩下一些德国马克,不知道这些东西还能不能换出废纸价。”男人摆了摆手,“如果你愿意收加隆,那就再好不过了,我想以英国目前的状况,再过不久,你们就能用加隆买东西了。” “德国马克?怎么了,先生?” “那儿可和这里不一样,没有巫师的领导者费尽心思地引导人们相互认识,没有连篇累牍的报道,没有一位可爱的幕后黑手去推动一切,普鲁士什么都没有,这片帝国曾经最繁华的土地上没有任何人来指导我们应该做什么,小姐,这可不是魔杖,这是比魔杖更能带给我希望的东西。” 男人从口袋中抽出一卷被细细卷成卷的报纸,正是被玛莎误认为魔杖的长棍,他找了一块干净的地面将它捋直,那是一份一周前的《泰晤士报》,封面上印着亚历山大大楼落成后伦敦市长和一位秃顶男人合影的照片,阳光洒在他们背后高大的楼宇上,被玻璃覆盖的建筑外墙倒映出街对面尚未清理完全的废墟,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光鲜、那么破败,但总是向好的,一页残破的海报从报纸的夹缝中滑落出来,那是一份德文写成的传单,上面只有一句话——坚持住。 看着这页传单,他露出苦涩的笑容,说道:“你可能都想象不到,我能从那里离开,已经是费了天大的力气。” “您的祖国……”玛莎关切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巫师们总把保加利亚复辟王朝的事情当作茶余饭后的笑谈,却从来没有想过另一个连新闻都没有的地方,”男人解开袖口的扣子,露出手腕让玛莎丈量尺寸,低声说道,“也就是因为你是个麻瓜,小姐,我不是冒犯你不会魔法这件事,只是我实在不知道该给谁说这些,我身边每一个挥舞魔杖的人都有可能是披着巫师袍的豺狼畜生之流,我也只敢对陌生的您倾诉。” “您放心,我不在乎这些。” “你以后就会在乎了,这是不可避免的,”男人叹息一声,瞟了眼店铺门外,似乎在畏惧什么可能追来的麻烦,“你能和我这个德国人聊这么多,我真的很开心,毕竟我的祖国曾经给你们带来了这么惨烈的战乱……你应当对巫师的世界没有什么了解,小姐,德国的魔法部早已是一个名存实亡的组织,他们仰赖于纽蒙伽德——一位黑巫师的领地生存,在让国家变得更好这个方面毫无建树,直到几年前,这位黑巫师不知出于什么想法停止了他的扩张,甚至退出了一部分之前占领的领土——广袤富饶的普鲁士——你能想象吗?魔法部畏惧他的威赫,竟不敢再去管理那些本就属于他们的辖区。” “不……敢?” 男人的论述有些匪夷所思,玛莎手中的动作僵了僵,尖利的夹子狠狠地戳在了他的手腕上,玛莎赶忙低下头,男人的手腕已经渗出了点点血迹,她慌忙地要用口袋中的白缎子擦拭,“抱歉,实在是抱歉!” “这么好看的布就不要用来做这种事了,别忘了,我是个巫师,”男人拦下了她的动作,他倒吸一口凉气,用魔杖指了指袖口,伤口很快愈合,他闭上眼睛,继续说道,“没错,不敢,那片地界已经成了想要投奔纽蒙伽德却因为劣迹斑斑而被黑巫师厌恶的黑巫师中的黑巫师们聚集的腌臜鼠穴,嘿,你能想象吗?连黑巫师都厌恶的黑巫师,究竟有多么人厌鬼憎?或许这才是巫师和麻瓜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接触的真实情况,起初的一个星期,黑巫师们还有些收敛,生怕遇到德国魔法部或是纽蒙伽德的围剿,但随着第一个巫师当街‘惩治’了一个冒犯他的麻瓜——反正他是这么自述的——却没有受到一丁点儿惩罚或是哪怕一点点代价后,他们很快就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德国的政府……我是说,像我一样的人没有反抗吗?” “哈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小姐!”男人哈哈大笑,但笑声中是难以掩藏的悲怆,“普鲁士,特别是东普鲁士这块地方对麻瓜而言,更是一块烫手的山芋,东边和西边的战胜者们都想把这里当作他们的缓冲,甚至我们的国家都因为战败被切成了两半,当然,这是麻瓜的事,可夹在中间的普鲁士,这片对德意志而言再重要不过的地界,却已经成了没有人顾及的荒地,仿佛住在上面的都是野人一样,以前的麻瓜政府因为战败被切得粉碎,只剩下称不上战犯的寥寥数人,他们又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重整山河呢?那里连男人都没剩下几个,说来讽刺,男人在那儿算是最珍贵的商品。” “商品?”玛莎惊讶地长大了嘴,手中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哦,抱歉,措辞有误,哪里是商品,分明是猎物,商品至少还需要付钱。”男人撇了撇嘴,说道,“我曾经生活的鲁尔区很富饶,前段时间从学校毕业以后,我找到了一份普鲁士的工作,替魔法部维护治安,我那是年轻,被冲昏了头脑,以为他们看重我的才干才让我这个新丁去管理大批的傲罗,后来我才知道,那里早都被他们放弃,被安排去那儿的人,都是他们希望主动辞职的讨厌鬼,天晓得我哪里惹他们生厌了,或许是因为我丢了德国的颜面,说实话,连我的对手都觉得我做的够好了。” 听着男人的抱怨,玛莎有些迷糊,她刚想问些什么,但男人已经接着说了起来。 “到了那儿以后,我才知道自己是孤军奋战,好在那些蛇鼠一窝的家伙不敢在阳光下面做他们的恶心事,我只要不去管他们的老鼠窝,也乐得清闲,”男人扶着胸口,似乎有了些不好的回忆,“我待了一段时间,实在是受不了那种生锈般的痛苦了,我宁愿回老家吸煤灰度日,也好过在那里慢慢腐烂,可是我就在我斟酌好辞呈的前一天,巴黎发生了那种事,过了一个星期,我的回复还是没有到,就在我如坐针毡地等待时,我的副手,一个五十四岁的恶劣家伙,趁我睡觉时把我控制住了,送给了这条街上的头,我竟不知道,在我睡觉的一晚上时间里,他们连地盘都划分好了,可能黑巫师的脑回路就是这么简单吧。” “那您是怎么……” “我的爷爷,假装生病,让我跑了出来,我不想抛下他,可是……他让我不要抛下那里的人,”男人捶着头,懊恼地说道,“他们不敢拿他怎样,至少在确认我无力应对之前,我必须尽快在这里找到帮助……邓布利多,诺比·里奇。” 男人絮叨着说了很久,猛地抬起头来:“抱歉,我说了奇怪的话。” “没关系,先生。”听出急迫的玛莎不由得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还有威廉姆斯,该死,他还只是个学生,但我实在找不到认识的人了。”男人嘟囔着,听到他话的玛莎愣了愣,但很快就警惕地恢复了平静。 “怎么了?” “哦,威廉姆斯在英国是个很常见的姓氏,我们这条街上有家甜甜圈店的老板就姓威廉姆斯。” “哈哈,怎么可能呢?”对身材的丈量已经结束,男人放松下来,笑着说道,“” “您可以一周后来取衣服,届时有可能还会有些不合身,我会尽快做出修改。”玛莎将记录下来的数据抄在本子上,用炭笔轻轻在纸上涂抹着,没一会儿,一幅简单的速写跃然纸上,和男人的身材别无二致,只是这幅图看起来没穿衣服,让男人看着也有些羞涩,玛莎抬起头,说道,“您只用付一部分的定金就可以,大约是五十磅。” “我付全款吧,”男人在口袋里摸了摸,取出了一大块用油纸包着的东西,想了想,一股脑地堆在了工作台上,“算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命拿,都给你吧,你有英镑吗?随便给我找点儿零钱就可以。” “您在这儿留个签名吧。”玛莎把手中的本子和笔往前推了推,随后打开了油纸包,贵气逼人的金光差点儿把她闪瞎,她赶忙把油纸包好推了回去,“这太多了。” 可是此时的男人已经签好名字,转身向门口走去,他随手抓起一顶帽檐宽大的夏帽,扣在头上,将半张脸隐藏起来。 “剩下的钱算这个帽子。” 玛莎低头看了一眼纸上的签名——路德维格·康德,她抱着沉甸甸的油纸包向着背影追去,路德维格低下头,扶住帽檐,在确认街道上没有人后,快步地走了出去,在走到阳光下的瞬间,腾身而起,在半空中化成了一只不断扇动着翅膀的小蝙蝠,望着这独属于魔法的神奇一幕,玛莎不由得看呆了。 “吸……吸血鬼,吸血鬼可以晒太阳吗?” 半晌后,她摇了摇头,捧着油纸包向工作台走去,将它小心翼翼地藏好,就在下一秒,粗重的喘气声扑到了她的耳畔,门口的阳光被挡得严严实实。 “是这里吗?” “嘿嘿,是呢,我的宝贝闻到了他的味道呢。” “该死的杂种,”粗重的喘息声从玛莎的耳畔响起,伴随而来的是一股仿佛几百年没刷过牙的腥臭味,“谁**是你的宝贝?” 正文 第五百零七章 你看上去很好吃 “你……看上去很好吃。” 玛莎僵硬地站在原地,表情惊恐地转头望向声音的方向,但却绝望地发现,她的身体已经因为面对天敌的恐惧而无法动弹。 “我可以把她吃掉吗?我已经饿了太久了。” 声音的主人似乎在征求同伴的意见,不再盯着玛莎。 不再被注视的玛莎终于能稍微动一动自己的脖子,她竭力地转动视角,在余光的边缘,看到了野兽一般毛发虬结的背影。 他像极了一匹狼,蹲坐在堆满布料的工作台上,浓密的鬓角和杂乱的胡须连在一起,一只只看不清面目的小虫子在藏污纳垢的胡茬中蹦蹦跳跳,玛莎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男人听到动静,长着尖角的耳朵抖了抖,猛地转过头,那张根本不似人类的脸突兀地呈现在玛莎面前,她的心跳霎那间停止,他哪里是背后看起来像一匹狼?那明明就是一匹狼! 前突的颅骨和狂野的五官如同巨锤一般不停地捶打在玛莎的心头,路德维格到底是不是吸血鬼已经不重要了,这个蹲在桌上的人一定是一匹狼人,玛莎不由得感到了一丝庆幸,还好现在是白天,也不是满月的日子,否则她就得看到更可怕的野兽了。 “不用担心,小美人,”男人咧开嘴,冲玛莎露出恐怖的笑容,参差的犬牙黄得发黑,牙缝里塞满了令人反胃的污垢,玛莎从这近在咫尺的臭气中闻到了死亡的味道,仿佛那些在他的利齿下哀嚎的人们依旧在发出绝望的嘶吼,她颤抖地闭上眼睛,头脑已经因为极度的恐惧放空,“这儿又没有月亮,我也不会变成一头不懂得品味的野兽,像你这样美味的小甜点,更适合细细品尝,而不是……狼吞虎咽!” 在说到“狼吞虎咽”时,他的嗓音已然变成了野兽般的咆哮,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前来将玛莎撕碎,看到他绷紧的后腿,玛莎咽了口唾沫,唾液划过喉咙的响声在这间小小的裁缝铺里异常刺耳。 “你也馋了,对吧,小美人儿,”狼人露出了野兽的笑容,仿佛受到了认可一般挺直了胸膛,“我就知道,像你这样顶级的甜点,一定对美味有着独到的理解……我吃过一个给麻瓜的元首做过饭的厨子……啧啧,那个味道,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说到这里,他的唾液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透过满是牙缝的牙床,耷拉在嘴唇上,眼中慢慢的都是兴奋。 “你一定也很好奇自己是什么味道吧?”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已经蓄势待发,但还是耐着性子说道,“我虽然很想第一时间品尝你,但出于礼貌,我还是愿意把你的第一块肉让你自己吃。” 浑浊而富有侵略性的目光在玛莎的身躯上肆无忌惮地扫视着,在她凹凸有致的身躯上停留。 “但是只有一块哦。” 话音刚落,一道寒芒便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向玛莎袭来,她只来得及看到狼人抬起手,和那只能被称为“爪子”的手掌上锋利透骨的指甲。 “叮!——” 她紧闭双眼,但想象中的痛苦并没有袭来,紧随其后的是一声刺耳的碰撞声,仿佛有两柄锋锐的宝剑撞到了一起。 “不要做多余的事情,”门口传来一道冰冷的呵斥,“这里是英国,不是你的狗窝。” “英国又怎么样?”狼人扭过头,发黑的舌头扫过同样发黑的牙龈,灵巧地从缝隙中挑出几根不知道什么时候吃下的肉丝,那股令人窒息的恶臭更加刺鼻了,他恶狠狠地望向门口的男人,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难道你想要被我吃掉吗?!把你的骨头……当我我的夜壶,码在我的狗窝门口。” 难道他的利爪被人挡下了,玛莎睁开眼睛,顺着狼人的目光望去,在裁缝铺的门口,一个身披藏蓝色长袍的男人正站在那里,举起胳膊,手中的魔杖指向工作台上的狼人,刚刚就是他用魔法挡下了狼人的爪子。 “我们是来抓回康德的,你不要给我们找事。” “找事?你这该死的家伙,不让我吃饭吗?” 狼人从工作台上一跃而下,猛扑向门口的男人,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就在玛莎以为自己暂且安全时,男人身旁的门框,连带着那堵面向街道的墙,在一声爆炸中轰然倒塌。 “安啦,安啦,这里太黑了,我可一点儿都看不到宝贝的帅脸,”一道雄厚却造作的男低音从墙壁倒塌的废墟中传来,他发出“咯咯咯”犹如母鸡下蛋的笑声,调笑道,“你瞧,在这种黑暗的环境里,我的宝贝狗狗都变得不安分了呢。” 刚刚扑下工作台的狼人恶狠狠地呲着牙,但不知为什么,他竟没有发作。 “你刚刚干什么去了?”门口的男巫沉声问道,“不要暴露我们的行踪。” “我去补妆了,咯咯,你在怕什么,我的宝贝,”猛烈的狂风在门口凭空生发,将墙壁倒塌的烟尘吹散,一抹刺眼的娇俏桃红色暴露在阳光下,那是一件像裙子一样缀着花边的长袍,一个长着国字脸的光头男人正披着那件长袍,展示着自己的身段,明明是违和的景象,但玛莎却莫名地感觉到了一种和谐的艳丽,他捂着嘴,远远地望向玛莎,竟让她从脚底升起了一种比刚刚被狼人注视时还要冰冷的恐惧,他看人的目光根本不是在看一条人命,而是一件物件,“果然是一个美人儿,怪不得我的宝贝会这么躁动。” 他叉着腰,望向门口的男巫,笑着说道:“暴露?我穿得暴露吗?倒是你穿着巫师袍站在大街上,这才是暴露吧?” “是吗?”男巫看了眼垮塌的外墙,这里的动静已经很大了,但街上却一个人都没有,他摇了摇头,说道,“康德恐怕已经察觉到了这里的异常,我们再不去追,恐怕就会跟丢了。” “怕什么?我们都能跨越海峡追上我的小小宝贝,难道还着急这一时半会儿吗?”妖艳的男人歪着头,可怜巴巴地说道,“我们得享受难得的快活,不是么?”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男巫咬着牙问道。 “我最近在念诗,”妖艳的男人莫名其妙地说道,“我认为诗歌可以让我变得更美。” “诗歌可以帮你抓住康德吗?” “当然可以,”妖艳的男人眨了眨眼睛,冲玛莎露出了微笑,“我把小小的礼物留给我所爱的人——大的礼物却留给一切的人。” “你**在说什么?!”蹲在地上的狼人终于按捺不住,嘶吼出声。 “这是我最近发现的宝藏呢,宝贝,一个印度的诗人,你这样说我,我可太伤心了,”妖艳的男人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了一本书,拿在手里晃了晃,“我是让你品尝这块小蛋糕呢。” “我可以吃吗?!”狼人再次兴奋起来,猛地扭过头,像恶鬼一样注视着表情麻木的玛莎。 “当然可以,我们的事情固然重要,但我又怎么能拒绝我的宝贝想要一份小点心的请求呢?” “你们真是疯了!”男巫扶着额头,喘着粗气说道,“这里是英国,该死,你们两个人不会觉得英国的傲罗是那群废物吧?” “他们可管不到我们,”妖艳的男人站在屋外,挥了挥手,他的手中并没有魔杖,但玛莎却感受了一种束缚感,紧接着,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飘起,向工作台飞去,她在空中拼命地挣扎着,可是面对魔法,这些挣扎却无能为力。 狼人嘿嘿笑着,锋利的指甲在玛莎的脖子上比来比去,似乎在寻找一处适合的下嘴位置。 “第一口也你自己吃吧。”妖艳的男人冷漠地说道,似乎这才应该是他本来的声音,“一个肮脏的麻瓜罢了,你们在争论些什么?世界上每时每刻都有人死,这样死是她的荣幸。” 他始终站在店外,似乎连踏足麻瓜的店铺都难以忍受。 门口的男人转过头,背对着店内,并不想看接下来血腥的一幕。 “谁如命运似的推着我向前走呢?” “那是我自己,在身后大跨步走着。” “哦,我真是太爱印度人了。” 玛莎悲哀地闭上眼睛,一抹清泪从她的眼角滑落,她能够感觉到狼人的呼吸越来越近,他的指甲也越来越靠近她的脖子,血液变得冰冷,她回忆起花尽积蓄盘下这间店的那个下午,一切明明刚刚开始…… 她想起自己在美国因为性别受尽了店里其他学徒的冷眼,为了练习每天积攒断线和碎布头, 每个月都可以收到一封来自英国的汇款单和一封来自科尔夫人的长信,虽然离开的西城孤儿院,但她总能知道哪个孩子病了,哪个孩子找到了一个好人家,哪个房间又多了几个孩子,这一封封远渡重洋的信就像科尔夫人陪在她的身边一样,数不清的兄弟姐妹都在身边环绕。 但她最喜欢的还是看信最后的环节,在每封信的末尾,都有一个熟悉的名字签在那里——纳尔逊·威廉姆斯。 她认得字迹,知道那是科尔夫人代签的,她也知道纳尔逊对西城孤儿院出来的每一个孩子都尽到了一个大哥应该做到的一切关怀,他怎么能有这么多钱呢?他负担这么多人的开销一定很辛苦吧?直到她在一本介绍著名邮轮的小册子上看到了一则小故事——一个名叫纳尔逊·威廉姆斯的年轻核物理学家在伊卡洛斯号上喂海鸥的趣事,向一个同船的小男孩耐心地解释海鸥和鸽子的差别——他还是像以前一样温柔,只是换了个听不懂的职业。 玛莎的心揪了起来,在店铺后面的房间里,还有一件做了三年都没有做好的长袍,可能那个曾经治好她的男孩再也穿不上了。 她的眼前犹如电影一般闪过短暂十几年的画面,很快定格在巴黎城中的那块荧幕上。 “呼……” 仿佛是一阵微风,又似乎是谁在她的耳边吹了口气,玛莎陷入了回忆之中,安稳地睡去了。 在她闭上眼睛的瞬间,一道红光亮起,狼人伸向玛莎的胳膊,消失了。 他浑浊的瞳孔猛地扩大,自己的手居然就这样当着他的面不见了?狼人的脸上多了一丝茫然,他的大脑依旧在传递给他操控手臂的反馈,这股迟来的幻肢痛在停顿了数秒后,瞬间将他全身的神经冲散,痛苦犹如潮水一般将他卷在里面,撕扯得粉碎。 他很想哀嚎出生,但狂乱的大脑已经无法控制他做出这种动作了,他失去平衡,一头向地面栽去,身体在痛苦中扭曲变形,强健的肌肉撑破了肮脏的外套,粗壮的毛发从脸上长出,在落地的瞬间,他变成了一头流着涎水抽搐的恶狼,挣扎着指挥四肢爬起来逃离这里,但他不听使唤的四肢却在各自为战地抽搐着,只是看着就能感受到莫大的痛苦。 “你在干什么?”门口的男巫注意到这里的异动,向前迈了一步,一只脚踏进了店内,但在迈开下一步时,被一本飞来的书打断了动作,那本诗集撞在他的身上向店内飞去,他怒视着身旁的妖艳男人,呵道,“你又在干什么?!” “他已经是条死狗了。” 妖艳男人漠然地说道,似乎全然忘了刚刚“宝贝”的发言,快步地向后退去,眼睛瞪得老大,一眨不眨地盯着店内突兀亮起的那些红色眼睛。 “该死,这是个陷阱。” 妖艳男人看了眼男巫踏进店铺的右脚,冷笑一声,“如果你能活着回来,就去我们的第三个约定地点等我……真是条没用的狗。” 他瞪了一眼在地上抽搐的狼人,毫不迟疑地消失了。 男巫看了看店内,顿时被那些红色的光点锁定,汗毛倒竖,心里冒起丝丝寒意,想要把脚抽回去。 但他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迈着僵硬的步伐主动地向店内走去。 散落的砖块一块块地恢复原样,伴随着一声沉闷的“砰”,完好如初的门在他的背后关上了。 昏暗的店内,散落的书页到处都是。 “我把小小的礼物留给我所爱的人——大的礼物却留给一切的人。” 还是那句诗,但此刻看起来却无比绝望。 正文 第五百零八章 我自首! 清冷的街道上,一团桃红色的漩涡正在空气中迅速消失,隐约能够看到一张即将消散的男人扭曲的脸。 黑色的杖尖从漩涡内探出,在幻影移形的最后一秒,他伸出魔杖,指向了同伴的后背。 向店内走去的男人脸色蓦然一白,他深色的长袍背后突然出现一道贯穿后背的割裂破口,紧接着,皮开肉绽,鲜血飞溅,无形的风刃向他毫无防备的后背切去,瞬间就留下了密密麻麻、相互堆叠的狰狞伤口。 他的腮帮子用力地鼓了起来,苍白的脸上生出愤怒的怨怼,下一秒,一口气松懈,暗红色的血液从嘴角涌出,将浅色的地毯染成了黑色。 “你这家伙……” 男巫的眼神中并没有一丝一毫的难以置信,作为黑巫师,作为黑巫师的同伴,他明白这样的结局完全处在情理之中,胸口传来的湿热感令他的眼珠缓缓地向下移动,果然,那里已经被鲜血浸染,胸前的长袍莫名地鼓动着,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紧接着,男巫的眼前一黑,一道从背后袭来的风刃穿透了他的身体,将脏器搅得一团糟,接着不做停留地撕碎胸膛,细小的风刃犹如闪电一般直击狼人的额头,从它的前额刺入,下一秒从后脑处飞出,狼人浑浊疯狂的眼睛顿时失去了神采,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没过多久,就彻底安静了下来。 “一下杀死两个人……” 男巫的嘴角抽动着,四处流淌的鲜血已经为他戴上了一副鬼脸一般的面具,那些隐藏在店铺暗处的冷漠眼睛好奇地注视着这一切,甚至闪动着眨了眨眼睛,似乎在好奇为什么这群不速之客会这样自相残杀。 他没有注意到,一道明亮的银光从某一只红眼中射出,向着妖艳男人消失的漩涡飞去,它的速度快极了,快到在空中若隐若现,仿佛越过了某些必须经过的路程,在幻影移形的漩涡消失的最后一霎那,这道银光冲了进去。 突然,男巫紧闭的眼睛瞪大,求生的欲望挣扎闪烁着,那名逃离的妖艳男人并不知道,正是这一道风刃,让男巫袖中的魔杖滑到了他的手中,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攥住魔杖,使出浑身解数,竟暂时摆脱了店内不知名魔法的束缚,仅仅用了不到一秒的时间,金色的甲虫在魔杖的指挥下从口袋里钻了出来,犹如一枚金色飞贼一般,在空中悬停了一瞬,猛地扎进了男巫胸口的贯穿伤中。 他的眼球整个变成甲虫般明亮的黑色,仿佛罩上了一层昆虫的硬壳,锯木般嘈杂的噪音在他的胸口响起,取代了原本微弱到难以察觉的心跳,他如同虚脱一般颤抖起来,毛孔中分泌出粘稠的汗水,很快凝结在了他前胸后背的可怕伤势上,形成一层犹如昆虫鞘翅似的透明亮片,以鳞甲的姿态排列在他的身体上。 这些亮片越来越多,衬得他更像一只巨大的甲虫了。 …… “呼,安全了……” 妖艳的男人从空气中挣脱而出,他的半条胳膊呈现出皮肉撕裂的惨象,这种慌乱之中的幻影移形让经验丰富的他出现了罕见的分体症状,一整块皮肤被留在了裁缝铺门口,他紧闭双眼,捂着胳膊跌跌撞撞地向着记忆中床铺的方向走去,但地上的杂物将他虚浮的脚步打断,他失去平衡,重重地砸在地上,珍视的脸蛋和落满灰尘的地板来了次亲密接触。 但他来不及喊痛,多年来逃亡的经验让他迅速地将耳朵贴在地面上,等了好一会儿,除了不知道哪里的滴滴答答的水声,并没有什么脚步声传来。 “看样子这儿的麻瓜没听到……”他长舒一口气,前几分钟那电光石火的一切重新浮现在他的眼前。 那个店里的麻瓜女人在狼人的威慑下竟然放弃了抵抗,头一歪地昏迷了过去,就在他以为这个女人已经成为那头野兽的盘中餐时,异变陡生,狼人的手臂消失了,只有他看得真切,那间可怕的店铺,那些阴暗的角落中,刺眼的红色光点亮起,迸发出强烈但短暂的光束,它们聚焦在一个点上——正是狼人的手臂,它连痛苦都感受不到,整条手臂便被聚焦的高温烧成了灰烬。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豆大的汗水从额角滑落,滴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喃喃道,“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 但很快,他的心中有了分辨,那些光束并非向巫师一样充满敌意,反倒是精确而漠然,就仿佛有人触发了什么开关一样——原来如此!记忆的碎片疯狂地涌入他的大脑,就在狼人的指甲即将碰到那个女人的瞬间,之前有一次它差点儿伤害到她,那些光束并没有出现,原来是因为同行的男巫阻止了狼人的动作。 这种刻板的条件让他想起了一段不好的回忆,那是几年前,他和几个胆子大的黑巫师同伴想要去纽蒙伽德的魔法工厂捞点儿快钱的时候。他本以为坐落在纽蒙伽德边缘的魔法工厂会疏于防守,毕竟那些时刻在城中巡视的巫师并不会跑这么老远,他猜对了,也猜错了——那里果然没有一个巫师守卫,但在他们打洞钻进工厂的地下管道时,打头的几位同伴就是这样经过了一张看不见的网,很快变得神志不清甚至只想快点儿去找格林德沃自首,仿佛灵魂被那条幽深的隧道直接吞噬了一般。 时至今日,他再次品尝到了这种恐惧,那明明是一间小到不能再小的小店,却能够直接把他带回隧道中的那个晚上,小小的店门像一张大口,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该死的康德……这就是你准备的陷阱吗?” 他不认为路德维格有本事制造出这样的陷阱,应当是他通过某些渠道知道了那个地方,才刻意地把自己一行人引向那里。 “果然,和我们打交道多了,这个可爱的小伙也变得老奸巨猾起来,呜呜……”妖艳男人情绪剧烈地变化着,不由得恸哭起来,他捂着胳膊,为那两个被他亲手除掉的“同伴”流下了真挚的眼泪,“你们真可怜,呜呜……但是为了不暴露我,只能委屈你们了……” 这种猛烈的情绪转换,除了入戏的演员,恐怕也只剩下疯子才会有,他的脸上涕泗横流,很快将浓烈的妆容搅得一团糟,哭了好一会儿后,他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手臂的痛苦也小了些,他吃力地翻了个身,用手中的魔杖指向鲜血淋漓的手臂,血色和长袍的桃红色混在一起,看起来鲜艳极了。 魔杖轻轻划过伤口,伴随着一阵阴冷的绿光,失去的皮肤迅速地自行生长,妖艳男人睁开眼睛,想要找到自己的床和行李。 “该……该死,这儿是哪儿?” 磕磕巴巴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这是一间没有门窗的正方形房间,仿佛被人锁进了箱子里,简单的白色墙壁在无光的环境下呈现出令人压抑的黑色,房间的一角有一个安在墙上的水龙头,地上有一张托盘,托盘里放着一块不知道放了多久、已经干到可以直接当柴烧的黑面包。 在和水龙头正对着的另一角,一个被油纸蒙住的柜子正安静地伫立在那里,他转过身,看向刚刚绊倒自己的东西,那是一副被随意丢在地上的沉重镣铐,这间房间似乎是一间密不透风的囚室,他慌忙地挥动魔杖,身体在旋转中扭曲消失,但下一秒,他再次幻影移形到了一开始出现的位置。 看着房间中的陈设,他的心中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但坐以待毙又怎么是跑路高手能做出的行为呢?他不断地尝试幻影移形,又一次次地出现在了房间的中央,他甚至都不确定自己究竟还在不在这个世界上,因为墙壁之外的东西,他已经无法接触到了。 他开始疯狂地破坏着房间中的一切,一道道锋利的风刃从魔杖中涌出,接连不断的攻击和身上的伤势让他筋疲力竭,魔咒的威力巨大,很快将墙壁乃至房间中除了水龙头的一切弄得破破烂烂,但每当他疲惫地开始歇息,水龙头就会自行打开,银色的液体从龙头中流出,蔓延整个房间,将所有被毁坏的地方都修复如初。 甚至因为流出的银色液体越来越多,这间本就狭小的房间变得更加逼仄压抑了。 “呱!” 一只融化了一半的巧克力蛙从柜子里跳了出来,嘲弄似的瞪了他一眼,跳到了那块黑面包上,把自己涂了上去。 …… 不知过了多久,店内的男巫幽幽地醒来,他睁开眼睛,原本眼球的形状已经彻底变得和昆虫一模一样,瞳孔和眼白的界限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排布整齐的六边形网格,乌黑的复验令人看着头皮发麻,他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吐出了几块早已凝结的血块,直起腰,发出昆虫口器摩擦一般尖利的声音: “还好,这个蠢蛋,真觉得我是布斯巴顿毕业的。” 这位德姆斯特朗毕业的黑巫师抬起手掌,感激地看着覆盖在手背上的甲壳,他曾经有多么嫌弃这只入校时选到的没什么用的甲虫,现在就有多么爱它,甚至想要在手背上亲两口。 他用复杂的表情看了看脚边面带痛苦的狼人,它因为痛苦变化成了狼的形态,却在死去时永远地失去了人的资格,狼人的身边没有一点儿血迹,那道摧毁它手臂的魔咒干脆利落,甚至连断面都封死了,而他们的同伴从背后射来的风刃也同样狠辣,简单的贯穿,便摧毁了它简单的大脑。 男巫上前一步,想要观察观察狼人的伤口,但随之而来的是一道一闪而逝的红光,它从他的脚面划过,将靴子乃至里面的袜子都削去了半截,男巫感觉到脚下传来一阵凉意,他低下头,看到露在外面的五指正在狠狠地嘲笑着他。 他僵硬地抬起头,那些红色的眼睛正在齐刷刷地盯着自己,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仿佛害怕惊扰了女孩的美梦,但这幅场景对男巫而言却再恐怖不过,他赶忙举起双手,想要丢下自己的魔杖,却发现手中早已空无一物,魔杖正安安静静地躺在一堆叠好的绒布上,如同一件被摆出展示的商品。 他高举双手,等待着这些红色的眼睛对他的处理,但它们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双方都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在僵硬的气氛中默默地僵持着。 直到他的胳膊举到酸痛,僵硬到放不下来,急促的脚步声才从店外响起。 “里面的巫师——” 一个喘着粗气的男人发出公式化的警告,但却被迫不及待的男巫打断了。 他飞快地转过身,一双黑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屋外的傲罗,咧开嘴欣喜地说道:“你来得真晚。” 来人正是自称去了北爱尔兰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的奥格登,他身上的长袍皱皱巴巴的,还散发出一股很长时间没洗的臭味,他眯起眼睛,适应着店内的空气,却突然看到了一个长得像只虫子的怪人。 奥格登举起魔杖,厉声警告着男巫,在看到他背后没有动静的玛莎与地板上那条只有三条腿的狼人后,他倒吸一口凉气,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一面维持着持杖的姿态,一面从口袋中掏出一枚小银球,向魔法部汇报着这里的情况,狼人和这种从未见过的怪物居然同时出现在了这样一间小店里,情况已经是万分紧急。 “你是什么东西?” 在确认男巫手中没有魔杖后,奥格登厉声问道,但他心里的警惕并没有减少半分,毕竟甲虫一般都有六肢,谁知道他有没有藏起来两条胳膊——或者两条腿,但此刻他心里最关心的还是躺在工作台上的玛莎,他缓缓地向男巫靠近,口中默默地念着自己最拿手的咒语。 男巫在心里酝酿了无数的说明,但随着奥格登的逼近,他意识到自己的辩解可能会带来更多的麻烦,于是心一横,用最大的声音、最标准的英语喊道: “我自首!” 正文 第五百零九章 专业 “哦?” 晚餐的餐桌上,正在拿着面包片往两片肘肉里塞的纳尔逊突然僵住,抬起的胳膊肘拦住了汤姆伸出的叉子,“噗通”一声,叉子落进两人面前的蘑菇汤里。 “怎么了?”汤姆嫌弃地看了眼被溅起的浓汤覆盖的餐盘,捏着餐巾在盘子上抹了抹,扭头问道,“你又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旧疾复发了吗?” “没有没有,”纳尔逊摇了摇头,拿起夹好的“肉夹馍”在汤里沾了沾,整个塞进了嘴里,嘟囔着说道,“你那里来新客人了。” “我那里?我哪里?”汤姆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在对角巷购置过一处铺面,疑惑地反问道。 “就是对角巷,那个宠物店,”纳尔逊耐心地提醒道,“又有人进去了。” “呃……不会又要和上次一样吧?要不我们今晚出校门看看是什么情况?” “放心吧,我在那放了一块儿黑面包,自从经历了上次的事情后,我现在非常专业。” “专业?一块儿黑面包??”汤姆抬高了声音,在察觉到周围人都向他看来时,他压低声音,按住纳尔逊的胳膊低声问道,“你喂鸡呢???” “有的吃就不错了,”纳尔逊撇撇嘴,“那块黑面包我施了魔法,只要他吃掉一口,就会再长出来一口,你不会在关心非法闯入者的伙食吧?” “我是怕他死了,”汤姆威胁道,“如果有人在我的不动产里死了,你知道折价会有多严重吗?” “死不了的,”纳尔逊摊开手,耸耸肩,说道,“他想死都死不了。” “哦,”汤姆不疑有他,“那我们周末找个机会去伦敦看看吗?” “让我想想……唔,等下周吧,”纳尔逊摇了摇头,“我答应了阿黛尔,这周末会去魁地奇球场看她参加赫奇帕奇魁地奇队的选拔。” “她还喜欢这个?”汤姆挑了挑眉毛,露出惊讶的表情,“该死,我给她准备的生日礼物是一只粉红色的耳廓狐……” “不错啊,在哪儿买的?还是说是你去北非抓的?” “……毛绒玩偶。”在僵硬了片刻后,汤姆补上了最后一个词。 “……” “……” 沉默无言,汤姆盯着纳尔逊嘴角露出的面包屑,仿佛发现了什么宇宙的奥秘一样。 “去年克里斯蒂安过生日的时候,你送了她什么?” “一套我亲自标注过重点的《高级魔药》和《实用魔药进阶》,刚好这学期她就能用到。” “我算是知道她为啥和你关系这么差了。”纳尔逊拍了拍汤姆的肩膀,同情地说道。 “我周末和你一块去,”汤姆第一次对自己的人格魅力产生了怀疑,他揉着下巴问道,“你给阿黛尔买飞天扫帚了吗?没有的话我去给她买一把,就买最贵的,米勒娃那把怎么样?现在写信下单,周五之前肯定能到。” “你有没有考虑过一个问题,汤姆,如果她没选上呢?这个时候你逃出来那把扫帚,和给我送一把飞天扫帚有什么区别吗?” 汤姆的表情变得更加复杂了,过了一会儿,纳尔逊怀疑地问道:“你不会真的想送我一把飞天扫帚吧?” “在飞行方面缺乏天赋但是充满热爱的人,难道不应该用一把好扫帚予以鼓励吗?” “我可真是谢谢你了,你还是把你的粉红色耳廓狐毛绒玩偶一起装在包里吧,如果她没选上,你就把这个拿出来。” …… “姓名。” “温斯顿——” “姓名!” 昏暗的审讯室中,一道红色的魔咒击中了坐在审讯椅上的男巫,但这道不痛不痒的魔咒只是让他的身形晃了晃,并没有透过坚韧的甲壳伤害到他的身体,但奥格登的怒意已经得到了完整的传达,甲壳虫模样的男巫撇了撇嘴,脸颊上的颚相互撞了撞,瓮声瓮气地说道:“蒂洛·克雷尔。” “你最好祈祷你刚刚没有骗我。” 奥格登狠狠地瞪了一眼蜷缩在审讯椅上的男巫,他覆盖着浑圆甲壳的后背让他不能像其他罪犯那样安稳地坐着,只能用更多的铁链拴住他,哪怕他现在已经是阶下囚的境遇,但他从内到外散发出的那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却令奥格登感到万分的困惑,他摸了摸下巴,再次打量了一番这个样貌奇怪的男巫,转身推开了背后的铁门,走了出去。 在铁门被再次重重关上后,审讯室再次陷入了昏暗的静默中。 这位自称克雷尔的男巫却惬意地舒展着自己的四肢,两只长满刚毛的细长虫肢刺破长袍的腋下,灵活地钻进手铐与脚镣的缝隙中,稍稍把那些紧到硌人的束缚撑开了一些,又悄无声息地收了回去,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阶下囚,呵呵,”他用背上的壳顶着椅背,把脚翘了起来,开始盘算起自己这条命应该花多少加隆赎回,“总比丢了命要好。” 他眼睁睁地看着已经气绝的狼人被随后赶来的法律执行队队员抬起来,像死狗一样装进箱子里,不由得再次感叹起那位唯一逃脱的同伴的狠辣,即便是作为黑巫师,他也觉得那种冷酷有些过火了。 “该死,我们不就是来抓个小傲罗吗?又不是执行什么秘密任务,他何必做这么绝呢?”他的脸上浮现出愤愤不平的恨意,但表情很快变得奇怪起来,“他不会真的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吧?” 男巫的每一句话都被墙壁另一半驻守的巫师记录下来,他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了好一会儿,终于,审讯室的铁门被再次推开了。 奥格登拎着一叠羊皮纸走了进来,一进门就重重地把它们甩到了男巫面前的小桌上,态度也变得更加恶劣了。 “恶行累累啊,蒂洛·克雷尔!”奥格登厉声呵斥道,“国际巫师联合会上个月刚发来的第一部统计名单上就有你的名字,看起来我还抓到了一条大鱼。” 克雷尔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奥格登的指控。 “我不明白,你一个常年在奥地利制造违禁魔药的黑巫师,为什么要跑到伦敦来挟持一个无辜的麻瓜裁缝?如果你不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恐怕你今天就没法活着走出这扇门了,”眼看着克雷尔脸上挂上了满不在乎的表情,奥格登加重了语气,“像你这种被全球范围内通缉的黑巫师,是不会受到所在国家任何法律保护的,也就是说,我现在哪怕把你宰了,也没有任何人会替你打抱不平,所以你最好现在一五一十地把你的所有问题都交代清楚,并且讲清楚你这丑陋的鬼样子到底是什么情况。” 奥格登一把翻开手中的羊皮纸,将其中的一页推到了克雷尔的面前,这页羊皮纸上印着一张相片,一个表情严肃的男人正冲着镜头说话,虽然算不上英俊,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不像个人。 “你可以直接记录了,先生,”克雷尔熟练地说道,“我有经验,你不用一条一条地问。” “呵,真是光彩呢。” 奥格登看出了他只属于老手的熟练,不屑地笑了笑,抽出一张干净的羊皮纸摆在面前,挥了挥魔杖,一支羽毛笔从桌子下飞出来,悬浮在羊皮纸的上方。 “我叫蒂洛·克雷尔,二十三年前从德姆斯特朗毕业,出生地是德国汉堡,我现在的模样是因为和我的金甲虫共生了,这是一种德姆斯特朗特有的魔法。”克雷尔以一种羽毛笔刚好能跟上的语速说道,换气的间隙正好能让它蘸蘸墨水,“我先是在德国一家没什么名气的魔药店里做了三年学徒,后来因为想出来单干却不被允许,失手杀死了那家店的店主,也是我的魔药师父,当然,请相信这并非我的本意,不然德国魔法部也不会把我放出来。” 奥格登点了点头,克雷尔的描述和他第一次被捕的记录完全符合,只是他实在太了解这些满口谎话的黑巫师了,他明白这一定是一场有预谋的犯罪,但他没有多说,继续安静地聆听记录着。 “等我结束调查后,我已经找不到正经工作了,他们都觉得我是一个会杀死主人家的凶手,没有人愿意雇佣我,所以我辗转之下,去了奥地利,在那里加入了无赖帮。” “无赖帮?”奥格登嗤笑道,“好蠢的名字。” “这个帮派主要卖点儿值钱但是有价无市的小玩意儿,我魔药水平不错,就在那里待了下来,平常做点儿能够让人身心放松的东西,往德国卖,中间被那群多事的德国傲罗抓过几次,纽蒙伽德的人也一直在驱逐奥地利的其他巫师,直到五六年前普鲁士地区陷入战争,德国魔法部又没有什么功夫管它,我们就混了进去,在当地继续我们的行当,并且找到契机加入了一个圣徒的外围组织,”克雷尔毫不在乎奥格登说他攀高枝的讽刺,自顾自地说道,“我说我们是圣徒的外围并非空穴来风,前几年我们获得了一份从纽蒙伽德流出的配方,那是一种能够直接调动情绪的绿色魔药,效果比起我们之前的货要好上太多。” 听着克雷尔毫无悔意地讲述着自己的犯罪经历,奥格登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愠色,但他并没有发作,因为克雷尔的后半截话很重要,似乎和他不久前见过的一卷案宗相关。 “在得到了这份秘方后,无赖帮在当地就更加吃香了,而我们成长的最大契机却在两个月前,”被背后捅过刀子的克雷尔已经毫不顾忌所谓的秘密了,他一股脑地将许多卷宗上没有的内容倒了出来,“尽管我们的生意覆盖到了许多麻瓜朋友,但这些都是见不得光的,但是两个月前,莫名其妙的,保密法被废止了,我们周边的地区,要么是像纽蒙伽德一样没有一个麻瓜,要么就是像其他国家一样用法律保护麻瓜,但是普鲁士基本是一片三不管地带,你可能不知道那里的情况,连麻瓜都可当街枪杀巫师,你见过他们的枪吗?‘啪’——‘砰’,人就死了。” “你等会儿再详细地交代德国的情况,会有专人来记录,”奥格登心中一惊,哪怕是英国魔法部,对那里的情况也知之甚少,“先告诉我和你一块的狼人是谁?还有,你们来英国的目的。” “这次和我一起来英国的有两个人,我们的任务是抓住德国魔法部的傲罗路德维格·康德,他总想着颠覆普鲁士大家都赚钱的局面,所以成为了许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但他的祖父一直都在无赖帮的手里,所以还算老实,但是三天前那老头突然疯了,袭击了给他送饭的巫师,并且闯到了街上,等到我们制服他,那个小傲罗康德已经跑了,”克雷尔扭了扭脖子,“正好我有空,就带着他们两个来追了。” “你为什么有空?你不是负责制造魔药吗?” “前几年无赖帮的首领换了人,他找到我,想让我培养几个学徒扩大生意,最近刚好……该死!”克雷尔似乎忽然明白了什么,他抬起头,乌黑的复眼对上了奥格登似有笑意的眼睛,表情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我想你之前那么镇定,应该是因为你总觉得你的上司会来捞你吧,呵呵,看样子你没有你想的那样重要,”奥格登抱起胳膊,笑道,“我就说一个负责制药的巫师在你们那种恶心的生意里没道理会暴露到通缉令上,克雷尔先生,现在你可以好好斟酌用词了,好好想想你有没有什么事情遗漏了。” “我们这次来的三个人里,那个愚蠢的狼人是打手,他是从东边过来的,后来加入了我们,爱好是吃人,并且只挑一家人,吃掉他们当中最年轻的,然后咬伤剩下的人,你可以查一查,他叫罗马·沃伦斯基,”克雷尔沉声说道,“至于另一个人,他已经跑了,不过跑不了太久了。” “那是谁?” “他叫弗里茨·哈尔曼,”克雷尔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找个人,对我摄神取念,我怕的语言不够详实,没办法让你们真切地了解他。” 正文 第五百一十章 哈利波特骑着扫帚自由自在地非,而…… “哦?摄神取念?你就这么恨他?” “换你你不恨吗?” 克雷尔双手抱胸,两只甲虫的短肢从腋下伸出,张牙舞爪地挥舞着,这种离奇的场面惊掉了奥格登的下巴,他愣了半天,看着眼前的虫男面露幽怨地说道:“我想你应该明白像我这样靠手艺活着的巫师在学徒出师以后会有怎样的结局,真是可笑啊。” “你果然还藏了两只手……你难道分辨不出其中的关节吗?”奥格登恢复了平静,他指了指卷宗上的奥地利,面露不屑地说道,“如果你真的这样天真,恐怕在奥地利的时候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我同意,所以呢?摄神取念是最直观的——” “我把这支笔留给你,你想到什么就写什么吧,”奥格登退后了两步,对于傲罗来说,不轻易涉足精神领域也是一条需要时刻谨记的信条,毕竟敌人的脑子里可不只有他们想要探寻的真相,“不要耍花招,我们有无数种办法验证你的诚实。” “我明白,”克雷尔点了点头,用手背敲了敲胸口,几丁质的外壳相撞,发出“砰砰”的沉重响声,“对了,我需要一些药物,否则在这种情况下,我没办法好好写字,但如果贸然解除魔法……我现在的内脏怕是没有完整的几块。” “这件事我需要请示上级,”奥格登点点头,“只要你提供的信息有用,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克雷尔沉默了片刻,抬起头问道: “对了,那间裁缝铺——” “怎么了?你不会还打着那个女孩的主意吧?我可告诉你,我刚刚向部里申请了对那里的直接防护。” “那里……之前没有防护吗?” “你觉得英国的傲罗是饭桶?会任由你大摇大摆地牵着一个狼人走进去?你们刚好赶上了他午休的时间?”奥格登有些不耐烦了,“你还有什么突然想起来但没有交代的重要事情吗?” “我……”克雷尔的眼前闪过了那间昏暗的裁缝铺中那些摄人心魄的红色眼睛,想起了在弗利茨·哈尔曼逃出生天的前一秒击中他的银色光束,一股莫名的心悸浮现脑海,他紧闭双眼,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 “砰。” 门又关上了,克雷尔蜷缩在椅子上,像一条真正的甲虫一样团成了一枚金色的球,脊背随着呼吸均匀地舒展着,没过多久,忽然发出了一阵刺耳的笑声。 …… “这款扫帚怎么样?你觉得呢?会兼顾实用性和美观吗?” 周四的魔咒课上,汤姆和纳尔逊低着头躲在阿尔法德的身后,手中捧着一本画册, “优秀的设计一般都会很美观,”纳尔逊如数家珍地说道,仿佛他是一位水平极高的专业魁地奇球手,“你懂的,当实用方面的设计已经臻于完美时,他们便会把目光投向外观这种新的加分项。” “我懂了,你是说挑好看的买准没错,对吧?” “我怎么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一百种假动作或者战术,但无论什么扫帚,我骑着都是摇摇晃晃的,”纳尔逊撇了撇嘴,说道,“哈利·波特骑着扫帚自由自在地飞,而我的扫帚却只能用来清理垃圾堆。” “哈利·波特?”汤姆眯起了眼睛,过了半晌,才扭过头说道,“我怎么觉得你说的‘骑任何扫帚都摇摇晃晃’也满是水分呢?” 纳尔逊看起来有些气急败坏,但在他发作以前,在走道里踱着步子的弗立维已经来到了两人面前,打断了这段可能发生的控诉。 “纳尔逊,你对我们刚刚说到的组合魔咒瞬间释放技巧有什么看法吗?” “您讲得很详细,教授。” “好好听课,你听课都是坐得笔直,如果我看不到你的脸,那么你就在开小差。” 弗立维用魔杖在纳尔逊的头上轻轻敲了敲,重新开始挥舞着魔杖为身边的同学演示,一边踱着步子离开了。 纳尔逊和汤姆坐直身体,认真地聆听着弗立维的讲课声。 一节魔咒课的时间很快过去,弗立维站在讲台前,宣布下课,但和这学期的第一堂变形课课后一样,七年级学生们的脑子被这远超六年级的知识塞得满满当当,一时之间都忘记了离开,弗立维笑了笑,从讲桌后的椅子上跳了下来,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外,轻轻带上门离开了,过了好一会儿,那些不好好听课、刚从睡梦中抬起头的学生才注意到自己的教授已经不见了,欢快地呼朋引伴,准备去享受更加有趣的课余时间。 “我觉得他们两个真的是天生当教授的料,”最后离开的汤姆对纳尔逊说道,“才来任教多久,现在已经比有的老教授教得还要好了,不知道我以后能不能做到像他们那样。” “他们也花了很大力气,”纳尔逊说道,“据我所知,米勒娃去年准备第一节课时,尽管有邓布利多教授的帮助,她也花了整整一个星期才想明白自己要说什么。” “我知道,”汤姆摇了摇头,“你应该知道梅乐思教授要退休了。” “他真的早都该退休了,”纳尔逊轻啧一声,说道,“我不是非要在人后讨论教授的教学水平,不过我是打心眼里觉得,梅乐思教授更适合早点儿回家颐养天年,我听布莱克先生说过,黑魔法防御术教授的职务在霍格沃兹向来非常敏感,因为稍不注意,这个职位可能就会变成黑魔法教授,就像德姆斯特朗一样。” “你说的有道理。” “再加上梅乐思教授返校的那几年,世界各地的巫师都有些乱,英国有很多家庭开始推崇德姆斯特朗的教育模式,甚至一度有人提议放宽黑魔法的约束,”纳尔逊解释道,“所以魔法部便推荐了一位性格中庸的教授来负责这一块的教学,毕竟没有比照本宣科更没有意义的课程了,但是对他们而言,他们宁愿什么都不做,也好过做错,我并非说梅乐思教授本领平庸,但我想如果只是读课本再根据卷面无限给A的话,为什么不让我们自习呢?你还记得我们上次去菲利乌斯的决斗俱乐部玩,结果一大群五六年级的学生搞不懂一个铁甲咒。” “是啊,但就是这样的教学内容,也让我头皮发麻,我开学的时候问过梅乐思教授,他需不需要助教,他看我很热情,便很快答应了。” “像麻瓜研究课那样吗?” “不,比那轻松,但是无趣得多,”汤姆摇了摇头,说道,“他让我看他准备的讲义,并且纠正一些疏漏,其实就是把讲义上的内容在课本上校对一遍,这件事做得我心力憔悴,如果这就是黑魔法防御术,那我情愿去对角巷租个摊卖土豆。” “我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纳尔逊笑道,“梅乐思教授恐怕已经在他的岗位上待得僵硬了,渐渐地活成了留声机的模样,你既然一直都想成为黑魔法防御课的教授,那么就更应该想想要怎样改变这一切。” “我想过,”两人走到门口,汤姆推开门,扭头说道,“但我总感觉如果真的像我想象的那样让学生们了解黑魔法,很难保证黑魔法防御术最后不会变成魔法部害怕的黑魔法课。” “我还以为黑魔王准备让全世界的人都沐浴黑魔法的荣光呢。” 纳尔逊笑了笑,推了推汤姆的肩膀,“走快点儿吧,我快饿死了。” “好的,”汤姆抬起腿向教室外走去,却马上撞到了站在门外的人,身体因为惯性向前倒去,被纳尔逊一把拉住,站稳后不爽地望向门外,“谁啊?” “是……是我。”纳尔逊默默地在心里“哦吼”了一声,就是这么巧合,克里斯蒂安局促地站在门口,但在被汤姆怒目而视后,她挺直胸膛,用更加凶狠的眼神还击了回去,“我下节课在这里上!” “魔咒课吗?”看到他们之间的气氛又变得剑拔弩张起来,纳尔逊无奈地按住汤姆的肩膀,挤到两人中间,笑着问道。 “当然啊,这里会有别的教授讲课吗?” “那当然是不会,”纳尔逊耸耸肩,“我还以为你会去禁林呢,我之前看过我们学院马尔福的课表,神奇动物研究课就在下一节,我记得你好像是选了这门课,看样子是我记错了。” “我们不和斯莱特林一起上课,是和赫奇帕奇,”克里斯蒂安摇了摇头,说道,“他们说是害怕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在那种空旷的环境下打起来,惊扰了神奇动物……你还专门看了我的课表吗?” “我想看来着,但是我怎么看呢?”纳尔逊耸了耸肩,笑着从书包里摸出一支羽毛笔塞到了克里斯蒂安的手里,“这当然是汤姆告诉我的,对了,之前我当助教的时候教授送了我们几根可以自己写作传记的笔,我和汤姆仿制了一根,应该对你写作业有用,我想没有一个格兰芬多愿意趴在桌子上不停写作业吧?” 克里斯蒂安茫然地接过笔,她有些不理解为什么纳尔逊会忽然变得那么殷勤,但转念一想,他一直都很热心,只是总和臭着脸的汤姆待在一起,才受到了连累。 “你可以试试,”纳尔逊揉了揉克里斯蒂安的脑袋,小报童帽早已褪色,只有上面别着的徽章依旧闪闪发光,克里斯蒂安似乎找到了新的爱好,帽檐上又多了几枚纳尔逊不认识的徽章,随着他的手掌划过,褪色的报童帽再次变得色彩鲜艳起来,“哈哈,长这么高了……如果有什么学业上不懂的问题,欢迎随时来问我们。” “我……都会的。”克里斯蒂安和小时候相比,简直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那时候她面对纳尔逊时很自然,现在却变得紧张起来,当然,在得知自己其实是叫萝拉·里德尔后,她和汤姆僵硬的关系却一直没有得到缓和,这些纳尔逊都看着眼里,却实在懒得管这些一团乱麻的事情。 “我们还有点儿事,先走了,”纳尔逊笑眯眯地绕到了走廊上,说道,“贝拉前段时间问我,你喜欢什么颜色的毛衣,我帮你要了一件红色的。” “嗯。”克里斯蒂安低着头应了一声,绕过汤姆,就像绕过一根柱子一样,跑到了教室里。 “汤姆,你看她都这么高了,我记得以前只到我的腰呢。” “是的,”汤姆看了眼克里斯蒂安的背影,转身向走廊尽头走去,“我感觉我实在难以和这些年轻人交流,搞不懂他们在想什么。” “他们?还有谁?” “就她一个。” “这就年轻人了?我还以为你已经老得和宾斯教授一样了,何况你这样本也未免太少了吧,就一个人,你就不会交流了?” “我也没必要和其他人交流,没劲,”汤姆抓住了一个想往楼梯间里同伴的头上丢大粪蛋的小格兰芬多,吓唬了两句,放走了他,转身对纳尔逊说道,“本来她只要按照我给她安排的一切做,就可以活得很轻松愉快,成为一个优秀体面的人,但这姑娘总有些自己的想法,好在有我给她兜底,不然就凭她那胡乱来的性子,能不能安稳地毕业都是问题,和我真是一点儿都不一样。”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你,她就不会这样了呢?” “你是说这还怪我咯?” “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你不妨看看自己,至少在你说的这方面,和克里斯蒂安简直一模一样。” “不知好歹吗?也许吧,”汤姆撇了撇嘴,“但我至少不会疯狂到搞那些小动作。” “小动作?她干什么了吗?” “她身上有我留下来的遗忘咒的标记,这是我们第一次去麻瓜研究课教室关禁闭的那晚留下的,”汤姆眯起眼睛,“我早该想到是她的,你有没有美国的朋友,能找找塞克斯教授现在在干嘛么?” 正文 第五百一十一章 走眼 “太吓人了,没想到世界上真的有狼人……” 裁缝铺中,玛莎一手抱膝,一手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可可,惊魂未定地盘腿蜷坐在一堆布料里,时不时抬起眼睛,紧张地看向门外。 “这也是我们不敢一股脑地向麻瓜们公开魔法世界细节的原因,”一位魔法部的女官员背对着大门,坐在她的对面,轻轻地将手搭在玛莎的手背上,柔声说道,“如果突然告诉大家,世界上存在狼人吸血鬼乃至巨人巨龙之类的神奇动物,一定会造成恐慌的,不过您大可以放心,英国对这些畜生的管控都很严格,这次对您造成的不便还得怪那个带着追兵来这里的德国巫师,不过他们都已经被抓住了,你可以松口气了。” “巨……巨人?还有巨……巨龙?” 刚刚平复了一些心情的玛莎差点儿打翻手中滚烫的可可,一张小脸瞬间变得惨白,她紧紧地攥住膝盖上盖着的裙摆,手指的关节因为用力而变得发白。 “龙是不可能来到这儿的,英国的龙大多数都被安稳地圈养,”女巫微笑着安慰道,“当然,巨人就更不可能了,有记载的上一次巨人暴动还是两百年以前的事,它们恐怕早都在深山老林里面退化成野人了,放心吧,保护像您这样的人是魔法部的职责。” 玛莎不明白,为什么趾高气扬的巫师里会出一个这种有礼貌到过分的人物,她总觉得有些不舒服,但还是一五一十地回答着女巫的问题。 另外两名一起前来的男巫在门口忙活着,据女巫所说,他们在设置最新研发出来的警报防御魔法,在玛莎下次面对黑巫师的袭击时,能够坚持到傲罗的支援到达。 “……我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么多了,”玛莎揉了揉太阳穴,语气虚弱的说道,“只有那个狼……狼人离我比较近,剩下两个人我就看得没那么清楚了。” “这算是我们工作的失职,希望你能体谅,小姐,”女巫嗲声嗲气地低头道歉,态度和其他的那些趾高气扬的巫师毫不相似,她看了看背后,发现门前布设魔咒的同事离得够远,便低下头,小声说道,“如果我的那些傲罗同事真的有足以配得上他们薪水的能力的话,你甚至连那两个犯人的脸都看不见。” “你们已经到得很及时啦……”玛莎端起杯子,将手中稍稍降温的可可一饮而尽,握紧双手感受着杯壁上的余温,眼神迷离地说道,“不然您也不会看到我了。” “我可以给您一个小建议,小姐,如果您对自己的生命安全比较在意的话,最好找找一些更加直接的联系巫师的方法,”女巫把生意压得更低了,“那个奥格登根本就是一个不在乎你们性命的冷血屠夫,这里的案情还是布莱克小姐直接报告给魔法部的,据说她在这里装了一枚窥镜,您认识她吗?她对您真的很关心呢,一只在透过壁炉询问您的情况。” 看着眼前的女孩逐渐软化的表情,坐在她对面的女巫笑眯眯地为他续上了一杯热可可,强忍着心中的厌恶,她用热切的目光看着懵懂无知的玛莎。 “沃尔布加·布莱克吗?之前纳……我有一位朋友带她来过店里做客,”玛莎想了想,说道,“对了,她还有件做好的礼服长裙留在这里,我联系不到她,您能帮我带给她吗?” “呵呵,小姐,像我这样的小人物可见不到她,”女巫热络地握住玛莎的手背,这种莫名的主动让玛莎感到浑身难受,但看她这样关心自己,玛莎也不好收回手,女巫继续说道,“你能联系到她或者她的家里人吗?” 她在“家里人”这个词上加重了语气。 “我……我应该可以去找她的父亲?”她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她和纳……我的那个朋友告诉我,有什么事情可以去找她爸爸帮忙。” “那可真是太好了!”女巫欣喜地抬高了声音,“如果你有这种安排,可以来魔法部找我,我亲自带你去找布莱克先生!” “啊……好,好的。” “当然,忘了做自我介绍了,”女巫歪着头,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她从口袋中拽出了一件粉嫩的斗篷,轻轻地盖在了玛莎的身上,似乎生怕她在大热天里冻着了,“我是禁止滥用魔法办公室的多洛雷斯·乌姆里奇,最近刚刚转正,如果你有什么困惑,欢迎随时和我联系,我记得之前魔法部发给你们这些接触者的手册里应该有凭证和魔法部的地址。” “砰!” “嗷!” 门口传来的巨响和尖叫让憔悴的玛莎再次惊呼起来,她差点儿以为又来了一头狼人,店内的两人向着声音的方向望去,裁缝铺的招牌掉了下来,那名稍微年轻一点儿的男巫正在笨手笨脚地把招牌从另一位男巫的脚面上抬起来。 那名和玛莎聊天的女巫也露出面容,这是一个有着一头金发,脸上挂着甜腻笑容的娃娃脸女人,她穿着魔法部制式的长袍,脖子上绑着的缎带上别着几枚猫猫头样式的徽章。 “啧……真倒霉,这姑娘。” 店铺的门口,一位正在用卷尺丈量街道却被无妄之灾砸了脚的男巫看到店里的场景,轻啧一声,摇了摇头。 “抱歉,先生,我手抖了,”好不容易搬开招牌的实习生满头大汗地抬起头,“确实很倒霉,谁能想到大伦敦区的街头会出现一只狼人,哦……梅林的裤子,今天真是倒霉透了。” “你不了解情况,乌姆里奇这个女人讨好的家伙都会被薅下来点儿什么东西,那可是个贪婪狡诈又冷漠的女人,你以为她为什么只用了一年时间就转正了?那是因为办公室里空出来了一个名额,至于它是怎么空出来的……啧啧,这间粉红色的披风曾经还披到过福利的肩膀上,就在他去霍格沃兹访问的时候,你可能都不知道,这倒霉的老家伙没过几个月就被沙菲克撸到底了,”男巫用看戏的眼神盯着店里,“也不知道这姑娘身上有什么值得她在意的东西……啧啧,粉红色,粉色娇嫩,她如今几岁了?” “什么?乌姆里奇小姐不是前两年才毕业吗?” “你要是和她打过交道,应该就会明白她的心思比很多五六十岁的老油条还要深沉的多,我敢打包票,只要威森加摩的首席不是邓布利多这种刚正不阿的人,她很快就能坐到至少副部长的位置。” “真的……吗?”年轻的实习生挠了挠头,“我还感觉她人挺好的,在办公室里很热心,也乐于帮我点儿小忙。” “那可真是太罕见了,”男巫笑呵呵地摇了摇头,忽然,他察觉出实习生语气中的不对劲,被招牌砸中的脚面也传来了迟来的痛感,猛地扭过头,表情扭曲地问道,“琼,你姓什么来着?” “塞尔温,怎么了,先生?” “那没事了,乌姆里奇确实是个热心的好姑娘。”男巫抽着凉气,跳着脚向阴凉处蹦去。 “你瞧,这些家伙就是笨手笨脚的,”乌姆里奇转过头,再次对玛莎露出了她标志性的笑容,她将一张刚刚写好的小卡片递到玛莎的手上,眨了眨眼睛,说道,“这是对角巷的地址,如果您对巫师的衣服和布料感兴趣,可以去那里逛逛。” “这也太给您添麻烦了,”玛莎连忙推辞,“不是说对角巷——” “这算是我替魔法部给您的补偿,这只是提早了一些,最迟到三月份麻瓜的游客就可以申请去对角巷游览了,”乌姆里奇微笑着说道,“他们可从来不会考虑麻瓜的感受,小姐,而且我相信像您这样善良可爱的人一定不会惹出什么麻烦,我真的非常愿意信任您,就像您信任我一样。” 尽管乌姆里奇的笑容让玛莎觉得有些不舒服,但她的这种坦诚却让玛莎不得不升起了一丝好感,看到玛莎脸上松动的表情,乌姆里奇笑得更灿烂了。 …… 难得的大晴天,魁地奇球场门口挤满了人,但观众席上却寥寥无几,一群戴着金棕色护具的小巫师们正拎着赫奇帕奇魁地奇队从仓库里领来的老扫帚,排着队等待球队成员的考核,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惴惴不安的表情,接下来他们即将面对的考验,甚至比一年级时面临的分院还要让人紧张——毕竟参加分院仪式后,至少不会有教授给某个倒霉蛋儿发五十英镑的现金让他打车回家。 和比赛日的座无虚席相比,空荡荡的看台显得格外冷清,只有陪同前来的零星几人稀稀拉拉地坐在看台上,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斯莱特林看台上那两个绿人,碧绿的长袍过于风骚了,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花盆上冒出了两枚嫩芽一般。 赫奇帕奇魁地奇队的队长眯起眼睛,用手挡在眼眶上方,抬头看向斯莱特林看台上突兀的两人。 “汤姆·里德尔我知道,是个骑扫帚的高手,他不会是来打探我们赫奇帕奇魁地奇队情报的吧?该死,斯莱特林这么早就开始准备学院杯了吗?” “队长,里德尔好像不是斯莱特林魁地奇队的队员,”一名队员提醒道,“他不喜欢魁地奇。” “那那个人呢?那是谁?威廉姆斯吗?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魁地奇球场上?难得他是斯莱特林今年的秘密武器吗?有人知道他吗?他打什么位置?” 连着七个问题把队员们砸得晕头转向,过了好一会儿,赫奇帕奇的上届级长弱弱地举起了手:“我一年级时候的飞行课是和纳尔逊一起上的,他连扫帚都抓不稳,应该不会像你说的那样,至于位置……应该是观众……吧?” “我感觉他们在议论我。” 观众席上,纳尔逊扫过球场上聚在一起的赫奇帕奇队员们,手中捧着一只被标签贴得严严实实的玻璃瓶子,嘴里叼着一根吸管含糊不清地说道。 “哈哈,”汤姆白了纳尔逊一眼,“他们在考虑把你吸纳进赫奇帕奇魁地奇队吗?真是自断四肢的天才想法。” “我完全可以当教练,我的脑海中有无数超前的战术和技巧,足以颠覆这项运动,”纳尔逊敲了敲太阳穴,又叼着吸管猛嘬了一口,嘴巴里传出细密的泡沫爆炸的声音,“不对,你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自断四肢?这个词不是自断一手吗?” “四倍。” 汤姆没有理会纳尔逊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专心致志地观看起球场内的考核,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了阿黛尔端着比她还要高的扫帚的小小身影,她捧着扫把走进球场,冲着斯莱特林的看台用力地挥了挥手,跨了上去。 汤姆实在受不了这种重复又枯燥的测验,看了一会儿后,伸出手从纳尔逊头上捞来了帽子,轻轻地扣在自己脸上,打了个哈欠,眯起眼睛沉入了梦乡。 一梦过去,他被纳尔逊絮絮叨叨的声音吵醒。 “不要气馁,阿黛尔,虽然成功的果实非常甜美,但失败其实才是人生的主旋律,我们明年……” “怎么了怎么了?”汤姆打着哈欠把帽子摘了下来,看到了站在他们面前的捧着扫帚的小小身影。 “呃……她的技术动作有些瑕疵,一点点,”纳尔逊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我觉得明年会好很多,一定就没问题了。” “你选中了吗?阿黛尔?”汤姆没有听纳尔逊的解说,转过头向阿黛尔问道。 “嗯。”小姑娘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不要——嗯?”纳尔逊惊喜地问道,“你咋不告诉我呢?” “你没问我……” “看样子我看走眼了。”纳尔逊庆幸地说道。 “你不要盲目分析了,”汤姆撇了撇嘴,吹了吹灰,把帽子扣会纳尔逊的头上,“这不是表演,而是选拔新人,他们只会看你飞得快不快,技术可以练,天赋可不行。” 汤姆伸出手,在纳尔逊的口袋里掏了掏,找到一枚被刷成红色的小银球,放到了阿黛尔的兜帽里,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恭喜你。” 正文 第五百一十二章 穷途末路 “你能逃到哪儿去?康德,说实话,你让我很失望。” 国王十字车站旁的小巷中,路德维格靠在肮脏不堪的墙上,捂着渗血的脖子,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巷口的影子,他想要转身逃跑,但实在退无可退了。 “我为什么要回报你的期待?” “我看了你在三强争霸赛上的表现,虽然弱小,虽然漏洞百出,令人生笑,但我依旧认可你的顽强,坚韧是任何一个伟大的巫师诞生所必要的特质。” 巷口的影子发出令人牙酸的刺耳嗤笑,随手一挥,一道绿色的魔咒便向着路德维格的方向袭来,那道魔咒和他的位置相去甚远,但浑身早已疲惫到不能动弹的路德维格却咬着牙、卯足劲扑了上去,一道隐隐约约、支离破碎的黑色小盾在他的背后如龟甲般成型,他背对着魔咒撞了上去,绿色的微光瞬间蔓延了他的全身,令他犹如被电击了一般抖动起来,身后的小盾发出“咔咔”的破碎声,掉了一地被绿光萦绕的碎屑,从正中间裂开,分成两只无力耷拉着的软绵蝠翼,尽管拦下了魔咒,但咒语带来的冲击却去势未减,路德维格失去平衡,重重地栽倒在了小巷另一边的垃圾桶里,被洒落的垃圾掩埋起来。 “但现在看起来你似乎只有坚韧,康德,尤其是在你的愚蠢一而再再而三地将你拖入险境后,连这种坚韧都流露出一种令人作呕的蠢笨。” 路德维格没有回应,也没有回击,只是疲惫地闭上了沉重的眼皮。 …… 路德维格倒在垃圾里,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仍然活着,起初,他本以为甩掉了追兵,便放下心来,在伦敦四处寻找前往霍格沃兹的方法,他不知道该相信谁,能相信谁,唯一能够想到的,只有被世界公认的阿不思·邓布利多与那两位在霍格沃兹遇到的、萍水相逢的朋友。 他的祖国已经变成炼狱,而那些他曾经信任的人却对此视而不见,仿佛他才是这个国家最大的异类,他有时甚至在想,莫不是德国的麻瓜那些疯狂的理念,竟在巫师的心中得到了正统的继承,几天前,当天独自一人从裁缝铺中离开,孤零零地站在国王十字车站门口时,看着周围在废墟中重建起来的街市店铺,听着路过的行人热烈地讨论着《泰晤士报》和某一份连名字都不能提的稀有杂志上提供的只言片语的内容,畅想着他们的生活在多了魔法以后会有怎样的改变,路德维格不由得有些怅然若失,又有些时空交错的割裂感,仿佛他来时的地方与他所在的地方分属两个世界,可它们明明离得那样进,近到德国麻瓜的那些可笑的轰炸机可以轻而易举地飞到伦敦上空,近到他骑着一柄破破烂烂几乎解体的扫帚也能逃窜到这里。 路德维格满心憧憬,期待着得到帮助后自己的国家也能得到改观,哪怕他明白英国的巫师们可能也已经焦头烂额了,但他仍然紧紧攥着这最后的希望——不奢求像英国一样,只要能好一些,便是最大的慰藉了。 他穿行在街头巷尾,看着那些如果放在普鲁士可能已经被卖到不知道哪里的流浪者,听着一个年龄不小的流浪汉给一群衣衫褴褛的小孩讲述一位曾经和他一起被拐卖流浪的女孩突然变成女巫的故事, 路德维格哪怕再焦急也无济于事,他已经绕着火车站转了无数圈,但依旧没有找到那条传说中的铁轨,也没有找到那辆霍格沃兹的学生们描述的、鲜红的、冒着蒸汽的漂亮火车。 他太累了,不光被自己的家乡排斥,甚至也被伦敦这座城市拒绝了,他甚至怀疑那些霍格沃兹的学生们骗了他,世界上根本没有一辆通向希望的列车。 但希望还没有找到,绝望却接踵而至了。 当路德维格一如既往地绕着车站寻找霍格沃兹特快的踪迹时,一张他无论如何都不想看到的脸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的祖父,那位为了供他上学连一顶新帽子都不愿意买的老人咧着嘴,看着他笑。 “跟我回家吧,路德维格。” 路德维格的心更冷了,他明白,这个眼眶中被恶毒的绿色塞满的老人不是他的爷爷,他愤怒地扑上前,想要将在乎的人解救出来,但顾忌祖父的心却让他畏手畏脚,相反,这个侵占了老人身体的恶魔却毫无顾忌,他肆无忌惮地挥洒着黑魔法的力量,让蛇鼠丛生的小巷变成了一片死地,一道又一道恶毒的诅咒从老人的魔杖中涌出,扑到他在意的孙子身上,将本就疲惫的路德维格打得像一只破烂的洋娃娃,哪怕他使出全力,也无法对抗这种狠辣的黑巫师,更不要说对手挟持了可以说对他最重要的人质。 路德维格且战且退,当他被逼入巷子深处时,看到垃圾堆后方被用残破的家具拼成的温馨小家时,看到端着别人的残羹冷炙狼吞虎咽的流浪者时,他强打精神,面对祖父举起了魔杖。 “你在乎他们吗?哈哈,”老人仿佛看到了什么可笑到难以忍受的场景,眼眶中的绿色变得愈发旺盛,甚至要逸散出来,“路德维格,你这是一种病,得治,不过这倒是一个好消息,小老鼠把自己拴起来了。” 路德维格摇了摇头,面容坚毅得如同一位只会出现在史诗当中的骑士,尖利的獠牙与漆黑的蝠翼露出锋芒,他将以这种邪恶万分的姿态维护自己坚持到难以变通的信条。 …… “啪!” 一记耳光重重地落在他的脸上,将这旧地的绝望、漂泊的悲愤和未来的祈盼一股脑地扇碎。 路德维格竭力地睁开自己浮肿的双眼,侧过头,看着那些瑟缩在垃圾桶后的流浪儿,他的背后明明有那么宽阔的道路,可他却不能逃,他已经退无可退了。 “你真是可笑,康德,”祖父蹲在他的面前,一双被鲜艳的绿色充斥着的冷漠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他不屑地瞟了眼瑟缩的流浪儿们,他们承受不住这种眼神带来的恐惧,有些孩童甚至翻着白眼晕倒了,“你真的好会自作多情,你觉得你能保护他们?像那个把你打得不成人形的威尔特宁一样?你有人家的本事,被一剑穿心?你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我隔着几百米远都能闻到你身上令人作呕的无能臭味,比巨怪的脚还要令人反胃。” “你说的对,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路德维格摊开手脚,表情茫然、眼神麻木地盯着头顶阴云密布的天空,紧握的魔杖从手中滑落,而身上那些早已伤痕累累的蝙蝠特征也在顷刻间消退。 “真是不听话的孩子,”老人再次发出怪笑,像欣赏自己的战利品似的用指甲划过路德维格的脸庞,“我必须找到一些能让你乖乖听话的法子。” 他拍了拍自己枯瘦的胸膛,发出单薄的回声,狞笑道:“把这个老头钉在城里最高的钟塔上,怎么样?” 路德维格的身体猛地绷紧,涣散的精神清醒过来,他伸出手,探向从手中滑落的魔杖,表情扭曲地怒视着祖父脸上那两抹令他厌恶至极的绿色。 “你在找它吗?”老人微笑着举起了手中的木棍,一团火苗从掌心升腾而起,瞬间将路德维格的魔杖吞噬,路德维格对祖父的微笑再熟悉不过了,只是在那抹绿色下,他的笑容却仿佛恶魔一般,让人如坠冰窟,“想给爷爷表演一个大烟花吗?就像你拉着那个威尔特宁爆炸的时候?” 老人还想再说什么,但“砰”的一声轻响打断了他的思路。 一枚石块击中了他的肩膀,顺着石块丢来的方向望去,一团杂乱的红发正迅速地缩回垃圾堆后,他被麻瓜的无力激怒了,举起魔杖,却被路德维格用最后的力气抱住了腿,蹲着的身体失去平衡,差点儿摔倒在地。 “今天的星相不适合大开杀戒,”老人露出了冷漠的微笑,轻而易举地挣脱了强弩之末的路德维格,挥动魔杖,“滚。” 躲在垃圾队后的流浪者们在他的指挥下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站了起来,不管是清醒的还是昏迷的,他们迈着僵硬的步子,从两人身后路过,向小巷外走去。 “我满足你的小愿望,”等到周围的脚步声尽数消失,他低下头,用右手捏住路德维格的脸,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靠在沾满秽物的墙上,狞笑道,“没了垃圾的垃圾场可真是干净,现在让我们来好好聊聊,该怎么让你学会感恩。” 路德维格把头偏向一边,不去看他。 “你知道吗?伟大的阿不思·邓布利多如果想要帮助你,他应该早在几天前就到了,而不是任由我在这里堵到你。” 路德维格抿着嘴,没有回答。 “抓紧机会多看看这美妙的天色吧,”老人耐下性子,露出慈祥又矛盾的笑脸,“我真的很好奇,你为什么总喜欢和大家对着干?” “大家?谁是大家?你和你的走狗吗?” 路德维格闭上眼睛,不愿意再和他聊天,但紧随其后的钻心咒却让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来,老人狞笑着掰开他的眼皮,冷漠地说道:“来,讲你的愚蠢言论。” “呼——”路德维格冷汗直冒,从钻心的痛苦中好不容易恢复过来,身上的长袍被汗水打湿,沾染了地上和墙上的污秽,变得斑驳丑陋,他咬着牙,喘着粗气说道,“你是想……呼呼……自取其辱吗?” “可笑至极。” “普鲁士本该和伦敦一样,成为一个美好的地方。” “这里美好?呵呵。”老人嗤笑道,“它比最残次的玻璃还要脆弱。” “那也比你们的魔窟好上一万倍!” “任何事情,任何人,任何制度,在它所在的时间与地域都有它存在的道理,康德,你以为现在的普鲁士比原来差了吗?不,比历史上的任何时候都要繁荣,”老人挺直胸膛,看起来竟有着万分的自豪,“孱弱的普鲁士正在我们的手上走向它曾经应有的伟大,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成为一个……咳咳……封闭的疯子乐园?成为一个令所有人谈之色变的魔窟?连纽蒙伽德这种意图颠覆世界的组织在提起你们时都会感到恶心?呵呵?” “你真的不像一个从德姆斯特朗毕业的学生。” “德姆斯特朗毕业的学生应该是怎样的?”路德维格反问道,“我渴望成为一个好人,这也有错吗?” “愚蠢,小子,我希望你能认清自己,认清自己生活的世界,我看重你的坚韧,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你,是因为太多人想要让你成为一个合格的、可以代表普鲁士的男人,而不是用你那些令人作呕的保护与‘善良’残害更伟大的事业。” “更伟大的事业?更伟大的利益?”路德维格哈哈大笑起来,嘴角不断溢出鲜血,“你们能有什么事业?你征求格林德沃同意了吗?真是拙劣的模仿!” “你早都被你期盼的邓布利多放弃了,”老人的脸上满是失望,他本想多说几句,但路德维格的话似乎戳到了他的心窝子,他毫不迟疑地抬起魔杖,一道墨绿色的闪电径直击中了路德维格的胸膛,“现在,我也要因为你的愚蠢放弃你了。” 路德维格眼前一黑,在一阵剧痛过后,他感觉到一种惬意无比的解脱,胜过世界上任何为人称道的享受,他的身体不断地下坠、下坠,在经过了漫长的黑夜后,终于迎来了白色。 “索命咒……我,死了么?” 路德维格的脸上露出浓烈的悲怆,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片纯白的世界里。 这里白得过于纯粹,脚下柔软得如同棉花糖一样,入目皆是无边无际的白色,只要一段看不到头看不到尾的铁轨横贯画面,为它增添了一抹生动与真实。 正文 第五百一十三章 霍格沃兹特快? “这里是……哪儿?” 路德维格抬起手,看着完好如初的掌心与袖口,发出了茫然的疑问,“有人吗?有人在吗?” 没有人回答他,他只好走到铁轨旁,蹲在地上,研究了半天,却什么都看不出来,只好站起身,随便选了一个方向,沿着铁轨向那边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但路德维格并没有半分饥渴疲惫的感觉,反倒是在长途的跋涉中恢复了精神,他抬起头,茫然地看向无边无际的白色原野,每当他往前行走一段,远处模糊不清的铁轨便会更加明晰,但却又向更远处延伸出无边无际的道路,他并非没有升起过离开这里的想法,但失去魔杖的巫师在陌生的环境中和手无寸铁又有什么区别呢?更不要说这里连危险都不存在,只是一个无聊透顶的世界,无聊到令人感到麻木。 路边连景物都没有,他开始觉得这里是世界创造之前的蓝本,创世的手忘记了为它赋予色彩与生活,甚至忘记了在世界建成以后擦去这里, 他只能沿着铁轨不断地行走,甚至由于缺少参照, 他都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在绕着一条环形的铁道兜圈子。 想到这里, 路德维格有了思量, 他脱下西装的外套,用力拽下一枚扣子, 小心翼翼地放到枕木之间,但随着纽扣离开他的手指,色彩迅速被无处不在的白雾吮吸殆尽, 甚至连扣子本身都如同被丢到了水里,缓缓地沉没,再也找不到半点儿痕迹。 “嘶——” 路德维格只觉得头皮发麻,这里的诡异早已超出了他的理解, 只有脚下和正常世界中类似的铁轨才能让他找到一丝安慰,他继续沿着铁轨走着,可心里却已经不抱太大希望了。 “呜……” 悠远却单薄的汽笛声在路德维格耳边响起,他早已走到麻木, 连杂音的出现都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直到他意识到汽笛声抬起头时,一列红黑相间的漂亮列车已经停靠在他的身边, 精密的蒸气机车头从烟囱中喷出滚滚的白色蒸汽, 绵延到天空, 和那些白雾融为一体。 路德维格看向身旁,靠近他的车厢已经打开了门, 窗明几净, 宽敞明亮,车上没有一个乘客, 他抬起头,不知何时,他已经身处在一座简易的月台上, 远处有几道看不见的虚影正在像那枚纽扣一样缓缓褪去色彩, 犹如经历洗礼一般,走上了停靠在月台旁的列车。 他向虚影位置的车厢看去, 车门紧闭, 连玻璃都透不出里面的半点儿模样, 那些身影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 只是像一个个真正的等车的乘客一般,迫不及待地登车。 路德维格再次抬起头,头顶纯白的天空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色彩一致却更加复杂的穹顶,他认得这座穹顶,这几天他看过它太多次了,正是国王十字车站的穹顶,他惊讶地看着一根根在云雾中升腾而起的立柱,原本因漫长的跋涉而变得古井无波的心又再次躁动起来。 “国王十字车站?”路德维格心中多了一丝兴奋,“这就是霍格沃兹特快吗?” 他来不及思考那些失去色彩的虚影到底是什么, 心中被找到通往霍格沃兹道路的喜悦塞满,定睛向车厢望去,在车窗下方, 一枚被四兽簇拥的“H”徽记更加佐证了他的想法, “难道他们说的那面墙就是我靠着的那堵?这也太巧了吧?” 路德维格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喜悦与不知原理的茫然中,在他的记忆中,自己明明是中了一道索命咒才来了这里, 难道地狱里也存在一座霍格沃兹魔法学校?路德维格摇了摇头,他坚定自己绝对不会下地狱。 “难道是天堂?” 在种种迷惑之下,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被玛莎一眼看穿的套装早已变成了浅浅的灰色,色彩顺着皮鞋向脚下的雾气流淌,还有着越来越淡的趋势。 “呜……呜……呜……” 车头发出更加频繁的汽笛声,路德维格被从思虑中惊醒,整列列车已经伴随着车头的发动颤动起来,面前车门上方的汽灯闪烁着,似乎在催促着滞留的乘客快些上车。 路德维格不疑有他,迈步向车门走去,但车门已经在缓缓关闭,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紧张,身上的色彩凝实了一些, 加快脚步, 冲了进去。 车门夹住了他的衣角, 他转过身,撕扯着外套的下摆,随着“刺啦”一声, 这块被夹住的布被扯了下来,依旧夹在车门上,浅灰色的布料迅速褪色,很快失去了形体,消散在空中。 路德维格喘了喘气,靠在隔间的墙上,“嘎吱”一声,他身边的门缓缓打开了,露出了里面和霍格沃兹别无二致的隔间。 “我应该进去吗?” 没有人回答他,路德维格自嘲地笑笑,他早该适应这种没有同行者的孤独,他看了看车厢的连接处,木门紧闭着,看样子是无法拜访那些同车的影子了,他不由得有些遗憾,短暂地抹了抹脸,坦然地钻进了车厢中,他并不害怕这是某种陷阱,毕竟他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除了……”路德维格攥紧拳头,重重地锤了在背后关上的门一拳,坚硬的门板震得他手背发麻,但他感受不到丝毫的疼痛,怒目圆睁的瞳孔被泪水打湿,反倒显得更加明亮鲜艳了,“……爷爷。” …… 在那条幽寂的小巷中,路德维格的身体抽搐了片刻,很快带着静谧的笑容失去了气息。 老人举起握着魔杖的右手,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一点儿心情,他沉默地看着正在冒出袅袅青烟的杖尖,如同一座已经死去的雕塑,只有不断震动、似乎要撕裂那抹绿色的双瞳才能表现出他与倒地的路德维格些许的不同。 “哦……呵。”他的嗓子如同破了洞的风箱一般发出尖利的重音,似乎有两个人在同时说话一般,身体颤抖着,握着魔杖的手也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他不屑地看着缓缓指向自己的魔杖,自言自语道,“直到你最爱的孙子死了,你才生出反抗的心思吗?真是……迟到的爱呢。” 凶手在和受害者的家人心平气和地聊天,仿佛对他而言,路德维格丧生在索命咒下只是一件无从轻重的小事,习惯了夺走他人性命的人自然能对这种悲剧熟视无睹,但这具身体的主人——路德维格的祖父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视作骄傲的孙子像一片不应季的落叶一般被毫不留情的狂风吹落,心中的痛苦难以遏制,但却在面临更强大的力量时,只能化作两行浊泪,无能地从满是皱纹的脸上流下。 泪水将眼眶中的绿色冲刷得淡了一些,冲出了道道河床般的丘壑,魔杖也在缓缓地靠近老人的脖子。 “有什么用呢?除了杀死自己,”他嘲弄道,“甚至杀不死自己,你应当连最简单的死咒都不会吧?我来教你。” 老人的脸上挂上了残酷的笑意,绿色的毒疽迅速地蔓延到持杖的手上,满是皱纹的手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他伸出另一只手,残忍地掰断了握住魔杖的手指,将魔杖拿了下来,用左手随意地拎着,指向倒地不起的路德维格。 “这种魔咒很简单,一学就会,而且实用,哪怕你刚刚打搅我,魔咒还是命中了你的孙子,”老人嘿嘿地笑着,幽幽绿光在杖尖汇聚,比刚刚的颜色更深,光芒更甚,“只有蹩脚的巫师才不会补刀,我要你亲眼看着你的孙子死。” 他本就为自己的魔法遭到反抗而懊恼,但转念一想,老人的反抗却令他有了些许现实的视野,这反而更能满足他心中的恶念,此刻的景象足以令所有看到的人胆寒——老人的眼中同时被悲怆与病态的满足充斥,第二次死亡的发泄即将降临到他最珍视的人身上。 “可惜麻瓜学不会魔法,”他似乎有些失望,失望这种美妙的事情无法随时随地地欣赏,只好丧气地说道,“我只说一次,记好了,魔咒是阿瓦达——” 路德维格身后的墙壁忽然变得像水一般柔软,靠在墙壁上的上半身失去支撑,向墙里倒去,老人怒视着这一幕,大喝道:“索命!” 粗壮的绿色闪电从杖尖冲出,如同一条剧毒的蛇,向路德维格的身体咬去。 “砰!” 随着一阵剧烈的爆炸声,路德维格躺着的垃圾堆被炸飞,秽物与烟尘弥漫在小巷中,老人用袖子捂着嘴,后退了两步,离开了脏东西的范围。 “戕害青年人可不是什么好的行为。” 陌生的声音打断了老人的动作,他抬起头,眯起眼睛,绿色的光芒暗淡了一些,可却化作了更加碧绿的脓液,混杂着眼泪从他的眼角淌了出来。 “难道九又四分之三站台是从这儿进去的?” 硝烟散去,那面脏兮兮的墙壁并没有受到任何的破坏,只是脱落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污垢,露出了被淹没在阴影中不知道多少年的红砖墙面,亦如几十年或者几百年前它初建时的模样,火车站中不断传来汽笛的响声在老人耳边响起,伴随着列车驶过带来的震动,这些堆积如山的垃圾在缺少路德维格的支撑后,如同落石滑坡一般散落下来,甚至还有一块散发着恶臭的腐烂果皮落在他的脚面上,充满了讽刺。 不见其人,却闻其声,墙壁出现了瞬间的扭曲,一只被擦得发亮、但脚底却被厚厚的湿泥包裹起来的皮鞋从墙壁中伸了出来,踩在满是垃圾的地面上,接着是一条修长的、被紫色天鹅绒裤子罩起来的腿,还有一件同样配色的西装上衣,被刚刚战斗的两人频繁提起的阿不思·邓布利多就这样从墙壁中走了出来。 “你知道的很多嘛?”邓布利多的脸上没有丝毫笑意,和往日和煦的形象不同,此刻他的脸上只有愤怒,以及宣判结局般的冷酷,“我听说有人在找我,所以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 “没有人找你,你也怕麻烦,对吗?”老人抬起头,眼眶中被冲刷出沟壑的绿色又再度闭合起来,他轻轻地用手背擦去了脸上的泪痕,直视着邓布利多的眼睛,轻声说道:“我是——” “吼!” 没等他表明自己的身份,不知何时席卷而来的水流便已经带着凶猛的气势向他冲来,水花与两边的墙壁相撞,细碎的声响回荡在逼仄的巷中,竟发出了巨龙咆哮般的嘶吼,浪花张开了血盆大口,从塞满小巷的垃圾堆上碾过,那些积蓄多年的秽物不仅没有污染巨龙的纯粹,反而被原本柔和的水流碾成了细碎到难以察觉的粉末,平铺在地面上,让地面都抬高了几分。 下一秒,它的巨口张到最大,散落的水花犹如舞动的翎羽与锋利的龙牙,将艰难抬起手的老人一口吞下。 “你不需要告诉我你是谁。” 邓布利多眼中的冷厉一闪而过,他瞟了眼背后安然无恙的墙壁,轻声说道,“我害怕的也从来都不是麻烦。” 老人在水流中愤怒地嘶吼着,但他的声音完全被流水淹没,甚至都无法呼吸,纯净的水流从他的脸上拂过,这种无害的自然产物却带给了他莫大的痛苦,苍老的脸扭曲到不成人形,疯狂闪烁的绿光浮现在他的背上,水牢中细碎的漩涡如同锋利的刀子一般一刀刀地切割着这抹刚刚还残忍到令人发指的绿色上,他的痛苦清晰到即便听不到声音也能够感知,邓布利多隔着水帘向老人望去,眼中的绿色早已消退了大半,尽管同样痛苦,但露出的瞳孔中却满是快慰。 一道绿色的影子被强劲的水流冲出,它紧紧地扼住老人的脖子,不愿意撒手,老人的脸也因此涨红,变得青紫。 邓布利多望着这棘手的一幕,抬高魔杖,加大了力度。 …… “咔!” 空无一人的寝室中,莫名地响起了一声清脆的金属摩擦声,像是钥匙扭转门锁机括的响声。 趴在纳尔逊枕头上打盹的问号不满地抬了抬眼皮,拽过被子盖子自己身上。 但随之响起的齿轮转动声却彻底地打扰了它的安眠,问号呲着牙、竖着毛亮出锋利的爪子,轻轻一挥就把纳尔逊的枕头挠出了雪花般的棉絮。 它愤怒地跳到地板上,指甲在木地板上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利声响。 问号竖起耳朵,认真地寻找着响声传来的方向,誓要给它一点儿颜色悄悄,在响动落幕的瞬间,它蜷缩身体,猛地一扑,钻到了纳尔逊的床底下,身后是从枕头里爆出来的,漫天飞舞的棉絮与鹅毛。 正文 第五百一十四章 打开的锁 邓布利多高举魔杖,西装的下摆在强大的魔力下疯狂地飞舞,杖尖冒出一团浅蓝色的犹如宝石的光团,缓缓地融入搅动的水牢之中。 柔软的光团迅速地随着水流分散,仿佛一条清澈的小河忽然受到了阳光的照耀一般,水牢的四处都闪烁起炫目的光彩,足以让一些见不得天日的人自惭形秽,而那道紧紧勒着老人脖子的绿色虚影也在突然暴烈的水流冲刷下变得不成人形,反倒是魔力凝成的混沌面孔变得清晰起来,尽管它依旧丑陋夸张——简直就像是爱德华·蒙克创作的那幅名为《呐喊》的板画。 他确实在呐喊,水流封锁了他的声音,但任何人都能够在他的脸上看到不甘与怨恨,一双边界模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邓布利多的脸,抽象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辱骂威胁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轻轻地挥了挥手,拳头在半空中握起来,随着他的动作,水球崩裂,绿色的魔力在水雾中晕染开来,但并不足以改变如此巨量的清水,反倒是变得澄澈,不见了踪影。 “抱歉,康德先生。” 邓布利多闭上眼睛,轻声冲着水雾的中心说道。 水雾缓缓消散,一个蹒跚的老人从中冲了出来, 从静静伫立的邓布利多身旁冲过, 连滚带爬地奔向了路德维格消失的墙边, 但那里只剩下了一面干净到什么都没有的砖墙。 “我很抱歉,这次是我来晚了。” 邓布利多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无奈,他抬起头, 看了看天色,这里的一切终究是无法改变的, “先和我去找个安静的地方吧, 我们见过面, 在去年的三强争霸赛上,您还记得吗?” 老人没有理会他, 跪倒在地,用力地拍打着墙面,喉咙里发出听不出语言的嘶吼, 像是在让这堵吃人的墙把他唯一的孙子还回来。 “节哀顺变。”邓布利多冲墙壁微微点了点头, 冲着老人的后背说道, “康德的身体没有受到损坏, 我了解到了普鲁士发生的一切,接下来我会去寻求国际巫师联合会的帮助, 等到尘埃落定后,他值得一个英雄的礼遇。” 老人猛地扭过头,他的脸涨的通红, 表情因痛苦而变得扭曲,更加悲哀的是, 他的眼眶中没有半点儿泪水流出,霸占他身体的魔力早已摧毁了他的双眼, 就连眼前的景象都变得模糊不清,在他的眼中, 任何一块大些的垃圾,甚至包括站在他面前的邓布利多,都是自己的孙子,这种悲怆仿佛拥有魔力一般,让邓布利多都受到了感染,不由得叹息一声。 “康德先生,您的孙子……”邓布利多斟酌着用词,既想告诉老人实情,又生怕刺激到他脆弱的心,“抱歉,在索命咒下,没有任何人能够幸存。” “我不可能用那样的魔咒攻击我的孙子!”老人恶狠狠地说道,他连英语都说不利索,夹杂着浓重的德国口音,但邓布利多依旧可以明白他的意思,“他不可能操控我去杀死我的家人!” “您不是凶手凶手是他们,是那些迫害康德的人。” 老人没有搭理他,只是像个疯了的拾荒者一般胡乱将垃圾堆翻得一团糟。 邓布利多看着趴在地上不住摸索着的老人,摇了摇头,轻轻挥动魔杖在小巷的两头竖起了外人无法看到的屏障,沉默地走了出去。 …… “威廉……威廉姆斯!” 惊慌失措的叫喊打断了纳尔逊和阿黛尔之间既温馨又尴尬的谈话,纳尔逊扭过头向登上观众席的楼梯望去,一眼就看到一个胖嘟嘟的小伙子正在手脚并用地往上爬,楼梯在他的摧残下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呻吟,连看台都不堪重负地摇晃起来。 “怎么了?”纳尔逊认出了这个小伙子的身份,一个经常跟在阿布拉克萨斯身后的小跟班, 好像是叫克拉布?他从口袋中抽出魔杖, 轻轻一挥,靠近楼梯的座位上伸出一对木制的小手,扶住了脚下踩空,差点儿滚下去的小胖墩, 木制的手臂伸长, 拎着小胖墩的后领把他送到了纳尔逊面前的座位上,还顺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帮他捋顺那口差点儿上不来的气,“冷静一点儿,不要冒冒失失的……对了,你是高尔还是克拉布来着?” “你认识我吗?”小胖墩的脸上泛起了一丝意外之喜,他眨了眨眼睛,已然忘记了来这里的目的,喘着粗气说道,“我……我是高尔。” “事……事情,”高尔再次想起来这儿的目的,表情再次惊惶起来,他手舞足蹈地比划了半天,涨红了脸,一鼓作气地说道,“你的猫疯了!” “?” “你的那只猫,就是脸上有个问号花纹的那只,”高尔喘着粗气,看起来真的是急了,“它堵着休息室往寝室的走廊不让人过,阿布拉克萨斯和克拉布尝试抓住它,都被打伤了,刚刚送到校医院里,你……你快去看看吧!” “问号?” 纳尔逊心中一惊,他隐约记得今天出寝室的时候和什么东西擦肩而过,原来是来视察的问号,他瞪大眼睛,寝室里可是藏着许多危险的东西,而作为最早陪伴自己来到霍格沃兹的宠物,问号并没有被禁止接触它们。 “快去看看吧!快去救救阿布拉克萨斯他们……” 纳尔逊向着城堡的方向望去,默默地咽了口唾沫,他猛地看向汤姆,但汤姆仿佛突然对魁地奇产生了巨大的兴趣似的,拉着阿黛尔聊起了球场上的规则和现在流行的扫帚性能。 “嘶……”纳尔逊倒吸一口凉气,冲高尔点了点头,“谢谢你,克拉布。” 说罢,用手撑着身前的椅背,手中发出一阵白光,漂亮地从高尔的头顶翻了过去。 “我是高尔……”高尔茫然地看着从自己头顶越过去的长袍,露出了和看到猫打人时一样的表情,“克拉布已经去校医院了。” “试试新扫帚吧,”汤姆笑着对阿黛尔说道,“不用担心,纳尔应该可以制服它。” 他拿起被纳尔逊留在座位上的瓶子,用拇指弹开瓶盖,往突然出现在左手中的玻璃瓶中斟满了一杯,轻轻抿了一口。 “啧!”汤姆眯着眼睛,感受着冰凉的泡沫在口腔中爆开的奇妙感受,“要来一杯吗?” 阿黛尔露出怀疑的表情,望向魁地奇球场的出口,那里并没有纳尔逊狂奔的身影,只能隐约看到一道一闪而逝的白光,好似一只灵巧的灵猫踏叶而去。 “克拉布,你还在那儿站着干嘛呢?” …… “究竟是谁,给一只猫发了这么多危险的恶作剧把戏?!” 斯莱特林的休息室中,斯拉格霍恩教授指着通向寝室的楼梯,发出了震天的咆哮,那里早已被大粪蛋淹没,棕色的沼泽中还漂浮着一些看起来就很危险的魔法道具,比如一杆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伯格曼MG15机枪,还有挂在枪托上的一串五颜六色的手榴弹,“这是谁的猫?这些又是谁的东西?” “这好像是纳尔逊的猫……” 挤在休息室一角的学生中发出了一声弱弱的回应,“但这些东西不知道是谁的,可能是他的猫在城堡的什么地方找到的。” “一定要好好整肃!好好整肃!以后绝对不能让你们随便带东西到学校里来,哪怕是内裤,都得穿霍格沃兹的家养小精灵织的!” 斯拉格霍恩教授满脸怒容,穿着一件纽扣都快要崩开的墨绿色睡袍,身上弥漫着浓重的蜂蜜酒的香气,看起来好像是刚被人从酒后的小憩中从被子里拎出来,他摸了摸口袋,准备结束这一场闹剧,却在同学们期盼的目光注视下僵在了原地。 他没带魔杖。 酒瞬间醒了,他猛然想起,之前他用魔杖搅拌冰块来着,或许魔杖此时正插在冰桶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斯莱特林们惊诧于自己的院长忽然不动了,难道这是在做什么高深的准备,于是更加安静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斯拉格霍恩教授,期待着他力挽狂澜,还他们一个干净整洁的寝室。 “咳咳!” 斯拉格霍恩教授用力地咳嗽了两声,扫视着身后的学生,沉声说道,“不过这对于巫师来说都是小问题,我先去换身衣服,至于这里的事情——” 话音未落,身后休息室的门“砰”的一声打开了,纳尔逊适时地出现在门口,理了理领子,冲休息室中的人露出了僵硬的笑容。 “对,就先让你来处理,纳尔逊,”斯拉格霍恩教授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快步走到纳尔逊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收起肚子,侧身从纳尔逊身后挤了出去,“你要是搞不定的话我等会儿就来。” 纳尔逊点点头,从口袋中摸出一枚小银球,按在鼻尖上,瞬间变成了一只银色的口罩,他从口袋中抽出魔杖,踏上了通向寝室的楼梯,黑色的枪口对准了他,又很快飘走。 …… “砰砰砰!” “梅林的茶壶……这就是威廉姆斯养的猫吗?真不愧是可以和年轻时候的邓布利多教授媲美的斯莱特林,”听着楼梯间不断传出的爆炸声,休息室中的斯莱特林们顶着惨白的脸,热火朝天地讨论着,“还好我刚刚没装蒜,不然恐怕就要和马尔福他们一起躺到校医院了——这哪里是一只猫,简直就是一头巨龙!被人说胆子小我也认了!” “啪啪啪!” 纳尔逊正靠在寝室门口,怀里紧紧抱着挣扎的问号,屁股底下压着一只箱子——那只邓布利多交给他的箱子已经有了些许的变化,其中一只锁头已经脱落。 “轰!” 邓布利多站在纳尔逊面前,伸出手。 “嗯?你终于打开了箱子吗?” “发生什么事了?教授。”纳尔逊看着站在邓布利多肩头的福克斯,邓布利多很少利用它幻影移形,他把手伸向了邓布利多的手。 “你的一位老朋友来看你了,你想要和我去见他最后一面吗?”邓布利多叹息一声,把纳尔逊拉了起来,“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路德维格·康德,德姆斯特朗的勇士,他毕业以后成为了一名傲罗。” “最后……一眼?” 凤鸣响起,两人消失在火焰之中。 …… “他没有死!他不会死!”老人用双手捧着一只脏兮兮的蝙蝠,轻声呢喃着,感受到背后传来的两道目光,他扭过头,露出欣喜的笑容,展示着手中的超音蝠,绿色的泪水从眼角滑落,“这只超音蝠还活着……我的孙子,不可能死在我的手底下。” 正文 第五百一十五章 告别 “这是……路德维格的爷爷?” 纳尔逊站在邓布利多身边,看着眼前悲痛欲绝的老人,情绪不由得受到感染,他认出了那顶依旧崭新的帽子——那顶为了观看路德维格的决赛特意购买的礼帽,他很爱惜它,过了这么久,也看不出戴过的痕迹,老人似乎已经失心疯了,捧着一只蝙蝠说自己的孙子没有死,纳尔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通过老人的表现和周围魔咒留下的潮湿水汽也能大致地猜测到不久之前这里发生的大致故事。 “他……”纳尔逊环顾四周,并没有找到路德维格的身影,不到一年前他还和路德维格同时坐在礼堂中吃饭,转过头来,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消逝了,他摘下帽子捧在胸前,疑惑地望向邓布利多,“……死了?” “是的,”邓布利多点点头,重复道,“死了。” 路德维格的祖父依旧在捧着那只蝙蝠又哭又笑,看起来状若疯魔,邓布利多站在纳尔逊身边不住地叹气,纳尔逊听了半天,才明白他是在向自己和邓布利多说明,那只和路德维格共生的超音蝠没有死,所以路德维格还活着。 这种说法实在是太过荒诞,纳尔逊摇了摇头,不光是因为那只蝙蝠除了仅剩的魔力痕迹外并不存在一点儿生机,另一方面,邓布利多已经亲自确认过路德维格的死亡,他不认为邓布利多会在这种事上犯错,只当那是老人在痛失亲人后的疯言疯语。 “他是怎么死的?”纳尔逊轻声问道,“教授,而且为什么他会死在这儿,还和他的爷爷在一起?” “康德先生毕业以后成为了德国魔法部的一名傲罗, 据我所知, 他被派遣的驻地在法国巴黎那件事以后成为了许多黑巫师的乐园, 因为它靠近纽蒙伽德,德国魔法部并不敢管,而纽蒙伽德也对那块土地没有兴趣, 加上德国麻瓜政府作为战败国而四分五裂,已经成了三不管地带, 他想要寻求我们的帮助, ”邓布利多沉声讲述着路德维格的遭遇, “我通过某些方法了解到了这里发生的战斗,康德先生的祖父被一种魂器与夺魂咒结合的黑魔法控制, 并且最终夺走了他的生命……我赶到这里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只来得及从补刀的黑巫师手中救下他的尸体。” “我明白了。” “我把他……路德维格·康德先生放在了九又四分之三站台, ”邓布利多抿着嘴唇, 说道, “我总觉得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一切都应该是线性的、持续的, 但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事情总会有些不同。” “他其实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纳尔逊回忆着和路德维格相处的那少到可怜的记忆, 只能给出这样一句评论。 “他在临死之前一直都在寻找站台,他对自己的同胞已经失望至极,但他却不想放弃他们, 他其实可以选择加入那些加害者,成为他们当中的佼佼者, 对于个人而言,永远不会消弭力量带给自己的地位, ”邓布利多感叹一声,“可他太年轻, 太天真,也太坚定,太明白,他到最后都没有妥协,所以都他死了……到死都在寻找九又四分之三站台,想要寻求我们这些陌生人的帮助,所以我把他放到了那里,很抱歉,我没能救下他。” “教授,”纳尔逊回想起那个耿直到有些过分的德姆斯特朗少年,箱子的把手从掌心中滑落,重重地跌到地上,解锁的卡扣在碎砖块上磕了一下,失去魔力的它登时断成了两节,手提箱的一层夹层就这样敞开,一本残破的、散发着硝烟味的、焦黑的笔记本掉了出来,他怔怔地说道,“三强争霸赛结束的时候,他还邀请我去德国完,说是要亲手烤肘子给我吃。” “我以前对他有刻板的看法,”邓布利多拍了拍纳尔逊的肩膀,“我认为在一个充斥着黑魔法的学校里实在难以培养出一个正人君子,一个人的成长和他身处的环境有太多关联了,可现在看来,我的观点应该需要一些变化了。” “我也这样认为过,但他显然不想迁就环境。”纳尔逊握住帽子顶部,看着不远处大笑的老人,脸上闪过一丝不忍, 他抽出魔杖,用邓布利多反应不及的速度向着老人一指, 随着他的动作,捧着蝙蝠的老人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不一会儿就没了声音,只有那只被绿色坏疽包裹的手臂还在因疼痛本能地抽动着,纳尔逊迎着邓布利多质疑的眼神,轻声说道,“这样激烈的情绪会杀死他的,路德维格一定不想看到这一幕……他可能是路德维格最后在乎的人了。” 他收回手,冲着地面轻轻一挥,那本掉落出来的笔记被摄到了手中,纳尔逊不明白这只他毫无办法的箱子为什么突然打开了,但现在从时间上看来,这似乎与路德维格有关。 “他扮演了什么重要的角色吗?”纳尔逊低下头,喃喃道,尽管脑海中正将无数的线索串联起来,但路德维格的那张坚毅的、板正的脸却不断地浮现在自己面前。 “我在鲁尔区长大,那里是麻瓜最繁荣、巫师最衰败的地方。” “可惜了,这次我要是赢了,就能有很多奖金了……你打得不错,里德尔,还有你,威廉姆斯,我的心窝子还在疼呢。” 纳尔逊有些惊讶,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自己早已把路德维格当成了一位不同于萍水相逢的路人的朋友,是因为自己用刀捅他而愧疚吗?纳尔逊不明白,直到此时他才明白,路德维格的身上有着和他相似的气质,他不像汤姆那样高傲,也不像自己一样待人一致却故作高深,他并不完美,甚至可以说不那么聪明,但没有人会拒绝一个这样率真美好的朋友。 “真是个傻子。”纳尔逊笑着摇了摇头,“我倒是情愿那一剑让他在床上躺个十年八年的。” “是呢,”邓布利多走到老人身旁,轻轻地扶起他,“也许到那时候他能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世界。” “我不能再寄希望于也许了。” 纳尔逊的脸上恢复了平静,他弯下腰,从地上捡起箱子,掌心在断开的卡扣上轻轻一抹,转头望向邓布利多,面无表情地问道,“德国怎么了?” “人间炼狱。” “我明白了,教授。”纳尔逊点点头,“这是我的错。” “纳尔——” “教授,我们去看看他吧,”纳尔逊没有礼貌地打断了邓布利多,但邓布利多并没有为此感到懊恼,他走到老人身边,手中出现了一束蓝色的矢车菊,在路德维格长大的地方,这是随处可见,也是最被人喜爱的花,空中的水雾缓缓地在杖尖凝结,讲老人手中的蝙蝠冰封起来,在花束中犹如一只别致的蝴蝶,“我想看看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不知道吗?” “我以为我知道。” …… 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九又四分之三车站的月台上再次出现了一位不属于霍格沃兹的旅客。 谷撥 月台上空荡荡的,只有时不时吹起的微风卷起九月一日留在这里的包装纸和宣传单,这些都是九月一日开学时返校的学生与接送的家长留下的垃圾,看起来冷清破败极了,在站台中央的长椅上,一个年轻的身影正低着头安静地坐在那里,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纳尔逊捧着矢车菊从站台上的柱子中走了出来,在路德维格面前站了很久,邓布利多搀扶着路德维格的祖父,担忧地看着不远处的一幕。 只见纳尔逊弯下腰,将花束递到路德维格手中,他将手探向路德维格的鼻子,想要试探他的鼻息,但结果却是令人失望的,这里的路德维格确实没有了生命。 纳尔逊闭上眼睛,迷失雾在身旁呈漩涡状缓缓升起,将两人的身影囊括了进去,不一会儿,迷雾散开。 “还有救吗?”邓布利多的声音从纳尔逊耳边传来,他已经搀扶着路德维格的祖父来到了他的身边。 “空空的皮囊,”纳尔逊摇了摇头,“从生命与灵魂的角度看,他不比一个稻草人充实多少。” 两人默默地看着路德维格,又对视了一眼。 “呜……” 漂亮的红色车头从远处冒着蒸汽缓缓驶来,即使霍格沃兹没有学生返校,这列火车也在按时按点地运营,路德维格终究还是等来了他心心念念的列车。 “他等到了,”纳尔逊抿着嘴说道,“只是来晚了一步。” “可是他等到了,这孩子不愧是德姆斯特朗的勇士。”邓布利多沉声说道,“我送老人去圣芒戈,然后找西格蒙德来收殓他吧,你在这里等我,和他做最后的告别吧。” …… “抱歉。” 纳尔逊冲路德维格笑笑,抬起头,望向天空,“希望你没有什么丢人的小秘密。” 一只和天一样碧蓝的眼睛睁开,在云层之上,一声沉寂许久的隼戾悄然响起,融化在风中,许久未被召唤的寂寞被欣喜冲散,纳尔逊取出一张羊皮纸捧在手心,冲着云层之上点了点头。 他感觉到被云层遮挡的阳光洒在了身上,紧接着,板正到如同印刷的字迹出现在他手中空白的纸上。 路德维格在近几日经历过的一切赫然跃于纸上,仿佛纳尔逊将他的人生做成了一本流水账似的书,拿在手中随意地翻阅一般。 他的目光顺着密密麻麻的文字迅速游走,很快停在了出现改变的一行。 …… 三日前,路德维格·康德的祖父在被押解前往牢房的途中袭击守卫,在被打倒前向路德维格发出了逃跑的信号。 两日前,路德维格逃往英国,在东海岸登录,直冲伦敦,但并没有甩脱身后的三名追兵。 两日前,路德维格抵达伦敦,躲进了玛莎的裁缝铺中。 他将所有随身携带的东西留下,只身离开,于魔法部碰壁后,开始在国王十字车站周边寻找霍格沃兹被隐藏的入口。 追捕路德维格的黑巫师——两人一狼人在狼人的追踪下抵达了玛莎的裁缝铺,他们对玛莎的袭击满足了蜉蝣的反击条件,在遭遇了蜉蝣的攻击后,最终只有一人逃脱。 经确认,逃脱者名为弗里茨·哈尔曼,被指控虐杀三十到五十名麻瓜或巫师,1925年被麻瓜政府抓捕并送上绞架,但实际上只是放弃了其在麻瓜世界经营的身份,继续在巫师世界逍遥法外。 裁缝铺中设置的干扰幻影移形魔咒发挥作用,此时弗里茨·哈尔曼正身处对角巷137号店铺的地下室中。 另外两名行凶者中,一人被捕,另外一头狼人已经确认在弗里茨·哈尔曼的灭口下当场死亡。 被抓捕的巫师名叫蒂洛·克雷尔,为奥地利无赖帮的魔药师,擅长制造违禁的致幻药物,在这个巫师帮派的影响下,奥地利的巫师约有三成染上了药瘾,他们常年在奥地利巫师身上吸血,聚敛了巨量的财富,在加入无赖帮前,他曾是纽蒙伽德成员,后因与茨威格的矛盾被派往奥地利执行秘密任务,具体任务尚不明确。 在一年前,高地英雄村事件爆发的同时,蒂洛·克雷尔秘密前往纽蒙伽德,并带出了一份魔药药方,很快,无赖帮迁往了普鲁士,并凭借与高地英雄村几乎一致的魔药迅速扩大着他们的地盘,在路德维格逃离前,蒂洛·克雷尔同样刚从纽蒙伽德返回。 狼人名为罗马·沃伦斯基,东斯拉夫人,常年混迹在狼人种群中,喜爱偷盗巫师婴儿并传染狼人的诅咒,三十年间共计感染三百六十名新生儿,最终有十五名强壮的婴儿成为狼人种群中的新成员,余下皆被其食用。 于今日上午,路德维格的祖父泰奥·康德出现在伦敦国王十字车站旁,与路德维格·康德展开激战,并最后用索命咒击中路德维格,五分钟后,阿不思·邓布利多出现在现场,阻止了他的二次伤害行为。 …… 正文 第五百一十六章 雷罚 “路德维格,你是真正的勇士。” 羊皮纸上的文字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发生在千里外普鲁士大地上的点点滴滴就这样纤毫毕现地呈现在了纳尔逊眼前,赤裸裸地、毫无尊严地呈现在了他的眼前,那些血淋淋的文字在纳尔逊的瞳孔中反射出一团团迸溅的火苗,他心中对于自己是否有这项权力的忧虑顿时被愤怒冲碎了,“他们并不需要尊严。” 像是在说服自己似的,纳尔逊反反复复地将这句话说了好几遍,低下头将路德维格手中的蓝色矢车菊摆正,他走到路德维格身旁,在长椅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纳尔逊抬起头,凝望着天空,他的目光穿透了云层,直直地和翱翔在天际的银隼对上。 回应的是一声传不到地面的鸣叫,纳尔逊的目光透过云层,透过距离,透过时间,透过银隼的眼睛,从柏林的上空向下望去。 牢笼,生锈的、变形的、被血污染成暗红色的笼子像积木一般堆满在泥泞的空地中,这些铁笼比给狗准备的笼子大不了多少。 柏林正在下着大雨,不顾冷雨的鞭笞,笼中挣扎着伸出手接着雨水,贪婪地将它们泼到脸上,灌进口中,这些层层叠叠的笼子里竟塞满了一个又一个面孔各异的人,纳尔逊的视野在每一张露出的面孔上闪过,有些人的脸上浮现出他们简略的生平,有些人甚至连描述性的文字都没有。 在此之前,他们生活在世界上的各个地方,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更多是因为他们相比其他人拥有某些“买家”可能看重的特质,而被外出打猎的巫师看重,抓回这里,亦或是被本地的猎人看重,卖到了这里, 而前两种却只是这么多人中的一小部分, 更多的人却是被自己仰慕魔法的同胞作为献金奉上, 结束了自己作为人的人生,在城市照不到阳光的角落,这些肮脏的勾当却早已成为了一种约定俗成的生态, 甚至比人们接受巫师的存在还要快。 他们几乎都已经麻木,没有人感受到有人正从他们的头顶看着他。 “伟大的柏林。” 一座高举右臂的雕像伫立在这处货场外, 他身前的石板上雕刻着这样一段话, 在不久之前, 这还是激励着柏林的年轻人侵略邻国的热血沸腾的口号,但此时却已经变成了可笑之极的标语, 雕像的头已经被敲掉,高举的手臂上拴着一根根连接到周围建筑上的麻绳,上面挂满了湿漉漉的衣服, 鸠占鹊巢的人们留下它, 或许只是为了晾衣服。 每时每刻, 这里都有人死去, 不论是巫师还是麻瓜,但每时每刻都有新的居民出现在城外, 他们被这里的无秩序感召,人们肆无忌惮地从别人的身上掠夺他们想要的一切,当文明的外皮被脱下时, 力量就会成为决定一切的行为准则。 从这种角度来看,这里的巫师反倒对巫师和麻瓜都一视同仁——受害的麻瓜更多, 仅仅是因为麻瓜的基数大,而在他们的眼中, 能左右是否下手的评判标准只有他们的价值,相比只能当作苦力与某些黑魔法或实验的素材的麻瓜, 巫师们明显更有价值,这里竟是世界上对魔法最一视同仁的地方。 云层之上的眼睛默默地睁开,看着脚下发生的一切,游弋在天空中的星星们迅速地向着这里汇聚,在纳尔逊的注视下,一个踉踉跄跄的男人从阴暗的小巷中钻出,跑到了这座货场门前。 “十三个……” “怎么了?你饿了吗?还是说你们家看门的老罗马饿了?你不如把他卖给我,反正养一条狗总是亏钱的,”货场的门口,一位像狮子一样蓬松的货场看守一边提着裤子,一边向门口走来,看着门口阴沉的男人,嘿嘿地怪笑道,“真是稀客,你要女人?男人?还是小孩?” “把无赖帮存在这里的人给我十三个,马上,快!” “不看看新货吗?”听出了男人语气中的急迫,看守挤眉弄眼地指了指靠近大门的一排木箱,不遗余力地推销着他的商品,“这些是新来的,品质不赖。” “我只要十三个,”男人抬起头,看守看到他的脸,吓得往后蹦了一步,差点被自己的裤带绊倒,眼前的男人和往日里威风凛凛的模样相差甚远, 他浑身湿透,比眼下的大雨还要湿,像是刚被人从海里捞上来,左脸上遍布着密密麻麻的、干涸河床一般的裂痕,碧绿的幽光从裂痕中透出, 时不时有浓绿色的脓血流出, 他的表情无比很厉,眼中满是杀机,“如果五分钟之内我看不到,就拿你来充数吧。” 看守对上了男人墨绿色流淌着魔力的眼睛,看守明白,这十三个人是要用来做黑魔法素材的,一般这种事情都比较紧迫,面对死亡的威胁,他慌忙不迭地转过身,向着刚刚送来的一批箱子跑去,一边跑一边喊: “我给你挑最好的货!” “真恶心。” 看着这一幕,纳尔逊厌恶地闭上了眼睛,从天空中投下的目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红光,乌云上的瞳孔愈发明亮,那些漂浮着大陆上空的金属造物已经集结完毕。 纳尔逊睁开眼睛,从银隼的视野中抽离出来,看了看身边安详得仿佛熟睡的路德维格,叹息一声,将魔杖指向天空。 紧接着,在千里之外的柏林,浓密压抑的黑云之上,一道粗壮的白色雷霆当空批下,在货场的看守转过身的瞬间,击中了扶着门柱的男人。 货场看守只觉得自己眼前的一切都被照亮了,他惊慌地转过身,入目便是一根粗壮的雷柱,犹如通天的高塔一般将之前还对自己吆五喝六的顾客贯穿。 谷瓅 男人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甚至只能看到雷霆中焦黑的轮廓,这样看守想起了在来普鲁士之前,他在美国看过的一部麻瓜拍摄的黑白画片,影片中有一只和人一样用双腿行走的、名叫汤姆的猫,也是这样被闪电击中,然后抽搐着显露出白骨的形状,他曾经还考虑过把这种方式发展成折磨货物的手段,但还没来得及实践,就亲眼看到了这一幕。 想到这里,脑海中浮现出那只猫和另一只老鼠令人发笑的互动,他不由得笑了起来,但很快,随着电光顺着地上的积水蔓延到他的脚下,看守再也笑不出来了,酥麻与剧痛交替着出现在他的胸口,每当酥麻感让痛苦消弭无形,紧随其后的更加剧烈的剧痛便会让他更痛苦地痉挛起来,他想要逃跑,却仿佛被电光吸在了原地一般动弹不得,好在他没有被闪电直接击中,慌乱中掏出魔杖,冲着脚下指去,麻痹的身体已经无法念出完整的咒语,但他顾不上担忧,障碍咒从杖尖射出,击中了他的右脚,魔咒带来的震痛让他清醒了片刻,道道魔咒轰出,将自己炸飞了出去,哪怕双脚被炸得失去了知觉,飞在空中的看守眼中也只剩下了庆幸。 雷柱之中,男人的身影已经无法察觉,想象中的焦糊味也没有传来,不知是因为受到了滂沱大雨的冲刷,还是这道雷霆抹杀的意志太过坚定,坚定到足以耐下性子,一点点地把焦炭研磨成细粉,将他存在的痕迹都抹除干净。 看守划出一道弧线,重重地撞在身后的木箱上,还没来得及转运的木箱被他的后背撞碎,半个身子栽了进去。 但他没有在乎自己的伤势,反倒强撑着爬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犹如神迹的一幕。 整个柏林都变成了黑白色,并非是什么人剥夺了世界的色彩,而是那道连接天空的通天之塔太过明亮,将周遭的一切映衬得黯然失色,看起来就像是一部黑白的默片。 粗壮的雷柱依旧安然地耸立在天地之间,将在暴雨中阴沉的柏林天空瞬间点亮,比阳光最灿烂的中午还要明亮,但他从这道光中没有感受到一点儿温和,反倒是让他想起了小时候笃信不疑、长大后嗤之以鼻的天罚,这道雷并非是自然的产物,奔腾汹涌的魔力即便是像他这样平凡的巫师也可以感知并为之震撼,没有人能驾驭这股力量,更不会有人用这种伟力去伤害某一个人——可这一切却实打实地发生在了自己的面前,这让他再次想起了那部曾经在美国看过的画片,难道自己此时正身处一部画片之中? 他拍了拍脸颊,并没有任何痛觉,终于安心地笑了。 “果然在做梦。” 很快,受到雷霆波及而生的酥麻感褪去,苦涩又很快爬上脸颊。 看守呆在原地,雷柱的魔力顺着空中挥洒的雨水向四周蔓延,将天空笼上了一层电光的色彩,它很快瞅准了周围最高的金属——那座被拆去头颅的雕塑,明亮的雷索从主体上延申开来,径直连接到了它高举的右臂上。 “砰!” 伴随着一声剧烈的爆炸声,雕塑没有坚持一秒就化成了一团焰火,那些拴在它身上的晾衣绳成为了雷电新的载体,在接连不断的火花中向四周的楼宇咆哮着冲去,登时将货场周边的建筑群化成了一片火海。 不明就里的巫师们慌乱地从房屋中冲出,还没来得及看看发生了什么,就被四处奔走的电流缠绕,一个个软倒在地,像搁浅的鱼一样抽搐着,堪称一幅胜景。 少顷,雷云散去,连带着浓密的雨云也一起退散,天空恢复清朗,看守身长脖子向雷霆落下的方向望去,那里只留下了一个焦黑的冲击坑,他想要抬起头看细一些,却被身后箱子中一道饿狼似的身影扑到,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的脖子,箱子里的人似乎手脚无法动弹,只能张大嘴巴,用力地咬在他的喉咙上。 看守的嗓子眼里发出漏风的“咯咯”声,不一会儿就没了气息。 人们被突如其来的骚乱惊到,纷纷乱了阵脚,越来越多的黑巫师从他们霸占的大房子里跑出来,惊恐地打探着刚刚发生了什么,但雷柱散去得毫无痕迹,不靠近这里的人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开始男人跑出的小巷中,一群令周围的“居民”退避三尺的凶徒追了出来,他们快步跑到坑洞边,焦黑的深坑壁上沾满了散发着魔力的绿色,犹如一幅幅抽象又狂放的壁画,在坑洞底部,一道绿色的残破人影正在痛苦的挣扎着,拥有魂器的巫师永远无法被消灭,接引灵魂的迷失雾出现在男人的残魂四周,迷离幻境的门户即将打开,它放下心来,自从制造了魂器后,这样的事情它已经经历过许多次了。 它闭上眼睛,等待片刻,但独属于灵魂的舒适感并没有出现,坑边的人们眼睁睁地看着迷雾聚拢,又仿佛受到了阻碍一般消散,始终难以成型,他们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终于,迷雾好不容易凝实在了一起,裂开了一道白色的狭口,就在残魂庆幸地伸出手想要触碰它时,一根闪烁着雷光的长枪从狭口中轻盈地飞出,牢牢地将绿色的影子插在了地上。 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贯穿了男人的长枪变形,像一只爪子似的捏住了它的身体,将它拽进了它心心念念地迷雾中。 闪电足够壮观,壮观到南边和北边都能看见。 …… “你还好吗?”邓布利多返回了国王十字车站,看着坐在路德维格身边发呆的纳尔逊,轻咳一声,惊醒了纳尔逊后问道,“发生什么了吗?” “什么都没有发生,教授,我陪他说了会儿话,”纳尔逊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笑着说道,“我希望路德维格可以走得开心一点儿,当然,这些话太迟,说白了,这也只能慰藉到我们这些活人。” “我已经联系了国际巫师联合会的代表们,”邓布利多的眼中透出忧虑世人的复杂神情,“希望在你毕业以前,我们不要再看到更差的发展了。” 正文 第五百一十七章 影子里的魔王 当你看到这段话的时候,克雷登斯应当已经做到了他允诺的一切,但我却没有做到,甚至只能将希望塞进这只破箱子里,期待过去的自己帮我擦屁股。 这太蠢了,不是吗? 人总能改正自己的错误,这句话常常被人们用来自我安慰或是开脱,狡辩他们的毛躁或者愚蠢,这是格林德沃告诉我的,我将所有的罪责归咎在他的头上,将所有的灾难都推脱向他的欲望,并最终用剑刺穿了他的心脏——我想要给他作为巫师最耻辱的死法——不败北于魔杖的死光,而是倒在卑劣的偷袭,哪怕我足以正面打倒他。 没错,你不用怀疑,用不了多长时间,格林德沃就将成为你的手下败将,毕竟一个只能看到未来只言片语的人在一个真正从未来回来的人眼中,也不过是一只笼子里的困兽罢了,他的命运早已被书写在史书上,而他败倒的历史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动摇的,他培养我,将全身的魔法对我倾囊相授,想要让我成为一个他故事中光鲜亮丽的精彩配角,但我们在自己的书中都是主角, 像他那样骄傲的人,可能从来都不会想到, 自己一点一滴灌溉成长的接班人, 将会成为他帝国基业最无情的送葬者。 其实这一切早在他把我从巴黎带回纽蒙伽德的那天就决定了, 我认可他的力量,佩服他的野心, 但见过阳光普照的人又如何能够忍受头顶的黑暗呢?或许对于他而言,那一以贯之的“强者统治弱者”的理念就是最先进的了,可是在我的眼中, 这种自鸣得意的做派实在令人作呕,即便是茨威格那样善良的人也愿意相信他,甚至屡屡说我极端,说我自负, 我总是嗤之以鼻,这怎么能算自负呢? 我以为我能做到一切,现在一想,确实已经在自负的路上无法回头了。 我有时候甚至在想, 那个夏天我不去巴黎会不会更好, 但我做不到,你也不行, 二十一岁的我没有办法挽回自己在十七岁的时候犯下的错误, 我并非指责你, 因为当年的我做出了和你一样的选择,我们的差距并不像一个二十一岁的人和一个十七岁的人那样大, 对吧? 我承认我受到了他的影响, 哪怕时至今日,每每从梦中惊醒, 我都会被亚历山大告知自己曾经在睡梦中恐惧地喊出了他的名字,他无处不在,无所不能, 那种滴滴点点、潜移默化的渗透都足以改变我灵魂的形状, 我一边抵抗着他的强权,一边变得像他一样——习惯用力量去解决一切, 我扫清了所有能够打倒的敌人, 但世界上有无数无法与之战斗的对手……我如何与人心战斗? 让我想想, 我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或许是在1945年的那个夏天, 还记得我们的老朋友路德维格吗?路德维格·康德,就是那个可以变成蝙蝠、很擅长挨打的男人,从德姆斯特朗毕业以后,他在德国魔法部找到了一份傲罗的工作,在德国南部与捷克收拾因为我在巴黎打破墙壁而产生的乱象。 那是一片法外之地,真正的无政府主义者的乐园,有太多被巫师或者麻瓜的法律束缚着的家伙汇集在了那里,形成了一套与历史上任何一个时期、任何一个国家都迥异的独特社会制度,就像我以前喜欢看网络小说的时候经常独到的那种强者为尊的世界,就像是给丛林披上了一层文明的外衣,看似受到限制,实则更加明码标价了。 聚集在那里的巫师们很认可之前德意志元首的理念,这比格林德沃的想法更加极端,他们知道那里是上一个德意志帝国的龙兴之地,于是继承了历史上曾经的王国——普鲁士的名字,将这片算不上大的土地变成了魔法滋生的乐土,回到了魔法最开始也是最有用的价值标准——战胜、杀戮与征服。 吃了败仗的德国人根本无暇顾及那里,畏惧格林德沃的魔法部更不会,这也给了路德维格放开手脚整理这一切的空间,他怜悯麻瓜,怜悯在普鲁士的土地上受苦的人,于是找到了一些顽固分子的帮助,他想要在那里重建《保密法》曾经建成的秩序,他想要把那堵高墙重新砌起来,想要让铁幕重新笼罩在这个世界的上空。 不得不说,巫师想要做到这一切实在是太简单了,我曾经在纽蒙伽德的城墙上远远地看过他一眼,他正在追捕从普鲁士逃跑的黑巫师,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我看不到他曾经那种傻冒的眼神,他也没有认出我是谁,我就这样和他相互错开目光,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普鲁士一点点地变得和过去一样——麻瓜和麻瓜生活在一起, 巫师生活在巫师的地界, 两个被我攥在一起的平行世界再一次分开了, 可与之前想法,这样的改变并没有受到太多的阻力,仿佛这个世界本就该如此运转。 可这样的秩序究竟是正确的吗?难道仅仅因为人们习惯,它就应当是这样?我不相信,甚至有些害怕,最令人无力的是,我无法找到任何一种方法说服普鲁士那些回归“正轨”的人们。说服麻瓜再次被人鱼肉、回到笼子里受苦?或者说服巫师们打破他们喜欢的平静生活,重新和那些受到厌弃的麻瓜接触?我都做不到。 我从未想过,那个只会挨打的路德维格居然会成为堵在我嗓子眼里的一根刺,所以我选择了最简单粗暴,也是最极端的方法——这本该格林德沃才会用的方法——我杀了他,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制造“天网”,这是我的得意作品,无处不在的眼睛监视着脚下的每一个人,我汇集了云层之上的电弧,在柏林的城市中心,那座没了头的雕像旁边,劈死了他们的英雄。 我只品尝到了一瞬间胜利带给我的快感,但很快我就只能感受到无尽的空虚,那些被路德维格呼唤而来的顽固派们——邓布利多,穆迪,克里斯蒂安,甚至还有汤姆……我摧毁了他们辛苦修复的一切,却什么都没有获得。 我想我就是从那个时刻开始改变的,我开始沉溺于力量,沉溺于至高无上的权力,甚至成为了格林德沃最锋利的剑,将剑刃指向了一个又一个忤逆我的人,我开始成为了一个更加强大、更加冷酷、更加极端的盖勒特·格林德沃,但我没有再踏足普鲁士,我的过去几乎都留在了那里,我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只要他们还在,我就仍是当初的那个少年。 哈哈。 我其实并不后悔,后悔又没有什么用,我其实早就和过去分道扬镳了,汤姆曾经问过我,我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不是为了真正美好的明天,我究竟记不记得约纳斯的遗志,我究竟还记不记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什么,我懒得搭理他,我心中的计划可是完美无缺——帮助格林德沃获得这个世界,然后再杀死他,这样我就能在废墟上告诉剩下的人什么是“好”了。 反正一切的悲剧都是因为他,盖勒特·格林德沃,他为了自己的野心培养我、利用着我的力量,我就这样把矛盾的根源都甩到了他的头上,但这,究竟是不是对的呢? 我不敢告诉汤姆,每次当我想要用复活石呼唤约纳斯时,它就会像一块真正的石头一样毫无作用,复活石利用人心中的回想塑造幻影,我的心里早已没有约纳斯了,他成为了一块端正地摆在王座旁的灵牌,任何人都可以追随他,除了我。 我刻意地暂缓征服的速度,其实我心里明白,哪怕我把一切都推在格林德沃头上,当我真正消灭他的那天,我恐怕无法面对什么都没有改变的世界,但势头早已如潮水一般无法撼动,这一天终究还是到了。 我从没想过这一切会那样简单,杀死一个黑魔王,就像出门过马路一样简单,他仰仗的海尔波的力量在我的面前反而成为了最大的劣势,我杀死了他。 他没有诅咒我,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埋怨为什么我不正面打败他,当从剑柄中传来的心跳声平息时,我明白,什么都没有改变。 谷证 我落入了他的陷阱中,不,与其说是落入,倒不如说是我自己跳了进去,我将不得不成为他,将早已变质的野望延长下去,真是好笑。 …… 纳尔逊的手中紧紧地攥着那本破烂的笔记本,在本子的后续内容中,他看到了满满当当的黑魔法,强大、全能、甚至足够呼风唤雨。 他没有在笔记中找到任何关于时间转换器、关于蜉蝣、关于传教士的内容,也是,对于拥有如此力量他,这些东西有什么意义呢? 他能够想象到自己在拥有了这份力量后,成为了一个超越格林德沃、超越伏地魔的狂徒,成为一个真正的魔王,并强行将世界塑造成自己想要的任何形状,但强权带来的扭曲终究只会是空中楼阁,纳尔逊闭上眼睛,把本子盖到自己脸上,嗅到了从并不久远但仿佛相隔万年的未来传来的陌生硝烟味,他瘫在沙发里,露出了嘲弄的笑容,翻开了最后一页。 …… 但我终究不是一个人,虚无的王座令我如坐针毡,邓布利多突破了纽蒙伽德的防御,创造了一条直逼黑塔的通路,汤姆带着克雷登斯找到了我,一起的还有远走高飞的塞克斯教授与那个我在美国救下、最终去了伊法摩尼的小女孩。 我本以为他们是来结束这一切的,甚至已经放弃了抵抗,因为我实在是太累了,但我没有想到,他们并没有抛下我,我那时候很开心,但我早已不会笑了。 克雷登斯对我没有什么好脸色,他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默默然几乎摧毁了他,尽管对我不屑一顾,但他还是牢牢地记得当初我救过纳吉尼一名的事情。 他想要还给我这条命。 塞克斯教授带来了罗莉安·科纳洛的发明,就是那个自称来自阿拉德,像是个游戏角色一样好笑的女人,为了回家,她创造出了一个足以扭曲时间的沙漏,汤姆问我,愿不愿意捡起过去的梦想。 我本来想笑话他,但我惊讶地发现,我动摇了。 我无比地慌乱,这是多少年都没有出现过的情绪,茫然地抚摸着中指上的戒指,我居然再次看到了约纳斯。 我已经是个罪人了,但时间中只有我一个就够了。 我捡起了早已被遗忘的炼金术,好在我似乎很有天分,锻造出了一个我最满意、最坚固的箱子,我相信它可以带着我的一切穿越时光,那个美国的小姑娘,她到现在也记得当年的我,甚至给自己取名字叫阿黛尔·威尔特宁,我承认我动容了,尤其是在她献出自己的生命,让这只箱子拥有和默默然等同的魔力时,我终于开始反思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蠢事。 这只箱子是世界上最坚固的魔法道具,它承载着太多人的希望,它的意志足以抵御时间,我拜托克雷登斯,一定要在那个夏天前阻止格林德沃带我回到纽蒙伽德,一定要说服邓布利多按住躁动又毛躁的我。 我想一切的改变都是从路德维格的死开始的,当这段往事改变时,你就能看到我留给你的话。 我把我的一切都送给你,纳尔……或者陈扬,说实在的,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我仿佛成为了格林德沃的影子,活在空洞的欲望与执念中,这么多年来,我始终没有逃出过去,我早已不是为了理想而拼搏,我只是为了让别人顺从我,听我摆布。 直到今天,我才感觉到自己活着。 抱歉,说了这么多,祝你幸福,如果你也像我一样绝望,就把箱子继续交给未来吧,当然,我希望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看到这段话的我。 …… “你的希望落空了呢。” 纳尔逊挥了挥魔杖,冰冷的壁炉燃起火来,客厅再次变得如同约纳斯还在时一般明亮,纳尔逊把脚搭在茶几上,刚调整成舒服的姿势,只听“叮咚”一声,许久没有响起的门铃响了。 正文 请个假,水龙头爆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五百一十八章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 “原来你在这儿啊。” 门铃响了两秒钟后,房门的锁被拧开,汤姆抱着一个大长条形状的盒子推开门,走了进来,“我听说问号疯了,结果你又不在,问了邓布利多,他告诉我你回了约纳斯家……你有病吗?大夏天的拉上窗帘点壁炉。” 汤姆差点儿被屋子里的热浪轰了出去,他捂住口鼻挥了挥袖子,伴随着“刺啦”一声脆响,窗帘齐刷刷地将自己拉开,阳光从一扇扇打开的窗户外照进来,汤姆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把手中装扫帚的盒子靠在门框上,没有关上身后的门,径直走向纳尔逊的方向。 “我是看这壁炉好久没烧了。” “查理一世的绞刑架也很久没用过了,”汤姆撇撇嘴,从怀里掏出纳尔逊留在看台上的无限续杯可乐,随手摘下桌上的花盆中一朵凋谢的花变成吸管,插进杯中“吨吨吨”地嘬了起来,他白了一眼纳尔逊,挖苦道,“我建议你去街上抓两个幸运游客吊死。” “这不一样,”纳尔逊看着额头上仍在不住冒汗的汤姆,笑着摇了摇头,递上了一只冰桶,“壁炉是日用品,更看重实用性。” “哼,”汤姆接过冰桶,将手中不得劲的瓶子塞了进去,“与其给我冰桶,你为什么不直接把火熄灭了呢?” 汤姆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谈起了另外一件事。 “我刚刚去找邓布利多问你去哪儿了,阿黛尔的那柄扫帚太长了,有些不合适,我就顺便申请出校门来伦敦一趟,”汤姆神秘兮兮地说道,“他办公室门口的铠甲看是我,就直接把我放进去了,顺便说一句,他让我转告你,你给他打蜡的时候最好用果蜡……你猜我在邓布利多的办公室里看到了谁?” “西格蒙德?” “居然是——”汤姆挑了挑眉毛,说道,“没错,是他,你知道他来干什么吗?这老小子不是一直都是格林德沃吗?” “格林德沃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在角色扮演的,”纳尔逊摇摇头,“西格蒙德校长这次来伦敦,应当是为了准备葬礼。” “葬礼?”汤姆正色道,“谁的葬礼?” “路德维格死了。” “谁?” “路德维格·康德,”纳尔逊重复道,“你在三强争霸赛上的对手。” 汤姆拉开一张椅子,表情如常,看起来对这个消息并没有什么触动,但他微微僵住的动作却暴露出内心的不平静,汤姆愣了半秒,像是在思考路德维格·康德究竟是何许人也,少顷,他恢复平静,拉开椅子坐了上去,扭头望向纳尔逊,问道:“我记得他还年轻,也没有什么顽疾,难道是突发的急病?还是说是我听错了?他爷爷去世了?” “他是死在魔杖下的,”纳尔逊摇了摇头,“就像麻瓜死在子弹下一样,邓布利多亲眼看着他的胸膛被魔咒击穿,落入了九又四分之三站台。” 他把手按在桌上,那里摆着那张记录着路德维格最后生平的羊皮纸,一直隐藏在火焰的光中没有被汤姆看到,纳尔逊把手指在羊皮纸最后的句号上蹭了蹭,将它推向了汤姆。 “你自己看看吧。” 汤姆点点头,接过羊皮纸,仔细地阅读起来。 “我之前的观念有些错误,” “这些人可真是……”汤姆把羊皮纸放回桌上,抿着嘴皱起了眉头。 “所以你明白我为什么会点着壁炉了吧?” “抱歉,我还是不太明白它的原理。” “哦,我的问题,”纳尔逊扯着嘴角笑了笑,把脚从茶几上放了下来,无视了汤姆“我应该拍张照片给贝拉看看”的发言,扭头看向了熊熊燃烧着的壁炉,相比寻常壁炉中燃烧松木的暖暖橙光,这团火焰无疑要刺眼得多,甚至在拉开窗帘后也依旧刺眼,“我忘了给你说了。” 说罢,他抽出魔杖,细微的水珠在手掌四周浮现,并最终在杖尖凝成了一枚浑圆的纯净水球,他将魔杖往壁炉的方向一指,水球“嗖”的一声飞了过去,火焰在一阵滋滋响声中熄灭,但壁炉中的光却愈发刺目了。 汤姆定睛望去,却只能看到水分被蒸发的滚滚蒸汽,在蒸汽的缝隙中,隐隐有电光的响声在耳畔发出爆鸣,他甚至感觉到了脸颊在逐渐湿润的过程中变得酥麻,挥了挥魔杖,一股轻盈的微风将水汽吹散,露出了在壁炉中闪闪发光的余烬。 一柄汤姆再熟悉不过、曾经被纳尔逊用来插过很多东西的长矛卡在壁炉的两侧,迅猛的雷龙环绕在长矛上,时不时地击穿空气,迸发出刺眼的电弧,唯有一抹绿色异常刺眼,汤姆揉了揉眼睛,差点儿没认出来那是个什么东西。 他凝神望去,只见在银枪的枪杆上,一道虚弱至极的人影正在苟延残喘着,这道半透明的绿色影子让他想起了魔法史课上的宾斯教授,似乎是灵魂的状态,但常理中无法被实物碰到的灵魂却被长枪贯穿,枪杆上繁复的雕花对于敌人而言却是狰狞险恶的倒刺,灵魂被长枪当胸穿过,淡绿色的雾状魔力从创口中涌出,却被四周的电弧紧紧束缚,让这个被俘获的灵魂求死不得。 “嘶——”汤姆的口中发出难办的吸气声,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他挥动魔杖,一条黑色的半透明小蛇从地板的缝隙中钻出,灵巧地在电弧中滑动,最终跳到了绿色的人影身上,咬下了一块,在确定这是灵魂后,汤姆望向纳尔逊,问道,“你从哪儿搞到了这么个家伙?” “这就是那个控制路德维格的祖父杀了他的黑巫师,”纳尔逊解释道,“我刚抓到了他。” “那你动作可真够快的。”汤姆没有丝毫恻隐之心,“杀了他祭奠路德维格?” “这是无赖帮的首领,能够帮助我们解决普鲁士一直困扰路德维格的问题,这也是会给我带来困扰的问题。” “你不是答应邓布利多不管这些事了吗?”汤姆问道,但很快又忍不住笑了,“不,你不是这样的人。” 谷勴 “我一直都在霍格沃兹,有什么问题吗?”纳尔逊一本正经地答道,“这是内政,汤姆,不过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他会安心写自传的,”汤姆瞥了灵魂一眼,小蛇张开了比它的头乃至身体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血盆大口,将他一口吞下,肚皮迅速膨胀成一个挣扎的人形,但这份挣扎很快就没了动静,小蛇打了个饱嗝,变回原本的大小,钻进地砖缝里溜走了,“用他最好的文笔。” “普鲁士不存在于任何预设的模型中,它的背后有鬼鬼祟祟的推手。”纳尔逊从茶几下翻出约纳斯曾经藏着的一瓶果酒,拧开瓶盖斟在放在一起的杯中,递给汤姆一杯,“敬路德维格·康德。” “敬路德维格·康德。” “等等,我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在喝干净杯底的最后一口后,汤姆侧过头,看着纳尔逊头顶跳动的一撮头发,眼睛渐渐眯了起来,“你为什么比我高一些?以前没注意,难道是因为你身子长腿短吗?” “……” 汤姆目光中的疑惑越来越多,他扫了眼纳尔逊的坐姿,目光停留在纳尔逊坐着的箱子上。 “你屁股底下坐着什么?”汤姆松了口气,“是邓布利多交给你的哪个破箱子吗?” “这是一位朋友送给我们的礼物,”纳尔逊站起身,从沙发上找到那本破旧的笔记本,犹豫片刻,丢向了汤姆,书页在空中犹如蝴蝶翅膀一般散开,将那些落满灰尘的文字抖到了光里,“一本黑魔法大全,确切地说,是一本专门研究格林德沃的黑魔法大全。” “一位朋友?研究格林德沃?”汤姆伸出手,一把接住了那本笔记,狐疑道,“不会是邓布利多吧?他终于打算用黑魔法打败黑魔法了?” “你为什么会觉得是邓布利多呢?”纳尔逊摊开手,反问道。 “除了他还有谁这么热衷于研究——”汤姆翻开手中的笔记,先是草草地看了几眼,但很快,连话都顾不上说完,眼神和表情都变得认真了起来。 “热衷于研究格林德沃的人可能并不是因为关心他,也有可能是为了打败他。”纳尔逊说道,“这恐怕真的是一种可能。” 汤姆并没有回答纳尔逊的话,只是聚精会神地盯着书页,过了不知道多久,他终于看完了前几页的内容,翻到了记录着黑魔法的页码,起初几页他还会认真地看一看,但很快就开始快速跳读,直到最后一页的信件落入了他的眼帘。 终于,他合上笔记本,发出一声长叹,“居然真的是你的字迹!” “有什么感想吗?汤姆。” “该死,”汤姆沉默了片刻,挥了挥拳头,“你居然做了我一直以来都想做的事。” “什么?给格林德沃来一刀?” 汤姆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沉默片刻后,他把笔记本小心地摆在桌子上,问道:“这东西可信吗?万一它是邓布利多伪造的,甚至是把它交给邓布利多的人伪造的……” 眼看着故事即将进入无休止的俄罗斯套娃一般的循环中,汤姆率先反驳了自己:“如无必要,勿增实体,我在说什么呢?” 纳尔逊伸长手在笔记本上戳了戳,在按压下,迷失雾从纸张的间隙中被挤了出来。 “这本笔记上的文字都不是用笔写下来的,而是采用了变形术永久改变了纸张的性质,虽然笔记不知经历了多久的漂泊而使得魔力变得稀薄,并且有一股黑魔法的恶臭,但这的确是我的手法,”纳尔逊松开手,躺回沙发靠背,“但我眼中怀疑在这本笔记诞生的时间中,格林德沃曾经长期给我下过降智的药物,否则我不可能做出这么匪夷所思的决策。” “你又开始了。”汤姆斜着眼睛笑。 “我这是有前车之鉴,”纳尔逊辩解道,“毕竟乔昆达·塞克斯就曾经偷偷摸摸地往我的书包里丢过蜷翼魔,然后导致——” “既然有前车之鉴,为什么会有后车之失呢?”汤姆打断了纳尔逊的辩解,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以你的智慧,在被人下过一次毒以后,这辈子都不可能中毒了呢,毕竟当年还是你亲口告诉阿拉斯托·穆迪可以自备饮品以防他人暗算。” “呃,你这说得倒也没问题。” “所以那是你自己的决策,对吧?”汤姆伸长胳膊拍了拍纳尔逊的肩膀,“纳林德沃大人。” 看得出,他对这本笔记上描述的一切嗤之以鼻,毕竟当看到笔记上的那句“我在美国救下的女孩去了伊法摩尼”,他就知道,即便它是真的,笔记的作者也至少在他们前往美国找第二塞勒姆麻烦时就已经和纳尔逊分道扬镳了。 “也许就是那次被美国魔法国会的走狗包围的时候,格林德沃就已经在影响你了。”汤姆评价道,“如果这是真的,我觉得应该改名叫《救世主汤姆·里德尔大人传》,你觉得呢?” “确实,如果这是真的,”纳尔逊苦笑道,“那么我唯一称得上正确的决策可能就是把这份笔记送到了过去……不,对他而言应当是送到了未来。” “倘若这里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这本笔记可能已经在时间中漂泊了不知道多少趟……”汤姆摩挲着笔记的封面,分析道,“从它的破损程度来看,我们恐怕并不是最早看到它的人。” “时间转换器……” “其实我觉得时间转换器这个东西就挺不合理的。” “为什么?” “你想想自己之前告诉我的故事,就是那段我失去了头发以后陷入疯狂的假想未来,”汤姆撇了撇嘴,发散着思维,“既然那么多人都想对付我,为什么邓布利多不干脆用时间转换器回到1938年甚至更早的时候,趁我还在西城孤儿院畅想自己是个特异功能人士时悄无声息地给我喉咙来一刀呢?” 正文 第五百一十九章 无赖?变态! “他……他被带走了,被捉走了……被被……” 柏林,雕塑旁,一个精神恍惚的路人正抱着从巷子里冲出的一位女巫的腿,口齿不清地呢喃着,对于见惯了诡异怪谈的巫师来说,这种堂堂正正犹如天罚的神迹却反而更令人感到震撼,“被被被被被……” 作为离“案发现场”最近的人之一, 居住在旁边居民楼内的他已然吓傻,更不要说受到了逸散在空中的电流的影响,这使得他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而被他抱着的女巫正是在雷霆消失后第一时间赶来的无赖帮成员,她的全身都被罩在厚实的连帽黑袍里,不说容貌,甚至连半点儿身材都没有显露出来,在这种天气穿这种厚袍子很奇怪,但在这种地方,反倒是正常得有些突兀。 “别唱歌了!”被抱住腿的女巫高强度地做着踢腿的动作,她已经顾不得这样会春光乍泄了,只想要把这个大腿上的挂件甩下去,但路人被电流刺激得僵化的胳膊反而抱得更紧了,女巫只好停下腿上的动作,一边吩咐随行而来的帮派成员去探查情况,一边抓住了另外一个还没有忘记收衣服的路人,急迫地问道,“货场的看守呢?!” “他……他在箱子里,”这位路人比起上一位要镇定得多, 仿佛他的脑子里现在只剩下收衣服这一件事,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停留,木然地指了指货场入口处破了洞的木箱, 说道,“你现在去,兴许还能找到一点。” 女巫狐疑地看了路人一眼,她听着货场内的铁笼内传来的犹如兽群的哀嚎,心里紧张了片刻,但还是鼓起勇气,抬腿向木箱,但抱住她大腿的路人手更紧了,女巫被拽得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她站直身体,气急败坏地冲随行的同伴使了使眼色。 “昏昏倒地!” 下一秒,昏迷咒从女巫的身后飞来,击中了腿上的挂件,那位路人头一歪,没有丝毫反抗地昏了过去,只是女巫的脸色并没有半分好转,因为昏迷后的路人反而在身体本能的驱使下抱得更紧了。 “要把他的胳膊砍掉吗?”射出昏迷咒的同伴一看自己的魔咒发挥了负面效果, 脸上有些挂不住, 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让他出丑的路人, 恨恨地揪下了皮衣上的一根铆钉, 搓着手,热络地靠近女巫,讨好地笑道,“保证不会让您的漂亮衣裙溅上血。” 另一位皮肤苍白、挂着浓浓黑眼圈的光头男巫从旁慢慢悠悠地经过,舔了舔嘴唇,讥笑着看了眼自己没骨气的同事。 “漂亮衣裙?你这种眼神还是别干这种事了,不小心砍了这家伙的头还好,万一伤到了女士的腿……吸溜,”在这两人的一唱一和下,女巫握着魔杖的手抬了起来,在两人的脑袋之间来回穿梭,光头男巫赶忙缩了缩脖子,悻悻地说道,“我们先去做正事,女士可以自己解决这些问题。” “我们一起去,”女巫低下头,敲了敲路人的手臂,他脸上痛苦的表情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婴儿沉睡在母亲怀中的安详,女巫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他的胳膊从自己的腿上摘了下去,转身向货场走去,那两位男巫走在她的左右,明明刚刚的一幕看上去还有些温馨,但他们的眼中却闪过了一丝忌惮甚至恐惧,“注意,不要让周围的人跑了,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他真的死了,我们一定不能让这里的消息泄露出去。” “我已经让人包围这里了,”释放昏迷咒的皮衣男巫点点头,“我明白,最近我们太扎眼了,恐怕有不少人恨我们入骨。” “你担心什么?你就是个小喽啰,像你这样的打手无论在哪个人手底下都能找到工作……哦,自命清高的格林德沃大人除外,”光头男巫阴阳怪气地说道,一边掏出魔杖举到嘴边,随着一阵难听的咒语,杖尖上萦绕着莹莹的绿光,他伸出了自己的舌头,看得一旁的两人直反胃,这可不像正常人的舌头,它又细又长又灵活,舌苔上覆盖着一层真菌般的黄色粉末,看起来就像一条裹了面包糠的蛞蝓,他丝毫不顾及另外两人发出的抽气或者干呕声,用舌头卷住魔杖“吸溜”地添了一口,看得人眼皮直跳,一边发出湿漉漉的怪笑,“而且我也会保护你们的,我已经学会了蒂洛·克雷尔那个狗眼看人低的家伙所有的本事,只要有我在,无赖帮就还是以前的样子,我的兄弟,我会安排你去看大门……至于你,女士,我愿意倾尽所有保护你,只要您肯脱下这件碍事的长袍,再让我——” 他用湿漉漉的毫不掩饰贪婪的眼神扫视着女巫,舔舐着他发亮的牙齿,露出了自以为帅气的微笑。 “够了,无赖帮收无赖,不收变态,”女巫像是沾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不声不响地拉开了和他之间的距离,“你这样让我觉得无赖帮会是一个喜欢和英雄作对,然后整天被吊起来打的不正经的组织。” “您为什么就这么喜欢那些搞笑的漫画呢?那不过是愚蠢的麻瓜的幻想罢了,”光头男巫挺了挺胸膛,说道,“您不如关注关注身边的、高质量的男性,比如说我。” “理解一下,女士是从美国过来的,”已经沉默很久的皮衣男巫还没从光头男巫的舌头上回过神来,咬着牙低声说道,“我早晚要把你的魔杖泡到粪坑里……” “你说什么?!” “嘘!” 女巫拦下了两人,不知不觉间,他們已经走到了货场内,离木箱只有几步之遥,从箱子的破洞向内望去,里面黑乎乎的一团,什么都看不清楚,甚至连声音都没有,这种寂静与周围成堆的铁笼中不绝于耳的哀嚎相比更加令人担忧,她注意到了木箱破洞断面的木茬上沾染的暗红色血渍,向后退了两步。 “怎么了?”皮衣男巫举起魔杖,警惕地看着木箱。 “让我看看,”光头男巫抽了抽鼻子,表情变得古怪起来,他小心翼翼地向笼子靠近,可即便这样也看不见里面的情形,他压低声音,整个人褪去了变态的表征,变得正经起来,“这是血的味道。” “血?” 女巫疑惑地皱起眉头,话音刚落,一道惨白的光弧便在她的面前亮起,刚刚靠近木箱的光头男巫惊恐地大叫一声,魔杖不受控制地发射出一朵烟花,皮衣男巫眼疾手快,一把将同伴拽了回来,魔杖向木箱的破洞挥去。 “障碍重重!” 嘹亮的咒语声响起,似乎声音越大威力越强似的,障碍咒正面击中了那道白光,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一个黑色的影子倒飞回去,撞回了箱子里,将本就残破的木箱彻底撞碎。 光头男巫惊魂未定地站直身体,气急败坏地向箱子的方向倾泻着魔咒,只是他的魔咒有些和人一样软绵绵的,破坏的效果甚至没有皮衣男巫一个障碍咒好。 他的魔咒唯一的效果可能就是溅起烟尘遮蔽了视野,但很快,三个人就不那么淡定了。 烟尘之中,一个野兽一般的男人蹲在地上抬起头来,他皮肤黝黑,腰上裹着一条用蛇皮制成的兜裆布,赤裸着上半身,厚实的胸肌和粗壮的脖子上涂抹着已经变得灰败但仍能够看出曾经鲜艳的彩色花纹,一只耳朵只剩下一半,另一只耳朵则像饺子一样皱成一团,他的脖子被一根比手腕还粗的铁链锁住,已经在脖子上磨出了一圈血淋淋的伤口,而这跟铁链已经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磨断了一半,在他的腹部,一坨青紫色的淤痕异常显眼,这是刚刚的障碍咒留下的创伤。 他张开嘴,呲起满口白森森、还沾着血的锋利牙齿,向看着他的三人投来了野兽一般的目光。 在他的脚边,货场看守安静地躺着,脖子被啃得血肉模糊,已经失去了生机。 谷誥 三人不约而同地举起魔杖,女巫用余光看了眼光头男巫,他刚刚的一轮狂轰滥炸没有给箱子里的“货物”造成哪怕一丁点儿伤害,但却完美地将束缚男人的铁链从他身后的金属马柱上打了下来,失去了束缚的男人犹如一头丛林中的猛虎一般,蹲在地上,两只赤脚在泥泞的地上扣出了两个坑,他双手撑地,肌肉紧绷,紧接着如同一头猎豹一般向着三人猛扑而来。 他们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但男人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恐怕连丛林中真正的野兽也不及他,只见他在魔咒的枪林弹雨中犹如鬼魅一般闪烁穿梭,顷刻间,就扑到了光头男巫的面前,张开血盆大口,向着跳动的颈动脉咬去。 “这是什么?巫师吗?” 就在三人因男人迅捷的身手而心里发毛时,他的背后忽然浮现起一抹墨绿色光晕,就在他的牙齿即将逼近光头男巫的喉咙、下一秒就要像货场看守一样血花四溅时,墨绿色的光晕扭曲变形,凝成了一个人的形状,没做太多停留,就钻进了男人的后脑勺。 男人的动作突然顿住,犹如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凝固着呲牙咧嘴的杀意。 遇险的三人见过那道绿色的身影,这正是无赖帮的头领经常显露的魔法,他们没有轻举妄动,只是紧张地看着突然僵硬得如同一尊雕塑的男人。 只见他浑身的肌肉抽搐着,脸上的表情挣扎了片刻,抬起双手在自己的眼前开始打量,过了好一会儿,他再次抬起头,眼眶中已经被幽幽的墨绿色魔光填满。 他望向眼前惊魂未定的三人,再次轻声说道:“这是什么?” 两名男巫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女巫很快明白了他的想法,说道:“这是十三号货场今天新来的货物,应该是有人订购了身强体壮的麻瓜。” “麻瓜?呵呵?”男人眯起眼睛,双手交叉,握住彼此手腕上缠着的铁链,在一阵发力后,铁链竟如同融化一般扭曲变形,直至从手腕上脱落下来,“这是麻瓜?你们连巫师都不认得?蠢货。” 听到“蠢货”这两个字,原本还满脸顾虑的两名男巫顿时舒了口气,仿佛不被骂两句不舒服一样,他们知道,自己的领袖回来了。 男人半跪在地,似乎是没有适应这具身体,尝试了很久都没有站起来,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挑着眉毛看了看两个男巫,目光略过了皮衣男巫手中又粗又短的魔杖,停留在光头男巫的手中。 “魔杖。” 光头男巫踌躇着,没有动作,反倒是女巫上前一步,将魔杖双手呈到了男人面前。 “您……您还是用我的吧,他的魔杖不太好。” “他刚刚舔过,”皮衣男巫补充道,一边递上了他的魔杖,“您也可以先凑合用我的。” 男人露出不满的笑容,在光头男巫的脸上停留了几秒,一把抓过了女巫的魔杖,说道:“等会儿去领钱,到隐藏地或者对角巷买一根新的。” “我们还有格里戈维奇制造的——” “去买根新的。” “好的。”女巫点点头,退回到刚刚的位置。 男人挥舞了一会儿女巫的魔杖,好像在重新驯服他的胳膊似的,没过多久,动作就从机械般的僵硬变得自然起来。 “您遇到什么麻烦了吗?”女巫扶起男人,关切地问道。 “哼哼……克雷尔被英国人抓了,沃伦斯基被哈里曼杀了,哈里曼自己反倒被人关起来,不知道在哪儿受私刑,”男人冷哼一声,眯起眼睛说道,眼中的绿光渐渐隐晦下去,“还得我自己亲自出马,一群废物,连一个刚毕业的傲罗都搞不定。” “康德他……” “死了,”男人撇了撇嘴,感受到女巫的动作忽然僵住,他表情奇怪地说道,“你怎么了?” “没……没怎么,”女巫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低下头,“您没事吧?” “我碰到了该死的邓布利多,和他过了两招,算是打了个平手,不过把身体交代在了那儿。” “那刚刚?” “他呼唤了无耻的外援,不过怎么可能杀死我?”男人扭了扭脖子,说道,“我喜欢这具身体,年轻、强壮、魔力蓬勃,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非洲人不喜欢用魔杖,里德,你去给我找件衣服。” “那我们还和以前一样通知他们吗?” “这次换个名字,”男人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咔咔的一串爆响,他思索片刻,说道,“就叫里伯恩吧,我重生了,也变得更强了。” 墨绿色的魔力在他的眼中闪过,就像一条伺机而动的蛇。 正文 第五百二十章 季风 “魂器真是影响脑子,”汤姆心有余悸地说道,“得亏我之前对魂器感兴趣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好的学习渠道,否则我现在恐怕已经变成了一个傻子,你说我会把灵魂分成几块?” 汤姆抱着扫帚的包装盒和纳尔逊一起快步走在伦敦的街头,两人向着对角巷的方向走去,准备顺道去一趟玛莎的裁缝铺看看。 “七块。”纳尔逊没有丝毫迟疑就给出了答案, “五十。” “我想也是七……毕竟七是一个有魔力的数字,连我的袜子也用七种颜色分辨哪天穿哪双,”汤姆掰着手指头,把玩着小指上吃饱喝足的小蛇,不知不觉地暴露了一些他的奇怪习惯,但他很快反应过来, 望向纳尔逊,好奇地问道, “五十是什么?” 纳尔逊没有作声,在两人拐进一条抄近路的小巷时,他突然抽出了魔杖。 “你干嘛?” 汤姆疑惑地扭头向纳尔逊望去,只见纳尔逊的魔杖已经戳到了脸上,面部的肌肉和身上的外套在变形术的影响下扭曲着改变着模样,汤姆的嘴巴越长越大,在他的注视下,纳尔逊的五官变得扁平、头发缓缓地往头皮缩回去,变成了一个披着黑袍、肤色灰白、青色的血管从皮肤下透出来的光滑大光头。 重要的是,没有鼻子。 “五十是智商。” 纳尔逊张开双臂,左手向前好似邀请,右手握着魔杖举到头顶,在汤姆惊恐目光的注视下,发出了令汤姆此生难忘的声音: “嘿嘿嘿!哈利·破特……已经死辣!” 汤姆顿时明白了纳尔逊变成了什么,他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扭曲起来,扭头看了看巷子中有没有人,抽出了魔杖。 半晌, 两人正常地走出了小巷,纳尔逊捂着自己不停抽搐的胳膊,好像刚刚在巷子里被妖风一吹中了风似的。 再往前不远就是玛莎的裁缝铺了,两人在路口停下脚步,店还开着,门口还有一些难以察觉的防护,这下纳尔逊的心总算是沉了下来。 “你其实不用担心,”汤姆安慰道,“我感觉你的那些小球足够防御任何袭击了,至少能够保证玛莎的安全。” “可是她总不能永远靠着那些塞在地板下面的球过活。”纳尔逊摇了摇头,感觉道脸上吹来的微风,说道,“是该定两件换季衣服了,季风来了。” “你不要骗我,英国没季风。” …… 季风总能带给人们对于同一景物在不同时节的遐思,但对于连季风都无法撼动的地界,这种期待往往只能变成一年又一年的枯守,在波兰这样的国家,即便受到了波罗的海潮湿空气的影响,但大陆气候带来的沉稳却总能让风雨变成点缀在一成不变上的小小波澜。 尤其是在这座名叫“中枢”的巨大圆形建筑建成后,这里的一成不变几乎写在了骨子里,即便盟军在战争中获得了胜利,但作为仆从国的波兰却还是保持着它一如既往的运行方式,而这种僵化在位于欧洲地理中心的克拉科夫变得尤为明显,受到中枢辐射的广袤区域仍旧保持着和几年前刚建成时一模一样的状态,戒备森严的封锁线,杳无人烟的广袤荒原,和穿行在中枢周边形形色色的怪人,时不时有蒙着的货物穿过封锁线运到这里,但却连空车都没有出来。 仿佛这里是一座寂静无声的、伪装成洞窟的深渊巨口,又仿佛这里的是一枚钉在时间是的钉子,将一切都凝固了。 “克雷尔被抓了,现在真是改天换地,最近我看到了很多活跃的生面孔或者年轻人,真是忙死我了。” 中枢二楼,一扇写着“202”的木门被端着两杯咖啡的安德烈用脚踢开,他用下巴夹着一份报告,缩着头走向了在沙发上等他的茨威格。 茨威格穿着一身和他的形象极不相称的宽松常服,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刚刚接触文明社会的野人,他挥了挥魔杖,安德烈夹着的文件“嗖”的一声飞到了他的手中。 “还是你贴心,懂得心疼老人家。”安德烈用满是疤痕的老脸挤出了一个难得的温馨笑容,将两个杯子摆到了茶几上,挑了其中一杯漂浮着冰块的,将另外一杯热气腾腾的推向了茨威格,“如果是纳尔逊那小子在这儿,指定会让我颤颤巍巍地自己走过来。” “克雷尔是谁?”茨威格并没有搭理他的絮叨,随意地翻看着手中散发着崭新油墨味的报告,皱着眉头伸出一只手按住安德烈端起咖啡的手,将那杯冰咖啡挪到了自己的面前,“老了就喝点儿不伤胃的。” “怎么从东边回来以后,你整个人变得神神叨叨的?连食谱都变得怪怪的,感觉你凭空多了个奶奶每天逼着你吃那些没什么味道的莲白一样,”安德烈掰开了茨威格的手,“我给你的那杯加了牛奶,你知道的,我乳糖不耐受,十七年前还差点儿因此坏了大事。” 谷鋿 “你那次只是喝了变质的酸奶,”茨威格摇了摇头,趁着安德烈端起杯子没注意的空挡,将两只杯子中的咖啡调了个个,安德烈一口下去,顿呼上当,但这早就木已成舟了,茨威格小口地抿着冰咖啡,脸上时不时露出苦涩的表情,疑惑地看着手中的报告,抬起头问道,“这个蒂洛·克雷尔到底是谁?为什么他的档案会挂在我的塔下面?为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你忘了?”安德烈耸了耸肩膀,说道,“你这记性连我一个老人家都不如,我们以前还不算太正规的时候,你不是在管后勤吗?他当时在你的手底下,靠着一手魔药绝活救了不少人的命。” “我想起来了,”茨威格的眼中浮现起了一丝冷光,甚至连头上的纹身也有些发烫了,“是那个背地里用人命制药的恶徒吧?他没有死吗?居然还被你们留了下来?还安排了这么多秘密的任务?这是在光明正大地资助他为恶吗?” 茨威格一连串的发问表达了他的愤怒,手中的报告也因为攥紧的手而变得皱巴巴的。 “嗨,说真的,如果能让一个因中了恶咒而瘫痪的战士重新站起来,谁又会在乎魔药究竟是用龙血还是人血炼制的呢?至少结果是好的,这也是他们为了更伟大的利益而做出的牺牲……之后你不是赶走了他吗?我们的决策只是权宜之计,毕竟这家伙有用,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事情,还专门避开了你,”安德烈的脸上露出了久经沧桑的表情,嗟叹道,“穷有穷玩命的玩法,富有富裕仗的打法,我们那时候哪有机会熬那些动辄十天半个月才能出一瓶的魔药?” “如果巫师治病救人非得消耗生命但却不是他自己的,那与杀人又有何异?” “你早都不在伊法摩尼,不在地精学院了,”安德烈苦笑道,“我知道你一直觉得自己和我们格格不入,但我还是想提醒你,你早就是个人人喊打的黑巫师了。” “我希望你这次不是来和我吵架的,”茨威格抬起头,不满地盯着安德烈,直到安德烈的脸上露出了退让的微笑,他才继续说道,“所以你们在普鲁士的计划泡汤了?要我说,大可以不用管这些事情,就让它成为一个吸引垃圾的垃圾堆,等到我们把全世界的政府渗透得差不多了,这个地方可以直接毁掉,盖一座世界上最大的监狱。” “很棒的想法,建议用你的施工队,找纳尔逊当监理,你们两个两头吃。”安德烈笑着说道,“我这次来,主要是为了叫你再去看看巴里。” “他的情况又恶化了吗?” “你知道的,巴里从巴黎回来以后就已经下不了床了,你之前还去看过他,”安德烈抿着嘴,表情有些难看,“怀特放下了所有事在床边照顾他,我们现在很缺人手,所以格林德沃大人不得不把更多的事情交给其他人去办,尤其是那些在几年前投诚他的美国德国和法国巫师,这些人都是些投机分子,纽蒙伽德已经出现了很多不同的声音,我也有些担心……” “巴里怎么样了?”茨威格打断了他,他对安德烈说的一切都没有什么兴趣。 “巴里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再加上这小子和你一样孤勇单纯,他每天看报告,担忧那些后来的野心家们搞出乱子,就去恳求格林德沃大人让他做些事情,”安德烈把嘴唇抿得更紧了,他摇了摇头,说道,“格林德沃大人从五六年前就开始研究他在纽蒙伽德找到的那些魔法,那些关于死亡、关于灵魂的诡异黑魔法,他和巴里待了几天,最后找到了一种方法。” 安德烈的嘴唇哆嗦着,显然是看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东西。 “什么方法?你快说啊?”茨威格追问道。 “默默然正在疯狂地侵蚀他的身体、魔力和灵魂,前两者有很多办法解决,无外乎输血修复,但他的灵魂早已脆弱到不成样子,几乎被啃噬殆尽,”安德烈抖了抖,用力地咽了口唾沫,说道,“我不知道格林德沃大人是从哪里学到或是怎样研究出了那种可怕的魔法,他利用某种用来攻击的强大黑魔法剥夺了巴里的灵魂,像是玩具一样把他塞进了一团绿色的雾中,然后他找到了纳尔逊手底下那个在南极玩企鹅玩出花的年轻人,把巴里的身体连同里面的默默然冰封。” 茨威格眉头紧锁,办公室中顿时安静下来,过了不知道多久,面前咖啡杯中的冰块已经完全融化,他发出一声感慨,说道:“这可以作为一种权宜之计,只是冰封是否有些过于草率了?” “所以我才会请你去看看,你从巴黎回来就马不停蹄地去到了东方,我最近一直很焦虑,”安德烈摊开手,“特别是昨天,普鲁士那边出了大事,有人掳走了无赖帮的头领,就是克雷尔待着的那个组织,格林德沃大人说是纳尔逊的手笔,在巴里的恳求下,他让巴里去了那里。” “***!”茨威格用力地一拍茶几,桌上的两个咖啡杯顿时倾倒,咖啡撒了一地,他大骂道,“这是在胡闹!巴里能干什么?他不是都被冻住了吗?” “那据说是古代的海尔波奴役灵魂的魔咒,格林德沃大人还为巴里施加了保护,他利用克雷尔送来的情报包装了巴里,让他顶替了无赖帮的头领。”安德烈把脸埋进手里,“我不理解原理,但我想如果是海尔波的话,这些应该都行得通,用杀戮和奴役的魔法救人,也是只有格林德沃大人才能做出的事,这已经是他能想到最好的解决办法了,巴里已经拖不起了。” “这……这简直!”茨威格表示难以理解,“太……太——” “太匪夷所思了,对吧?” 茨威格没有说话,办公室中再次陷入了沉默,太阳缓缓地在他身后的天空中移动,茶几和地面上的咖啡缓缓凝固,最后变成了一滩难看的污渍。 “我记得格林德沃大人曾经提到过,纳尔逊有可能在灵魂方面达到古往今来所有巫师都难以想象的高度,为什么不找他看看?” “我不敢,”安德烈苦笑着摇了摇头,“你可能不知道,阿芒多·迪佩特死了,在疯了以后,用高地英雄村的那种药续了一口,去找纳尔逊的麻烦,我也不知道纳尔逊是怎么战胜经验丰富的迪佩特的,但总之,他死了,被纳尔逊打败以后死了,他用蜉蝣寄来了一些迪佩特的遗物,但我把它们截留了,我哪敢告诉巴里?他承受不住这种打击了,更不要说让纳尔逊过来,然后亲口告诉巴里他杀了他的爷爷?你糊涂了?” “我等下和你回去,我要去准备点儿东西,”茨威格叹息一声,站起身来,但猛地站起让他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又倒回了沙发上,他扶着额头,感觉嘴里一阵干涩发苦,“你这咖啡也太苦了。” 正文 第五百二十一章 查令十字街48号 “有人在吗?” 在走出巷口的瞬间,纳尔逊和汤姆身上有关巫师的特征就消失不见,他们穿着前几年流行的衬衫马甲,活脱脱两个刚到大城市的小镇青年。 纳尔逊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街道,快速横穿马路,走到裁缝铺门口,冲里面喊了一声。 “不好意思, 这几天——” 门内很快传来应答声,紧接着喘气跑动的声音,似乎这几天裁缝铺并没有开张。 玛莎提着及地的裙摆,迈着小碎步从店内跑了出来,慌慌张张地如同一只小鹿一般,金色的长发被裁缝们习惯佩戴的头罩包了起来,腰间挂着的针线包里工具相互碰撞, 发出清脆的如同风铃的响声。 她有些受不了外面强烈的光线, 刚一从门里跑出来就眯起了眼睛,但在看到站在门口的两人后,她的双眼猛地睁大了,瞳孔中因为前几日的危机而留存的惊惶消失不见,只剩下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环绕的预约,那双蓝色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好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对纳尔逊诉说。 “我们好久没见过面了吧?” “上次在巴黎我远远地看到你了,”纳尔逊挠了挠头,“只是我有些忙。” “我也见到你啦,在荧幕上,核物理学家,”玛莎笑着说道,“快进来吧。” 汤姆挑起一根眉毛,一脸无奈地站在纳尔逊身边,打了个响指,把有些恍惚的玛莎惊醒, 笑着说道:“喂, 我是穿得太黑了吗?怎么没有人看到我啊。” “确实看不见, ”玛莎用力地摆着手,“我得给你做一件亮点儿的衣服,免得落到人堆里就找不到了。” 三人相视一笑,不论是刚刚学成回国的玛莎、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纳尔逊还是时不时会来孤儿院和店里看看的汤姆,三个人就像是突然回到了七年前,两个人在雾霾天里坐在屋檐上晒太阳,另一个不敢爬梯子只好蹲在院子里给他们放风的日子。 “你腿上的伤好些了吗?” “纳尔,你是不是实在找不到什么话说了?”汤姆揽住他的肩膀往店里推,一边说道,“大哥,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 “对了,就在前几天,他们来之前,有位吸血鬼先生来过我的店里。”玛莎一边收拾着杂乱的工作台,一边对汤姆点了点头说道,“他好像是个德国人,触发了你留下来的警报。” “吸血鬼先生?是那种病怏怏的、长着两对狗牙的脸上抹面粉的家伙吗?”汤姆眯起眼睛,“还有这档子事吗?是谁?西城那边开酒吧的特洛卡?” “不是,他看起来很健康,但可以变成一只蝙蝠,”玛莎摇了摇头,说道,“他叫路德维格·康德,你们认识吗?” 玛莎继续埋头整理着布料,随着那堆像小山一样的布料被清理干净,被压在桌面上的金色窥镜露了出来,这只小陀螺终于有了可以转动的空地,感受到一旁的纳尔逊和汤姆,它发着光,飞速地转了起来。 “他刚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会魔法了,呵呵,”玛莎没有注意到店内突然的沉默,捂着嘴笑,“但是我告诉他我是根据着装判断出来的,他还信了呢,我告诉他他穿了不应季的西装,但伦敦这种天气,哪怕现在在街上看到一个穿着皮大衣的人我都不觉得奇怪。” “我认识,”纳尔逊突然说道,“他找你干什么?” “他想要做一套应季的衣服,”玛莎的语气忽然变得谨慎起来,她看了看店门外,轻手轻脚地跑回到工作台后,从台下的暗格里掰下来了一个小抽屉,捧到纳尔逊和汤姆勉强,神秘兮兮地说道,“他留下了这么多金子!” “金子?”汤姆好奇地伸长脖子一瞅,玛莎手中金锭的光在昏暗的店内异常刺眼,即便汤姆已经很富裕了,但在看到这么多金子时也难免有些把持不住,“嚯……这么多吗?” “也难为你能搬动了。”纳尔逊也有些惊讶。 “现在衣服已经做好了一套,但是这些钱,我感觉我不能要……” 纳尔逊陷入了沉默,在思考再三后,他终于还是决定不告诉玛莎路德维格死去的消息。 “我做了两套,一套平常的两件套,一套三件套在重要场合穿,我不知道巫师会不会在重要场合穿西装,所以第二套还差马甲没有做好……” “给我吧,”纳尔逊抬起头,冲玛莎伸出手,“把做好的那套给我吧,我带给他,这些钱你就留着吧,既然是他送给你的。” “这样真的好吗?”玛莎仍有些顾虑,但还是转身去取衣服了。 “他应该也用不到钱了,而且的你的手艺也值这么多,拿去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吧,”汤姆摇了摇头,“对了,你这几天都没有营业吗?” “是啊,”玛莎双手攥起,捂在胸口上,低下头,声音有些低沉地说道,“毕竟遭遇那种事情,任谁都会害怕的,哪怕你们的魔法部官员告诉我这里已经完全安全了,我也有些害怕,毕竟之前傲罗先生也是这样告诉我的……我今天本来想去对角巷转转,放松一下心情,看看巫师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布料。” “对角巷?”纳尔逊疑惑地看着玛莎问道,“现在对角巷已经可以对你们开放了吗?” “不可以呢,”玛莎摇了摇头,“伦敦的市民现在只能在报纸上看到巫师的消息,我这两天在泰晤士报上还看到了你们的学校呢,教室什么的看着和伦敦的学校差别很大呢,他们公开了可以见到巫师并交流的场所,就是那座几天就盖好的亚历山大大楼,只是除了一些胆子大的商人和政客,并没什么人敢去,倒是有些闹事的,也很快被赶走了。” 谷癀 “那你要怎么去对角巷?” “之前来这里调查情况的官员是一个很热心温柔的小姐,她送了我一张可以前往对角巷的凭证,告诉我可以自由出入,作为对黑巫师袭击事件的补偿,”玛莎说着,从胸口的口袋中掏出了一片羊皮纸,递给了纳尔逊,“不过我还是感觉心里没底,你愿意陪我一起去吗?” 看着羊皮纸上板正到有些造作的笔迹,纳尔逊想起了某种考试字体,他看了看写在上面的破釜酒吧的地址,确认无误后,将羊皮纸还给了玛莎。 “没错的,”纳尔逊点点头,满意地说道,“看样子魔法部里还是有热心肠的人。” “她确实很热情,还说等我去给布莱克小姐送衣服的时候给我领路呢!”玛莎笑眯眯地说道,“我以前觉得巫师啊,巫婆啊,魔法师这种东西都如狼似虎,但最开始认识的就是你……你们呢。” 叠手绢玩的汤姆哼了一声,她才把汤姆也带上,接着说道:“那位康德先生看起来也是个好人,我在巴黎被困在世博园的时候,在一本杂志上求助,很快就有了很多好心的巫师来帮忙,原本那三个坏蛋让我有些胆战心惊,但乌姆里奇小姐却用行动告诉了我,世界上还是好人多,不管是巫师还是不会魔法的我们。” “啊……谁?!” 纳尔逊突然抬高了声音,有些破音的语调惊得店里的三人纷纷向他投来困惑的目光。 “乌姆里奇小姐,她叫多洛雷斯·乌姆里奇,”玛莎恍然大悟,“你应该认识她吧?她好像刚从你们的学校毕业不久,现在刚从魔法部的实习生转正呢。” “哦,那个粉人儿啊,”汤姆撇了撇嘴,用胳膊肘捅了捅纳尔逊,“你大惊小怪什么呢?我还以为是玛莎说的小姐叫邓布利多呢。” “乌姆里奇……”纳尔逊顿时感觉到一种时空错乱的荒诞感,他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只是她的粉红色蝴蝶结实在太让人印象深刻。” “她能对玛莎有这种态度确实有些让人费解,”汤姆靠近纳尔逊耳边,低声说道,“我和她接触不多,只知道她是个目的性很强的人,这样说起来玛莎身上有她看重的东西,要么是康德留下的那一袋金块,要么就是沃尔布加,我个人更倾向于沃尔布加,毕竟她攀附权势的心迹连我都见识过,不过我觉得完全不用担心她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没错,毕竟她可是当着斯莱特林休息室所有人的面夸过刚入学的阿布拉克萨斯英俊潇洒。” “哈哈,你也听说过这个笑话了。” “你们在说什么呢?”玛莎探过头,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一些见不得人的碎嘴闲话,”汤姆耸了耸肩,从袖子里抽出魔杖,“我们来帮你收拾吧,如果动作快点儿,还能赶上对角巷有名的下午冰淇淋套餐呢,刚好我们也有点事情要去一趟对角巷。” 在他的动作下,店内堆积着的布料按照材质、大小、颜色分门别类地找到了自己的同伴,把自己卷起来塞进了靠墙的高大立柜中,纳尔逊则收起了那套玛莎为路德维格制作的西装,把它装进小球塞到了口袋中。 玛莎看着汤姆收拾东西的魔杖和纳尔逊看不见低的口袋,露出了羡慕的表情,这是她在见到那些强大巫师时都没有表露过的。 纳尔逊注意到了她的神情,轻声问道:“你也想这样吗?” “我?”玛莎指了指自己,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不不不,我又不是巫师。” “谁知道呢?”汤姆已经把最后一块厚实的松绿色绒布塞进了工作台下的矮脚柜里,为了让它妥帖一点儿还在柜门上踩了一脚,扭头冲纳尔逊笑道,“你说是吧?纳尔?” 不一会儿,裁缝铺的锁落下了,玛莎戴着一顶帽檐宽大的帽子和纳尔逊汤姆一起走了出来,微风拂起裙摆,三个年轻人很快成为了逐渐繁华的街道上引人注目的景色。 “说真的,你看起来才不像个穿正常衣服的人,”汤姆忍不住说道,“伦敦好不容易见回太阳,你戴个帽子,合理吗?” “我之前一直待在美国,那里太晒了,养成了习惯,”玛莎歪着头说道,一边用随身携带的小尺子丈量着纳尔逊的身材,让他的行走都变得僵硬起来,玛莎一边量一边说道,“你这件风衣我记得几年前就见过,它可以随着身材改变大小吗?” “魔法。”纳尔逊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魔法真讨厌,裁缝都要失业了,”玛莎摆出一副气恼的表情,又很快笑了起来,“你长高了不少,我记得以前我们三个一样高,后来汤姆突然就抛弃了我们,现在连你也抛弃我了。” “他自己可能都没注意过这种事情。”汤姆撇了撇嘴,斜着眼睛向纳尔逊看去,发现自己还是可以勉强看到纳尔逊的头顶,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还不错。” 三人在街道上快步穿行着,和路上的行人有着迥异的气质,很快,他们来到了查令十字街上,或许是因为破釜酒吧的影响,这条街道并没有受到太多战火的波及,也成为了战后恢复繁荣最快的街区,他们很快来到破釜酒吧门口,玛莎疑惑地看着把自己带到旧书店和古董店中间的纳尔逊,刚想发问,就听到了纳尔逊的声音。 “想想你在羊皮纸上看到的地址。” 玛莎看着眼前查令十字街48号的旧书店,尽管觉得荒诞,但还是用“魔法”说服了自己,她闭上眼睛,努力地回想着地址,等到她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的旧书店竟如同一只会蹦蹦跳跳的窝瓜一样,两只眼睛一样的窗户瞪了她一眼,低伏身子,用力地往旁边一蹦,在两座建筑之间开辟出了一块新的区域,很快,陈旧的门楼挤了出来,随之而来的是嘈杂的喧嚣声与酒杯碰撞的吆喝声。 玛莎揉了揉眼睛,尽管见识过魔法,但这一幕依旧震撼。 “欢迎来到破釜酒吧,小姐,”汤姆伸长胳膊,侧身行了个板正又古典的礼,膝盖微曲,笑着说道,“你或许是几百年来第一个自己到达这里的非巫师。” 玛莎沉了口气,尽管眼前明明就是一间破到不能再破的酒吧,但她却有一种类似“这是我的一小步”的错觉。 纳尔逊牵着她的指尖送她走到门口,笑着冲她点了点头,“进去吧。” 正文 第五百二十二章 甘普陈年交际酒 “甘普陈年交际酒挑战赛,仍在火热开赛!” 玛莎松开了纳尔逊的手,在他的鼓励下走进了那扇“吱吱呀呀”响个不停的木门,就像掉进了兔子洞的爱丽丝一样,心中满是忐忑。 酒吧中的一切和她见过的并没有什么区别——东倒西歪的陈旧桌椅、可疑的污渍、举着酒杯把酒言欢的粗野男人、独自黯然买醉的伶仃酒客……就连空气中弥漫的酒气和顾客们跑调的酒令也令她感到万分的熟悉。 “今天我们开怀畅饮,明天谁都有可能长眠不醒……” 耳畔传来口音浓重的歌声,玛莎顺着歌声的方向望去, 在酒吧的一角,几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正举着比脑袋还要大的酒杯,里面装满了最便宜最粗糙的淡拉格,即便杯中的酒液不足以醉人,但他们却已经被酒意迷醉了,玛莎有些茫然失措,在她的想象中, 巫师的世界无论从外面看起来是怎样的破烂, 里面也应当是富丽堂皇的,它该以庞大的龙首作为装饰,用百年树龄的橡木雕刻的火把上燃烧着用鲸鱼的油脂点燃的长明之火,巫师们应当盘着腿坐在星图下,眼前的坩埚中缭绕着令人沉醉的烟气,他们应当解析星辰、预测未来、研究魔法……玛莎不能说是大失所望,只是看着眼前如此平凡、甚至平凡到有些割裂的场景,她的心中添了些恍如隔世的落空感。 店里嘈杂的交谈声因为玛莎的到来而凝固了一瞬,酒客们齐刷刷地向玛莎的方向望来,在注意到她只是一个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女孩后,他们顿时失去了兴趣,又回到了更具诱惑力的酒桌上。 “居然是从这个门进来的。” “我还以为魔法部已经在查令十字路的门外面砌墙了。” 酒客们议论纷纷,似乎他们已经习惯了从另一个门走。 “……如果哪天我离席而去,请好兄弟替我把酒洒进土里!” 歌声再次响起,玛莎茫然地转过头,木门已经在她的身后关上了,纳尔逊和汤姆并没有第一时间跟上来, 眼前的巫师们看起来并不似前几日闯入店内的那三位恶徒,玛莎鼓起勇气, 向店内走去。 “甘普陈年交际酒挑战赛,要参加么?”年轻的酒保看到门口的生面孔,眼中闪过了一丝喜色,用双手抬着一只装了水龙头的橡木桶向玛莎跑来,一边跑,一边急促地说道,“二百五十年的陈酿,保证您喝了以后一辈子都忘不了!” 他卖力地推销着破釜酒吧的招牌,用目光警告着周围乐呵看热闹的酒客,将手中的橡木桶用力地放在桌上,热络地说道,“您是刚来英国的吧?要是来英国没喝过这酒精女神赐福过的美酒,那可是相当于白来了哦,而且,告诉您个秘密。” 年轻的酒保挤眉弄眼地压低声音说道:“只要您能喝下一品脱,就可以获得一百加隆的奖金。” 玛莎有些摸不着头脑,又有些紧张,她也算是在大城市长过见识的人,但却从未见过如此穷追不舍的推销员,脚下不由得向后退去,但很快被接好了酒追上来的酒保拦了下来,他眨了眨眼睛,用尽可能诚挚的目光看向玛莎,“来一杯嘛!” 随者酒保的逼近,周围酒客的目光又重新聚焦到了玛莎的身上,玛莎也曾经去过这样的美国小酒馆,里面醉醺醺的美国男人总是用一种恶心的目光看着她,但她并没有在这些人的目光中感受到那种侵略性,反倒一个个都很乐呵,像是在参加万圣节的吓人游戏一样。 玛莎和酒保对视片刻,用求助的目光向周围的酒客们望去,在与玛莎的目光交汇间,他们纷纷露出了笑容。 “这可是英国特产!”酒馆角落,停止歌声的的圆桌上有只举着杯子的手升了起来,“每个英国人一辈子都只能喝一次的好东西……汤姆,再给我续一杯。” 听到汤姆的名字,玛莎愣了愣,但看着酒保放下酒杯小跑着离去的背影,她意识到这个年轻的酒保也叫做汤姆,这种忙忙碌碌顾首不顾尾的模样让她想起了还在美国做学徒的自己。 “他说的没错,”温柔的女声在玛莎身边响起,她吓了一跳,扭头向身边的空桌子望去,只见堆在那里的一堆旧抹布忽然直了起来,露出了下面醉醺醺的老巫婆,那摊抹布模样的东西竟然是她披在身上的衣服,玛莎作为裁缝的心里忽然难受了起来,女巫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继续慢悠悠地说道,“这酒确实是二百五十多年轻酿的,那时候因为保密法的实施,破釜酒吧快要开不下去了,好在尤克里·甘普保下了这间店,让我们有了个可以买醉的地方,当时的酒吧老板酿了几桶这样的酒,到现在就只剩下这些了,哪怕这么多年过去,我的舌头都被酒精泡化了,也还能记得那种味道。” 老巫婆的态度和她的模样差别很大,玛莎甚至都以为有个温柔的姐姐藏在凳子后面在和她讲话,她看了看酒保汤姆留在桌上的酒杯,忐忑地伸出了手。 “咕咚……”老巫婆用力地咽了口唾沫,看着玛莎伸向酒杯的手,发出了压抑的如同沙砾的笑声。 “喝吧,喝吧小姑娘,”酒客们发出了善意的笑声,“喝了有一百加隆呢。” “这是英式的欢迎。” 玛莎看着眼前的酒杯,闻着酒气就感觉自己要醉了一样,不知怎得,仿佛受到了什么魔法的影响一般,她突然觉得自己也该喝一点儿酒了——漂泊美国的孤苦无依,作为女裁缝被英国的顾客不信任的委屈,在法国遭遇的风波,甚至在回到自己的店里也要遭遇危机的无奈同时涌上心头,她的眼前浮现起在店外没有进来的朋友,站在巫师堆里,却没怎么感受到孤独,玛莎心里一横,在一双双瞪大的眼睛的致意下,端起酒杯就向嘴里倒去。 “你可以用这一百加隆雇一百个人每个人打汤姆一巴掌,”身后的女巫幽幽地说道,紧接着爆发出难以抑制的大笑声,“如果你没拿到奖金,我也很乐意帮你这个忙,不要钱。” 谷蹧 “我也很乐意,哈哈哈!” 酒吧中发出了此起彼伏的笑声,汇聚成一片欢腾的用美酒填满的海洋,连大门“砰”地打开的声音都盖过了。 纳尔逊急匆匆地从门外跑了进来,大声说道:“对了玛莎,不要尝试那个——” 他将后半段话咽进了肚子里,刚推开门,就看到捧着酒杯的玛莎站在他的面前“吨吨吨”的模样。 在酒液落入口腔的瞬间,玛莎感觉到了这辈子都没有品尝过的复杂滋味,一枚枚细碎的泡沫在她的舌尖爆炸开来,每一枚气泡中都藏着二百五十年前陈旧却单纯的空气,诉说着一段段不同的故事,她感受到了一种不同于任何美酒的奇怪口味,像是魔力在经历了上百年的发酵后变得更加奇妙梦幻,和她见过的任何酒都不同,这杯酒中蕴含的味道已经繁杂到足以让感知味觉的器官宕机,连大脑都会为此放弃思考,她有时能够品尝到热带水果发酵的醇香,有时却能尝到仿佛啃桌子一般的干涩无味,有时甚至能够品尝到在西城孤儿院吃难得的烤肉时对烤焦的边角料也依旧贪婪的饥饿,种种风味在玛莎的口中不断游走着,已然到达了味觉能够承受的极限,口中只剩下又苦又涩,又酸又甜的冲突感,仿佛酿酒的人在当初制造它时有着太过于复杂的情感,以至于想将它们全部塞进这一杯酒中。 实在是太难喝了,玛莎想要放弃,但一方面她倒得太快,已经几乎全部都要咽下去,另一方面,她又实在不舍得这种迥异于她前十几年人生的别样体验,她甚至觉得自己在品尝一杯“魔法”,甚至在品尝一个时代,但口中时不时传来的苦涩却不停地在提醒她,这是一杯陈年的酒,还是特别难喝的那种,氧化的风味为这杯甘普陈年交际酒增添了一分时间的厚重感,这种变质在平日里只会让原本甘甜的美酒变得苦涩,但对于这样一杯本就难以下咽的酒来说,反倒能够作为最正常的一种味道平衡它过于复杂的风味。 “欢迎来到英国,小姐。” 酒保汤姆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吧台里,他拉开收银台的抽屉,用手抓出一把把金灿灿的加隆,灌进了一只硕大的宽口空酒瓶中,这些或崭新或陈旧甚至连版式都有所不同的加隆碰撞着玻璃的瓶壁,碰撞着彼此,发出下雨一般的响声,他的眼中有着难以掩饰的惊讶,但更多的却是惊喜,他摇了摇头,感叹道:“我一定是疯了,这该死的酒居然真的可以喝下去,梅林的裤子啊……梅林可能都喝不下去这样一杯酒。” 玛莎不明白自己喝了一杯酒对酒吧里的人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她的耳畔被气泡爆裂的响声淹没,根本没有听到周围响起的如雷的尖叫声,玛莎依旧沉浸在口腔中仍在爆裂的繁复风味中,这杯酒的风味哪怕进到肚子里也依旧在刺激着饮酒者的感知,她从没有想过自己第一次真正见识魔法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破釜酒吧的客人们并不像在大剧院中看歌剧的观众,他们可不会做鼓掌那种优雅的动作,一时间,尖叫、欢呼、口哨甚至听不出含义的呜咽狂吠差点儿把破釜酒吧的顶都要掀掉了,木门嘎吱嘎吱地响着,汤姆也跟在纳尔逊身后走了进来,差点儿被这儿的动静震聋。 “发生什么事了?”他捂着耳朵,向纳尔逊望去,在意识到纳尔逊并不能听到他的声音后,汤姆扯着嗓子喊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玛莎把那杯酒喝了。” 纳尔逊的口袋中钻出了一枚小银球,在魔杖的操控下很快融化成一滩银色的液体,在空中摆出了一行字。 “哪个酒?!!” 纳尔逊没有再继续打字,空中漂浮的铁水凝成一枚闪亮的箭头,指向玛莎身后的橡木桶,“甘普陈年交际酒”赫然写在上面。 汤姆顿时瞪大了眼睛,和只在书上看过这玩意儿的纳尔逊不同,他亲眼见过一个外国人被骗着喝下了一口差点儿把自己的胃都吐出来的惨状,不由得用愤怒的目光向酒保汤姆望去,但吧台前的酒吧老板看起来比任何人都要兴奋,他高举着那只装满加隆,像只狒狒一样在酒桌上跳来跳去,但被打翻了酒瓶的顾客们并没有感到愤怒,反倒一起狂欢起来,看到这种场景,汤姆的心中有了一个几乎不可能的猜测,他缓缓地转头望向玛莎,酒杯已经空了,玛莎尽管心底掀起惊涛骇浪,脸上却面色如常。 起初她也觉得这杯酒简直难喝到不可理喻,但在品尝过后,她反而觉得,这是她这辈子喝过最狱中不同的饮料,玛莎缓缓地扭过头,望向身后的纳尔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这就是魔法吗?” 纳尔逊只能看到口型,完全听不到她的声音,但却明白了玛莎的意思,笑着点了点头,也做着口型说道:“欢迎来到真正的伦敦,玛莎。” 酒保汤姆捧着手中的大酒瓶,里面装着的加隆明显比一百枚多不少,他用双手高举酒瓶,从酒吧最中间的桌子上一跃而下,在顾客们让开的通路中,他滑跪着向玛莎冲来,将手中的酒瓶塞进了玛莎的怀里。 “两百五十年!!”他大吼道,从小在酒吧里长大的汤姆亲眼见过一个又一个挑战它的客人倒在了第一口,也屡屡被人嘲笑“祖宗酿了一桶尿”,他解气极了,大吼道,“你们这群没酒量的垃圾!” “哈哈,我们是垃圾!” 没有人知道喝完这杯酒的玛莎究竟是巫师还是麻瓜,他们也不在乎,在喧闹中,玛莎茫然地被像英雄一样簇拥着举起装满加隆的酒瓶。 “咔擦——” 闪光灯亮起,休假的《预言家日报》记者眨了眨醉醺醺的眼睛,摇了摇手中的相机,对酒保汤姆笑道,“哪个两百五十年的广告可以撤下来了。” 正文 第五百二十三章 粉人儿 “你知道你刚刚做了什么吗?” 纳尔逊带着玛莎从破釜酒吧的后门离开,一边走,一边兴奋地对她说道,“你完成了一项二百五十年都没有人达成的挑战。” “我情愿我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个挑战。”玛莎打了个小小的嗝,身体不受控制地踮了踮,她的脸颊上浮现出一丝红霞,羞赧地捂住嘴, 感受着口腔中传来的苦涩滋味,看了看身边的纳尔逊和汤姆,小声说道,“它实在是太难以下咽了,胜过我喝过的所有饮料——包括变质的那种。” “正是因为难喝,所以奖金才高。”纳尔逊摇了摇头,说道,“我就从来不敢尝试这种可怕的饮品。” “不过它的确很独特,”玛莎回忆着甘普陈年交际酒带给她的独特味觉感触, 那种复杂的、几乎囊括了世间所有滋味的口感尽管恶劣,但却总能够时不时挑起饮者的心弦,这是她在之前的十几年时光里从未经历过的,似乎对她而言,这杯满满都是滋味的酒液能够与她对魔法的想象画上等号,她砸吧着嘴,小声说道,“是叫甘普陈年交际酒吗?” “没错,在魔法史的课本中,这种酒几乎可以代表《国际保密法》签订的那个时代,那条法律让几乎所有巫师都人心惶惶,没有人知道明天会是怎么样的,如果不是甘普,可能巫师和麻瓜的关系会因为破釜酒吧的封锁而变得更加紧张,”纳尔逊点点头, 如数家珍地为玛莎介绍着巫师的历史, “他当时的情绪也许非常复杂,所以才将这桶用来纪念的美酒酿造得如此别具一格……不对, 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难不成你还想再来一杯?” “啊……没有的事。”玛莎颠了颠怀里塞满加隆的瓶子,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巫师们未免有些过于幸福了,只要喝这样一杯酒就可以拿到这么多钱,那位康德先生做件衣服都能掏出那些金子,但是像我这样没有魔法的人,恐怕会对这些你们抗拒无比的机会趋之若鹜呢。” “玛莎……” “抱歉,我可能有点儿小醉,”玛莎抬起头,晃了晃脑袋,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我没有在自怨自艾啦,我知道的,像我们这种,怎么说来着?麻瓜,对……像我们这种麻瓜,获得的少,但是需要消耗的也少,巫师们不仅要研究魔法,还要和那些同样会魔法的危险对抗,理应获得更好的资源。” 她说得异常坦诚,完全看不出是在强行解释,纳尔逊看着自己的朋友,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汤姆按住了肩膀。 他回头望去,汤姆摇了摇头,对玛莎说道,“羊群在离开藩篱之前,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放牧,但它们总有一天会明白,自己的祖先曾经用角顶死过不知道多少鬣狗。” “这是什么?十四行诗吗?”玛莎笑眯眯地问道,“你在给我读诗吗?汤姆?” “没什么?”汤姆看向酒吧后门整齐的砖缝,迈步向前走去,“很快你就能赚那些审美滞后的巫师的加隆了。” “呃……我有一个问题,”玛莎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死路和堆积在破釜酒吧后院的垃圾桶,小声问道,“你把我带到这里是为了让我先吐个尽兴吗?” 听到这个问题,纳尔逊的脸上浮现出了好玩的笑容,他和汤姆对视一眼,两人会心地笑了,七年前面对这堵墙的他们也曾经有过类似的疑问,这才是早于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的进入魔法世界的第一道门。 “如果你要吐……”汤姆耸了耸肩,拉着纳尔逊背过身,面对着墙面壁静立,压抑着笑意说道,“倒是可以趁着现在,等你吐完了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玛莎闹了个大红脸,她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或许有些愚蠢,不由得有些懊恼,纳尔逊看出了她的窘迫,笑着抽出魔杖,杖尖在砖缝上划过,发出尖锐但不刺耳的摩擦声。 “往上数三块,再往横里数两块……” 纳尔逊的心里竟升起了仿佛第一次来破釜酒吧时的紧张感,就像一个刚刚收到猫头鹰送来的信件的十一岁少年一般,他的心脏砰砰直跳,轻轻地按下了手中的魔杖。 “咔哒”一声,砖块下陷,墙上的每一块砖都如同跳舞一般律动了起来,它们向两边折叠着退让,如同两名躬身行礼的侍者一般分开,市井的喧嚣声瞬间将玛莎淹没,她瞪大眼睛,嘴巴张成圆形,一幅喧闹的、奇幻的、童话般的闹市景象就这样突兀地如画卷般在她的眼前张开,墙那边的空气传了过来,比甘普陈年交际酒还要复杂一万倍的滋味让她险些迷失,这些服装迥异于伦敦的巫师们几百上千年间,就是这样生活在她的身边。 “走吧。”纳尔逊冲玛莎微笑着挑了挑眉毛,“汤姆,我是说酒吧里的那个汤姆已经替我欢迎过你啦。” 玛莎深吸一口气,她总觉得,走进去是一件需要仪式感的事情,于是挺直腰板,竭力地回忆着儿时上过的少得可怜的礼仪课。 “你们搁这儿干嘛呢?”一个浑身酒气的醉汉捂着嘴冲了出来,用惺忪的醉眼白了白堵在墙根的三人,跑到一边的垃圾桶旁抓起盖子,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往前面稍稍,别挡路。” 玛莎被他一惊,惊慌地往前扑了两步,被纳尔逊扶住,她抬起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对角巷的街道上,好不容易酝酿的仪式感消失得无影无踪,扭头向后望去,只看到缓步走出的汤姆,在他的身后迅速合拢的砖墙,还有从破釜酒吧里冲出来的捂着嘴的酒客们。 “他们看你拿了那一百加隆,不信邪非要试试,”汤姆耸了耸肩,脸上闪过一丝揶揄,“真是活该,一个个的都来吐了吧?” “啊……” 砖墙再次严丝合缝地关闭,在最后的关头,玛莎能够看到那些呕吐的家伙们投来的叹服眼光。 “其实我买过一点儿甘普陈年交际酒做研究,你知道的,我不怎么擅长喝酒,只是有些好奇它怎么那么难喝,”汤姆走到纳尔逊身边,说道,“我一直觉得一般的酒根本到不了这种传说级别的难喝口感,所以专门检验了一番,果不其然,相比于酒,我更愿意称之为发酵过的魔药。” 谷焤 “魔药?”纳尔逊挑了挑眉毛,这触及到了他知识的盲区。 “你知道欢欣剂吗?有些顶级的酒中会加一些,这种甘普陈年交际酒的原理类似,但它是由很多种能够激发情感的魔药混合而成的,也就是说,如果你沾上一口,就会回想起你这辈子经历过所有事情的余响,哪怕你早已忘却是什么事,但情绪的波动依然会再次浮现,”在自己的领域,汤姆看起来阳光多了,他眉飞色舞地说道,“大多数巫师并不是因为口味或是酒精而醉,反倒是为了自己而醉,这是一种神奇的酒。” “这样吗?”纳尔逊思索片刻,问道,“那为什么玛莎——” “好问题,”汤姆将右手用力地握拳砸进左手掌,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因为她没有魔力,没有魔力,就无法被酒里的魔力勾起回忆,我不太懂魔法史,但我想,或许破釜酒吧当年的老板并没有想着让巫师赚到这笔横财,他或许是将这一百加隆当作了破釜酒吧再次回到二百五十年前麻瓜和巫师共饮胜景的庆贺,那个平庸的汤姆会给每个顾客介绍甘普拯救破釜酒吧的故事,但他或许忽略了他的祖先眼睁睁看着酒吧里少了一半顾客的悲切,直到今天,哪怕酿酒者的夙愿得尝,他或许也无法听到自己的后辈诉说这个消息了。” 听到汤姆的话,纳尔逊陷入了沉默,或许这就是在一段段被史书一笔笔带过的往事字里行间,藏着的属于每个平凡人的故事,一阵吹不到伦敦的季风从头顶拂过,越过破釜酒吧古老的屋顶,在屋檐的转折下,发出一声满足的嗟叹。 纳尔逊惊奇地扭过头,封闭的砖墙上,那些深深浅浅的刻痕仿佛在对他笑似的。 “怎么啦?” 玛莎回过神来,突然意识到自己正身处闹市的她慌忙不迭地想要将装满加隆的玻璃瓶塞进随身携带的小包里,这一瓶金币已经引起了不少路人的侧目,但他们的关注点其实大多并不在加隆,而是在那只常年被摆在破釜酒吧最醒目位置的酒瓶上。 “装在这里吧。”纳尔逊掏出一枚小银球,打开盖子拿在手里晃了晃,一根完整的沙虫利齿从小银球中掉了出来,他接过玛莎手里的瓶子,把它塞了进去,又把小球丢进玛莎的包里,捡起地上比魔杖还要长的沙虫牙,像一把匕首似的拎在手里,“我们先去看看成衣店吧?我想你应该短时间内吃不下冰淇淋了。” “嗯。” 纳尔逊回过头,有少许不怀好意的目光仍在盯着玛莎的提包,他冷冷地看了看那些鬼鬼祟祟的身影,在其中锁定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正是曾经被关在宠物店地下室的第一位倒霉蛋,看样子“出狱”以后他又重操了旧业,纳尔逊轻轻挥了挥手中的沙虫牙,用口型说道:“再看就把你们都变成蛤蟆!” …… “这些布料有些很平凡,甚至不如几十年前最老的织布机织的,但是有些很……很……”成衣店中,玛莎捏着一块星空似的缎子,感叹道,她想了半天都没有想出贴切的形容词,最后憋出来一句,“……很魔法。” 这已经是他们游览的第三家成衣店了,半路上,汤姆借故离开,前往那间被他盘下的铺面提人去了。 “是很魔法,”隔着一个货架的纳尔逊介绍道,“它们有些取材自珍贵的魔法植物或神奇动物,所以具备特殊的质感和功能,你等等,我给找你一张商品价目表,这是六月份参加巫师万博会的马尔福家族派发的传单,你可以对照参考一下。” 纳尔逊低下头,开始在自己深渊似的口袋中翻找起来。 “呀,你在这里呀!” 一个醒目的粉人退开成衣店的大门,快步走了进来,纳尔逊从货架后抬起头,看到了一个浑身上下都挂着猫猫头挂饰的年轻女人,看着这些夸张的配饰,他莫名有了个奇怪的想法——她和同样喜欢猫猫头的麦格一定聊不来。 “来对角巷玩怎么不叫我一声?”她半是埋怨半是亲昵地走近玛莎,用甜腻的语气和声音说道,“对了,布莱克小姐的裙子你打算什么时候送过去呀?” 纳尔逊赶紧又把头低了下去,他感觉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再看下去,可能就要窒息猝死了。 “乌姆里奇小姐,”玛莎放下手中的布料,有些紧张地打了声招呼,“我来对角巷散散心,过几天去的时候再叫您。” “唉呀,”乌姆里奇做了一个娇俏的抬手动作,这个动作放在有着娃娃脸的她身上其实也称不上违和,但纳尔逊却总会想起那个被韦斯莱兄弟用烟花追得到处跑的高级搜查官,怎么看怎么难受,他觉得自己大约明白了乌姆里奇未来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也许是因为她在年轻时尝到了可爱的甜头,以至于老了以后改不了造作的习惯,乌姆里奇亲昵地揽住玛莎的胳膊,“不着急不着急,对了,你来对角巷没加隆可怎么办?你有什么喜欢的布料吗?我可以送给你一卷。” “不……不用了,”玛莎向货架对面的纳尔逊投来求助的目光,“我和朋友一起来的,他会帮我付钱的。” “没错,乌姆里奇小姐,”纳尔逊整理好表情,从货架后走出,冲乌姆里奇点头致意,“是我带着玛莎一起来的,感谢你对她的照顾和帮助。” 看着纳尔逊熟悉的脸,乌姆里奇在脑海中努力地搜索着这是何许人也,很快,她感觉自己的心跳慢了一拍,作为以钻营而出名的魔法部官员,她可不像那些只知道干活的同事,当然知道纳尔逊是什么人,乌姆里奇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幸福感从天而降,几乎要把她砸倒在地,压得喘不过气来,这个平日里很少露脸的年轻人可不仅仅是个学生那么简单,据说他和盖勒特·格林德沃有着莫大的关系,和部里风头正盛的布莱克家族也有着外界难以揣测的深交,甚至她曾经在某次部里的会议中听到老马尔福对诺比·里奇部长说过,是威廉姆斯饶了他们一命…… 这些支离破碎的唬人的信息在乌姆里奇心中构建出了一个纳尔逊自己都想象不到的权势滔天的形象,她的表情很快变得端庄起来,甜腻的微笑也消失不见。 “啊!威廉姆斯,我知道你,斯莱特林最优秀的学生!” 正文 第五百二十四章 没错,我就是阿尔法德·布莱克 “弗里茨·哈里曼?” 陈旧的铁门传来一阵吱吱呀呀的异响,靠在墙角的男人茫然地抬起头,他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那里只有一面密不透风的砖墙,那面他掘开过无数次,却只能在坍塌的砖墙后看到另一堵砖墙的墙。 是幻听吗? 哈里曼摇了摇头,他总算明白那些曾经在自己的折磨下哀嚎的人为什么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留存着辱骂他的力气, 对于一个思维不断运转的人来说,相较于肉体乃至人格上的这抹摧残,这种与世隔绝的孤寂才更能让灵魂变得麻木,会让人丧失对时间乃至世间一切的感知,甘愿瑟缩在阴冷潮湿的角落里静默着腐烂。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坐了多久,或许是几个月?又或许是一年?不过那显然已经不重要了,哈里曼深知, 在幽禁中活下来的唯一方法就是保持冷静, 但他已经出现了幻听,作为一个以优雅自居的杀人魔,他悲哀地发现自己即将和那些昔日里嗤之以鼻的、丝毫不懂得享受与爱的疯狂刽子手们成为同一种人,哈里曼的心中甚至升起了结果自己的念头,但这个想法却让他更加沮丧了——这些天里,他不是没有尝试过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结束自己的性命,可却屡屡被这间恐怖的房间阻挠,它不止要摧毁自己的一切,甚至连结束生命的权利也要夺走。 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相比真正让人恐惧的格林德沃,像他这样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看起来反倒像个小丑。 哈里曼无助地抱起膝盖,捂住耳朵瑟缩起来,竭力地将脊背填进背后的墙角中,生怕露出半点儿空隙,他身上的桃红色长袍依旧鲜艳明亮,可是在他眼中,却呈现出真的经历过数年监禁的肮脏破败。 汤姆站在他的面前,默默地看着这个用想象将自己逼得快疯了的男人,他随手关上身后的铁门, 拍了拍手。 地下室中顿时变得明亮起来,那些砖墙的纹理如同受到指令的士兵一般飞速后退着,无源却明亮的柔和灯光顿时塞满了整间地下室,就连哈里曼背后墙角的死角也变得亮堂起来,他感觉到脊背一凉,手背轻轻触碰到墙壁,金属独特的冰凉质感刺激得他一激灵,于是更加努力地将自己团起来,好似要裹成一枚球体。 “弗里茨·哈里曼。” 汤姆抬高了声音,即便哈里曼捂住耳朵也无法无视他的呼唤了。 “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哈里曼缓缓地抬起头,柔和的灯光对他而言却显得那么刺眼,他不住地摇头,双腿踢着地面往后靠,嘴里嘟囔着汤姆听不懂的胡话,看起来就像个真正的疯子一样。 汤姆被他的表现逗笑了,挑起嘴角,向前走了两步,哈里曼还在往后靠,但早都退无可退了,他的手胡乱在四周摸索着,像一个忘记了怎么走路的孩子。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想着去找魔杖,难道使用幻影移形逃脱的尝试这几天还没有让你吃到教训吗?”汤姆伸出手,一根缺少保养有些干燥开裂的魔杖出现在他的指尖,他把魔杖在哈里曼的眼前晃了晃,嘲弄道,“我还以为你真的失心疯了,没想到求生欲竟然如此之强。” 哈里曼的动作僵住了,他缓缓地抬起头,多日的禁闭带给他的绝望早已在灯光亮起的瞬间烟消云散,作为一个劣迹斑斑、仇家无数的黑巫师,他既然能够逍遥法外这么多年,又怎么会这么简单地放弃希望呢?哪怕之前的黑暗与束缚足够绝望,但在确认了这里并非真正的与世隔绝后,他的心思又很快地热络起来,只是这种热情在下一秒就被汤姆的提醒熄灭了,他回忆起在这间牢房中无数次的逃脱——关押他的人并没有限制他魔法的想法,这得以让他一次又一次地尝试幻影移形,只是每当他在原地转起圈、默念着目的地时,那种在那间裁缝铺前经历过的、仿佛被枪击又仿佛被电击的的痛苦便会紧随而至,他每每睁开眼睛,都会更加绝望地发现,自己竟然还身处在这间该死的囚室之中。 他已经确认这是囚室,而关押他的人也必要有所图,他松开手,在墙根一瘫,看着汤姆年轻的脸,心中升起些许计较,表情淡然地说道:“你既然把我关起来,必然是想要什么东西。” “是啊,想要什么东西呢?” 汤姆露出苦恼的表情,这让哈里曼的心里更加镇定了,他见过不少这种年纪轻轻、自以为超出常人的巫师,但他们的年轻自大却往往能够在最终葬送自己,事实上,这些年来他挑选下手侵犯杀戮的对象,正是这种年轻的巫师。 看到汤姆不经意间流露出对什么东西的渴求,哈里曼反倒觉得,自己掌握了主动。 “看样子你应当听说过我的名号,你可以说出你的条件,年轻人,”他轻笑一声,丝毫没有阶下囚的自觉,反倒是端起架子来,“不要试图提出我的性命之类毫无意义的价格,你知道的,这些都只是附带的赠品。” “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还能当作赠品?”汤姆乐了,他弯下腰,蹲在哈里曼面前,用哈里曼的魔杖抵在他的下巴上,挑起他的脸,看着这张满是粉黛却又因为长久不打理而变得脏兮兮的、小丑似的面具,他的心中升起一丝厌恶,但为了图一乐,他还是耐着性子说道,“一个背负着二十八条人命的恶棍,竟然这么轻贱自己的性命吗?” 他用魔杖轻轻地在哈里曼的脸上划过,绿色的魔光在哈里曼的脸上跳动着,在带给他深入骨髓的痛楚的同时,捎带着刮下了他脸上卡粉的妆容。 哈里曼表面上风轻云淡,但心里却早已飞速地思考起来,他杀过那么多人,也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在临死前的面目与哀求,自以为了解人性,甚至自大到开始为眼前素未谋面的年轻人展开一段侧写。 谷飫 “这种刺痛……是钻心咒,对魔咒的运用很熟练,但威力却乏善可陈,根本到达不了钻心咒的标准,他的心里没有恨,他不想杀死我,甚至根本没有折磨我的想法,”哈里曼在心中思索道,“对魔咒的掌控很熟练,看年纪,他应当是一个刚从学校毕业不久甚至还没有毕业的学生,还是成绩很好的那种,霍格沃兹吗?如果是霍格沃兹,那应该是斯莱特林,斯莱特林这个学院的巫师据说都很崇尚血统论和黑魔法,他应当是一个标准的斯莱特林,自命不凡,觉得学校里的知识对他而言无比简单,就想着去尝试一些更加强大、更加可怕的力量。” 汤姆笑眯眯地看着他,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人了,上一个遇到的还是那个和路德维格一起来霍格沃兹却没有当上勇士最后自爆的臭屁男生,他已经忘记了那个男生的名字,但这种愚蠢而不自知的做派却依旧令人印象深刻。 想到路德维格,他再次想起,这个傻小子的死和眼前的恶棍脱不了干系,心中又冷了几分,哪怕哈里曼的底裤都快被他看干净了,他还是耐着性子,想要看看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 “这样自命不凡的家伙我见得多了,”哈里曼对汤姆的想法浑然不知,依旧在那里做着无用的、离真相越来越远的头脑风暴,“斯莱特林的纯血巫师,那么这间囚室应该是某个纯血家族的地牢,也只有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老爷们喜欢搞这种见不得光、滋生虫鼠的东西,这里应该设置了反幻影移形咒,从这个小子的表现来开,他应当是背着家里人暗算并且抓住了我,如果是这样,那么我只要骗他把魔杖给我,就能找机会劫持他,不但能够逃出生天,还能得到更多好处……呵呵,这种大家族的儿子我还没有杀过呢,不知道哀嚎声有没有一种贵气。” “我必须再提醒你一句,弗里茨·哈里曼,”汤姆好心地提醒道,“在这间房间里,你的魔杖只会成为累赘。” 哈里曼只当汤姆的话是拙劣的威胁,他并没有过多理睬,继续完善着自己的推测:“他知道我的名字,知道我的丰功伟绩,看样子他是一个仰慕黑魔法却没有了解途径的糊涂蛋,他或许仰慕我,想要从我这里学到更多的黑魔法,以此来满足他对力量的渴望……那么这个小子应该是谁呢?家中的地牢有这种级别的防护,应当是来自一个大家族,马尔福?不,太远了,我是在伦敦被暗算的,那么他应该姓……布莱克!” 哈里曼猛地抬起头,从普鲁士出发时看过的情报在脑海中飞速闪过,他深吸一口气,压低嗓音,拿眼角看着汤姆,用故作高深的沙哑语调说道:“阿尔法德·布莱克,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汤姆愣住了,他没有想到自己浪费半天时间等待的高论居然是这样一句搞笑的疯话,虽然它足够好笑,足够取悦他最近无聊到有些压抑的心情,但却深深地感受到了一股被愚弄的冒犯,陷入了沉默当中。 “你想要的无外乎力量,不是吗?可以随意操控他人的喜怒哀乐、性命乃至命运的,属于黑魔法的力量,”哈里曼满意地看着汤姆的表现,在他看来,这个年轻人就是因身份的暴露而陷入了惶恐与惊惧当中,但为了让汤姆不要那么紧张,他的语气中多了一丝亲近,“我感受到了你对力量的向往,你抓到了我,这是无数人想做却做不到的大事,孩子,我愿意把这份力量与荣光分享给你。” 汤姆完全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他注意到了哈里曼思虑中最重要的一点——他几乎掌握着英国所有巫师家族的情报,并且详细到足以在几分钟内推测出他是阿尔法德,虽然这个结果滑稽极了,但他还是能够感受到来大洋彼岸的对英国这块看似孤悬于风波之外孤岛的浓浓恶意。 他沉默片刻,将魔杖丢给了哈里曼,点点头说道:“没错,我就是阿尔法德·布莱克,你真厉害。” “如果你掌握力量,并且洞察人心,你也能变得和我一样敏锐,年轻人,”哈里曼笑了笑,接住了汤姆丢来的魔杖,在魔杖落入掌心的瞬间,他感受到通畅的魔力带来的勃勃生机,紧接着,看似虚弱实则每天都吃饱了巧克力蛙配黑面包的哈里曼猛地暴起,高举魔杖,狞笑着指向汤姆,大吼一声,“钻心剜骨!” 看着令汤姆来不及反应的绿色电光,哈里曼咧开的嘴,脸上早已结块的脂粉因为夸张的表情而裂开,看起来比马戏团的小丑还要好笑。 “这才是真正的钻心咒,你以为你刚刚能让我感到痛苦吗?”哈里曼狞笑道,“攻守倒转了,蠢货!” “我提醒过你……”钻心咒的魔光中,汤姆无奈地说道,但想到眼前的人是个傻子,他最终还是放弃了劝服的想法,摇摇头叹道,“算了。” 为什么他没有露出痛苦的表情?哈里曼来不及思考,下一秒,从魔杖的尾部涌出的魔咒吞噬了他,他将被囚禁多日的屈辱化为恶意,向令人憎恶的汤姆发射出去,这本该是一道完美的钻心咒,但怎奈得,施咒的对象是他自己。 哈里曼从未体验过的巨大痛苦随之将他彻底吞没。 …… “杀了我吧……”不知道过了多久,哈里曼虚弱地躺着地上,像一条咸鱼一样嚅嗫着嘴唇说道。 “也就你把你那点儿垃圾当块宝了,”汤姆毫不留情地继续羞辱着他,“你的想法从第一句就大错特错了,得亏你还能接着圆下去。” “杀了我……” “不,你不想死,”汤姆揪着他的头发,把他的脸从地板上拎了起来,“一个每天都会把巧克力蛙舔干净的人,怎么会想死呢?” 哈里曼茫然地看向“阿尔法德”的眼睛,这双深不见底的黑眼睛如同射灯一般,把他扫得透明,透过斑驳的小丑似的的妆容,精准地捏住了他脆弱又苟且的心脏。 正文 第五百二十五章 镜中人 “你有没有想过,并没有人惦记你那点儿垃圾似的宝贝,抓你来到这里,只是因为你惹到了不该惹的人,”汤姆轻轻地将魔杖从哈里曼痉挛的手中拿下,“钻心咒用得不错,你的心里充满了恨, 你想要折磨我,甚至杀死我,对吗?” 哈里曼的眼睛惊恐地瞪大,汤姆几乎原模原样地重复了他的心声,究竟是什么时候?难道自己的内心被窥探了?这是何等的摄神取念?哈里曼本能地想要重构起大脑封闭术,只是他越是慌乱,心中那些不该出现的想法就越是不受控制地浮上心头,仿佛有一双精巧无比的手精准地撕开了他的心脏, 将那些被掩藏在他血腥记忆之下的重点一段段如做笔记一般用红笔勾勒出来。 “我究竟惹到了谁?”哈里曼的心里飞速闪过在伦敦见过的每一张面孔, 他们此行已经足够隐秘了,在被抓住前绝对没有接触过任何巫师,而那些被他视作草芥的麻瓜根本没有出现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哈里曼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你有想过自己会坐到平日里你折磨的那些人的位置上吗?”汤姆拍了拍手,挥舞着哈里曼的魔杖,一条条毒蛇从杖尖钻出又迅速破碎,在这样高频率的魔咒压榨下,这根早已不堪重负的魔杖发出了阵阵哀鸣,“你还要执迷于那些可笑到让人笑不出来的破烂吗?如果不开口,接下的事情可能是你无法接受的。” 哈里曼紧紧地闭上眼睛和嘴巴,想要物理断绝汤姆的摄神取念,哪怕他明白这是徒劳,但已经毫无办法了。 “哦?难怪你对英国的巫师们如数家珍,居然有人专门做过培训吗?” 哈里曼的魔杖在汤姆的指尖轻盈地旋转着,翻出一个个漂亮的弧线,尽管魔杖被夺走, 但钻心咒的痛感却依旧强烈, 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架势,哈里曼挣扎着抬起头,对上了汤姆黑洞一般摄人心魄的眼睛,他在这黑色的深处看到了一抹比他要残酷狠辣无数倍的血色,就像乡间村头的地痞无赖见到真正烧杀劫掠的悍匪,这个年轻人的身上没有血腥气,但他魔力的根源躁动着的狂念却是那样的震撼人心,尽管诡谲恐怖,但这种力量依旧有着堂堂正正的气势,为什么一个身上没有血债的人会拥有魔王的气概?哈里曼不知道带来这个矛盾表象的根源与因由,心中只剩下在往日里屡试不爽的洞察在此刻毫无作用的惊恐之中。 汤姆像一个朗诵课文的乖巧学生一般,用捧读的语气朗读着哈里曼那些潜藏在记忆深处不愿意触及的记忆。 “我觉得‘汉诺威吸血鬼’这个名字比弗里茨·哈里曼好听多了,你为什么不继续用下去呢?” 听到这个早已死去的名号,哈里曼如同一匹受惊的马一般哀鸣一声,捂住了耳朵,但汤姆却对他没有半点儿仁慈,甚至在翻看过记忆后,连愤怒的必要都没有了。 “七年,二十七个人,你是如何做到如此平均,如此随机的?你的口味可真是变态,”汤姆思索片刻,说道,“我就说怎么看着你越来越眼熟,我小时候听过你的故事,德国有名的杀人魔,但我记得你明明在1925年就被处死了……也难怪,你是个巫师,那么哥廷根大学地下室里存放的那颗头颅又是谁的呢?” 起初,哈里曼只是觉得惊恐,这种记忆被肆意把玩的滋味着实有些不太好受,但很快,他的脸色变得愈发苍白,汤姆口述的内容早已不是他引以为豪的杀戮记忆,而是那些连他自己都刻意忘记的陈年旧事,他早已忘记自己究竟是为什么变成这副模样,但在汤姆的提示下,他又不得不痛苦地回忆起来。 “你第一次受到指控是在十六岁?啧啧,我在十六岁的时候还会因为违反校规而伤心难过很久呢,”汤姆蹲得有些累了,他站起来身来,用看待一块腐肉的目光俯视着这个已经语无伦次的男人,“哦,你被指控杀死了一名发现你虐待儿童的铁路工人,向警察举报的人居然是你的父亲,我实在想象不到你究竟做了什么才让你爹都这么不待见你……我很好奇,为什么一个十六岁的巫师,只敢对儿童下手呢?” “不要说了,求求你,不要说了……” “哦,原来在这里,”汤姆发出了一声嘲弄的笑声,笑声穿过了哈里曼的手掌,穿过了他的鼓膜,直击他的记忆深处,“怪不得你喜欢穿这种衣服,原来对于弱者而言,你所恐惧的,终将成为你伪装的外壳吗?” 汤姆抓着哈里曼的头发,把他抬到了和自已一样的高度,双眼打通了一条直通哈里曼灵魂深处的小径,并且撕扯着哈里曼的意识一起向下坠去,坠到那个被理智与魔力层层封锁的禁区。 哈里曼只想快点儿逃离这个压抑到令人恐惧的地方,汤姆夹杂着快评的朗诵对他而言胜过他见识过的所有刑罚与责难,他苦苦经营多年、用一条又一条人命堆砌的严肃外壳被这漫不经心的言语一点点敲碎,露出了蜷缩在外壳深处,那个停留在十一岁的瑟瑟发抖的男孩,他浑身赤裸,披着一件脏兮兮的铁路工人的外套,无助地蹲在墙角抽泣着,一个打着赤膊的男人坐在床头,用沾满油污的烟斗抽着劣质的烟草,时不时狞笑着将烟灰弹到他的身上。 “滋味不错吧?小子?” 汤姆松开手,哈里曼的身子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在崩溃的边缘,他的余光看到了汤姆一开一合的嘴唇:“滋味不错吧?小子。” 十一岁那年的屈辱、造就他一声的屈辱经历如此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哈里曼流下了苦涩的眼泪,他明白,自己从未、也从来不会忘记这段往事,尊严被汤姆踩在脚底反复鞭挞,他的眼前一黑,几乎忘记了自己是谁,恍惚中,只能听到汤姆隐隐约约的声音。 “你把你父亲的头放在了那儿?说真的,我以为我已经足够厌恶我那不负责任的父亲了,都没想过这种事。” “你们想要把最稳定的英国也拖进普鲁士无秩序的漩涡中……不得不说,一群乌合之众居然也有点儿策略的眼光,不过你们想要靠什么渗透呢?靠钱吗?还是用那种提心吊胆、茹毛饮血的日子去诱惑早都踏上文明生活的正常人?” “啧……纽蒙伽德吗?” 汤姆轻啧一声,陷入沉默,过了半晌,他俯视着哈里曼,抬起手,一只泛着绿光的小蛇从袖口滑出,盘在他的指尖上,蜷曲身体,然后如弹簧般猛地一蹦,跃到了哈里曼的头顶,它在头发间寻觅了片刻,找到了方向,灵巧地爬到了哈里曼的额头上,张开和身体不成比例的大口,用锋利的毒牙挑起了他右眼的眼皮。 汤姆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幕,只见小蛇用信子轻轻地舔舐着哈里曼浑浊的眼球,凝实的躯体变得虚化,很快化为一团蛇形的魔力,只有一对撑起眼皮的獠牙还保留实体,绿色的魔力包裹着一团不成人形的灵魂,硬生生地刺进了哈里曼的眼球之中。 这个过程应当是伴随着剧痛的,但是神智崩溃的哈里曼已经感受不到疼痛,或是无法对疼痛做出相应的反馈了,随着魔力的深入,哈里曼的身体如同一条蛇一般诡异地扭动起来,他的左眼猛地瞪大,左手挣扎着想要反抗接下来的遭遇,但是他的右手却缓缓抬起,按住了无序舞动的左手,嘴角露出了矛盾不已、似哭似笑的表情。 看着眼前表情崩溃,甚至连灵魂都要土崩瓦解的人,汤姆的嗓子眼里忽然传来了一阵恶心反胃的不适感,他干呕一声,用力地敲打着自己的额头,他竟然在这样一步步摧毁一个人的过程中感受到了快感,他沉浸在这种高高在上的审判之中,沉浸在肆意玩弄灵魂的享受之中,而这种心态的转变在之前的漫长时间里,他浑然不知,直到现在才有所反应。 谷笾 “该死……怎么会这样?”汤姆抬起手,抽出魔杖,属于黑魔法的力量正在驱使着他走上命中注定的道路,那些来自那本绿色的古代魔法书的咒语正一条一条地出现在他的眼前,恍惚中,他眼前的场景飞速变换。 …… 肮脏的小巷中,克雷登斯的身体已经倒在地上,唯一残存的默默然的魔力失去制约,飞快地蚕食着他没有生息的躯壳,眼看着一团黑色的烈焰就要拔地而起,汤姆·里德尔冷笑一声,刺眼的绿光从杖尖涌出,将那团尚未成型的怪物钉在原地。 他抬起头,深吸一口气,多么迷人的气息!这是力量,是权力,是永恒的生命! 他沉醉在自己如同造物主一样的力量中,肆意地玩弄着充满恶意的默默然,平日里被万人惧怕的怪物在他的魔咒下竟如同橡皮泥一样柔软脆弱,他用默默然的身躯拼写出自己的名字——汤姆·马沃罗·里德尔。 “我讨厌这个平凡的名字。” 他皱起眉头,挥了挥手,字母随着他的动作交替改变着位置,最终成为了一个崭新的词——伏地魔。 …… “又是他。” 汤姆捂着血管“砰砰”直跳的太阳穴,咬着牙暗骂一声,自从纳尔逊收到邓布利多送来的箱子后,他总能见到这个该死的自己。 “魂器、默默然……就不能尝试一点儿没有副作用的力量吗?” 但很快,小巷中的身影扭曲变形起来,头发脱落、五官变形,成为了纳尔逊在今早为他展示过的模样。 汤姆轻笑一声,这位伏地魔再次摆出那个滑稽的姿势,发出了“嘿嘿嘿”的笑声。 “我希望我的博格特不要是这个鬼样子。” 汤姆深吸一口气,剧烈跳动的心脏恢复了平静,额头上满是细汗,他随手一挥,一面镜子浮在了半空中,他盯着镜中的自己,嗤笑一声,“你还要执迷于那些可笑到让人笑不出来的破烂吗?” 他刚刚对哈里曼说出了这句话,如今又对自己说了一遍。 镜中的人抬起头,小巷中的身影消失不见,汤姆的视线再次回到了对角巷地下的房间之中。 …… 哈里曼正在以一种眼镜蛇般的姿态抬起上半身,被毒蛇咬过的右眼中塞满了绿光,和路德维格祖父曾经的模样如出一辙,哈里曼瑟缩在自己左眼的角落里,身上盖着那件铁路工人的旧衣服。 “弱小并不能成为你向更弱小的人宣泄的借口。” 汤姆眯起眼睛,冲“哈里曼”扬起下巴,“拿回你的东西,做到更好,最后……摧毁它们。” “哈里曼”点了点头,弯曲的下半身渐渐站直,回归了人的姿态。 “我会盯着你,”汤姆冷漠地说道,哈里曼眼皮上的蛇牙迸碎,涌进了他的双眼中,“无论你们曾经想要做什么,现在我只想看着那些想要借着纳尔的梦想暗度陈仓的鼠辈,计划泡汤。” 他将那根满是裂痕的魔杖塞回了哈里曼手中,看着他的身影在原地消失。 “每个人都心怀鬼胎,只有傻了吧唧的汤姆·里德尔整天想着长生不老。”汤姆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耸了耸肩,走到墙角的柜子旁翻出一只巧克力蛙,撕开包装,把挣扎着想要逃脱的巧克力蛙塞进嘴里,恶狠狠地咀嚼着,他低下头,看了眼画着阿芒多·迪佩特画像的巧克力蛙画片,嘟囔道,“什么时候能有里德尔大人的画像啊?” 巧克力的苦涩在口腔中散开,很快被反复的甘甜取代,汤姆一边吃着巧克力,一边坐到了柜子上。 “黑魔法影响心智是潜移默化的,但我为什么每次都能察觉到它对我的侵蚀呢?”汤姆摇了摇头,至少对于他而言,这已经不再是一个问题了,他低下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小银球,举到嘴边问道,“你们在哪儿呢?” 正文 第五百二十六章 社交辞令 “不好意思,乌姆里奇小姐,”纳尔逊捂住口袋,冲乌姆里奇露出了标准的社交笑容,“我有点事情,失陪一会儿,您可以先和玛莎聊一聊。” “请便。”乌姆里奇礼貌得不像她, 她微微躬身,像个淑女似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向玛莎,给纳尔逊留下了充足的空间。 …… “喂?可以听到吗?” 纳尔逊走出成衣店,站在临街的邮箱旁,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 习惯性地拿起小银球, 用一只手握着举到耳边,在这句熟悉却久远的招呼脱口而出后, 他愣住了,回头看了看成衣店光洁明亮的玻璃橱窗,一个穿着长风衣的金发男人正微笑着站在那里,他被自己逗笑了,“这可不是电话……” 纳尔逊摇了摇头,那种恍如隔世的挣扎带来的疏离感消失不见,他将手中的小银球塞进耳道,又取出另外一枚举到嘴边,这才应当是它的正确用法。 “什么天花?”汤姆的声音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耳边,“我已经摸清了弗里茨·哈里曼的底,他就是约纳斯曾经给我们讲过的那个杀人狂。” “就是那个因为太过疯狂而被哥廷根大学砍掉头切片研究脑子的杀人狂吗?” 纳尔逊问道,从他身前经过的巫师听到了这句话,顿住脚步,扭过头满脸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番,这个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年轻人怎么说个话那样重口?纳尔逊没有焦距的目光正巧停留在他脖子的位置,路人颈后一凉, 缩了缩脖子,快步离开了这里。 “什么胡言乱语……” 他时不时扭过头看看纳尔逊, 好像生怕他追上来把自己脑袋砍了似的,脚下的步伐不断加快,很快消失在人潮之中。 纳尔逊并没有注意到这样一位路人的驻足,根据科学研究表明,人在打电话的时候会忽略或合理化周围的一切事务,哪怕打“魔法电话”也不例外,他在邮箱旁踱着步子,说道,“我记得那是约纳斯为了吓唬我们早点儿上床睡觉讲的鬼故事。” “那哪是什么鬼故事?”汤姆语调夸张地说道,“我只能说麻瓜的想象力还是有待提高,毕竟巫师能做出的骇人事情多着呢!” 纳尔逊摇了摇头,看了看周围的路牌,说道,“我和玛莎在一间……呃‘萨维纳风情成衣店’门口,就在猫头鹰邮局的斜对——” “嘿!” 汤姆的声音忽然变得仿佛有人和声一般忽高忽低,两道声音错落着传入纳尔逊的耳朵,他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什么人拍了一下,扭过头,汤姆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 “你居然知道这间店在哪儿?” “我对对角巷甚至比霍格沃兹还要熟。”汤姆挑了挑眉毛,透过玻璃橱窗看向店内,在橱窗内的假人模特身后,乌姆里奇正在热情地为玛莎推荐着各种巫师们时兴的衣裙,它们已经堆满了两人身边的货架,看着盛情难却的乌姆里奇,玛莎有些乱了阵脚,不知道怎么才好。 “这个多洛雷斯·乌姆里奇是个人才。”汤姆看着这位粉红色的女人,加重语气感叹道,“是个人才。” “怎么说?” “你应该知道她曾经当着斯莱特林休息室的所有人夸赞阿布拉克萨斯英俊迷人的事情,啊对,你之前还提起过这件事,”汤姆挠了挠头发,说道,“在此之前,她甚至还想要参加我组织的新生互助会,当然,它现在的规模已经不局限于新生了,毕竟在我们之后,已经有六届新生入学了……我感觉她有点儿像一个劣化版的斯拉格霍恩教授,一样的消息灵通,一样的嗅觉敏锐,一样的善于钻营,只是少了点儿硬本事。” “我可不记得你的茶话会里有年级这么高的学生,”纳尔逊一手接住汤姆递来的巧克力蛙,一边思索道,“我记得她应当比我们高一级?还是两级?” “她和米勒娃是同一届的学生,”汤姆撇了撇嘴,说道,“我打听过,她和米勒娃一起参加魔法部的入职面试,但是她的表现并不怎么好,只能混一个实习生的职位,反倒是米勒娃,表现不赖,甚至诺比·里奇本人也很欣赏她,只是她最后自己没有选择这一条路。” “你的信息有些滞后,汤姆,”纳尔逊笑了笑,“她已经转正很久了。” “我当然知道,你先听我说完,”汤姆摆了摆手说道,“她还在学校里活跃的时候,你去了德国,可能不知道这档子事,尽管我婉拒了她加入我们的请求,但她还是没有放弃,这是个目的性很强的女人,之后的每次集会,她都会刚巧出现,她的原话是‘高年级学生的经验可能对你们这些渴望知识的年轻人有帮助’,她总会义务地帮助那些家世出众但是脑子不好的家伙,比如卡罗、塞尔温之类的,她一开始甚至想要主动请缨成为我们的引导者,但怎奈得她的本事实在有些平庸,所以大多数人都不买她的帐。” “后来呢?”纳尔逊来了兴趣,撕开巧克力蛙的包装,但用的力气大了一些,巧克力蛙从包装袋中挤了出来,用力一蹦,逃到了马路上,纳尔逊只来得及看它一眼,它就被路过的行人一脚踩扁了,“哦……可怜的小家伙。” “你知道的,塞尔温是个傻子,他家里只有一个孩子,但他的父亲却总想让他成为邓布利多那样的人,再不济也是个福利那样的人,这让他的压力很大,头都涨得比别人大了好几圈——不过我觉得这更有可能是因为他的父亲娶了自己的表妹生下了他,为了……”汤姆看了看捏着包装纸尴尬站着的纳尔逊,又掏出来一只巧克力蛙递给他,“你懂的,高贵的最古老的塞尔温家族。” 谷錓 “我记得这应该是布莱克家族的格言。” “他们这几个家族都差不太多。”汤姆抬起胳膊拦在纳尔逊的前方,以防止这只巧克力蛙继续去寻找自由,“所以老塞尔温对他的儿子非常苛刻,苛刻到这小伙子都有点儿孤僻了,乌姆里奇盯上了他,成为了一个,怎么说呢?知心姐姐?” “她?知心姐姐?”理智告诉纳尔逊,现在的乌姆里奇的确可以扮演一个知心姐姐的角色,但他的眼前总是不断地浮现起未来那位在马人的叫声下不断仰卧起坐的高级调查官,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恶心,他觉得肚子有些反酸水了,必须把这个巧克力蛙吃掉压一压。 “你还真别不信,”汤姆挑了挑眉毛,“她总是不经意间透露各科教授的作业,所以在那些懒人中很受欢迎,这些惫懒的家伙大多数是那种出生以后就不用对任何东西发愁的大家族的孩子,哪像咱们,搞点零花钱还得变卖祖产……我承认我一开始聚集起这批互助会的成员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他们的权势能够帮助我走得更远,我想乌姆里奇也一定有着同样的想法,甚至在团结她们这件事上,她做的比我还要好。” “哦?”纳尔逊小心地撕开包装,用手指捏住开口,“我还以为再过几年,等到你的那些小伙伴们长大成人,你就可以去魔法部当九千岁了。” “那是什么?” “没什么。”纳尔逊把包装袋举到嘴边,叼住了试图逃脱的巧克力蛙,它奋力地挣扎着,把纳尔逊的脸扇得劈里啪啦响,似乎在对他的嘴唇练习通背拳,纳尔逊从来没见过这么精神的巧克力蛙。 “好吧,继续说吧。”汤姆忽略了纳尔逊的奇怪用词,说道,“她和塞尔温情同姐弟,甚至用一套鬼话让塞尔温觉得自己是她的远方表弟,就这样,不知道打哪来的乌姆里奇成了纯血二十八家的一份子,名誉成员。” “这也太儿戏了。” “这可不儿戏,她编造出了一条清晰的、甚至可以考据的脉络,我甚至觉得,如果她的目标是我,她完全能够成为斯莱特林流落在外的直系后裔,如果是你,她甚至可以直接跑去威森加摩找沙菲克法官认亲。”汤姆嗤笑道,听起来又有些佩服,“我只能说术业有专攻,这些事情我可做不来,在从霍格沃兹毕业以后,她正是依靠这层关系才在面试表现稀烂的情况下进入了魔法部,甚至连老塞尔温本人也觉得她就是他们家的亲戚,在进入魔法部以后更是如鱼得水,连我都有所耳闻,和她在法律执行司共事的同事几乎都对她颇有微词,但对于上级而言,她却是一个完美下属,卡罗告诉我,她甚至有可能会成为部长的秘书。” “我还以为她是在得到挂坠盒以后才自称塞尔温的。” “什么挂坠盒?”汤姆摇了摇头,“我其实也挺佩服这种人的,怎么说呢?感觉她从进入霍格沃兹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决定了自己未来就要像一株魔鬼网的藤一样,向更高的权势攀附,为此她可以放弃自己的学业,放弃自己正常的社交,甚至放弃自己的尊严,我大概知道她为什么对玛莎如此热情,大概是因为沃尔布加的缘故,毕竟布莱克先生算是现在魔法部最炙手可热的人,而你的出现则更加坚定了她的想法,她可是个消息灵通人士,讨好一个麻瓜对巫师而言是多么简单的事情?而只需要小小地付出一点儿代价,她就有机会获得难以想象的回报。” 纳尔逊回头看了一眼橱窗,玛莎身旁的货架上堆着的衣裙更多了,而乌姆里奇满是恭维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疲惫,仿佛早已把面具融入了自己的习惯中,又或许她本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听得入神,嘴边叼着的巧克力蛙已经扑腾不动了,嘴角满是巧克力色的小小爪印,路过的行人都向他投来了奇怪的目光,纳尔逊吸溜一口,结束了巧克力蛙的“生命”。 “我准备给她一个机会,”汤姆眯起眼睛,“我已经为弗里茨·哈里曼塞入了那个人的灵魂,时间越来越紧迫了,你既然和邓布利多有约定,那就交给我来吧,和魔法部里那些人的利益于把柄终究不是最牢靠的同盟,我们需要一个真正可以走上前台的话事者。” “你的‘朋友们’难道不是和我们一样,还没有毕业吗?” “我又不只有那么一点儿‘朋友’,”汤姆露出了自信的微笑,“杯觥交错的交情可是完全比不上真金白银,卡卡洛夫先生,不要忘了我是谁?” “一个崽卖爷田心不疼古董贩子?”在汤姆的提示下,纳尔逊回忆起两人的化名,想起两人险些烧了翻倒巷的创举,不由得笑了起来,但他的脸色很快变了,巧克力蛙的苦涩在嘴巴里化开,他变出一张手帕,把嘴里的东西“呸呸呸”地吐了出来,一团火烧掉了,“这巧克力蛙怎么……” “它是有保质期的,你是什么时候把它们放到宠物店的柜子里的?”汤姆把纳尔逊的无限续杯可乐递了过来,“这下我们扯平了。” 纳尔逊“吨吨吨”地喝着可乐,舌头已经苦麻了。 “放心吧,那些诉求一致的人已经寂寞太久了,他们可不在乎权势能带来什么,”汤姆眯着眼睛,轻声说道,“对于追慕权势的人而言,最珍贵的东西就是权势本身。” 路人们离这两个说着疯话的家伙更远了,汤姆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其实我自己也有些兴奋呢,毕竟从很久以前,我就想要成为一个有权有势的人,其实和我说的那些家伙,并没有什么分别。” …… 柏林。 两个表情几乎一模一样,但是长相迥异的人面对面地站在一起,背后是一座摇摇欲坠、挣扎坍塌的焦黑雕像,他们的眼睛几乎被一模一样的绿色光芒填满,连细微的动作都像是在照镜子一样。 “哈里曼,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已经被英国的野狗给吃干净了。” “新名字是里伯恩?”哈里曼并没有理会对方的嘲讽,两人镜像地扭了扭脖子,“和我的品味撞到一起了呢,但是,如果你是里伯恩,那……我是谁?” 正文 第五百二十七章 童话故事 “还要来一只吗?”汤姆走到纳尔逊的身边,和他一起看着来往行人络绎不绝的街道,伸出手拍了拍纳尔逊的肩膀,递来一只巧克力蛙,“这是我前几天买的,应该还没过期。” “不用了,汤姆, ”纳尔逊摇了摇头,“我现在感觉嘴里发苦,你先进去吧,我在外面吹吹风。” 汤姆又拍了拍纳尔逊的肩膀,他知道这位好友想要自己静静,于是转过身, 走向了成衣店的大门。 “你在这里,纳尔, ”成衣店的门还在嘎吱嘎吱地摇晃, 纳尔逊刚刚靠在邮筒上,另一道分别不久的声音就出现在了他的耳边,“我刚刚去了西城找你,家里没人,就想来对角巷碰碰运气,没想到你居然没在谢尔顿的冰淇淋店里,我还以为像你这种年轻人带着姑娘出来玩都喜欢吃点儿甜食。” “您是说玛莎吗?她刚刚喝了一整杯甘普陈年交际酒,您应该知道那玩意儿,我觉得她恐怕连晚饭都不想吃。” “甘普陈年交际酒?”邓布利多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刚刚路过破釜酒吧的时候有人给我说这事,我还以为是在开玩笑,原来是真的……居然是那个女孩吗?她可真勇敢。” “她只是单纯的不知道。” “尝试未知反倒需要更大的勇气。” “您说了算,教授,”纳尔逊笑了笑,“我不是格兰芬多, 没有对勇气的发言权。” “不是格兰芬多的人又不是不会勇敢,比如康德先生,他就是一个勇敢的人,”邓布利多挑了挑眉毛,反驳道,“分院帽只会看重那时候你最强烈的特质,但灵魂可不止单调的色彩,更何况,未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只取决于你的选择。” 纳尔逊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对了,西格蒙德已经把康德先生接走了。”邓布利多拍了拍脑袋,想起了来这里的正事,“康德先生的祖父在圣芒戈修养,他准备先把康德先生送回柏林。” “我想请你一起去看看,纳尔。”邓布利多冲纳尔逊点了点头,微笑道,“看看让康德先生变得勇敢的土地,究竟是什么样子。” …… 在柏林,纳尔逊看到了破败与荒凉。 街上难得看到完好无损的建筑,目之所及最高大的,是一座被炸塌了半座房顶的教堂,这座威廉皇帝纪念教堂刚建成没有多久,便折损在了炮火之中,德国的麻瓜并没有修缮它的想法,甚至这种破败还会持续到下个世纪。 整座城市看不到什么色彩,哪怕在人们的脸上也没有,就像是一张黑白相片似的。 两人前进的道路被一辆停在路边的坦克挡住,这辆坦克的炮管已经消失不见、装甲和橡胶的部件被拆得七七八八,透过骨骼可以看到内部更加凄惨的结构,人们把能够利用的废铁都带回家去,却连搬走它的闲心都没有,邓布利多和纳尔逊从坦克的一侧绕过,它背面的装甲更加凄惨,破破烂烂不成样子,这一侧的地面上有一处巨大的弹坑,哪怕柏林已经下了这么久的雨,它的火药味也没有被冲干净。 坦克的顶盖已经被人摘走,在原本安置机枪的基座上,一个用枯枝搭成的鸟窝安静地坐在上面,看不清里面是满的还是空的。 “是乌鸦窝。”邓布利多随口说道。 和四处都在火热重建的欧洲大陆相比,这座位于战火源头的古老城市似乎仍没有从战争的阴霾中走出,街道上坑坑洼洼、泥泞不堪,街边快步走过的行人时不时向格格不入的两人投来警惕的目光,他们用两人听不清的声音窃窃私语着,从四面八方丈量着他们。 纳尔逊只感觉自己漫步在毫无秩序的丛林中,从他们的眼中,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们对自己的标价。 “你觉得秩序是什么?纳尔,”邓布利多没有理会那些充满恶意的眼光,微笑着看向纳尔逊,轻声说道,“当然,在这里我们需要设置一个前提,你必须抛开你先知卓绝的眼光,抛开那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思想,我们画地为牢,一起来看看这片饱经风霜的土地究竟需要什么?它究竟是需要一个打破藩篱的救主?还是更需要一块足以果腹的面包?” “这是……课程吗?教授?”纳尔逊从街道上的弹坑中收回目光,抬起头,反问道。 “不,这取决于你,纳尔,如果你觉得自己依然迷茫,还需要一个痴长了几岁的长辈解惑,那么这确实是一堂课,”邓布利多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但如果你清晰地知道自己心中所想,那么这就只是一场谈话,一次闲聊,一次我向你请教的问答,事实上,我看到的的确不够多呢。” “秩序……”纳尔逊停下脚步,他并不想和邓布利多讨论这个话题,就如同大多数自有主见的人一样,他骨子里并不会高看这些被时代限制的人一眼,哪怕他再高昂、再伟大,但他还是耐下性子,说道,“被大多数人了解并接受、践行的东西。” “你觉得他们会接受这样吗?” “至少做到了第一步,教授,被大多数人了解。” “哈哈,纳尔,你有些过于敏感了,”邓布利多乐呵地笑了起来,笑脸在这座灰白的城市中异常显眼,“我并没有说你推翻保密法的那件事,我是指战争,麻瓜们用炮火掠夺资源的战争。” “它们难道不一样吗?” 谷荨 “一不一样得等结果分晓后才能评述,”邓布利多扭过头,凝视着纳尔逊的眼睛,“我们今天讨论的,是一件小事。” “我听说过一个故事,没有暗示,也没有隐喻,只是一个故事,”邓布利多微笑着眯起眼睛,抬起头看着天空中即便在白天也依旧闪烁的星星,“这是一个童话故事。” 纳尔逊抿着嘴,他已经做好迎接通篇暗示和隐喻的准备了。 “从前有一个人,我们姑且称他为纳尔逊·威廉姆斯吧,”邓布利多带着纳尔逊走到街边,那里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张长椅,他舒服地坐在了上面,把旁边更大的位置留给了纳尔逊,看着坐下的纳尔逊,开口讲述道,“作为一个能够看到未来的人,他从记事起,就一直沉浸在时间带给他的惶恐中,对于他而言,生活并不像我们普通人认为的那样,是未知的,而是有始有终,有着固定的展开与结局,他忧心与诡谲难测却已成定局的大势,他的眼里被世界的走向填满,但在如此庞大宏伟的故事下,却始终看不到自己身边的细微小事,他看不到自己的家人朋友会走向何方,哪怕他可以看到未来,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扮演着各自的角色,在时间的洪流里浮沉。” 听到这句话,纳尔逊低下了头,有些怅然若失,是的,哪怕他清楚地知道五十年后的哈利波特交过多少任女友,也无法看到约纳斯的离去,无法阻止自己身边的悲剧。 “……后来他认识到了自己的失误,可整个世界已经在他的推动下面目全非,那些来自未来的片段早已不能解决这些问题,反而牵绊着他,让他越来越深地被拖进漩涡与泥沼之中,这种先知者的悲哀是盖勒特给我说过很多次的,能够看清命运的人往往喜欢挑战命运,反而会被命运的网越束越紧,哪怕真的取得了一些成功,却会因为改变的未来而丧失安全感,他受益于先知,却始终受制于它,”邓布利多叹息一声,随手向一位走到两人面前行乞的小孩帽子里丢了两枚银币,扭头望向纳尔逊,继续说道,“但是这位纳尔逊·威廉姆斯先生却不同于盖勒特·格林德沃,他对未来的态度并不虔诚,甚至可以说是不屑,因为他从很久以前就已经习惯了改变未来,就像在一本完本的冒险小说中勾勾画画、涂涂改改一样,只要能够让故事继续下去,他不介意来一些大胆的尝试。” “后来他怎么样了?教授?” “他失败了,但却没有完全失败,我不知道他做到了什么,毕竟这并不是故事中包含的内容,”邓布利多耸耸肩,说道,“他把自己称为失败者,但一件出自他手的礼物却能够改变这一切——这位先知不止可以涂改未来,也可以涂改过去,于是他给过去的自己寄了一封信,一封足以改变整个故事走向的信。” “您原来知道那只箱子里究竟有什么吗?” “我不知道,我并不是什么都知道,这只是我听说的一个故事,”邓布利多眯起眼睛,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继续说道,“和他预想的一样,来自过去的纳尔逊·威廉姆斯先生收到了这封信,他震惊于自己的计划会带来那样可怕的恶果,于是连夜修改了自己的计划,可这份计划似乎也没有达到他想要的完美结果,最终在未来的他寄出信的时间点,再次面对了相同的抉择。” 邓布利多说得轻描淡写,但纳尔逊看着眼前比战时还要破败的城市街道,他明白这种抉择究竟有多么沉重,他甚至已经隐隐感受到了那种矛盾交错之间的挣扎感。 “他做出了一样的决定,写下了一封信,和之前收到的箱子一起寄给了过去的自己。”邓布利多讲述得很轻快,但那种莫名的沉重却一直萦绕在唯一一位听众的耳边。 “收到信的纳尔逊·威廉姆斯先生和当初收到信的自己一样震惊,他反复地推敲着自己的计划,这次不光是在实施上产生了疑虑,甚至开始重构他最初的思考……” 鸦群挤在教堂的半座尖顶上取暖,时不时发出“嘎嘎”的叫声,带有哥特式风格的玻璃反射出的彩色阳光在纳尔逊的脸上划过,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走到了傍晚。 “……他最终写了一封足以改变历史的信,塞进了当初收到的箱子里,寄给了过去的自己。” 整个下午,邓布利多都在重复着“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式的故事,仿佛写下这个故事的人并不懂得基础的起承转合,只是为了填充字数而写得反反复复。 纳尔逊坐得有些困顿了,甚至连屁股都有点儿麻,但他的心中却汹涌着惊涛骇浪。 邓布利多的声音适时出现,抚平了这绵绵不绝的浪涛。 “纳尔,我有一个问题,”他眨了眨眼睛,轻快地问道,“随堂测验,请听题,刚刚的故事中,究竟出现了多少位纳尔逊·威廉姆斯先生?” “十五个。”纳尔逊脱口而出。 “不,一个,”邓布利多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表情严肃地说道,“只有一个,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位纳尔逊·威廉姆斯先生。” 纳尔逊抬起头,刚想说些什么,却被邓布利多紧随其后的话打断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纳尔,这些纳尔逊·威廉姆斯先生都经历了不同的人生,拥有着各自的遗憾,我还可以继续讲下去,那么就有十六个,一百个,甚至一万个威廉姆斯先生,”邓布利多半月形眼镜后的蓝色眸子闪闪发光,“但世界上只有一位纳尔逊·威廉姆斯先生,哪怕他经历了那么多,把自己困在时间里那么久,哪怕他一次又一次地在世人想都不敢想的成就上品尝着自以为的苦果,但他一直都没有放弃希望,始终记得他最初的模样,所以才能一次又一次地收到信做出改变再在若干年后把信寄到过去,期盼自己能够找到弥补遗憾的方法。” “这是同一个人。” “其实放任普鲁士变成这样,是国际巫师联合会的决策,相比于在渐进的政策推进过程中遇到普遍的阻挠,倒不如把不安稳的因素统一集结在一起,然后再一网打尽,”邓布利多的脸上露出一丝自嘲的愧色,“其实大多数人的价值判断逻辑就是‘为了更伟大的利益’,盖勒特的口号只是赤裸裸地把它说了出来而已。” “……” “纳尔,我很害怕,害怕你最终也会寄出那样一封信,作为把它交给你的信使,我不想看到你被这满满一箱的余愿压倒,他们对你来说只是可能,没有人会做到那样面面俱到,我想你应当打开了那只箱子,但你应当把自己从时间的牢狱中放出来了。” “我不会的,教授。” “真的吗?” 邓布利多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他望着教堂残破的屋顶,换了个话题:“有很大一部分人找到我,想要看看你在回应质询时的那些允诺有没有可行性,这也是我今天带你来这里的目的。” 正文 完本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五百二十八章 柏林,威廉皇帝纪念教堂破损的穹顶 “如果连你都不知道你是谁?我又怎么能知道?” 巴里皱着眉头,打量着眼前哈里曼的脑壳,在克雷尔提供的情报帮助下,他对“里伯恩”曾经的手下了如指掌,哈里曼也不例外,难道这家伙在英国遭遇了某种打击?以至于脑子都变得不正常了。他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疑惑,抬起手, 向哈里曼的额头探去。 夕阳点亮了他手背上的纹身,即便是这样黝黑的皮肤,也被阳光染成了金色。 落日的残晖从教堂破损的屋顶射向地面,在满是弹坑的马路上留下了斑驳的橙黄色光影,在这座为了纪念威廉皇帝而建的教堂于1895年封顶至今足足半个世纪的时间里,这段走过不知多少人的街道从来没有拥抱过温和的夕阳,也只有在教堂破败的当下,被人们踩在脚下的路基才有了感受温度的机会。 巴里扭了扭酸涩的脖子, 他对现在这副身体的掌握仍有些滞涩, 灵魂与灵魂的不兼容如同一面难以倒塌的幕布,将木偶与操控者分隔两端,只有一根根细线维持着细微的联系,他眨了眨发干的眼皮,举目向窗外望去,直射窗户的夕阳让他有些睁不开眼睛,好在有一座高耸的雕像挡在他和太阳之间,在雕像高举手臂的阴影处,巴里能够看到两个坐在长椅上的人,那两个人有些熟悉,也许是在柏林街头擦肩而过的路人吧?巴里不觉得除了自己还有故人愿意来普鲁士这种离奇到抽象的地方,也许纳尔逊会来吧?他不由得露出了笑容,和纳尔逊共同行动的那几年几乎可以称作他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不用着急证明自己的价值,不用被小心翼翼的关怀环绕。 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躲着我……巴里脸上的笑容很快转为苦涩, 他已经和这位老朋友错过很多次了, 却浑然不觉这种错过来源于另外一位年长朋友的关怀——他总能收到这种莫名其妙、令人难堪的关怀, 对巴里而言, 怀特的骄纵与纳尔逊的阴阳怪气才能让他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点不像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 他从窗外收回目光,眼前的哈里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他的眼睛因为睁了太久而变得干涩,本能分泌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尽管这双眼泪汪汪的眸子有些引人发笑,但哈里曼脸上认真到似机械般僵硬的表情却让巴里一而再再而三地感到了不适,就像他纠结地寄生在这位不知名的非洲巫师体内一般,眼前的哈里曼也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该死……这家伙在英国经历了什么?” 他不是没有想过真正的“里伯恩”回来的可能性,但在考虑到纳尔逊那眼睛里揉不得半点沙子的性格后,他自然而然地认为,落入纳尔逊的手中,这种劣迹斑斑的家伙已经被宣判了死刑。 在这座不起眼小楼对面的街边,纳尔逊和邓布利多再次回到了融洽的闲谈中,仿佛刚刚邓布利多讲述的故事只是一个简单的童话——一个可以穿梭时间的人一次次地收获遗憾,又一次次地将希望寄托于未来,纳尔逊感觉自己的口袋沉甸甸的,对于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而言,十几年也许只是十几年,但对于这样跳脱于外却被深深紧缚的旅人而言,每次阅读信笺的他,都背负起了数倍、数百倍乃至无数倍十几年的加总。 邓布利多的脸上挂着笑容,但眼底却有些忧心忡忡,他没有去思考世界的大势,只是作为老师、作为引导纳尔逊走向魔法的第一位领航者,关心学生那被本不属于他的重担几乎压垮的肩膀。 但看着纳尔逊依旧挺直的脊背,他并没有那么担忧,相比于人人担忧的“格林德沃的弟子”这一身份,邓布利多始终觉得,纳尔逊是个和他一样的普通人。 “我们来聊聊另外一件事,”邓布利多笑了笑,在纳尔逊的膝盖上拍了拍,说道,“艾博先生上周找到我,巧克力蛙画片的更新换代已经决定了,而两位在美国覆灭第二塞勒姆的英雄则成为了呼声最高的人选。” “真的吗?那汤姆可要高兴坏了。”纳尔逊挑了挑眉毛,“毕竟他可没有‘在《今日变形术》上发表论文的最年轻作者’的殊荣,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哈哈,其实我觉得更开心的要数艾博先生,巧克力蛙画片因为总喜欢挑选一些成名许久的巫师而饱受诟病,爱好者们每天都在写信告诉他,画片上的人要么太丑,要么太老,他们很期待更加年轻、英俊、受欢迎的巫师,”邓布利多抚掌大笑,“这批巧克力蛙将要作为在保密法废止以后第一批面向麻瓜销售的食品摆上伦敦的货架,相信提供肖像权的你们会大赚一笔。” “这下汤姆乐疯了。”纳尔逊笑道。 “是的,所以艾博先生想要约你们画像,”邓布利多说道,“时间就定在下周末,画不了不少时间。” “虽然我很想谦让一下,”纳尔逊挣扎片刻,笑着说道,“但是谁又能拒绝自己的脸出现在最流行零食的集卡中呢?” “很好,你们一定要打扮得帅气一些。” “玛莎为我们准备了最好的长袍。” “你说的我都想找玛莎小姐订一件衣服了。” 邓布利多讲述起自己年轻的时候省吃俭用买巧克力蛙的故事,气氛很快变得欢快起来。 但一街之隔的小楼中,巴里与哈里曼之间的气氛却降到了冰点。 “你不是他,你不是那个人,我肯定。”哈里曼露出了莫测的笑容,看起来就像是有人扯着他的脸皮挑起嘴角似的,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不是他。” “不要用那种表情和我说话,你是木偶吗?”巴里认真地扮演着无赖帮头领平日里威风凌凌的做派,他早就听说这个哈里曼是个变态,但没有想到他的病情居然有这样严重,“你是个戏台上的木偶吗?” “难道不是吗?在这里的人谁又不是木偶呢?” “你回到柏林的目的,难道就是想要惹恼我吗?” “无所谓,”哈里曼转过身,毫不担心地将后背展露给巴里,向屋门走去,准备结束这一场无意义的谈话,“不管里伯恩有没有回来,他也只能被南边伸来的绳索提着跳舞,他只是你坐着的这把椅子,不管坐在这里的是不是他,只要能够完成这份使命,没有人在乎他是谁。” “你到底想说什么?” “里伯恩不会生气,更不会被惹恼,他应当只在乎自己的使命和位置,”哈里曼拧开门把手,侧身向屋外走去,和准备进门的人撞了个正着,他的脚步一个趔趄,顺势停下,转过头对巴里说道,“你应该知道,我们在乎没有用,你为什么非要来抢一个木偶的工作呢?” 谷鶡 “你到底是谁?”巴里振声问道。 “我是弗里茨·哈里曼,您忠实的鬣狗,”哈里曼微微躬身,在见到原本属于自己的座位上突然多了一个人后,这个既是哈里曼又是无赖帮首领的男人心中立马有了计较,汤姆掌控了他的灵魂,却没有拴住他的脑子,眼看对方有备而来自己却毫无讯息,他立马放弃了“无赖帮首领”的身份,将自己眼中碧绿的毒蛇藏了起来,“我跨过大海回到这里,等待您的吩咐,还记得吗?为了更伟大的利益……哦不,是事业。。” 说罢,他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开了,和门口满脸伤疤的老人与表情板正的光头擦肩而过,轻道一声抱歉,快步消失在了走廊中。 “哦?安德烈?茨威格?”巴里抬起头,看着两位风尘仆仆的客人,抱怨道,“安德烈,你之前可没有给我说过这人的手下尽是一群疯子!” 安德烈没有回应巴里的抱怨,只是看了看身边的茨威格,轻轻地点了点头。 巴里只来得及看到茨威格抬起魔杖,还没来得及出口抱怨,就感到一阵晕眩从后腰直冲额头,眼前一黑,昏了过去,隐约间,可以听到茨威格和安德烈的交谈声。 “我们这样自作主张,格林德沃大人不会不满吧?” “是你叫我来这儿的,现在反倒担心起这个了?” “唉……毕竟……算了,你先看看巴里的情况吧,老实讲,我以为格林德沃大人会给他挑选一个更加‘巴里’的身体,这个黑人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他的身上也有很多纹身,你认识他吗?” “不要因为一些花纹就给我找奇怪的亲戚,这些魔文属于瓦加度特有,他们不习惯使用魔杖,更喜欢用自己擅长的变形、炼金以及魔药强化自身,看起来这位在非洲应当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也不知道是倒了什么血霉被抓到这儿来的,你那里有相关的资料吗?” “如果有名气的话,我应当能查到。” “现在看起来,巴里和这具身体的适配并不是很好,你明白吗?就像给你穿大码的衣服一样,”巴里感觉到自己被茨威格抱起来趴在桌子上,上衣的后背被掀开,冰凉的金属制品和魔杖在脊柱四周滑动着,“我不明白,看资料,无赖帮的首领已经换了好几任了,为什么格林德沃大人偏要让巴里来。” “是他强烈要求出门的。” “太儿戏了,你瞧!这里至少已经有三根骨头错位了,”巴里听到一声清晰的“咔哒”声,一阵酥麻涌上脑海,“为什么不随便找个理由继续让他去找格林德沃大人的姑婆呢?” “死亡圣器早都被找到了,另外两件在纳尔逊那里,格林德沃大人已经把最重要的一把赐给了他,而且,再让巴里去英国?再让他被麻瓜或是其他什么东西抓走?他的身体已经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听着两人这样揭他的短,巴里有些羞愤,但他同样意识到,茨威格和安德烈应该不知道自己能听到。 “死亡圣器……据说能够延申出触及灵魂的魔法,既然如此,就更得让纳尔逊来看看他了。” “饶了我吧,茨威格,你知道未来不让他俩见面,我费了多大的心吗?” “给纳尔逊通通气,先看病再说事不行吗?非得走这些歪门邪道,现在巴里有默默然的魔力可以维持,万一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办?你给他做人工呼吸吗?” “怀特可能不乐意……” 原来纳尔逊不是在躲着我!巴里猛然惊觉,他们究竟在瞒着自己什么?这些天来,待在纽蒙伽德最憋屈的,并不是拖着病体卧床的无力,而是这种被像瓷器一样锁在柜子里的不适,他想要问个清楚,但茨威格的昏迷咒实在太过于有效了。 “等等,窗户外面是谁?” “让我瞧瞧,你说哪儿?” “就在雕像后面,坐着两个人,一直在看着这边,有人发现我们了吗?” “我没看到啊,那什么都没有,你应该是错认了弹坑或者影子。” …… 对角巷,萨维纳风情成衣店。 玛莎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与乌姆里奇侃侃而谈的汤姆,在她的印象中,汤姆向来是一个独来独往、除了纳尔逊和少数几个同龄人外谁都不愿意搭理的、甚至有些自闭的人。 此刻仿佛罹患社交牛X症的汤姆和记忆中那个自闭儿童大相径庭,哪怕是面对在玛莎看来高不可攀的魔法部官员,汤姆看起来也风度翩翩,甚至能够说得乌姆里奇心思荡漾、恨不得马上投诚,那些满是利益与权力的话术根本不像是汤姆自称的在校学生,反倒更象玛莎可望而不可即的大人物,那些她在伦敦街头远远看过演讲的大人物。 乌姆里奇是个精明的官员,但女人的本能告诉她,这位年轻有为的官员早在闲谈开始后没多久就成为了汤姆的瓮中之鳖,她的态度从一开始的礼貌甚至拿腔拿调很快变得热络乃至巴结起来,玛莎感觉自己今天见识了太多“魔法”的不可思议,她摇摇头,走到另一排货架旁,认真地翻看起巫师的布料来。 正文 第五百二十九章 ‘《今日变形术》最年轻作者’先生和他的朋友 “里德尔先生,请往右一点点。” 周末的黑湖湖畔相比往日多了一些奇怪的人,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器具与布景,一张白色的幕布被用两根临时砍来的松树张开,悬挂在湖畔,幕布上时不时出现一些与周围的环境迥异的图景,年轻的麻瓜记者华莱士站在远处, 和一群教授站在一起,好奇地看着这群巫师同行的行动。 “往右吗?” 汤姆看起来有些拘束,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往右挪了两步,他穿着一件看似朴素实则暗含玄机的黑色长袍,贴合的立领让整个人看起来精干威风,胸前两派整齐的黑曜石排扣隐晦地躲在长袍的深色之中,但总能在灯光亮起时显露它的光泽,修身的长袍勾勒出年轻男人挺拔的身段,但却并非紧致到精神, 而是在到达胯骨时松开束缚,和寻常长胖一样宽松的下摆拖到地上,在微风中轻轻摆动着,倘若在上面加些金色,便已经足够作为某个公国王储登基时身着的华服了。 纯黑的基调未免有些太过压抑,但点缀在胸口的翳珀却恰到好处地为他的着装增添了一抹亮色,暗红色的宝石中仿佛有火与血流淌,尽管同样深邃,但总不至于让本就肤色苍白的他看起来像一个可怕的吸血鬼或是一张黑白相片。 “对对,再往右一点儿。” “我已经很往右了。”汤姆有些不满地抬了抬下巴,用鼻孔盯着眼前指手画脚的聒噪家伙。 “对!就是这样!”站在他对面的巫师用力地一拍双手,“对!就用鼻孔看着这里,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汤姆身后的幕布上猛地绽开了色彩,与华莱士想象中电影似的投影不同,它从幕布中央的一点黑色开始,如云雾般迅速地向四周晕染开来,在逐渐变得稀薄的过程中分离出各种不同的色彩, 很快, 属于平面的色彩凸了出来,彻底地脱离了幕布的束缚,在汤姆的身后凝成了一块块漂浮在空中的色块,这些纯色的色块在没有人操控的情况下彼此变形、组合、分割,形成了更加丰富、更加贴合实际的颜色,很快,一群面色紧张、手握魔杖的模糊人影出现在汤姆身后,它们将汤姆环绕起来,即便身前没有人,也很好地营造出了一种被包围的紧张感。 这些人的面目愈发清晰,但似乎是为了保护肖像权,他们并没有那样清晰可辨,甚至连别在胸口的徽章也变得模糊抽象,但却能刚好看到一只被美国魔法国会当作代表的老鹰。 “扑哧——”斯拉格霍恩教授没忍住,笑出了声。 “斯拉格霍恩教授,怎么了?”华莱士好奇地问道。 “艾博这个老小子真是坏透了,不过我喜欢,”斯拉格霍恩教授挺了挺肚子,憋着坏笑说道,“你看到那些人影了吗?他复刻了美国魔法国会的巫师围攻汤姆的一幕。” “美国?魔法国会?围攻?”华莱士下意识地掏出速记本追问道,仅仅几个词就包含着巨大的、他闻所未闻的信息,他察觉到汤姆此刻身处的场景展现着一场大事件,迫不及待地追问道,“能展开说说吗?” “哈哈哈,艾博曾经为了推广他们家族的巧克力蛙去美国魔法国会推销,然后被人狠狠地羞辱了一顿,顺便剽窃了他的产品,推出了美国的香蕉小黄鸡,你吃过巧克力蛙吧?”斯拉格霍恩教授看了看华莱士,在看到他点头后继续讲解道,只是他明显会错了意,以为华莱士是在问艾博这个老小子为什么坏透了,“香蕉小黄鸡就是一个香蕉味的白巧克力,圆鼓鼓的,还会飞,艾博气坏了,回到英国以后骂了整整六个月,所以他才会在画片里这么突出美国魔法国会的标志,这可是在反反复复揭他们的伤疤。” “我想您应该不介意告诉我里德尔先生现在所处的场景代表了什么。” “哦,当然,这在之前还是一件轰动世界的大事,美国魔法国会暗地里资助了一个反巫师——” “咳咳。”麦格皱着眉头,轻轻咳了两声。 “你没事吧?米勒娃,我听说换季的时候人很容易着凉的,等晚上我给你熬一锅魔药,”斯拉格霍恩教授转过头,关切地看了看麦格,继续说道,“这个反巫师组织叫做第二塞勒姆,你可以去美国波士顿郊外的第二塞勒姆死难者纪念公园看看它的历史,我想麻瓜应该很喜欢这种勇者斗恶龙的故事,第二塞勒姆明面上反巫师,但实际上却在美国魔法国会的受益下——” “咳咳!”这次咳嗽的是弗立维。 “菲利乌斯,你被米勒娃传染了吗?难道是流感?咳咳……”受到两人的影响,斯拉格霍恩教授也开始咳嗽起来,“怎么回事?难道周围有花粉吗?我听说换季的时候很容易诱发过敏,我刚来霍格沃兹任教的时候,有个倒霉的孩子居然对空气中的粉尘过敏!” “霍拉斯,我觉得你应该给华莱士先生好好讲解一下巫师画像的最新魔法,”邓布利多出现在斯拉格霍恩教授身后,打断了他的大嘴巴行为,“了解未来的竞争者是很有必要的,你说对吧,华莱士先生?” “啊,没错,邓布利多教授。” “我们并非有刻意隐瞒的想法,但是第二塞勒姆的确是一个比较极端的组织,甚至它的某些余毒依旧在当下对我们的世界留下影响,我想作为新闻工作者,你们除了报道新闻外,在心中应当有一个衡量新闻是否应该公开的标准,”邓布利多冲华莱士点了点头,说道,“他们的某些行为骇人听闻,在当下这种紧张的时机,如果全面公开,难免有一些不明真相又心存偏见的偏激者进行模仿,可能会对霍格沃兹的学生安全造成威胁,作为学校的校长,这并不是我想看到的。” “我明白,邓布利多教授。”华莱士有些不甘心,但不得不承认邓布利多说得有道理,他点了点头,缄口不言。 “放心吧,华莱士先生,我没有剥夺您了解真相的权力,”邓布利多微笑道,“我上周末去参加了一场小会,保密法废止到现在已经接近半年了,英国的情况还算不错,我们一致认为是时候与我们不懂得魔法的同胞接触更多了,在下个月一号即将上市的包含巧克力蛙在内的十五种零食就是最早的敲门砖,这些商品都是经过了精挑细选的,都包含一些诸如画片在内的图像或者文字,你们可以认识到历史上许多有名的大巫师与他们的成就,这种认识的效率是极高的,在我们的社会架构、运行模式等大面的内容彻底公开后,像第二塞勒姆这样的敏感内容就没有顾虑了,甚至我可以允许这次事件的亲历者带你去那座斯拉格霍恩教授提到的第二塞勒姆死难者纪念公园看看,那里似乎有一群和您一样,但早了几步的人呢。” “是吗?”华莱士的眼睛亮了起来。 “是的,”邓布利多环顾四周,笑了笑,“美国对非巫师群体的开放程度要深得多,这也得益于他们长期的努力。” 谷魁 就在一行人闲谈的时候,汤姆已经按照对面巫师的要求摆好了姿势,他把胳膊举到胸前,用魔杖指向对面的巫师,并且依旧微微抬头,保持着用鼻孔看人的做派,他有些难受地说道 “里德尔先生居然这么……”看着汤姆狂傲的表情,华莱士咋舌道,虽然火车上的汤姆对他也很不客气,但也没有到这种程度。 “汤姆一直很谦逊,”斯拉格霍恩教授看了看邓布利多,在确定自己没有再乱说话后,耐心地说道,“只是他不像巧克力蛙画片上其他的大多数巫师一样拥有魔法实践或是研究上的成就,他是凭借我之前提到的那件大事而出名的,最值得称道的反倒是他的战斗能力,所以这种姿势是很合理的,比如格兰芬多的创始人,英国历史上最伟大的决斗大师,戈德里克·格兰芬多就是类似一手持剑一手握魔杖的姿态,我回头可以送你一张,我有十五张格兰芬多。” “谢谢您。” “更何况刚刚那个画像的巫师挑衅了汤姆,才让他如此不快的,平常他不是这样。” “我明白了,就像尤瑟夫·卡什为了拍出丘吉尔威严的相片,夺过了丘吉尔手中的雪茄激怒了他,并且抓拍到那一瞬间。”华莱士来了精神,点了点头说道。 “那是谁?” “我的偶像!” “哦……应该差不多吧。” “但是这样会不会太影响模特本人了,毕竟画像可是——” 华莱士话还没说完,汤姆也问出了一样的问题,“我不确定在画像画完前我还能保持这个姿势。” “您就瞧好吧,里德尔先生!” 人们这才知道,站在汤姆对面指手画脚的人居然是一名画家,只见他挥舞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来的魔杖,指着汤姆的鼻子,莫名其妙被魔杖指着的汤姆心里更不爽了,但这位巫师画家却大呼小叫地喊道:“对!就是这样!” 紧接着,一团凝滞在汤姆背后的浓墨猛地扑到了他的身上,就在围观者惊叹于这个画家居然玩这么大、以为汤姆即将变成染色落汤鸡时,这团浓墨再次猛地后退,一个一模一样、停留在那一瞬间的汤姆被完美地复刻了出来,在魔杖的牵引下,他和那群包围着的巫师飞速后退,撞到了白色的幕布上。 色块犹如泼墨般在画布上晕染开来,又很快凝实成生动的画面,仿佛是把一幕挣扎发生的场景硬生生地按进了薄薄的一张纸中,汤姆甚至还没来得及骂人,一张华丽的画作就已经在他的身后绘成了,他转过身,背后的自己在油画特有的光感下显得和真人没什么两样,甚至偶尔的笔触痕迹显得他更加英俊了,那两排黑曜石的扣子不知用了什么颜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背后的画家拍了拍手,满意地说道,“真不错,画了那么多年丑人,我都以为自己的画技退步了。” “……” 斯拉格霍恩教授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臭了下去,他记得自己家里摆着的那副画像就是这个家伙画的,自己甚至还像个木偶似的,被他摆弄着在沙发上坐了一个下午,起来的时候感觉屁股都不是自己的了。 “你为什么要拿魔杖指着我。” 结束肖像的汤姆气势垮了下去,看着越来越小的画布中用魔杖指着自己的自己,不满地摇了摇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下‘有史以来在《今日变形术》上发表论文最年轻作者’先生应该没戏唱了吧。” “当然不是。”纳尔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和汤姆不同,艾博家请来的另一位巫师画家选择了图书馆作为肖像绘制的场景,他抬起头,在汤姆的画像缩小到巴掌大之前好好看了看这幅画,画像里的汤姆注意到纳尔逊的到来,举着魔杖的手突出来一根中指,但下一秒,他就被作者装进了画夹里。 “呵呵。”汤姆笑出了声。 “你不害怕你的画像给买了它的人竖中指吗?”纳尔逊耸了耸肩,“你可能不知道,‘有史以来在《今日变形术》上发表论文最年轻作者’先生可以把这项成就写在巧克力蛙画片里,我可以大发慈悲,允许你在成就里写自己是‘最年轻作者先生的朋友’,不错吧。” “我会买一百张自己的画像贴在你的床头,让他们每天、每时每刻都给你竖中指。” “哦,那可真是太谢谢了。” “两位,打扰一下,艾博先生想在发行量上征求你们的意见。”收起画夹的画家微笑着问道,“多,还是少?” “当然是多咯。”汤姆耸了耸肩,说罢,看向纳尔逊说道,“比他的多就行。” “我希望我的画片越少越好,”纳尔逊微笑着说出了一句足以让所有季卡爱好者恶心反胃的话,“既然有这个机会,我希望自己能够在集卡册的空位上给每一个喜欢巧克力蛙的孩子留下永远的童年阴影……抱歉,说错了,童年回忆。” 正文 第五百三十章 老头,又是老头 “亲爱的,听说亚历山大大楼对面开了一家新商店——巫师商店!” 伦敦,某家银行门口,一位拎着小篮子的女士等到了她刚刚下班的丈夫,在敷衍地贴面亲吻后,她笑眯眯地踮起脚尖,对丈夫说道, “听说里面有许多新奇可爱的东西,非常魔法。” “巫师商店?哈哈,卖巫师的商店吗?”男人扯了扯领带的结,憋了一天的大红脸终于可以松口气,看着恩爱的妻子,他把一整天的不愉快都抛到脑后,微笑着搂住她,一位同事从他的身后擦肩而过, 男人变了表情,正色道,“你还信那种东西?银行的同事们都说那是政府开了个玩笑,首相想要让我们从战后的阴影里走出来,也就那些傻呵呵的家伙信《泰晤士报》上的那些鬼话了,什么魔法部,什么霍格沃兹魔法学校,乔治家经常去水管工,他总不会在偷偷办一个霍格卡子水管工学校吧!” 听到男人的调侃,被地图炮波及的女士皱起了眉头,用力地在正在和同事告别的男人脚背上踩了下去。 “你的同事亲自去看了吗?”等到同事离开,女人不满地说道,“没错,我是傻呵呵的家伙,你打算什么时候换一个聪明伶俐的老婆?” “我错了,错了, 真的错了……”男人小声地哀求着,在高跟鞋底离开脚面后, 他长舒一口气,“我们现在就去,马上就去。” “你这个笨蛋!”女人用手中的篮子砸了砸丈夫的胳膊,“你儿子还在学校呢。” “他自己回去。” “你是想换个儿子吗?最近伦敦有那么多孩子失踪!”女人生气地说道,“我们先去接他!据说那几家店的商品以零食为主。” “好的,”男人咬着牙在地上跺着脚,“都听你的。” …… 国王十字车站旁的小巷中,一个脏兮兮的男孩正蜷缩着蹲在一张破沙发上,即便是在入秋后这样冷峻的傍晚,他的身上还是只穿着一件单衣,薄薄的衬衫挂在他瘦弱的肩膀上,如同摄魂怪一般晃来晃去,这是一个五天前忽然出现在这里的孩子,被一对面色忧虑、操着一口苏格兰口音的夫妇留在这里,巡街的警察带走了他两次,却总能被他逃回来。 “老麦克唐纳有个农场,咿呀咿呀哟……” 甩着警棍的杰克从巷口哼着歌路过,但在走出了几步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后退几步,身体后仰着歪头看向巷子,在看到男孩的瞬间,他原本挂着笑容的脸垮了下来,叹息一声后,他把警棍别在腰后,轻手轻脚地走向了男孩。 男孩的瞳孔没有焦距,他的耳朵动了动,杰克立马停下了脚步,男孩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即便与杰克四目相对,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这似乎是一位盲人,在男孩的表情再次放空时,杰克拿出了懈怠多年的在海上徒手捉鱼的本事,一个箭步猛扑上去,男孩在即将被抓住的瞬间回过神来,低头滚下沙发,蜷缩的后背绊了杰克一跤,他挥舞着胳膊,用脸和脏兮兮的沙发垫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您没事吧,先生。”男孩摸索着墙壁,快步走到远些的地方,面向杰克的方向,礼貌地问道。 “你这小子……”杰克呲牙咧嘴地揉着腰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发怒却没有丝毫怒意,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你还没等到你的父母吗?” 男孩把脸朝旁边一转,面对着墙壁,用手指扣着墙缝,紧紧地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听好了,孩子,”杰克叹息一声,终究还是把压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你的父母应该是不会回来了,跟我走吧,别老是跑了。” “他们说过会来找我,我要在这里等他们。” 小杰克皱起眉头,那种不负责任的父母着实可恨,这样遗弃自己孩子的事情,作为火车站的警官,他见得实在是太多了,看着男孩相比五天前更加消瘦的面孔,他摇了摇头,伸手摸向了后腰。 “不要怕,我是警察,我会把你送到一位受人尊敬的女士那里,她叫科尔夫人,是许多孩子的母亲。” 男孩倔强地摇了摇头。 …… “老头,又是老头……我不喜欢老头!” 街道对面,那对夫妇带着他们胖乎乎的儿子等待一个横穿马路的时机,小男孩看着手里的一打老头,不满地发着脾气,这个拥有一张深渊巨口的孩子每次吃巧克力蛙都是直接把撕开小口的包装袋对着嘴,丝毫没有给巧克力蛙逃生的机会,甚至压根没察觉到这些小青蛙是会动的。 “阿博瑞克·格伦尼恩……他好丑,阿奇博尔德·阿尔德顿……他也好丑,阿不思·邓布利多……这个还行。” 母亲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亚历山大大楼周边新开的那几家商店经过《泰晤士报》的宣传与人们以讹传讹的口口相传,实在是太火爆了,他们几乎是被人群推着走进了其中一家又被推了出来,即便这样也只买到了一些她篮子里的巧克力蛙,据说这是巫师最喜爱的零食,不过她并没看出什么不同来,倒是店里摆着的那些精妙异常的、看不出用途的、运动着的摆件让她好奇剧增,准备明天早上五点钟再去看一看。 “不过味道还不错。” 小男孩灵敏地伸出手,从母亲的篮子里掏出一只巧克力蛙,在即将打开它时,路上的车刚好少了,父亲拽住他的胳膊,抓住机会,拉着他往马路对面走。 男孩撅起嘴,被父母一左一右拉着过了马路。 刚过了马路,男人就看到一个穿着警服的人堵在巷口,在和里面的人说着什么,出于担心,他拉着儿子转了个大圈,却在看到里面是个小男孩时好奇地凑了上去。 “警官,这是怎么了?” 杰克再次叹息一声,他有种抽烟被呛到了的烦闷感,看了看男人手里牵着的小男孩,他压低声音,凑到男人耳边,给这对夫妇讲了这位盲童的事情。 胖墩墩的小男孩伸长脖子向巷子里看去,里面的盲童和他年纪相似,但境遇却有天壤地别,他太年轻,还没有什么生活的感悟,但却本能地升起了一丝最淳朴的同情,就在他想要安慰盲童时,父亲关于“尊严”的教导浮上心头,他思索片刻,抬起头来。 “诺,给你吃。” 胖墩墩的小男孩拍了拍肚子,故作嫌弃地说道,他的模样像极了一个小号的斯拉格霍恩教授,他看了看街边咽着唾沫肚子咕咕叫唤的盲童,“怎么会有人把零食做成蛤蟆的样子,好恶心。” 说罢,他灵巧地挣脱父母的手,从杰克的臂弯下钻了过去,将手中的巧克力蛙塞进了盲童手中,“我不要了,给你了!” 谷厡 似乎是察觉到了周围炽热的目光,盲童的脸红了,连带着他的手脚都开始发烫起来。 他笨拙地撕开手中的包装袋,忽然,他感受到手里有什么东西跳了一下,下意识地松开捏住袋口的手指,一只巧克力蛙从指尖挤出,在他的手背上踩了一脚,用力地跳了出去,落到小巷的阴影中消失不见。 巧克力跑了? 看到这一幕的一家三口以及感受到的盲童都惊讶地愣住了,只有杰克面色如常,和玛莎一样、克劳福德神父一样,他也是少数可以提前与魔法世界接触的人。 “哦,上帝……亲爱的,我刚刚似乎看花眼了。” 西装革履的男人揉了揉眼睛,看向同样揉眼睛的妻子,“我以为这只是……一场营销?难道里面是一只裹着巧克力的发条青蛙?” 捏着空袋子的盲童感觉自己的心就像这只袋子一样,空落落的,他强忍着想要啜泣的欲望,却在小胖孩怯生生的一句“要不……要不我再给你一只”下破除了防御,他的小脸皱成了一团,豆大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可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有发出哭声。 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背上有股黏糊糊的感觉,那是巧克力蛙在他发热的手上起跳时融化,留下的脚印,盲童抬起手,一口咬在了手背上,射箭从巧克力上划过,馥郁的香甜充斥着口腔,但这反而让他的泪水更加猛烈了。 “你……你别哭啊,我再给你一只。”胖墩墩的小男孩着急地向父母投去求助的目光,但被巧克力蛙震撼的夫妇还没有缓过神来,他无意识地摆动着手臂,没话找话地说道,“要不你看看里面的画片是谁?我觉得这东西比巧克力重要。” 听到男孩的话,杰克和男孩的父母齐刷刷地用手拍到了额头上,清脆的一声“啪!”在小巷中回荡,男孩哪里知道对面的同龄人看不见? 就在杰克以为盲童要更加伤心时,他却抬起了手,捧着巧克力蛙的包装袋,笨拙地从里面把画片搓了出来,递给了小胖孩。 “你……你能帮我看看吗?我看不见。” “好吧,希望不是老头,”小胖孩接过画片,凑到眼前一看,惊喜地说道,“还真不是老头!” “你在说什么……” 小胖孩迷惑地转过头看向父母,他的母亲怜惜地看了眼盲童,用口型说道:“他看不见。” “哦,这张是纳尔逊·威尔特宁·威廉姆斯,”小胖孩一板一眼的看着画片上的内容说道,“上面写着,他是在《今日变形术》上发表论文最年轻的作者,魔法工厂模式的开创者,曾经和好友汤姆·马沃罗·里德尔一起覆灭了邪恶的第二塞勒姆组织。” 说罢,并不清楚这段话意义的男孩将手中的画片小心地放到了盲童手中,他小声说道,“这些画片上的人都是巫师,你看到……抱歉,你感觉到刚刚那个逃走的青蛙了吗?这块巧克力会动,一定是魔法!” “魔法……” “嘿,这张画片,我还认识他呢!”小杰克探头看了看盲童手中的画片,一抹熟悉的金色映入眼帘,他看着画中人微笑的脸庞,惊喜地挑了挑眉毛,“是威廉姆斯先生!” “居然真的有这个人吗?”男孩的父亲惊讶地问道,“我还以为这只是巧克力的生厂商为了卖东西编的呢。” “当然,我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年轻的核物理学家,”杰克挠了挠头,笑着说道,“魔法是真实存在的,先生,顾及再等一段时间,您就能体验到它们的有趣之处了。” 公职人员说的话就是让人信服,更何况这个时代的英国还没有那么不着调,男人认真地点了点头,开始思索起自己在报纸上看到的那些故事的合理性来,他惊讶地发现,如果把“政府”在开玩笑这个前提抹去,换上“魔法真的存在”,那些故事完全能够说得通。 “真的吗?警官先生?” “我为什么要骗你呢,您在报纸上应该都能看到,”杰克耸了耸肩,面向盲童,柔声说道,“孩子,我并不是有意打击你,但是你的父母应当是不会回来了,你需要一个新家,而不是在这个沙发上苦苦等待……你手中的威廉姆斯先生曾经就是科尔夫人养育长大的孩子。” “真的吗?我知道科尔夫人,她是西城孤儿院的院长,这个……巫师,以前是那儿的孩子?” “是的,我保证。”杰克挠了挠头,他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一边想着应该怎么给纳尔逊道歉,小声说道,“请一定不要给别人说。” “巫师怎么能在孤儿院长大呢?这太扯了……”男人挠了挠头发,嘟囔道,“他们不应该出生在城堡里?每天骑着龙出门吗?” 女人又踩了丢人现眼的丈夫一脚,这次他没有忍住,大叫出声。 在惨叫声中,盲童摸索到杰克面前,小声说道:“我和你去。” 杰克的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作为一名曾经的士兵,他见过太多和盲童一样不得不早慧的战争孤儿,他明白盲童心里很清楚自己被抛弃的事实,只是迷茫着不知该往哪儿去。 “等等,你得证明你不是人贩子。”停止惨叫的男人突然想起了在银行门口妻子的警告,怀疑地看着杰克,严肃地挺了挺肚子,说道,“最近伦敦有很多小孩失踪。” “哈哈,这是我的证件,您看吧。” …… 夕阳下,不放心的一家三口护送着盲童前往警局,胖嘟嘟的小男孩连蒙带编地为盲童科普着他自己都不太清楚的“巫师常识”,年轻的友谊很快缔结,在警局门口,夫妇终于放下心来,男孩和盲童轻轻拥抱告别。 “我会去看你的,搞不好你能遇到巫婆治好你的眼睛呢!” 夕阳西下,乐呵离开的小胖孩再次撕开一包巧克力蛙,尖叫道:“老头,又是老头!” 苦恼的他并不知道,他刚刚错过了一张会恶心大多数人一辈子的巧克力蛙画片。 正文 第五百三十一章 咳咳咳 “哦,可怜的孩子,”科尔夫人只看了盲童一眼便明白了所有的事情,她向小杰克使了使眼色,弯下腰,用力地在盲童的头发上揉了揉,柔声说道, “你可以先在这里玩一会儿,孩子,那边有一个姐姐,如果你渴了饿了就给她讲,我有些事情要和带你来的叔叔说。” 盲童听话地点了点头,紧紧地攥着手中的画片,缩在了沙发上。 “你叫什么名字呀?”在两人离开办公室后, 坐在一张小桌后的姑娘抬起头,好奇地看向拘束的男孩, 想了想,从椅背上拿起一只兔子玩偶,向男孩走了过来。 但这个姑娘似乎有些笨手笨脚的,一路走来撞到了很多东西,盲童听着耳边传来的噪音,捂住了耳朵。 …… “又得麻烦你了,女士。” 科尔夫人轻轻地关上背后的门,杰克迎了上来,自从在伦敦定居后,他已经和科尔夫人很熟了,他抓挠着自己的脖子,红着脸说道,“我那里还有一些战后的奖——” “行了,孩子,你刚结婚,家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不要再把积蓄拿给我们了。”科尔夫人打断了他的话, “说真的,你为这些孩子做的已经很多了,现在政府虽然紧巴,也没有短孤儿院的吃喝,还有很多好心人的帮助,我们已经不太需要捐款了。” “马上冬天了,总得给孩子们添些新衣吧,”小杰克争辩道,“那几年打仗的时候,我们抓到了很多德国人的童子军,大冬天衣不蔽体还得扛着比人还高的枪,我不想看到祖国的孩子们沦落到和那些被战争狂人迫害的孩童一个下场。” “足够的,孩子,西城孤儿院走出去了很多令人骄傲的好孩子,在这里他们是我的孩子,但在离开后,他们就成为了弟弟妹妹们的父母,他们不会受冷挨饿的, ”科尔夫人眯起眼睛, 似乎在回忆着那些被她一手带大的孩子们, 笑眯眯地说道, “我当初继承这所孤儿院是为了给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一个家,但这件事的代价不会、也必不能是吸一个年轻家庭的血。” “好吧。”杰克点了点头,看着这位短短两年就从满头乌发变成一头银丝的女士,深深地鞠了一躬,“那么这个孩子……就麻烦您了,他在我的辖区内被遗弃,按理说,我应该把他送去公立福利院,但我思来想去,还是送到您这里比较好。” “你能这么想,我就很开心了。”得到认可的科尔夫人笑得更开心了。 “但是有件麻烦的事情,夫人,”杰克挠了挠头,说道,“我觉得可能没有家庭愿意收养他,以我在战场当兵多年的经验来看。” “这有什么?”科尔夫人耸了耸肩,毫不在意地说道,“这些都是被各自的家庭抛弃的孩子,哦,当然,也不都是,我抚养他们长大并不是为了再让他们凭借讨好别人钻进一个不属于他们的家庭中,甚至还要为可能再次被抛弃而活得小心翼翼、更加谄媚,我会把他们培养成可以自己站着活下去的人。” 听着科尔夫人平淡但掷地有声的发言,杰克抿了抿嘴唇,他想起了自己短暂生命中遇到的那些习惯站在人们身前挺直脊背的人,年轻军人铁石般的眼眶甚至有些湿润了,他低下头,说道,“怪不得您能培养出威廉姆斯先生那样的人。” 他的眼前浮现起那个背对着镜头伫立在大荧幕中的男人, “说真的,我真的不知道纳尔逊到底干了什么,”科尔夫人恼火地说道,“他是不是阔了啊?这段时间经常会有自称他朋友的人来找我捐款捐物的,甚至还有专门从美国跑过来的,老天爷,这兵荒马乱的,还得坐渡轮过太平洋呢!” “是大西洋,女士。” “哦,是吗?” “您会知道的,威廉姆斯先生走过的每一段路上都有受过他恩惠的人,尽管他本人并不在乎,甚至不愿意透露自己的身份,但有心之人总能想方设法地送上感谢,”小杰克微笑着说道,“我曾经在海上遭遇了德军的一整个舰队,在逃跑的时候被波兰仆从军的船只截击,但那支德国舰队却放过了我们,甚至为此击沉了他们仆从军的船只,这件事还是几个月前我的战友告诉我的。” “德军舰队?”科尔夫人的头上满是问号。 “我后来又和他见了一面,但是他完全没有提起过这件事,”杰克的手做着英国海军流行的祈祷姿势,满怀敬意地说道,“不知道您最近看《泰晤士报》了吗?” “巫师是吧?我知道,纳尔逊肯定是个巫师!”科尔夫人回忆道,“因为我记得那个报道里的校长,当初就是他把纳尔逊和汤姆接走的,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迷迷糊糊地答应了他。” “可能是魔法吧?”杰克眯起眼睛,在巴黎万博会看电影的经历哪怕在最近都会时不时侵入他的梦中,那些为所欲为的巫师,和挡在他们身前的支援,还有那只从天而降、撕开铁幕的巨鸟,电影中支离破碎的情节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据我所知,威廉姆斯先生化名潜入了克拉科夫,凭借他的才华,甚至一度成为了奥斯维辛集中营的掌管者之一。” “奥斯维辛!”科尔夫人的嘴巴张成了“O”型,奥斯维辛集中营的凶名在战后传播得飞快,“他怎么敢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您知道的,我曾经是一名军人,对那个地方的了解要多一些,尽管奥斯维辛被称为欧洲大陆上最可怕的魔窟,但实际上,它的真实伤亡率远不及我们预想的那么高,”杰克低声说道,“等到他们都意识到自己被谁所救,您和这所西城孤儿院将会得到更多的、来自世界各地的回馈,这都是您积年的善行应得的馈赠。” 就在两人谈话的当口,门房巴顿先生的喊声从院子里传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有人吗?!有人会说法语吗?!” 科尔夫人带着小杰克走到走廊的床边向院门望去,一辆灰扑扑、看起来沉重无比的马车正在孤儿院门口的泥地里停着,压出两道深深的车辙,三个穿得严严实实的高大男人正连比带画地和巴顿先生艰难地交流着。 在院子里玩耍的孩子们纷纷跑到铁门旁,隔着栅栏,小心地看着这群怪莫怪样的不速之客。 “让我看看,”杰克本能地注视着马车上被油布裹得严严实实的货物,但很快就为自己职业性的疑心病笑了起来,在马车的一角,他看到一条露出来,正隔着几厘米挑逗着泥地的棉衣袖子,“这不就来了吗?我会几句法语,让我来帮您翻译吧。” “麻烦你了。”科尔夫人拉开办公室的门,冲着里面的助手嘱咐了几句,关上门,快步地和杰克下楼了。 谷劓 …… “你叫什么名字呀?”办公室里的姑娘还在锲而不舍地用一只兔子玩偶哄着眼前看不见的男孩,尽管盲童一直都没有什么反应,但姑娘的耐心还是没有消退。 “这个纳尔逊·威尔特宁·威廉姆斯真的是从这里出去的人吗?”盲童举起手中的巧克力蛙画片,向科尔夫人的助手问道,杰克和科尔夫人并不知道,视力受损的孩子往往拥有着比常人更加敏锐的听觉,杰克之所以会在盲童的闪避中栽进沙发就是因为这一点,哪怕他们关上了房门,讲谈话的空间转移到了走廊里,盲童还是能够轻而易举地听到他们对话的内容。 在伦敦短短几天,他经历了被遗弃、被嘲笑、被欺负,只从杰克和那一家三口获得过温暖,尽管对于他们谈话中的“集中营”、“魔法”等词汇不甚了解,但他还是能够在心中勾勒出一个简单的、属于纳尔逊的形象。 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这样的好人吗?好人面对这样的世界难道不会心寒,甚至变成坏人吗?他很怀疑。 “啊,抱歉,”姑娘听到盲童的话,惊喜地凑近,但盲童手中的画片上却什么都没有,画像中的纳尔逊不知道去了哪里串门,她揉了揉眼睛,惊讶地发现,一个金发的男人正在画片中冲她露出和煦的微笑,“我刚刚看花眼了……我听说过这位威廉姆斯先生,但是他在的时候我还没有来这里,你等等哈。” 说罢,她转身跑向科尔夫人办公桌背后的档案柜,在里面翻找起来。 盲童将手中的画片纂回掌心,一只手摸向口袋,那里有之前的小胖孩送给他的另外一只巧克力蛙。 “让我找找……是在N吗?还是在W?这是按名字还是姓氏排的啊……哦,按时间啊,那没事儿了。”科尔夫人的助理蹲在柜子前抓耳挠腮,将那边撞得叮呤哐啷一顿响,她的低效率让她错过了盲童难得的笑容,他想起了以前在家里的时候,自己还不知道看不见的人应当怎样生活,也是这样把家里的东西撞得一团糟。 “哦,是生日……他应该和我差不多大吧,让我看看1926年……”小助理从一堆档案中抽出了一本,哗啦哗啦地翻阅着,嘟囔道,“这都看到最后了也没有他……啧,不过这个汤姆·马沃罗·里德尔可真帅,也不知道他现在长什么样,希望不要长残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未婚妻……” 盲童敏锐地竖起耳朵,他记得这张画片里应当提到了这个名字。 “让我看看1927!”姑娘元气十足地抽出了新的一本,刚一翻开,就惊喜地叫道,“在第一页!纳尔逊·威尔特宁·威廉姆斯!他和里德尔就差了一天,这个也很帅,很难抉择呢。” 她喜洋洋地扶着柜门站了起来,转过身,刚想给盲童汇报结果,却看到了令她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一幕—— “啊!!!” 她尖叫出声,只见盲童的口袋变得鼓鼓囊囊仿佛要被撑爆一般,一只只棕褐色,确切的说是巧克力色的青蛙正在奋力地从口袋里挤出来,蹦到沙发上、桌子上、地上,它们看起来无穷无尽,很快就占领了本就不算大的办公室。 这女孩有些神经大条,在一只巧克力蛙从桌子上蹦到她嘴里时,她想到的不是见鬼,而是这巧克力味的青蛙真好吃。 …… “那边怎么了?” 孤儿院门口,那三位奇怪的客人与科尔夫人、小杰克动作一致地抬起头,看向发出尖叫的办公室,他们的谈话一度陷入僵局,因为自称“会几句法语”的小杰克确实只会几句法语,包括但不限于“缴枪不杀”、“抱头蹲下”、“我们是盟军”这几句。 “不知道。”小杰克眯起眼睛向窗户望去,隐约间,他似乎看到了一个青蛙从窗缝钻了出来,掉到了地上。 …… “阿嚏!” 纳尔逊大大的喷嚏在安静的图书馆中回荡着,吸引了大多数人的视线,他揉了揉鼻子,缩起脖子说道,“谁在骂我呢?” “感冒吧,最近换季。”汤姆抬了抬眼皮,推过来一个水晶瓶,“这玩意儿已经治好不下十个人了,只是有点辣,你忍一忍。” 图书馆里坐满了人,一群僵尸一样面孔枯槁的学生正在为他们的期中考试发愁,连带着即将到来的圣诞假期也没有那么甘甜了。 “笑话,什么辣我没吃过?你去过墨西哥吗?我虽然没去过,但我吃过墨西哥的辣椒!”纳尔逊端起水晶瓶,拧开瓶盖,豪爽地一饮而尽。 “只需要——”看着被纳尔逊放回桌上的空瓶子,汤姆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你说什么?” “没什么。”汤姆拿起瓶子,合上书,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收好书包,行云流水地离开了,临走前,还同情地说道,“下辈子吃药记得先听医嘱。” “你在搞什么?”纳尔逊话音未落,一股灼热的火辣感觉顺着胃一路向口腔冲来,在嘴巴处未经停留,径直冲向头顶,他感觉自己仿佛吃了一只火龙一样,七窍都在喷火。 “咳咳咳咳咳咳!” 这下图书馆里的人想不看他都难了。 正文 第五百三十二章 泡泡 “你为什么总会因为过量服药而加重自己的伤势呢?” 校医院中,乔伊小姐用一只手按住了不断想从床上爬起来打人的纳尔逊,另一只手将一根有着金属头的橡胶软管塞进了他的嘴里,软管的另一头连接着一只盛满绿色溶液的玻璃器皿,她擦了擦头上的汗,嫌弃地说道:“我从医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看到被感冒药烧伤的人, 大多数人都只能看到你的魔法你的功绩,只有我才有机会在这种奇怪的领域感受你与众不同的创造力。” “我——” 纳尔逊刚想争辩,却被碰撞的软管打断,没有说出话来,乔伊小姐用魔杖敲了敲那只玻璃器皿,里面的绿色溶液迅速升高,很快填满了橡胶软管, 液体顺着软管涌进纳尔逊的嘴里,不经停留地向胃猛冲。 “喝点儿肥皂水吧,除非你这辈子只想吃流食,”乔伊小姐瞪了想要拔出软管的纳尔逊一眼,又把他按回了床上,“如果你们把整花活的一半脑子用来进行一些基础的常识判断,我这里也不会天天人满为患了。” 话音刚落,隔壁床传来了一声哀嚎,乔伊小姐提起裙边,动作飞快地跑了过去,纳尔逊顺着她离去的方向望去,那张床上躺着一个眼眶青紫的男孩,据说是挑衅神奇动物研究课新来的袋鼠后被殴打一顿的后果。 “它怎么不一拳打死你呢?”乔伊小姐嘴里埋怨,手上的动作却没怎么停,她一边帮男孩治疗着伤势,一边扭头说道,“可以帮他把管子拔出来了。” 一只大手从床边伸了过来, 纳尔逊甚至还没来得及反抗,就像一只小鸡仔一样被按住头,另一只手抓出金属管头,结束了他的“折磨”。 “海格,嗝……”纳尔逊扶着肚子躺下,嘟囔道,“你能不能温柔一点儿。” 也只有海格可以把纳尔逊这个喜欢锻炼身体的另类巫师轻易制服,在此之前,就是他得到汤姆的授意,拎着纳尔逊冲进了校医院里。 “哈哈,”海格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露出了憨态可掬的笑容,“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对了,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没事,我什么也没说。” “把他提起来摇一摇。”恶魔一样的乔伊小姐发出了来自地狱的低语,纳尔逊激烈地挣扎着,但人的挣扎又如何撼动一个混血巨人,最终,他还是屈辱地倒下了。 在一阵天旋地转仿佛过山车的体验后, 感觉自己浑身散架的纳尔逊无助地、歪七扭八地躺在床上,垫在脑袋下面的枕头在他看来比铁还硬, 比冰还冷, 在病房里其他学生的注目下,他打了个响亮的嗝,一串泡泡被从嘴里吐了出来,缓缓地飘向空中。 “海格……” “不用谢!” “我是说,你挡到我的阳光了,”纳尔逊已经没有给海格教常识的力气了,他只想静静,“霍格沃兹生涯的最后一年,我为什么要遭这么大的罪?” 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吐着泡泡,很快,病房的上空就被泡泡装点得犹如仙境一般,只是这位始作俑者却怎么都乐不起来。 …… 对于今年的霍格沃兹学生来说,平日里本就神奇梦幻的城堡因为纳尔逊时不时吐出来的泡泡变得更加奇幻了,乔伊小姐的治疗总是那样充满特色,不论是纳尔逊金色的肋骨还是这持续了几个月都没有消退的吐泡泡症状,都令纳尔逊的日常生活拥有了常人难以企及的节目效果。 哪怕在紧随其后的期中考试中,教授们也不得不多派一人监考纳尔逊所在的考场,从而避免他通过那些无时不刻都漂浮在周围的泡泡作弊,这也使得考场上除了往日常见的羽毛笔划过羊皮纸的“沙沙”声外,多了一些泡泡破裂的“沙沙”间奏。 据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弗立维教授透露,他本人很喜欢这一项活动,这能让无聊的监考变得有趣起来,让他想起了年轻的时候最喜欢的高布石游戏。 在之后的圣诞假期中,终于原谅汤姆的纳尔逊和一群朋友一起去伦敦游玩,这也使得伦敦多了一个名为“吐泡泡的人”的崭新都市传说。 随着那些漂浮在城堡中随处可见的泡泡日益稀少,茵茵翠翠的草木也经历了从秋冬的枯败到初春的欣欣向荣的转变,时间就这样不经意间从这些披着巫师袍、稚嫩地使用魔咒的孩子指尖溜走了,好在他们有的是时间可以挥霍。 ……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纳尔。” 斯莱特林的长桌边,汤姆用叉子叉起一枚小西红柿,皱着眉头,郑重地给纳尔逊说道。 “什么时间?”纳尔逊不明所以地抬起头,他用力地咽下一块没有咀嚼完全的牛排,被噎得打了一个无声的嗝,一枚很久没见的泡泡从他的嘴边冒了出来,慢悠悠地飘向礼堂的穹顶,他已经习惯了这些时不时冒出来的泡泡,反倒引得几个怀念它们的低年级学生跳起来去扑它,纳尔逊看了看教职工餐桌上乔伊小姐空着的座位,嘟囔道,“还好这是乔伊小姐的魔法……如果真是我吐出来的泡泡,我真的都没脸见人了。” “你的症状还没好吗?”汤姆把手举到脸边,“我再次重申一下,这事儿和我没关系,是你没听我说完话就喝药的。” “好吧,”纳尔逊耸耸肩,解释道,“梅特尔之前请求我保留这些泡泡,拉文克劳有个内向到自闭的小姑娘,麻瓜出身,一个人来这里又担心又害怕,但看到它们就会好些。” “你倒是脾气好。” “反正我脸已经丢尽了,六年,整整六年留给同学们的光辉形象都被一枚枚泡泡毁得满目疮痍,”纳尔逊捂住被丢得没剩多少的脸皮,瓮声瓮气地说道,“再多吐几天又有什么?” 汤姆感叹于纳尔逊的温柔与豁达,换做是他,决计不会干出来这种事,他赶忙给纳尔逊分了几枚小西红柿,正色道,“我是说,我们还有一个星期就要参加NEWTs考试了。” 谷屡 “你难道担心你的考试没法通过吗?”纳尔逊疑惑地看了看汤姆,又抬起头看了看教职工餐桌上邓布利多空着的主位,回过头问道,“我记得你这几天也是看了点儿书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汤姆解释道,“考试结束后,我们就要离开霍格沃兹了,但是梅乐思教授退休的事情却又没了信,我担心我毕业以后找不到工作,你知道的,我对黑魔法防御术教授的位置垂涎已久了,而且邓布利多最近总不在学校,我甚至没有办法暗示他或者向他展示我的优秀。” “就像开屏的孔雀一样吗?”纳尔逊笑了笑,“不用担心,我问过米勒娃,她说招聘信息一般会在学期末的晚会结束后向社会公示,没有内推或者内部招收这种流程。” “如果在霍格沃兹找不到工作,我就只能去翻倒巷里当个黑巫师了,”汤姆幽幽地说道,“那样来钱快,只能这样了。” “哪怕为了世界的和平,邓布利多教授也会给你找份工作的。” “希望如此吧,”汤姆又叼了一枚小西红柿,说道,“你呢,你倒是安心了,这毕业前就找到工作的人可真是了不起,都不用为此发愁了呢……但是你明明有那么多事情要做,我觉得这是一个把你绊在英国的阴谋。” “你怎么这么酸溜溜又阴阳怪气的呢?”纳尔逊笑了笑,“我是答应了诺比·里奇要去神秘事物司,这是在巴黎做出的利益交换,我帮助他们解析那扇门,他们投票放我走。” “那扇门?”汤姆挑了挑眉毛,“该死,我都忘了,那扇门现在在哪儿呢?” “还在巴黎,还在原来的位置,我会找时间把它搬回来,”纳尔逊看了看人头攒动的礼堂,要不了多久,这里就将迎来顶替老人的新客人,“想想就要离开生活了七年的学校,我真的有些不舍。” “七年?你拢共待了几年?”汤姆不屑地撇了撇嘴,眯起眼睛,压低声音说道,“至少现在来看,里奇是和我们站在一边的,他对巫师盘根错节的牵绊已经不满很久了,在沙菲克法官的手下,他可以隐忍那么久,但是现在,面对一个看似众望所归实则摇摆不定的邓布利多,他的心思恐怕比你还要按捺不住,你最近和他通信非常频繁,一定有了决策,不是吗?” “威森加摩所在的楼层不在魔法部的地下,这种魔法我已经研究很久了,”纳尔逊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我在奥斯维辛地下的秘密基地就是运用了这种魔法,只需要稍加改造,借助我在中枢留下的后门,我身在伦敦,却可以处在任何地方。” “听着真像个反派的发言。” “难道不是么?对于固守者而言,任何想要打破陈规的人都会被标记成反派,”纳尔逊双手交叉,支着下巴说道,“我已经忍耐了一年时间,和邓布利多教授的约定已经到了最后的时间点,我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世界因为我的插手,有的地方变得更坏了,但大多数都越来越好,和我预设的并没有什么区别,我是正确的,现在,我已经准备好践行我的正确了。” “从德国开始吗?” “故事就是从那里开始的,新的章节也必将从那里启程。” 不知不觉间,礼堂中的人已经剩下不多了,哪怕别离的情愫再浓烈,期末的脚步却已经踩在了学生们的脚后跟上。 纳尔逊和汤姆收好盘子,在临走的时候,他远远地看向拉文克劳的长桌,汤姆看到他的止步,顺着目光向那边望去,“对了,梅特尔还没有回来吗?” “她的实习应该已经结束了,再不回来就赶不上考试了,”在拉文克劳的长桌边,那个被梅特尔提起的女孩正在和身边的朋友说笑着,即便人数寥寥,但看起来早已走出了自闭,纳尔逊见状,点了点头,抽出魔杖在空中画了个圆弧,“这是最后一个了。” 两人顺了两杯南瓜汁,快步走出了礼堂,在他们身后,一枚流转着七彩光晕的偌大泡泡正在空中漂浮着,缓缓地向面露惊喜的女孩飞去。 “不知道还以为你对梅特尔有所图谋呢。”汤姆调笑道,“大家都想看你们再跳一曲呢。” “我这老腰可受不了了,”纳尔逊的眼前浮现起桃金娘那火焰般在空中盛放的衣裙,这个本该早夭的女孩安稳地活到了现在,并且比大多数人都生得绚烂,他用力地握紧拳头,语气都坚定了许多,“不是不能改变的,对么?” “是的,不过拉赫曼教授定下的时间可改不了。” 在汤姆的提醒下,两人喊上了正准备溜走的阿尔法德,向麻瓜研究课的教室走去。 …… “嗨,你们来啦?”和这学期开始时相比,拉赫曼教授看起来消瘦了许多,但一对深刻的眸子却亮得出气,他正背着手在走廊上踱着步子,时不时看一看放在窗台上的手稿,用魔杖在上面勾勾画画,看着三位从一开始就在帮助他的学生,他开心地笑了,“你们要准备NEWTs考试,哪怕不来,我也会给你们满分的。” “我们不担心成绩,”纳尔逊说道,汤姆应和着,只有阿尔法德露出了“我担心”的表情,纳尔逊走近拉赫曼教授,看了看他的手稿,相比一开始,它们明显更加具备条理、更加体系化了,他微笑着看向教授,说道,“您快要写好啦。” “还差得很多呢。”拉赫曼教授摆了摆手,“没有你们的帮助,我恐怕现在都在对着目录发愣呢,不过初版已经排版好了,要去看看吗?你们的名字在第二页。” “如果看着一部著作写好,却错过了最后一个句号,那未免太遗憾了,”纳尔逊兴奋地说道,“这也是我们今天来这里的原因。” “走吧,带你们去看看。” 拉赫曼教授歪了歪头,把他们领向最初的麻瓜研究课教室,教室换了个更大的,而这里则是作为他编写百科全书的专用场所。 木门被缓缓推开,纳尔逊走进教室,这里变得井井有条,书籍被分门别类地塞进不同的书架中,被叠得整整齐齐的手稿码在一张张桌子上,黑板上画着只有他们才能看懂的示意图,一本被简单装订的书籍安静地躺在出它外空无一物的讲台上。 最令人震撼的,则是这间教室从墙壁到门,从天花板到书架的侧面,乃至每一扇窗户上,都贴满了文字密密麻麻的剪报,这些报纸上的照片没有一张会动,密密麻麻的都是来自麻瓜的文字。 正文 第五百三十三章 最不受欢迎的巫师 《伦敦最不受欢迎巫师评选排名出炉,第一竟然是他?!》 一张还散发着油墨味的剪报被贴在墙上,纳尔逊看着这则充满异味的标题,陷入了沉思。 “哦,纳尔逊,你也看到这份报纸啦,”拉赫曼教授冲他眨了眨眼睛, 魔杖轻轻一挥,剪报便从墙上剥落,像一只蝴蝶似的飞到纳尔逊手中,“你的名字见报了,这可是一件大喜事!我小的时候,有个远房叔叔因为中彩票被骗了一百加隆, 被报纸用一个角落报道过,骄傲地给我们吹嘘了好几年呢!” 纳尔逊挑了挑眉毛,他并不觉得出现在这样的报道中会是一件值得称道的事情。 他定睛一看,剪报上的相片里,一个举着一叠卡片的男人,正在表情激动地叫骂着什么,看口型,似乎停顿在了“日内瓦退钱”的某个字眼上。 “……笔者找到并采访了经营着巧克力蛙工坊的艾博先生,他对集卡爱好者们暗改爆率的指控矢口否认,并声称‘巧克力蛙画片的分装是完全随机、受到魔法部商务司和各方面有关部门的联合监督,如果没有收集到心仪的卡片,或许是你们买的巧克力蛙不够多,样本不够大’,这份说辞很难令人信服,根据本报读者寄来的三千份调查问卷结果显示,被重点宣传的新人物中,纳尔逊·威尔特宁·威廉姆斯这张卡仅出现了两张,更有读者斥巨资订购了一千袋巧克力蛙却没有收获哪怕一张,日前,在巧克力蛙画片收集者自发举办的交流活动中, 已有人出价一千三百五十英镑求购一张纳尔逊卡……” “你真恶心, 纳尔。”汤姆凑在纳尔逊旁边看着剪报上的内容,幽幽地说道,“如果我有集卡爱好,应该会找机会宰了你。” “我觉得这个出一千三百五十英镑的人怎么这么怪呢?有零有整的,”拉赫曼教授扶着下巴思索道,“有没有可能这是他攒了很久的零花钱,已经要被纳尔逊榨干了?” “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有赚到一毛钱。”纳尔逊耸耸肩,激烈地反驳道,“样本不够大,运气不够好,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我觉得这更有可能是他偷了父母的钱,”阿尔法德挤进谈话,幽幽地说道,“我以前偷家里的钱去买了两车冰淇淋,也差不多是这样的数字。” “两车冰淇淋?!”汤姆惊讶地挑起眉毛,“你认真的吗?” “我认真的。”阿尔法德痛苦地回忆道,“从那以后,我就感觉我的左脸比原来大了一圈, 你知道这样一个大耳光会给一个六岁的孩子造成多大的心灵伤害?” “看不出来, ”纳尔逊认真地揪了揪他的左脸,“感觉你长得很对成。” “可能因为他从小脸就是歪的,右脸要肥大很多,”汤姆也上手揪了揪,认真地说道,“后来因为左脸肿了,才变得对称起来。” 纳尔逊走到墙边,看着一页页层层叠叠的剪报,巫师与麻瓜的融合仿佛一幅细微到了极致的图卷,就这样缓缓地在他的面前展开。 《魔法部实习生在伦敦大受欢迎》 《巫师制品改变生活》 《强烈要求巧克力蛙画片推出自选卡包!三百位来信市民如是说。》 …… “我今天做了好吃的,你绝对会眼前一新的。” 西城孤儿院中,结束了帮忙的玛莎用围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向站在一旁的桃金娘邀请道,她正是魔法部派驻伦敦的实习生之一,每天结束工作后,她都会来找玛莎一起吃饭,两人也从很快简单的纳尔逊介绍的朋友变成了这段时间熟悉的饭搭子。 “什么好吃的?”桃金娘好奇地问道。 “汉堡?”玛莎神秘地说道,“美国的大汉堡。” 不多时,桃金娘抓着比她手大很多的汉堡泛起了难。 “真是辛苦你啦,每天都要往我这儿跑,”玛莎翻动着烤架上的土豆,柔声说道,“甚至还要跟我来科尔夫人这里帮忙。” “我听纳尔逊说,你曾经受到过黑巫师的袭击,”桃金娘挑起一片生菜,一边缓缓咀嚼着一边说道,“我想如果有巫师在你旁边,他们就不敢那么造次了。” “不会啦,纳尔逊在我的裁缝铺里又多装了很多防护呢,”在玛莎看来,纳尔逊就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人,这种印象早已在她幼时被纳尔逊治好伤势后就决定了,“你来伦敦这么久,学业没问题吗?我听说你们今年要参加毕业考试了。” “我带了书来。”桃金娘说道,“事实上,我明天就要回去了。” “你什么……噢,”玛莎语气低沉地点了点头,又很快地笑了起来,“你毕业以后是不是就留在这里啦?” “目前来看,应该是的。” “这几天你回过家吗?”玛莎好奇地问道,“我听说小巫师回家挺难的。” “我父亲和母亲以前在皇家舞蹈教师协会工作,他们去年搬去了苏格兰乡下,我想要离开伦敦还得申请,挺麻烦的,以后再去吧,不过纳尔逊送了我两面他自己做的双面镜,我可以和他们时常通话,他们把双面镜摆在了家里最醒目的地方……” “哦,那就好,不过汉堡不是这么吃的,”玛莎看着桃金娘优雅使用刀叉的姿势,笑着抓起面前的汉堡,用手捏扁,一口咬了下去,汁水横流,她满足地眯起眼睛,说道,“要‘麻瓜’一点嗷。” 谷蝙 “我试试……” “科尔夫人这里很吸引巫师呢,”玛莎看了看校园外停下的马车,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一个年轻的男人正在从马车上往下搬东西,和寻常的力工不同,他只需要轻轻挥动手里的小木棍,一只只小脚就会从木箱上伸出来,挥动着短短的小腿跳下马车,排着队跳过院墙进到院子里,巫师本人甚至不用进门,它们就会按照从大到小的顺序把自己码起来,最后一位扯过车上的油布,把它盖子同伴们的身上——尽管这几个月类似的场面见了不知道多少,玛莎还是一如既往地为这副场景感到沉迷,她屏住呼吸,看着年轻的巫师做好一切,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小院,低声对桃金娘说道,“真的很方便呢。” “是啊,看你看得那么入迷,土豆都差点糊了,”桃金娘笑着指了指玛莎面前的盘子,里面已经放好了制成的土豆泥,还插了一支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香菜,热气腾腾,她站起身,冲走来的巫师行了个巫师礼,又坐了回去,继续和玛莎的汉堡搏斗,“我倒是知道为什么,因为这里和很多巫师在伦敦设立的新店铺都很近,再加上这里空地大,科尔夫人又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好人,只要给孩子们分些吃的喝的,她很乐意让这些货物摆在这里。” “嗨,你也是在伦敦驻派的人吗?”那位年轻的巫师快步走来,看了看两人面前干巴巴的餐盘,这一大堆土豆泥和汉堡看着都噎得慌,他的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转身跑开,一边说道,“你们稍等一下。” “你瞧,其实大家都很热心,”桃金娘看着跑向货堆的巫师,切开了汉堡肉,叉了一小块送进嘴里,满意地眯起眼睛,“” “我又回来了,”不多时,那位男巫又跑了回来,手里拎着半打冒着热气的黄油啤酒,放到两人身边,“你们不觉得噎得慌吗?” “谢谢,这不就有喝的了吗?”桃金娘落落大方地接过黄油啤酒,和她在城堡里的模样大相径庭,她伸手摸向口袋,抬起头问道,“多少钱。” “算我请你们的,”男巫自己打开的一瓶,“吨吨吨”地喝了起来,“也不值几个钱,反正是我们家的货,对了,你在西城孤儿院,是被派驻到这里的傲罗吗?去年刚毕业的?” “我是魔法部体育运动司的实习生,现在是下班时间,来这里看看朋友,”桃金娘解释道,在男巫和许多人一样问出“你看起来怎么都不像一个喜欢魁地奇的人”前,抢先答道,“我在滑稽产品专利办公室工作,不过我还没怎么接触办公室里的工作,一直在亚历山大大楼做一些联系巫师与麻瓜的事情。” 在工作了这么久后,她身上的青涩早已消退,已经是一名成熟的女巫了。 “噢!”男巫恍然大悟,露出了然的表情,“他们应该是没有活给你干了,最近哪有什么值得申请专利的滑稽产品?全都是炒冷饭,一点儿内容都没有。” 几句话,就暴露了他格兰芬多的身份。 喝了没几口,他就受到邀请,一起来吃这堆干燥的土豆了。 “说真的,我真没想到黄油啤酒卖得这么好,”他兴高采烈地挥舞着手里的勺子,眉飞色舞地说道,“你瞧,连我都来送货了,这也就是这几个月只在伦敦和几个大城市卖,后面如果铺开了,天晓得得有多忙。” “你们家是卖黄油啤酒的吗?” “是的,一开始只酿酒,在对角巷和霍格莫德几个酒吧里面卖,”男巫点了点头,说道,“现在一下子火爆起来啦,没想到麻瓜居然也很喜欢这种饮料,我父亲以前还告诉我,他们只喜欢喝红茶喝黑啤呢。” “这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 “我老婆现在每天埋怨我回家晚,又每天喜滋滋地盘算着给家里换些好点儿的家具,”男巫的身上虽有疲态,但整体看着却非常轻松惬意,“我孩子快要出生了,我准备给他取名叫巴特比尔。” “他这样在学校一定会受人歧视的。”桃金娘尖锐地指出了问题。 “这有什么,以后他的同学每每喝起黄油啤酒,都会想起儿时还有这样一位朋友。”他扭头望向玛莎,好奇地问道,“你和这位巫师小姐是朋友吗……等等!” 他突然一惊一乍地跳了起来,吓得两位女孩都躲到了一边。 “我怎么感觉在哪儿见过你。”男巫看着玛莎的脸,喃喃道。 “先生,你这搭讪的手法有些老套了,”桃金娘提醒道,“你孩子不是都要出生了吗?” “我绝对见过你,”男巫用力一拍手,挑了挑眉毛,兴奋地说道,“你是那个人!那个喝了一整杯甘普陈年交际酒的女人,我当时就在破釜酒吧!你是个麻瓜吗?怪不得我们后来拿着《预言家日报》上的照片打听,都没有找到你人。” “这么……吓人吗?”玛莎怯生生地问道。 “对于我们喜欢酒的人而言……当然,虽然我们家卖的是黄油啤酒这种饮料,但并不妨碍我们是酿酒世家,”男巫摇头晃脑地说道,“能喝下那玩意儿的就是我们的偶像。” “真厉害。”桃金娘听过这个名字,咋舌道,看向玛莎的目光也变得奇怪了起来。 在男巫的再三要求下,玛莎借来了孤儿院的相机和他合了张影,三人再次坐回小桌旁,继续着刚刚的谈话。 “你们怎么卖?”桃金娘向院中的货架努了努嘴,好奇地问道,“两西可对麻瓜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英镑兑换加隆的比例尽管一直都很稳定,但物价还是有所起伏的,汇率并不能体现出真正的购买力,”男巫小声说道,“之前英国的很多魔法作坊都改成了魔法工厂,几个月前才被允许真正招收麻瓜工人,你今年才出来实习,可能不知道,当我们把许多不需要魔法的环节交给麻瓜工人后,成本比以前低了太多,也可以不被巫师的人数拘束而扩大生产,现在我们家平均每个季度要酿几千桶黄油啤酒,比原来多了不知道多少倍,以前我们家七岁的小侄子甚至都得去盯着酒窖,现在在苏格兰有一大片酒庄,卖给麻瓜的黄油啤酒也就是一杯寻常饮料的价格,当然,对巫师我们还是两西可,我们可不会算汇率,毕竟傻子的钱能赚一点儿是一点儿,你以后可以用英镑去买,反正短时间内,会便宜不少。” 桃金娘哑然失笑,一个巫师当着另一个巫师的面说巫师是傻子,这真的很巫师。 “我准备给我们家的黄油啤酒搞个商标,我发现麻瓜们非常关注品牌,这也许是我们家再扩大规模的契机。” 正文 第五百三十四章 珍妮机和派 “约翰,下班以后要去喝一杯吗?” 一声轻快的吆喝在伦敦市郊的一座城堡般的工厂里响起,和周围伫立着冒着黑烟的烟囱的工厂格格不入。 和杰克这个在大海上最常见的名字一样,在英伦三岛的土地上,只要你走在人多些的街道上,大喊一声“约翰!”,兴许就有几个脸蛋被海风吹得通红的小伙子转过头来。 但是这位约翰并不像他的名字那样普通, 作为工厂中唯一一位巫师,他拥有在其他人勤奋工作时坐在纺纱机的顶上休息的特权,只是从他紧握魔杖的手开看,这份工作并不轻松,他时不时地环顾着工厂中的情况,用魔咒维持着纺车的运转。 高耸的灰色墙壁上开着一扇扇方形的窗,几只明晃晃的吊灯挂在弧形的屋顶上,将偌大的车间照得亮堂堂的, 一座水车般巨大的纱轮伫立在厂房正中央, 衬托得周围的人异常渺小,数不清的不同材质的丝线连接着四面八方工人的双手,这些粗制的线材经过他们的分拣,犹如小溪汇入大江一般汇集到巨大的纱轮上,不同材质的线编制在一起——龙筋皮鞣制的硬革绳编制成框架,坚固又兼具柔软的亚麻填充进空荡荡的框架内,柔软鲜亮的锦缎作为花纹与图样,它们再被银丝串联起来,如同卷纸筒一般从纺车上落下,被几名精干的工人卷到一起,再抬进一旁的铡刀中,被切成地毯大小的方块。 事实上,这间工厂中生产的就是地毯,不过是能飞的那种。 熊熊燃烧的火焰燎过地毯的断面,被切断的龙筋皮仿佛活了一般耦合在一起,进行着最后的缝边工作, 新鲜出炉的地毯被整齐地码成一摞,坐在纺车顶部的约翰从身边的小篮中抓起一把亮晶晶的明黄色粉尘, 向下一抛,他熟练地挥舞魔杖,四散的粉尘在魔法的操控下均匀地洒在那一摞地毯上,顿时,隐藏在花纹间的银线亮了起来,勾勒出用来填充魔文的框架,在漂浮咒的作用下,它们一张张地飞到约翰面前,在经过检阅后,整齐地落回了原位。 约翰满意地点了点头,在身边表格靠下的一行打了个戳,这样的印章已经几乎盖满了整整一页,他不由得有些感叹,在去年的这个时候,他还只是马尔福家的纺织工坊中一名普普通通的雇员,从挑选线材到编制再到最后的赋予魔力都需要经由每一位巫师自行完成,而他做好这样一张飞毯需要整整三天, 尽管眼前的飞毯还只是不具备魔力的半成品,但效率却已经超出了原来不知道多少。 在戳子落下的瞬间,飞毯已经被搬上了平板车,即将运往工厂的另一角,那里有许多心灵手巧的绣娘已经准备好在上面刻画早已定稿的图画,约翰想起自己曾经制作过的一张“凯撒大帝在泽拉战役”主题的飞毯,被老马尔福无情地评价为“拿破仑第五百三十八四滑铁卢”,不由得捂住了脸。 那些绣娘拿着比他还要高的计件薪水,但她们的工作却可以说是这间工厂中最有价值的,在绣好图案后,这些飞毯的半成品将会被送往对角巷中的另一间工厂,由炼金术士们赋予飞行的能力,而这一环节则是最约束产能的短板,但约翰听到一则消息,布莱克小姐已经和纽蒙伽德的魔法工厂签订合约,在三月份,他们就将获得由炼金人偶复刻炼金术士动作的技术,彼时,一位炼金术士至少可以同时加工三张飞毯,他自己就是一个炼金术士,对这种魔法既畅想,又不信,对纽蒙伽德魔法工厂又多了一分心驰神往,据说那里早在四年前就已经采取了这样的生产方式。 工厂中的工人们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这种高效又奇幻的场面,他们已经看到太多,早已从最初的一惊一乍变得习惯如常了。 这一批飞毯被送走后,约翰暂时闲了下来,他拍了拍屁股底下的大家伙,颠了颠装满加隆的沉甸甸的口袋,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座巨大的纺车才是改变这间工厂的真正源头,在收到老马尔福将飞毯作坊转让给博洛克斯·布莱克先生的消息后,为失业的风险担惊受怕的约翰在一个灰败的下午看到了停在厂房前的三架马车,他是最后一个还留在这里惶惶不安的巫师,沃尔布加带着布莱克家族的巫师走近厂房,在用旋风扫尽将这里的一切都清空后,才注意到干净的厂房里还剩下最后一件“杂物”。 “你叫什么名字?” “约翰。” “等会儿会有人来教你以后应该做什么。” 这是两人之间简短的、也是唯一的谈话,约翰甚至来不及看布莱克小姐长什么样子,就被从马车中跌落、涌入厂房的小银球淹没了,在“球潮”中,他看到一枚枚小银球裂成两半,在没有巫师操控的情况下变形重组,有些成为滑杆,有些成为轴承,很快,一座巨大的水车就这样拔地而起,比容纳它的建筑还要宏伟,沃尔布加的随行者告诉他,这座水车叫做纺车,是麻瓜用来纺织的工具。 “麻瓜……都用这么大的东西吗?”约翰茫然地问道。 “当然不是,比这要小很多,而且人家是联排的,”对此深有研究、也是即将负责炼金工房的巫师卖弄着刚学到不久的知识,“我等会儿给你一本手册,你有什么不懂的就直接来问我,下周开始这里将会招大约一百名麻瓜工人,” “麻瓜……工人?” “对,内幕消息,”巫师眨了眨眼睛,“最迟不到下周六,魔法部已经准备下发通知了,不过我们的招聘从一个月前就开始了,好好干,这座工厂就交给你管了,布莱克小姐已经安顿好了你的父母家人,如果表现不错,你就要飞黄腾达了。” “我……”约翰并没有家人被控制住的自觉,他从来也没有这样重要过,只是担忧地问道,“我能行吗?” “你是哑炮吗?” “不是。” “你是傻子吗?” “不是。” “那就没问题。”巫师拍了拍他的胳膊,点了点头说道,“布莱克小姐很喜欢你的那张‘凯撒大帝在泽拉战役’主题的飞毯,我们都觉得你有这个能力。” “那条飞毯不是……被回炉重造了吗?因为太丑。” 谷栜 “你说什么呢?布莱克小姐可是花了一百二十加隆买下送给了她的朋友,你怕是被老马尔福给骗了,不过不用担心,在布莱克家族,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我们只想让你们做得更好,”巫师笑了笑,“这座纺车就是她朋友的回礼,到时候你就知道它有多妙了!我等会儿给你补六十加隆,毕竟这座工坊的债券也归我们管了。” 搬飞毯的工人们嘹亮的号子声将约翰叫回现实,他的表情有些恍惚,几个月的时间过去,他已经习惯了这种以前想也不敢想的工作与生活。 他再次拍了拍屁股底下改变他命运的纺车,亲昵地叫了一声“珍妮”。 珍妮是他早夭妹妹的名字,每天和“珍妮”待在一起,就像是有家人陪伴一样,巧合的是,他的麻瓜同事告诉他,麻瓜们曾经最流行的纺纱机就叫“珍妮机”。 “你不是没结婚吗?我妹妹特别好奇你这个巫师大人,”发出邀请的男人仰起头,说道,“你见过她,记得吗?她长得和我一点儿都不像,头发茂盛,好看,还识字,还能一枪打中天上飞着的鸟……对了,顺便问一句,和巫师结婚的话,孩子成为巫师的概率会不会大很多?” “伯纳德,”纺车顶上的约翰涨红了脸,慌乱地转移着话题:“你得把口罩和头套都戴上,免得头发落到织物里,今天你手里的货可是龙筋皮,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你在说什么胡话呢?”发出邀请的伯纳德抬起头,翻出一个大大的白眼,捎带着从纺车下露出一枚锃光瓦亮的大光头,“你觉得我有什么头发可以掉进去吗?” “……”约翰噎住了,“你说的对,不过还是请认真一点儿。” “好吧,顺便说一句,我觉得这种鞣绳的工艺可以改良一下,既然龙皮的强度这么高,时不时可以尝试一些更加激进的方法?” “我们下班以后可以聊一聊。” 约翰认真地说道,他起初也并不怎么看得起麻瓜,但在见识到“珍妮”的厉害后,他心中最后一点儿自负早已消失不见,工厂中的工人几乎都是因为不同原因失业的纺织老手,他们的建议已经帮了这件工厂太多了。 “所以我邀请你去喝一杯,去吗?一直都是你请我们喝巫师的酒,你也该尝尝伦敦人的酒了,喝完以后你可以去我们家吃饭,我老婆听说我有朋友要来,烤了一块儿超级大的派,”伯纳德期盼地说道,“我儿子对巫师的故事可感兴趣了,你或许可以帮我看看,他有没有成为巫师的潜质。” “我听说伦敦的酒吧里有吸血鬼,专门噶人腰子。”约翰是个涉世未深的小伙,也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市井谣言,他舔了舔嘴唇,说道,“我还年轻,不想少一个腰子活着……要不我们直接去你家吧,是什么派?苹果派吗?” “噶腰子干什么?腰子里又没有血,只有……”伯纳德耸了耸肩膀,露出“你懂的”的表情,说道,“说起来,我几年前经常去一家酒吧,它的老板特洛卡据说是个吸血鬼,不过我觉得应该是一种……呃,怎么说呢?文学上的修饰,就像我们经常说老板是葛朗台一样,这并不代表她就叫欧也妮·葛朗台,还是个肥胖又吝啬的男人。” “布莱克小姐可不喜欢有人在背后议论他。”约翰挑了挑眉毛,“特洛卡……” “怎么了?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约翰摇了摇头,“我只是有些好奇,你说这是你几年前经常去的酒吧,现在不去了吗?” “是的,”伯纳德点点头说道,“前几年我去海上混了一段时间,回来以后,听说那间酒吧里死了人,警察说是酗酒过度,但是看起来却像是被人折磨致死的,以至于我再去那里时,鼻子里总是有一股血腥味。”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老板真的是一个吸血鬼。” 伯纳德嘴上说个没完,但手底下却熟能生巧地摆弄个不停。 “哟!这是什么?怎么硬邦邦的?”伯纳德从面前的龙筋皮中挑出了一块杂质,他用袖子在上面抹了抹,惊讶地看着光洁明亮、足以倒映出自己脸庞的镜面,用手指掰了掰,咋呼道,“怎么这么硬!” “什么?”约翰从纺车顶上垂下头来,看了看伯纳德手中的硬片,随口骂道,“这些供货的家伙也太不小心了,如果这玩意儿不小心混到布料里可怎么办?我该怎么给布莱克小姐解释买到魔毯的顾客可以在屁股底下垫一块冬冷夏热的龙鳞。” “龙……龙鳞?”伯纳德惊叫出声,“真的是龙鳞吗?” 他的手颤颤巍巍地捧着那片龙鳞,儿时听到的那些传奇故事再次回荡在耳边——用龙鳞锻造的铠甲搭配抵抗魔王的英雄,拔出被湖中女妖守护着的石中之剑…… “你在想什么呢?”约翰看着他变换莫测的表情,笑道,“你不会觉得这玩意儿会是什么好东西吧?这可是筋皮的废料,你看,还缺了一角呢。” “是……是吗?”伯纳德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好像生怕抬高声音,这片龙鳞就会被闻讯赶来的工友抢走似的,他小声问道,“如果不要的话,这片龙鳞能不能——” “你拿去吧,”约翰收回了因为倒挂而变得涨红晕眩的头,轻飘飘地说道,“动作麻利点儿,老哥,还有十五张魔毯就下班了,我着急吃派呢。” 正文 第五百三十五章 走狗 “咚——咚——咚!” 两长一短的钟声在工厂中响起,正在工作的人们有说有笑地停下手中的活,开始收拾起自己的工作台来,飞毯魔法工厂的工作时间是固定的,沃尔布加曾经说过,“不需要延长他们的工作时间,反正我们是计件工资, 想要赚钱的人总会更有效率”,也正如她所说,这件工厂的效率异常地高,这可不仅仅是“珍妮”的功劳。 工人们的话题很快转移到对街的巧克力蛙工厂,开始进行英国人最喜欢的活动——打赌,赌他们什么时候下班, 巧克力蛙工厂摇摆不定的钟声已经在周边出名了。 “咚!咚!咚!” 急促的钟声从外面传来, 好像生怕时间晚了会被街对面的同行嘲笑似的,巧克力蛙工厂也紧赶慢赶地敲响了他们的钟。 “就是不知道他们的画片是不是在那儿生产的,不然或许可以进去瞧瞧,听说新的那张威廉姆斯已经被炒到了上百加隆一张。” “你想多了……动作快点儿吧,拉货的人还在外面等着呢。” 一辆银色的马车停在工厂前泥泞的公路上,一匹来自法国的天马正安心地打着鼻响,用钉了银蹄铁的马蹄翻弄着脚下的小石块,马夫坐在马车前的横杠上,抱着一桶即便在街对面都能闻到香气的麦芽威士忌,用鞘刀开封,自己先偷偷喝了一口,再从马车上跳下来,拎着桶跑向天马的前方。 “别喝醉了,小美女。” 天马温顺地用额头蹭了蹭马夫的肩膀,把嘴伸进酒桶里,没过一会儿,酒桶就已经见底,但那股香气却愈发浓郁了。 两名穿着寻常衣服的男人站在街对面, 不满地看着眼前灯火通明的工厂, 其中一人擦亮了火柴, 火苗对到嘴边,伴随着一声沉重的吐气声,劣质的卷烟开始在指尖燃烧起来,泛黄的食指指甲缝里满是污渍,他坐在街边的道牙石上,愤愤地听着萦绕在耳边的、令人烦躁的钟声。 “这些麻瓜居然抢走了我们的工作,”他用力地嘬了一口烟头,卷烟纸迅速地燃烧成灰烬,但由于烟草的劣质,它仿佛一位生满癞疮的病人一般斑驳而不均匀,锅底灰似的刺鼻的烟气也没能驱散街上的酒香,反倒是让烟草的味道更加恶臭刺鼻了,男人深刻的眼窝被一根秃鹫般的鹰钩鼻分割成两边,透露出一股尖酸刻薄又怨天尤人的气质,“他们凭什么?我现在很期待那些该死的有钱人买了看不上我们的该死的小婊子家的飞毯,从天上摔下来血肉模糊的丑态。” 一连串的定语足以说明他对这间工厂的厌恶,在几个月前, 这两人也曾经是在马尔福家的飞毯工坊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雇员。 “前几天卡罗家的老管家还邀请我去当首席炼金术士呢,哪怕他开价三百加隆每个月,我也嫌弃威尔士那地方太荒凉了,”他的同伴蹲在路旁,用手中的魔杖在泥地里划来划去,长袍的下摆拖在泥浆里,不过他并不在意,毕竟回到家里,他可以让刚下班的老婆或者做了一天家务的老母亲帮他洗干净,“要请我们这种有头有脸的人物做事,起码要三百五……不,四百加隆才行!” “是啊,约翰那个臭小子,一定是看我向马尔福先生举报他的飞毯用超了材料,怀恨在心,才不愿意帮我们说两句好话,”抽烟的男人脸上的表情狰狞起来,那只硕大的鹰钩鼻看起来就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怨怼和怨毒明目张胆地写在脸上,惹得周围刚刚下班的工人们纷纷选择绕道离开,在很远的地方才敢谈论这两个落魄的、像是巫师的流浪汉,他把烟头狠狠地在脚背上按灭,咬着牙说道,“这气量也太小了,不知道替同事考虑一下吗?一点点小矛盾,怎么能记恨这么久呢?” 他捏起熄灭的烟头,注意到还剩下大半根,脸上的表情又忽然变得肉痛起来,小心翼翼地捏掉被弄脏的部分,再次点燃,塞到嘴里猛嘬起来,辛辣的口感搭配着土腥味,让他几欲作呕,但最终还是成功地让自己被包裹在了劣质的烟雾中。 “就是就是,小人得志罢了,搞得你我现在都得抽这种烂烟。”他的同伴伸出手,热切地说道,“给我分一根呗。” “你不是看不上这种烂烟吗?” “给我分一根呗,我请你喝酒。” 看在这张空头支票的份上,抽烟的男人最终还是拿出了烟盒,从里面挑出了一根最皱巴的,递给了他,“满点儿抽,多了没有。” 很快,道牙石上就又多了一个把自己包裹在劣质烟雾里的人。 “你说这些贵族老爷们是不是傻了,怎么会想出废除保密法这种损招?”烟雾中,针砭时弊的真知灼见又再次飘了出来,“他们难道不担心麻瓜弄脏了对角巷吗?” “他们愿意提供给那些愚蠢的、肮脏的、狡猾的麻瓜工作,就是因为他们足够便宜,但巫师的本领又怎么能让一群没有魔法的垃圾替代呢?他们只在乎便宜的工人能让他们多赚钱,却丝毫不在乎飞毯的品质!特别是那个该死的八婆布莱克,我要诅咒她下地狱!年纪不大,肚子里的坏水不少,她比世界上最吝啬的人还要不堪。” “但是听说约翰赚到的钱是之前的好几倍。” “那是因为她想要收买人心,分化我们,”烟雾中的男人仿佛沃尔布加肚子里的蛔虫似的,言之凿凿地说道,“等着吧,等到她们觉得一个巫师都不需要的时候,约翰那个傻子也会被赶出来,她就可以抱着满是麻瓜臭味的钱睡觉了!” “我明白,但是……”同伴的声音有些犹豫,“我们今天真的要这样吗?” “该死,难道你也要和约翰那个没卵蛋的家伙一样投降吗?我们已经失去了工作,反正没什么可失去的,我们烧掉这间该死的工厂,无外乎一群麻瓜的性命而已,威森加摩会判我们死刑吗?不会,相反,有些和我们一样清醒,早就看这些麻瓜不顺眼的大人们会给我们发功勋章!” “但是烧毁工厂可是一大笔——” “反正我没钱!她能拿我怎么办呢?我家的地皮她如果看得上就拿去吧,我也可以让我家里那两个老太婆去还债,不过估计等到她们入土也还不了多少,”烟雾中传来一声不屑的笑声,“反正到时候我们就远走高飞啦,有人给了我们一笔钱,足够我们逃到普鲁士去,那里才是我们这种有本事的人应该去的地方。” “你不带上你的家人吗?” 谷嗣 “家人?累赘罢了,我哪有那么多闲钱供他们吃喝拉撒?” “但是你还没告诉我该怎么去呢。” “不要着急,等我们爽完这一波,你跟着我,准没错。你难道不相信我吗?” 同伴没有说话,两人很快陷入了沉默。 眼看着信任就要破裂,挑头的人就要坐不住了,“好吧,我等会儿就告诉你……再给你一根,总行了吧?” 钟声过后,工厂中渐渐有下班的工人们走了出来,他们尽管疲惫,但看起来却非常轻松。 “这些该死的麻瓜……” 盯着那些境遇与自己完全相反的劣等人,烟雾中的男人愤愤不平地说道。 “就是就是……真怀念以前,我们可以随便在街上把麻瓜抓回家里,”残忍却轻飘飘的笑声从烟雾中传出,“我可以把他们的皮子扒下来,做成一面鼓,让他们的灵魂在鼓面上日日演奏,想想都觉得美妙……” “是吗?这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咳咳,该死的,你们抽的是什么?报纸卷树叶吗?”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加入了他们的谈话,两只宽厚的手掌搭在了他们的肩膀上,“我怎么没听说过你还有这种才艺?” “谁?!你***”男人愤怒地转过身,在看到来者的瞬间,像只小白兔似的闭上了嘴,“奥格登先生,我……我就是在书上看的,你知道的,有些故事书上写的内容就是有些夸张。” “哦?什么书?故事书吗?我倒是听说了,傲罗办公室上个月在翻倒巷缴获了一批黑魔法书籍,里面倒是有类似的东西,我想你们或许应该和我回去接受调查,我有理由怀疑最近伦敦发生的四十五起失踪案和你们有关,”奥格登从胸前的口袋中逃出一本金光闪闪的小册子,在面前轻轻挥了挥,挥散了恶臭不堪的烟气,“虽然我们是老相识了,但鉴于新的章程……还有我想要展示一下新凭证的私心,所以不得不自我介绍一下,傲罗办公室副主任,鲍勃·奥格登,麻烦你们和我走一趟。” “傲罗先生,我们什么都没干,就在这儿蹲着!” “有人已经好几天看到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地在这里了。” 两人坚决地反抗着,但还没来得及举起魔杖就被奥格登缴了械捆住了双手,为了让两位好朋友能够多待一会儿,他还贴心地把他们捆在了一起。 “不得不说,在听到你们家里那两个老太婆的那段时,我已经快要忍不住要打死你了,要不是邓布利多提出的那项议题,要求每个傲罗在执法时都必须佩戴记录仪,哦,该死,得把你们两个货的脸给录进去,”奥格登拧了拧龙皮夹克领口的扣子,继续说道,“要不是现在傲罗不允许用私刑,你能动的手指头可能只能剩下不到三根,那可是你妻子和你母亲,你怎么能说出那种话?” “你……你听到了多少?” “从前几天卡罗家的老管家开出一个月三百加隆的工资邀请他去当首席炼金术士开始,放心吧,我没听齐,你们还有狡辩的余地,”奥格登笑了笑,把手伸进口袋,扯出一片轻飘飘的透明布片来,他的手指在布片背后消失不见,能够直接看到后面的场景,他看了看另一位人犯,笑着说道,“隐形衣,新鲜出炉,虽然不顶级,但也是你们这些偷鸡摸狗的家伙们一辈子见不到的好东西……不过你也是够离谱的,卡罗家的老管家恐怕只有脑子进水了才会请你去拿三百加隆的工资,要么就是你对他用了混淆咒……不行,混淆咒不至于让他变得那么愚蠢,你应该是偷偷给他用了迷情剂,让他爱上了你。” 他把那人的头按低,腰像虾米一样耻辱地弓了起来,“现在地上就有一滩水,你看看你,配吗?” “我……呸!”看着水洼中邋遢的自己,男人朝里面吐了一口痰,本想打破平静的水洼,却不曾想吐到了自己的鞋上,他气急败坏地在水洼里踩了一脚,换来的却是奥格登的一巴掌,他愤怒地转过头,怒骂道,“你不是说不让用私刑吗?” “你在说什么?”奥格登押着两人走到街对面,对迎面走来的约翰点了点头,又冲约翰身边的伯纳德笑了笑,拧了拧胸口的扣子,低头继续呵斥着,“你不要趁着我扣子歪了就血口喷人。” “走狗……你就是布莱克家的走狗。” “你说的对,对对对,太对了,”奥格登笑眯眯地应承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插进了他的耳朵里,“至少我还能体面地抽好烟,给你赏一根,去牢里钻木头点火抽去吧。” “哦对了,也不能忘了你。”他又拿起一根,插进了另外一人的耳朵里,看着对称的两人,满意地笑了,“关于你刚刚提到的,有人出资让你们在破坏完布莱克小姐的工厂后逃往普鲁士,你现在就可以组织语言了,等会儿好好交代一下。” “我交代,这都是他的计划,我是被胁迫的!”奥格登话音刚落,叫声就已经在两人之间响起了,那位指控奥格登是走狗的巫师大叫道,“是他叫我来这里,又告诉我可以去普鲁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不想防火。” “哦吼,你们的友谊破裂得可真快。” “那两个人是巫师吗?”走过一段距离后,听到叫声的伯纳德难以忍受自己的好奇心,扭过头向奥格登与两位人犯望去,“我看他们穿的是巫师袍,但是却被一个穿夹克的人押着。” “那位是鲍勃·奥格登,之前是这个片区的傲罗,”约翰解释道,“至于那两个人,我也不确定,反正我不认真,不过看着就好像两条狗一样。” “你一定认识他们。” “我不认识,酒吧还有多远?” 正文 第五百三十六章 最后一课 “看你看得很入神,我就没有打扰你,”拉赫曼教授笑着递给纳尔逊一杯热茶,撑着讲桌的侧沿坐了上去,“我托你的两个同学去帮我取东西了,邓布利多教授和我的一些朋友帮我搞到了一些第一手的资料。” “教授,其他的同学呢?他们没有来吗?” “他们不会来了, 这本书已经定稿了,大家也拿到了满意的成绩。” “但是汤姆不是去取资料了吗?” “这是另外的事情,我想和你聊一聊,聊一聊你的感受,毕竟这样一本书可是大工程。” 拉赫曼教授又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伸了个懒腰, 骨节发出“咔吧咔吧”的爆响,扭了扭脖子, 惬意地说道,“我已经找好了为我们校对排版的人,真的很难想象,一个学期的课余时间,我们竟然可以完成这样一本内容丰富的书籍。” “多亏了大家的帮忙,”纳尔逊记得这间教室里人最多的时候几乎没处下脚,“您能给我一个O,就是最大的奖励了。” “都会有的,”拉赫曼教授笑眯眯地摆了摆手,“你们甚至还能获得不菲的稿酬,作为第二作者,你应当是最年轻成为这种教材作者的巫师了吧?《今日变形术》的最年轻先生。” 看着拉赫曼教授调侃的表情,纳尔逊知道,他把那份报道贴到最醒目的位置果然是有原因的。 “恐怕不是,教授,”纳尔逊说道,“斯莱特林有位叫做米兰达·戈沙克的学姐, 写了一本可以称之为伟大的教材呢。” “《标准咒语》吗?”拉赫曼教授挑了挑眉毛, “那真是她自己写的?啧……不过我们这本也不差。” “您会名留青史的, 教授。” “事实上,虽然我们可能会享有著书立说的荣耀,但我们肩头的责任与压力也足够重大,这一个学期以来,我可是错过了很多发家致富的好机会,”拉赫曼教授挥动魔杖,为纳尔逊搬来了一张椅子,正坐在他的对面,他点了点头,说道,“尽管我们藏在霍格沃兹的城堡里,一门不出二门不迈,但世界对我们的关注却并不比站在聚光灯下小,巫师们迫切地需要一个了解麻瓜的契机,而如果让麻瓜自己去写,大家又难免会担心最终的成品中会多一些粉饰与倾向,所以这件事情就必须要让我们来做,我相信, 麻瓜们也一定在做着类似的事情,而他们也一定不愿意让巫师们来写这本书。” 拉赫曼教授换了个舒服一点儿的姿势, 放下魔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抓起身边的笔记本,在上面勾勾画画起来。 “圣诞夜的那个晚上,我曾经把那位记者朋友灌倒聊了许久,他告诉我,自己的身上肩负着尽可能多的、采集巫师的情报以此来消除群众恐慌的任务,我不确定这份任务究竟是他酒后的真心流露还是早已安排好的、用来打动我的台词,但最起码,他的行为和自己的说法是相符的——霍格沃兹发生的每一件事,无论多么惊悚危险,亦或是多么乏味无聊,他总会像一只勤劳的蜜蜂一样,迫不及待地凑上前去。” “我调查过他,教授,他的确动机不纯。” “也不能说是动机不纯吧,毕竟去菜市场买菜问问价格、问问新不新鲜、问问有没有毒,都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我们不过是像一对经人介绍的男女第一次相亲时一样,毕竟要过一辈子,一定要问清楚对方有没有什么信仰、癖好又或者是顽疾之类的东西,对于麻瓜和巫师来说,我们今后要待在一起的时间可比一辈子要长出去太多。”拉赫曼教授揉着下巴,露出怀念的神色,“就拿我来说,你应当知道,我的姓氏和我的名字、还有我的长相,在英国算不上常见,甚至可以说,和这片土地格格不入。” “您的祖上也许是从苏伊士运河东边过来的?”纳尔逊问道,“在很多英国巫师的刻板印象中,那里的人需要向神祷告才能使用魔法。” “我还是头一回听到你这种定位地区的说法,是否有些过于委婉了?”拉赫曼教授笑了笑,“比你说的情况还要极端,我四岁的时候举家迁到了英国,那时候我才明白,人与人之间的分歧,或许比人和动物之间的还要大,连我这样向神祷告才能使用魔法的巫师都明白,在信士之间制造隔阂与分裂,是以物配主的标志,但事实就是这样,我的父亲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找不到工作,家里过得很拮据,只能依靠从老家带来的祖产在对角巷买了一座带花园的城堡,每天只能差遣佣人出门采买。” “真的很拮据吗……”纳尔逊摆了摆手,把那栋带花园的城堡从脑海中驱逐出去,“我是说,真的要向神祷告才能使用魔法吗?” “怎么可能,我开玩笑的,”拉赫曼教授摊开手掌,笑了笑,“我小的时候比较笨,用了足足两年的时间才学会英语,到那时候我才知道,我的父亲找不到工作,并不是因为伦敦在怎样排挤他,而是因为伦敦人并不需要一个阿拉伯人来帮他们洗礼,他们也没有进行割礼的习惯。” “嘶……” “我想你应该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拉赫曼教授笑着打断了纳尔逊的思考,说道,“我并没有控诉这个冷漠的伦敦的想法,而是想说,如果想要融入某一个群体,相互的了解是很重要的,也正是因为如此,魔法并不高超的我才能够打动曾经的迪佩特教授,在这里当一名专门研究麻瓜的老师,其实我做的事情在这几个月里早就有人帮我做过了,你看到的那些剪报也仅仅是伦敦向巫师伸出双手的一角,魔法部今年最起码扩招了包括实习生在内的一百名雇员,把他们下放到伦敦的大街小巷,和麻瓜们待在一起。” “你在报纸里看到的那位女孩,梅特尔·沃伦,她曾经和我写信询问过一些关于麻瓜的问题,甚至还提到了你,你知道吗?一个麻瓜出身的、十一岁前一直待在伦敦的姑娘,这次在假期外的时间回去,竟然也感到了无所适从,短短的七年便足以让她脱离曾经的族裔,更何谈这几百年的保密法呢?纳尔逊,我知道你算是麻瓜出身的孩子,你能告诉我,伦敦的活鸡,现在多少钱一只吗?” 谷腴 纳尔逊被他的问题问愣住了,他总觉得拉赫曼教授在强词夺理,毕竟伦敦的大多数麻瓜可能都不知道一只活鸡多少钱,刚想反驳,拉赫曼教授便继续说道,“她在伦敦是一位相当受欢迎的巫师小姐,甚至有许多仰慕者,我记得她以前选过我的课来着,那时候上课恨不得把头藏着桌洞里去。” “哈哈,桃金娘是这样的。” “她做了许多事情,协助傲罗设置伦敦西城的魔法防护、为市民治疗一些麻瓜的手段无能为力的伤病、每周定期去学校进行一些魔法的活动,科普答疑之类的,”拉赫曼教授翻开手稿的其中一页展示给纳尔逊看,“这些事情并非一腔热枕就能做到的,少不了麻瓜和魔法部齐心协力地推动,编完这本书以后,我看了看世界,发现英国和平得简直称得上异常,齐心协力到仿佛很久以前大家就在酝酿类似的事情了。” “也许这才是众望所归,教授。” “我觉得也是。”拉赫曼教授眨了眨眼睛,从怀中取出半张票根摆在桌上,“这是巴黎六区月份的时候很火爆的一部电影,也许你会感兴趣。” 纳尔逊低头望去,在奥斯维辛集中营的天上,一只银色的隼正在展翅高飞。 “我一直在订购一份杂志,叫做《唱唱反调》,之前都是囫囵看完就压箱底,直到上周,我才发现它末页的内容居然是会不断变换的,”拉赫曼教授用探求的目光打量着低头看着票根的纳尔逊,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我才知道,早在格林德沃在巴黎闹事之前,有这样一伙人早就在谋划铺垫更久远的事情了,魔法部派遣人员宣传兴许只能算得上一种稚嫩拙劣的模仿,我惊喜地发现,麻瓜与巫师的交流,在很久以前就有了如此规模,后来我看到了一个更惊人的消息,这本杂志的创办者,居然瞒了我半年时间。” “是我。”被拉赫曼教授盯着,纳尔逊最终抬起头,大方地承认道,“不过我已经有接近一年的时间没有管他们了。” “这恰好证明了他们步上正轨,这是一个睿智的决策,纳尔逊,像这种超前的革新,往往会在失去执旗者后迅速坍塌,但既然他们没有分崩离析,那么就证明,你带给他们的并非想法,而是方向……我很开心,纳尔逊,你愿意告诉我这件事,”拉赫曼教授眨了眨眼睛,“虽然上个月邓布利多教授就已经给我说过了,他还让我们当点儿心,不过从你嘴里亲口听到承认,还是觉得很震撼,我感觉我就是一个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人,你们在巴黎干大事的时候,身为老师的我居然在巴黎街头的酒吧里听人唱了一整天的歌,当我拿着可丽饼跑出来的时候,天都变了颜色。” “邓布利多教授让我们当心什么?”在承认后,纳尔逊也不含蓄了,单刀直入地问道,“他担心我又做出什么事吗?” “哦,小事,和你倒没关系,你知道的,这些书未来是要给所有英国的巫师乃至一部分麻瓜阅读的,”拉赫曼教授说道,“既然你是《唱唱反调》的创始人,那么应该明白,言语的力量有时候是要胜过魔杖许多的,那么这本百科全书中夹带的内容就会成为人们追捧的、比黄金还要珍贵的东西,这几个月以来,已经有无数人利诱或者威逼,用各种手段联系到身在霍格沃兹的我,想要补充一些无足轻重的内容。” “您这样说,一定是没有答应他们。” “当然,毕竟也没有人真敢来到霍格沃兹杀了我,至于加隆,我记得我刚刚提到过,”拉赫曼教授发出了一声阿拉伯人特有的“嗯哼”声,“我应该不算太缺。” 纳尔逊又想到了那栋他在拮据时居住的、带花园的城堡。 “能告诉我是谁吗?”纳尔逊认真地问道。 “你要去报复回来吗?”拉赫曼教授摆了摆手,“他们的伎俩落空了,就算了吧,我可不想给学生传达这种不正面的内容,更不要说,你要是一个个算账,怕是排队等枪毙的人要从这儿排到霍格莫德去,我专门有一间教室用来存放这些仰慕者的信件。” “您可真是……别有闲情逸致。” “毕业以后有什么打算吗?虽然我很想劝说你继续搞学术,你有这方面的天分,但我想你应当不会甘心窝在稿纸堆里两耳不闻窗外事。”拉赫曼教授拍了拍手,“邓布利多教授给我说过,想让我劝你静下心来,不过那已经是这学期开始时候的事情了,现在他对你的期许我可是看在眼里的,你会成为为这本书在现实世界中翻开新篇章的人,对吗?” “没错,教授,我会的。” “就是这种眼神,请一定保持下去。”拉赫曼教授认真地点了点头,用奇怪的姿势把手搭在纳尔逊的肩膀上,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进行某种远方的仪式,“我和宾斯教授聊过,你的目光在历史中沉浸了太久,沉淀已经足够,是时候放眼世界了,那份我让里德尔和布莱克去取的资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那是从去年六月到现在全世界所有国家和地区巫师麻瓜关系变化的总集,我会在这里看着你,纳尔逊,在下一次修订这本书的时候,我想要在正文里,留下你,留下我身处的时代的名字,相信我,没有人甘心当一个记录者,我不是没有想过在夹带私货,但并不是在书里。” “咚咚咚!” 教室的门响了。 “你直接找他们要吧,晚安,”拉赫曼教授微笑着送客,“祝你们在NEWTs考试中取得好成绩,这或许是我们在霍格沃兹的最后一课了。” 正文 第五百三十七章 NEWTs “下一位,纳尔逊·威尔特宁·威廉姆斯。” 清冷的叫号声在教室中响起,汤姆拍了拍纳尔逊的肩膀,目送着他走向大门。 “结束了。” “什么结束了?” 纳尔逊笑着问道,转身推开房门,侧过身子,和迎面走出的男生擦肩而过, 尽管他的脸上写满疲惫以及懊悔,但更多的还是放下一切的轻松,看到纳尔逊走来,他愣了愣,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一句话, 只是为和他一般年龄的同学送上了心底的祝福, 顺便还提醒了一句,“当心点儿,威廉姆斯,那老头有点儿刻薄,而且……耳朵也不太好。” “谢谢,”纳尔逊顿住脚步,冲他笑了笑,“本人最擅长对付各种刻薄的老头。” …… “你就是威廉姆斯吗?” 纳尔逊抬起头,眼前是一位不认识的老人,为了避免对巫师最重要的NEWTs考试中出现舞弊情况,魔法部每年都会和霍格沃兹一起邀请一些有威望有能力值得信任的巫师来担任考官,有时候甚至会把目光投向国外,纳尔逊只觉得这位老人有些熟悉,但一时间并不能想起他是谁,兴许是在巧克力蛙画片上见过,如果是那样也算是邻居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为自己的新笑话竖起了大拇指。 “我是。”纳尔逊轻声答应道。 老人点了点头, 纳尔逊心里轻松了一些, 至少他不耳背,他用单薄的胳膊拄着讲桌的桌角站在讲台上,脸上满是老人斑和皱纹,看起来至少有一百多岁了。 纳尔逊快步向前,走到了讲台下方,低头看着老人。 “听说你最擅长变形术,是么?”老人年龄很大了,佝偻的腰背怎么都直不起来,或许他年轻时是一个魁梧英俊的帅小伙,但现在,哪怕站在讲台上,却只能侧抬起头,吊着眉毛,用眼角打量着纳尔逊的脸,“之前我中风了,不然你在《今日变形术》投稿时的审稿人应当是我。” 纳尔逊挑了挑眉毛,微微弯腰,将自己的眼睛保持得和老人平齐,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似乎写满了故事, 但却早早地被眼翳蒙上了尘埃,也许他的过往荡气回肠, 但对比着近在咫尺的透亮蓝眼睛,这段故事也只能被看作过去式。 “您是《今日变形术》的编辑吗?” 看到纳尔逊沉低视线,老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稍纵即逝的惊讶,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慨,这道波澜也很快被他满脸的皱纹掩藏了起来,他努力地直起腰,想要让视线超过纳尔逊,就像课堂上的老师看着学生一样,但他最后还是失败了,无奈地眯起眼睛,把情绪用眼皮盖了起来。 “当然不是,审稿人怎么可能让编辑来担任,”老人摇了摇头,纳尔逊能够感受到他半眯的眼睛中那充满探求的目光,“他们哪里有这种本事?” “我有些期待您的考题了,先生,”纳尔逊点了点头,直起身来,两人交错的目光断开,他微笑着从讲桌上拿起一张羊皮纸,说道,“我需要先在这张表格上签字,是吗?” “我看了你的论文,探求古代魔法在变形术中的高阶运用是吧?听起来唬人,但似乎更像是一项发掘失落魔咒的考古工作,说句实话,我并没有看出有什么令人眼前一亮的创新点,”老人似乎并不打算马上开始考试,作为监考员的魔法部官员坐在教室的角落里,无动于衷,尽管纳尔逊的后面还排着许多翘首以盼的学生,但他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自顾自地说道,“不过倒有些实践意义,我本以为这种寻古的事情只有我这种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才会感兴趣……我平生最恨夸夸其谈的人,希望你不是那样的绣花枕头。” “考试的项目是什么呢?”纳尔逊像是压根没听到他的评论似的,礼貌地问道,“我可以开始接受考核了吗?” 他低下头,指尖在表格上轻轻划过,工整的签名跃然于纸上,老人有些惊讶,作为变形术领域的佼佼者,他看出了这个简单动作中的门道,纳尔逊并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样用魔力凝结成墨迹,而是改变了纸张的形态,属于他名字的那一块变了颜色,从这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在展示自己的变形术了。 “你不担心到派发成绩单的时候,考务人员在羊皮纸上找不到你的名字吗?” “我觉得至少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吧。” 老人的胸膛起起伏伏,发出了伴随着咳嗽的尖锐笑声,听起来就像是在用指甲划黑板一样,皱纹随着表情抖动着,或许是因为纳尔逊低头表达尊重的原因,他并没有像那个学生说的那样尖锐刻薄,尽管有些针锋相对的桀骜,但纳尔逊明白,那些在自己领域的佼佼者或许都有些这样的脾气。 “我本来想考核你对古代变形术的了解,但这样似乎有些窥探你的秘密了,”老人吃劲的脚换了一只,轻声说道,“但我觉得NEWTs考试规定的内容似乎并不能真正检验你的水平,毕竟在我来到霍格沃兹的三天时间里,阿不思至少对我吹嘘了你六次。” “没有关系,先生,”纳尔逊摇了摇头,“那些古代的魔咒之所以失传,就是源于藏私,您可以尽情考察我的变形。” 老人低下头,沉默不语,像是在认真思考究竟应当考核什么,又像是因为年龄太大,站着泛起困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向纳尔逊。 “或许以后你有机会可以和我通信探讨一下这方面的问题,但今天,我本人更想看到你的创造力,还有你在细枝末节上的精密。”老人摇了摇头,在口袋里抹了抹,掏出了一块银色的立方体,“我想,能够把魔法的造物送上天的人应当具备超凡的想像力。” 纳尔逊接过魔方,在手心里颠了颠,感受着它并不均匀的质量,挑起了眉毛。 “你可以尽情地展示。” 谷镲 老人又换了一只吃劲的脚,监考的魔法部官员见状,端着椅子就要走上前,但却被他摆手制止了,他平常不是躺着就是坐着,站一会儿反倒成了奢望。 他并没有告知纳尔逊考核的内容,就像一份无命题,甚至连科目都没有划分的考卷一般。 纳尔逊捧着立方体后退两步,一只手在空中随意一抓,水汽汇聚在掌心,形成了一张不大不小的手帕,他把手帕在桌上摊开,把立方体小心地摆在了一张空着的课桌上。 这块立方体的每个面都被规则得划成了九块,看起来更像是许多年后才会出现的益智玩具,魔方,或许老人是想让他把魔方变形,但越是精研变形术的人,越会明白这是一件异常艰难的工作。 这块“魔方”的材质在不断变化,它并非一个整体,而是无数不稳定的个体拼接而成的加总,当有人贸然对它施展变形术时,便会因为本身不确定的材质而受到干扰,更不要说,这相当于是对“魔方”中的每一块零件分别实施变形。 纳尔逊抬起手,从口袋中抽出魔杖,在老人饶有兴趣的眼神的注视下,将杖尖抵在了立方体的一角。 心中默念着显形咒,立方体内部的情况一览无余,这件作品应当是这位变形术能力超群的老人钟爱的玩具,仅仅是一个瞬间的截面,纳尔逊就在其中看到了来自金属、液体、气体乃至生物的材质,在下一个瞬间,它们又无序地改变了。 纳尔逊陷入了沉思,他惊讶地发现,哪怕自己沟通了亚历山大,那份引以为傲的运算预测能力却也拿它毫无办法,他无法推算这件“魔方”的材质接下来的转变,这并非是因为他无法收集足够的信息,而是哪怕亚历山大已经在瞬息间进行了各种排列组合的推测,却依旧抓不住变化的尾巴。 它似乎根本无迹可寻,完全混沌,就像是一个根本不存在逻辑的甚至理智的人在胡乱泼墨,没有人能够知道下一滴墨迹会落到哪里,这对于先知而言,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 看着陷入僵局的纳尔逊,老人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把目光投向教室角落的魔法部官员,那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陷入了沉睡。 “如果不行,就算了吧,我这里有魔法部规定的考题。”他提醒道,却没有把纳尔逊从沉思中扯出来,这让老人脸上的从容更甚了,在确认纳尔逊完全陷入沉思后,他佝偻的脊背竟然挺直了,苍老的骨骼发出哀鸣,他松了口气,看样子刚刚的姿态也让他累得够呛,老人眯起眼睛,轻声低语道,“看样子的确有效……对于先知者来说,倘若未来并不可靠甚至无法预测,他就会陷入比常人更加脆弱的慌乱之中,除非——” “除非他可以看到真正的未来,先生。” 纳尔逊的声音突兀地在他的身边想起,老人惊讶地抬起头,不知什么时候,纳尔逊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瞪大眼睛,纳尔逊的身影却已经消失了,剩下的依旧是那个站在课桌前用魔杖戳着“魔方”苦思冥想的纳尔逊,仿佛刚刚那句话只是幻听。 老人揉了揉眼睛,面前的残影似乎还停留在他的视网膜上,像一座压抑的山峰一样,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纳尔逊已经直起腰来,双手捧着魔方拧动起来。 他的动作愈发熟练,甚至能够松开握着魔杖的手,用左手单手迅速地拧动魔方,银色的金属反射着教室内的灯光,看起来就像一枚星星一样。 纳尔逊举起握着魔杖的右手,老人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变得干躁起来,定睛望去,只见愈发凝实的水务在纳尔逊的杖尖汇聚,它们聚合在一起,渐渐形成了一个抽象的立方体,甚至和纳尔逊手中的魔方一起进行着步调一致的扭转。 很快,流水凝成的立方体表面附着了一层金属的质地,它的模样变得愈发凝实、清晰,渐渐地和纳尔逊手中的原版魔方变得一模一样。 老人看着纳尔逊的变形,强忍着心中的惊骇,笑了笑,“我原本想考验你在进行对材质复杂的群体变形时的掌控能力,但你似乎理解错了我的意思……不过还算漂亮,我可以给你一个O。” “先生,我并没有自行发挥,”纳尔逊抬起头,老人注意到他的脸色比之前苍白了许多,甚至额头隐隐地有汗水滴落,他左手的动作停下,银色的立方体正安静地躺在那里,同时,杖尖的变形也停止了,他将原先的立方体放回手帕,又把变形出的复制品摆在了它的顶上,金属和袖子里的银链碰撞,发出清脆的如同风铃的响声,他把两枚立方体用手帕包起来,拿到身后,稍等片刻后又拿了出来,一左一右摆在面前,“您可以猜猜,哪一件是我变形出来的假货。” 老人快步走下讲台,甚至忘了佝偻起脊背来,他站在纳尔逊的对面,两只手同时抓住了两枚魔方。 “原型立现。”他用魔杖敲了敲其中一枚,甚至忘记了使用无声咒,眉头紧锁着厉声说道,“我命令你展示你的本质。” 他的眉头很快舒展开,但在看到另一枚魔方时,他还是出于谨慎检测了一番,但当看到和之前同步的、一模一样的变化后,他脸上的震惊就再也藏不住了,猛地抬起头,瞪着纳尔逊,手掌在两只魔方间挪来挪去,最终落在了一开始检查的魔方头上。 “您可能猜错了。”在老人来不及反应的瞬息间,纳尔逊的手掌拂过了他手中的魔方。 “哗!” 水声,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冰凉触感,老人低下头,脚下是一滩水渍。 “对材质的变形,哪有对魔咒本身的变形来得有趣呢,您说是吧?” 水渍缓缓地从地上抬起,再次凝聚成立方体的形状,开始飞速地扭转起来,“其实您猜对了,不过我让它在某一个瞬间,一起变成了水而已。” “怎么会这样……” “请转告格林德沃先生,”纳尔逊意识到,这个混沌的系统就是针对自己这个在战斗中未卜先知的人而设置的陷阱,这么多年来,唯一正面见识过这种未来视并且活下来的,只有格林德沃一人,“我还没真正毕业呢,没必要这么着急。” “砰!” 教室的门被猛地推开,邓布利多迈着大步走了进来,而纳尔逊眼前的老人也缓缓抬起头,腰也慢慢弓了下去,他睁开浑浊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纳尔逊:“你就是威廉姆斯吗?” 正文 第五百三十八章 并肩 “你说他会不会没有通过NEWTs考试?” “强尼,你疯了?” 法国,阿尔萨斯的街道上,约瑟夫看着身边不着调的同伴,用胳膊肘子戳了戳他的肋骨,“你真的想去某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研究某种从来没在市面上出现过的魔法生物吗?” “这是有先例的,”强尼摇了摇头, 舔了舔手指,把吃剩下可丽饼的包装纸随手塞在了路边某户人家窗台上的花盆里,说道,“我听说在东方,有个巫师就是因为考试没有通过,所以招呼了许多挂科的人起兵想要推翻他们的政府, 还扬言要在首都里种满菊花……我觉得威尔特宁先生的行事风格和这个巫师很像。” “该死的家伙, 你去研究你的魔法菊花去吧。”约瑟夫瞪了一眼不着调的强尼,说道,“我要去集结我们的人了,他们都没有好好吃过一顿圣诞节的大餐呢。” “有人说我们两个共用一个脑子,你怎么看?他们说当你聪明的时候我就该死,当我聪明——” “该死,你就没有聪明的时候,”约瑟夫在强尼的背后推了一把,催促他加快脚步,“我们得先去洛林,再去普鲁士,那些小伙子和姑娘们已经等不及了。” …… 洛林的街头相比伦敦巴黎的大城市,无疑要萧条许多,尽管战争过去已经多时,但这座曾经在著名的文章中提到的边境小城周边仍驻扎着规模庞大、用来严防死守曾经敌人的军队,买菜的妇人和荷枪实弹的士兵交错而过,互不打扰, 像是生活在两段交错却又平行的时空之中。 在城区向东几十公里的方向,有一片人迹罕至的茂密森林,据说在战争的时候,德国人在这里埋了不少地雷,周围的民众们几乎不敢靠近这里。 这片森林并不像他们想象中的那样原始,尽管麻瓜们只要靠近便会因为突然想起家中的要紧事而转身离去,但倘若他们瞎猫碰上死耗子地再深入几步,便会看到在围墙一般的高大树木背后,有一片隐藏在林木中的被砍出的空地,板正的小楼林立着,有些烟囱中还冒出袅袅的炊烟,被这群一模一样的小楼围绕着的,是几座造型庞大的工厂似的建筑,机械的轰鸣声从厂房中响起,连带着地面也在不断地震动。 但行走在这座森林中的小镇街道上的人们并没有因为这连绵不绝的噪音而显得烦躁,相反,他们似乎已经适应了这种背景白噪音,唱诗的歌声在小镇角落的教堂里传来,和机械的轰鸣搅在一起,被风轻轻一吹, 就散落在了林间树叶的沙沙声中。 “我真的每次回来都怕踩到地雷。”强尼忽然出现在一座菜摊前, 抓起摊上的一枚橙子,在身上随便抹了抹,连着皮一起咬了一大口,菜摊后织毛衣的老妪只是稍稍抬起了头,在看到强尼的脸后露出了看孙子似的嫌弃表情,低下头开始拆解因为被打扰而错乱的线头,她看起来并不是一位巫师,连带着这座小摊也没有任何魔法的味道,但是看到强尼后,她并没有半点儿慌乱,反倒是注意到强尼不礼貌行径的约瑟夫赶忙掏出钱包,在付钱前,听到强尼轻飘飘的一句,“他付。” “我真希望你被地雷炸死,强尼,”他黑着脸付完钱,皱着眉头说道,“真不知道威尔特宁大人看中你哪一点?” “可能是因为我们形影不离?”强尼耸了耸肩膀,把手中的半拉橙子递给约瑟夫,“毕竟对于巫师来说,一加一完全可以发挥出大于二的实力,要去试试吗?我明天找一个高手,你觉得阿不思·邓布利多怎么样?他下周五会去纽约开会,我们只要在半路上——” “你留着自己吃吧。”约瑟夫摆了摆手,拒绝了他的橙子,也捎带着拒绝了他的提议。 “他给了我第二条命,就冲这点,哪怕以后企鹅这个狗腿背叛了他,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拉着他下地狱。”强尼的脸上露出满不在乎的表情,用力地咬着手中的橙子,橘色的汁水流了一手,他看向菜摊后的老妪,换上了一张亲切的笑脸,“阿嬷,这几天你们就各回各家吧,我想这里应该很快就会荒废了。” 老妪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微笑着摇了摇头。 “近卫军回来咯!” 一群年龄大大小小的孩子呼啸着从街上跑过,报告着对他们而言天大的好消息,在路过菜摊旁的两人时,他们排着队,吵吵闹闹地驻足行礼,这些各方面都差异巨大的孩子们聚在一起,堪称一幅胜景,他们很快跑着离开,在到达下个路口后,呼喊声又遥遥地传来,“两个笨蛋也回来啦!” 约瑟夫和强尼并没有因为被称作笨蛋而懊恼,反而笑眯眯的。 “近卫军?为什么叫近卫军?我们是谁的近卫军?” “可能是他们在什么书里看到了这个名字吧,保卫他们的部队。” “我们可没有保卫他们。” 这座小镇一开始只有中央的那几座工厂,仅仅作为约瑟夫和强尼的临时落脚点,他们带着各自征募的巫师,跟随着企鹅下发的指令而行动,一开始的工作内容主要是在全世界范围内采集从天空中传来的讯息,在几个月前,随着越来越多高明巫师和年轻血液的加入,他们也将主要的驻地搬到了这里,守望着普鲁士的人间炼狱。 在和以哈里曼的身份蛰伏下来的“里伯恩”接头后,他们也终于在巴黎的骚乱过去数月后再次投身到了战斗当中,这两位洗衣工和厨师兼仓库管理员的组合是一对天生的斗士,这些在小镇中安稳生活的人都是他们从普鲁士的“货场”中掳来的“战利品”,普鲁士的黑巫师们甚至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劲,因为这样的掠夺在那里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情,更不要说最近一段时间,来自世界各地的不同势力展开的救援行动层出不穷,他们也曾想过撤离,但不知不觉间,他们竟已经陷入了一张由各方人马默契结成的网中。 起初这里只是一处工厂旁的营地,没过多久,就变成了人气十足的村庄,又不知怎得,变成了这样一座人丁兴旺的小镇,不同国家、不同语言、不同肤色的人住在一起,并没有太多劫后余生的唏嘘,从来没有放弃希望的他们很快将这里亲手打造成了新家,在那些工厂中新鲜出炉的、摆在地上就能自行放大的房屋们的帮助下,这里竟有了一分世外桃源的烟火气。 “这次有什么伤亡吗?”强尼向约瑟夫问道,“听说这次他们遭遇了巨人,恐怕有些棘手。” “斯嘉丽两天前就汇报过了,我就知道,以你的智商,一定听不懂这些数字,新兵早都变成老兵了,死亡人数已经有几周没有增加了,”约瑟夫摇了摇头,“我简单地描述一下,你可以慢慢消化,伤有,亡零,打不过就跑,多简单的事。” 谷躆 “恐怕以后又要多起来了,”强尼摇摇头,叹息一声,“麻瓜的战争结束了,我们的才刚刚开始,以后,恐怕就不是打不过就能跑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他们知道的,一开始就知道,”约瑟夫用力地点了点头,“有些战斗是不能退缩的,我们不是那些被利益亦或是权力驱使者的士兵,我们是为了身后的人而战的斗士。” “有时候我都替威尔特宁大人感到心凉,”强尼笑了笑,“哪有人的军队是我们这样拖家带口的散兵游勇,什么生旦净末丑,什么老弱病残孕,真是齐活了。” 在他们身后,工厂的轰鸣声变得更加剧烈了,大地的震颤甚至让菜摊上的蔬菜水果们纷纷滚落下来,仿佛在那几座无言的大山般的建筑中,有什么压抑许久的猛兽正欲破牢而出。 “咔!” …… “咔!” 冰盖碎裂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一只企鹅叼着一条疯狂挣扎的肥鱼破开冰面跳了出来,用肚皮在冰面上滑行了许久,终于停在了障碍物的面前——一只沾满冰碴子的靴子。 “抱歉啦,不能陪着你们了。” 年轻的男人在白茫茫的大地上直起身来,一只憨态可掬又威武强壮的帝企鹅静静地蹲在他的身边,竭力地伸长自己肥美的脖子,在他的掌心用力地蹭了蹭,甚至还想把嘴里叼着的鱼递给他。 “你自己吃吧……你说我在欧洲的大街上牵个企鹅逛来逛去看起来是不是应该还挺怪的?”年轻的男人抬起头,看着在周围平滑的冰面上用肚皮做滑铲的企鹅们,脸上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笑容,“不管看多少次,总觉得你们比人有趣多了。” 他迅速地弯下腰,把双手插到企鹅的肋下,一把抄起身边的帝企鹅,想要把它抱到怀里,或许是因为这些企鹅的伙食太好了,他竟然抱不起这只膘肥体的小家伙,柔顺的毛皮在指尖滑过,帝企鹅又落回了冰面上,屁股在地上弹了弹,变成了尾巴朝天的姿势,它绿豆般的小眼睛眨了眨,疑惑于这个专职提供食物的弄臣为什么今天要这样冒犯自己。 年轻的男人抬起头,无奈地笑了笑,他抬起胳膊,一根乳白色的笔直魔杖出现在手中,手腕轻轻扬起,一块硕大的冰块撕裂冰层,在他的面前升起,冰块的断面比镜子还要平整,企鹅被杂乱的头发遮挡的面容出现在冰面上。 即便是在极地这样寒冷的环境中,他也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但他似乎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寒冷,脸颊反而呈现出坐在火炉旁的红彤彤的姿态,很久没洗也没有打理的头发垂在额前,挡住了眼睛,一架结着霜的眼睛斜挂在鼻梁上,下颌的胡须看起来也像个野人似的。 企鹅露出了自嘲的笑容,醉心于冰的他现在并不比那些在地上排队滑铲的企鹅干净多少,魔杖轻轻地扫过脸颊,冰碴迅速地在胡须上凝结,用手随意一抹,在一阵“咔嗒咔啦”的脆响中,胡茬伴随着冰渣一齐扫落,他抹了抹光洁的下巴,抬起头,向面前冰块的后方眺望,一行形形色色的人正站在远处高些的冰原上注视着这里,随着时间的流逝,聚集在他们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并不像一个正规的组织,甚至都没有统一的制服,似乎只是穿着自己平日的常服便匆匆赶来,有些人甚至还穿着他们国家魔法部的长袍,这些人中有些甚至都没有见过面,只通过《唱唱反调》有过书信往来。 “躁动不安的灵魂总会聚集在一起,朋友们,想必我们都更倾向于看到更有趣的事情发生。”企鹅冲人群微微颔首,“言语的力量是最有力的刀剑,这让我哪怕身处荒原中,也足以成为任何棋桌旁的棋手,拨弄棋盘……比拨弄琴弦,演奏那些不知道被人弹过多少遍的曲子,有趣太多了。” 他的声音极轻,轻到哪怕连自己都听不清楚,耳边只能传来寒风的呼啸声。 企鹅用魔杖切下一块冰块,握在手中,缓缓融出了一把锋利到反光的冰刀,刀刃贴着头皮划过,许久没有搭理的头发一把把地掉落,很快,原本精干的企鹅就再次出现在了镜中。 他盯着镜中的自己,用魔杖刻画着镜面的图案,一件简单的长袍被他刻在了冰上,又在自己的身上缓缓浮现,下一秒,他已经出现在了人群前。 企鹅缓缓地扣上正在由冰花向木头变化的纽扣,向这些沉默却又躁动的人们露出笑容,在他的身后,一座由冰雪凝成的、挂着“《唱唱反调》杂志社”牌匾的三层小楼缓缓倒塌,无数只企鹅从海水中跳上岸,摇摇晃晃地冲进废墟中,叼起一本本用油纸包着的杂志,冲回了水中。 …… “砰砰砰。” 敲门声响起,克雷登斯挣扎着从床上起身,坐在一旁的纳吉尼心疼地为他擦了擦额角的细汗,他握住她的手,轻轻地吻了上去。 “也许是我定的杂志到了,”克雷登斯抬起头,黑色的恐怖瘢痕迅速收缩着,肤色看起来健康了许多,他从床上下来,朗声说道,“您放在门口就行。” “你搞错了,拜尔本先生,”门外的人说道,“我是来找你的,威廉姆斯让我来找你,我叫艾维·达尔文,也许有预约。” 克雷登斯和纳吉尼对视一眼,抄起床头柜上的魔杖,站了起来。 “到时候了吗?” “倒还没有,只是我的事情做完了,”艾维耐心地解释道,“我听说你的身体情况比较糟糕,正巧,我最近在纽蒙伽德见到了一份特别的病例,所以特意来关心关心你……毕竟我们有可能并兼作战,不是么?” 正文 第五百三十九章 企鹅快递 “怎么了?邓布利多教授。” 老人缓缓地转过头,用探求的目光望向闯入考场的邓布利多,“我理解你想要看到得意学生NEWTs考试成绩的迫切心情,但这似乎是不合规的,更何况,考试的成绩并不会当场给出。” 邓布利多看了看趴在教室角落酣睡的魔法部官员,走到他的身旁, 用指节敲了敲他的桌子,沉声说道:“离开霍格沃兹以后,你还没有改掉上课睡觉的习惯吗?” “到!” 官员挑战反射般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动作之大甚至撞翻了身后的椅子,在大声应了到后,他扶了扶头顶并不存在的帽子, 表情板正, 但是眼珠子转个不停, 寻找着邓布利多的身影。 “邓……邓布利多教授!” 在看到站在侧后方的邓布利多后,他紧张地擦了擦自己并不存在的口水,掌心满是汗水地在长袍侧摆抹了抹,尽管他的年龄已经不算小了,但站在邓布利多的面前,看起来却还像是个犯了错了学生,甚至这一连串的动作,看起来都像是回到了他尚还年轻的那段岁月。 邓布利多看了看讲台上的老人,又看了看身边局促不安的官员,叹息一声,说道:“卡尔,上课的时候开小差,可以找老师补课,但走出校门以后,耽误了事情,可没有老师替你弥补。” “您说的对, 邓布利多教授。” “我原以为你亲自过来是因为重视,你倒不如叫个年轻的,精神好的人过来,”在看到考场中没有发生意外后,邓布利多的声音柔和了许多,他伸出手,想要摸一摸男人的头,但又忽然意识到他早都比自己高了,甚至看起来比自己还要苍老,他收回手,把它揣回袖子里,“我听说纳尔逊进来以后很久都没出去,所以来看看。” 在卡尔醒来后,纳尔逊才想起了他是谁,他曾经在魔法部里远远见过这个男人一面,彼时的他正在招呼着一群外国巫师,看起来并非寻常的等闲角色。 “抱歉,两位,最近的事情太多了,在这里坐着, 我总有种回到霍格沃兹的感觉, ”这个叫卡尔的男人憨笑着点了点头, 丝毫看不出是一位位高权重的官员,他转身望向纳尔逊和老人,温和且没有半点儿架子地解释道,“邓布利多教授刚来霍格沃兹教书的时候,我就是他的学生,格林先生,很抱歉耽误您的时间了,不知道您有没有为威廉姆斯做好考核呢?如果还没有,就开始吧。” 他看了看纳尔逊,露出了礼貌的笑容。 “哦……我只记得他刚刚进来,可能打了个盹,人老了,不中用了,你们声音大一点儿,”老人慢悠悠地转向纳尔逊,扯着破风箱一般的嗓子说道,“我看过你在《今日变形术》上发表的论文,如果不是因为我——” “中风?”纳尔逊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你知道我中风了吗?”老人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哦,我之前有段时间不慎误服了过量的荨麻籽,去圣芒戈瞧过病,在那儿见到了您的病例,”纳尔逊毫无负担地编着瞎话,一边用后背遮挡住邓布利多和卡尔的视线,长袍的袖子垂落到桌面上,几只造型简单的炼金小人偶蹑手蹑脚地从袖子里钻了出来,扛起桌上两块一模一样的立方体爬了回去,“您好些了吗?” 当最后一只小人在同伴的帮助下返回袖子里后,纳尔逊直起腰来,缠在手腕上的金色细链条闪现了一瞬,一枚精致的圆环中,一只不与它链接却始终维持在正中央的沙漏缓缓旋转着,黑色的沙砾从一斗落向另外半边,又很快跌落回原处。 “呃……”格林先生疑惑地看了看纳尔逊,他记得自己明明有私人医生,但最终还是放弃了思考,“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我也不会因此而给你打超出实际水平的成绩。” 邓布利多站在纳尔逊的身后,好奇地看着眼前即将发生的考核,他还记得自己参加巫师水平考试的场景,记得那些惊讶的面容和毫不修饰的褒扬与赞美,仿佛就在昨天,却已经度过了很多年。 “我原本打算让你把课桌变成一只狒狒,但我的一位朋友……嘶,我可能真的是老了,忘了是谁,他告诉我,你有远超同龄人乃至更资深巫师的变形能力,甚至还是一名未登记的阿尼马格斯。” 作为一个耳背的人,格林先生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应该和他一样听不清别人的声音,所以说话的嗓音异常洪亮,这段话被教师角落的两人听了个真切,来自魔法部的卡尔挑了挑眉毛,缓缓地扭过头,用复杂的目光看向邓布利多,似乎在问:“需要我给自己来一发一忘皆空吗?” 邓布利多摇了摇头,但很快被格林先生的大嗓门引去了注意。 “其实让你在这儿当场变形阿尼马格斯就已经很过分了,但对于优秀的人,更加严格的要求并不是一件坏事,你觉得呢?”他并没有等纳尔逊回答,自顾自地说道,“我记得你的名字应当叫纳尔逊·威尔特宁·威廉姆斯?那么我想看看,凭空的变形。” 纳尔逊点点头,没做太多准备,便倏地抬起魔杖,在格林先生眨眼的功夫,一条涓细的水带便已经在空中展开,邓布利多饶有兴趣地看着纳尔逊手腕的动作,作为行家,他一眼就看出了在那瞬息之间,纳尔逊已经将清水咒制造出的魔法清泉固定成了真正的流水。 在他的魔杖操控下,一条水龙从水中呼啸而出,并且迅速膨胀成足以填满这间教室的体积,但在精准的控制下,地板上并没有留下一滴水,很快,大的小的,金石的草木的,鲜活的死寂的,各种各样在生活能能够或是难以见到的物件在纳尔逊的魔杖下活灵活现地演绎出来,水龙庞大的身躯越来越少,但教室中堆积的杂物却越来越多,邓布利多甚至看到一个纳尔逊从一团水中走出,和他一起施展魔法,一时之间竟然分不出真假。 “真是惊人的控制力……” 格林先生感觉自己像是在观看一场品类繁多的游园会,同时维持这样海量的变形,对于大多数巫师而言都是不可能的事,但纳尔逊看起来却游刃有余,他想起了那篇曾经引起震动的论文,这或许就是古代变形术的运用之一——除了困难,它没有任何缺点。 很快,越来越多更加复杂的变形被纳尔逊展示出来,包括人体变形这样只有浸淫多年的巫师才会尝试的危险魔法,就在格林先生觉得有些应接不暇时,纳尔逊忽然举起手,握住拳头。 谷嘝 像是乐队的首席指挥挥下停止的指挥棒一般,满教室的造物顷刻间消失,而这种瞬间让魔力回归本质的魔法也让邓布利多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惊人……真是惊人,”格林先生喃喃道,抓过表格在上面签起字来,“你以前考过吗?怎么知道要写名字,如果不是最高成绩就是O,我一定要巧立名目给你颁发一个S。” …… “威廉姆斯,请等一等,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纳尔逊刚刚走出考场,就看到卡尔追了上来,他站在纳尔逊的面前,气喘吁吁地说道,“里奇部长让我把钥匙带给你,看样子我们以后应当是同事了?” “您直接出来,”纳尔逊指了指考场的大门,“里面——” “邓布利多教授帮我看着呢,格林先生和邓布利多教授的人品值得保障,再说了,NEWTs考试的一门科目成绩,说真的,并不会影响什么,有能力让他们舞弊的人并不需要一份这样的成绩单。”他笑了笑,言语中并没有把纳尔逊当作一个即将走出校门的学生,而是一位未来将要一起共事的成年人,他小心地从怀里的口袋中摸出一枚小银球,递给纳尔逊,“这是里奇部长让我转交给你的,在你们毕业以后有两周的假期,在第三周的周一记得及时报道,他说,这枚口袋只有你能打开。” 在看到纳尔逊轻松地拧开小银球后,他点了点头,嘱咐了几句,转身快步离开了,纳尔逊将从小银球中落出的钥匙捏在指尖,举到眼前端详着,纤细的钥匙并没有什么复杂的结构,但上面复杂的铭文与时不时闪烁的魔光却证实了这是一件难以复制的孤品。 就在他手贱想要解析一下上面铭文的含义时,一只手从旁边探了过来,一把抓走了钥匙。 “给我看看,”汤姆端详着造型古朴的钥匙,甚至还用手掰了掰,在上牙咬以前被纳尔逊及时阻止了,他将钥匙丢了回来,不屑地说道,“铜镀金,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用金子做钥匙会不会太软了点儿?”纳尔逊小心地把钥匙收回口袋,“你的行李收拾好了吗?” “早都好了,”汤姆撇了撇嘴,“那是什么?通向权力大门的钥匙吗?” …… “有您的包裹,请签收。” 正午时分,博洛克斯·布莱克从自己十五平米的大床上坐起来,揉了揉因为被黄瓜片盖了一晚上而有些浮肿的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从从东方进口的名贵床头柜上抓起了金丝眼镜,随意地挂在了鼻梁上。 “真是枯燥……”他又揉了揉眼睛,耳畔传来敲击玻璃的响声,他扭头望向窗台,厚实的绒布窗帘将外界的阳光完全遮蔽,令他看不清时间,“马上来,稍等一下。” 当他终于从床上下来,汲着拖鞋向窗台靠近时,窗户缝里露出来的一丝丝凉风才终于让这个睡迷糊了的中年男人清醒过来,他一个激灵,后退几步,被床沿绊倒又坐回了床上,这可是在三楼,博洛克斯摘掉眼镜,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他一把抄起魔杖,小心翼翼地向窗户靠近。 “有您的包裹,请签收。” 又是一阵急促的敲击窗户声,紧随其后的是那段一成不变的话语,和他听到的第一句没有任何区别,像极了他曾经见朋友买过一台的那种、可以通过插入黑胶唱片循环播放音乐的麻瓜们发明的留声机。 “马尔福终于受不了了吗?我应该给他留一点儿活路的……”在半路上,他拆下了墙上用来装饰的鹿角,颤颤巍巍地用尖端挑起了窗帘的一角,“梅林保佑,不管是谁,希望它因为扶不住窗沿摔下去。” 当急促的敲击窗户声再次响起时,他终于用鹿角挑开了窗帘,魔杖也牢牢指向了窗外的不速之客,但当看到来者的瞬间,他脸上严肃的表情瞬间就变得难以维持了,只见一个称不上庞大但也绝对算不上小的黑色大胖鸟正用它一对粗短的翅膀扒着窗台悬停在三楼外的空中,红色的短喙上系着一个小小的包裹,它的胸口挂着一枚银色的小球,博洛克斯认得那枚小球,魔法部不久之前刚刚发放了一批,用来帮助他们相互联系,特别是傲罗办公室,几乎人手发了一枚,博洛克斯知道这玩意儿的价格,纳尔逊可是狠狠赚了一笔,他走近窗户,轻笑道,“谁家的猫头鹰,居然吃得这么胖。” “哗——” 他伸出手,一把推开窗户,企鹅胸口的小银球发出的声音更大了:“有您的包裹,请签收!” 但博洛克斯只是看似睡醒了,实则并没有睡醒,他忘记了自家的窗户是向外开的,窗户狠狠地拍在了这只企鹅的脸上,让它圆嘟嘟的脸颊瞬间被压成了一张扁扁的饼,他只抓住企鹅口中的带子,却没能抓住它,甚至差点儿被它带得翻下去。 “砰!” 博洛克斯看了看手中的包裹,跑到窗台边向下望去,正好看到挥舞着翅膀从地上弹起来的企鹅,它用一双小眼睛狠狠地瞪了博洛克斯一眼,用与体型不相称的灵巧翻开了路边的窨井盖,一个鹞子翻身钻了进去。 “嗨,我真不是故意的。” 博洛克斯耸了耸肩膀,把包裹放在床上,大开窗户流通空气,慢慢悠悠地向盥洗室走去,开始他无聊又枯燥的一天。 “克利切,把我的牙刷拿过来。”博洛克斯和墙上的菲尼亚斯打了声招呼,用一块手帕把他盖住了,“让人叫沃尔布加回来,她的好朋友过几天就要去神秘事务司报道了。” 正文 第五百四十一章 脱轨 纳尔逊安静地站在走廊上,目光一直牢牢望向天空,那两个手拉着手说悄悄话的女生看到他出来就不动了,窃窃私语了几句,就手拉着手回到了隔间里,走廊里只剩下了纳尔逊一个人,他看了看浮了些灰尘的窗户, 用手轻轻地在上面抹了抹,反倒让玻璃变得更脏了。 肮脏的玻璃折射着窗外的景色,让他入目的一切分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图景,一抹心悸感笼罩着他的内心,甚至盖过了离别时的伤感,犹如大雨将至时湿润沉闷的空气, 又如同站在山脚下攀登时泰山压顶的压抑, 让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纳尔逊握住拳头,胳膊撑在隔间的门上,听着隔间里传来的阿尔法德的求饶声,稍微轻松了一些。 “什么玩意儿?”他喃喃道,找了玻璃上一块稍微干净一点儿的区域,把脸贴在了上面,冰凉的触感让他好受了许多,这种危机感在过去的时间里也降临了几次,作为先知,纳尔逊深知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他的表情变得冷厉起来,“最后的一趟列车,也不让人消停吗?” “哐!” 伴随着一声巨大的爆响与强烈的震颤,火车猛地顿了顿,甚至从地面上弹了起来,又重重地砸落回去,很快,列车前行的轨迹变得颠簸起来, 速度也下降了许多,前方时不时传来的阻碍让车厢不断地前仰,很快变得难以站立。 站在走廊中的纳尔逊弯下腰,蹲在地上,让头顶低于窗户的侧沿,那种不踏实的心悸感愈发强烈,他的手掌在长袍的胸口轻轻拂过,这件纪念意义浓重的礼服长袍顿时变成了便于行动的风衣,右手指尖出现黑胡桃木魔杖,紧紧地握住走廊上的扶手,另一只手捏着满满一把沉甸甸的小球,隔间中鬼哭狼嚎的声音突然消失,隔间的门被缓缓推开,纳尔逊扭头望去,汤姆正靠在门上,冲他点了点头。 “什么情况?”汤姆沉声问道,阿尔法德和他背靠背站在一起,握着魔杖的手牢牢指向窗外,即便是像他这样不着调的人,在经历了七年的成长,也终究变成了一个可靠的大人,汤姆的目光仔细地从纳尔逊身后的窗外扫过, 绿草如茵,不知名的鸟在飘着朵朵云彩的蓝天上排着队飞过,他眯起眼睛,甩了甩袖子,魔杖被紧紧地攥在手里,“是事故吗?” “不太像,呕,”阿尔法德用袖子抹了抹嘴,把身体的重心压在汤姆背上,汤姆的小恶咒效果拔群,他只要一开口说话,嘴巴里必然会有只小青蛙跳出来,“我爸爸说魔法部去年才检修了霍格沃兹特快的铁轨,这段铁路每隔十年才会检修一次,不会出现这种故障。” 车厢猛烈地颤抖着,给人一种马上要长出翅膀飞出去的错觉,很快,惯性带来的动力衰弱下来,又是一次强烈的震颤,整节车厢猛地抬起,以一种斜角的姿态停滞下来,纳尔逊把手按在走廊的地板上,这节车厢已经弯曲了。 “让我看看。” 他举起左手,指尖抵在玻璃上,掌心的小银球缓缓融化成一滩流动的银色液体,沿着指尖爬到窗户上,玻璃并没有阻碍它们的行动,这些银色的液体轻松地透过了玻璃,在窗外变成了一只飞速震动翅膀的蜉蝣,纳尔逊闭上眼睛,定睛望去,霍格沃兹特快前半段的大半截车身正凄惨地躺在原野上,赤红色的车头依然在冒着蒸汽,只是这股蒸汽中多了一抹黑色的烟气,隐约间可以看到火光透过蒸汽映照而出,而原本漂亮的车头连带着前几节车厢已经破损扭曲地不成样子,看样子在脱离轨道后,它们在粗粝的地面上摩擦滑行了许久,他的表情变得郑重起来,这团火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向后方蔓延,哪怕车厢的材质并不易燃,在刚刚那段惯性带来的前进中,风也足以把烈火卷到后方,第二节的教职工车厢与第三节的餐车已经像麻花一样彻底扭曲,好在七年级的学生离校较早,那两节车厢里并没有什么人,而位于第四节的级长车厢已经被气势十足的火龙卷包裹,玻璃破碎,外壳被烤成了漆黑的颜色。 “脱轨了,”纳尔逊正色道,“前四节车厢已经报废了,这种火……看起来不像是正常的车祸会着起来的。” “有人埋伏吗?”汤姆疑惑地说道,“埋伏这趟列车的意义是什么呢?难不成是冲你来的?” “不像,”纳尔逊挥舞魔杖,忽然出现在了隔间里面,他看着扭过头来的汤姆与面对自己的阿尔法德,摇了摇头,“能冲我来的人不多,没道理是这种粗糙的风格,而且这很明显留不住我,除非是为了我的行李?想抢我的换洗衣服?这更像是针对今年霍格沃兹毕业生的一场袭击,这列火车上有什么重量级的角色吗?” 他再次挥动魔杖,出现在了原来的位置。 “没有吧?如果连你都算不上重量级的话。” “有没有可能是针对所有人呢?呕,”阿尔法德吐了一只青蛙,“毕竟今年的毕业生都是恶补了麻瓜研究课的,如果我想针对最近魔法部和麻瓜政府的接触,对我们下手是一种成本低又效果好的选择,因为为了应对这些可能发生的干扰,霍格沃兹、魔法部和麻瓜政府方面都有十足的防护,而只有这一趟列车是干干净净的,那些反对的声音已经沉寂很久了,如果得逞,这将极大地拖慢进展的速度。” “你说的我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汤姆点了点头,“不过我总感觉有更深的隐情。” 谷菇 “轰!!” 话音刚落,车头方向又发出了一声强烈的爆炸声,紧接着,前方传来了尖叫吵闹的呼喊声,似乎是前几节车厢的学生正在往他们的方向逃窜,纳尔逊操控蜉蝣循声望去,前方已经出现了魔咒交错的光芒,似乎有人已经进入了战斗。 “是袭击。”他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了,因为魔咒的光芒仅仅闪烁了片刻就消散了,霍格沃兹的毕业生无论如何都是有一定的战斗力的,哪怕年轻没有经验,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被解决,前方车厢传来的呼喊声越来越大了,滚滚的黑烟正在迅速地向后方的车厢蔓延,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纳尔逊伸出手,按在了玻璃上,掌心迅速出现一抹银光,变形成尖锐的锥状,在玻璃上轻轻一点,蛛网般的裂纹迅速地从掌心蔓延开来,他轻轻一推,整块玻璃就散落成尖锐的碎片,从窗框上脱落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汤姆的瞳孔中闪过一道红色的反光,他迅速低下头,用胳膊肘子在阿尔法德腰上捣了一记,阿尔法德失去平衡跌跌撞撞地滚进座位,顺便吐出来了一只青蛙,就在下一秒,一道红色的魔咒从窗框外射出,正中了汤姆和阿尔法德之前脸在的位置。 这道红光狠狠地撞在隔间的玻璃上,三人看到玻璃被击中的位置变得通红起来,在呼吸的功夫就融化成了一滩灼热的红色液体,受热不均的玻璃也猛地爆碎开来,刚刚站起身的阿尔法德抬起胳膊捂住脸,在最后一刻转身,用后背拦下了飞溅的碎片,他的长袍上闪过一道代表坚固的魔文,缓解了碎片的动能,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再次被炸回了座位上。 “呕!”他连着吐出了两只青蛙,其中一只跳到了灼热的玻璃渣上,甚至来不及抽搐两下,就伸长腿躺下不动了,他暗骂道,“我一定要让我爸爸把他们全部送到阿兹卡班!” 瞬息间,汤姆的回击已经出手,哪怕因为低头失去重心而无法站稳,他握着魔杖的手也依旧沉着,迅捷的雷霆从杖尖涌出,原封不动地沿着魔咒来时的路径飞了回去,雷霆呼啸着落到铁轨边齐腰高的麦田中,发出了“劈里啪啦”的爆炸声,爆炸在麦穗与麦穗间回荡,让威力更加骇人,强烈的冲击从麦田正中向周围扩散,让整片麦地中的作物都弯折倒伏了下来。 在魔咒的落点,一个被爆炸波及到的人影软绵绵地向地面倒去,就在汤姆狠厉地伸出魔杖补刀时,一座造型古老的石像鬼挡在了那人的身前,雕像被炸得粉碎,但当硝烟散去后,那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该死,我们压根不知道有多少人。”汤姆咬牙切齿地说道,话音刚落,又一道魔咒从窗外飞进来,早有准备的纳尔逊变形出一面银色鸢盾挡在窗户上,挥动魔杖,一枚枚崭新的魔文被镌刻在盾上,使它变得坚不可摧,但后续的魔咒却越来越密集了,袭击者已经发现这节车厢里有反抗激烈的学生,甚至放缓了对其他车厢的进攻,着力拿下这三个麻烦的家伙,纳尔逊的鸢盾很快在他们的狂轰滥炸下出现了裂痕,但他并不担心,只要换一面新的就好了,汤姆看了看纳尔逊缺了一角的盾,撇了撇嘴,从缝隙里丢了一条蛇出去,“更该死的是,我们甚至都不知道是谁。” “阿尔法德,你能赶去霍格沃兹吗?尽快,”纳尔逊从口袋中掏出大把大把的小银球,很快,一位位身披银甲的战士从他的身边站了起来,像巫师棋中的棋子一样,撞破车厢的铁皮,排着队列阵向未知的田野中冲锋,他回过头,认真地说道,“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我们三个没有办法保护整车的同学,我们需要教授们的帮助。” “只要让他们都倒下不就好了,”汤姆摇了摇头,“里德尔教授在这儿呢……当然,阿尔法德,你快去吧。” 阿尔法德看了看两人坚定的身影,用力地点了点头,他举起魔杖,正准备幻影移形离开。 “砰!” 旁边隔间的门被猛地推开了,那两位纳尔逊在走廊上遇到的女生跑了出来,其中一人的额头上血流如注,另一位女生扶着她,用一块布捂住伤口,一看到纳尔逊三人,她就像见到救星一样,哭喊道:“能帮帮我们吗,我的药剂瓶在行李箱里,她的头刚刚撞在了——” 就在她冲出隔间的瞬间,田野中的敌人也从银甲战士们撞出的洞里看到了两个人的身影,魔咒毫不犹豫地放弃了难以攻破的坚盾,从破洞中向她们袭来,纳尔逊正在防守,汤姆正在还击,两人都没有第一时间空出手的能力,但有一个人还闲着,阿尔法德挥下魔杖,强行打断了幻影移形的施法,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向前猛地一扑,用后背挡在了两个女士的面前,纳尔逊手中的鸢盾迅速向两边延申,但仓促雕刻的魔文却没有办法补充,它只能挡住大半的魔咒,在鸢盾碎裂的瞬间,几道看起来就威力强劲的咒语猛地撞到阿尔法德的后背上,他的嘴角溢出一道乌黑的血液,胳膊撑在门框上,刚想给眼前两个女孩摆出个帅气姿势,却连一秒都维持不了,嘴巴张开,一只青蛙混杂着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两个女生惊恐地看着吐血的阿尔法德,他擦了擦嘴,一把抓住了受伤女孩的胳膊,对另一位女生说:“幻影移形去霍格莫德。” 说罢,他看了看纳尔逊,用眼神感谢了一番纳尔逊帮他附魔的衣服,举起魔杖转了起来,带着那个受伤的女孩离开了,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为了不让两人担心,强忍伤势仓促逃跑的样子。 “他应该会去把戏坊前面的街道。”纳尔逊对剩下的女生说道,“快走,如果他重伤了,就带着他们去霍格沃兹找邓布利多教授帮忙。” 在女生离开后,纳尔逊和汤姆对视一眼,前方车厢中的叫喊声越来越近了,下一秒,蜉蝣密密麻麻地挤满了整条走廊,它们几乎同时冲出了车厢,刺目的光柱涌向田野,瞬间将地面犁了一遍,而汤姆的身影混在白光中消失,一团黑烟从半空中掠过,在齐射的魔咒掩护下,顷刻间来到了敌人的正后方。 正文 第五百四十二章 细沙 “到底是什么人?” 纳尔逊弯下腰,一边操控着蜉蝣反击,一边冷静的思索着,通向前方车厢的门被从另一边撞开,一大群挂彩的学生如潮水般向纳尔逊所在的车厢涌来,在看到纳尔逊后,领头的男生愣了愣, 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威廉姆斯,你原来在这儿!” 纳尔逊循声望去,霍华德顶着一张焦黑的脸,看起来像是刚被炸弹炸过一边似的,他组织着同学们进入这节车厢,快步跑向纳尔逊,“前面几节车厢都被毁了,有人袭击我们,有几个决斗俱乐部的同学去战斗了,但是好像没能撑住,我只救回来了三个人,现在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阿尔法德已经回霍格沃兹寻找支援了,”纳尔逊点了点头,说道,“你能让人把后面车厢的学生叫过来吗?都聚在我在的这节车厢里,否则人太分散我顾不过来。” 好在这群学生刚刚毕业,还没来得及在社会上发扬自己不羁的个性,哪怕纳尔逊劝他们放弃向看似更安全的后半截列车逃命,他们也表示配合,甚至已经在霍华德的调配下准备车厢的防御了。 “我也是这样觉得的,***,我们就应该聚在一起,干他们一炮!”这位拉文克劳级长不顾形象地爆了粗口,挥舞着拳头叫骂道, “搞偷袭,没挨过霍格沃兹的毒打吗?” “你最好组织幻影移形过关的人带着人撤离到一个指定地点,趁着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封锁幻影移形, ”纳尔逊摇了摇头,“不要盲目乐观,对方做好了下死手的准备,他们和我们在决斗俱乐部里面对的对手可不一样。” “你怎么办?对了,里德尔人呢?” “我拖延时间,我们的目的不是打败他们,而是尽量避免我们的伤亡,汤姆去他们的后方了。”纳尔逊说得很快,“动作快点儿,我感觉他们已经在准备反幻影移形咒了。” “你看不起谁呢?我已经被傲罗办公室录取了,”霍华德梗着脖子说道,下一秒,他扭过头,对另一位同学说道,“听纳尔逊的,你们带着那些不擅长决斗的同学快走,尽量分散,去你们觉得安全的地方,然后尽量找支援, 再来几个人去后面把剩下的人叫过来。” “那你呢?”纳尔逊看了看他,问道。 “我去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把倒在前面的人带回来,”霍华德没有给纳尔逊提出异议的机会,快步向前方的车厢跑去,“等会儿我回来帮你……该死,我马上就是傲罗了,如果连自己的同学都保护不好……” 他嘟囔着,消失在了人群中。 在危机感的压迫下,这群年轻的毕业生们爆发出从未有过的纪律性,一部分人带上了不擅长战斗的同学,在匆忙找到的本子上留下了目的地的地址,一个又一个地消失在了车厢中,剩下的几人则按照霍华德的吩咐,前往后方的车厢,纳尔逊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舍友,这群在学校里猖狂不羁的家伙们此刻正在生拉硬拽着身边熟悉或陌生的同学,前往各自觉得安全的地点。 很快,车厢和他们来之前一样,变得空荡荡的,纳尔逊舒了口气,操控着蜉蝣,不计成本地压制着隐藏在田野中的敌人,很快,汤姆的绕后产生了效果,接二连三的爆炸在远处发生,压制车厢的魔咒松散了许多,纳尔逊能够看到隐藏在硝烟中闪烁的黑烟,以及他所到之处留下的惊人破坏。 就在敌人的进攻陷入僵持时,前往后方车厢的人跑了回来:“威廉姆斯,去后面的路被封住了!” 纳尔逊心里一沉,下一秒,正面的火力发生了肉眼可见的衰减,纳尔逊意识到,他最害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敌人见这节车厢久攻不下,分出了人手,向其他车厢下手了。 很快,冲天的火光在后半截列车处亮起,纳尔逊看了看跑回来的同学,咬了咬牙,说道:“你们先撤,我去救他们。” 但他们却站在原地,没有动静,就在纳尔逊等得不耐烦时,其中一人摇了摇头,咬着牙说道:“我和你一起。” “我也来帮忙,我的女朋友在后面。” “我差不多,但后面的是我的前男友。” “前男友也要救吗?” “……” 看着他们的眼神,纳尔逊感受到了坚决,很快,又有一道道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身边,他瞪大眼睛,这些都是之前送人离开的同学。 “你们怎么回来了??” “我来帮你,他们我不知道,”说话的是纳尔逊的舍友卡罗,“我把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反正就是那个人送到了我们家,绝对安全,你放心吧。” 后来的人们纷纷表达了他们的驰援之意,对于这群热血上头的年轻人来说,抛下同伴逃跑,比死了还难受。 纳尔逊刚想骂人,就感觉到一股滞涩感笼罩而来,他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就这样吧,反幻影移形咒已经成型了……我们只能赢了。” “可以用恶咒吗?一些不那么符合规定的恶咒?”卡罗轻声问道,他身后的几名斯莱特林一齐投来了疑问的目光,“我们和敌人的力量差距有些大。” 谷匩 “我会帮你们在威森加摩辩护的,”纳尔逊叹了口气,“拖延他们,给汤姆掩护,我去去就回。” 在众人的注视下,纳尔逊放下鸢盾,侧身从银甲战士撞出的洞里跳了出去,在它的背后消逝了,那些簇拥着列车的蜉蝣仍在坚定地执行着他的命令,有了这群毕业生的加入,竟一时间压制了众多的敌人。 铁轨与列车间的间隙中,一只白色的猫正灵巧地在枕木间跳跃,突然,前方响起念咒、爆炸和叫骂的声音,几双走向列车的脚出现在他的视野中,纳尔逊将自己阿尼马格斯的身体隐藏在轮毂后,抬起前爪轻轻一挥,靠近的人身后顿时涌起稀薄的白雾,红色的射线精准地从他们后颈处的空气中射出,不消几秒,这群逼近的巫师便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蜉蝣从他们脸色扫过,又很快消失。 头顶的车厢中传来议论声,纳尔逊抬起头,击穿了车厢的地板,变回人形跳了进去,车厢内的同学见到地上突然出现的破洞中出现的纳尔逊,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看了眼车厢连接处伫立的屏障,用魔杖抵在上面,默念道:“万咒皆终。” 屏障应声而碎,他把门推开,说道:“去前面人多的车厢,和他们待在一起。” 同学们还没来得及发出疑问,纳尔逊就已经再次从地上的洞跳了出去,奔往下一节车厢。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车厢的同学还在苦苦坚持,有了新人的加入后,他们的反抗更加具有韧性了,但纳尔逊始终见不到最后一个熟悉的朋友,他快步地跑过铁轨,在最后一节车厢处,空气被炽热的烈火炙烤着变得灼烫起来,车厢也只剩下了可怜的铁架子,滔天的火光几乎要把一切都焚烧殆尽。 他看到了站在烈火正中央的身影,那是一个有些婴儿肥的女孩,圆圆的眼镜上盖着厚厚的烟灰,她保留着向火场外奔跑的姿势,手臂向前伸出,透过脏兮兮的眼镜,能够看到一双平凡的、惊恐的眼睛。 长裙的裙摆随着她奔跑的动作扬起,甚至衣角已经被火苗引燃,但她的动作就这样凝固在这一瞬间,被强力的石化咒控制,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了。 桃金娘。 纳尔逊的眼神一凛,从铁轨上滚了出来,在变化成人形的瞬间抬起胳膊,准备解救被困的桃金娘,但解咒刚刚射出,就被一道透明的屏障弹了回来,纳尔逊侧身闪过回弹的魔咒,手掌向前一挥,一道水花向前射去,刚刚射出了半米就撞到了壁障停了下来,屏障内的火势越来越大,他挥动魔杖,准备击破屏障,但就在胳膊抬起的瞬间,危机感笼罩心头,纳尔逊停下动作侧身一闪,一道碧绿的死咒从身后射出,擦着他的脸颊撞到了屏障上。 他正准备回身反击,但身体却很快僵住了。 “听说这个女孩已经死了,威尔特宁先生,您有什么想法呢?一个早该死在灾厄中的女孩正在火焰中绽放着,您瞧,多么美啊……” 纳尔逊感觉到自己的后脑被魔杖的尖端紧紧顶住,一道温和的男声在他的耳边低语着,“您说,这个世界上,究竟有多少人是真心期待变革呢?就像她一样,故事里本不该有这个人的存在……听说您是一名先知,应当比我们这样的芸芸众生更了解属于她的故事,那最终的走向,那定格在十五岁的花季,在含苞待放时就迫不及待凋谢的枯败,那美丽尚在酝酿中便一闪而逝的可惜,可推迟的结局却无法更改,您举步维艰,您无能为力,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烈火将这个世界的错误抹除干净。” “是吗?”纳尔逊眯起眼睛,头也不回地说道,“我既然出手干预,自然会负责到底,一个无辜的生命不该就此消逝,任何人都没有权力决定他人的命运。” “您可真是一位斗士呢,不过她马上就要死了哦?”男人的声音从纳尔逊的另一只耳朵边传来,“我甚至想要为您鼓掌,但您可能并不相信,阻挠您的是整个世界,我们并不期望你那年轻而冲动的变革,有些东西平稳地运转了几百年几千年,你短暂的人生又如何撼动呢?” “杂碎,”纳尔逊的嘴角露出了不屑的笑容,他感觉到桃金娘的皮肤上有一股力量正造保护着她,尽管虚弱,但依旧顽强,那是属于霍格沃兹特快的魔力,这辆由奥特琳·甘柏提出、由沙菲克家族的高明巫师们亲手打造的魔法列车百年来都在勤勤恳恳地接送并保护着每一位学生,哪怕此刻它车头损毁、车身翻倒,也没有忘记最开始的使命,纳尔逊甚至能够感受到列车对自己的呼唤,它在苦苦支撑,它在寻求帮助,他无视了抵在后脑勺上的魔杖,缓缓地转过头,对上了说话之人的眼睛,在看到来者面容的瞬间,他的眼神因狂怒而暴烈,冷厉的目光几乎要刺破那人的双眼,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本该安详地与世界告别的路德维格·康德,但纳尔逊的语气反而变得平静了起来,“你是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代表这个世界?” “我是不敢抛头露面的鼠辈,威尔特宁先生,”顶着路德维格脸的男人看到纳尔逊的表情,满意地笑了,“既然您会被情绪左右,那我们还有得玩……我的手中现在有这个女孩,一个筹码,您愿意用什么东西来换她呢?” “你的狗命。” 纳尔逊轻声说道,但他的威胁在男人看来却无力得可笑,男人轻笑一声,反问道:“您能用什么来取走我的性命呢?” “既然你自诩能看到她的命运,为什么不看一看自己的死法呢?”纳尔逊反问道,“还是说你不是一个先知,你只是一个装腔作势的传声筒,你只是在虚张声势,你只是你背后之人的一张嘴巴?我不知道你依靠什么才能够窃取已死之人的身躯,但你难道就不担心,在你的主人下达的任务失败后,他会不会气急败坏地折磨你的灵魂呢?” 纳尔逊的话似乎刺痛了男人的心,路德维格的脸变得扭曲抽搐起来,仿佛他实在难以操控这个英勇之人的躯体,魔杖用力地抵住了纳尔逊的眉心,另一只手用力一挥,数道魔咒齐刷刷地从原野中射来,狠狠地击中了侧翻的车身,顷刻间在列车上开了几个硕大的洞,甚至差点儿把它炸成两截。 笼罩在桃金娘身上的防护顿时削弱了少许,紧贴着裙摆的火舌向上卷去,迅速将白色的长裙点燃,甚至已经悄然舔到了她小腿的皮肤,纳尔逊在她的眼神中看到了波动,有恐惧,也有劝说,她想要让自己快跑。 “这个该死的麻瓜车还能翻出什么风浪吗?”男人又在他的耳边挑衅起来,“您瞧,火越来越大了呢,听说您就出生在一场大火中?想必看到这番场景,一定有些触景生情吧。” “我很好奇,你说了半天,到底想要什么?” “您应该明白,一件非常珍贵的东西。” “我明白了,是这个吗?” 纳尔逊的声音在男人的身后响起,他僵硬地转过头,眼中居然同时出现了两个纳尔逊,路德维格的身体被瞬间束缚,如石块一般僵硬。 被魔杖抵着额头的纳尔逊抬起胳膊,金属碰撞的脆响在袖中响起,伴随着一阵齿轮交错的“咔咔”声,细沙开始流动起来。 “沙沙……” 正文 第五百四十三章 埋伏 “什么?为什么会有两个——” “路德维格”还没来得及发出质疑,嘴巴就不受控制地只能发出含糊的声音,两个纳尔逊的昏迷咒同时击中了他的胸口,两股巨力把他往中间一夹,肋骨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他的脚下一软,“砰”地一声跪倒在了地上,两个纳尔逊失去了他的阻隔, 目光凝在了一起,纳尔逊看着对方的打扮,他穿着一身不应季的黑色长袍,脸上瘦了许多,透露出一股精明能干的气质,下巴上的绒毛也已经变成了精心修剪过的胡茬, 似乎距离现在, 已经过去了很久。 “不是不久之后吗?”纳尔逊轻声问道,“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这位纳尔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也没有过多的眼神交流,两人的目光很快交错开来,年长的纳尔逊扭过头,望向仍在激战的车厢与原野,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他轻轻挥了挥手,空气顿时变得潮湿起来,细小的水雾均匀地分布在周围,在被火舌舔到后激出了片片浓雾,桃金娘所在车厢的火势没有坚持多久就被扑灭了。 纳尔逊细细地打量着这位可能来自未来的自己,冷峻的面容活脱脱就是一个翻版的梅尔干·威尔特宁,只是脸上并没有洋溢着那么灿烂的笑容,反倒显得内敛沉稳,一头金发在阳光下看起来银光灿灿的,如同一只用银丝细致制成的名贵人偶,这种仿佛照镜子一般的体验给了纳尔逊一种新奇的感受, 但他并没有给纳尔逊再细致打量自己的机会, 手中的老魔杖柔和地划过空气, 身影化成了一团模糊的迷失雾,消失在了纳尔逊的面前。 纳尔逊转过头,他已经出现在了火车的车顶上,蹲下身子,轻轻地在霍格沃兹特快的车顶上抚摸着,就像故地重游返回母校探望的人用指肚划过曾经刻在课桌上的座右铭一般。 他举起魔杖,轻轻地插进了车顶的铁皮中,并没有受到半分阻碍,原本被魔咒轰击得千疮百孔、摇摇欲坠的车厢猛地抖了抖,纳尔逊甚至隐隐听到了心脏跳动般活塞迸发的声音,这种声音愈发强烈,而纳尔逊感受中属于列车的魔力也很快活跃起来,仿佛他赋予了列车生命一般,让这列百米长的古老魔法造物焕发出属于生命的活力。 强悍无比的魔力从老魔杖的杖尖涌出,散发出一种不可忤逆的气魄,列车的材质与构造在接触魔力的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晶莹的水晶般的甲壳如霜雪在玻璃上结出窗花一般一簇簇地滋生,银色的丝线缠绕在水晶的内核中,让它们即便承受难以计数的魔咒轰击也丝毫不会动摇半分,田野中的杀伤性魔咒如雨点般砸到车厢上,却仿佛光束照到了镜子一样不多时就被反射出来, 射向空中,没走几步就被风吹散了,纳尔逊心中震动,这种晶簇般的防护并非变形出了某种切实存在的物质,而是以魔力为基底的无源之物,似乎只是为了防御这次攻击而诞生的,难道他已经可以利用魔力创造而非改变了吗? 即便自诩读了许多书,见识过许多魔法,纳尔逊也一时无法理解未来的自己掌握的强悍力量。 车顶上的纳尔逊指尖划过他创造出的晶簇,目光掠过从破损的车厢中投出目光的同学,向敌人身后翻卷的黑烟遥遥望去,身下的晶簇依旧在增殖着,变得愈发厚重、难以撼动,他仿佛一位独具匠心的建筑师,通过栽种的方法在这节摇摇欲坠的车厢上长出了一座霍格沃兹城堡——没错,一座水晶宫般的城堡在铁轨上拔地而起,塔楼的尖端直直地指向空中。 他最后向纳尔逊望来,两人的目光终于再次交汇在一起,他点了点头,眼中满是对学生时代的怀念,扬起手,露出了掌心金色的沙漏,沙漏中的黑色细沙迅速地下落着,上半部分的空腔中残存的细沙所剩无几,随着细沙的滑落,他的身影也犹如被抛在空中的沙一般消散,严肃的脸上最终还是露出了一抹鼓励的笑容。 纳尔逊怔怔地站在原地,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不多时,被晶簇包裹着的车厢中发出了一阵欢呼声,里面的学生们意识到了自己的安全,变得像是在城堡里一样吵吵闹闹的,招呼着同伴救治受伤的同学,而站在车厢外的纳尔逊快步地冲进最后一节车厢残存的焦黑框架中,用胳膊夹住僵硬的桃金娘,狂奔着把她带了出来。 就在他离开车厢残骸的瞬间,列车仅剩的魔力再也无法维持保护,钢架如被推倒的积木一般倾倒坍塌。 纳尔逊半跪在地上,解除了她的石化咒,她的身体再也无法维持逃跑的姿态,软绵绵地倒在了他的怀里,他探了探桃金娘的鼻息,虚弱但是平稳。 “还好,人没事……”纳尔逊苦笑着看向她的睡脸,“蛇怪都没有杀死你,你要是倒在这儿了,我这么费劲就白干了。” 桃金娘的眉头皱起,仿佛梦到了什么吓人的东西。 长舒一口气后,纳尔逊伸出左手,轻轻晃了晃手腕,露出了捆住手腕上的银链,以及坠在底部的金色沙漏,它被固定在一个规整的圆环中规律地转动着,细沙均匀地流下,只是看起来和来自未来的纳尔逊手中的时间转换器有些细微的差距,那一件似乎更精巧,也更强大一些。 “轰!” 就在纳尔逊疑惑为什么自己没有选择在就近的时间段使用时间转换器回援霍格沃兹特快时,原本已经中了两道昏迷咒的“路德维格”竟然从地上爬了起来,动作像极了一只灵巧的木偶,饿虎扑食般向纳尔逊手中的时间转换器扑来,让纳尔逊想起了他在翻倒巷中第一次面对博金·博克时看到的那些镶着蓝眼睛的阴尸,他意识到英勇的路德维格在死后也遭受了这种非人的待遇,脸上露出怒意,在架着桃金娘的同时,右手中的老魔杖高高抬起。 就在这一瞬间,身旁的草丛中,潜伏了许久的敌人终于按耐不住,露出了他们的獠牙,为了魔咒的命中率,他们甚至完全放弃了防御,挥舞着魔杖向纳尔逊冲来,完全就是一群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死士,而他们的目标却并非时间转换器,甚至并非纳尔逊,死咒的魔光在杖尖汇聚,“阿瓦达索命”的叫喊声此起彼伏,好不壮观! 他们瞄准了纳尔逊怀中的桃金娘,舍身扑来,在这一瞬间,纳尔逊明白了,不论遇袭的霍格沃兹特快,被掘出制成阴尸的路德维格,还是被单独隔绝在最后一节车厢中的桃金娘,都是针对时间转换器的陷阱! 谷秂 他们对自己的熟悉远超纳尔逊的想象,目标一开始就很明确——时间转换器!这件足以改变一切,扭转战局甚至改写时间的终极利器! 纳尔逊瞬间明白,他们在逼迫自己做出选择,究竟是舍弃自己手中最有力也是最关键的棋子,还是保下怀中女孩这早就该消逝的生命。 纳尔逊没有半分迟疑,右手中的老魔杖用力地向扑来的敌人挥去,磅礴的魔力在认可持有者的死亡圣器加持下变得势不可挡,空气几乎要被魔力的气势压缩成液态,风云变换间,如江河般咆哮的雷龙从天而降,在躁动的杖尖牵引下,向那十数道死咒涌去,带着无可匹敌的气魄撞上了那些卑劣的索命咒,绿色的魔咒顷刻间就被碾成齑粉,而毫无半分衰减的雷龙毫不停歇地吞没了他们。 黑胡桃木魔杖在仓促间出现在左手中,袖中的银辉攀附而上,半截剑刃凝成,刺穿了“路德维格”的喉咙,但他的脸上反倒露出了狂喜的笑容,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任由自己被剑刃穿刺,一把握住了纳尔逊袖中的时间转换器,将它扯了下来。 银辉亮起,属于守护神的魔力在他的掌心激发,发出“滋滋”的炙烤声,冒出烟雾,但他没有半分痛苦,反倒兴奋地抽身远退。 “哈哈哈!”漏风的喉咙里发出狰狞的狂笑,“怯懦的仁慈!这可是阴尸!死咒都不会起作用!” 纳尔逊眉头一皱,魔杖牢牢锁定着他的胸口,就在他准备远遁时,一道无形的风刃凭空出现,削短了他的手指,时间转换器落到空中,被一只随着风刃凭空出现的手握住,拿走了。 “这——” “路德维格”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掌,纳尔逊嗤笑一声,不知是在嘲笑他,还是在嘲笑自己,没有过多言语,抬起魔杖,从天而降的雷柱将周围除了列车外的一切吞没。 …… 雷霆平息,原来的地方被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取代,纳尔逊站在坑底,摇了摇头,抬头看向了晴朗无云的天空。 沉默片刻后,他一跃而起,身体如同一只轻盈的灵猫般灵巧,在抬高的势头衰弱后,他的身影猛地缩小,隐约间能从残影中看到一只精致而美丽的白猫,脚下倏地出现了一级银色的阶梯,在台阶上轻轻一踏,他继续向上跃去,阿尼马格斯的变形如此之快,以至于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没有察觉到他刚刚经历了反复的变形,而台阶在被他踩踏后迅速变形瓦解,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让他的步态犹如踏足在虚空中一般。 他的动作自信而轻松,仿佛在花园中闲庭信步地流连花丛,这种拾级而上的姿态像极了一位年轻的天神,从寓所中打着哈欠离开,去马厩里乘坐由四匹身披阳炎的天马拉动的战车。 纳尔逊的敌人沉默地躺在深坑的底部,四肢无力地被灼热的泥土掩埋,融化的泥沙在他的身上披挂上了一层玻璃般结晶状的甲壳,曾经属于路德维格的眼睛无助地睁开,看着站在太阳里刺目的身影,眼泪不由得流了出来。 即便这样暴晒在太阳下,他却感受到了无边的寒意,仿佛深深地坠入冰窟一般,这是他在盗取并将路德维格的身体制成阴尸掌控后从未有过的感觉,往常在他玩弄逝者时只会感受到操控牵线木偶般的快感,这些身躯的喜怒哀乐、冷热痛痒都只是木偶上蒙着的灰尘,但此刻的他却深切地感受到,自己才是最可悲的那一具木偶,意识竟无法脱离路德维格早已死去的躯壳,伤势的疼痛、创口与内脏腐烂带来的瘙痒、以及面对死亡最后一刻被所在尸首中的悲怆,这一切的一切都转嫁到了这个自诩高明的巫师的灵魂上,几乎要把他搅得粉碎。 “你要怎么炮制我呢?”他艰难地扯起嘴角,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要忘了,这可是你朋友的身体。” “是的,”纳尔逊笑了笑,他的声音很轻,但足以传进“路德维格”的耳朵里,“就像你被你的主人舍弃一样,对路德维格不敬的人会成为最恰当的殉葬品,不是么?你玩弄死者的这一套和埃及的黑巫师很像,应当还记得法老王们在墓穴中的诅咒吧?” “你——” 纳尔逊看着他,露出了讥讽的笑容,坑洞周围的泥土向下滑落,掩埋起他的身体。 “那又怎么样呢?你后悔吗?”深陷绝望的男人在双眼被泥土掩埋的前一秒讥讽道,“我想要的东西,已经拿到了,你终究还是落败了,败在了你自以为是的狂妄上,败在了你自诩高人一等的慈悲上,败在了你的……” 最后一抔泥土将路德维格的面容掩埋,他的声音渐渐地弱了下去,纳尔逊并不屑于倾听一只败犬的狂吠,他用魔杖指着坑底,左手缓缓捏成拳头,坑底的泥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捏成方形,一只钢铁的、方方正正的棺材迅速成型,一如路德维格板正而不知变通的一生,斑驳的钢铁也平添了一分鲁尔区的风情——纳尔逊记得那是路德维格长大的地方,那是一座曾经林立着烟囱、站在郊外也能听到钢铁轰鸣声的充满活力的城市。 纳尔逊握着魔杖的手在空中轻轻挥动着,手腕没有一丝一毫地颤抖,他在钢铁平整的表面上刻下了路德维格·康德的名字,轻轻地用清风拂去铁屑,两手一挥,坑洞四周的泥土犹如滑坡般向下涌去,顷刻间将战斗的痕迹彻底抹去。 “既然我出现了,那么我就一定不会后悔这次的选择,”纳尔逊轻声说道,“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我都不会后悔。” 正文 第五百四十四章 然而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纳尔逊盯着那只手消失的位置,用魔杖在旁边做了标记,这样随心所欲的幻影移形可不是一般人能够使用的。 伴随着雷霆的消散,攻势方忽然有许多人撤退了,他们的步调同步得出奇,顷刻间让阵型变得支离破碎,打了留下的那部分人一个措手不及。 他望向远方, 原野中的攻势在忽然间衰弱了几乎一半,那训练有素的军队般缜密连绵的攻击顷刻间被从内部攻破、瓦解,覆盖在列车顶部的反幻影移形咒因为失去了魔力的维持而瞬间告破,他明白,别有用心的人已经得胜回归,而那些被虚无的承诺裹挟的贪婪之辈们却被留在了这里。 在反幻影移形咒崩溃的瞬间, 一道道严阵以待的身影出现在了列车四周,他们先是惊叹于残破不堪、正在四处冒火的列车, 很快又被包裹着车厢的水晶城堡吸引了注意, 这座城堡几乎和纳尔逊习惯的战斗思路完全一致,在短暂交火的片刻间就成为了蜉蝣的碉堡与兵工厂,密密麻麻的魔咒在田野的上空疯狂地对射着,那些乱了阵脚的敌人难以维持秩序井然的压制,反倒落入了下风,同时,汤姆在敌阵背后的强势袭击也将他们分割成了彼此难以照应的零散部分,甚至不用前来驰援的巫师们出手相助,他们便开始四散溃逃起来。 这群刚刚从霍格沃兹毕业的学生,哪怕只是刚刚通过了NEWTs考试,就已经不能以一个未成年小巫师的眼光去看待他们了,事实上,这个国家的大多数巫师在刚从学校毕业时也是类似的水平,只是……成年之后的许多年,他们的懈怠使得魔法不得寸进。 前来增援的人中,有关切的教授、严阵以待的傲罗,甚至还有焦急的学生家长, 纳尔逊看到有几位还穿着工作时衣服的父母正扒在车厢的玻璃上, 冲里面自己的孩子破口大骂。 他不由得摇了摇头,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你信不信,如果你的家长在这里,也会这样骂你的。” 一声慢悠悠的调侃在他的耳边响起,纳尔逊扭过头,看到了许久未见的阿不福斯促狭的笑脸,“没想到我刚回英国就赶上这种事情,你们可比我刚毕业的时候强了太多。” “你居然能从霍格沃兹毕业,阿不福斯,”纳尔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走上前去,接住了阿不福斯莫名其妙的击掌,看样子这次他远行的目的地有些街头的习气,“我还以为你会被勒令退学呢。” “为什么?”阿不福斯耸了耸肩,尽管和邓布利多年龄差不了几岁,但他看起来反而更向纳尔逊的同龄人,只是长得着急了一些, “被霍格沃兹劝退可是天才的特权,我又没有那种拯救世界的天赋和本事, 哪能担此殊荣呢?对了, 我那哥哥让我把一只猫带给你,但是我没抓住。” “嘶……”纳尔逊心中一惊,皮肉之苦带来的规避风险的本能让他赶忙扯开话题,“对了,邓布利多教授呢?” “他抓住了两条尾巴,已经去追了,”阿不福斯看了看战场的方向,教授、傲罗和学生家长们已经冲了上去,在毕业生的掩护下,这群毫无配合的巫师势如破竹,直捣黄龙,借着缓步推进的银甲战士,打得袭击者溃不成军,阿不福斯努了努嘴,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呢,需要我这种高手出马,小子,你干得很不错嘛,像你这样擅长以一敌多的巫师,现在真的很少见了。” “也并非全是我的功劳,更何况,同学们也有一些负伤的,呃,负伤的……” 纳尔逊挑了挑眉毛,忽然想起了受伤的桃金娘,刚刚专注于进攻,他忘了把桃金娘放在哪儿了,他的目光在列车的残骸周边飞快扫过,很快瞥到了桃金娘捂着额头慢慢悠悠从地上爬起来的身影,她扶着自己的腰,看起来好像被地上的东西硌到了,但至少还活着,纳尔逊放心地长舒了一口气,“呼,还好人没事。” “你怎么对那个姑娘那么关心?”阿不福斯顺着他的目光望向了桃金娘,撇了撇嘴,评价道,“你喜欢她吗?看起来很一般嘛,是个路过猪头酒吧都不会进来看看的乖学生,怪没意思的,没想到你喜欢这种类型,说真的,这么多年你都没有谈恋爱,我一度以为你和我的老兄一样。没别的意思……毕竟你的条件和当初还是学生的我相比也不遑多让,都是万人迷。” “……” “怎么?你不相信吗?” 纳尔逊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看着阿不福斯,但阿不福斯却仿佛受到了冒犯一般自己急了,目光在人群中穿梭着,像是想要抓一个前女友出来给纳尔逊证明一样。 “不,我相信,只是我没办法向你解释我脱离了低级趣味的感受,你恐怕难以理解,万人迷先生,”纳尔逊撇了撇嘴,“您确定不去那边帮忙吗?如果动作不快点儿,到时候魔法部如果有奖金恐怕都轮不到您。” “不用了,阿不思让我在这里和你说说话,”阿不福斯拍了拍胸脯,发出“砰砰砰”的响声,“更何况我前段时间赚了一笔,足够把这个不挣钱的酒馆开到二十一世纪了。” “还有这种好事?”两人的谈话突然插入了第三者,但他们都没有什么反应,这声音和语气再熟悉不过了,是汤姆,“能给我介绍介绍吗?我最近手头有点儿紧。” “恐怕不适合你,汤姆。” 在傲罗的镇压下,田野中零星的反扑很快被熄灭,一排排巫师像是被狗尾巴草串起来的蚂蚱一样,手上捆着连在一起的铁链,垂头丧气地被引到了列车旁的临时营地中,涉及的人太多了,很快惊动了魔法部,诺比·里奇带着众多官员很快到达了现场,纳尔逊还看到了领子里露出睡衣的博洛克斯。 “我是被逼的,我怎么可能会想着袭击霍格沃兹特快呢?我儿子过几天还要坐车回家!” “他在骗你,先生,我才是无辜的……” “部长,其实我早都知道他们有猫腻了,只是我一直在卧底……” “……” “嘿,”阿不福斯露出了讥讽的笑容,“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谷琶 他扭头望向汤姆说:“你差点儿也跑不掉了,我刚刚打算摸到他们后面把你带回来来着,哪有你这样明目张胆地使用黑魔法的?你的偶像是盖勒特·格林德沃吗?” “他是我要打败的人。” “用黑魔法打败黑魔法吗?是个好思路,”阿不福斯正色道,“你必须慎重,汤姆!” …… “什么?时间转换器被人抢了??” 客厅中,汤姆的大叫声几乎塞满了整栋房子,他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瞪大眼睛看向厨房的方向,看着洗干净手甩着水往外走的纳尔逊,语气激烈地说道,“你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还一个劲地在那儿说那个该死的列车。” “稍安勿躁,汤姆,”纳尔逊摇了摇头,又拐进了盥洗室里,把换下的衣服丢给了待命许久的炼金小人,走了出来,却在打开门的时候被汤姆拦住了去路,汤姆追到了盥洗室门口,鼻子几乎贴在了门上,纳尔逊把他扒拉开,说道,“我差点儿就把你最爱惜的鼻子给撞扁了。” “先不提鼻子的事,”汤姆捏了捏隐隐作痛的鼻子,瓮声瓮气地说道,“你怎么能这么淡定啊?那可是时间转换器,不是你丢了一个瓶盖或者什么玩意儿。” “你和他们一样,把时间转换器想得太简单了,”纳尔逊从汤姆身边挤了出去,坐在了沙发上汤姆刚刚的位置上,从桌子上拿起一枚苹果,“卡擦卡擦”地啃了一起,含糊不清地说道,“你知道扭转时间的关键在哪儿吗?” “这还用说?当然是时间转换器!” “不,汤姆,你想错了,时间转换器的关键在于你究竟想要去哪里,”纳尔逊低头躲过汤姆拍向自己的手掌,把玩着手中的苹果,轻声说道,“一开始,我也为时间转换器的丢失而担心过一段时间,大概是十五秒钟左右,但很快,我就想通了。” “你和自己和解花的时间未免也太短了吧?”汤姆吐槽道,“你可是被抢走了最重要、最伟大、最独一味二的发明。” “是啊,他把时间转换器抢走了,然后呢?”纳尔逊撇了撇嘴,“有人回到现在来除掉我吗?没有吧,转换时间的精髓根本不在于扭动那个小沙漏,而是我——没有我,拿到它的人能驱使那么大的魔力吗?没有我,拿到它的人能通过反向的预言确定落点的坐标吗?没有我,他们能在群星中找到并计算出曾经的轨迹吗?就像你在海上抢了一艘船,但你不会看海图,不会划船,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无非是给自己找了一副水葬的棺材罢了,反倒是被抢船的水手,用改锥凿一艘独木舟出来也能够快乐地冲浪,无非是花些材料和精力罢了。” “但如果他们克服了你说的困难呢?” “那我承认他们的确有充足的科研和牺牲精神,”纳尔逊抓起一个苹果,丢给汤姆,“如果这次时间转换器被抢夺后会造成恶果,那么回到过去的我为什么不制止自己呢?” “制止了你,你怎么回到那个时间?”汤姆反问道。 “我会找一个绝对安全的时间与地点,在重重地保护下回到过去,”纳尔逊摇了摇头,“我一定是了解我的,只需要简单的提醒,我完全可以规避此次的风险,但我并没有一丁点儿地阻挠之意,反倒特地展示了更加精致的时间转换器来促使我在战斗结束后立马查看我的那枚,除非这次枚被抢夺的时间转换器并不会给我带来难以承担的后果,反倒是因祸得福,我何必促成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呢?” “你可真会找补,”汤姆用苹果在纳尔逊头顶上砸了砸,嘲笑道,“吃了个大瘪还搁这儿催眠自己其实是把别人算计了,你简直是历史第一人,也太强行了——说到底,哪怕是你预想中最好的结果,他们啥都没研究出来,你至少也白亏了一个时间转换器。” “这可不是最好的结果,”纳尔逊纠正道,“最好的结果是,他们真的研究出来了什么东西。” “你认真的?我觉得你圆谎已经圆魔怔了,趁着你暂时还不用去魔法部报道,我带你去圣芒戈看看脑子吧,你是不是把自己电出什么毛病了?” “我建议你以后在霍格沃兹当教授的时候也这样讲课,”纳尔逊撇撇嘴,“我是认真的,如果真的会白亏一个时间转换器,那么我一定会规避这种损失,事实上,我在把时间转换器交给他人使用的实践上很早就陷入了僵局。” “哦?” “除了伊法魔尼那边罗莉安的试验,我曾经把时间转换器交给过两个人,”纳尔逊的眉头皱了起来,语气终于变得正经,“首先是克雷登斯,他利用默默然的魔力并不能像我用塞克斯还原无限支配的魔力一般如臂使指,反而因为魔力的冲突而受到伤害,这让我完成隐形衣闭环的计划几乎无限期地搁置,另一次,我把改良过的时间转换器交给了企鹅,这一版拥有了储存魔力,在威森加摩门口,他扭曲了沙菲克的时间,让他一只往复在从走廊逃出的路径里,最终自己伏法。” “还有这种事?” “是的,但这次的效果也并不怎么好,”纳尔逊低下头,在脚下的箱子里翻出了一卷羊皮纸递给汤姆,“为了达成效果,企鹅使用了包括混淆咒在内数种制造幻觉的魔咒,尽管时间转换器最为重要,但它更多还是延误了沙菲克对时间的感官,哪怕我在NEWTs考试中已经使用过一次时间转换器,但我还是无法让其他人利用它像我一样回到过去。” “你可真是个天才,”汤姆的关注点有些奇怪,“这种作弊方法也就你能想到了。” “我猜测,也就是在那次考试中,时间转换器的威力被他发觉,进而在几天时间里策划了这样一起袭击,”纳尔逊用手指敲了敲太阳穴,继续说道,“他们有所进展才是我想看到的,时间转换器与其说是一件神奇的炼金道具,倒不如说是一套庞大的体系,它和中枢、和我所制造的群星的一体的,我自然能够掌握它的一举一动。” “哦,那么万事通先生,它现在在哪儿呢?” “又没有人尝试使用……嗯?”纳尔逊的眼睛亮了起来,表情又很快变得疑惑,“居然不在纽蒙伽德,这是什么地方?怎么在地中海上?水手真的去冲浪了吗?” 正文 第五百四十五章 公车 清晨,闹钟的噪音准时地响起,纳尔逊翻了个身,像往日一样,把枕头折起来夹住脑袋,传入耳中的噪声减弱了少许,但很快就变得更加嘹亮刺耳, 惊扰了栖息在窗外广告牌上的几只飞鸟。 纳尔逊被吵得再也不能睡懒觉,脑仁一阵胀痛,表情茫然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已经定性的枕头正在依靠它可怜的弹力竭力返回之前的状态,慢慢地从他的脖子上滑落,他感觉似乎有什么人在自己耳朵跟前敲锣打鼓,就差吹奏一些足以刺破耳膜的管弦乐器了。 他循着记忆一巴掌向床头柜的方向拍去, 手在落下时却空落落的, 小臂在床沿重重一磕,疼痛感让他立马清醒,纳尔逊反应过来,自己早已不再霍格沃兹,身下的也不是熟悉的四柱床,床头自然也没了摆放闹钟的柜子,他揉了揉额头,听到了闹钟的噪音里夹杂着的急促敲门声,还有汤姆的叫骂声。 “我给你五秒钟穿好衣服的时间,接下来我就要破门而入了!”汤姆怒气冲冲地喊道,“霹雳——” “好了汤姆,”纳尔逊几乎是从床上瞬移到了门前,在可怜的木门爆炸之前保住了它,他拉开房门,嘴里还叼着一根牙刷, 抬起手,打了声招呼, “早上好, 你是饿了吗?” …… 片刻后,汤姆顶着一对重重的黑眼圈和一张憔悴的脸出现在了客厅的沙发上,他缓缓地扭过头望向纳尔逊,像极了一只刚从阿兹卡班逃出来的摄魂怪,看着端着餐盘站在窗边吃早点的纳尔逊,他幽幽地说道:“究竟得是多么变态的人,才会在从学校毕业后的第一天定早上六点半的闹钟。” 茶几上摆着一堆七零八落的碎片,隐约间可以看出类似锣鼓的零部件还有几枚表盘上的指针,在纳尔逊的再三阻挠下,汤姆还是坚定地找到了这只刚满不久的闹钟,把它拆成了碎块。 “我还以为你听了七年,已经习惯了呢。”纳尔逊头也不回地说道,嘴巴里因为咀嚼着面包而变得含糊不清,他背对着汤姆,微微侧头躲过了汤姆用力丢来的一片铜锣,甚至还用胳膊肘子推开了窗户,以免让玻璃被零件砸碎,他转过头, 看着汤姆问道, “你真的不吃早饭吗?” “晚点儿吧, ”汤姆苦着脸靠在沙发里打盹,迷迷糊糊地说道,“等你不在了吧,我现在看到你就觉得恶心。” “我把吃的留在厨房了,你吃之前记得自己加热一下,”纳尔逊咽下了最后一块面包,捏着装青草汁的空杯子,澄澈的清水随着指尖的发力灌满了玻璃杯,他喝下一大口,在嘴里漱了漱,吐到了窗外的花坛里,放下盘子,转身走向玄关,“等会儿帮我把盘子洗一下,我出去一趟。” “好的,你快滚吧,”汤姆已经彻底躺平在了沙发里,腿搭在扶手上,无力地挥舞着胳膊,“你要去干什么?向伦敦市民播放你闹钟美妙的音乐吗?” 纳尔逊站在房门前,木制的大门在他的注视下变成了一块一人高的更衣镜,他整理着自己的领口与袖口,换上了昨晚擦好的皮鞋,紧了紧腰带,扭过头说道:“我要去趟魔法部,找工作。” “希望你接一个不用起太早的活,”汤姆打了个大大地哈欠,“祝你好运……不,祝你倒霉。” “谢谢,”纳尔逊披上大衣,从衣帽架上抓起那顶软毡帽,扣在头上走出了房门,“也祝你一觉醒来就到了晚饭时间。” 走进花园里,门和灯都在身后关上,和昨日刚回来时入目皆是衰败相比,此刻的小花园里绿草茵茵,更是有茂盛的、一夜长起的花苞轻吻着清晨的露水,天蒙蒙亮,几只挥舞着小铲子的炼金人偶从草丛里抬起头,对着纳尔逊行着拙劣的礼。 “辛苦了,”纳尔逊冲它们点了点头,“记得搞对称一点儿。” 一辆黑亮的轿车停在花园门外的马路上,看车门上结着的雾,似乎已经等了很久了,整体偏向圆润的车身并没有太多可爱的意味,反倒因为它过长的车身而显得厚重感十足,即使天已经亮了,一对圆鼓鼓的大灯仍旧亮着远超正常车灯的光,让路过的居民频频侧目。 纳尔逊尝试辨认车型,但由于他本人对汽车并不十分了解,最后还是放弃了,只能评论一句“还挺好看的”,他甚至分辨不出这辆车的品牌,因为车头的标志已经被人扣掉,换上了一枚金灿灿的M形徽章——魔法部的标志。 甚至在车尾处还明目张胆地印着魔法部的缩写和一小行全程,他走近轿车,车门在他靠近时便自行打开了,纳尔逊眨了眨眼睛,一个穿着巫师袍的男人正站在门旁替他拉开车门,这一幕看起来怪异无比,他强忍着笑意,坐进了后排,车内的空间比从外面看大很多,就像是霍格沃兹特快上的一间隔间似的,他坐在柔软的沙发里,甚至可以把腿伸直,手边有一块不大不小的小桌板,上面摆着一只干净透明的高脚杯。 “威廉姆斯先生,您想喝什么可以自己取,桌子下面有冰桶。” “好的,谢谢。”纳尔逊拉开桌板下隐藏的抽屉,从里面找出来一瓶冰镇过的黄油啤酒,拧开塞子,倒进了杯子里,“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从西城到魔法部也不远,我可以幻影移形过去。” “里奇部长特意吩咐我了,要让您感受一下日后的待遇。” 在纳尔逊坐稳后,那位开门的巫师也回到了驾驶座上,扭过头对他说道,“直接去魔法部吗?还是先在伦敦逛一逛。” “先逛一逛吧,听说里奇部长今天要接待外宾,还要处理昨天的事情,”纳尔逊望向窗外,从外面看起来黑色的玻璃从反方向看却如同没有,街边的景色可以毫无保留地完全落入眼中,他好奇地问道,“魔法部现在都开车上班吗?” 谷滑 “不是的,先生,”巫师驾驶员摇了摇头,“大多数人都不会开车,这辆还是几年前美国魔法国会为了感谢里奇部长帮助他们渡过难关赠送的,我们也尝试过自己改装麻瓜的汽车,但不知道为什么,它们用起来就是没有美国人的舒坦,反而频频故障,不过现在有很多以前制作飞毯或者扫帚之类飞行工具的巫师已经开始研究这种麻瓜的发明了,虽然慢一些,但至少不用担心从天上掉下来,也不用害怕淋雨。” “噢。”纳尔逊点了点头,这名巫师逻辑清晰,懂得也多,看起来并不只是个司机,但他没有问他的名字,只是轻声说道,“你带我看看魔法部在伦敦的新建筑们吧,我听说现在有很多对麻瓜开放的场所。” 巫师驾驶员点了点头,轻踩油门,汽车缓缓开动,窗外的景色飞快倒退,但小桌板上的黄油啤酒却连涟漪都没有惊起,不得不说,在享受这一方面,巫师已经领先了麻瓜太多太多,纳尔逊回忆着自已那少到可怜的乘车经历,这个年代的汽车大多数比骑士公共汽车还要狂野,再加上原始的路况,坐上去像是在开坦克,或者开拖拉机,每次乘车的经历都让他的屁股记忆犹新。 很快,小汽车驶出了约纳斯家所在的街区,远处的教堂和西城孤儿院在窗外一闪而逝,路上满是早起工作的行人和压根就没回家的盲流。 “先生,”巫师驾驶员盯着后视镜问道,“要先去看看商业街吗?” “按照你的路线吧,客随主便。” “我明白了,”窗外的景物倒退的速度已经快成了残影,巫师驾驶员笑道,“很快您也是‘主’了,作为魔法部的一员,当然要尊重您的意见。” 不多时,车速放缓,路边的景色不再快速闪过,而纳尔逊的耳边也变得嘈杂起来,放眼望去,道路两边,除了人就是人,现在还是大清早,这些平日里足以和巴黎人比懒的伦敦市民已经把这条街道围得水泄不通。 “先生,这里是斜边巷商业街,麻瓜们喜欢叫它‘魔法世界’。”巫师驾驶员介绍道,“目前已经通过审查的巫师商品在这里流通,其中还有一部分麻瓜产品,一开始只有一些饮料、食品等特产,虽然商品种类稀少,但麻瓜们对它们追捧的热情反而愈发强烈,伦敦的巫师们也喜欢来这里消费,最早的时候,这里最受麻瓜欢迎的饮料是黄油啤酒,每天售出的数量相当于破釜酒吧一个月的销量,最受巫师欢迎的则是无限续杯的麻瓜汽水,我有个侄子就很喜欢一种奇怪的绿色饮料。” 纳尔逊听着他的介绍,向路边望去,这或许是世界上最奇怪的街道了,路的一边看起来秩序井然,风格、大小都非常统一的英式建筑整齐地排成排,商店的橱窗里也整齐地摆着常见的商品——囊括了衣食住行,和在其他地方看到的商业街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就在它们的对面,建筑的风格就变得千奇百怪起来——有看着就像危房的搭积木似的火柴盒,有蘑菇一样胖墩墩的小屋,有集装箱似的铁盒子,有用气球拽起房檐的软趴趴的橡皮屋子…… 这些建筑放在任何一个巫师聚落都不会奇怪,但在伦敦的市中心看到它们却显得违和感十足,更不要说它们扎堆地挤在一起,街道两边的画风都是极其割裂的。 “只是饮料和零食就能够吸引这么多人吗?”纳尔逊问道。 “当然不是,先生,里奇部长在斜边巷商业街开放后至今的近一年时间里陆续签发了四十多条许可令,为了鼓励巫师了解麻瓜,对于用魔法改良麻瓜产品的行为甚至不需要许可便可以直接商业化,只需要保证实用性与安全,”巫师驾驶员在人最多的路段停下车,一方面,他想给纳尔逊展示这番盛况,另一方面,街道一边排起的长龙已经延伸到了马路上,车辆甚至已经无法通行了,他像是背稿一般继续说道,“根据商业司和麻瓜联络办公室的统计,魔法日用品、魔法家具和魔法奢侈品已经成为了伦敦麻瓜新的风潮。” 魔法部的车停在路中间,排队的人们注意到了这辆平日里极少见到的公车,纷纷开始议论起来,上次这辆车出现在这里,还是载着诺比·里奇本人巡视斜边巷商业街,麻瓜们没有表达出什么对巫师的恶意,反而因为阻塞了交通纷纷向道路两边靠去。 巫师驾驶员摇下车窗,探出头,示意自己只是在这儿停一会儿,很快,路面又被堵得水泄不通了,那些排队的人向汽车投来了好奇的目光,揣测着里面坐着的人。 “魔法日用品和魔法家具是指那种会自己打扫屋子的扫把和按摩沙发之类的东西吗?” “没错,先生,卖得最好的是伍兹牌魔法厨具套装,”巫师驾驶员如数家珍地说道,“这东西上市两个月时间,已经订出了几万套,每日的订单反而有增无减,根据麻瓜联络办公室的报告,很多家庭的妇女因为魔法日用品的出现得以走出家门工作,魔法工厂们雇佣了许多这样的麻瓜雇员,毕竟有魔法存在,生产过程中并不需要太多的体力劳动。” “嗯……”纳尔逊点了点头,“这个我理解,但是魔法奢侈品又是什么?” “一些诸如会发光的饰物、会唱歌的座钟、甚至包括一些经过了无害化魔法限制的神奇动物,它们在麻瓜中非常受欢迎,这类商品的利润是最高的,魔法部新的麻瓜贸易商品税有大半都来源于这类奢侈品。”巫师驾驶员继续介绍道,“不过虽然总价高,但销量比起其他的实用商品要低很多,您知道的,消费能力是一大制约。” “当巫师的商品被麻瓜作为用来炫耀的奢侈品时,已经足以说明认可了。” “里奇部长也是这个意思,”巫师驾驶员点了点头,“您知道外面排队的人在买什么吗?” “我怎么会知道?” “是巧克力蛙,威廉姆斯先生,”巫师驾驶员笑了笑,“巧克力蛙是最近的新晋销量王,麻瓜们对巧克力蛙画片中透露的信息很感兴趣,每天艾博零食店刚开门,货架上的巧克力蛙都会被抢购一空,而其他的商品则是无人问津,先生,您的巧克力蛙画片在二手市场上可是一卡难求啊。” “我自己都没有……” “先生,再往前面一点儿则是巫师们喜欢购物的区域,”巫师驾驶员按动了档把旁的一枚小按钮,轿车竟然轻飘飘地飞了起来,从阻塞道路的人群头顶向前飞去,“您应该会感兴趣,巫师们更喜欢什么。” 正文 第四百五十六章 易拉罐 和麻瓜聚集的区域相比,纳尔逊此刻身处的街区显得有些冷清,即便有着足以和魔法产品区域等量齐观的庞大规模,但漫步在街头的顾客却不足隔壁的十分之一,甚至更少。 说是隔壁,其实所谓的两条街区并不存在“壁”这样明确存在的界限,道路并没有半分障碍或是阻隔, 这种割裂只存在于概念和视觉上,以两家紧邻的售卖巫师衣物的成衣店和麻瓜开设的裁缝铺为界,一道看不见的隔离带将游人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组,一边熙熙攘攘,一边稀稀拉拉,奇妙的是,巫师怪异衣装的成衣店前排满了身着麻瓜常服的游客,而在裁缝铺摆满西装的橱窗前流连忘返的,反倒是那些穿着长袍的巫师们。 只是这种稀稀拉拉仅仅是以相邻的街区作为对照,倘若把这些满眼好奇的巫师顾客塞进对角巷中,也足以把那条逼仄狭窄的街道挤得水泄不通。 在裁缝铺的对面,有一家看起来像是西点店的铺子,炉火熊熊地燃烧着,里面却没有哪怕一位工作着的糕点师,正对着街道的炉火时不时地冒起绿光,片刻后,便有呼朋引伴或是拖家带口的巫师从壁炉里爬出来。 “先生,这是里飞路网管理处设置的魔法壁炉,原本规划是一家制作糕点的小店,只是那家店的店主害了重病,只有圣芒戈可以医治的那种,”巫师驾驶员注意到纳尔逊正在看着炉火,适时地开口介绍道,“他们家的孩子侥幸认识了布莱克小姐,得到了前往圣芒戈治病的机会, 只是无力承担高额的医疗费用,所以这间暂且空置着的店铺被临时设为了飞路网的枢纽,也算是弥补了当初规划上的缺陷,部里按人头向他付钱,虽然不多,但细水长流,大概十五年以后,他们就能还清欠款了。” “十五年……”纳尔逊咋舌,“需要这么久吗?” “没错,先生,”巫师驾驶员轻声说道,“麻瓜的英镑终究不具备和加隆等同的购买力,您之前看到的那些店铺之所以愿意收英镑,主要还是由于他们有得赚,毕竟零食饮料或者衣服之类的日用品用英镑也能用麻瓜那里买到没什么差别的原材料,他们可以在对角巷里赚到更多的加隆,但圣芒戈可没法收英镑,拿着那些印有麻瓜女王的纸可买不到草药或者神奇动物制品,更没法给医师们开工资——这也是部里工作陷入僵局的原因之一,不仅医疗, 包括魔药、炼金、魔法防护品乃至飞天扫帚之类的交通工具是无法在麻瓜中流通的, 他们没法用, 商家也无法那着那些纸收回成本,所以眼下看起来斜角巷商业街的繁华与日俱增,但实际上,只是不断地在不变的行业中签发不同商品的销售许可罢了。” 巫师驾驶员正在说着,那家空店铺中的壁炉里又钻出了几个年轻的巫师,他们看着轿车车尾上魔法部的缩写,在一阵调笑后,齐刷刷地冲汽车做出了粗鲁的手势,驾驶员尴尬地笑了笑,“里奇部长比较亲民,您知道的,所以这些半大小子都很喜欢冲他开玩笑。” “也许吧,”纳尔逊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些挑衅完就躲进人群中的巫师,隐约感受到他们的态度并没有驾驶员说得那么简单,轻轻地摇了摇头,“里奇部长这样的人,魔法部以前从来没有过,未来恐怕也很难有了。” “会的,先生,”驾驶员转过头,认真地对纳尔逊说道,这也是这个只知道背稿的、导游般的男人第一次表露出他自己的态度亦或是想法,“只要部长的理念能够战胜那些血统论者,未来一定会越来越好的……抱歉,让您见笑了,在全世界的目光都盯着伦敦时,里奇部长还在被那些纯血家族的蝇营狗苟绊住脚步。” “任何事情都会有阻碍的,”纳尔逊露出了交际专用的微笑,说道,“我相信里奇部长的能力。” 巫师驾驶员的眼中闪过一丝迫切与一丝失望,但很快冷静了下去,扭过头继续操控着方向盘,只是时不时在后视镜中用余光扫过纳尔逊的脸,车辆在越过拥挤的人群后,缓缓地在马路中央落了下来。 “先生,和那半截街道相比,这里虽然冷清,但商品的品类却很丰富,”他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稍起涟漪的心情,认真地介绍起这段街道的情况,“由于利用魔法改造麻瓜物品的标准放宽,只需要经过禁止滥用麻瓜物品办公室的审核确认无黑魔法、不会造成严重事故就可以上市,所以品类非常多,更神奇的是,麻瓜的魔法往往因为缺少魔法而注重结构与使用上的简易,或者在其他的方面追求极致,在这种基础上,有了魔法的帮助,它们往往能发挥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我从没想到巫师会青睐这些东西,”纳尔逊看着窗外的店铺 “当然,巫师更多是尝鲜,”巫师驾驶员介绍道,“和那边一样,这里最受欢迎的也是零食饮料,很少有巫师会前往麻瓜生活的世界一探究竟,哪怕我们已经共同在伦敦生活了那么多年,就像两个住在对门的邻居,一个上白班,一个上夜班一样。” “你的比喻倒是很贴切。” “先生,这是国际事务司写好的稿子,”巫师驾驶员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上周挪威的魔法部长来访问时,我就是这样给他介绍的,即便有诸多问题,但在全世界范围内,我们做的可好哩!” “我倒是知道一点儿挪威的情况,”纳尔逊点了点头,“北欧三国的巫师一直都没什么动静,别说和麻瓜了,即便是巫师和巫师之间,也鲜有走动。” “您说的对。” “这些店铺都是巫师开设的吗?”纳尔逊问道,“我是说整条斜边巷。” “大多数是的,”巫师驾驶员点了点头,“这半截街道其实一开始是有一些麻瓜开店的,卖一些麻瓜的特产,只是巫师大多对它们不感冒,所以有些人很快就把店铺盘了出去,还有剩下的少部分麻瓜,想到了新奇的点子。” “说来听听?” 整条街道几乎都与魔法有关,无外乎或多或少罢了,听到这里还有麻瓜开店,纳尔逊来了兴趣。 “雇佣,先生,”巫师驾驶员说道,“就像郊区的魔法工厂雇佣麻瓜工人一样,有些麻瓜雇佣了落魄的巫师,为他们提供服务,起初还存在心怀不轨的巫师鸠占鹊巢的情况,但随着魔法部的介入,这种恶行得到了遏制,现在在亚历山大大楼中甚至还有一间专门的办公室用来签订麻瓜与巫师的契约,他们的财产和人生安全将在魔法部的见证下得到保护,尽管在程序上存在争议,威森加摩至今还在为这件事吵得不可开交,许多人不愿意接受巫师为麻瓜工作的事实,目前这种雇佣算是私人间的委托。” “他们雇佣巫师做什么呢?” “做和其他人一样的事,这些受雇的巫师用魔法实现雇主的设想,甚至反而因为管控宽松,这些麻瓜又更加了解自己的世界,所以他们的创造性非常令人惊叹,”巫师驾驶员感叹道,“我的妻子上个月就买了一台……麻瓜怎么说来着?浆洗衣服的箱子。” “洗衣机。” “没错,您懂得可真多!”他赞叹一声,继续说道,“和我们习惯让家养小精灵洗衣服不一样,只需要把衣服放进去,它就会自己加水、加皂角、然后自己洗衣服并且烘干,听说麻瓜自己的这类东西需要有人操作那些步骤,但相比学习困难又没用的清洁咒,已经方便很多了,更不要说魔法把唯一不方便的步骤变得方便起来了,车门旁边的暗格里有商品名录,您有兴趣可以瞧一瞧。” “巫师被麻瓜雇佣……” 纳尔逊找到商品名录,一边翻看,一边思索,和巫师展现出对麻瓜商品的兴趣相比,这件事情要更加重要,几乎可以作为保密法废除后的里程碑记录下来,前半截街道不论多么花里胡哨,也只是重现了保密法设立前领主与扈从之间的关系罢了,低等的人用低等的货币购买低等的商品,而真正有价值的东西——真正的魔法始终掌握在巫师的手中。 比起巫师商品的大受欢迎,纳尔逊更在乎麻瓜的雇佣,这代表他们至少拥有了足以购买巫师劳动的资本,他们借由这条纽带第一次平等的站在了一起——哪怕是落魄的巫师和富裕的麻瓜。 商品名录上的内容琳琅满目,令人感到应接不暇,几乎所有纳尔逊能够在日常生活中想到的东西都能在名录上找到,司机说得没错,麻瓜比巫师更懂他们的优势在哪里。 “哦?无限续杯可乐。” “您知道这个吗?” “巧了,我就有一杯。” “很多人都很喜欢这个东西呢,这可是巫师间最火爆的商品,甚至足以和麻瓜中的黄油啤酒比肩,”司机笑着说道,“说起来也很有趣,有两家卖一样东西的店,就面对面开着,斗得旗鼓相当,甚至还惊动过傲罗。” “竞品嘛,很正常,”纳尔逊耸耸肩,“停一下车吧,我去买一杯。” 汽车加速向前,又很快停下,纳尔逊在路人好奇的注目下推门下车,抬起头,刺眼的红色招牌映入眼帘,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向街对面走去,走进了另一家蓝红相间的店铺。 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香气,耳畔尽是气泡爆碎的刺响声,纳尔逊走到柜台前,排在一对巫师情侣身后,一个梳着高马尾的麻瓜女孩绑着被白色分割成两半的红蓝头巾,熟练地为客人找零,她哼着歌,脸上的雀斑随着摇摆一跳一跳的,纳尔逊注意到,这家店中使用的货币居然是加隆,和司机描述的情况略有偏差,已经有麻瓜可以赚取加隆了。 “一瓶,谢谢。” 在那对情侣腻腻歪歪地搂着彼此、叼着两根同时插进同一个瓶口的吸管离开后,纳尔逊走上前,指了指店员面前的菜单,说是菜单,但上面只有一种商品——某事可乐。 “您是巫师吗?先生?”女孩好奇地问道,从纳尔逊的着装,她有些分不清他的身份。 “有什么差别吗?” “有的,先生,”女孩点了点头,“我们有一项‘在易拉罐上留下魔法之吻’的活动。” 她从柜台下取出一只空易拉罐,介绍道:“只要巫师大人能够在易拉罐上留下任何魔法的痕迹,就可以享受七折优惠,我们有很多不会魔法但心驰神往的忠实顾客,哪怕最简单的魔法,也足以让大家兴奋许久。” “有意思。” 纳尔逊抓起易拉罐,举到眼前端详着,女孩身后有只萝筐里装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易拉罐,几乎受过所有魔法的调教,他揉了揉下巴,盯着女孩的眼睛。 “先生,您——” 女孩抬起头,突然怔怔地僵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红着脸低下了头。 “抱歉,”纳尔逊抬起帽檐,点了点头,手中的易拉罐漂浮起来,轻轻地转动着,在女孩崇拜目光的注视下,罐身的蓝色悄然褪去,渐渐地被对面店招牌的红色覆盖,他露出了恶趣味的笑容,把已经变成对面形状的易拉罐放在桌上,丢下加隆,从女孩手中接过无限续杯可乐转身离开了,“不用找了。” 轿车已经调了头,停在了店门口,巫师驾驶员站在车旁,替纳尔逊拉开了后门。 “部里知道他们平常在干什么吗?” 当车子再次启动后,纳尔逊语气平常地问道。 “我们有专门的监理与傲罗定期巡视斜边巷,放心吧,先生。” 纳尔逊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记者华莱士、巧克力蛙画片、乃至留下魔咒痕迹的易拉罐……麻瓜并没有像大多数人想得那样被动接受,相反,他们正在从封闭到令人窒息的茧房中努力地透过密不透风的墙壁,向外面的巫师投去探求的目光。 “怎么了,先生?” “没什么,我们下一站去哪儿?” 正文 第五百四十七章 到达 汽车缓缓地驶入郊区的工业区,司机的声音在前座缓缓响起,“伦敦的巫师去掉老人和孩子,大概勉强能小几千人,而现在,有超过两万名麻瓜为他们服务。” “这几千个青壮年巫师有多少是可以开设这种规模工厂的呢?” “这个我们没有统计过,先生, 不过您在这里看到的,大概就是全部了。”司机自豪地问道,“和纽蒙伽德的魔法工厂比,这里的规模怎么样?” 看着这只有几条街的“魔法工业区”,纳尔逊哑然失笑,司机的发言有些夜郎自大的嫌疑了, 他思索片刻, 避开这个话题说道:“魔法部可以统计并设置一个专门的部门用来管理这些工厂, 制定相应的规范,麻瓜有很多理论值得学习。” “我会转告里奇部长的。”司机认真地点了点头。 纳尔逊望着窗外的街道,马路很宽敞,即便是在未来的城市规划中,这里也当得上双向六车道的规制,但实际能够形势的路面却并不多,尽管可以看出这里早些时候是好好铺过路的,但太多巫师工厂扎堆却使得这里的路面在长时间中午的碾轧中变得坎坷颠簸起来。 道路两边是一间间被高大围栏围起来的工厂,和斜边巷商业街相比,这里的建筑风格要统一很多,这是很早以前沙菲克大法官尚未下野时纳尔逊允诺给他的条件,时过境迁,这些工厂几乎都已经易主,而签发政令的人也从一只玩偶变成了真正执掌巫师命脉的权力者,尽管中间的过程充满了欺诈与算计,但这些工厂反倒毫不受影响地开动起来,轰隆隆的机械轰鸣声在街道上空回荡着, 千奇百怪的运输工具在地面或是天上来来往往,吞吐着这些充满魔力的商品,与之前的怀疑与抗拒相比,巫师们认可了这种模式的效率,那些反对或是轻视的人此刻反而用尽浑身解数想要在新规划的区域中得到一块比之前小很多的地皮,即便是仇敌,也没有人会和加隆过不去。 纳尔逊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哪怕这里的一切几乎都是因他而起,这里几乎和伦敦其他的工业区并没有什么分别,最大的区别就是那些烟囱更像摆设,他们并不需要借助传统的能源进行生产,而一些角落的细节则展现着巫师独特的情致——用魔法展现出各种效果的招牌,会跳舞的花草,谢尔顿开到这里来的冰淇淋分店,天空中飞来飞去的猫头鹰…… 只看建筑,只听声音,很难想象这里竟然坐落着一间间用魔法驱动的工厂,亲身踏足,则更难想象, 这里居然是麻瓜占据了大多数。 “麻瓜们乐意在这里工作吗?”纳尔逊问道,“他们是怎么找到这么多雇员的?” “很多魔法工厂的所有者在很早以前就开始招募工人了, 实际上, 大多数人做的事情和他们在麻瓜的工厂里干的没什么区别,”司机流畅地回答道,“您知道的,麻瓜这几年过得不怎么好,刚打完仗,什么都不景气,许多有经验的工人都失业在家,这些巫师工厂主们会给出更高的工资,所以他们都很热情。” “很高的工资……多高呢?” “我并不是很清楚麻瓜的工资水平,但据一些工厂主提交的报告显示,平均是他们战前的一点五倍,工作时间更短,还包两餐,”司机说道,“普遍是这样的标准,个别存在差异,起初我们都觉得一点五倍的工钱会不会太高了,但根据上季度的财报显示,虽然麻瓜工人无法完成所有的工作,但他们的那点儿英镑,对工厂主而言根本算不上成本,他们能获得的要多得多。” “一开始伦敦的麻瓜还认为这样的高收入只是一个骗局,当他们知道自己将要为巫师工作时,也只是当作报纸上的假新闻,起初,他们刚到工厂,见到巫师,许多人逃跑了,他们害怕巫师抓走他们做实验,而有个别工厂主也不信任麻瓜,甚至迫害他们,造成了一些骚动和误会。” “后来呢?” “麻瓜那边,巫师没有太好的办法,但麻瓜的政府给了很大的协助,总算安抚了人心,僵持了几个月,有些工厂安稳地开了起来,口口相传下,麻瓜没有那么大的抗拒了,和巫师一样,没有人和钱过不去,”司机说道,“至于巫师这边,里奇部长为这片区域调配了两队傲罗,还以身作则,强化了巫师们的信心。” 纳尔逊看着窗外,一捆飞毯正慢慢悠悠地飞到一辆马拉板车中。 “那是布莱克家族的飞毯工厂,先生,他们在这里完成粗加工,再前往对角巷中的炼金工房附魔,”司机说道,“有件有趣的事情,布莱克飞毯工厂中的工人可以选择两种工资结算模式,一种是正常的英镑结算,也就是行业平均水平,另一种是加隆结算,但只有原先的七成。” “大多数人选择后者,对吗?” “没错,先生,”司机点了点头,“在古灵阁的汇兑窗口,一加隆可以固定兑换五英镑,但这个窗口并不常用,一般只对麻瓜出身的霍格沃兹学生开放,并且有限额,实际上加隆和英镑之间的流通并不频繁,甚至可以说是滞涩。” “所以加隆的实际价值要远高于汇兑比率。” “是的,先生,”司机说道,“虽然现在麻瓜并没有太多使用加隆消费的机会,但在他们的黑市中,加隆的比率已经提升到了古灵阁比率的四倍以上,甚至还在上涨,也就是说,如果布莱克飞毯工厂中的工人选择加隆结算工资,他们差不多可以获得原先三倍的英镑,这还有价无市!” “麻瓜对加隆很热衷吗?” “很热衷,先生,之前的经验告诉他们,如果未来贸易继续扩大开放,他们将会收获巨大的利润,”司机笑着说道,“有人做过统计,现在麻瓜中有不少人已经掌握了不亚于大多数巫师的财富。” “哦?” “小道消息,先生,”司机小声说道,“最富有的是一位苏格兰的女士,她的亡夫是一位吸血鬼,排在第二的是一个获得了哑炮祖母遗产的幸运小子,而第三名就更加传奇了。” “还有比熬死吸血鬼更传奇的人?” “当然,先生,”司机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据说有个麻瓜女孩喝了一杯破釜酒吧的甘普陈年交际酒,获得了几百加隆的奖金。” “……” “怎么了?先生?” “没什么,对了,你刚刚说,里奇部长以身作则?他也开了工厂吗?我可以去看看吗?” “他没有,先生,”司机摇了摇头,转过身说道,“他雇了一名麻瓜司机为他开车,我不是巫师。” “啊?”纳尔逊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一直没有察觉到这位驾驶员的身份,现在想来,他似乎从来没掏出过魔杖,操控汽车也只是依靠特制的按钮,“抱歉,我没发现,巫师只要不拿魔杖,就和大多数人没啥差别。” “我由衷地感谢您,威廉姆斯先生。” “这是我应该做的,”纳尔逊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们去部里吧。” …… “动作慢点儿。” 博洛克斯指挥着身后的巫师,小心翼翼地用漂浮着搬运着一只被厚棉被牢牢包裹起来的包裹,这只包裹太大了,几乎要塞满魔法部那还算宽敞的走廊,被封条缠起来的麻袋上还沾着一片片的木屑,看到这些刺眼的木屑,博洛克斯的嘴角忍不住抽动起来。 那天早上,当他在年轻的家养小精灵克利切的伺候下洗漱完毕后,花了三十分钟在藏书库里的鸟类图鉴中找到了那只送快递的胖鸟,起初他还以为是喜鹊吃胖了,没想到居然真的是一只企鹅,在看到企鹅的名字后,他很难不想起来那个曾经在英国巫师界异常活跃却在近几年销声匿迹的男人——他挥金如土,令万千中年老男人沉迷,他手握珍惜的魔药和绝密的消息,背后站着的正是远在海峡对岸,被层层迷雾包裹着的纽蒙伽德。 接触与日俱增,而博洛克斯等人对企鹅的了解也越来越多,他知道这个谜一样的年轻人曾经只是克拉科夫中枢中一名整天混日子的平凡巫师,而他效忠或代表的对象,并不是身居高塔酝酿阴谋的格林德沃,而是推动着魔法的齿轮转动第一步的威廉姆斯。 只是在巴黎的事件爆发后,以企鹅为首的那一伙人很快便如出现时那般突兀地消失了,又或许是因为他表现得实在太过亮眼,在活跃中将那些悄然融入英国巫师中的新面孔隐蔽起来,总之,在那以后,并没有怀疑他们前不久刚搬来的新邻居、新同事。 但这只企鹅却告诉博洛克斯,在纳尔逊从霍格沃兹走出的这一瞬间,这股令人难以忽视的力量又回来了。 想到这里,博洛克斯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他可没有那么大的力气。 “我干嘛要手贱呢?” 出于好奇,在洗漱完毕等待吃早餐的功夫里,他回到卧室,盯上了床上的小包裹,哪怕包裹上写着一行“请在指定地点开启”,但又是出于好奇,他找了一把小刀,在包装带上轻轻划了一道,想要看看里面装着什么。 “我也是为了部里的安全着想。” 他这样说服了自己,但事态很快变得不可控制起来,破了皮的包裹上开始疯狂地闪烁起魔文的光华,似乎故障了一般闪得人睁不开眼睛,如同有人不断吹气的气球般越涨越大,很快变得和窗一样大,注意到包裹残破的包装即将承受不住内部的重压,博洛克斯眼疾手快地拉开房门跑了出去,身后传来了一声即便有着麻瓜屏蔽咒也足以让格里莫广场上的其他居民听到的惨烈爆炸声,这座古老的房子也不堪重负地摇晃起来。 “嗤——” 不知过了多久,厨房里传来水开的声音,被震得有些耳鸣的博洛克斯忽略了向外凸出来的房门,转身向餐厅走去,克利切已经把他的白水煮蛋端上了餐桌。 坐在餐桌旁的博洛克斯看着手中黄灿灿的白水煮蛋——因为刚刚的晃动,锅里的鸡蛋黄都被摇散了,他狂奔上楼,看到的是一座四四方方的沉重铁柜子,还有被铁柜子压在下面的一堆碎木头。 而这就是他眼前的包裹和包裹上木屑的由来——企鹅寄来的东西和他的床。 更可气的是,打开后的包裹无法借由幻影移形或是飞路网移动,只能依靠漂浮咒搬运。 “布莱克,听说你们家前两天爆炸了?还惊动了魔法灾害应急处理办公室?”一位女巫从旁边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注意到前路被堵后,他退了回去,看着从门口经过的博洛克斯,笑着问道,“真是稀客啊,你今天居然会这么一大早来上班。” “哦,还不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今晚我一定要好好揍他一顿,”博洛克斯摇了摇头,他感觉自己浑身酸痛,正是这几天在阿尔法德的硬板床上睡觉睡出来的,想到还没回家的倒霉儿子,他不由得咬牙切齿起来,“也不知道他去哪里野了,没事就在家里捣鼓那些魔药,把屋子给炸了。” “年轻人就喜欢尝试一点儿危险的举措,”女巫点了点头,“我女儿也是这样,去年还因为组织了几个小姐妹去屠龙被神奇动物管理办公室抓起来好一顿教育呢……不过我怎么记得那时候霍格沃兹还没放假,你儿子——” “借过,女士,”博洛克斯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我这儿有点儿忙。” …… 废了好大的劲,这只庞大的包裹才被搬到了目的地——一扇平平无奇的黑门前。 看着这扇漆黑的木门,博洛克斯舒了口气,打掉了手下伸出的、想要摸一摸它的手。 “我劝你最好不要碰神秘事务司的东西,”博洛克斯警告道,“这一层的地板都有可能要了你的小命。” 在他头顶百米的位置,笑眯眯站在魔法部大楼门前的诺比·里奇终于等到了搭着纳尔逊的轿车。 正文 第五百四十八章 缄默人 “嗨,纳尔逊,”在汽车停稳的瞬间,诺比·里奇抢在了司机之前,拉开了后排的车门,撑着纳尔逊的胳膊,把他从车里扶了出来, “好久不见了,让我想想,我们上一次见面应该还是在巴黎。” “里奇部长,”纳尔逊礼貌地点了点头,收回手说道,“我来迟了, 我明明知道部长办公室在哪儿,还劳烦您在这里亲自等我。” “不碍事,不碍事, ”里奇脸上的笑容从来没有停下来过,他拍了拍纳尔逊的肩膀,引着他向魔法部大楼前的红色报亭走去,“我刚好闲着没事干,神奇动物管理司好像在为一批鹰头马身有翼兽检疫,整栋楼里都臭烘烘的,你也算是帮了我大忙,让我有机会出来透一口气,你知道的,我们的办公场所在地下,空气本来就不怎么清新。” “部长办公室里应当更是如此了,”纳尔逊笑道,“被繁复且重要的工作塞满,没怎么给您留下自由呼吸的空间。” “好在没有人和我平分新鲜空气,我也不用呼吸那些陈腐的浊气了,”里奇眨了眨眼睛, 开了个只有纳尔逊能够听懂的玩笑, “感觉怎么样?斜边巷的名字可是我翻来覆去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 “令人耳目一新,里奇部长,”纳尔逊点了点头,“我还是头一回看到这种麻瓜和巫师挤在一起买东西的盛况。” “最开始的那几天更加震撼,几乎全伦敦的人都挤破了头想去那里看看,”里奇骄傲地说道,“我还让人拍了照片,就挂在我办公室的墙上,等会儿去签字的时候,你可以看看它们。” “签字?” “没错,那个部门的研究事关重大,”里奇压低了声音,亲昵地搂着纳尔逊的肩膀走进了报亭中,说明了楼层后,继续说道,“你应当知道,神秘事务司的职能是什么,研究那些连巫师都搞不明白的魔法, 魔法部必须保证在那里写出来的每一个字都不能被带出来,特别是, 你还带来了那个东西……” “它送到了吗?” “是的,有一伙用德国国旗蒙着脸的人冲进了巴黎万博会的旧场馆里,从正在施工修复的主会场中把那扇门抢走了,最近我收到了不下十五封质询信,都说他们是我指使的,”里奇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建议你下次找人做这种事蒙上英国的国旗,这样反而就没有人怀疑是我们了——不过这也从侧面证明了你是一个标准的英国人,毕竟伪装成德国人抢法国手里的东西,也只有我们能干出来了。” “哈哈……”纳尔逊干笑道,“我原本就是取回我自己的东西,它的所有权在国际巫师联合会是有备案的,可能是因为他们过于急功近利,有些粗暴了吧。” “我得提醒你,纳尔逊,”电梯在飞速下坠着,原本有些沉闷燥热的空气因为深入地下而变得清爽起来,里奇扭过头,看着纳尔逊,认真地说道,“以后如果有什么和英国魔法部有关的事情,一定要寻求自己人的帮助,豢养私人武装会在很多时候落人口实、甚至带来麻烦。” “他们不是我的私人武装,里奇部长,”纳尔逊摇了摇头,“他们从那以后也没有进入英国,那只是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 “只要你在这里不要像之前那么激进,我们永远都是你的朋友,”里奇平视着纳尔逊的眼睛,但除了自己的倒影,他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你应当看到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就我个人来说,你应当知道我的出身,我无法证明,但我可以保证,我和你的诉求是一样的。” “我明白,部长,我拥有您需要的东西,而您恰好也有我需要的东西,”纳尔逊向里奇伸出手,微笑着说道,“这也是我选择神秘事务司的原因。” “也好,”里奇重重地握住了纳尔逊的手,用力捏了捏,“寻找魔法的真谛是一件浩大的工程,足以让你沉淀到所有努力发酵出结果的时候,那时候你既有力量,也掌控思想,欢迎成为缄默人……对了,我听到一些玄乎的传言,那真的是……‘死亡’么?” “我现在是不是应当保持缄默了?”纳尔逊挑了挑一边眉毛,咧嘴说道。 “啊?哈哈,”里奇愣了愣,又很快捧腹笑了起来,“没错,继续保持,其实自从神秘事务司重新建立以来,我们都不是很清楚它应当怎样运行维持,因为曾经的神秘事务司已经很缄默了,之后就得仰仗你咯,实不相瞒,相比你掌握的能量,我们更看重你的才能,这也是在有数位资深高强的巫师候选人的情况下,威森加摩和魔法部选择了你的原因——那层楼空了太久,就等你了。” “一点儿资料都没有吗?” “或许有,但也不知道被藏在了什么地方,”里奇摇了摇头,真诚地说道,“那里每天都在研究一起禁忌的课题,自然不会那么宽松,威森加摩中的有些人认为神秘事务司根本出不了成果,他们的想法是把你好吃好喝地供在那里,免得你再生事端,他们不喜欢你这样不好掌握的年轻人,在他们看来,你最大的价值就是有朝一日,在格林德沃积蓄好力量后,成为与之制衡的筹码……但邓布利多教授和我的想法则不同,我们相信你有改变魔法的能力,他们认为你只是一个变形术有特长的年轻人,但我却注意到了你制造的可以让麻瓜使用魔法的器具,我现在说的话也许有些离经叛道,但我觉得为你投票时举起的手足以让我名垂青史。” “您很胆大,部长。”纳尔逊有些惊讶,“我原以为您感兴趣的会是另外的东西。” “在扳倒了沙菲克后,我的欲望也膨胀了,”里奇的眼中燃着熊熊的火,握着纳尔逊手掌的指尖更是用力,“我还记得自己的出身,自己年轻时候的愿望,他们为了稳住你,允诺了庞大的权力与资源,我发誓,他们会后悔的。” “我也一样胆大,里奇部长。”纳尔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哐!” 电梯猛地停了下来,里奇一个趔趄,靠着和纳尔逊握手的支撑才没有摔倒,他抬起头,向电梯门口望去,一个秃顶的红发男人正站在那里,满脸茫然地看着电梯里握着手“深情对视”的两人。 “里……里奇部长,还有……威廉姆斯,”多利安·韦斯莱停下了走进电梯的脚步,动作飞快地按下了关门键,露出了尴尬的笑容,“早上好啊。” “多利安你——” “韦斯莱先生,”纳尔逊扶起里奇,松开手冲多利安挥了挥,电梯门在他的面前缓缓关上,“早上好啊。” “你认识多利安吗?”电梯开始继续下落,里奇好奇地问道,“是因为某个姓韦斯莱的同学吗?你应该有姓韦斯莱的同学吧?” “我这一届没有,”纳尔逊看着不断念叨着“咄咄怪事”的里奇,一边说道,“我一年级的时候在西城遇到了一次魔法事故,当时来处理的巫师就是韦斯莱先生。” “他以前好像是在魔法事故和灾害司干过,”里奇点了点头,说道,“不过他现在在麻瓜联络办公室,说起来也好笑,那还是威森加摩的首席姓沙菲克的时候,老马尔福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到了多利安消极怠工的证据,好像是有次沙菲克开会他在外面执行公务没有来,借此机会把他扳倒下放到了麻瓜联络办公室,虽然级别还升了,但那是份闲职,很多人都说他这辈子就这样了,谁能想到,没过几个月,沙菲克倒台的最大受益者反倒是多利安,麻瓜联络办公室反而成为了最火爆的部门之一,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钻进去。” “在魔法部呆久了,你会见识到许多有意思的事情,”里奇挺了挺肚子,玩味地总结道,“很多人都热衷于讨论自己的同事是不是哑炮,我觉得更待商榷的问题是,这栋大楼里的某些人有没有脑子。” “叮咚——” “诺比·里奇,部长,负一层,到了。” 冷漠且卡顿的女声响起,里奇和纳尔逊走出了电梯,向部长办公室走去。 …… 当纳尔逊在入职协议上签下名字后,他在负九楼的一切都将陷入缄默,相对的,那些绝密的、哪怕连部长本人都无法窥探全貌的信息毫无遮拦地向他展开了,在两位傲罗的护送下,他在部长办公室斜对门的后勤处通过飞路网来到了奥利凡德的魔杖店中,将那枚之前被法律执行司司长卡尔亲手送来、再被里奇部长施法过的钥匙镶嵌在了自己的魔杖上,黑胡桃木魔杖本就因握柄处箍着的那枚嘉德骑士团勋章而显得华贵特别,那枚小巧的金色钥匙恰到好处地镶进了银箍的花纹中,看起来更像一柄精致的艺术品,而非可以施展魔法取人性命或是起死回生的魔杖。 当纳尔逊带着魔杖回到魔法部地下九层时,看到是几位手执魔杖严阵以待的巫师,还有对着神秘事务司的黑门恨不得拳打脚踢的博洛克斯。 他抬起头,看到了被厚棉被裹起来的庞大包裹,它静静地伫立在那里,无法撼动,即便隔着包装,也足以感受到一种令人不想靠近的冷寂。 “嘶——” 纳尔逊倒吸一口凉气,怎么没有装在自己准备的小包裹里寄过来?他实在难以想象企鹅一行人是怎么把它远渡重洋送过来的?难道是用渡轮拉的? “你来了,纳尔逊。”博洛克斯看到纳尔逊,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快步走了上来,急切地说道,“这玩意儿太重太大了,而且不受任何魔法的影响,我们没办法把它变小或是变形或是幻影移形送进去,你再不来,我们就只能考虑让部里在里面修一座壁炉尝试飞路网了。” “飞路网也不行,”纳尔逊摇了摇头,“当初为了保证它不被人破坏或是偷走,我施展了足以让它抵御任何魔法的防护咒。” “这么厉害吗?” “主要是因为它性质特殊。” “那你能把这个防护咒取消吗?” “任何魔法,布莱克先生,包括我的,”纳尔逊沉声道,“如果能请邓布利多教授或者……格林德沃来,或许可以试试。” 听到格林德沃的名字,周围的傲罗本能地抖了抖。 “那怎么办?”博洛克斯苦恼地摇了摇头,为了弥补自己的手贱带来的恶果,他咬牙说道,“实在不行,只能拆门了。” “我试试吧,”纳尔逊上前一步,站在包裹前,转过身对博洛克斯和傲罗们说道,“能回避一下吗?我要打开它,我不确定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会不会涉密。” 在唬走走廊中挤着的人后,纳尔逊看着眼前伫立的包裹,多年前的震撼感再次浮现心头,没有人会忘记那扇顶天立地的黑色石门,以及它接纳所有亡魂的宏伟场景,现在再回想起来,他也不知道当年自己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抱着一种怎样的心态扯下了纱幔上的一角。 他伸出魔杖,在感应到杖柄处的钥匙后,那扇平平无奇的黑门打开了,神秘事物司内部的冷气吹到纳尔逊的脸上,让他精神一镇,棉被和包裹在他的手下缓缓消融,露出了那扇在巴黎万博会的主会场吞噬过一条年轻生命的黑色石门,以及挂在门梁上无风自动的纱幔——拙劣的模仿,但似乎也有一样的权能。 死亡,所有的生命必将面对的终极,不容许任何人的亵渎,纳尔逊哪里给它施展过什么防护咒,它根本就是不接受任何魔力的挑衅,他曾经考虑过,或许是因为纳尔逊·威尔特宁·威廉姆斯早在十八年前的那场大火中死去了,死亡才容忍了他的无礼。 他深吸一口气,挥动魔杖,四周的墙壁与神秘事务司的门在他的操控下缓缓向四方膨胀扩大,最终成为了一只足以让石门通过的高大门洞。 他举着魔杖向前走去,地面犹如水波般起伏着,推着石门一同向前,很快进入了神秘事务司的大厅中。 正文 第五百四十九章 当博格特遇到博格特 “噔噔噔——” “噔噔噔……” “噔噔噔!” 忽远忽近的脚步声在昏暗的大厅中回荡,周围的房门紧闭着,没有一个人出来职责这位在工作时间制造噪音的同事,或许这一层只有他一个人,纳尔逊揣测道,倘若不是曾经在神秘事务司的楼层中路过初建的预言厅,又在门口见到了唯一一位除他以外的缄默人, 他甚至会以为里奇承诺给他的只是一层修了一半的楼层、一个光杆司令的位置,但他也不好冒昧地敲开每一扇房门去窥探里面的模样,在大多数情况下,神秘事务司的成员也需要对彼此保持缄默。 纳尔逊大步流星地在神秘事务司的大厅中走来走去,鞋底和坚硬的砖石地面相撞,发出清脆有力的脚步声, 他似乎在用脚步丈量这间形制上和楼上的魔法部入口大厅一模一样的厅堂, 它被深埋在地下,介于光明正大的权力和亟待审判的罪恶之间, 活像是魔法与魔法之间的夹层。 黑胡桃木魔杖漆黑的杖身隐晦地浮于阴暗的视线之中,只有嘉德骑士团银灿灿的徽章在黑暗里熠熠生辉,并非一体的钥匙和徽章相撞,在沉闷的空气里酝酿出类似风铃的轻快音响,让那几扇紧闭的门看起来更像是研究魔法的绝密场所,而非纳尔逊刚进来时下意识认为的拷问室。 “没有……没有,”纳尔逊的身影出现在大厅的各个角落,魔杖飞快地扫过那些容易被忽视的犄角旮旯,喃喃道,“这也没有,真是干净得过分了。” “您在找什么,威廉姆斯先生?” 纳尔逊的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苍老的询问,他转头望去,一个佝偻的老妪背对着他站在一扇微微打开的门里,深灰色的头发几乎能够和阴影融为一体, 她的嗓音让纳尔逊想到了童话故事里那些喜欢熬制墨绿色冒泡的魔药、尤其钟爱迫害公主的巫婆, “那个大厅里除了您和您搬来的东西,什么都没有。” “您为什么不转过来呢?女士。”纳尔逊下意识地问道, 但他很快意识到了自己这句话的无礼与不妥,赶忙说道,“抱歉,我想问一下,我的房间在哪儿?” “我不想看到您带来了什么,威廉姆斯先生,也不能,”老妪摇了摇头,“您的办公室门上有铭牌,现在只有名字,我们为您准备了欢迎仪式,但举办的时间在大厅恢复干净之后。” “谢谢。” 纳尔逊点了点头,话音未落,门就在他的面前关上了正如他之前所说,神秘事务司的大厅干净得过分,任何用来监控或是窥探的咒语、装置都不存在,哪怕是再利欲熏心的人, 面对这层楼中可能存在的禁忌知识,都会保持敬而远之的畏惧。 他沿着圆形大厅的边缘走着, 用魔杖点亮光芒, 路过了一扇扇紧闭的门,最终在正对着入口的门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和老妪说得一样,真就是一个只有名字的铭牌——一块木板被卡在门框之间,上面写着“纳尔逊·威尔特宁·威廉姆斯”。 刚一靠近,一股刺鼻的陈腐霉味就扑面而来,纳尔逊举起手在鼻子前扇了扇,伸出手探向门把手,但在魔杖的微光照射下注意到了上面厚厚的灰尘,他嫌弃地轻啧了一声,用魔杖指向门把手,手腕灵活地转了一圈,后退半步,一角踹在了门上。 相比木门,他的感觉更像是踹在了沙丘上,木门用力地抖了抖,魔法被破除的门锁无法抗拒这份力量,随着“咔哒”一声,锁芯断裂,附着在门上的灰尘也一股脑地扬了起来,纳尔逊灵活地往后跳了一步,躲开了扑面而来的尘土,他举起魔杖,大厅中顿时狂风大作,风卷残云地将这些不知道多久没人打理的灰尘吹到了神秘事务司外,而神秘事务司的黑门也在狂风的席卷下重重地关上,将仅有的一点儿从走廊射来的亮光隔绝了,敞开的木门后面是他未来的办公地点,黑糊糊的一片看不出面积,甚至连地板和墙壁的界限都分不清,一只闪着大眼睛的蜉蝣从他的口袋里飞了出来,独眼中发射出强光,钻了进去。 纳尔逊用袖子捂着嘴,魔杖一挥,周身出现了一层阻挡灰尘的罩子,跟着蜉蝣的指引迈着大步走了进去。 在强光下,他才得以看到这间办公室的端倪,几只未开封的木箱堆在一角,上面的封条上写着“家具与器材”一行字,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东西,仿佛送这些箱子来这里的巫师根本不想多逗留一秒,就逃也似的离开了一样,他总算明白了魔法部中的其他人对神秘事务司暧昧态度具体是什么表现,也明白了在去年的通信中,诺比·里奇反复询问他是否真的决定去这个部门的原因。 “什么都没有,总比塞满了东西好。” 纳尔逊耸了耸肩,胳膊一抬,一只只闪烁着银光的蜉蝣从口袋里飞了出来,扇动着翅膀前往了房间中的各个角落,在落位后迅速地变形成明亮的灯具,将整间房间照亮,纳尔逊注意到,神秘事务司的房间并不像诺比·里奇声称的那样兴建不久,它看起来年代感十足,大块的石砖砌成斑驳的墙面,还有钉书架留下的痕迹,有一角的石材看起来要新一些,似乎那里曾经有扇窗户,后来被封起来了,像是把某个本就存在的古建筑整个搬到了负九层,而这也是茨威格的专业建筑施工巫师团队没能插手的地方之一。 整间房间四四方方,面积不小,但体感却很逼仄,层高明显和面积不符,几乎要和长宽等长,让纳尔逊有种钻进了箱子里的感觉,头顶的拐角处有几根不知道通向哪里的管道,但已经被拦腰截断,只能视作装饰,房间的深处有一扇不起眼的小木门,和部里的其他办公室一样,是拿来给加班的巫师休息用的,不过用靴子想也能知道,没什么人会愿意在这种地方睡觉。 除此之外,就是厚成腻子的灰尘,纳尔逊甚至都没处下脚,他找了块还算干净的地面,背靠着那堆箱子,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张马扎坐下,果断地伸出魔杖,指向休息室小门所在的墙壁,一枚钢铁巨拳的虚影在他的面前闪了闪,下一秒,那堵墙就被轰塌了,附着在墙上的防护魔咒没有经历抵抗的过程就被拳锋上笼罩的迷失雾中的蜉蝣撕碎了,砖石之后,露出了和办公室几乎一样大小的新空间。 一只只呆头呆脑的炼金人偶排着队从他的口袋里钻了出来,挥舞着特质的清洁用具,将房间里搞得尘土飞扬,不知过了多久,这里就变得和纳尔逊家里一样干净了,尽管风格依旧古拙,但纳尔逊总算可以下脚了。 他走回到大厅中,漆黑的石门仍在安静地伫立着,纳尔逊手中的魔杖犹如画家的画笔一般,在舞动间,办公室的门忽然撑大,他如法炮制,用把黑门搬进大厅的方式又把它搬了进去。 纳尔逊走了回去,炼金人偶已经完成了最后的收尾工作,散落的砖石被清理干净,堆在墙角的家具也被搬了出来端正地摆在房间中,诺比·里奇倒是没在这方面糊弄人,朱砂色的办公桌红得发亮,散发出一种厚实的质感,用料与做工都极其考究,看起来就很贵。 一张顶端如利剑般尖锐的高背椅放在办公桌后,看起来有点儿像他在三强争霸赛上曾经展示过的那张,桌上整齐地摆着稿纸、墨水瓶还有一些其他文具,一座占满整面墙的书架空荡荡地伫立在墙边,纳尔逊走到高背椅旁坐了下来,在身后筑起和奥斯维辛地下一般的高台,将黑门严丝合缝地摆了上去。 一只完成了任务的炼金人偶爬上书桌,想要钻回他的口袋,却被纳尔逊按住了,他冲小人偶摇了摇头,把它丢到了书架上。 “你们都留在这里。” 话音刚落,那些还在满地跑的小东西瞬间消失了,纳尔逊从口袋中摸出一枚小银球,在书桌上嗑开,一本本厚实的书籍被垒在了桌上,这些是诺比·里奇能够找到的所有与神秘事务司有关的资料,纳尔逊翻看着资料,目光扫过书名与扉页的说明,它们很快一本本地排着队按照时间顺序飞到了书架之中。 在做完这一切后,他举起魔杖,举起里奇交给他的羊皮纸,照着上面的文字轻声念叨着: “我将探寻终极,保持缄默。” 在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时,羊皮纸化作一团闪烁着魔文的流光,飞到房门上附着下来,从此以后,除非遇到比写下这张羊皮纸的人还要高明的巫师,这扇门就只有纳尔逊可以打开了。 “还挺像模像样的,仪式感挺足,”纳尔逊耸耸肩,破坏了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仪式感,“不知道我的同学……哦不,同事们每天都在忙啥呢。” 他的指节规律地敲击着桌面,手中出现了一枚闪亮的小银球,金属在他的手中犹如橡皮泥般柔软,一会儿被拉成细丝,一会儿被按成薄片,很快,一根根比发丝还要纤细的银线被悬挂在了房间之中,它们轻轻地拂过书桌和书架,做着最后的检查,直到银丝路过高背椅,一阵烟雾泛起,椅子发出了魔力消散的呻吟。 “既然大家的好奇都无法遏制,”纳尔逊微笑着将手中新的小银球捏成各种各样的形状,银丝从门缝中钻出,沿着石墙的砖缝向四面八方游走,端坐在正中央的纳尔逊就像禁林中的八眼巨蛛一般,耐心地等待着大网的织成,“我也没法免俗啊……真好奇,就当是顺便加固建筑结构了。” 手中的小银球犹如真正的生命一般,寻找着最快捷、最隐蔽的路径,向着更高或是更深的方向延申而去。 “是不是到饭点儿了?” 纳尔逊将小银球塞在抽屉里,站起身,走出了办公室,看着依旧阴暗的大厅,他皱了皱眉头,伸出魔杖冲着中央的位置一指,一只大了很多圈的大号火焰杯出现在了大厅中央,在被投入一枚火星后,明亮的火光熊熊燃烧起来。 “嘎吱——” 开门声从纳尔逊侧后方传来,他扭过头,看到了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博格特——那位有幸现场见到他预言的预言厅管理者,他唯二见过的缄默人。 在看到纳尔逊脸的瞬间,博格特就像一只看到天敌的兔子一样,扭头就要往预言厅中钻,但一只手却已经按住了门,他苦着脸抬起头,看到了笑眯眯的纳尔逊,“威……威廉姆斯先生,好久不见。” 纳尔逊能够感受到他溢于言表的心声——“天呐,太倒霉了!” 这种被人觉得晦气的经历还是第一次,这让纳尔逊感到十分新奇,他看着博格特四处乱转的眼珠,笑着说道:“博格特先生,我说过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你没说过。”作为预言厅的管理者,博格特拥有着远超常人的记忆力,他瞬间回想起了和纳尔逊相遇那天的经历,认真地摇了摇头,加重了语气说道,“您真的没说过。” “哦?是吗?”纳尔逊摆了摆手,“那我应该说过你会升职吧?” “确实说过。” “不客气。” “我为什么……”博格特颓丧地摇了摇头,那确实可以视作一个“预言”,而且它成真了,“好吧,谢谢。” 和纳尔逊见到的第一面,他就平白多了一条预言的工作量,而且还是那么劲爆的内容,生性谨慎的他此刻只希望纳尔逊不要再搞这些幺蛾子了,希望这位年轻到过分的同事懂得什么叫谨言慎行,更何况,名义上纳尔逊还要比他高一级。 纳尔逊看着他说道:“我有件事——” “您不要说了!现在已经下班了!”博格特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博格特先生觉得,如果他真的遇到了一只博格特,那么它可能会变成正在进行离谱预言的纳尔逊。 周围渐渐安静下来,就在他松开手,庆幸自己躲过一劫时,却愕然发现纳尔逊还没走,张开嘴正要说什么,他赶忙再次抬起胳膊,但这次纳尔逊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一把就将他按住了,“我想问问我们应该在哪儿吃饭,博格特先生。” 纳尔逊贴心地帮他关上门,一道银芒一闪而逝,让博格特以为是火光带来的幻觉。 正文 第五百五十章 我说过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我们司有几个人啊?你知道吗?博格特先生。” “算上你,我见过六个人,不过有三个是轮值的,”博格特尴尬地笑着,和纳尔逊肩并肩走在幽长的走廊中,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生怕纳尔逊冷不丁再来一个预言, 思索片刻后说道,“具体多少人我就不知道了,呆在这里,很难对周围的同事产生兴趣,不过或许人还没有招齐,总共就这么几个也说不定,如果你感兴趣,可以问问部长。” “我问过了, 他让我问你们。”纳尔逊生拉硬拽地带着博格特先生向电梯走去, “大家平日里都在做什么,你知道吗?” “我知道的也不多,威廉姆斯先生,这些东西对缄默人没有太严格的保密,只是我们彼此实在搞不懂别人在做什么,有人在研究意识,有人在研究幽灵,有人在研究神奇动物,这些都比我那个无趣的预言厅有意思多了,您真的应该多和他们聊一聊。” “感觉和您聊天更有趣呢。”纳尔逊笑了笑,“我觉得我和您的预言厅很搭,您觉得呢?” 博格特缄口不言,索性直接不搭理纳尔逊的话头。 两人很快到达了电梯门口,电梯门刚一打开,博洛克斯的脸就出现在了电梯中。 “好巧,我也刚准备上去,”博洛克斯完全忽略了神秘事务司在负九层的客观事实, 亲昵地问道, “你准备去干什么?” “我在找餐厅。” “怎么会有那种东西?从霍格沃兹毕业以后,我都不知道和朋友一起坐在长桌上吃饭是什么感觉了,大家都在自己解决饮食,这也是我为什么不喜欢来……呃,扯远了,我知道一家顶好的法餐厅,绝对是世界顶级的,”博洛克斯眨了眨眼睛,说道,“要一起去吗?” “恭敬不如从命,布莱克先生,”纳尔逊点了点头,“我真的饿坏了。” “我突然想到门没锁,先失陪了,威廉姆斯先生,”博格特抓紧时机溜走,“布莱克司长。” “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博格特先生。”纳尔逊笑眯眯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说道。 “走吧,”博洛克斯为他让出了电梯的入口, “晚上要去我家吃饭吗?沃尔布加准备了家宴。” “我得收拾一下屋子, 下次吧。” “我听说霍格沃兹特快遭到了袭击,”电梯缓缓启动,上升,博洛克斯压低声音说道,“里面还有一些部里的人?难道沙菲克家族那边这么不留情面吗?没道理啊,他们按理说已经成不了气候了。” “那些英国的巫师也只是从犯,”纳尔逊眯起眼睛,从怀里掏出一只被油布严严实实缠起来的包裹,“我拍了一部分的照片,看上去都是生面孔。” “给我吧,”博洛克斯接过纳尔逊递来的包裹,塞进了口袋里,正色道,“国际事务司里应当有些有用的资料,除非他们全部在之前的生命里一直籍籍无名,就是在那天突然冒出来的。” “我找到了几个人,里面有具体的资料。”纳尔逊耸了耸肩,“还是老一套。” 两人的谈话被新进来的几位巫师打断,直到站在街上,他们才开始继续讲起话来。 “说起来,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博洛克斯一拍脑袋,皱着眉头说道,“霍格沃兹的四个学院是一起放假的吗?” “当然,布莱克先生,”纳尔逊疑惑地说道,“没道理分开放假啊。” “那为什么格兰芬多放假这么晚?” “格兰芬多……为什么……放假这么晚?”纳尔逊被博洛克斯突如其来的奇怪问题问懵了,机械地重复着他的问题,想是被人施展了变傻咒一样反问道,“什么格兰芬多放假这么晚?” “格兰芬多……”博洛克斯顿了顿,说道,“我是说,既然你们这些斯莱特林的学生都回家了,阿尔法德为什么还没回来?所以我以为格兰芬多放假晚,不过现在想来,他应当是NEWTs考试没有考好,才没有回家吧!等他在外面扛不住回来,有他好果子吃的!” “阿尔法德……没回家吗?”纳尔逊的脑子被博洛克斯的离谱言论搞得一团糟,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理顺了博洛克斯的逻辑,沉默片刻后,幽幽地扭头望向他说道,“可是布莱克先生,阿尔法德难道不是一个斯莱特林吗?” “啊?”博洛克斯的反应比纳尔逊还要大,此刻的两人加在一起可能都凑不出三分之一个有用的脑子,他竟然理所应当地反问道,“他转院了吗?” “从圣芒戈魔法医院到精神病院了吗?” 谈话进行到现在,纳尔逊总算理顺了博洛克斯的逻辑,一脸无语地说道:“布莱克先生,他一直都在斯莱特林,阿尔法德是您的亲生儿子啊!” “啊,是这样吗?”博洛克斯揉了揉下巴,看起来好像也恢复了理智,“我一直以为他在格兰芬多来着,毕竟他的行事风格很像我上学时很讨厌的那群家伙,连没考好就翘家的习惯也如出一辙。” “他看起来的确很像一位格兰芬多,但是……”纳尔逊眨了眨眼睛,终于抓住了重点,“阿尔法德还没回家吗?” “是啊,我一开始就说了,你不是也重复了一遍吗?” “邓布利多教授没把他带回来吗??” “为什么邓布利多教授要把他带回来?他被开除了吗?坚持了七年被开除了?”博洛克斯把情况越想越差,但在看到纳尔逊凝重的表情时,他突然反应过来,瞪大眼睛,大声问道,“他昨天出什么事了吗?” “阿尔法德受了伤,带着两个女同学逃到了霍格莫德,找邓布利多教授寻求帮助。”纳尔逊拦住博洛克斯先生,“如果他没回家,那伤势应该挺严重的。” 两人对视一眼,爱子心切的博洛克斯和找回理智的纳尔逊终于凑出了一对可堪重用的脑子。 “圣芒戈!”两人几乎同时说道,又同时在大街上消失,留下满脸茫然的路人慢慢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遭遇了巫师。 好在圣芒戈昨天刚刚送来了一批伤者,其中正好有阿尔法德的名字。 纳尔逊刚问到阿尔法德的病房号,博洛克斯已经心急如焚地跑走了,他毫不顾忌自己的形象,眼里只有受伤的儿子,纳尔逊耸了耸肩,准备留给他们点儿父慈子孝的私人时间。 等到他拎着水果和花篮再次回到圣芒戈、找到阿尔法德的病房时,却发现博洛克斯根本没有进去,他站在病房门口,紧紧地捏着拳头伫立着。 “哈哈哈,你不用太崇拜我,如果不是为了替我的好兄弟留点儿出气的机会,我一个人就能把那些该死的家伙都收拾了……” “布莱克先生。” 纳尔逊走到博洛克斯身后,听到病房中传来阿尔法德中气十足的声音。 “嘘——” 博洛克斯把食指举到嘴边,示意纳尔逊不要发出声音,耳朵贴得离门更近了,纳尔逊见状,从口袋中掏出一枚小银球,把它捏成一根一头连着喇叭的软管,弯下腰,顺着门缝塞了进去,又把喇叭这一头贴到耳边,掏出另一枚小银球,如法炮制地变形后递给了博洛克斯。 两个站在病房门口偷听的怪人惹得医生护士纷纷绕道走,而阿尔法德的声音在他的耳中则更加清晰了。 “是的,要不是那天早上霍华德给我下毒让我拉了肚子,我只需要一分钟就能把他们全部抓起来。” “是的,是的,还是太保守了,按照我平常单手吊打纳尔逊和汤姆联手的战绩来看,只需要十五秒就够了。” “纳尔逊是谁?巧克力蛙画片持有者,有史以来在《今日变形术》上发表论文最年轻的作者,三强争霸赛一打三的超级巫师,决斗大赛的无冕之王,创下一年内被下迷情剂次数记录以至于从来不喝餐厅之外饮料的神中神!”阿尔法德激昂的描述让纳尔逊老脸一红,但话音急转,“当然,比起我还是差了一些。” “你怎么像我的倒霉老爹一样唧唧歪歪的,他比我们家那挂在墙上的老爷子还要聒噪,每天就想着教我怎么吃饭睡觉,连我打呼噜的频率都要管。” “不,不,我睡觉不打呼噜,他打呼噜,所以觉得全世界都和他一样睡觉打呼噜,我对着梅林的裤衩发誓,如果我们有缘分的话,你以后或许可以亲自验证一下,姑娘,你可比我的姐姐温柔美丽太多了。” 纳尔逊抬起头,注意到正对面墙上挂着的空画框里突然出现了女校长戴丽丝·德文特,治疗师出身的她在圣芒戈也有自己的一幅画像,在看到纳尔逊后,她露出了惊奇的表情,注意到两人在偷听病房中的声音时,她蹑手蹑脚地钻进了靠近纳尔逊的画框中。 在倾听了一阵后,她的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走到画框旁消失不见了。 纳尔逊想要安抚一下额头青筋绽起的博洛克斯,但终究还是放弃了这个可能会触霉头的想法,沉默地继续倾听着。 “唉呀,我需要保护我的好兄弟,纳尔逊和汤姆都是我认可的好朋友,他们的安危自然需要我来负责,你可能不知道,在刚幻影移形到霍格莫德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那四十多个埋伏的黑巫师,好在我艺高人胆大——” “艺高人胆大,呵呵,”纳尔逊的耳边忽然传来一声阴鸷的冷哼,他抬起头,身边的画框里多了菲尼亚斯·布莱克来串门的身影,在听到阿尔法德声音的瞬间,他的脸就臭了下来,冷漠地向问候祖父的博洛克斯哼了一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博洛克斯,为什么布莱克家族会出现这样的逆子?” “布莱克先生。”纳尔逊低头问好。 “给我一个那玩意儿。” 他指了指纳尔逊耳朵上挂着的简易窃听装置,任由纳尔逊变形出一个新的贴在画上,很快,两人一画一起偷听病房里的胜景出现在圣芒戈的走廊中,这些医生护士不再绕道走了,索性直接不靠近这里,更有甚者已经去喊安保人员了。 当阿尔法德开始讲述七年前邓布利多是怎么哭着喊着求他入学霍格沃兹时,圣芒戈的安保人员终于提着魔杖冲了上来,他们缩在楼梯的拐角处,看着空荡荡的走廊中那两个半的可疑人员,厉声喝道:“什么人?我是魔法部驻派圣芒戈魔法医院傲罗斯考特,放下魔杖,接受检查!” 傲罗的声音很大,病房中高谈阔论的阿尔法德很快安静下来。 但看着眼前左顾右盼的纳尔逊、表情臭到让人无法直视的博洛克斯,以及画像中脸上贴着一只搞笑喇叭的菲尼亚斯,这位傲罗和他身后的巫师竟一时间不敢靠近,只是不断地发出警告,在一位凑热闹的医师认出中间那个年长些的男人是国际事务司司长后,傲罗的声音马上消失了。 司长大人这样,一定是有他自己的原因吧。 走廊中陷入了一阵足以凝固空气的尴尬沉默,直到病房中传来的沉重脚步声打破了这种尴尬。 “什么人?是追兵吗?”仗着圣芒戈那堪比魔法部的坚固防御,阿尔法德在门背后膨胀地说道,“不要逼我大开杀戒!” “我是你爸爸。”博洛克斯的脸阴沉得几乎要滴下水来,他在脸上抹了一把,咬着牙说道,“阿尔法德,开门!” “嘿!”被吹捧得有些飘飘然的阿尔法德一把拉开了大门,露出了他像木乃伊一样被绷带一圈圈缠起来的身体,梗着脖子说道,“我是你爸……啊,爸爸,父亲大人,您怎么来得这里啦,我还没来得及回家给您问好呢。” 纳尔逊默默地从地上捡起从博洛克斯手中滑落的软管,又从菲尼亚斯的脸上把另一根摘了下来,默默地后退几步,用最大的步子,最小的声音跑到了楼梯间。 “发生什么事了?”那位傲罗拦下纳尔逊,小心翼翼地询问着走廊中的情况。 “会隔音咒吗?”见傲罗点了点头,纳尔逊说道,“对着走廊放一个吧,不然影响不好。” 说罢,他把果篮留给傲罗,捂着咕咕叫的肚子,快步离开了这里。 …… “好巧,博格特先生。” 就在庆幸自己躲过纳尔逊的博格特一边在魔法部门口的小饭店中吃饭,一边思考应该怎么让纳尔逊不要随便预言时,纳尔逊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耳边,他抬起头,看到端着盘子的纳尔逊笑眯眯的坐下,“碰到点儿事,没吃上饭,我说过,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吧?” 正文 第五百五十一章 阿兹卡班 北大西洋温暖的洋流撞上自北冰洋南下的冰冷海水,涌升的洋流使得这片阳光灿烂的海域在即便没有海风吹拂的日子里也泛起滚滚的浪涛,甚至在阳光的照射下,粼粼的波浪翻卷出波涛汹涌的气势,海底沉积的泥沙不断地被洋流裹挟着浮上海面,让这片被称为北海的海域看上去没有平静的大洋那般澄澈蔚蓝,也使得它成为物产丰富、世界闻名的古老渔场。 拖拽着捕鱼网的渔船从海面驶过, 一如几百几千年前在这片海域上求生的祖先一般,只是相比那些年,海上少了乘风破浪的桅杆、漂泊在木板上的出海求生者和凝固着血块的撞角,取而代之的是汽轮轰鸣时冒出的滚滚白烟,还有堡垒般威严耸立的钢铁巨船。 鲱鱼和鲐鱼在渔网中挣扎着,那些站立在船头的渔夫们为今天的渔获唱起歌来,在歌声中,几道黑影从他们的头顶掠过,歌声也就此打断。 “什么玩意儿飞过去了?” “也许是一排海鸥。” “飞得真快,”渔船的船长失望地放下刚举起的猎枪,叼着烟斗摇了摇头,“有点儿想吃肉了。” “等晚上回港了,你随便装一箱带回去不就得了?” “鱼肉和真正的肉又不一样,”船长收起猎枪,吆喝道,“加把劲,如果能比昨天多一成,回港以后我给你们每个人买一只大肥鸡!” 渔船上响起欢呼声,让北海的波浪更加丰富了。 相隔几海里的天际,一行披着长袍的人正骑着扫帚飞快地列队飞行着,其中一个没有骑扫帚的人看起来格外突兀,他踩着一只银色的类似滑板的物件,飞得并不比别人慢,但总是引得周围骑扫帚的巫师对他频频侧目。 “威廉姆斯先生, 您这样很容易被麻瓜发现的。”一名骑着扫帚的傲罗低下头劝说着这位特立独行的年轻官员,“您看里奇部长都是自己骑扫帚的。” “啊, 我最近胯骨有些难受,”纳尔逊只用了一秒钟就想起了一个绝妙的借口,“反正也不慢,不是吗?而且我给它施展了幻身咒,麻瓜们看不到的。” “不碍事,”里奇笑着摆了摆手,看着纳尔逊说道,“你刚刚看到了吗?他们居然在用枪指着我们,天哪,我都不敢保证能用魔杖打到这么高的地方。” “子弹打不到这么高的,当然,一些可以打到卫星的神枪手得另说。” “卫星?那是什么?” “月亮,”纳尔逊没有展开说说的想法,扭头向后方看了一眼,说道,“也许他们把我们当成飞鸟了。” “哦,”里奇没有深究这些麻瓜的离奇行为,他看着纳尔逊,正色道, “等会儿一定要当心,阿兹卡班有很多和你有仇的人。” “摄魂怪还在吗?” “它们反正也不愿意挪窝,”里奇耸了耸肩,差点儿从扫帚上掉下来,纳尔逊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他揉着发抖的大腿,说道,“你说的对,骑扫帚果然对胯骨不好……这点你放心,关进阿兹卡班的囚犯别说魔力了,连精神也被榨得一点儿不剩,他们或许不会袭击你,但是一定会骂你。” “那没事了,”纳尔逊笑了笑,“我骂人从来没输过。” “好吧,还有摄魂怪……哦,是我多虑了,你应该不怕摄魂怪,它们应该会怕你。” “我和摄魂怪可太熟了,”纳尔逊眨眨眼睛,“放心吧,部长先生。” “你需要指认那些昨天袭击过霍格沃兹特快的人,他们中有些人不老实,已经翻供了。”里奇还在耐心地为这位刚走出象牙塔的学弟嘱咐着,“你不要担心,进了阿兹卡班以后,他们的威胁或者拉拢就和摄魂怪的表白的可笑无据。” “放心吧,部长大人。” 纳尔逊膝盖微微弯曲,脚下的银版在魔力的催动下颤抖起来,蓝色的火苗从尾部涌出,为周围的空气带来一股热浪,火苗又瞬间熄灭,但爆发的魔力依旧使纳尔逊的速度加快,像一只捕猎的隼一般向前冲去。 “跟上去。” 里奇叹息一声,两腿夹紧扫帚,带着傲罗们加快了速度。 骑着扫帚的黑影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笔直的线,向前方自由自在的银隼追逐而去,他们时而爬升,时而低伏,在海面上掀起一道道向四周扩散的气浪。 …… 阿兹卡班位于北海偏北部的一座孤悬的小岛上,哪怕四面环海,但头顶却总被阴云笼罩,阳光在小岛的天气预报中是不存在的,这也使得这座小岛上的植被异常稀疏,只有一些不需要阳光变成生存的蕨类与真菌虚弱地趴在地上,让嶙峋的怪石呈现出一种滑腻恶心的质感。 一座尖顶的城堡孤零零地坐落在小岛的最高处,五百年前,这里还不是现在的巫师监狱,而是一位强大黑巫师的居所,他喜欢抓捕无辜的人到城堡中折磨作乐,精神早已被黑魔法侵蚀得癫狂,从那时起,小岛上就已经有摄魂怪飘荡了,学界一直有一种说法,认为他是卑鄙的海尔波的信徒,甚至继承了海尔波的一部分衣钵,但直到他被巫师剿灭,都没有找到直接的证据。 不过这一点纳尔逊倒是可以证明,在离阿兹卡班尚有几海里的地方,他就已经能够在海风中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熟悉臭味,那种足以腐化灵魂与魔力的黑魔法的恶臭。 在《国际保密法》签订后,出于担忧英国境内零散巫师监狱安全问题的考量,使人魔法部部长达摩克里斯·罗尔力排众议,将它设置成了远离英国本土的巫师监狱,尽管反对之声从来没有低下来过,但这座吞噬一切的监狱岛却安稳地运行到了今天,并且一直保持着零逃狱的记录。 之后的历任部长包括诺比·里奇也默认了这种做法,并非因为他们认可阿兹卡班的成绩,而是这座孤岛早已积重难返——阿兹卡班的最大危险并非关押在这里的囚犯,事实上,有幸入住阿兹卡班的恶徒们往往会在短短几周的时间里沦为一个废人,而这里真正的危险却是来源于那些被豢养在岛上的狱卒——摄魂怪。 它们依靠吸食这些囚犯的快乐为生,倘若将阿兹卡班报废,那么数量庞大的摄魂怪便会因为缺少食物而离开这里,造成更大的灾难,英国的巫师对摄魂怪这种神奇动物充满警惕,与其说是在豢养它们看守囚犯,到不如说是用囚犯的灵魂投喂它们,将它们圈养在这里。 “说真的,我觉得这地方有些不人道。” 里奇从扫帚上像僵尸一般动作僵硬地跳下来,揉揉自己疼到麻瓜的大腿,纳尔逊扶住他,听他说道:“不过实在没办法,专家的报告是,如果摄魂怪失去稳定的食物来源,它们就会弃守监狱,转向英国本土,我也不是为自己辩护,我只是觉得,对罪犯倒也不用太在意人不人权的事情,只是一些情节轻微却不得不服刑一段时间的囚犯会遭到不可逆转的伤害。” “这会让他们长记性,部长,”里奇身后的傲罗应和道,“威廉姆斯先生,新来的犯人在楼上,需要您亲自去指认。” “你去吧,纳尔逊,我就不去了,”里奇裹紧了袍子,在地上跺了跺脚,“我还是头一回来这里,怪难受的,实在不行我让人把他们带出来,我们在海岸上赶紧搞完回去。” “不用麻烦了,部长,”纳尔逊举起魔杖,身体被一阵雾蒙蒙的银光笼罩,周围的温度瞬间上升了几分,他跟在同样召唤出守护神的傲罗身后,进入了城堡,“回见。” …… “我已经指认完了,”在看过最后一位犯人的脸后,纳尔逊点了点头,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卷羊皮纸,“你们再对照一遍吧,我昨天拍了照片。” “明白。” “对了,里奇部长说这里有我的老仇人?你们有谁知道在哪吗?” 傲罗们摇了摇头,他们也对这里不太了解,只有其中一人站出来说道:“威廉姆斯先生,这一层关押着一些不便直接塞进摄魂怪楼层的身份特殊的犯人,他们中的大多数曾经都位高权重……也许,有您认识的。” “位高权重?”纳尔逊重复了一遍,问道,“多高,多重?” “前威森加摩首席巫师,沙菲克大法官,就关在这里。” …… “生命的传承难道不就是这样的吗?” 沙菲克的双眼藏在他垂至额前的花白发丝之后,没有仇恨、没有怨怼、没有敌意,甚至连失败者的落寞都不存在,他的目光牢牢地钉在铁栏外纳尔逊的脸上,在阿兹卡班仿佛地狱图景的牢房中,纳尔逊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睛,他也不例外,干涩的眼中留下被刺激出的泪水。 他依旧穿着那件银光闪闪的长袍,在如此杂乱不堪的牢房中,这件华美的外袍也没有沾染半点儿灰尘,而被包裹在里面的沙菲克法官却显出相形见绌的肮脏。 这场对话是从纳尔逊找到他,问出一句“在阿兹卡班过得好吗”开始的。 “年轻的强壮的野心勃勃的家伙昂首挺胸地走进舞台,而那些老朽的虚弱的固守陈规的家伙黯然落幕,我霸占那个位置太久了,被人踹下来也早在我的预期之中,只是不那么体面罢了。” “你很在意体面吗?沙菲克大法官?”纳尔逊在“大法官”这个词上加重了语气,哪怕眼前的老人看起来多么落寞可怜,他的心中也很难升起一丝一毫的怜悯,在他看来,这个曾经酿下悲剧的阴谋家只是在用这副可怜的模样在博取同情罢了,纳尔逊连平日里待人接物习惯的敬语都省去了,直白地说道,“那么你最后为什么要那么不体面呢?” “我连尊严都失去了,这样的一具行尸走肉要那种东西有什么用处呢?在沙菲克家族的传统中,那些老去的巫师本就该留下魔杖,一个人走进深山,或是死在巨龙的利爪之下,或是安然地躺在鱼腹之中,只是我们青黄不接,而权力不会等待一个尚在襁褓中牙牙学语的孩子。” “你不甘心吗?不甘心倒在一个曾经在襁褓中牙牙学语的孩子那可笑的把戏之下?” “不,你误会了,纳尔逊,我从来都没有不甘这种恶心的情绪,”沙菲克的语气冷漠到不像是一个活人在讲话,他苍老干裂的嘴唇间吐出的白气早已被摄魂怪的死寂同化得冰冷,“你生长在麻瓜的怀抱中,他们给你改了名字,让我们足足十年没有找到你,在那种恶劣的环境下长大的你根本不明白沙菲克家族的荣耀,我们是世界上最崇尚智慧、也是最洞悉智慧的巫师,我们所要坚守的传统和伟大你难以想象。” “我确实挺难想象的,”纳尔逊冷哼一声,尖锐地讽刺着,“我实在看不出来这种不体面的家族有什么荣耀可言。” “当我可以俯视所有人时,你所说的一切都是我宝座的基石,但当你把我拽下来以后,那些跟在你身后食腐的豺狗们才敢对着坍塌的砖头狺狺狂吠,他们会在我坐过的椅子上贴好封条,慷慨激昂地奔走呼告:‘看!我们打败了一个坏人!’,然后呢?” 沙菲克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但又很快消失了:“他们会偷偷把那张椅子搬到自己家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穿上仿制我的袍子,在暗室中扮演他们想象中更加光辉更加伟大更加掌握权力的角色,甚至连那些宝座被砸碎的时候散落的边角料,也会被他们捡回家,视若珍宝地垫在屋子的地基下面,他们不敢对别人炫耀,那些分到腐肉的豺狗只会躲在肮脏的角落里狼吞虎咽,而那些没有分到的,只能舔着骨头和沾了血的爪子意淫着他们成为胜利者的模样,你以为你大获全胜,但每个人都心怀鬼胎。” “你大可不必说这种话。” “不,我要说,而且我知道,你一定会听,”沙菲克咧开嘴,用戴着镣铐的枯瘦胳膊扒开遮挡住眼睛的乱发,空洞的眼珠里只有纳尔逊的倒影,“不管是作为胜利者巡查自己的战利品,还是像你狡猾的习惯一样从我的嘴里套出最后一点儿有用的东西,你都会听我说完的。” “你把自己看得还真重。” “难道不是吗?我本来就很重要,一个曾经长时间身居正中的人,不管他多么落魄,身上总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沙菲克放下手,眼睛又被头发遮住了,“我知道新来了些什么人,你就不想知道更多吗?” 正文 第五百五十三章 恰逢其会 “你杀了他?” 里奇瞪大眼睛,不顾傲罗的劝阻,一把推开监牢的铁栏,冲到了沙菲克的身边,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在停顿了几秒后, 他瞠目结舌地转过头,盯着纳尔逊手中的魔杖。 “我说了,他自裁了,死得很不体面,我只是恰逢其会,”纳尔逊皱起了眉头, 说道,“刚好从这里经过罢了。” 里奇松开手,沙菲克的脖子无力地软了下来, 大法官的头从他的手中滑落,磕在冰凉的椅背上,他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一个曾经好几年压得他喘不过气甚至在被送入阿兹卡班后也像一枚烫手的热山芋一般难以下手的人竟然就这样死了,里奇本以为沙菲克至少会在临终前通过运作离开阿兹卡班,体面地死在阳光下。 他带着纳尔逊来到阿兹卡班,又何尝没有抱着诱发两人冲突进而解决沙菲克这个心头之患的想法,但看着这个亲手提拔他成为部长又教会了他玩弄权力的逝者,他的心中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里奇部长,你怎么了?” 纳尔逊注意到他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四周阴冷的不适感愈发强烈,那些挡在外围的训练有素的傲罗们甚至已经无法召唤出完整的守护神了,而被夺去魔杖、等待被指认的嫌犯们几乎都已经被摄魂怪带来的恐惧吞噬。 “呼神护卫!” 他的眉头一紧, 胳膊一挥,一只银隼从袖中飞出,凌厉地向靠近的摄魂怪扑去, 守护神的光芒相比他曾经召唤时更加锋锐明亮了, 如同一把把刀刃一样, 将伴随着摄魂怪翻滚而来的黑雾绞成了片片残骸, 而那些早就习惯了守护神的狱卒们在见到这只银隼时却再次被唤醒了本能的恐惧,向着它们来时的方向抱头鼠窜。 城堡中的空气很快没有那么冰冷了,傲罗们也得以腾出手来,化出片片银雾,驱逐着不听命令的摄魂怪。 里奇心里好受多了,他抬起头,感激地看了纳尔逊一眼,叹息一声,说道:“这样的人物不会自杀的,哪怕他再落魄,再不堪。” “他会的,”纳尔逊从沙菲克垂落的胳膊努了努嘴,说道,“你瞧瞧他的指甲缝里,那有一块锋利的刀片,他就是靠那玩意儿了结了自己。” 里奇抬起沙菲克的胳膊,在右手食指的甲缝中,一抹沾血的寒芒映入眼帘,深深插进指甲盖的刀片光是看着, 就感觉背后发痒, 什么样的人才会把刀片藏在这种地方?他难道不怕疼吗? 里奇捏住刀片的刃,强忍着心中的不适,一把将它拔了出来,带出了几滴干涸的鲜血,沙菲克尚留体温的尸体本能地抽动了一下,里奇受惊,刀片从手中飞出,插在了纳尔逊的脚下。 他低下头,看着这片被血覆盖的金属,隐约可以看出它并非一片真正的刀片,而是一块被打磨得锋锐无比的徽章,银色的质感让纳尔逊一度以为是和自己一样的嘉德骑士团勋章,但定睛一看,这竟然是一角沙菲克家族的家徽——这个显赫的家族习惯将历届族人的光辉事迹铭刻在家徽上,而沙菲克手中的这一角,恰好是属于他本人的。 “沙菲克大法官不会自杀的。”里奇坚定地摇了摇头。 “但事实就是他自杀了,”纳尔逊有些不满了,合着我刚刚和你讲了半天都是说废话?他的语气变得枚那么客气,“部长大人,如果你想看,我可以给你播放一段录像。” “不,你没明白我的意思,”里奇摇了摇头,“他的生命不止属于他自己,如果他死了,我们才会真正少去很多阻力,而杀死他的人将会收获得数量庞大的投效,投奔强者,早已是几千年来巫师们的习惯了。” “那就恭喜你,杀人犯部长先生。” 纳尔逊实在不想在这里多待了,挥动魔杖,消失在了原地,留下一句轻飘飘的“下班时间到了”。 …… 当纳尔逊回到尼克劳斯宅时,一身的疲惫突然向他袭来,明明今天只是打扫了一遍办公室的卫生、铺设了一张包裹魔法部大楼的网、又出了一趟差,但感觉却比在霍格沃兹时经历了一次考试周还要劳累。 “这就是上班的感觉吗?”他挠了挠头,在邻居的注视下推开了花园的们,和花园中辛勤劳作的炼金人偶们打过了招呼,看着对称到赏心悦目的花园,总算觉得有些好受了,“可是我明明什么都没干啊?” 房子里,汤姆生无可恋地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周边被滚滚的灰尘环绕,一只只挥舞着扫把拖布的炼金小人正在热火朝天地打扫卫生,他几乎已经无处下脚了,一只举着吸尘装置的炼金人偶从他的脚边经过,用手柄碰了碰汤姆的鞋面,他应了一声,无奈地抬起脚,让出给它们工作的位置。 随着门外响起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这些小小的人偶加快乐速度,周围的杂物和灰尘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地板和家具变得纤尘不染,当门把手被从外面转动时,正巧完成所有工作的人偶们钻回了他看不到的角落,汤姆总算可以把有些发麻的双腿放下来了,他本想直接把脚搭在桌子上,但看了看干净到足以当镜子使的桌面,他还是把脚放在了地上。 “天老爷,你可算回来了,”汤姆抬起头,瞅了瞅推门进来正在门口的地垫上蹭着鞋底的纳尔逊,在看到纳尔逊的手中空无一物后,他失望地撇了撇嘴,“周围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一年没来伦敦,周围的饭店、商店什么的都不见了,真离谱,你知道吗?以前科尔夫人奖励成绩好的孩子时会带我们去吃的热狗店变成了一家卖法兰绒的布料店,方圆几英里没有一家能坐下来好好吃饭的店。” “这里之前遭受的轰炸最少,所以地租在战后都有或多或少的涨幅,”纳尔逊站在原地,看着干净整洁的屋子,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说道,“所以那些利润低的店开不下去了,反而一些高利润的生意抢破头想要在这里盘一间铺子,很多人觉得这里能给他们的生意带来好运。” “认真的吗?”汤姆觉得难以理解,“周围的居民能买得起那些店里的货物吗?什么古董金器,什么宝石首饰,没一件能用的,咱们这个街区,除了这一排从法国逃来的移民者,就只剩下一座孤儿院和一座教堂,谁会买那些东西呢?至少留一家饭店给我们吃饭吧。” “正如你所说,大家条件都不好,谁又会去外面打牙祭呢?”纳尔逊眨了眨眼睛,“你今天一整天都没吃饭吗?” 他脱下大衣,把它挂在门口的置衣架上,用一旁的鸡毛掸子扬了扬大衣下摆沾着的从阿兹卡班带回来的灰,脚尖在地垫上轻轻碾了碾,一簇簇蓝色的小火苗倏地冒出又熄灭,将这些肮脏的灰尘燃成了灰烬,做完这些后,他摘下头顶的软毡帽,把它扣在了大衣上,向厨房走去。 “当然没有,我又不会把自己饿死,你早上不是给我留了点儿早饭吗?我睡到中午把它吃了,”汤姆打了个哈欠,看起来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他歪着头冲厨房的方向喊道,“你终于良心发现准备给我做饭了吗?” “砰!滋……” 木塞弹出的声音和气泡的破裂声在厨房里响起,不多时,纳尔逊拎着一瓶沾满水珠、正冒着寒气的黄油啤酒走回了客厅,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汤姆一眼,说道:“我不相信你没吃晚饭。” “哦,我太失望了,纳尔,”汤姆摇了摇头,用浮夸的语气控诉着纳尔逊,举起胳膊垫在脑袋下面,靠在沙发背上,轻飘飘地说道,“我本来想去对角巷对付一顿的,但是刚好下午的时候邓不利多派来了一只送口信的猫头鹰。” “怎么?你把它吃了?”纳尔逊把喝了一口的黄油啤酒放在茶几的空地上,挑了个舒服点儿的位置坐了下来,“你的口味什么时候变得和纳吉尼一样独特了?” “你在说什么胡话呢?”汤姆摇了摇头,“我给了它几枚加隆,让它去对角巷帮我定了一份餐,就在我们和米勒娃弗立维他们一起吃饭的那家店……你连黄油啤酒都没有给我带一瓶吗?我还以为你不会看着我渴死在这儿的,去魔法部待了一天,你就变得这么市侩了吗?” “我建议你再骗一只猫头鹰过来吸口血,”纳尔逊翻了个白眼,抬起手打了个响指,一只蜉蝣嗡嗡地从口袋里飞了出来,挂着一瓶他从斜边巷买来的无限续杯可乐,甩到了汤姆怀里,“我给你带了这个。” “哦!我喜欢这东西。”汤姆也开始“吨吨吨”地喝了起来。 “对了,邓布利多教授带来了什么口信?” 汤姆低下头,在乱七八糟的桌面上翻找着,很快找到了一张皱皱巴巴的纸,说道:“他说阿尔法德受了点伤,被他送到了圣芒戈,让我们有空了去看看他……不会伤得很重吧?我看他吐了好几口血。” “呃……”纳尔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怎么了?”汤姆挑起眉毛,“你还抽空去看了他吗?他不会情况很差吧。” “现在的话……应该是挺差的,”纳尔逊回忆着博洛克斯走进病房时的脸色,摇了摇头,“刚开始应该还好,我记得还能和他的病友们吹嘘自己的光辉经历,但是布莱克先生进去的时候我就已经听不到病房里的声音了。” “哦,那没事了,”汤姆闭上眼睛,继续开始打起盹来,“他真的,早晚死在这张嘴上。” “我看也是。” “魔法部的生活怎么样?”在喝了一会儿可乐后,汤姆收起瓶子,好奇地问道,“有人贿赂你吗?” “很遗憾,没有,”纳尔逊摇了摇头,翘起二郎腿,拿起桌上摆着的报纸阅读起来,“神秘事务司那地方没人敢、也没人能靠近,更不要说找到并贿赂我了。” “那可真遗憾。”汤姆可不是嘴上说说,他是真的很遗憾,“我以前还以为你会从部长秘书之类的位置做起,近水楼台先得月,你懂的。” “还好,”纳尔逊扫完了第一版《女巫大战米诺陶斯》的花边新闻,翻到了下一版,“我也乐的清闲,哪间办公室和一件真正的密室没什么区别,我已经铺设了监控魔法部的眼线,以后可以在那里做很多事。” “你为什么不让那些效忠你的人去做呢?”汤姆问道,“之前乌姆里奇给我说过,魔法部里多了许多前几年突然出现的人,她想要找到这些人的证据拿去邀功,但一直都没有什么进展,我猜那要么是纽蒙伽德的巫师,要么是你那边的人吧。” “他们不适合做这些事情,”纳尔逊摇了摇头,说道,“魔法部既然能察觉他们,就一定不会害怕他们搞事情,那栋大楼可不是被蠢材占领的乐园,至少掌握大多数权力的人不是傻子,哪怕是我,都有人时刻关注。” “我严重怀疑你的想法,”汤姆不屑地哼了一声,“啧,你是不是有些高估他们的本事了。” “小心点儿总没坏处,”纳尔逊终于在第二版的边角里找到了一条有用的新闻——《霍格沃兹校董会声称将扩大准入之书的覆盖范围》,“而且这种被发现的监视又何尝不是一种最完美的隐藏,更何况……在他们看来,我们的事业是崇高的,这种见不得光的事,还是交给没有灵魂的魔法来做吧。” “我实在不懂你为什么总喜欢和人勾心斗角,总给我一种和空气斗智斗勇的感觉,连我都被你影响了,现在甚至开始扩充我的交际圈了,”汤姆摊开手,“我要是你,可能早就攻占魔法部了。” “我要做的又不是颠覆世界的坏事,只要不和我冲突的人,都能成为盟友,周末的时候我们可以去斜边巷逛逛,”纳尔逊说道,“你到时候就知道了,其实大多数人的利益都没什么冲突。” “刚好霍格沃兹放假了。” …… “哦,对了,有件事没给你说。” 暮色渐起时,纳尔逊从“叮呤哐啷”一直响的小房间里探出头,冲客厅里的汤姆说道。 “啥事。” “沙菲克死了。” 正文 第五百五十四章 预言厅 “好死。” 第二天,仅仅用了二十四小时就习惯了好吃懒做生活模式的汤姆甚至早上都没有露面,纳尔逊稍加整备,穿上常服,离开了家。 这次他甚至没有留饭,只是在茶几上放了一张手绘的伦敦地图,这是昨天晚上亚历山大从空中画下来的, 比任何一张流通的地图都要精确,那些风评不错的饭店被标上了红点,给汤姆规划出了一条合理的觅食路线。 …… “博格特先生,早上好啊,”纳尔逊在电梯间中又见到了矮小的博格特,他缩着脖子, 似乎生怕纳尔逊把他拎起来似的, 纳尔逊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牛皮口袋递给他,“送你的礼物,要猜猜是什么吗?” “预言球吗?” 如果此刻他们没有身处电梯这样的封闭空间,博格特先生怕是会立马夺路而逃,他过激的反应惹得纳尔逊微笑起来:“怎么会呢?博格特先生,这里面是一块冰,足够帮您度过这个夏天了,最近太热了,哪怕我们在地下工作,也有些抵御不了酷暑咯。” “谢……谢谢。”博格特先生接过纳尔逊的礼物,把它抱在怀里,冰凉的触感让汗流浃背的他整个人都舒畅了好多,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我还没给您准备什么见面礼呢,这可真是……” “没什么, 博格特先生,”纳尔逊眨了眨眼睛,“您昨天帮我那么大忙, 这算是谢礼。” “我只是带你——”博格特挠了挠头,说道,“我还没来得及感谢您救我的孩子呢。” “他也七年级吗?”纳尔逊挑了挑眉毛,“我不记得霍格沃兹特快上有和您一个姓的同学。” “您可能忘了,上次见面时我还说过来着,”博格特笑着说道,“他还小呢,是麻瓜袭击霍格沃兹那次。” “哦~如果您真的想谢谢我,就让我去预言厅看看吧?”纳尔逊面露好奇之色,问道,“会让你为难吗?我是说,有什么需要保密的东西之类的……” “如果是您的话,应该没问题,毕竟算起来,您算我的上级,”博格特思索了片刻,抬起头来,“预言厅严格意义上也不算什么保密等级很高的地方,更何况里面的东西也不是都有价值的。” …… 预言厅比想象中的要高许多, 地板到天花板的距离远远超出了魔法部每个楼层的标准层高,给人一种也阴云密布的黑夜中抬头望天的错觉, 而和漆黑的夜空不同,这片“天空”上星星点点地缀满了星星——一只只涌动着银白色薄雾的水晶球靠在或老或新的垫子上,整齐地摆放在周围高耸到头顶天花板的木架子中。 纳尔逊站在预言厅的门口,博格特先生的小办公桌看起来就像是孩子们拿洋娃娃玩过家家时使用的微缩模型一般,平日里博格特就在这里办公,背靠着如原始森林一般密布的架子,想象不出的孤独,怪不得神秘事务司是一个人人敬而远之的地方。 纳尔逊穿行在琳琅满目的预言球中,起初还觉得有趣,越往后面,越觉得视线枯燥,甚至被星星点点的光芒闪花了眼,他揉了揉眼睛,一边前行,一边问道:“平常这里都是多久进一次货呢?” “进货?”博格特疑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就是送来新的预言球,”纳尔逊解释道,“新的预言,多久送来一次。” “哦,你说这个啊,随时都有可能,”博格特先生说道,“最早的时候,这里只有几座没有摆满的书架,那是魔法部还没有诞生的时候,因为许多巫师总会在某些大事件发生后跳出来装神弄鬼地表示自己早在多久之前就预言到了这次事件的发生,这些江湖骗子把一些迷信的家伙骗得团团转,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再次发生,当时有一批德高望重的巫师在格拉斯顿堡,也就是所谓的阿瓦隆修建了一座预言图书馆,用来存放一些自称先知的人占卜出的预言。” “图书馆?”纳尔逊的手从书架的横板侧沿划过,树木原本的纹理和时间在家具上留下的刻痕在他的指尖历历在目,“书?” “没错,”随着纳尔逊的深入,博格特先生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远了,“那时候每位自称先知的人都会拥有一本预言之书,用以记录他们平日里灵光乍现的预言,但能够应验的又少之又少,所以也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坏头,他把预言一条一条地储存在水晶球中,如果应验了,就拿出来证明自己,如果没应验,也不用担心在同一本书里败坏自己的名声。” “啧,真聪明。”纳尔逊感叹道,目光从眼前的水晶球上划过,这只看起来不怎么圆的水晶球上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里面流转的银雾也变得灰扑扑的,红木的底座上刻着一个辨认不出的拉丁语名字和年份——1664年,他用魔杖戳了戳这枚预言球,水晶球内的银雾兴奋地闪动起来,它也很久没有看到造访的客人了,想要把自己的故事讲述出来的意志坚定着这团虚弱至极的魔力在经历了近三百年的岁月后依旧苟延残喘着,纳尔逊抬头问道,“这些超出时限的预言球怎么处理呢?” “只能放在那儿,威廉姆斯先生,”博格特的声音飘飘忽忽地从远方传来,不知不觉间,纳尔逊已经走了很远了,但预言厅还是仿佛看不到头,星星点点的魔力汇聚成银河,引导向更加虚无的方向,“预言球被施展了强力的保护魔法,只有被它提及的人亦或是预言者本人才能拿起它,您看到的那些几百年前的预言球,它们非但没有预言成真,甚至连相关者与创造者都早已死去,没有人能把它们从那个位置挪走,这种没有价值的预言只能烂在那里,占据越来越逼仄的空间。” “真残忍呢……” 纳尔逊伸出手,抹了抹眼前的预言球,坑坑洼洼的表面带来了迥异于寻常水晶球的质感,或许在1664年的时候,一位自以为抓住了未来的巫师将自己睡梦中的呓语录了下来,但沧海桑田,不要说验证这段预言的真实性,甚至连这段声音都被封死在了这只制作粗糙的水晶球中,在暗无天日的牢笼里等待着无尽的未来。 水晶球内的光芒更加旺盛了,纳尔逊能够感受到它渴望表述的迫切,但哪怕他的手腕再用力,这枚预言球都像长在了木架上一般,一丝一毫都动弹不得,或许正如博格特所说,那段三百年前的预言、那团跳动的、兴奋的魔力,或许永远都不会有人听到了。 “甚至还有人把预言作为祈福的活动,”哪怕隔了老远,纳尔逊都能听出博格特语气中的怨念,“我每年都能收到好几十枚这种预言球,尤其是在霍格沃兹学生毕业的这段时间,总有人带着‘某某某会进入魔法部工作’这种弱智的预言来污染我的办公室。” “您辛苦了。” “不过相比这些破烂,我最怕的还是那种真的预言,”博格特的声音幽幽地飘来,“不瞒您说,威廉姆斯先生,我在这儿干了有十年了,神秘事务司成立之前,我就在预言厅里当管理员了,当时还叫预言馆,这么多年过去,我听到的真正预言都不及一手之数,更不要说您那种……重量级的。” “我当时是开玩笑的。”纳尔逊打着哈哈,“要不你告诉我它在哪儿?我去把它砸了,免得过了几百年,后人们为我当时说了什么鬼话而困惑。” “那样更不行了,威廉姆斯先生,您也一定知道的吧,那是一个真正的预言。” “好吧,”纳尔逊耸耸肩,吸着肚子在排布紧密的木架子间转身,但这个简单的动作在这样狭小的环境中也有些过于困难了,在转身的瞬间,他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肘子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你说是,那就是。” 他扭过头,看向身后,表情也瞬间变得惊讶起来——那枚牢牢“长”在架子上的水晶球竟然被胳膊肘一砰,左摇右晃起来,似乎是保护预言的魔咒经过太久的时间消散了,他惊呼出声,伸出手向预言球探去,但就在接住预言球的前一秒,纳尔逊迟疑了,他不想让这枚小小的水晶球再在架子上等待三百年了。 下一秒,预言球从指尖滑落,重重地跌在地上。 这块古老的水晶早已失去了曾经的韧性,变得如同薄饼般酥脆,甚至没有向上回弹的过程,在落到地面的瞬间,就“砰”的一声爆碎成了一地细密的玻璃碴子,银色的雾气缓缓地从碎渣中升起,发音古拙的年轻女声在纳尔逊耳畔低吟着。 但这团预言的魔力实在是太虚弱了,她的声音不光轻,而且还断断续续的,被博格特先生狂奔而来的脚步声一盖,一时间竟听不出她在说什么。 纳尔逊在不远处书架的背后看到了博格特先生露出的鞋子,身材矮小的他在这样紧密的迷宫中反而如鱼得水,跑得飞快,在看到皮鞋冒出来的瞬间,纳尔逊伸出魔杖,轻轻一指,博格特先生的身体忽然轻飘飘地飞了起来,他失去平衡,像被人撺掇着下水的旱鸭子一样挥舞着手臂,嘈杂的脚步声顿时消失,纳尔逊也终于听清了这段预言的最后一个句话。 “他会和我永远在一起的。” 纳尔逊摇了摇头,把博格特先生放了下来,在博格特质问的眼神中开口说道:“您脚底下都是玻璃碴子,博格特先生,这枚水晶球好像时间太久了,魔力有些失效。” “哦……哦哦,”博格特先生的眼神很快变成了感激,庆幸地看了看脚下铺了一地的玻璃碴子,他今天穿着软底的皮鞋,如果真的跑过来,恐怕很快就要去圣芒戈听阿尔法德吹牛皮了,他瞥了眼架子上的编号,放心地点了点头,说道,“没关系,预言厅刚搬到这里来,出些故障是很正常的,没破坏那些重要的预言就好,对了,威廉姆斯先生,您刚刚听到预言的内容了吗?” “听不大清,”纳尔逊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个喜剧还是一个悲剧。” “一般这样的故事都是悲剧。”博格特阻止了想要把碎屑扫起来的纳尔逊,说道,“这些事就交给我来吧,您继续往里面逛吧,这玩意儿破了还得登记,您恐怕搞不明白。” “这些残渣可以留给我吗?” “您喜欢的话,自然可以,”博格特点了点头,“不过,您要这种垃圾干什么?” 他没等到纳尔逊的回答,门口传来的尖锐铃声就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博格特将收好的碎屑装在一只袋子里塞给纳尔逊,小跑着向门口奔去,“您瞧瞧,提到魔鬼,它就来咯。” “嗯?” “进货嘛,现在刚好是霍格沃兹学生毕业的时候,又有一些家长带着找工作的小子们来祈福了。”博格特很快没了踪影,“您逛着,我去应付他们。” 纳尔逊耸了耸肩,露出了无奈的笑容,他收好手中装着玻璃渣子的袋子,向更深处走去。 他怎么也搞不明白,预言厅中预言球的摆列规律是什么,上一秒看到一枚八百年前的,下一秒就看到一枚去年三月的,他很快放弃了这无用功的分析,直到被一枚浑圆明亮的水晶球吸引了视线。 纳尔逊·威尔特宁·威廉姆斯,1945. 周围的架子相比入口处稀疏了很多,每层只有寥寥几颗,彼此间隔很远,他径直向着那枚水晶球走去,可水晶球却在他靠近前被另一只手握住了。 “黑魔王会用他的思想和无可匹敌的力量席卷世界、改变一切,能够对抗他的只有血液相连的爱人,但他的反抗失败了,两个彼此平行的世界将会被黑魔王的手捏到一起。” 纳尔逊带着玩笑之意的声音回荡在木架之间,他抬起头,看到了一张许久未见的脸。 他举起魔杖,向后跳了一步,指向来者的胸口。 “别紧张,”格林德沃放下手中的水晶球,微笑地举起一张纸,他的一只手捂在肚子上,脸色算不上好,但笑容十分和煦,“我是走正规流程进来的,这是你们的部长诺比·里奇的签名。” “格林德沃……” “好久不见,纳尔逊,”格林德沃耸了耸肩,从口袋中掏出另一枚萦绕着银雾的水晶球,放在了那枚纳尔逊预言的旁边,“先知可不只是你的专利,我也有预言球要放在这里,你想听听吗?” 纳尔逊沉默地摇了摇头。 “你离当年那个幽默的你越来越远了,茨威格一定会很失落的,”格林德沃把水晶球摆好,又用魔杖在上面刻下了自己的名字和时间,“而且你想想,其实并不用某位血液相连的爱人出面,我最自豪的学生早都让我血流不止了。” 正文 第五百五十五章 久违 “相比肉体的伤痛,魔法留下的伤痕是更加难以痊愈的。” 格林德沃耐心地摆正了水晶球的位置,他侧过头,用那只同样酝酿着天空般的蓝色眼睛望向着纳尔逊,“这也是魔法崇高的表征之一,身体的创伤可以通过舔舐伤口自愈,但魔法的伤势却只能用更强大的力量去化解它。” “难道不是更证明了它的僵化吗?”纳尔逊反问道, “那么如果这个世界上有最强大的人,那么他就说一不二了,不是么?” “这和魔法有什么关系呢?”格林德沃转回头,端详着四面八方散发着莹莹光彩的水晶球,轻声说道,“难道麻瓜中的最强者就不能说一不二吗?你的反驳没什么论据呢。” 纳尔逊的蓝眼睛在暗室中明亮极了, 水晶球的倒影如同星河般在他的眸子中闪烁着。 …… 柔和的波光在碧蓝无垠的海面上荡漾,在万里无云的蓝天之下,难以分辨海水的碧蓝究竟是它本来的颜色,还是映照出的天空,从岸上向大海望去,天高云淡,丝毫感受不出那因远观而美丽的海浪究竟有多么骇人。 一段铁轨漂浮在海面之上,随着海浪的翻涌而起伏着,伴随着汽笛的轰鸣声,一列鲜红色的列车从远方缓缓驶来。 路德维格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碧蓝的大海,揉了揉眼睛,距离上一次看到颜色已经过了不知道多久,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却在颠簸的海浪中又坐了回去。 再次望向窗外时,路德维格看到的,只有一片和之前的旅途没有分别的纯白色的大海。 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变得苍白的手掌和袖口, 哪怕身处这辆列车中, 他的色彩也在一日日地流逝着,他早已没了最初的难以接受,对于列车的终点,也隐隐有了自己的猜测。 “唉……” 他没有多说什么,情绪的波动已经愈发平静了,只有感叹一声,看着窗外的扑来的浪花吞没疾驰的列车。 …… “想知道我预言的内容吗?他对你正在做的事情很有帮助,有不小的参考价值,”格林德沃冲纳尔逊歪了歪头,“你可以拿起来听听,或者以后再来听听,也可以。” “不用了,格林德沃先生,”纳尔逊摇了摇头,“我不信这些东西。” “哦?是吗?” 格林德沃缓缓地转过身,和纳尔逊牢牢地对视着,一白一蓝两只迥异的眼睛在昏暗的预言厅中异常眨眼,让纳尔逊有种宛若同时被一个冷酷残暴的魔头与闲静聪慧的智者注视的错觉,而格林德沃本人,则更像是正好身处在两人中央。 “它也许可以帮助你找回丢失的东西, 你如果以后想要一个人来听,我是不会阻拦的。”格林德沃再次说明,“如果是因为不好意思,我可以回避。” “不用了,格林德沃先生,”纳尔逊摇了摇头,格林德沃的话语仿佛有魔力似的,引诱着纳尔逊在心中不断酝酿起对那枚预言球的好奇,他再次重复道,“我不信这些东西。” 格林德沃的话语尽管简短,却透露出了不少重要的内容——首先,纳尔逊可以直接听取预言的内容,这说明在预言球中,纳尔逊拥有一席之地;其次,他知道纳尔逊正在做什么,而预言中的内容至少有一部分和纳尔逊的所作所为息息相关;最后,他知道纳尔逊丢失了什么东西,而那件东西,也许就在他的手中。 “时间转换器好玩吗?” 纳尔逊抬起头,忽然问道。 “嗯?时间转换器?”格林德沃挑了挑眉毛,大方地承认了,“它是叫这个名字吗?我以为它至少应该叫一个有气势的名字,比如时间掌握者,历史穿梭者之类的……其实我本来是想找你要一枚的,但时间紧迫,只好出此下策,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就当是我对老魔杖的谢礼吧。”纳尔逊抿着嘴唇,没有多说什么,显然,力量已经积蓄到足以摧枯拉朽的格林德沃绝对不会允许他的大业在成功的前夕出现不稳定的因素,而纳尔逊曾经有所表现的时间转换器就是其中变数最大的一环,“也感谢您三年来对我的教导。” “那你还是赚了,纳尔逊,”格林德沃的嘴角扯出了一丝笑容,“我用一个给你以后如虎添翼的东西换来了一件我怎么研究都研究不明白的东西。” “你伤到我的魔法,是变形术吗?”格林德沃用手轻轻拍了拍在巴黎受伤的腹部,好奇地问道,“我监测出了变形术的痕迹,你似乎把什么东西永远地留在了我这里,只要我想着清楚病根,它很快就会变形成我难以察觉甚至难以伤害到的物质,似乎能做到魔力和物质之间的来回转化,并且看起来没什么损耗。” 格林德沃三言两语,就道出了纳尔逊长剑上附着的魔法,只是相比他所说的,纳尔逊要更加精细一些——那柄指针状的宝剑由无数细密到极致的蜉蝣组成,他将其中一部分注入了格林德沃的伤口,而这些被设定永远无法停止变形的蜉蝣依靠的不只是纳尔逊掌握的魔法绝技,还有其本事变化不停的结构,这柄宝剑或许才能称得上他将麻瓜的机械与巫师的魔法结合而出的最高成就。 纳尔逊从来没有奢求过用这一招打败格林德沃这样的巫师,他只是寄希望于让这个看起来无懈可击的男人拥有弱点,不同于慈悲的邓布利多,格林德沃的理智足以让他成为一个不可战胜的敌人——和格林德沃学习了三年的纳尔逊比任何人都清楚那种感觉。 三年来,格林德沃除了教授纳尔逊一些魔法与技巧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与他决斗,而正是在那段时间,纳尔逊这个自觉正大光明的人养成了喜爱偷袭喜爱陷阱的习惯,为了胜利,他可以在战术上尽可能地不择手段,包括但不限于无差别爆破油漆桶、甚至往别人身上丢蛤蟆这种招式,这并非是因为他有多么渴望胜利,而是格林德沃总是那样深不见底。 三年中,在和这位站在顶点的巫师不间歇的决斗中,纳尔逊的魔法技艺日臻完美,他可以保证自己的魔咒永远在自己想要的时间命中想要的位置,可以轻易预判出在当前的环境下敌人会使用怎样的进攻手段,而魔咒的威力也愈发强劲,尤其在变形术方面,他甚至已经可以做到在战斗时同时对数以百计的物品进行一秒内的变形,可哪怕他的进步如此之大,在每一次面对格林德沃时,自己和他的差距都和第一次决斗时没有任何区别。 仿佛他总能把自己的本领压缩到刚好比纳尔逊强一点点的水平,让纳尔逊在每次决斗中都可以压榨出潜能与想象力,最后艰难地赢下胜利——他已经忘了和格林德沃比试过多少次,但结果却非常好记——格林德沃的胜场是零。 这样的胜利,却往往比一次次的失败还要令人难以接受,他甚至无法判断出自己和格林德沃的差距,格林德沃如同雕刻一件心仪的艺术品一般,将他打磨得日臻完美,毫不藏私,甚至执着于让纳尔逊克服他对厉火本能的厌恶,他似乎丝毫不担心会亲手培养出一位能够战胜他的敌人,也丝毫不在乎他和纳尔逊难以克服的宿怨,对纳尔逊的日益成长透露出浓浓的欣慰。 这种欣慰在那三年里总是压得纳尔逊喘不过气来,直到今天,他终于感受到那片催促着自己不断向前奔跑的阴云破损了一角,看着眼前总是习惯性捂着腹部的格林德沃,纳尔逊知道,他的目的达成了,尽管自己的最强技艺无法重创对手让他有些气馁,但这至少打破了自己心中格林德沃那无敌的惯性,他更加坚定自己走的路是正确的,这道伤痕的诞生是魔法与机械缺一不可的杰作,是他的心血浇灌出最美的魔法之花——亚历山大夜以继日演算出的最佳结构,还有他从乔昆达那里学到的…… “是那位塞克斯博士的创造吧,”还没等纳尔逊在心中总结完毕,格林德沃就感叹地说出了实情,“你应该见到那几个人了吧,一群疯子的结社,我已经很久没有那样火热的探求欲了,那时候有人解析魔力,有人研究人性,有人占卜命运,有人钻牛角尖钻到疯魔,有人尝试医治好大多数人的病……” “你见过它吗?”纳尔逊问道。 “我没见过,我只听说过,事实上,除了他本人,其他人可能都只是听说过,”格林德沃的眼中流露出怀念的神色,“说起来,他老婆最后被他救活了吗?” 纳尔逊摇了摇头。 “后来我才明白,哪怕他真的让他妻子的身体死而复生,那么他又去哪里找到一个早已消逝的灵魂呢?”格林德沃回忆道,“后来他疯了,每天说自己找到了将魔力还原成最纯粹形态的方法,并且准备对他小得可怜的女儿下手,我们认为那是疯子的呓语,实在难以接受,就放弃了他,没想到他真的成功了,你是从他的女儿那里得到的这个魔法吧?能告诉我叫什么名字吗?” “塞克斯还原。” “我突然觉得时间转换器这个名字有些好听了,”格林德沃把手放在胸口,露出了尊敬的表情,他对塞克斯博士的态度并不像纳尔逊一样带有道德标准的倾向,而是单纯地为他的智慧喝彩,“真是伟大的创造,纳尔逊,你继承了一道或许是百年来最伟大的魔法,在它的帮助下,你可以成为最强大的巫师。” “那个……结社,”纳尔逊的眼前浮现起这些年来他经历过的凶险绝境,有不少都和格林德沃口中的这些人脱不开干系,在幸福之家的地堡中,他也曾经感受过一位逝者留在世上的最后余响,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闯进了他们的谈话,并且带来了一条吸引所有人目光的预言,他没有问这个预言的内容,只是沉默了片刻,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我记得除了麦格女士的药,那里还有一个擅长玩弄生命的人吧,药留了下来,那么他擅长的魔法自然也没有断绝吧。” “没错,你的好朋友里德尔先生了结了他,迪佩特和伊莎贝尔死在你的魔杖下,塞克斯在被我们抛弃后很快死在了走漏的消息下,”格林德沃不假思索地承认了,尽管在追忆往昔,言语中却没什么唏嘘,“现在看来,当初那群壮志勃勃的人居然只剩下了我一个,真是令人唏嘘。” “我记得他很擅长阴尸这种歪门邪道。”纳尔逊轻声说道,“纽蒙伽德不会连这个都继承了吧。” “这种低劣的魔咒倒是没什么继承的必要,”格林德沃把玩着手边的预言球说道,“我明白你在说什么,我承认,我的确让一位擅长制造阴尸的巫师在前天夺走了你的时间转换器,对于那位路德维格·康德先生的经历,我感到很遗憾。” “他算得上我为数不多的朋友。”纳尔逊轻声说道。 “你要替他报仇吗?”格林德沃摇了摇头,“我本人也很中意这位年轻人,特意让西格蒙德想办法把他调到一处难以受到德国魔法部影响庇护的区域,只可惜,他没能撑住最难熬的时间。” 纳尔逊没有说话,抿着嘴唇,左手背在背后,右手将魔杖举到了胸口。 “我很久没有挑战你了。” “这次你可没有帮手,我也没有拖累。”格林德沃笑了笑,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抽出魔杖,背对着纳尔逊板正地走到两座木架间过道的另一边,站定后,他转过身,做出了和纳尔逊一样的姿势,“请。” 一道黑光闪过,将水晶球的光芒遮蔽了,周围的环境陷入了绝对的黑暗之中。 …… “那是什么?!” 路德维格的视线被深邃的黑色填满,他揉了揉眼睛,再睁开时黑色竟然还在,只是愈发深邃了,“不是白色?!这里是终点吗?” 正文 第五百五十六章 真正的战斗 “有趣,你把灯都熄灭了吗?” 格林德沃的声音在没有回音的黑暗里显得有些单薄,语气中满是见猎心喜的好奇,一团明亮的光在他的魔杖尖亮起,但出奇的是,这团足以将整间预言厅点亮的灯光却没能照亮任何东西,仿佛光和声音一样, 在此刻缺少了能够用来反射的物质,它虚无地穿透了不知道多远的距离,最后只能无奈地在衰弱中消散。 格林德沃低下头,蜷缩着手指,将手捏成拳头,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实在质感,但杖尖的光线却连他自己的手都无法照亮,他轻笑一声,伸手向一旁探去,然而,刚刚还让两人行动不便的书架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手掌的另一边空落落的,在缺少参照的情况下,他没有办法判断自己身处何地,无法判断距离,甚至无法判断时间。 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唯有滴滴答答富有节奏感的指针转动声无比清晰,格林德沃的心跳也开始随着这道听不出源头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连情绪都因为身体的变化而呈现出紧张的态势。 感受着胸口砰砰的跳动,他的魔杖向一旁一递,一道笔直的红色魔咒漫无目的地向远方飞去,不知道飞了多远都没有到达黑暗的界限,在魔力被消耗殆尽后,无力地消散了。 格林德沃眼中倒映的红色淡去, 这片黑暗似乎无边无际, 这使得他的一些猜测被推翻了。 “我们还没有面对面鞠躬呢。” 格林德沃轻飘飘地说道,言语中多有笑意, 纳尔逊的回应也从四面八方断断续续地飘来,“我鞠躬了,一直在等您呢。” 他的耳朵微微抖动,似是在黑暗中辨认着声音的来处,在纳尔逊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瞬间,格林德沃向一旁递出的手臂从微曲变得笔直,裹挟着厉火的绿光犹如一弯静夜中的月牙,如同在深海中舞动的游鱼一般,荡漾起灼热的波浪,向他手指的方向飞速掠去。 “叮!” 清脆的撞击声从远处传来,不像是魔咒对轰的动静,反倒更像是两位剑士针尖对麦芒的相持,那道弯弯的月牙在格林德沃的余光中闪烁了片刻,坚定的去势猛地一滞,仿佛录像被按了暂停键一般,舞动的火舌都被冻住了。 他缓缓地向相撞的方向扭过头,下一秒, 这道本该威力惊人的魔咒便如同被打碎的镜子一般裂成了数不清的碎块, 它们跌落在地上,挣扎了片刻, 便无奈地消散了。 “你把魔咒变形了吗?”格林德沃好奇地问道,“就和你在那什么考试的时候使用的魔法一样?” “没错,”纳尔逊的回应出现在了相反的方向,这一次格林德沃没有再抓紧机会出手了,他站在原地,倾听着纳尔逊的解说,“所有能够改变的东西,都是可以变形的,而永恒不变的东西,或许只有在神话传说中才会存在。” 听到纳尔逊的解释,格林德沃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摇了摇头,感叹道:“你的胆子可真大。” “我是个谨慎的人,格林德沃先生。” 纳尔逊的声音又出现在了他的背后,和格林德沃猜测的相反,纳尔逊并没有伺机偷袭他,反倒是在等待着他完成巫师决斗礼仪的最后一步,想要和他堂堂正正地一战,“从想法到成果,中间需要经历无数次的设计与实践,像您这样天赋异禀的巫师也许难以明白这一点。” “呵呵,你以为我的魔法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或者是某天睡醒后一拍脑袋想起了晚上的梦吗?” 格林德沃笑了笑,沉默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并没能判断出纳尔逊究竟使用了什么魔法,他也停下了猜测,跟随着指针节奏打着拍子的脚尖在地面上猛地一踩,格林德沃高高地扬起魔杖,长风衣的下摆随着他动作舞动起来,一团蓝色的火焰在他的头顶凭空燃起,犹如一枚初升的旭日一般,几乎就要点亮这团密不透风的黑暗。 气流在这突如其来的高温下因不均匀的热量疯狂地涌动起来,猎猎的狂风以他为中心卷起,并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烈焰犹如一尊顶天立地的魔神般露出了它狰狞的爪牙,散碎的火舌仿佛环绕着厄运报死的渡鸦,格林德沃就这样站在火焰的中央,无法被黑暗隐没的火光在他的脸上跳动着,那只异色的白瞳似是最为灼热的焰心。 风衣的下摆猎猎作响,格林德沃将魔杖举到胸口,微微的弯下腰,用吟唱般的语气说道:“既然如此,我满足你。”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请。” 在他抬起头的瞬间,本就声势骇人的厉火更加狂野地膨胀起来。 这团火焰是如此的野蛮,让人不由得想起那些原始森林之中土著居民们在狩猎结束后放声嘶吼的战歌,羽毛制成的头冠被直冲云霄的篝火引燃,沾血的长矛在火焰的炙烤下变得光亮如新; 这团火焰是如此的森冷,面对它就仿佛面对秩序井然的军队一般,令观众的思绪本能地回到在不久的过去刚刚结束的那场战争中,侵略者先祖们冰冷的铁蹄铭刻在喷吐着火焰的战车履带上,结成分毫不离的战阵,那些冲天的炮火精准地落入早已被弹坑覆盖的阵地,收割着抵抗者满是愤怒的生命; 这团火焰是如此的蓬勃,无数条翻卷的火舌从焰心中探出,犹如毒蛇的信子,犹如刺击的骑枪,它们在锋锐处变得更加炙热,原本醒目的蓝色火焰也在彩虹般美丽的渐变中趋于无情的透明,它足以点燃空气,足以点燃触碰到的一切,足以让任何面对它的人胆寒。 但它就是那样隐没在黑暗中,和无边的晦暗融为一体,啃噬着拘束它的幽闭,又躲在敌人的怀中,伺机递出最致命的一击。 纳尔逊并没有等待格林德沃完成他华丽舞台的布置,在火舌膨胀的瞬间,一只足以和这尊火焰魔神比肩的钢铁巨人出现在了格林德沃的身后,它的腰部、胸膛、脊背、肩膀、手腕乃至指尖的齿轮疯狂地转动着,在摩擦中甚至因为高温而变得通红,流经这些机括的液体在高温的刺激下喷发出灼热的蒸汽,回归了最原始的迷失雾的状态,不知道积蓄了多久的强悍魔力驱动着这具沉重的钢铁身躯,它双手紧握,攥成拳头,高高地举到头顶,倘若此刻能够看到太阳,一定会是一幕遮天蔽日的末日景象。 魔力牵动着组成它躯体的蜉蝣向拳锋汇聚,让那对铁拳在密密麻麻的魔文加持下变得更加声势骇人,格林德沃只来得及抬头看一眼,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不需要指针鼓点的牵动,他的心脏狂跳起来,但面对即将到来的强力一击,他非但没有暴露出一丁点儿的恐惧,反倒因为心跳的加快而更加兴奋了,格林德沃微微躬身,眯起眼睛仔细地向头顶望去,一团由魔文汇聚而成的、势不可挡的光芒正在以远超人类反应的速度向下轰来。 亚历山大的力量汇集在这一拳上,但和那些代表着不同效能的魔文相比,铁拳本身的力量反而没那么重要了。 铁拳重重地砸落地面,没有经历丝毫的阻碍,猛地击中了格林德沃站立的位置,萦绕在他头顶的火焰被拳风撕扯得粉碎,也点亮了亚历山大庞大的身影,肩头的城堡犹如对垒的棋盘上遥遥相望的王棋一般,火焰的残骸披挂在它的身上,顺着融化的装甲向全身蔓延,仿佛一件华美至极的铠甲一般,厉火膨胀的魔力因此一滞,铁拳上附着的魔文各显神通,一时间,变形、熄灭、撞击、阻碍……等等等等,各种各样的魔法汇聚一堂,誓要帮助即将崩溃的厉火彻底消散。 格林德沃的评论并没有响起,此刻的他依旧站在一开始的位置上,粗壮的火舌从举到头顶的魔杖中涌出,攀附着亚历山大的拳头的装甲向上,在接触到巨人手指的瞬间,这些火焰便将那一块块厚重的金属融化了,赤红色的铁水从亚历山大的拳头上滴落,被更加灼热的厉火汽化,将周围的温度升高到比传说中的炼狱还要灼热。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因此而变得干燥、缺少水分,腹部的伤口传来隐隐的阵痛,他的脸色变得潮红,但眼神却愈发明亮兴奋。 对,就是这样……这比三强争霸赛时那种过家家似的玩具强大太多了,这才是强大的巫师应当驭使的仆从,这样的强者才有资格在认清这个世界后继承他的愿望与衣钵。 格林德沃的心脏狂跳着,只是这一次不是因为鼓点的牵引,不是因为四周的高温,而是源于他久违的战意! “不过,我对自己还是有些信心的,”格林德沃干哑却清亮的声音在亚历山大的拳头下响起,“我以前总担心自己的事业无法完成,但现在的我,有必胜的把握。” 纳尔逊没有出声,但他的回应却借由亚历山大的拳头传达给了格林德沃,被厉火烧穿的装甲中涌出蓬勃的迷失雾,在与火焰相遇的过程中发出滋滋啦啦的爆响,飞速地熄灭着火焰,巨人头顶猩红的独眼猛地亮起,那一片片装甲在顷刻间露出细密的蛛网般的裂缝,裂成了细雨般的碎片,一只只被银光覆盖的蜉蝣于瞬息间成型,它们结成井然的阵型,以球体的形态将格林德沃连同他周身的厉火包裹起来。 霎那间,格林德沃的视线被刺目的红光覆盖,一只只同样兴奋的独眼牢牢地盯着他,并在下一秒,同时迸发出魔咒的光彩。 “嗡——” 爆炸的轰鸣并没有在纳尔逊的耳边响起,取而代之的是余震过后的耳鸣,强烈的冲击令他的眼前一黑,他站定身体,站在远处,视线中亚历山大的身躯已经完全燃烧起来,依旧维持着重拳砸地的姿态,他挥了挥手,巨人庞大的身躯瞬间解体,化作一片片晶莹的雪花,褪去了燃烧的厉火,隐没进了周围环绕的迷雾之中。 纳尔逊并没有庆祝胜利,而是更加严正以待地举起了魔杖,在亚历山大遁入迷雾的同时,一团火焰也附着在它的骨骼上跟了进去。 他后退一步,被身后扭曲的雾气漩涡吞噬,踏入了迷离幻境之中。 格林德沃抬起头,看着周围纯白的世界——纯白的大厅,一排排纯白的架子,以及一枚枚纯白的水晶球。 他松了口气,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魔杖,这根陪伴他多年的魔杖终究无法和老魔杖这样的死亡圣器媲美,此刻杖身上布满了裂纹以及焦黑的伤痕,纳尔逊的一击尽管没有给他带来致命的伤害,却已经可以给他带来难以抵御的威胁。 眼前突然一黑,格林德沃下意识地举起魔杖,火光在周身亮起,他摇了摇头,笑道:“这么快就追进来了吗?” 火焰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肆意地生长着,变得愈发强壮、富有侵略性,犹如格林德沃本人一般,他微微歪了歪头,白色的瞳孔中映焕着火焰的锋芒,在狂乱扩散的火焰之中,他的魔杖轻轻向前一指。 “焚烧。” 无比简单的词汇,甚至不是如尼文,连咒语都算不上,那是一句德语,他像是在和火焰交谈一般给出了命令,而这团躁动不安的火也很快回应了他的期待, 就像春天被柳絮覆盖而呈现出白茫茫一片的草地上因跌落了一枚烟头而燃烧一般,以格林德沃为圆心,他的脚下出现了一枚细小的火星,在接触地面的瞬间,火星猛地膨胀,进而扩散成一只足以圈起他的火环,火环飞速地向四周扩张,在顷刻间就走出了数米的距离,露出了格林德沃脚下原本踩着的一块块造型古拙的白色石质地砖,他就这样暴力地撕开了束缚着决斗的晦暗囚笼,脚踏实地的触感让他的脸上出现了满意的笑容。 “用魔杖和我战斗,巫师。” 格林德沃抬起头,轻声说道,而纳尔逊的身影正站在他面前不远的地方,在依旧在火焰中扩散的黑暗里飘忽不定,保持着决斗开始时,两人行礼的距离。 正文 第五百五十七章 正常巫师 “你当心不要把它再输给我咯。” 看着纳尔逊手中的老魔杖,格林德沃轻松地调侃道,这柄古老的魔杖在纳尔逊的手中得到了很好的保养,看起来甚至逼他最初还要更加的漆黑深邃,足以和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庞大到足以溢出来的魔力在纳尔逊的指尖与杖身上环绕,迸发出一道道刺目的电光 一枚枚造型规整的银色小球在纳尔逊的周身环绕着, 在飞速旋转之中形成一道道星环般摧残的圆环,篆刻在小球上的明亮魔文滞留在飞行的轨迹张,在他的身后闪烁出一幅更加震撼的图景,格林德沃认得这些古代魔文的含义——简单的储存,释放,原理并不复杂, 但从来没有人这样干过, 这些被储存起来的魔力正是到了用武之地——这也是纳尔逊强大的根源, 哪怕面对强出他百倍的对手,他也可以通过时间的积蓄打败他。 “我一直觉得从来没有真正战胜过你,格林德沃先生,”纳尔逊低眉垂目,指尖轻抚着躁动的老魔杖,他甚至闻到了一股陈旧的血腥味,那是这根传承中满载着的死亡的魔杖在表达它的兴奋,多少年了,它终于遇上了一场能够配得上它的战斗,纳尔逊猛地抬起头,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格林德沃,完成了使命的小银球偃旗息鼓,回到了它们最初的诞生之地,正在缓缓自我修复的巨人用它猩红的独眼凝视着脚下的战场, 担任着这场决斗唯一的见证者,纳尔逊挑起嘴角,“谢谢您故意把它输给我,现在,我想要成为老魔杖真正的主人。” 眼前的纳尔逊脸上洋溢着高昂的自信, 这是格林德沃在三年间上百次的决斗中从未见过的,纳尔逊的蓝眼睛中倒映着格林德沃的脸,刺目的红色在杖尖汇集,猛地向格林德沃扑来。 格林德沃的反应也堪称迅速,他下意识地抬起胳膊,灼热的火环在小臂上环绕生发,下一秒,那道粗壮的红光就撞在了他的胳膊上,仓促凝成的厉火顷刻间被撕扯得粉碎,但火焰在熄灭前的爆炸也让魔咒的方向偏移了,它直直地冲向空中,并且久久不曾消散,甚至变成了一枚高悬在迷离幻境的白夜之中明亮的火星。 “缴械咒?”格林德沃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诧异,他侧过身体,小臂上火焰熄灭后的余烬散发出袅袅青烟,在青烟之下,他长风衣的袖子破了一大片,露出了下面浸染着血色的白衬衣,“你确定这真的是缴械咒吗?” 纳尔逊没有回答他的疑问, 在他的身后, 覆盖着迷离幻境的黑色破开了一角,明亮的强光让格林德沃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就在这一霎那,纳尔逊的身影消散成了一抹白雾,并且在下一秒出现在格林德沃的头顶,他手执那柄指针状的长剑,身体如同舒展的长鞭一般张开,剑锋在空中似有若无的雾气中划开了一道深邃的丘壑,剑刃上环绕着晦暗不明的单调魔文。 感受着头顶传来的风声,格林德沃本能地举起魔杖,想要通过幻影移形规避危险,但魔法并没有奏效,与此同时,纳尔逊的声音才堪堪传入他的耳中:“显形封锁。” 格林德沃的视线中出现了一截锋锐的利剑,在利剑光滑到如同镜面的剑身上,他看到了纳尔逊坚定无比的姿态,他右手持剑,左手中的老魔杖正在同步地施展着幻影移形的反咒,格林德沃意识到幻影移形已经完全无用,手中的魔杖在指尖灵巧的操控下调转了方向,依靠着镜面的反光提供的方位,精准地指向了纳尔逊的面庞。 “你也不能幻影移形吧,”格林德沃兴奋地几乎要放声大笑,但他更愿意把这股兴奋投入到他愈发灵活的头脑之中,绿色的曲折闪电从杖尖涌出,透过他肋下的缺口,径直冲向了纳尔逊的面门,“除你武器!” 这道绿色的“除你武器”显然是格林德沃和纳尔逊开得一个小玩笑,见到自己的攻势轻易地被格林德沃化解,纳尔逊侧过头,躲过这道看起来像是钻心咒的攻击,片刻的僵直已经足够格林德沃组织下一轮攻势了,在下一道魔咒在杖尖亮起时,纳尔逊用剑锋挑落了咒语,落在地上,剑刃于瞬间崩裂,露出了剑柄处纳尔逊握着的另一支黑胡桃木魔杖,每一片剑刃的碎块中都倒映着纳尔逊屈膝半跪在格林德沃斜后方的身影,就在格林德沃的下一道魔咒到来前,这些残片在空中迅速拼接,组成了一面足以挡住纳尔逊全身的鸢盾,魔咒猛地轰在鸢盾上,但纳尔逊早已不在盾后,相反,被炸碎的鸢盾再次呈现出剑锋的锐利,凭借着魔咒爆炸的能量,形成了一团疯狂切割格林德沃的金属风暴。 密集而清脆的撞击声在这团金属的风暴中响起,裂片的缝隙中透出条条火舌,这密集的鼓点很快落幕了,格林德沃捏着一片燃烧着的剑尖,面色如常地从火焰中走出。 在反幻影移形咒消失的瞬间,两道身影在战场的不同方位几乎同时地闪烁起来,纳尔逊在不断地靠近格林德沃,伴随着寒芒的攻势与格林德沃不断拉开身位的烈焰舞动在一起。 从两人第一次近距离照面到现在,仅仅过去了数秒的时间,但就是耽搁了这一会儿,格林德沃的四周又被那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了,他没有再召唤火焰改变不利的战场,因为他明白,已经近身的纳尔逊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所以你变形了什么?”他看了看四周,还是那样的伸手不见五指,“你混淆了我的感官?不,我不可能被你的混淆咒影响,哪怕它向刚刚的缴械咒一样粗壮。” 纳尔逊没有回答他,那段令人烦躁的指针转动声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在他的身边想起了。 “你也没有改变环境,我的火焰可以撕碎这团黑色的伪装,”格林德沃静静地站在原地,手中积蓄的魔力让纳尔逊不敢轻举妄动,“你很聪明,你明白要让我永远置身于你能看到的位置,这样你在暗中才有打败我的机会,但你刚刚的出剑还是让我抓住了你的尾巴……你在那儿,对吗?” 话音刚落,格林德沃的手轻轻一甩,诅咒的魔力裹挟着那片被他夹在指尖的剑尖向黑暗中飞出,没过多久,便在他的身后发出了一声金属相撞的清脆响声。 他的脸上露出了笑意:“让我想想,你究竟变形了什么,在NEWTs考试中你展现出了足以让魔力变形的变形魔法,这在你刚刚的表现中也有所体现,只是它还不足以封锁我的感知。” “咔,咔,咔……”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与萦绕不绝的鼓点。 “我没有变化,我该感知到的东西也没有变化,那么被你变形的,就是其中的过程,”格林德沃挑了挑眉毛,“这太抽象了,你能改变我接收到的信息吗?哪怕理论上可以实现,这也是一项难以想象的浩大工程。” 指针的转动依旧没有停歇,他抬起头,目光遥遥地投向那枚一开始就挂在天上的猩红月亮。 “凭什么呢?让我想想,”格林德沃眯起眼睛,像是完全放弃了防御,轻声说道,“在没有踏足迷离幻境的时候,我在什么情况下可以看到东西呢?” “砰!” 他抬起头,向刚刚金属碰撞声的相反方向递出魔杖,一团并不算大,甚至可以说小的火焰猛地扑出,将纳尔逊的身影照亮,但纳尔逊的缴械咒还是击中了他的脊背,他紧紧地攥着魔杖,可经历了高强度战斗的魔杖终于还是坚持不住,从最深的一道裂纹处断成了两截,上半截倒飞出去,栽在了脚下的黑暗中,只有下半截还攥在手里,迸发出明亮的火星,将他的脸映得通红。 “哦,你按捺不住了吗?还是说,我找到你了。” 他对这根陪伴了自己多年的魔杖不再有半点儿珍惜,高高地扬起手臂,指向远方高悬在空中的猩红月亮。 “是它吗?这个叫亚历山大的大家伙?”格林德沃的脸上露出了难以抑制的笑容,咆哮的火龙从断裂的魔杖中冲出,伸出它的獠牙与利爪,向着亚历山大扑去,“我能够看清的就是这个家伙用拳头砸我的时候,你的魔法需要依靠它那枚精妙的炼金核心带来的庞大运算能力,我说得没错吧!” 就在火龙即将击中亚历山大独眼的瞬间,亚历山大的铁拳从一旁弹出,捏住它的首尾,将它拽成了两半,而就在同时,天亮了。 格林德沃下巴微微收起,看着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宝剑,和被纳尔逊攥在手中的半截魔杖,露出了无奈的笑容,“这和你自居的正人君子有所不同啊,你很喜欢这种偷偷摸摸的袭击。” “黑色也是一种颜色,格林德沃先生,”纳尔逊轻笑道,“您不能因为它会遮蔽感知,吸收光线,就偏见地认为它就代表着邪恶,同样的,被普罗米修斯盗取的火种也不一定会给人带来光明。” “如果我们的谈话在开始时你就有这种逻辑就好了。”格林德沃闭上眼睛,任由纳尔逊将剩下的半截魔杖从手里抽走,“我认可你的强大了,纳尔逊。” 但熟悉又陌生的木制抓握感又很快回到了他的手中。 “这是什么?”格林德沃睁开眼睛,脖子上的冰凉触感消失不见,他低下头,看到手中的老魔杖,抬起头,纳尔逊依旧站在决斗开始时的位置,准备鞠躬行礼,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回忆着刚刚的战斗,那一步步缜密的陷阱,一次次凶险的危机,以及纳尔逊那仿佛是专门为他准备的战斗方式——他像极了自己,又完全不是自己,“你是在给我第二次机会吗?” “我只是想要看看,我和你的差距,”纳尔逊认真地说道,他的眼神中再也没有其他情绪,没有战术与陷阱,只剩下了勃勃的战意,他再次鞠躬,“用选择了我的魔杖。” 格林德沃点了点头,在他的眼中,纳尔逊不再是那个需要他一步步引导、一点点教育的学生,而是一名足以作为对手的巫师,下一秒,火光与银芒在两人之间迸溅开来,格林德沃闭上眼睛,主动陷入了和之前关灯一样的黑暗,但纳尔逊的身影反倒在这片黑暗中愈发明亮了,他扬起嘴角,用魔杖指向脑海中纳尔逊的方向,睁开眼睛,火焰恰好吞噬了刚刚出现在那个位置的纳尔逊。 “就像我会的你都会了七七八八一样,”格林德沃笑道,“你觉得我就不是一个先知吗?” 纳尔逊骇然疾退,这哪里是能学会的东西?但格林德沃刚刚显然是预测到了他的行动轨迹,他拉开距离,终于开始像个正常巫师一样射起魔咒来。 在迷离幻境中,纳尔逊得以发挥出比在现实中强大数倍的变形技艺,让他的想象力得以肆意挥洒,不同于格林德沃真刀真枪一炮一炮地冲击阵地,纳尔逊的应对就要显得离奇许多,万仞高山在他的面前拔地而起,那些威力强劲的咒语在面对自然的鬼斧神工时是那样的无能为力,一次次轰击着他面前苍白傲立的山岳,但却只是石沉大海,毫无反馈。 在试探性地抢攻了一阵后,格林德沃放弃了无用功,难以撼动的山岳在他垂下手的下一秒轰然倒塌,崩溃成一片片翻卷的云雾,飘散在这片纯白的天地之间。 “你在这里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强大,”格林德沃饶有兴趣地看着围绕在纳尔逊周身的迷失雾,这团只由魔力构成的东西竟然透露出了一种亲昵的态度,他释放的魔咒甚至不用纳尔逊抵挡,只是捧到这群雾气,便像被丢进碳炉的冰块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化了,“我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你对这里的了解,似乎比海尔波还要精进,难道说你原本就是一个死人吗?” “我又有了个设想。” 格林德沃揉了揉下巴,举起魔杖,可就在这时,一道焦急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威廉姆斯先生!威廉姆斯先生!” “扫兴。” 他撇了撇嘴,向远方一抹仍未消散的黑色望去,放下手,冲纳尔逊点了点头,“就到这里吧。” 迷雾在他们的身边迅速消退,在预言厅密集的木架后,气喘吁吁的博格特探出头,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对刚刚发现的纳尔逊说道:“小心……来了……格林德沃……” “你是在叫我吗?这位先生。” 格林德沃拍了拍领口的灰,微笑道,看到他的博格特几乎要吓到昏厥过去。 “真是扫兴,”格林德沃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就在博格特先生好不容易在纳尔逊的安抚下恢复过来时,他再次出现在木架后,彻底让博格特噎了一声晕了过去,他耸了耸肩,看了看纳尔逊扛着的博格特,将老魔杖丢了过来,“你的东西,收好了,我们总有一天会有一场真正的酣畅淋漓的战斗。” “这是预言吗?格林德沃先生。” “这是陈述。”格林德沃沉默片刻,说道,“当然,我觉得我应该找个水晶球来。” 正文 第五百五十八章 传言 “这么说他还真是大大方方走进来的?” “真是大大方方走进来的。” “就为了在这儿放个预言球?” “就为了放个预言球。” 纳尔逊和博格特先生一前一后走在放置着预言球的木架间,博格特仔细地检查了刚刚发现纳尔逊和格林德沃的位置,在确认没有什么战斗过的痕迹后,好奇地问道,“格林德沃……他是来找您的吗?威廉姆斯先生。” “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纳尔逊扭过头,问道,“刚刚不是你自己说他是来放预言球的吗?” “我是觉得……啧, ”博格特先生仔细地确认了纳尔逊的那枚预言球还在,又看了眼新出现在它旁边的、写着格林德沃名字的另一枚后,小跑着跟了上来,说道,“部里一直有传言,他们说……唉, 我知道您不是那样的人,算了, 我不说了。” “你说嘛, 没关系,我被人议论已经成为了习惯,”纳尔逊眨了眨眼睛,微笑着说道,“毕竟我的巧克力蛙画片存世很少,他们骂我也是很正常的。” “倒不是骂您,”博格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一边小跑着跟在纳尔逊身后,一边喘着气小声说道,让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当初里奇部长通知神秘事务司招录您的时候,有许多人反对,他们说您在纽蒙伽德生活了很久, 心里早已叛变了英国,这次来神秘事务司一定是带着目的的,比如说窃取我们的机密之类的。” “哈哈, ”被戳中笑点和被戳中心思的双重感受复杂地萦绕在纳尔逊心中, 他挠了挠头, 问道,“然后里奇部长怎么说?” “他还没来的及发表什么高见,那些反对的人就被塞尔温女士狠狠地驳斥了,”博格特想到了那天的搞笑情形,又被纳尔逊的笑声感染,不由得笑出了声,“塞尔温女士就是我们在神秘事务司的另外的一名同事,不知道您有没有见过她,当初预言厅刚刚正式并到这里的时候,就是她为我举办了欢迎仪式,虽然说感觉像是在给她的孙子过生日一样,她管理的是大脑厅,那地方……呃,我建议您不要去了解。” 博格特的脸上露出了误食秽物的表情,用祈求的目光向纳尔逊望来,显然不想展开说这件事。 “我应该见过她,”纳尔逊点了点头, “我刚来神秘事务司的时候就和她打了照面,你继续说后面的事情吧。” “呼,那就好, ”如蒙大赦的博格特擦了擦流到下巴上的汗,“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说道,“她说‘就神秘事务司里那点儿破烂有什么好偷的?你们如果真的担心人家对什么重要东西感兴趣,最好回家把你们的老娘和婆娘连同地下室里那些见不得光的魔法书一块藏起来!好不容易来个小帅哥,你们还不让我们这些见不得光的老东西们见见世面了吗?’,哈哈,虽然这么说挺尴尬,也挺丢人的,但神秘事务司好像的确没啥好东西,虽然看起来很神秘,但之前部长来视察的时候,大家对自己的研究进度都是一问三不知。” 他弓着腰,将塞尔温女士的形象模仿得活灵活现,引得纳尔逊和他自己都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我想可能只是不愿意说,而且阶段性的成果可能确实也没法总结,”纳尔逊的心头浮现起了那枚将在未来吸在罗恩·韦斯莱身上的脑子,原来这位塞尔温女士做的是这件事,虽然不明白那玩意儿究竟能用来干嘛,但看起来就挺厉害的样子,他啧啧道,“这位塞尔温女士……很泼辣嘛。” “听说她以前在记忆注销办公室当主任,退休以后老是回来对现在的主任指指点点,当时的部长福利受不了她,就把她调到了威森加摩旗下一个研究古代魔法的机构,那里面塞满了像她一样资历高、本领强、但是脾气古怪的老巫师,据说她还写过一本关于遗忘咒的书,可惜没发表,我猜测可能是因为内容太劲爆了,”博格特兴致勃勃地八卦着,“在里奇部长上任、沙菲克大法官倒台以后,她就被调到了更加暗无天日的神秘事务司来,总之,她狠狠地驳斥了那些人,而那些人也因为她年龄太大,被臊得没法回击,只能转过头来骂我……” “抱歉,给您添麻烦了,”纳尔逊没想到自己的求职竟然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抱歉地说道,“您可以把他们的名单给我列一份,我回头找人给他们家门口丢大粪蛋。” “不用了……不对,里奇部长让我照应你,我是应该给你一份他们的名单,免得以后受到针对不知道是谁在搞鬼,不过他们当中有一部分昨天刚被关进阿兹卡班,您不用为我费神了,”博格特笑道,“反正您以后都是要离开神秘事务司,去那些有窗户的部门高升,没必要做这种事,以后可能还要有交际的。” 纳尔逊愣了愣,回头看了这个矮小的男人一眼,没有说话。 “那天还有人说,就是您帮助里奇部长扳倒沙菲克大法官从而上位的,他们担心您年纪轻轻就掌握了太多权力,反倒是赞同让您来这里,但是巫师人口办公室的主任又说您和沙菲克法官有血缘关系,是沙菲克家族的旁系血脉,恐怕会代表那些古老家族的部分意志,国际事务司的布莱克先生说他是您的朋友,表示您是一个在对角巷看到老太太过马路都要去扶的大好人,哈哈,这点我倒是相信的,威廉姆斯先生,您可是我儿子……咳咳咳!” 跑得太快又说了太多话的博格特先生剧烈地扶着旁边的架子咳嗽起来,听着他断了一半的话,纳尔逊的眉毛挑了起来。 “咳咳……最好的榜样,”在接过并喝下纳尔逊递来的水后,博格特先生终于说完了这句话,也让纳尔逊的眉毛落了回去,“还有人说您和格林德沃有不可化解的仇恨,所以应该直接调到傲罗办公室,在格林德沃进犯时带队冲锋……说句实话,我倒情愿他们说的都是真的,这样我就不用在这些乱七八糟、彼此矛盾的情报里迷茫那么久了,以至于我很难将他们口中的您和我当年在神秘事务司的工地里看到的男孩划上等号,再加上我实在是害怕那些重量级的预言,所以之前一直躲着您。” “无妨。”听着博格特的叙述,纳尔逊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好笑,他们说的也许都是真的,但碎片化的叙述却呈现出一种荒诞的割裂感,“我见过比这更离奇的故事。” “刚刚格……格林德沃在里奇部长的陪同下来到预言厅,部长顺道告诉我,让您把自己的需求告诉我,我来传达给部里,然后他让后勤办公室帮您制版,听说您也在这儿,格林德沃马上就消失了,部长担心他对你不利,就让我先来找您,让你先行离开这里。” 博格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语气变得低落起来。 “但是我实在是害怕他的凶名,还没来得及保护您,自己就先不行了,还需要您来保护……我实在难以想象,一个杀了那么多人的魔头凭什么能大摇大摆地进出我们的魔法部,我的堂兄当初就是死在了那些该死的圣徒的手下,他有个和您一般大,也许小些的儿子,从生下来就成了一个没有父亲、母亲疯疯癫癫的孩子,整日想着毕业以后成为一名傲罗,为他的父亲报仇,在傲罗的拟录取名单上看到他的名字时,我的心情真的很复杂,这个孩子继承了他父亲的果敢和勇武,不像我这个弟弟一样只会躲在这种看不到太阳的地方,但我又很害怕……我害怕他的母亲在失去丈夫之后,再次失去唯一的儿子。” 他摇了摇头,颓丧地向前走去,连自己越过了让开走道的纳尔逊都没有注意到。 这就是普通人对待格林德沃的态度,他不是纳尔逊这样从未来看过去、可以和各种大人物谈笑风生的改革者,也不是汤姆这样积蓄着自己的力量、凭借手中的魔杖可以将任何人都不看在眼里的强权者,也不是邓布利多这样兼爱天下、甚至能够理解格林德沃野望的兼爱者,他没有纳尔逊那样抽离在一切之外、甚至能够向仇人学习魔法的忍耐,没有汤姆那样敢于向格林德沃挑衅的乖张,也没有邓布利多那样尝试用他的“爱”感化一切的耐心。 他只是这个世界上成千上亿芸芸众生中的一个,他的特殊或许只有魔法和出色的记性,这让他拥有了一份在预言厅中陪伴着那些或许永远都不会有人听到声音的预言球们终老的工作,他的生活是那样的脆弱,在“大人物”的野心里失去亲人,甚至连保护自己的儿子也做不到。 他就这样埋头走着,压抑在暗无天日的地下积年的情绪爆发,怀念着他作为傲罗备受尊敬的堂兄,可养成的习惯却让他连大声都做不到,看不到边的木架像一片幽寂深邃的森林,几乎要将他的勇气完全地吞噬殆尽,格林德沃已经不在这里了,但他仍能体会到刚刚面对格林德沃时那种从灵魂深处传来的恐惧感。 “不要怕。”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只温暖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博格特茫然地抬起头,看到了身边纳尔逊微笑的脸,他正要为自己的出神道歉,就看到纳尔逊挥了挥手,两人面前装满预言球的木架子如同迎接王室的亲卫一般,整齐地向两半退去,为行走在狭小过道中的两人腾出了一条足以并肩行走的通路,纳尔逊扬起头,在木架向两侧让开后,偌大的预言厅看起来宽阔了许多,远处,矮小的木桌上,朦胧的灯光从陪伴博格特多年的台灯向这里投来,温暖着主人的视线。 “没什么好怕的,格林德沃不也是一个人吗,”纳尔逊有想过,博格特先生也许是里奇或者什么人特意安排到他身边、为了让他坚定立场的人物,他甚至已经猜出了博格特口中那位堂兄的儿子是谁,但这并不重要,他也不愿去想,只是用力地拍了拍博格特的肩膀,轻声说道,“他们不是对我有许多议论吗?不管基于哪条,你都不用怕他,不是么?” “啊?” “如果我真的和传言中一样,是归属纽蒙伽德的人,那么我和格林德沃那么熟,你们自然不会受到伤害,”纳尔逊笑笑,“如果我和另一条传言相符,那么如果真的爆发了无法避免的战争,我只会倒在你们前面,而请放心,我是不会倒下的……告诉你个秘密,刚刚我和格林德沃决斗了一场,胜利者是我。” “真……真的吗?”博格特的目光震动着,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这是另一条只有你知道的传言。”纳尔逊把食指举到嘴边,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你刚刚不是说里奇部长让我告诉你我的需求吗?” “啊……是的。” “正巧,我需要一些材料,从而推进我的研究,”纳尔逊认真地说道,“对了,其中有一部分需要找伊法魔尼索取,你和我来一趟我的办公室吧,我把清单和手信一并交给你。” “好的,我锁一下门,和您过去。” “对了,你的侄子,应该是侄子吧?堂侄?”纳尔逊问道,“是霍格沃兹六年的学生?九月份就七年级了?是个格兰芬多?” “您怎么猜出来的?” 博格特惊奇地问道,开始回忆起刚刚有没有透露自己这位侄子的什么讯息,过于常人的记忆力让他无障碍地回想起了和纳尔逊谈话中的每一句,在确认自己没有透露什么关键信息后,他对纳尔逊的推测更加惊讶、敬畏了,下意识地说道,“是预言吗?” “不,只是我恰好认识一个这样的男孩。”纳尔逊眯起眼睛,“是阿拉斯托·穆迪吧?如果你不愿意让他未来的工作如此凶险,我可以帮你劝劝他。” “是他……”博格特愣神着回应道,“我的确……只是……唉,我觉得我还是尊重他的选择吧,毕竟我也没什么立场来替他做决定,而且我的堂嫂,她曾经也是个傲罗,只有在听到阿拉斯托的理想时,才会清醒过来。” “嗯。”纳尔逊点点头,“你可以问问他缺实习吗?如果假期没事干,就来给我帮忙吧,如果有事干……那也没关系,推掉以后来给我帮忙吧。” “呃……啊?” “他会同意的,”纳尔逊说道,“刚好教他战斗的人也需要最后的补充。” 正文 第五百五十九章 纳尔逊·认真工作·威廉姆斯 “没想到你居然亲自来了。” 纳尔逊从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图纸里抬起头,看着大剌剌推门进来的明艳女孩,露出了惊奇的表情,她抱着一盆开得正艳的黄水仙,毫不避讳地踩过纳尔逊在前一秒撤去魔法的门槛,一只摇着尾巴的小胖狗殷勤地跟在她的身后,流着哈喇子盯着她手里的那盆花。 “喏, 送你的礼物,好久不见了,你这么有干劲吗?”她将花盆塞到站起身的纳尔逊怀中,拍了拍手上的土,郑重其事地说道,“它有毒, 你可不要在饿极了的时候把它吃了。” “我像是能干出那种事的人吗?只要不和我讨论绿色的东西,我大小也算个植物学家,”纳尔逊把花盆摆在桌角最醒目的位置, 有些阴暗的房间因此平添了一抹亮色,他摸了摸柔软的花瓣,一把抄起扑向花盆的小狗,用狂野的手法搓揉着它本就潦草的狗头,“哈哈,丁卡斯,好久不见,你变得愈发肥美了。” “丁卡斯总想着把它吞到肚子里尝尝咸淡呢,”女孩似乎担心用“肥美”这种词形容自己宠物的家伙会趁着自己不留神把它吃了,夺回了丁卡斯,把它顶在头顶,说道,“昨天接到你的信,刚好前段时间纽特告诉我,一直在学校周边盯梢的那群家伙都不见了,我就来找你玩了, 来这里这么久, 我还从来没在英国逛过呢。” “感觉怎么样?” “感觉和美国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差强人意吧,至少没有他们那么粗俗。” “这里可是美国人的老家,”纳尔逊耸耸肩,“我是说,你是怎么通过正当渠道来这儿的?我以为你一直是一个黑户,罗莉安。” “十二树教授帮我办的手续,我现在是温蒂·塔克傲罗小姐,他可真是个热心的小老头,”罗莉安背着手,迈着大步在纳尔逊的办公室里转来转去,笑眯眯地打量着这里的陈设,探求的目光偶尔扫过纳尔逊身后被黑布蒙起来的高耸物件,时不时伸出手用法杖变成的扫把拂去边边角角没被清理干净的灰尘扫开,鲜艳的红色大蝴蝶结在他的脑袋后面一抖一抖的,她不满地用手指捻着灰尘,嘟囔道,“他们还真的把你关进地下室啦?” “整个魔法部都在地下,可能是为了某种神秘的氛围感,顺便说一句,你口中那个热心的小老头和你说得盯梢的人大概率是一伙的……别碰那个!危险!”纳尔逊制止了她伸向被黑布蒙着的东西的手, 说道,“对了,什么叫真把我关在地下室了?有人告诉你我被关进地下室了吗?” “梅梅告诉我的,”罗莉安背着手,把头顶的丁卡斯放在地上,任由它撒着欢去玩耍了,“她告诉我,你们英国的魔法部都是一群嫉贤妒能的家伙,表面上高官厚禄,背地里一肚子坏水,这些臭男人会把你身上能骗走的东西都——” “等等等等,”纳尔逊打断了她,“先不谈我也是个臭男人这件事,你说的这个梅梅是谁?怎么这么愤世嫉俗?” “你不认识她吗?”罗莉安惊讶地反问道,“她告诉我她和你可熟了,她可是你的授业恩师,你的漂浮咒就是她教的。” “漂浮咒……梅梅……梅丽莎?”纳尔逊的眉毛高高地挑了起来,几乎要飞到天花板上去,“是梅丽莎·塞克斯吗???” “是啊,你果然认识她,果然臭——” “等等等等,”纳尔逊扶着额头,“让我缓缓,塞克斯教授在伊法魔尼?还认识你?她不是在格林德沃和迪佩特发生战斗的伯克希尔县趁乱逃跑了吗?我之后一直没找到她的踪影,十二树教授说他们接待了塞克斯教授后就送客了,之后甚至连格林德沃都没有她的消息,原来她一直躲在伊法魔尼吗?” “是啊,”罗莉安理所当然地回应道,“她前两年才来,在我的苗圃里找了一份园丁的工作,平时一直和我待在一起,她告诉我她被一群坏人迫害,想寻找一份庇护,所以我用了一点儿魔法,你知道的,那些巫师好像对这种不一样的东西无能为力。” 罗莉安露出了恶作剧得逞的表情,白了一眼眼神复杂的纳尔逊,笑嘻嘻地说道,“她说得果然是真的,果然有一群坏人在迫害她,但我没想到那群坏人里居然有你,你好坏哦,纳尔逊。” “她真的在你的花园里当园丁的吗?”纳尔逊认真地问道,“没干别的什么吗?” “不然呢?我的花园只需要除草,不过她有的时候会去学校里帮那些教授一些忙,毕竟也算是半个同行,”罗莉安思考片刻,回答道,“她确实很厉害,有些事情一点就通,上个月我邀请她当我的实验助手,你知道的,我的那些法米利尔有些笨手笨脚的,就像我教给你的一样,连房间的边角都扫不干净,自从梅梅来帮我以后,很多炼金的准备都变得非常非常简单。” 一只圆滚滚的脑袋从纳尔逊的口袋中伸了出来,正是纳尔逊从罗莉安那里学到炼金术后制作的第一只炼金人偶——法米利尔:感叹号,它摇头晃脑的,似乎对她“笨手笨脚”的评价很不满,看起来想要伸出拳头冲罗莉安比划比划,可无奈一枚感叹号怎么会有拳头呢?它只好把大半个身子弹出来,用脚勾着口袋的边缘,像个疯了的门把手的一样冲着罗莉安摇摆着。 “你可要提防一……” 纳尔逊只来得及露出五分之一的笑容,一道黑影闪过,感叹号一眨眼就被丁卡斯叼走了,他抽动着嘴角,看着为找到了新磨牙棒而欣喜的丁卡斯和仗着钢铁之躯和小狗搏斗的感叹号,沉默了很久才扭头问道:“我刚刚说了什么来着?” “你说要提防,”罗莉安踮起脚尖,把手背探到纳尔逊的额头上,摇了摇头,“没发烧啊,我明白了,梅梅说她妹妹曾经不懂事让你中了毒,就是一直养在我房间里的那只绿蝴蝶,让你的记忆力变差了。” “我没有,”纳尔逊闪身躲过了罗莉安的手,整个人有变红发烫的趋势,“只是刚刚丁卡斯的震撼表演分散了我的注意力。” “好吧,人没事就好,”罗莉安缩回手,又饶有兴趣地将手伸到了刚刚的位置,看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手掌,笑眯眯地说道,“我记得你以前个子堪堪能够到我的肩膀,现在都这么高了。” “砰!” 和丁卡斯搏斗的感叹号一记扫堂腿将丁卡斯甩飞了出去,尽管它看起来只是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狗,但熟悉它的人都知道,它随时可以变成一只喷火的巨龙,纳尔逊看着被丁卡斯砸凹了的墙面,抽出魔杖,制止了它们的搏斗,望向矮了自己一头的罗莉安,点了点头,“是啊,过去了好多年呢。” “我就怕等我回家以后,已经变成了一个老姑娘。”罗莉安的语气突然有些低落,纳尔逊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她如约研究出了逆转时间的秘密,但自己还是停留在依仗庞大的魔力穿梭自己的阶段,几年前的约定遥遥无期,甚至现在还得让罗莉安过来帮他重建时间转换器的构筑,就在他张开嘴,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罗莉安展颜一笑,问道,“对了,你刚刚说让我提防什么来着?” “哦,我是说,塞克斯教授接触你可能是有目的的,你要提防着她,她是一名强大的巫师,如果突然偷袭你,我怕你会遭不住。” “听你这么一说,我感觉我就是一块香饽饽,”罗莉安笑道,“这种感觉还不赖,不过我也不敢让她接触时间的试验,没有你那种基础的巫师很难受得了它们带来的风险……而且哪怕你告诉我她心怀不轨,哪怕她真的心怀不轨,我周围能说话的人也只有她一个呀。” 纳尔逊不知道这几年罗莉安一个人在伊法魔尼是怎么过下去的,也不知道塞克斯教授究竟带给了她什么,他沉默片刻,说道,“希望她在离开伦敦以后,能够痛改前非吧。” “梅梅她……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吗?” “算了,她只是坑死了自己的队友,你拿着这个吧,我最近没什么空闲去美国找她的麻烦,回去以后,希望你转告她好自为之,如果她真的对自己的家族抱有什么幻想,也请换一种她的妹妹能够接受的方式,”纳尔逊走回办公桌,从抽屉里取出一只木匣,“我记得你不善战斗,丁卡斯在花园那样的环境里可能也没法立即保护你,你可以带着它,如果塞克斯教授真的有什么不轨的举动,你就用它射她。” “这是什么?” 罗莉安接过木匣,弹开盖子,手忙脚乱地接住了一件掉出来的黑色玩意儿。 “瓦尔特P38,我以前的配枪,我稍微改造了一下,能够百分百打中你想打的人,原本是用来偷袭……算了,你会用吗?” “自动手枪嘛,我认识,以前我有个从天上掉下来的朋友用过这种东西。” 这把特质的手枪和德国量产的货色不同,枪柄上雕刻满了华美的花纹,隐约间可以感受到弹匣中传来的温热感与震颤,罗莉安把这把漂亮到不像凶器的枪举到耳边,摆了个帅气的姿势,嘴里发出“biubiu”的声音。 “我喜欢你的礼物,它让我想起了差点儿忘记的过去。”罗莉安把手枪连同木匣插进口袋里,指挥着在门外等待多时的法米利尔们把带来的箱子一件件地搬进来,“这些是你要的东西,我对时间的研究已经陷入僵局了,作为外乡人,我实在找不到属于我的位置,我想你的研究陷入停滞可能是因为一开始没有参与进来,不太清楚原理,所以我把试验记录和材料全部带了一份给你,我还帮你做了一只能够看星星看得更清楚的望远镜,加油呀,纳尔逊!我们都有不得不成果的理由。” 看着罗莉安殷切渴求的目光,纳尔逊心头一怔,看着眼前容颜未老,和他旅居德国时几乎没什么变化的女孩,这个世界的时光似乎根本不想在外乡人的身上留下痕迹,他的眼睛不由得有些干涩,低下头,揉了揉眼睛,说道:“我得纠正一下,这是半自动的。” “好嘛。” 罗莉安踮起脚,费力地揉了揉纳尔逊的头发,“你都有点儿秃——” “不可能。” “好吧,开玩笑的,东西送到了,我要继续去伦敦逛啦,”罗莉安展颜一笑,向着办公室的大门走去,“不要死了呀,纳尔逊,你如果死了,你的法米利尔们会很孤独的,你可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会创造它们的人了。” “我明白,”纳尔逊点点头,“上一枚时间转换器阴差阳错地落到了别人手里,我想他的本事完全可以帮助我们做出突破,至于我,我觉得我有了些眉目。” “我知道,我放一百个心。” “路上小心。” “明白,谁惹我,我就用枪射他对吧,”罗莉安招了招手,丁卡斯挣脱了纳尔逊的束缚追了上去,那群放下木箱的炼金人偶也排着队跑走了,她走出门,背对着纳尔逊挥手道,“再见啦!下次见面可不要长到两米去了。” 偌大的红色蝴蝶结在神秘事务司的圆形大厅中一跳一跳的,在纳尔逊点燃的篝火照耀下,像一只鲜活的蝴蝶一般,他抬起胳膊,冲罗莉安的背影招了招手,挥动魔杖,木箱中的东西分门别类地飞了出来,整齐地填补了墙边置物架上的空缺,他留下了一本总览的记录,坐会椅子上,认真地阅读起来,屋门在他的面前缓缓关上,让这间不大的房间再次与世隔绝。 …… 当桌上的闹钟准时准点地开始吵闹,纳尔逊同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按停了闹钟,桌上已经摆满了被密集字迹覆盖的稿纸,环绕着的空气中漂浮着明亮的文字,是没地方做笔记的纳尔逊留在半空中的,他伸了个懒腰,久坐的骨节发出劈里啪啦的爆响,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重新设置好魔咒,背上包走出了办公室。 看着空荡荡的大厅,纳尔逊明确地感觉到,周围的几个门里没有一个人,他疑惑地挠了挠下巴,自言自语道:“整个神秘事务司不会只有我一个人在认真工作吧?不会吧不会吧?” “喂,有人一起坐电梯吗?”纳尔逊只能听到自己的回音,“博格特先生,您在吗?你们不会去开会没叫我吧?算了,下班要紧,饿了。” 正文 第五百六十章 四人成行 每到这种时候,国王十字车站就会迎来它一年两次的难得拥挤,在今天这样还算温和的天气里,搭乘霍格沃兹特快离校的学生们或许可以迎来一个好假期的开始。 月台上站满了前来接学生的家长,他们拖家带口,丈夫带着妻子,甚至还牵着还没有到十一岁的弟弟妹妹的手, 望着铁轨笔直消失在远方的一点,焦急地等待着离家多日的孩子,离火车预定的时间越近,站台上就愈发沉默,哪怕霍格沃兹的校长是受人尊敬和信赖的阿不思·邓布利多,但在这样的年景, 谁又敢保证自己不会在翘首以盼时听到什么别样的厄运呢? 纳尔逊和汤姆,也是等待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的众多家长中的一员, 年轻的他们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惹得周围的男巫女巫们时不时投来探求的目光,有些人的心中已经编排起了一段略显凄凉的故事——两位英俊却没有父母的年轻人,不仅仅要孤苦伶仃地在伦敦打拼,还要照顾他们还在上学的弟弟妹妹,甚至还有几位同情心勃发的女士想要走上前关心他们一番。 人群中倒是有几位有眼力见的巫师,这几位魔法部的员工一眼就认出了纳尔逊这位最近惹了许多风言风语却在入职后没了动静的新晋权贵,有些心思活络的已经开始组织语言,思考着如何借助巧合与他结交一番。 纳尔逊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衬衫的扣子解开了一颗,没有扎领带,他本想先去魔法部请个假,再来国王十字车站和汤姆一起接克里斯蒂安和阿黛尔,但到了魔法部却被告之,尽管今天是星期二,但鉴于有子女的巫师会在霍格沃兹放假日请假早已成了习惯,所以这一天魔法部是放假的,只有一些需要加班的人会主动前来。 “威廉姆斯先生,”里奇办公室对面后勤处的办事员当时是这样给纳尔逊讲的, 他抬起头,扶了扶因为酣睡挂在鼻翼上压出印子的眼睛,表情奇怪地说道,“您这么年轻,就有了一个至少十一岁的孩子?” “我去接我的妹妹。” “哦!抱歉,我们可能没来得及通知到您,实在是抱歉,今天放假,有孩子的放假,没孩子也可以跟着一起放假,”他“噔”的一声从座位上站起来,连连道歉,“其实您像之前那样不来上班也是可以的,里奇部长吩咐我们,您这样的巫师需要在生活中寻找灵感,而不是像我们一样只能坐在办公室里。” “倒也……等等?”纳尔逊抬高了声音,“谁给你说我之前不来上班的?我一天都没落下, 而且每天至少加五到十分钟的板?” “是这样吗?但是我没在考勤表上看到您的名字, ”办事员困惑地回应道,“不过您也不用记录考勤, 不用担心薪水的问题。” “给我把加班费记上,”在问清楚魔法部的考勤究竟是什么后,纳尔逊灰头土脸地离开了魔法部,“不要多,也不要少!” 脚下传来的震颤将纳尔逊拉回了现实,他只是睁开眼睛,没有太过兴奋,这股震颤恐怕和之前的许多次一样,都来自隔壁的月台。 这已经是纳尔逊在最近一段时间第三次来这座站台了,第一次是与路德维格告别,第二次是与霍格沃兹告别,而这一次,却是来接更加年幼的克里斯蒂安与阿黛尔回家。 “车还会来吗?”汤姆站在一旁,换了个稍微轻松一点儿的姿势,探出头看了看远方空荡荡的铁轨,说道,“我很怀疑他们能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霍格沃兹特快修好。” “车厢车体的创伤可能很快就能修复,但是魔法恐怕是个大工程,还需要和当时主持建造列车的家族联系,”纳尔逊揉了揉头发,说道,“信里说霍格沃兹还是会用一列火车走老路线准点到达,我想恐怕是换了一辆新的暂时用着,或者说,朝麻瓜借了一辆。” “借?”汤姆摇了摇头,“哼哼。” 脚下依旧时不时传来列车经过的震颤,纳尔逊环顾一圈,不少投来目光的巫师在与他视线相对后都挪开了眼睛,“我觉得可以委托科尔夫人照顾她们。” “科尔夫人?饶了她吧!”汤姆撇了撇嘴,“而且把两个刚放假的小姑娘丢到孤儿院去,你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那太残忍了!” “交给你?你起得比我们斜对面那家养的二十三岁的老黄狗还要晚,你怕不是还需要让克里斯蒂安替你做饭。” “我难道就不能让阿黛尔帮我做饭……不是,我之前起不来,只是因为我在准备面试,现在我已经准备好了,”汤姆据理力争,“我到时候可以把她们带到霍格沃兹去。” “得了吧,把两个刚放假的小姑娘丢到学校去,那样更残忍了。” “不管怎么样,不能把她们丢到孤儿院去,”汤姆很抗拒纳尔逊这个随口一说的提案,“有家的小孩为什么要去那里?约纳斯的房子很大,难道就容不下她们两个人吗?” “当然可以,”纳尔逊理解汤姆的这份想法,他点了点头,说道,“我会帮她们制作一枚护身符,保证能在任何时候随时到她们身边。” “呜……” 若有若无的汽笛声从远处传来,脚下的震颤感始终没有停歇,纳尔逊眯起眼睛,向铁轨的尽头望去,一列崭新的火车正在喷吐着蒸汽,缓缓地从远处驶来,和麻瓜们运营的载人列车没有任何分别。 “真的到了。” 不只是纳尔逊注意到了火车的到来,许多在月台上聊天的巫师停下了正在进行的谈话,纷纷向铁轨旁挤来。 列车缓缓地驶入站台,但驾驶员的操作似乎并不怎么熟练,在刹车片尖锐的摩擦声中,等候在月台上的一行人眼睁睁地看着列车以极慢的速度驶过了站台,挤在窗户上的学生们向正在寻找的家人投来了疑惑的目光,没一会儿就被火车带走了。 “……” 月台上陷入了一阵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尴尬,纳尔逊扭过头,和同样迷茫的汤姆面面相觑,直到列车彻底消失在车站中。 “?” “况且况且况且况且……” 沉默了大概有五分钟左右,列车终于回来了,车顶上站着邓布利多高举魔杖的身影,一旁还有被他笼罩在背影中的麦格与弗立维,弗立维的表情哭笑不得,而麦格,恨不得用那顶尖顶巫师帽把整张脸蒙起来。 “抱歉各位,”邓布利多的声音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响起,“最近霍格沃兹特快正面临检修,我们启用了一列刚刚购买的火车,有些魔法的磨合并不是很到位。” 列车缓缓退入站台停稳,三人正好停在纳尔逊和汤姆的面前。 邓布利多冲两人挤了挤眼睛,跳下了车顶,走回了车门内,眼尖的弗立维立马挥动魔杖消失了,只留下丢了大人的麦格茫然地站在车顶,注意到纳尔逊和汤姆憋笑的表情后,她高傲地扬起了下巴,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我突然想起来海格的行礼还在我那。”麦格抢在两人张嘴前找到了借口,在下一秒种消失了。 纳尔逊和汤姆对视了片刻,终于抑制不住,捂着肚子发出了压抑的笑声,顺带着侧身躲过了气急败坏的麦格射来的可能会把他变成老鼠或者蚂蚁的魔咒。 …… 尽管过程曲折,但克里斯蒂安与阿黛尔最终还是找到了乐不可支的纳尔逊与汤姆,和被级长送来的阿黛尔相比,克里斯蒂安的身影要显得孤单很多,她和穆迪挥手告别后,沉默地来到了三人身旁,汤姆放下了高举的胳膊,将一直握在手里逗阿黛尔玩的魔杖还给了她,一手接过了克里斯蒂安手中的箱子。 克里斯蒂安刚想说谢,汤姆已经再次抢走了阿黛尔的魔杖走远了。 “抢小姑娘东西的家伙就应该被塞进油桶里从山上滚下去,你说是吗?”纳尔逊笑着冲克里斯蒂安说道,“走吧,怎么啦?忘了九又四分之三站台怎么出去吗?” “没……没有。”克里斯蒂安摇了摇头,跟着纳尔逊身边,走向了那根离开的柱子。 路上的情景很奇怪,汤姆一直拎着两人份的箱子逗阿黛尔玩,而纳尔逊却跟在后面关心着克里斯蒂安的学习和生活。 “你瞧,他连给箱子一个漂浮咒都忘了,”纳尔逊笑得有些大声,让汤姆找准机会用阿黛尔的魔杖偷偷释放了漂浮咒,“有些人是挺喜欢逞强的,你得理解一下,克莉斯。”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了一家纳尔逊早已定好的中餐馆,当热气腾腾的饭菜摆上桌时,她们的假期总算真正开始了。 “纳尔逊,听说你在魔法部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克里斯蒂安低下头,在随身携带的珠串小包里翻找起来,没过多久就在小包里翻出了一只黑色的小木盒,她直起腰,用双手把木盒递到纳尔逊的面前,轻声说道,“以前都是你照顾我……我自己做了一件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哦?”纳尔逊笑着接过克里斯蒂安的礼物盒,把它端正地摆到了自己面前的左面上,用低沉的嗓音说道,“我可以打开看看吗?” 听着纳尔逊发出这种拿腔拿调的声音,汤姆用手挡起了半边脸,把头扭向了一边。 “当然,”克里斯蒂安笑着向西装革履的纳尔逊投来感慨的目光,“我以前从没见过你穿这种衣服,没想到穿着还挺搭的,希望我的礼物也可以和它配套。” 纳尔逊伸出手,指尖在礼盒的包装缎带上轻轻一划,捆扎结实的礼盒就被打开了,露出了一条被小心卷好的灰色领带,纳尔逊把手在一旁的热毛巾上擦了擦,小心地拿起领带,在腿上摊开。 汤姆扭过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说道,“有点儿不好驾驭,不过还可以……顺便说一句,可以劳烦你用正常的声音讲话吗?” “当然。” 这是一条灰色的正装领带,藏着领带背后的细密针脚显示着制作者的用心,在深灰色的网格绸缎上,用磨砂的银线绣着一簇簇整齐漂亮的茛苕叶花纹,华美但不显浮夸,纳尔逊看着熟悉的颜色和熟悉的花纹,沉默了片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谢谢你,用心了,克莉斯。” “你喜欢真是太好了。” 克里斯蒂安松了口气,和小时候畏惧汤姆而觉得纳尔逊容易相处的想法不同,现在的她对纳尔逊反而越来越有一种敬畏之心了,哪怕他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且整日挂着笑,她却愈发觉得纳尔逊更像自己威严的长辈。 “明天上班我就戴这个。”纳尔逊收好领带,拿起碗旁的筷子,说道,“吃吧,别放凉了。” 看着把两根魔杖似的的筷子在手里玩出花的纳尔逊,汤姆露出了惊奇的目光,他从来没见过纳尔逊发挥这种才艺,不由得模仿起来,但很快放弃了。 “对了,你之前不是和塞克斯教授关系很好吗?” 头菜撤下后,捧着饭碗的纳尔逊抬起头,用筷子指了指面前的盘子,鼓着腮帮子对克里斯蒂安说道,“尝尝这个,酸酸甜甜的,你应该会喜欢。” “嗯,谢谢,”克里斯蒂安用叉子笨拙地卷了一团盘中的菜叶子,猛地抬起头,动作僵住了,连纳尔逊用魔杖接住了她掉落的叉子都没有发现,过了半晌,她眨了眨眼睛,说道,“塞克斯教授啊……从她离开霍格沃兹以后,我就没怎么见过她了。” “你知道她在哪吗?”纳尔逊添了半碗饭,随口问道,“我记得你们以前还挺亲近的,她总是单独辅导你的魔咒课。” “不知道。” “哦,不知道也没关系,”纳尔逊点了点头,给阿黛尔的小碗里盛了一碗汤,漫不经心地说道,“告诉你个好消息,我找到她了,不出意外的话,你很快就能再见到塞克斯教授了。” “……” “食客们的评论里说,这个香肠不容错过,”纳尔逊品头论足道,仿佛刚刚真的只是随口的闲聊,“但我总感觉它不是中餐。” 正文 第五百六十一章 “拷问” “趁热吃,别紧张,现在又不是在开家长会,我也不会罚你去关禁闭,”纳尔逊一般热心地替克里斯蒂安夹菜,一边说道,“不合口味吗?” “很美味, ”克里斯蒂安的叉子在面前的盘子里挑来挑去,“只是塞克斯教授……”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汤姆抱着胳膊坐在一旁闭目养神,在感受到餐桌上的话题的走向逐渐有些不适合阿黛尔后,他睁开眼睛,对纳尔逊说道:“我之前说过要带阿黛尔去斜边巷长长见识。” “饭不吃了吗?” “我看了菜单,这顿饭和法餐一样流程漫长, 恐怕是一个法国人开的馆子, ”汤姆撇了撇嘴,“等到我逛完回来, 正菜还没上呢。” “但是我想吃,”阿黛尔从盘子里抬起头,用餐巾擦了擦涂了一脸的酱料,茫然地挠了挠头,“汤姆,你就是自己想去逛街!” “那我自己去吧,既然被你戳穿了,”汤姆耸了耸肩,站起身来,手中把玩着一根造型古怪的魔杖,“这种稀罕的魔杖应该能卖很多钱吧,如果把它卖了,应该就能把我之前想要的东西都买个干净。” “那是我的魔杖!”阿黛尔摸了摸口袋, 发现自己的魔杖再次不翼而飞了,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但还是没有够到汤姆的手, 她气鼓鼓地在汤姆胳膊上拍着,“那是纳尔给我买的!把它还给我!” “陪我去斜边巷,我就把它给你。”汤姆摇了摇魔杖,像以前在孤儿院里用墙上的藤抓兔子似的,引诱着阿黛尔追着他跑出餐厅,临走前,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纳尔逊,没有多说什么。 “放心吧。”纳尔逊的声音被淹没在店门前的风铃声里,汤姆走出门就把魔杖还给了阿黛尔,阿黛尔也没有闹,牵着汤姆的袖子消失在了越来越严的门缝中。 “你……找到塞克斯教授在哪里啦?” 克里斯蒂安低下头,但却在尽力地翻起眼睛盯着纳尔逊维持着咀嚼动作的下巴,她看见那两根陌生的木棍将一团团粘连的米粒递到纳尔逊的嘴里,看到他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巴,握着刀叉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仿佛犯了错事被当场抓住的小学生一般,在看到纳尔逊放下餐巾,挑起嘴角后,她缓缓地抬起头, 脸颊飞过一丝紧张的红晕,“这可真是个好……好消息,我记得她的通缉令已经发了……发了很多天了, 你们应该为此苦恼了很久,眼看着要抓住人犯,总算可以舒口气了。” 她不断地在凳子上动来动去,表现出想要赶快离开的姿态,但纳尔逊却说个不停,让她焦急又紧张。 “那不关我的事,法律执行司又不给我发工资,”纳尔逊耸了耸肩,看着面色潮红、目光闪躲的克里斯蒂安,抬起胳膊打了个响指,侧过头对走近的侍者附耳说道,“给这位小姐上一杯柠檬水,多加些冰块。” “我……我……” 在侍者离开后,克里斯蒂安张开嘴,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她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珠串小包,这里除了一些贵重的东西,装满了和塞克斯教授沟通的新建,在克里斯蒂安看来,塞克斯教授对于她,就相当于格林德沃对于纳尔逊那样,是一位不为世俗接受的导师,她的心中很快生出了一丝气恼与无力,为什么纳尔逊和格林德沃学艺那样正大光明,而她和自己的恩师学习却要偷偷摸摸,这并不公平。 “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像学习考试那么简单。”纳尔逊轻声说道。 克里斯蒂安猛地抬起头,用力地拍在自己的额头上,她以为纳尔逊对她使用了摄神取念,知道了她此刻的所思所想,但脑海中并没有一丁点儿的反应,她不敢再和纳尔逊对视了,甚至不敢看他一眼,生怕他从自己的眼神中看出什么东西来。 “你高反了吗?克莉斯?”纳尔逊接过侍者递来的柠檬水,摆在克里斯蒂安面前,关切地问道,“你看起来脸色很差。” “高反?高原反应吗?”克里斯蒂安大口灌了一口柠檬水,一粒柠檬籽顺着饮料滑进了她的嘴里,苦涩的感觉在嘴巴里蔓延开来,果核的尖角粗暴地划过她的口腔与喉咙,但她甚至连滋味都没有感觉到,只是强笑道,“我只是在替你高兴,纳尔……刚去魔法部工作,就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塞克斯教授曾经……很多人都说你的魔法水平已经超过了有些霍格沃兹的教授,你应当会亲手抓住她吧,毕竟她以前做了那么多的错事……” “你看起来感触很深啊,克莉斯,”纳尔逊捧着下巴笑了笑,“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怎么就自己都招了啊。” “我……” “梅丽莎·塞克斯藏在伊法魔尼,对吗?”纳尔逊“乘胜追击”,轻声问道,“你和她一直都有联系,是为什么呢?” “我和她没有……没有联系。” “哦,是吗?”纳尔逊挑了挑眉毛,“那你的小包里装着什么东西呢?我不得不说一句,无痕伸展咒用得不错,但是请注意,在对这种软质地的物品使用时,要确保里面装着的东西不会滚来滚去,和你走在一起,总感觉有个临近期末快要疯了的学生在一遍遍地翻动他空白的课本,也许在方圆十英里内能找到两个正在听摇滚的家伙听不到你包里的声音。” “这么刺耳吗?”克里斯蒂安下意识地打开小包往里面瞅了一眼,在意识到纳尔逊就在对面时,她又猛地把包抱紧了,紧张地看向纳尔逊,却发现他压根就一动没动,好像对包里究竟有什么毫无兴趣,又或者是早都知道了。 “是信件吧?”纳尔逊从口袋中掏出一张被卷得严严实实的羊皮纸,递给了克里斯蒂安,“这是你的成绩单,你的魔咒课成绩很不错,比你其他科目的成绩都高出了许多,我想以塞克斯教授的水准,因材施教地把你培养得如此优秀,也是见怪不怪的事情。” “就不能是我自己努力学习吗?” “我当然相信,不过有了塞克斯教授的帮助,你会更棒,”纳尔逊点了点头,“这样就能让一个醉心决斗俱乐部的学生也能考出比每天泡在图书馆里的家伙更好的成绩。” “你在监视我吗?!”克里斯蒂安想要站起来离开这里,但她的身体却使不上力气,她知道纳尔逊没有用魔法限制她的行动,也没有往她的饭菜里下毒,她知道,只是自己不敢这样做罢了。 “不不不,你误会了,克莉斯,”纳尔逊摇了摇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我不需要监视你,我也没有监视你的动机,这些都只是一个家长有权力知道的信息,里德尔先生虽然也很关心你,但他作为麻瓜并不能看懂这些东西的含义,所以你的成绩单和教授评语就寄到了我这里。” “你怎么知道——” “你可能不知道,成绩单里还有学生活动的部分,包括社团活动之类的,这只是简单的分析,不瞒你说,作为决斗俱乐部的一份子,虽然没怎么参加过社团活动,但活动时间我至少还是清楚的,你既然能够在社团考勤里取得这样高的分数,自然不会参与得很少,学习的时间就被大大地占用了,”纳尔逊摊开手,笑道,“如果没有良师,恐怕你的魔咒课也要考出和其他科目一样糟糕的成绩了。” 克里斯蒂安的头越埋越低了,几乎要藏到桌子下面,她清楚纳尔逊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但她找不出理由辩驳。 直到门口的风铃声再次响起,余光中出现了汤姆的身影,她立马挺直腰板,假装自己被面前的饭菜呛到了,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两把,擦掉了眼角的泪水。 “我没钱。”汤姆走到纳尔逊面前,大大方方地伸出手说道,“我没带钱。” “你就不能从你的口袋里随便掏两枚宝石出来随便找个珠宝店当了吗?”纳尔逊翻了个白眼,从口袋里掏出钱包,丢给了汤姆,“别来骚扰我了,你没看到我正在和克莉斯谈心吗?” 汤姆转头向留给自己一个后脑勺的克里斯蒂安望去,叫了她一声名字,又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嗯。”克利斯蒂安应道。 “纳尔问什么,你就说什么,好吗?我不会说我为了你好这种话,我希望你能做出自己的权衡,你是个成年的女巫了。” 汤姆尽力地抚平话语中的情绪,转身捏着钱包离开了店内。 “嗯。” 克利斯蒂安又低声应了一声。 “哦,汤姆啊,我和他一早就商量过了,你知道的,他这个人脾气不是很好,我担心有他在这里,特别是谈话进行到这种地步了,我们可能会没办法好好说话。”纳尔逊说道,“我不想让你假期的第一天就变得不愉快,克莉斯。” “我怎么敢……不愉快呢?”克里斯蒂安怯生生地低下了头,她感觉自己并没有坐在餐桌旁边,反而坐在威森加摩的审讯室里,她刻意地压低着自己的视线,让原本和她平视的纳尔逊像是一位高高在上的法官,“你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吗?” 她的两只手交叉着摆在餐桌上瑟瑟发抖,像极了被手铐铐起来的模样,叉子颤抖着从指尖滑落,汤汁落满了手背。 “我像听你亲口说,克莉斯,”纳尔逊拿起餐巾,帮克里斯蒂安擦干净了手背,又在两只手上拍了拍,柔声说道,“你不用害怕,我不会把你抓起来,也不会把你交给傲罗关进阿兹卡班,我只想知道,塞克斯教授究竟给了你什么,让你能够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和她混在一起。” “我发誓,我没有透露任何霍格沃兹的消息给她,”克里斯蒂安好像刚被从水里捞起来似的,汗水打湿了头发,抖得和筛糠一样,哆哆嗦嗦地说道,“我发誓,她也没有问,我的确和她保持联络,但都是请教一些魔法上的问题,除此之外也只是闲聊,我可以……我可以和你签订牢不可破的誓言。” “我相信你,克莉斯,牢不可破的誓言就不用了,”纳尔逊眨眨眼睛,“非主观的行为也会被算在誓言中……克莉斯!” 他突然抬高声音,克里斯蒂安被吓得差点儿从座位上掉下去。 “怎……怎么了?” “不要这么畏畏缩缩的,我们在讲话,不是在拷问,我不是法官,你也不是犯人,”纳尔逊沉声说道,“抬起头来看着我,你想保护梅丽莎·塞克斯吗?你连你自己都控制不了,如何保护一个比你强大那么多的人?你有什么立场替她隐瞒?你有什么本事替她隐瞒?你连说谎都说不明白,刚刚那样局促,是想快点儿离开去通知她吗?如果你真的想要保护她,就给我一个你不得不保护她的理由,而不是在这里消磨我对她的耐心,她不是你,她不是我的亲人,更不是我的妹妹!” 克里斯蒂安从未见过这样的纳尔逊,这哪里是她温柔的兄长,哪怕她从未见过格林德沃的真容,但在此刻,她觉得那位黑魔王应当就是这样的气势。 “我……我是一个骗子的女儿,却连谎话都说不好。”她咬着嘴唇,眼中噙着泪水,她觉得自己就像一条面对暴风雨的小船那样无能为力,只能祈祷天象的怜悯,“我也不想这样……” “我必须提醒你,克利斯蒂安·朱维尔,你不是谁的女儿,也不是谁的傀儡,你只是你自己!”纳尔逊振声说道,“梅丽莎·塞克斯潜伏到伊法魔尼,并不是像她告诉你的那样躲避仇人,她的仇人早都自顾不暇了,她的真正目的是接触一种足以扭转一切的重要魔法的发明者,而她勾结第二塞勒姆伤害和你一起学习六年的同学们这一行为更加难以解释,你不愿意说吗?” 听到纳尔逊的叙述,克利斯蒂安的情绪几乎崩溃,她想要说,但她的嗓子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你不愿意说吗?” 纳尔逊再次发问,但回应他的只有含糊的呜咽声。 “我明白了。” 纳尔逊点了点头,他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将茶杯里最后的茶水一饮而尽,就在克利斯蒂安在为他即将离去的动作而松了口气时,他走到了女孩的身边,抓住她的手腕,将她从座位上拉了起来,四目相对,纳尔逊看着克利斯蒂安震动的瞳孔,叹息一声,说道,“我现在要带着你一起,亲手抓住她。” 正文 第五百六十二章 梅丽莎·塞克斯 “塞克斯教授,好久不见。” “哦,威廉姆斯?” 花圃中,一个瘦弱的女人从茂盛的花丛里抬起头来,哪怕从事着这样辛苦的户外工作,塞克斯教授的皮肤依旧白皙,岁月似乎没在她的脸上留下刻痕, 这个年近中年的女人看起来仍是一名风韵犹存的少妇,哪怕是一身朴素的亚麻衣物,也难掩她出众的姿色。 阳光从草帽边缘洒下斑驳的光点,在她的脸上留下一道中美洲巫师似的纹路,而这道光斑也随着她抬起头的动作缓缓移动着,它停留在她的脖颈上, 犹如一道枭首的伤痕,又停留在她的鼻尖,把她分成一张黑白分明的画作, 和她两只手中拎着的镰刀与魔杖辉映在一起,呈现出一副让人读不懂中心思想的景致。 “好久不见。” 她微笑着点了点头,目光移到纳尔逊身边克利斯蒂安的身上,对着浑身颤抖的女孩眨了眨眼睛,尽管只是遥遥一瞥,但克利斯蒂安竟真的平静了很多,紧紧扣着纳尔逊掌心的指甲也缓缓松开了。 “没想到我们居然会在这种时候、在这种地方相遇,命运真是有趣,不是么?”她将手中的镰刀挂在一旁的树枝上,把魔杖在围裙上抹了抹,笑着说道,“时过境迁……我不再是霍格沃兹的教授。” “而我也已经不是霍格沃兹的学生。”纳尔逊点了点头,“时间一久,许多东西都会变,但有的东西早都失去了改变的资格。” “你是来兴师问罪的吗?”塞克斯教授并不在意纳尔逊语气中的挖苦与藏在文字里的刺, 她挥动魔杖, 用清水咒仔仔细细地清洗着自己的双手——每一根手指、指缝,以及每一枚指甲盖里藏着的污渍,在做完这一切后,她取出一块精致的丝绸帕子,一遍遍地、从头到尾地擦拭着魔杖,哪怕纳尔逊站在日头下面,也没有出言打断她,她就像是一个王朝的最后一位贵族在大厦崩塌时的最后一天最后一次坐在他从小坐到大的正坐上,“我还以为你至少会叙叙旧,你不是阿不思,你不该是一个这样不解风情的男人。” “什么样的男人才算了解风情呢?”纳尔逊摘下帽子,冲塞克斯教授微微颔首,又把帽子扣了回去,“您难道是指那种习惯代替他人原谅的男人吗?那的确满是绅士风度,塞克斯教授,我也很想这样,但我或许没有资格替那些受到默然者伤害的同学们原谅您,我也没有足够的财富代替您向他们赔偿。” “财富?” “我的意思是,这关我什么事。”纳尔逊说道, “我是来找麻烦的,我自己的麻烦,而其他人的帐留给其他人算。” “你可真是个粗鲁的男人。” 在沉默了很久后,塞克斯教授低下头,用只有纳尔逊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介意让我打扮打扮吗?我想体面一点儿,这或许是我能够自己把握的最后的东西了。” 纳尔逊松开了攥着克利斯蒂安的手,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你可以盯着,放心,我是不会跑的,我已经无处可去了,”塞克斯教授见状,踮起脚尖,将魔杖挂在了树梢上,后退两步,转身走向了花园的一角,“来吧,带着朱维尔小姐,我还有最后的咒语没有教给她。” 纳尔逊推开篱笆中段的低矮木门,迈步走了进去,克利斯蒂安站在原地看着纳尔逊的背影,攥起了拳头,犹豫了片刻后追上了他。 罗莉安的花圃像她本人一样色彩缤纷,各式各样纳尔逊没有见过的花朵同时盛放着,她似乎还记得自己仅有的朋友的喜好与习惯,花圃中少有绿色,使得行走在其中的纳尔逊没有那么难受,在他的脚步经过的地方,一只只法米利尔扳开花茎与藤曼,让他的脚步丝毫没有伤及到那些脆弱的花朵。 在视线的尽头,纳尔逊看到塞克斯教授的身影消失在了一间小木屋中,那是一间极其简陋的木屋,坐落在这个偏僻的位置,简直和美国南部的农场主们安置黑奴的栏厩没什么分别,在他惊讶于塞克斯教授竟然住在这种地方时,她的声音在小木屋里响了起来。 “科纳洛小姐很热心,她不光布置了迥异于巫师、足以庇佑我数年之久的炼金魔法阵,也为我收拾了一间漂亮温馨的房子,但我总觉得自己不适合住在那里,你应当和我的妹妹之后又打过交道,那间房间太像幸福之家了,哪怕它实打实舒适与幸福,但每当我躺在柔软的床垫上,总能想起我的父亲在幸福之家做过的事情,负罪感和不安感几乎抓住了我每次睡梦的时机,不停歇地袭扰着我这个罪孽之人的灵魂与生活。” 她的声音飘渺无助,仿佛是从十几年前那片红松林后的牧场中遥遥飘来,相比“幸福之家”这个名字,那里更像是一座密不透风的监狱,把生活在里面的每一个人拘禁着,直到今天都没有拜托它的梦靥。 “所以我请求她让我在外面盖一座小屋,毕竟园丁更应该住在这里,不是么?”纳尔逊的脚尖踩在了小屋的门槛上,塞克斯教授的话让他的脚步顿住了,浑浑噩噩的克利斯蒂安险些撞在了他的背上,“稍等一会儿,威廉姆斯,我在换衣服呢。” 纳尔逊背过身,扶住差点儿跌倒的克利斯蒂安,等待着塞克斯教授更衣完毕,在她再次出声后,纳尔逊抬腿走了进去,只是这一次克利斯蒂安没有再敢跟进来。 入目是一间称不上温馨的小屋,一张铺着薄床单的硬板床摆在小屋的角落里,也许是因为塞克斯教授对盖房子并不熟练,房间内不是一个规整的方形,使得床铺和墙角呈现出令人难受的夹角,青色的被褥被平整地摊开在床铺上,床头有一张立起来的小茶几,塞克斯教授坐在床尾对面的写字台兼梳妆台前,面前摆着一封写了一半的信,她穿着齐整,身上披着那件在三强争霸赛的舞会上亮过相的华美连衣裙,正在攥着一把头发用梳子扯着打结的发梢。 她的面前是一面几乎和墙面一样大的镜子,纳尔逊可以轻易地在镜子里看到整个房子的全貌,包括面无表情的自己和面带微笑的塞克斯教授,镜子让房间看起来更大了,但纳尔逊难以想象,一个被梦靥袭扰的人,如何能够在这样的一面镜子下睡得安稳呢? “欢迎来到我的家。”塞克斯教授扭过头,冲纳尔逊伸出手,“我的床头柜上有一瓶金粉,能递给我吗?” 在接过纳尔逊用漂浮咒递来的小瓶后,她拧开瓶盖,凑近镜子,用面签沾着里面金灿灿的粉末,在脸上涂涂抹抹起来:“我在很多地方住过,幸福之家、霍格沃兹的寝室、拉文克劳院长的休息室……但它们无一例外,都不如这里让我感觉那么踏实。” “这样的镜子似乎更不利于睡眠。”纳尔逊评价道,“其他地方呢?比如逃亡中的旅馆。” “不,这面镜子让我觉得踏实极了,”塞克斯教授并没有回应纳尔逊的问题,继续说起她的镜子来,“我习惯睡觉不穿睡衣,每次从噩梦中惊醒后,我总能在第一时间看到自己的单薄与丑陋,我身无长物,早就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孑然一身的人往往想要的更多,尤其是她曾经拥有过一切,”纳尔逊靠在门框上,眯着眼睛说道,“我至今都很好奇,你把霍格沃兹的方位暴露给第二塞勒姆的用意究竟是什么?这对于他们而言无异于自杀,而你更是什么都不会获得,我希望你不要给我一个可笑的回答。” “你在以什么立场问我这个问题呢?”塞克斯教授转过头,画了一半的妆容挂在脸上,金色的粉末涂抹在右眼的眼睑后,在纳尔逊的眼里闪着晦暗的光,如同乖张的笑脸,有像是哭泣的泪滴,“霍格沃兹?魔法部?邓布利多?还是你自己?” “我自己。” “我明白了……”塞克斯教授转过头,叹息一声,继续涂抹着妆容,“你要知道,有些事情,你一旦沾染,就会陷入泥沼,而竭力挣扎的人,往往越陷越深,塞克斯家族除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最值得称道的就是我们对神奇动物的研究,而你应当明白,不论是魔法、炼金术、魔药还是其他的东西,以伤害为目的的发明总是最多的。” “嗯。” “年轻的时候,我是塞克斯家族的遗孤,作为侥幸活下来的人,我沾沾自喜地以为,我的父亲留下的一切会成为我重建这个家族的资本,哪怕它们是邪恶的,我也不会把一丝一毫的机密透露给外人,那些人似乎也没有抢夺知识的想法,我后来才明白,他们只是需要一个人去做这些事情,”塞克斯教授长叹一声,继续说道,“等我明白的时候已经太迟了,我从细水长流的罪恶买卖里收获了财富、名望以及被捧起来的权力,他们支持我成为霍格沃兹的教授,因为没有人会认为一名德高望重的教授会在自己的办公室力调配足以杀戮无数人的毒液,我就那样被驾着,像是坐上了一辆没有刹车的马车,一个劲地往深渊里坠去。” “这难道不是你自己的选择吗?” “没错,你可真是粗鲁,威廉姆斯,以后可不要这样随意地戳穿一名女士的狡辩。” 塞克斯教授笑了笑,转过头来,金色的妆容在她的脸上闪烁着,仿佛即将登台的舞者一般,对称而飞扬的佩斯利花纹哪怕被从布料上挪到脸上也没有丝毫违和感,她的双眼上挑,仿佛一对即将飞走的翅膀,藤曼般的纹路顺着眼睑绘至鬓角,向下颌延申而去。 “沉醉于这种感觉的,明明是我自己,我自认为聪明的人,我想到了许多办法来拜托他们的控制,我首先想到了力量,这是任何本质脆弱的巫师都会想到的捷径,我盯上了拉文克劳的冠冕,我认为它和罗伊那·拉文克劳的智慧会让我拥有对一切说不的力量,但很遗憾,它并不认可我的智慧。” “我试过了无数种方法,尝试切断关键毒液的供应,尝试联系报价更高的新来者,尝试向阿不思寻求帮助,甚至想过格林德沃这个摧毁秩序的魔王,”塞克斯教授的声音愈发低沉,“但每一次,我都没有战胜自己的欲望。” “塞克斯教授,”纳尔逊挺直腰杆,说道,“这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惆怅的。” “没错,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所以穷途末路的我想到了第二塞勒姆,我认为只要他们制造出混乱,我就有机会通过消弭危机而走上地面,或者借由乱战迅速脱身,”塞克斯教授笑了笑,并没有一丝一毫的自惭,“我选择了第二种,因为你们解决问题实在是太快了,他们也实在是太没用了,说起来,我从霍格沃兹带走的唯一行李,就是那套茶具,在我的计划里,我会彻底摆脱英国权力的束缚,依靠塞克斯的技艺,在美洲重建我们的家族,但可笑的是,我的前盟友们很快找到了代替我的人,而我寄予厚望的第二塞勒姆,居然是美国魔法国会的玩具,比我更像一个小丑。” “你的自白让我震惊,教授。” 纳尔逊眯起眼睛,打量着塞克斯教授的脖子。 “我真的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找到了我的住所。” 她微微扭了扭脖子,像大多数结束了一天劳作的妇女一样舒展着发酸的关节,伸出手将垂至额前的发丝绾到了耳后,露出了纤薄到几近透明的耳朵,耳垂上留着一处几乎闭合的耳洞,和几年前在霍格沃兹当教授时相比,她无论衣着还是体貌,都清减了许多:“我还以为这样平静的生活会永远地持续下去。” “你很喜欢平静的生活吗?看起来不像。” “我以前不喜欢,但在这样的日子里待久了,反而愈发迷恋了,”塞克斯教授看着镜子里的纳尔逊,目光掠过他手中的魔杖,认真地说道,“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一定会甘于平静,我也有些好奇,你究竟是怎么找到我的。” “一定不是朱维尔小姐,”她自问自答道,“她不可能透露我的行踪。” “因缘际会。”纳尔逊沉声说道,“你的失误也在这里,为什么要把手伸向一个……可能会引出麻烦的无辜之人呢?” “麻烦?你觉得你是麻烦吗?”塞克斯教授反问道,“你不觉得对我来说,会是一个机会吗?” “至少对于你来说,是的。” “那可真是抱歉,”塞克斯教授拉开抽屉,在少得可怜的首饰里挑选起来,“我只是看她像极了我,不论今天的结果是什么,希望你之后可以宽恕那个女孩,我利用了她,但这并非她的本意。” 正文 第五百六十三章 嫉妒 “我年轻的时候,亲眼目睹我爱的父亲用无休止的冷落与孤立折磨我的母亲,他把这一切都归咎在他那自以为足以改变世界的研究上,我不明白,当你了解魔力的本质,当你习得了魔法的真谛,你的家庭、你的生活, 真的会变得更幸福吗?” 塞克斯教授的目光缓缓地挪到了梳妆台的一角摆着的花卉上,那是一盆纳尔逊叫不出来名字的花,他在很多地方见过它——纤细的枝干,芹菜或是香菜一般的枝叶,还有五瓣的紫色花朵——它平凡到纳尔逊都没有好奇心去探索它的名字,只知道这花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捏起来会好玩地呲水, 但这从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花却被塞克斯教授栽在名贵的青瓷花盆里,干净的土壤中连一棵杂草都看不见。 “我觉得这花像我,路边随处可见,却被不属于自己的华美外壳包裹起来,让人看着光鲜亮丽,但当盆子打碎的时候,我什么都剩不下了,”塞克斯教授用指尖怜惜地抚摸着娇嫩的花瓣,闭上眼睛,心里一狠,将花朵连同一截茎撅了下来,用不熟练的动作笨拙地将它穿进耳垂上的洞里,“我问过我父亲这个问题,他说我的眼界太低了,塞克斯家的女儿应当把目光投入更远更高的地方,而不是在一间他早已不满足的房子里享受先祖的余茵,他说他的研究胜过一切,甚至问我,如果在追求魔法真理的路上需要牺牲,我愿意奉献吗?” “那么你……愿意吗?” 纳尔逊倚着门框, 颔首站在塞克斯教授身后, 他的眼睛藏在帽檐的阴影里,问出了和当初塞克斯博士一模一样的问题。 “我其实挺羡慕那个姑娘的,那个经常和你待在一起的姑娘,那个每次我在拉文克劳塔楼抓住鬼鬼祟祟的你时在你旁边的姑娘,那个在三强争霸赛的舞会上和你一起跳舞的姑娘,”塞克斯教授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纳尔逊的问题,她歪着头,开始将另一朵花穿进另一只耳朵的耳洞里,谈论起不久前她提到的花来,“她明明那么普通,但在那场舞会上,她穿着和火焰、和花瓣一样的裙子,眼里满是年轻的、满是惆怅与哀怨却生机勃发的秋波,她像我见过的木棉花,你见过吗?我真的好羡慕,一个人可以那样无忧无虑地活着,为少女的心思和平日的课业发愁,也可以无所顾忌地在抓住机会时燃烧自己。” “她是我的学生, 是拉文克劳的学生,可作为院长、作为教授的我却怎么也活不成她的样子,”塞克斯教授轻描淡写地说道,“你知道吗?我嫉妒她嫉妒到发狂,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麻瓜出身的女孩可以活得那么肆无忌惮?为什么危险和痛苦都会远离她,为什么有个明明不爱她的人会费尽心思地保护她,为什么一个明明该死的人能这样傻呵呵地活在我,活在受人尊敬的梅丽莎·塞克斯教授的眼皮子底下,肆无忌惮地用她的愚蠢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我!” 她猛地转过头,通红的眼睛犹如濒死的羔羊,又如同一只疯狂的魔鬼,她死死地盯着纳尔逊战立的位置,但纳尔逊早已不在那里。 “什么象征意义,凭什么苦难都让我受尽了?凭什么你们这样爱管闲事的人眼睁睁地看着我落入深渊却不愿意伸出援手?凭什么你敢‘代表你自己’高高在上地审讯我?我难道是什么任你拿捏的小角色吗?你和阿不思·邓布利多一样虚伪!” 回应她的只有空荡荡的沉默,以及濒临爆发的愤怒。 “你明白了吧?那列挤满蠢货的恶臭的火车不是沙菲克透露的路线,尽管他真的这样做的,但一个身陷囹圄的老头,不依靠霍格沃兹的学生,他这样的蠢材怎么可能知道不断变动的霍格沃兹特快怎样行进?为什么他们知道你对那个女孩如此在意?为什么他们知道你不允许别人侮辱你的朋友?为什么他们刚好可以在最后一节车厢找到最能引诱你出手的诱饵?” 小屋中的空气变得冰冷起来,塞克斯教授的牙齿甚至开始不受控制地打战,她情绪激动地嘶吼道:“我只想证明所有的感情都是虚伪的,为什么你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垃圾甚至愿意放弃足以让你掌握一切的时间?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你越界了,塞克斯……教授。” 镜子里出现了纳尔逊的身影,他站在塞克斯教授的斜后方,她的视野盲区内,魔杖稳稳地抵住了她的后脑勺,“你配不上这个称呼。” “我也很早不想要这个称呼了,每次被人叫做教授,都让我透不过气来,”塞克斯教授将压在心中许久的情绪尽数宣泄出来,她的双眼赤红,不断地喘着粗气,尽管被纳尔逊的魔杖抵住后脑勺,但她还是不以为意转头望向镜子,继续整理起自己的妆容来,“继续说我的父亲吧,他那时候问了我一个问题,我给了他肯定的答复,我那样崇拜他,那样爱他,但他只当我是个笑话,还给我说:‘真是个乖孩子,你的母亲和妹妹也会这样想’。” 魔力在纳尔逊的杖尖凝聚,他安静地听着塞克斯教授留在世上的最后遗言。 “我根本不在乎我那愚蠢的妹妹和懦弱的母亲会怎么想,我只在乎父亲是怎样看我,但他的眼里压根就没有我,”塞克斯教授平静地说道,方才因激动迸出的泪水让她的妆容变得像地狱中的修罗一般,微笑挂在她的脸上,更显得狰狞而扭曲了,她的语气中满是爱,但却让纳尔逊不寒而栗,“我明明是最认真学习家族驯兽魔法的那个,明明是最聪明、最美丽、最让父亲骄傲的人,但他根本看不到我,我想,如果母亲不在了,他应该会多看我一眼吧。” “……” 纳尔逊的嘴角抽动着,他不理解,为什么每次听敌人说遗言时都会这么变态,难道幸福的人生才是不同的,不幸的人各有各的离谱? “你不会以为我杀了我的母亲吧?怎么可能?我爱她,只是她忍受不了父亲对她的冷漠,含恨离开了这个世界,”塞克斯教授一边为自己画眉,一边说道,只是她的话纳尔逊也不知道粉饰了几分,“令我更没想到的是,在母亲死后,父亲突然意识到了他爱她,哈哈,他开始抓路过的麻瓜和母亲的亲人,做出了一个疯狂大胆的决定——他决心复活我的母亲。” “我知道这段。” “不,你不知道,我觉得男人是那样的虚伪……不,所有的人都是那样的虚伪,活着的人不好好珍惜,等到死了再把她从死亡的国度救回来?太可笑了,我眼睁睁地看着父亲一天天变得僵硬而愚蠢,我看见他和疯了一样把各种人的头安在其他人的身子上,我还得亲手给他递刀,他甚至想要把乔昆达变成承载母亲的容器!以后和他耳鬓厮磨、缠绵缱绻的母亲将是我那还没有桌子高的妹妹!哈哈哈……” 尽管以前有过这样的推测,并且八九不离十,但从塞克斯教授口中亲耳听到,纳尔逊总算确凿了,离谱的人果然各有各的变态。 “他们都是那样虚伪,不是么?”塞克斯教授展颜一笑,眉宇间,像极了那位纳尔逊从相遇但相见多次的塞克斯博士,“我不忍心父亲那样堕落下去,他的魔法可以让他成为最伟大的父亲,明明走的路是对的,为什么要因为一点儿牵绊耽误自己呢?” “所以塞克斯博士的实验是你举报的?” “我本以为他们会对尝试寻找魔法本质的父亲推崇备至,没想到他们只是一群嫉妒心作祟的小人。” “哪怕你说的是对的,但你和他们有什么区别呢?”纳尔逊嗤笑道,环绕杖尖的灼热电光将塞克斯教授的头发炙烤得卷曲起来,“这么说,你害死了塞克斯博士,你爱戴的亲生父亲……某种程度上,你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我没有,是他们的嫉妒心杀死了他!” 塞克斯教授厉声反驳,屋外传来“砰”的一声,纳尔逊朝着门口望去,因为心里的震动而跌倒的克利斯蒂安正捂着嘴,艰难地扶着门框爬起来,纳尔逊的目光在两人间往返,有些明白克利斯蒂安为什么对塞克斯教授那样亲近了。 “你的嫉妒成功地害死了塞克斯博士,但它似乎并不足以害死梅特尔·沃伦小姐,嫉妒让你面目全非,塞克斯,你觉得那些慈悲的人、善良的人、爱管闲事的人,为什么要管你的闲事呢?” 纳尔逊伸出戴着手套的左手,捏着塞克斯教授的下巴,魔杖在她脸上的妆容上滑过,她似乎并没有放弃生的希望,这些复杂繁复的纹路蕴含着独特的魔力,但在接触到纳尔逊魔杖的瞬间,它们便如同面对朝阳的积雪一般,飞快地土崩瓦解了,魔法的光芒在她的眼前迸溅开来,她的瞳孔猛地收缩,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精心布置会这样简单地失效。 “这是塞克斯博士的最高成果,他并不像你认为的那样一无是处。”精致的妆容缓缓剥离,甚至纳尔逊看到她时年轻尚存的面孔也是裸妆带来的效果,妆面随着这些纹路一同消散,露出了下面丑陋的、有着远超年龄老态的脸,“但他似乎并没有把它教给你,梅丽莎·塞克斯,你的痛苦,难道不是你自己选择的吗?如果你悉心照料你的母亲、认真劝说你的父亲,你们一家或许真的可以变得伟大而高贵,如果你选择不贪图毒液带给你的荣华富贵,你就不会沦落为任人拿捏的棋子,如果你不因为嫉妒残害自己的学生,你的那些恶心的盟友也不会被捕入狱,更不会让你无依无靠。” “我——” “嘘……听我说完,”纳尔逊微笑着帮塞克斯教授闭上嘴巴,“我是带着对教授的尊敬来的,但目前看来,你似乎并不需要它,如果你不把爪子伸向克莉斯,我甚至都懒得管你是在跑还是在爬,如果你不把恶心的嫉妒探向梅特尔,我甚至还会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但是没有如果!” 塞克斯教授挣脱了纳尔逊的钳制,声嘶力竭地嘶吼着,她感受到了自己和这个年轻人肉眼可见的魔法差距,计划只剩下了拼命一搏这最后的希望,她仍不愿意放弃她丑陋的生命,也不愿意放弃她可笑的、推卸责任的坚持。 “说对了,塞克斯,没有如果,”纳尔逊笑了笑,魔杖举到她的太阳穴边,“没有如果,你也没有改过的机会。” “你们都不愿意帮我!没有人愿意帮我!”她披头散发,面容可憎,丝毫看不出那位美丽的教授曾经的半分模样,像个童话故事里的老巫婆一样张牙舞爪,“乔昆达走的时候,我和你见过一面,我知道那时候的阿不思不是他,我问了那个冒牌货,愿不愿意带我远走高飞,我的一切都是他的!但你们都在针对我,你们都在迫害我!” “恕我直言,女士,”纳尔逊轻声说道,“你对他的诱惑力可能还不如一只性感的山羊。” “什么?” “在我送走的所有人里,哪怕他们都没有提前化妆,但你恐怕会成为走得最不体面的一个人。” “你不能杀我!”塞克斯教授大叫出声,“你不敢杀我!” “哦?为什么?”纳尔逊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你果然不愿意体面一点儿吗?” “那个女孩!对,克利斯蒂安·朱维尔!那个麻瓜出身的挖洞小骗子,”她伸出枯瘦的手指指向克利斯蒂安,先前装出的从容与风度全部消失不见,开始慌不择言起来,“她和我性命相连,你不光不能杀我,还得保护好我!对,满足我的需求,我需要……” 纳尔逊没有理会她絮絮叨叨的鬼话,转过头,望向脸色苍白的克利斯蒂安。 “我知道,这很难接受。” 她握着魔杖,步履蹒跚且坚定,看着她握着魔杖的手,塞克斯教授破口大骂:“是你告诉了我霍格沃兹的路线,是你答应我要帮助我完成愿望,是你自己说想让我纠正你兄长的错误,是你自己选择走近我,你做了那么多错事,还想独善其身吗?你这个小骗子,拉文克劳就不该招收你这种生来就是骗子的东西!” “骗子”这个词深深刺痛了克利斯蒂安的心,她本就苍白的脸变得铁青,眼前一黑,几乎摔倒在地。 纳尔逊没有扶她,只是鼓励地看着她自己站起来。 “我和汤姆,都不期望看到你成长成一个坚强的人,因为坚强总是伴随着磨难,”纳尔逊轻声说道,“但我希望你能做一个清醒的人。” “我……” “你不用突然成长,那样太吓人了,我怕你变得和她一样老了,”纳尔逊冲她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剩下的就交给我吧,有人能帮我送她出去吗?” 纳尔逊话音刚落,罗莉安那些刚刚还在锄地的法米利尔们一股脑地跑了进来,其中一只用一记扫堂腿放倒了克利斯蒂安,在她的惊呼中把她抬走了。 “砰!” 在沉重的关门声中,纳尔逊望向镜中披头散发的塞克斯教授。 “这面镜子为什么还没把我关进去呢?这魔文再耽误下去就没电啦,”他眨了眨眼睛,镜中的自己周围顿时出现了一只只造型古怪、宛若缝合的神奇动物,它们流着涎水,向他扑来,纳尔逊举起魔杖,向他的口鼻蔓延而来的绿色毒物迅速消融,“被自己父亲的魔法打败,对你而言可能是一件很难接受的事情。” 正文 第五百六十四章 “幸福之家” “幸福之家?” 纳尔逊抬起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周围的环境就变成了那座熟悉的庄园,只是相比他曾见过的荒芜衰败、门可罗雀的模样,这里的繁华几乎重现了塞克斯博士的研究尚未暴露时,这个以豢养神奇动物著称的家族曾经门庭若市的辉煌景象。 耳边传来嘈杂的谈论声,一个个衣着光鲜但容貌却模糊不清的巫师挤满了供顾客挑选神奇动物的看台上, 他们乘坐着特质的缆车,在一头头凶悍的猛兽间穿行着,重复着塞克斯教授记忆中的路径与话语,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的货物早已变成了扭曲狰狞的怪物。 视线中时不时出现镜面的裂痕以及玻璃的反光,纳尔逊眨了眨眼睛,意识到自己已经进入了塞克斯教授精心布置的镜中世界。 身边传来粗重的喘息声, 他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身边的梅丽莎和平日里在霍格沃兹中一样美艳动人,而就在一步之隔的镜子外,眼中充满怨怼的她依旧保持着那副被纳尔逊撕破伪装后的老态,像一只不会死去但会不断衰老的怪物。 当姣好的容颜和丑恶的本质站得如此之近、同时出现在他的眼中时,纳尔逊才切实地感受到那种落差带来的冲击,他能够感受甚至理解塞克斯教授眼中疯狂的、孤注一掷的恨意,尽管他明白,她的痛苦从来都不是他带来的,而是来源于她自己。 身后的镜面呈现出一种破碎的美感,小屋外瘫坐在花丛中捂着嘴巴流泪的克利斯蒂安也出现在纳尔逊的视线中,她的脸被破碎的镜面切割得抽象难辨,想来在她的眼中,被关入镜中的兄长也是这样一番光景。 塞克斯教授准备的魔法似乎并不怎么好用,随着镜面的崩溃,那些向纳尔逊扑来的怪物没等近身就被镜面切割得寸步难行, 甚至连顾客的谈论与幸福之家的陈设也变得支离破碎起来,镜子外面的她勉力维持着魔法的运转,眼中满是惊骇。 “为什么……会有这样潮水一般的魔力?为什么……” “放心,我会等你完成这个魔咒,可能事前忘了告诉你,不要轻易尝试转移或者囚禁掌握了塞克斯还原的巫师,”纳尔逊没有阻止塞克斯教授的动作,反而耐心地说道,“解析厄里斯魔镜是件大工程,没想到你居然在霍格沃兹任职的那样短的时间里就能完成这件工作。” “少……少看不起人了,”塞克斯教授脸上的老迈愈发明显,海沟一般深邃的皱纹正在无情地摧毁着她引以为豪的容貌,“你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嗯,你说的对。”纳尔逊耸耸肩,没有和她争辩,只是默默地抱着胳膊,看着她吃力的动作,镜中的梅丽莎向他扑来,却被镜子的裂痕挡住了去路。 “和你相比,你的妹妹乔昆达至少有自知之明。”无聊至极的纳尔逊摆弄着帽子,随口说道,“至少她不会把挟持我当作一个切实可行的计划。” “你还在说大话吗?”塞克斯教授的腰深深地弓了下去, 就像一只伏地爬行的老迈豺狗, 她的形象甚至一丁点儿都无法和教授这个称呼沾边, 和镜中开始能够行动的倒影相比, 更显得丑陋不堪,“听起来你似乎见过她。” “是啊,和她有过一段令人印象深刻的交流,”纳尔逊回忆着安大略湖旁小木屋中如惊弓之鸟一般的女孩,摇了摇头,“她或许本质不坏,但终究还是走上了歧路,我给了她一场改变,一次自己选择的机会。” “听起来可真是高高在上,真不愧是年纪轻轻就当上了魔法部官员的大人物,呵呵,”塞克斯教授一边咳嗽,一边挥舞着魔杖,镜子的裂痕在纳尔逊的面前缓缓愈合消弭,破镜重圆的修补让幸福之家中的一切再次变得活灵活现起来,“只是不知道在你感受过我的幽闭之后,在你苦苦哀求我放你出来的时候,你还能不能做到像现在这样镇定自若。” “塞克斯,”纳尔逊看着她手部的动作,曾经惊鸿一瞥的厄里斯魔镜在他的眼前浮现,那些铭刻在魔镜镜框上的魔文勾连在一起,经过脑海中知识的比对,变得像一本通俗小说一般易于阅读,注意到塞克斯教授的失误,他善意地提醒道,“你现在应该做的不是加固,而是开放,对于这种映照人心的魔法,你必须保证它的通透,才能维持基本的运转。” “不要多嘴!”塞克斯教授恶狠狠地转过头,她听到纳尔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但房间里空无一人,她再次甩过头,死死地盯着镜中的纳尔逊,说道,“你以为你了解得很多吗?” “我了解的当然多,不然我也不会给乔昆达·塞克斯一个机会。” “你的同情可真是廉价,”梅丽莎捂着胸口,嗤笑道,“明明对你造成直接伤害的人是她,明明是她把蜷翼魔放进了你的包里,明明是她和你仇怨最深,你居然这样还愿意给她机会?” “那能怎么办呢?我就是这么心软,”纳尔逊耸了耸肩,露出了造作的为难表情,“她都叫我爸爸了。” “是吗?” 镜子的裂缝被艰难的补好,塞克斯教授狞笑着看着镜中的一切,看着纳尔逊的身影倒在铺天盖地的兽潮之下,看着纳尔逊在猛兽的倾轧下绝望地伸出手,看着纳尔逊身边年轻美丽的自己俯视着他,享受着胜利的甘甜,耳边传来纳尔逊的哀求与崇拜,哪怕在这种九死一生的情况下,他还在大声地表达着自己对于塞克斯教授掌握如此强大魔法的震撼,他渴求塞克斯教授给他一次机会,渴求成为她忠实的奴仆…… 之前还不可一世的纳尔逊满脸鲜血地跪在镜子前,他的手掌被镜子锋锐的碎片划得血肉模糊,这种高高在上的对手跌落云端的卑贱让塞克斯教授感到了无比的愉悦,她太享受这种感觉了。 …… “你瞧,嫉妒虽然并不是最深重的罪孽,但它足以把人变得比任何人都愚蠢。” 镜中的纳尔逊转着摘下来的帽子,坐在一张和邓布利多办公室种那张一模一样的办公桌后,桌上摆着塞克斯教授曾经珍爱的茶具,他身上的正装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变成了阿不福斯扮演邓布利多时经常穿着的那件浮夸长袍,镜中美丽的梅丽莎坐在他的身边,细心地摆弄着桌上的茶具,他抬起头,湛蓝的眼睛从半月形的眼睛后投来怜悯的目光。 “在你的心中,我难道就是这样自大粗鲁且愚蠢的一个人吗?” 看着镜中突然变成邓布利多的那张脸,完成施法的塞克斯教授陷入了迷茫,她听着切实从身后传来的声音,动作僵硬地扭过头,自己的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了新的床单,克利斯蒂安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被被子紧紧盖住,纳尔逊正坐在床边,用魔杖从女孩的太阳穴中勾出一缕缕碧绿色的雾气。 “你——” “一个终日生活在阴沟里的人,为什么会拥有那么大的一面镜子呢?”纳尔逊瞥了她一眼,继续转头照顾着克利斯蒂安,“你也许是和花花草草待在一起太久了,甚至觉得人的智力已经低到了这种程度。” “你……你是什么时候——” “我对你的邀请言听计从,毫不顾忌地进入镜中,和当初在那些人的糖衣炮弹下轻易屈服的你又有什么区别呢?”纳尔逊抬起头,端起床头热气腾腾的魔药,冲她笑了笑,“你难道到现在都没发现我刚从地精学院回来吗?我的皮鞋上甚至还沾了一点儿牛粪……你对克利斯蒂安使用的魔药太粗暴了。” “我没有对她下毒!”塞克斯教授想要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此刻的她甚至连大声说话都难以做到,她反复地重复着,“我没有给她下毒!” “你急了,我可没说你给她下毒了,”纳尔逊摇了摇头,用勺子舀起一勺魔药,轻轻吹了吹降温,将勺子递到女孩干裂的嘴边,“你利用了这个从泥潭中挣脱出来的女孩片面的正义,以力量为诱饵让她替你做事,你难道一点儿都不觉得羞愧吗?” “她祈求我给她力量,祈求我让她强大,我满足她,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太对了,我甚至都无法辩驳,”纳尔逊冰冷的目光从她的脖子上扫过,她只觉得心口一紧,下意识地像一只缩头乌龟一样缩起了脖子,“是谁告诉她会黑魔法的人就一定是邪恶的,是谁告诉她要对汤姆隐瞒这件事?” “……” “还好我的速度够快,没有错过好戏,我甚至都想给你鼓掌了,你是我所有对手里,第一个能在我不在场的情况下把自己玩死的人。” “呃……呃咳咳。”塞克斯教授干瘪的胸膛里发出了难听的呻吟声。 “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纳尔逊歪着头,好奇地问道,“我为什么会大剌剌地站在这里让你把我关在镜子里?我傻吗?” “为什么在被关进去以后,我不想着挣脱逃跑,反而在观赏你们家的风景?” “为什么我知道这面镜子运用了厄里斯魔镜的魔法?哪怕梅林在此,恐怕也看不出来这么大一面镜子是什么魔法产物吧?” “为什么我会好心地提醒你你的魔咒出错了?难道我很像那种会自己把头伸进绞架的人吗?” “为什么在做完这么多愚蠢的事情以后,我还会在危急关头拼了命地夸赞你的魔法如何高明?我有病吗?” “为什么……” “为什么……” 一连串的“为什么”劈头盖脸地向塞克斯教授砸来,她的表情很快变得茫然失措,甚至有些混乱起来。 “我呈现给你的不是你的镜像,而是你内心的渴望,厄里斯魔镜这样具备无限诱惑的魔法道具,甚至连邓布利多教授都抵御不了,这么多年浸淫其中的你,早都深陷了进去,你以为你关住了我吗?你关住了你自己。” 纳尔逊叹息一声,这声叹息在塞克斯教授的心中格外刺耳,在她看来,纳尔逊就是在为对手的无趣而感到失望,他摇了摇头,给克利斯蒂安喂了一口药,轻声说道:“你的渴望……真是令人唏嘘。” 镜中的情景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换了模样,愈发年轻明艳的梅丽莎·塞克斯正坐在属于邓布利多的位置上,那个时而是纳尔逊的脸、时而是邓布利多脸的人正恭敬地站在一旁,替她完成繁复的饮茶仪式,那些挂在身上的璀璨珠宝哪怕放在巨人身上也足以把他压垮。 看着这纯粹而世俗的愿望,纳尔逊的确升起了索然无味的感觉——他的魔法历险中经历了林林总总的危机,在各个强大的敌人手下险象环生,而最终取得胜利的他或多或少感受或见过他们作为反派的胸怀与理想,尽管走到对立面,但那些令人感慨的初衷让纳尔逊铭记着每一位可敬的对手。 “他们也许灭绝人性,也许阴险毒辣,也许难以战胜……但他们至少高大,”纳尔逊摇了摇头,向塞克斯教授投去了怜悯的目光,“可惜……” “什么?” “没什么。” 这些话给这样的人说并没有什么意义,连羞辱都变得没有了成就感,他看着镜中的幸福之家出神,那里早已回到了一个平和的牧场草长莺飞的模样。 “乔昆达,其上扫帚快跑!” 塞克斯博士的声音从远处的小屋中传来,在魔咒的爆炸声中,一柄将会在未来横跨大西洋的扫帚冲天而起。 在视线可及的红松林中,一个目光躲闪的女孩藏在树后,留下了一抹很快消散的色彩。 第“从这时候你就在推卸责任了,不是么?”纳尔逊的声音遥遥飘来,“我一直对不上幸福之家发生的故事,明明是盛夏,和现在的时间相差仿佛,你在哪里呢?挂科延毕需要补考吗?” “我……” “你明明有一万种弥补错误的方法,可你却选择了最坏的一种——把它推卸到别人的头上。” 纳尔逊扶着悠悠转醒的克利斯蒂安坐了起来,她执意要自己喝药,但目光却没有从塞克斯教授身上挪开,她无意识地举起茶匙,苦涩的魔药从嘴角滑落。 塞克斯教授枯瘦的额头抵在镜子上,一点点地陷了进去。 正如纳尔逊所说,他什么都没做,这个一辈子都在推诿的女人就这样把自己关在了虚无的欲望中。 古老的魔文在镜面上浮现,但却是呈现在镜中的世界,从外面望去,它组成了一段更容易辨识的符箓: “我呈现给你的不是你的镜像,而是你内心的渴望。” 正文 第五百六十五章 可怜虫 “你可真是给我带来了一个大麻烦。” 十二树教授站在小屋中,面对占满整面墙的镜子捋着胡子发愁,“真是好大的麻烦。” “如果您当初不收留她,后面的事情不就不存在了吗?” 纳尔逊捏着一粒十二树教授带来的冰珠,在克利斯蒂安的太阳穴上缓缓地搓揉着,随着冰壳的融化,内部的绿色沁透了出来, 散发出一股类似薄荷的香味,让纳尔逊想起了塞克斯教授曾经送给他的补偿——那瓶名为清新灵的魔药,或许那时候她的心中尚有些悔意,只是在逃出霍格沃兹后经历的颠沛流离中,她的逃避与嫉妒彻底摧毁了自己的理性,将灵魂封入了虚无的欲望之中。 塞克斯教授早已不见了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在红松林的阴影中躲藏的女孩,镜中的景象犹如一幅抽象的画作,幸福之家散碎地散落在一片片破碎的镜面中,看不出材质的液体从碎镜的裂痕里渗出,又很快被镜面吸入进去。 在有些碎片中,幸福之家的景象寻常且宁静,温顺的神奇动物在草场上闲逛着,兴致勃勃的顾客们和它们玩耍嬉戏,但在另一些碎片中,牧场的模样就变得恐怖狰狞了,那些被碎镜割裂的神奇动物经历了似乎完全随机的组合,呈现出令人生畏的可怖姿态,有些甚至能够让旁观的纳尔逊感到本能的不适,它们有些凝固在画面里,有些仍在进行那些部件曾经的动作,爪子左,蹄向右, 连在尾巴上的头啃着草皮, 看得纳尔逊头皮发麻。 纳尔逊也在镜中看到了自己, 在镜中世界靠近房屋的一角, 他正坐在邓布利多的办公桌后,和穿着十二树教授衣服的邓布利多一起给一个背对着镜子的女人泡茶。 但这并不是这面镜子最可怕的部分,在靠近梳妆台的镜面上,一双手紧紧地扒着镜面,一只白皙滑嫩,一只老态龙钟,仿佛塞克斯教授正在尝试从镜中的世界挣脱出来,被镜子尖锐的碎片割伤的手掌流出一道道猩红的血迹,真实到仿佛正流淌在靠近屋子的这一边。 纳尔逊甚至难以分辨,被吸入镜中的塞克斯教授,究竟是这两只手的其中之一,是那个正在享受着自己服务的女人,还是那个躲在红松林里茫然失措的小女孩。 在塞克斯教授施法时,这面镜子尽管展现出了极强的攻击性,但产生这样离奇的变换,还是在她被关入镜中时开始的。 纳尔逊愈发笃定和魔力与情绪之间的联系,它在化用了厄里斯魔镜魔咒的镜子里得到了更加明显的体现,塞克斯博士的欲望将她吞噬,变得更加强大, 更加鲜明, 在不断地膨胀中变得难以控制。 “啧……她再怎么说也是你曾经的老师,我知道霍格沃兹的教学习惯,每一位小巫师学到的第一个魔咒一定是魔咒课上的漂浮咒,这么说起来,她也是把你引入魔法大门的人,”十二树教授轻叹一声,从镜子上挪开目光,“解决问题的方法有很多,她明明也能更体面一些,我记得你在伊法魔尼求学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心狠。” “十二树教授,体面与否,难道不是她自己的选择吗?” “我的意思是,阿不思·邓布利多也太不是个东西了,居然把长角水蛇之光教成了一个冷酷无情的男人,”十二树教授耸耸肩,打量着面前破碎的镜子,“建议你现在就把霍格沃兹的毕业证撕了,我给你发一本伊法魔尼的,这样可以稍微洗涤一下你被邓布利多教授教坏的心灵。” “……” “你为什么不说话?”十二树教授扭过头向纳尔逊投来询问的目光,“我的玩笑让你感到尴尬了吗?” “教授,长角水蛇之光快要用脚趾头把格雷洛克山挖空了。” “我不得不感叹,霍格沃兹果然是人杰地灵。” 十二树教授伸出手指,缓缓地伸向面前的镜子,镜中的庞大吸力顿时将他的指尖牢牢吸附,他感觉到自己仿佛在一架飞机上突然打开了舱门,难以抵御的巨力就要将他扯进镜子里支离破碎的世界,他猛地挥动魔杖,翠绿的藤曼顶穿脚下的地板,迅速地生长成一面苍翠的墙壁,将他和镜子隔绝开来,十二树教授的身体在吸力下前倾,眼看着指尖就要被镜子黏住,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肩膀,爆鸣在藤曼墙壁与镜面之间响起,将他弹了回来。 头晕脑胀的十二树教授抬起头,发现自己正被纳尔逊扶着,纳尔逊并没有把视线留在他的身上,而是用震惊的目光盯着正在被镜子一点点儿连根拔起、贪婪吸入的藤曼,作为十二树教授在紧要关头保命的魔法,它自然不弱,可在面临镜子时,竟然如此的无力。 “她和你们的校长明明都只是年轻的巫师,为什么能创造出这么强大的魔法?我听说过厄里斯魔镜,那可是年代不可考据的古老物件,现代的魔法和古代差别如此之大,她竟然还能做到复刻和应用,难道这就是对那位塞克斯博士聪明才智的继承吗?更让我惊叹的是,你究竟是怎么从这面镜子的陷阱里跑出来的?这不魔法!” “确实不那么……魔法。” 纳尔逊点了点头,眯起眼睛,塞克斯教授的搏命一击远超他的预料,在他看来,任何人,在面对这面镜子时,都有可能被猝不及防地吸进去。 他感到一阵后怕,倘如自己真的如同塞克斯教授想象中那般自大,也许现在正在镜中世界哀嚎的,就是他自己了。 “太可怕了……你们学校一天到晚都在教什么?”十二树教授的情绪有些激动,“这是一个魔咒课教授应该会的东西吗?不应该是什么清洁咒、清泉咒,最多来个飞来咒吗?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破解这个魔法的?” “忘了告诉您了,”纳尔逊摇了摇头,“教授,我刚刚压根不在这儿,我也不知道她刚刚究竟是在对谁施法……我想她可能是被镜中自己的想象迷惑,把它当成了自己的对手吧。” “黑魔法的反噬吗?”十二树教授了然,“我感觉好受一些了,也对,这样的魔法也不像是她这样的人可以驾驭的。” “她这样的人?您对她很熟悉吗?” “唉……这件事终究是我理亏,我希望在处理后续的问题时,你能帮我一把,国会可再经不起你们魔法部的盘剥了,”十二树教授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那是很久之前了,格雷洛克山山脚下爆发了一场强度惊人的战斗,根据第一时间赶到的教授报告,战斗的其中一方是霍格沃兹的前校长阿芒多·迪佩特,他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像一个磕了药的老年默然者。” “我知道那件事,教授,从那以后梅丽莎·塞克斯就留在了这里吗?” “没错,她寻求了我们的帮助,并且声称,她一直在被迪佩特控制、胁迫同行,结合当时迪佩特黑到发红的状态,我们轻信了她的说辞,”十二树教授一边对着镜子发愁,一边说道,“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我们知道她正在被英国魔法部通缉。” “为了包庇而包庇?有必要这么狂野吗?” “当然没必要,但是,你知道她的价值,她为什么会被英国魔法部通缉?她的身上究竟有什么被那么多人关注的东西?”十二树教授根本就没把纳尔逊当外人,坦然地说道,“也许她知道一些关于第二塞勒姆遗产的消息,也许她藏着她的父亲塞克斯博士当初被英国巫师绞杀时为它们所忌惮的武器,甚至哪怕她家传的神奇动物知识和作为霍格沃兹前教授的学识,也足以帮到我们大忙,在之前那件事里,我们失去的实在是太多了,不得不想办法从其他见不得光的地方尽可能的补偿。我们需要付出的,也只有一块容身之处,更何况你的朋友科纳洛小姐愿意帮助她……我想,她去向的风声就是前几天出发去英国送东西的科纳洛小姐走漏的吧。” “您就不害怕我把这些消息带回英国吗?” “这是司空见惯的事,”十二树教授摇了摇头,悠悠地说道,“而且你不会的。” “好吧,”纳尔逊耸耸肩,“那么她真的吐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了吗?” “你猜?”十二树教授眯起眼睛,露出了他这个年龄的老头应当有的慈祥笑容,“你把霍格沃兹的毕业证撕了,再去校长办公室领份新的,我就告诉你。” “好吧。”纳尔逊耸耸肩,“如果她不给你们什么好东西,可能一年前就已经被你们扭送到阿兹卡班了。” “是的,成年人的世界是很残酷的,尤其是对她这样的人。” 两人的目光同时挪到了已经将藤曼彻底吸入的镜子,镜中支离破碎的幸福之家中多了一堵绿色的墙,他们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小屋中只有好不容易睡下的克利斯蒂安发出的轻鼾声。 “我想伊法魔尼很快就会拥有一间配得上它古老历史的鬼屋了。”纳尔逊幽幽地说道,“一间拥有着一面通向另一个世界的镜子的鬼屋。” “我觉得一个学校的历史没必要用这种方式体现,你觉得呢?” “我刚刚尝试过,它无法被简单得摧毁,”纳尔逊指了指其中几片碎片中冒着火的弹坑,“攻击它的魔法会直接进入镜子里,如果要尝试利用接触的方式破坏,您刚刚也自己亲身感受过了。” “该死……万一哪个学生迷迷瞪瞪地梦游到了这里,然后被镜子吸了进去,我该怎么给他的父母交代?好在现在放假,我有充足的时间解决这个问题,”十二树教授咬了咬一口老牙,“我甚至没法向别人寻求帮助,该死,我就不该收留她!” “只能想办法封锁了,”纳尔逊附和道,“我建议用混凝土直接把这间屋子浇筑封死,为了避免混凝土被镜子吸进去,需要定期修补,或者使用自行复制的永久魔法,我可以帮伊法魔尼做这件事,刚好我手头还有一点儿水泥。”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十二树教授点了点头,“不过这个魔法还是需要得到彻底的解决,把它封起来并不是一个长久之计,我只希望这位塞克斯教授的水平做不到厄里斯魔镜那样一镜穿十代,人死镜还在的程度。” “恐怕您要失望了……这玩意儿看起来像个生态缸一样,也许是一个独立的闭环。” “先用水泥……等等?为什么你的手头还有一点儿水泥?” “以前剩的。” “我是说,你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你为什么会剩下来这种东西?” “作为巫师万博会会场的设计方和施工方,”纳尔逊摊开手,“我剩下一点儿水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说起来你是怎么来的?”十二树教授转过头,用怀疑的目光盯着纳尔逊,“直到你闯入地精学院的休息室,我才知道一个两年前消失了的学生居然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学校里。” “这是司空见惯的事情,”纳尔逊走向克利斯蒂安,学着十二树教授之前的语气悠悠地说道,“我先把这孩子送回去吧,其实我没有第一时间打到塞克斯教授也是因为她,有些魔法实在是难以根除,她这样被关在镜子里倒是给了我充足的时间来解决克利斯蒂安身上的隐患。” “这孩子是叫克利斯蒂安吗?居然对自己的学生做这种事,”十二树教授一眼就看出了克利斯蒂安的虚弱和拘束着她的苛刻魔法,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愤慨,“作为老师,做这种事情,实在是不值得同情。” “我先走了,等会儿回来。” “需要我帮你向邓布利多教授请假吗?哦,你应该也放假了。” “教授,我已经毕业了,您刚刚还想给我发毕业证来着,忘了吗?”纳尔逊抱起克利斯蒂安,走出小屋,“我现在在魔法部工作。” “我可真是个自作多情的可怜虫。” …… “可我还是觉得她很可怜。” 伦敦,家中,克利斯蒂安在自己的床上悠悠转醒,她拽住了枕边的袖子,看着床边的纳尔逊,用沙哑的嗓音说道。 “有些人的可怜是不值得同情的。”汤姆的声音在克利斯蒂安耳边响起,她瞪大眼睛,赫然发现自己抓着的是汤姆正握着冰毛巾的手,汤姆、纳尔逊和阿黛尔三人正从高到矮一字排开坐在床边,被纳尔逊请来的桃金娘正端着一碗魔药走进放假,克利斯蒂安慌忙地想要松开手,却被汤姆反手握住,低声说道,“他们的可怜可能是自己酿成的。” “如果我没有遇到你们……”克利斯蒂安看着头顶明晃晃的天花板,迷迷糊糊地说道,“可能会和她一样,塞克斯教授的生命里缺少愿意帮助她的人,如果有这样的人,会不会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她对我的教导,和对我的帮助,起码是真实的。” “真是个傻孩子。”在汤姆的叹息声中,克利斯蒂安再次陷入昏睡中,“她连自己都不愿意帮,又有谁能帮她呢?” 正文 第五百六十六章 小巷 “这些该死的外来者,最近真是越来越猖狂了。” 柏林,一间装潢奢华的宴会厅中,一个肥胖的男人正在用一口啮齿撕咬着盘子里带血的净排,刀叉被他丢到一边,一双浑浊的墨绿色眼睛满是恨意地盯着脚下行人稀疏的街道,他的目光很快投到不远处的威廉皇帝纪念教堂, 伸出发黑的舌头舔了舔嘴唇,眼底流过一丝饥渴的贪婪。 “我的人上周死了三个,你们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待。” “交代?”长桌的一角,一名高大的黑人慢条斯理地放下刀叉,抬起头瞥了胖男人一眼,扬起下巴说道, “我们上上周就给了你交代,今天离满月还有一个星期呢, 你的脑子这么快就不够用了吗?” “里伯恩……”胖男人咬着牙, 粗硬的黑色刚毛从他的毛孔中钻了出来,脸上呈现出狼或者犬类的特征,滴着血的牙齿散发出腐肉的臭味,尖锐的指甲深深地刺进手中的净排,迸了他一脸血,“你这个被英国巫师吊起来打、丢人现眼的家伙,你信你自己说的话吗?什么叫被麻瓜的反抗者杀害?麻瓜什么时候能打败我的狼崽子们了?” “只要你们够蠢,猩猩都可以撕碎你和你的狼崽子,”假扮里伯恩的巴黎艰难地咽下口中重口味的牛排,嗤笑道,“可能这就是猩猩能够成为狼类天敌的原因吧,因为你们足够蠢。” “你——”胖狼人猛地一拍桌面,肥厚的手掌变成了狼爪的形状,绿的发光的狼眼也变得嗜血起来。 “好了, 不要吵了, 我们今天是来共进晚餐的,不是让你挑衅无赖帮的,”长桌的首座, 一个容貌普通的老人抬起头,阴恻恻地说道,尽管看起来这只狼人只需要一秒就能撕碎他的喉咙,但在他开口说话时,长桌上的众人都放下餐具,认真地听他讲话,也许是因为他的强大、财富亦或是权势,又或许只是畏惧那只在眼眶中疯狂转动的幽蓝色眼睛,“我让人用闪回咒重现了那三只狼人死去的场景,它们尽管受到了魔咒的伤害,但在临死之前,仍然采取了对付麻瓜的魔法,所以它们就是死在了麻瓜手下,这是盖棺定论的事实。” “你自己相信吗?”狼人压抑着愤怒,用最后一丝理智让自己不要造次,“在无赖帮的地盘上,我的孩子们被魔法打死,你不说这是无赖帮的巫师们干的就算了, 居然还说是麻瓜做的?麻瓜怎么使用魔法?像他们该死的神祈祷吗?然后就像这个满口谎话的里伯恩一样被雷劈死吗?” “不要质疑我的判断。” “可是——” “我收到一些消息, ”长桌的尾部传来一道新的声音,“世界上似乎出现了一种能够让麻瓜使用魔法的方法。” “我的人遭到了麻瓜的袭击,”讨论加入了越来越多的人,“这种……魔法?我们姑且称之为魔法,在巴黎万博会上曾经就出现过,只是纽蒙伽德封锁了消息,根据一些流言,这种魔法甚至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出现过了。” “更早的时候?” “我会让人跟进调查这件事的,如果这种说法是真的,那就是触动了我们的根本,一定要找到源头掐灭它,”桌首的老巫师终止了讨论,说道,“这次来,主要是为了两件事,第一件,我们魔药的稳定货源已经确定会无限期地停止供应。” “该死……” “哦,天哪……以后可怎么办?” “没有毒液配药,我怎么控制那些不安分的家伙?” “我一定要杀了那个贱人!” “不用你杀,”桌首的老巫师再次打断了他们刚刚开始的抱怨,“我有早于英国魔法部的可靠消息,她已经死了,在这方面,我们是利益一致的,必须找到新的货源,在此之前,我们需要找到替代的方法……第二件事,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 “……” 宴会厅霎时陷入了寂静,怀疑的目光在桌面上相撞着,只有沐猴而冠的乐手们吹奏的悠扬乐曲从窗户飘出,回荡在窗外镶金戴银的街道上。 在街道的末端,威廉皇帝纪念教堂旁,一条小巷中正在发生一起在座的黑巫师间的谋杀。 小巷的对面,几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 “这位小姐,您是第一次来斜边巷吗?” 穿着一条黑色连衣裙的克利斯蒂安低着头走在靠近斜边巷的小径上,她刚从一条抄近道的小巷出来,左手抱着右边的肩膀,珠串小包挂在胳膊上,脚下的步子迈得飞快,这是许多年前,她还是一个惯偷时养成的习惯,她喜欢先用肩膀撞到自己当日的目标,在道歉的过程中,扶着肩膀的手得以轻松地伸进对方的口袋,将鼓鼓囊囊的钱夹用手指夹出来。 “砰!” 一个毛毛糙糙的小男孩从克利斯蒂安的身边埋着头跑了过去,两个不看路的人撞在了一起,他们的身体以同样的姿势侧开,彼此滑了过去,消失在人流之中。 她在街边看到了一件类似的机器——一只装满洋娃娃的玻璃盒子,只需要投入一枚钢镚,就可以利用盒子外面的摇杆操控里面的铁爪,有概率夹起里面心仪的玩意儿。 起初她被这台抓娃娃机里的洋娃娃吸引,对于一个童年中缺少这种玩具的女孩来说,它的确拥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但当她看清铁爪的行动轨迹后,那段以扒窃为生的不堪回首的往事浮现脑海,仿佛一只鞭子在身后甩着,将她驱离自己的目的地。 周围静悄悄的,这几年她很少在伦敦游览,一时间竟忘记了自己的目的地怎么走——一条她打记事起就住在那里的小巷,一条肮脏狭小、被各种违章搭建的危房挤得几乎无处落脚的小巷,一条充斥着骗子、强盗和扒手的小巷,一条无数次被警察甚至军人扫荡、但总能在不久之后重建的小巷,一条堆积着这座城市最肮脏最丑恶的垃圾、连伦敦的市政厅也出于成本与治安的考虑默许存在的小巷,一条紧邻着伦敦最繁华街区的阴影中的小巷——和她同样年幼的同伴在那里被折断手脚造成残疾,然后扔在一墙之隔的金融街上向那些衣着光鲜的绅士小姐们乞讨。 那是一条她自打离开后就再也没有返回的小巷,一条现在再也找不到、仿佛从来没在伦敦这座歌舞升平的都市中出现过的小巷。 周围静悄悄的,她的记忆驱使着她的双脚走到这里,但面前的光景早已大不相同。 “我走错了么……” 克利斯蒂安摇了摇头,她抬起腿,看了看脚下蹬着的柔软小牛皮靴,是因为这双靴子和那条巷子格格不入,她才没有找到目的地吗? 周围静悄悄的,克利斯蒂安甚至听不到自己久行后有些粗重的喘息声。 “这位小姐,你是第一次来斜边巷吗?” 在听到面前传来的吆喝声后,克利斯蒂安的脚下猛地刹住,抬起头,周围世界的声音突然回来了,她的鼓膜随着丰富到难以全部接收的声音剧烈地颤抖着——吆喝声、脚步声、笑声、讨价还价的声音、小孩的哭声、汽车引擎的轰鸣声、马蹄声、音乐声……信息量庞大的声音顷刻间将她印象中那条除了沉默就是沉默的小巷推倒,在废墟上轰隆隆地建起了一座繁荣的街市。 “小姐?”在克利斯蒂安的面前,一个头上套着巧克力色青蛙头套的年轻人伸出塞在蛙蹼套子里的手,在她的面前挥了挥,“您还好吗?您看起来脸色很差。” “抱歉……我似乎是走错路了。”克利斯蒂安摇了摇头,习惯性地低头道歉,被吓了一跳的年轻人像青蛙一样蹦到一旁,躲过了她的鞠躬,“抱歉,我应该是走错路了。” “您不用这么紧张,小姐,”年轻人把巧克力蛙的头套摘了下来,露出了一张生机勃勃的笑脸,麻绳一般的棕褐色短发在他的头顶虬结着,深色的雀斑均匀地洒在他因为长时间室外劳动而通向偏深的脸上,翘起来的蒜头鼻上满是汗水,看着不停道歉的克利斯蒂安,他有些慌了神,把头套往地上一扔,摆着手安抚着她的情绪,“是我不好,小姐,我不该打扰你的思考……你要去什么地方?我对这一片比较熟,也许可以带你去。” 不知过了多久,克利斯蒂安才从印象崩塌的波动中清醒过来,她抬起头,迅速地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与礼节,从挂在胳膊上的珠串小包里掏出了一张泛黄的纸片。 年轻人眯起眼睛,打量着克利斯蒂安手中的纸片,没过多久,露出了会意的笑容。 那是一张剪报,一张关于七年前警方某次打击拐卖儿童团伙行动的报道,早已掉色的照片上依稀可以看出是一处破落的巷口,一群趾高气扬的警察正举着警棍,威风凌凌地押解着一个个猥琐的人犯。 “您没走错路,小姐,”年轻人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他刚刚丢掉的头套,拍了拍青蛙眼睛上的灰尘,笑着说道,“斜边巷刚建成的时候我就在这里看店了,您问我还真是问对人了。” “嗯……啊?”克利斯蒂安露出了茫然的表情,距离伊法魔尼之旅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尽管精神头有所恢复,但心灵与身体的创伤还需要很长的时间彻底复原,今天是她能够下地的第七天,在她的再三恳求下,纳尔逊同意让她自己出来散心,她把那张剪报攥在手里,疑惑地问道,“我……没走错吗?” “当然,小姐,您没走错。”年轻人把头套戴了回去,再次说出了他一开始讲过的话,“您是第一次来斜边巷吧?要不去我们的巧克力蛙专卖店坐坐,我给您介绍介绍这里的情况?” “你怎么知道我是第一次来?” “您穿得太寻常了,小姐,”年轻人固定好头套,再次变成一只两米高直立行走的巧克力蛙,“我不是说您的衣品不好,您很漂亮,只是来过斜边巷的客人第二次来时总会或多或少地多一些魔法的特征。” “魔法的特征?” “哎呀,比如一听自动制冰无限续杯的黄油啤酒、巫师成衣店的购物袋、骑士团公共交通的交通卡、随身的魔法留声机等等,一些新奇又好用的小玩意儿。” 克利斯蒂安这才注意到,这只身上写满广告的滑稽大青蛙走在街上竟然没有引起其他路人的侧目,甚至还有小孩尝试蹦起来偷袭他,舔一舔他巧克力色的青蛙头,而街上的行人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巫师与麻瓜的界限仅从外观来看难以分辨,让她一度怀疑自己到了一条更加宽阔的对角巷,五层楼高的巴士停靠在路边,看起来一副重心不稳摇摇晃晃的模样,在经过人多的路段时,这些高耸的仿佛移动城堡的巴士还会弹出车轮,伸出四条蚊子一样细长的腿,小心翼翼地从人群的头顶迈过去。 “跟我来吧,小姐,我带您去领一份导游图。” “谢谢。” 克利斯蒂安伸手摸向珠串小包,想要从钱包里拿些小费给这位热心的年轻人,但当她的手摸到钱夹时,被小刀滑开的破口的触感让她顿时清醒,她转过头,望向身后熙熙攘攘的人群,那个刚刚撞了她的小孩早已不见了踪影,克利斯蒂安哑然失笑,她从未想过,在故地重游时,自己能够在曾经的故事里承担一个迥异的角色。 她有些尴尬地伸出手,“我……” “小姐,其实我刚刚就想提醒你来着,”两米高的直立巧克力蛙摊开手,无奈地笑笑,“只是你刚刚实在是思考得太入神,我没有找到提醒你的机会。” “其实我是一个巫——” “我请您吧,刚好轮到我休息了,看你的样子,也不是缺钱的主,以后一定要光顾我们巧克力蛙专卖店呀,”直立巧克力蛙没有听到克利斯蒂安的话,他在前面带着路,向自家的店铺走去,“这儿早些时候和那张剪报上的巷子一模一样,伦敦政府想要找一条拆迁便宜的街道修斜边巷,就瞅准了这里,这儿以前是盲流和罪犯的乐园,几乎没什么需要付钱的地皮。” 克利斯蒂安没有多说什么,看着被划开一道口子的钱包,笑着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我们请了世界上最棒的建筑队,就是修建亚历山大大楼的那个茨威格建筑队,”年轻人自豪地说道,“两周就把那条脏巷子变成了这样,不过奇怪的是,那里居然还有一座真正有产权的房子,魔法部的官员用魔法确认了它是有继承人的,所以基于契约的防护魔法始终没能彻底铺设。” “哦,对了,”在到达店门口时,直立巧克力蛙转过头,说道,“现在斜边巷有一项奖金三百加隆的活动——寻找这位理查德·朱维尔先生或是他的继承人。” 正文 第五百六十七章 小屋 “这里……是从什么时候起变成这样的?” 克利斯蒂安坐在巧克力蛙专卖店的员工间,看着那位直立巧克力蛙脱去皮套的背影,轻声问道,“我记得以前不是这样,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她在那个年轻人的领口看到了艾博家族徽章的刺绣,在她的记忆中, 霍格沃兹似乎也有一位姓艾博的女生,长得和这个年轻人一样面善,在人口凋零的纯血家族中,像韦斯莱和艾博这样开枝散叶的,反倒成了少有的异类。 “我叫丹尼尔·艾博,”果不其然, 这个年轻人就是艾博家的巫师,他抓起搭在椅背上的毛巾擦了擦汗, 从货架上随便拿了一只巧克力蛙丢给克利斯蒂安, 说道,“小姐,先吃块巧克力,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换个衣服就来。” 克利斯蒂安找了一张椅子坐在上面,撕开巧克力蛙的包装,趁着它还没有醒来,把它挤到了嘴里。 一张画片从包装袋中滑出,落到她的手上,她低头一看,空白的画片里放着一块木牌,上面用墨水潦草地写了一句“出去办事,这会儿不在”,向下望去, 一个熟悉的名字赫然映入眼帘——纳尔逊·威尔特宁·威廉姆斯。 “我居然……抽到了纳尔,”克利斯蒂安有些苦笑不得,虽然好不容易有了这次“放风”的机会, 但纳尔逊还是这样如影随形、无处不在,她突然有些理解了躲躲藏藏的塞克斯教授在看到纳尔逊时那吃惊表现的由来了,就像是逃课去听演唱会但是发现演唱会嘉宾是自己的班主任似的,可怕极了,她的嘴巴瘪了下来,“巧克力蛙突然就不甜了呢。” 摇了摇头,把纳尔逊塞进了口袋里,克利斯蒂安冲着更衣室说道:“请问这里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我也说不上,”巧克力蛙抱着他的大脑袋走进更衣室,从里面传出思断断续续的声音,“我也是在斜边巷建好以后跟着家里人来的这里,看他们的报道,似乎只花了几天就修好了这条街道和众多的店铺。” “不久前吗?” “也不能说,斜边巷每天都是一个样,最早的时候这里甚至大多数店铺卖的东西都和现在不同,是经过了市场的筛选淘汰的,”艾博说道,“像我们的巧克力蛙, 就是经历了市场检验的优质产品, 建议你回头多买一点儿。” “我会的。” “一开始这儿还没有像今天这样多的人,甚至街道都是魔法部好几次扩建以后的结果, ”艾博继续说道,“我们起初都以为这儿就是图一新鲜,毕竟巫师和麻瓜的生活并没有太多的重合,比如你出去旅游,看到俄罗斯套娃,觉得很有异国风情,所以买了一套,但你总不可能每天都来买俄罗斯套娃……在我们的印象中,无论是麻瓜的商品对于巫师,还是巫师的商品对于麻瓜,都和俄罗斯套娃没什么区别。” “所以它大大颠覆了我们的认知,你知道吗?巧克力蛙在这儿的生意比在对角巷好多了,所以哪怕我本人也会时不时来这里转一转,我的父亲甚至让我的弟弟查理在伦敦开一家巧克力工厂,把生意的重心转移到这里来。” “那一定是一间特别的巧克力工厂。” “当然,有机会你可以去参观参观,”换好衣服的艾博走了出来,看了看嘴角沾着巧克力酱的克利斯蒂安,笑着说道,“味道还不错,对吗?说起来,小姐,我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你。” “这种搭讪的台词有些老套了,艾博先生。” “我是认真的,小姐,我看着你是真眼熟。” 克利斯蒂安了然,这位艾博先生年龄不大,也许刚从霍格沃兹毕业没多久,对她熟悉也是正常的,但她并没有急着说出自己的身份,她觉得以自己曾经的麻瓜身份浏览魔法街道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可能是因为……你长得像玛丽·多罗?当然,我是说她年轻的时候。” “哈哈,您可真会开玩笑。”克利斯蒂安擦了擦嘴角,站起身来,“介意再和我讲讲这里吗?” “当然,”艾博带着她走出店铺,走上街道,“其实商品也很有趣,起初这儿巫师的东西是巫师的东西,麻瓜的东西是麻瓜的东西,正如我一开始所说,大家都用不来彼此的玩意儿,但从不知道是哪个天才开始卖自动清洁的拖把时,一切都大不相同了。” “嗯?” “你可能不知道,巫师不用拖把,一般需要家庭清洁时有家养小精灵帮助,没有的话也是一个清洁咒搞定的事,但拖把对麻瓜来说可是刚需,如果有一个可以自己拖地的拖把——当然,刚被研发出来的时候它会不定期殴打使用者的后脑勺,不过后来频率很低了——你会买吗?小姐。” “我会。”克利斯蒂安说道,“我知道这种东西,我的兄长前几天送了我一瓶无限续杯的可乐。” “你一定是被它吸引来的吧?” “是的。” “让我猜猜,蓝色的还是红色的?” “蓝色的。” “你的兄长一定是一个有品味的男人,”艾博认真地点了点头,“这种思路就是把斜边巷从一个尝鲜的玩笑把戏坊变成伦敦市民日常购物第一时间会想起的场所,虽然这里的商品价格偏贵,但能够解放双手,更加耐用,也更加新潮,没有人会拒绝一柄会自己拖地的拖把!” 他不由得抬高了声音,使得周围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的路人纷纷避开。 “这里每时每刻都在改变。” “每时每刻……都在改变吗?” “是的,”艾博用脚在地上用力跺了跺,说道,“你能想象吗?就在不到一周前,这条街道下面变成了空心的,魔法部在半夜让一个比楼房还高的铁巨人在斜边巷下面挖了条隧道,很多来这里的顾客都选择乘坐那种在地下跑的火车。” “地铁?” “哦对,是叫这个名。”艾博兴冲冲地说道,“还有别的交通工具。” 克利斯蒂安微笑着侧耳倾听。 “你应当知道了这是一条魔法街道吧,小姐,”看到克利斯蒂安点了点头后,热心的艾博兴冲冲地说道,“巫师们有一班仿制你们麻瓜汽车的公共汽车,几百年前就开始运营了,只要在路边像我这样伸出魔杖——” 他站在道牙石上,伸出刚从口袋里掏出来的魔杖,平举向前,下一秒,骑士公共汽车晃晃悠悠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抱歉,我不想坐车,我只是在给别人示范,”艾博站在骑士公共汽车骂骂咧咧的尾气中,冲克利斯蒂安吐了吐舌头,“就像这样,伸出魔杖,骑士公共汽车就会来到你身边。” 看着这幕仿佛“狼来了”的故事,克利斯蒂安捂着嘴笑出了声,艾博见状,也挠着头笑了起来,“尽管汽车是麻瓜的发明,但你们似乎很多年都没有坐上这样的公共交通工具,英国政府希望魔法部能够帮助他们改善伦敦市民乃至英国人的生活水平,于是在双方的合作下,公共汽车骑士团就出现了。” “是那些城堡一样高大的车辆吗?”就在两人说话的当口,一辆用四条长腿撑着的公共汽车从她们头顶跨了过去,“和刚刚的骑士公共汽车看起来完全不一样呢。” “这可是最新款,骑士公共汽车是老掉牙的东西了,狗都不——” 艾博的话语再次被尾气打断了,浓烟中传来售票员的叫骂声,“你只要叫了车就要付钱,刚刚我忘了,没想到一回来就听到你小子在说坏话,你叫什么名字?以后骑士公共汽车不欢迎你了!” “呸,说得谁想坐一样,”艾博老老实实掏了钱,还不忘嘴硬道,“那晃晃悠悠的破车如果不是没得选,谁会去坐?” 在两人的对骂声中,骑士公共汽车喷着尾气、晃晃悠悠地开走了。 “好吧,让我们继续来说公交车,”艾博顶着沾满灰渣的爆炸头,继续说道,“麻瓜政府出钱,魔法部出力,他们找到了某个没有名字部门的发明家纳尔逊·威廉姆斯,在当年骑士公共汽车的蓝图上设计出了这款汽车,它只需要加两个小时就可以从伦敦开到曼彻斯特,时速一百英里。” “纳尔逊……” “是的,虽然我不知道他因为发明了什么才被冠上的发明家之称,但显然在骑士团的设计上,他是一名当之无愧的发明家,原本骑士公共汽车是沙菲克家族设计的,但这几年这个家族的人几乎看不到了,或许是没落了,而巫师的草图一般都比较抽象,他能够看懂并且造出更厉害的车,在我心里和足以和顶级的甜点师相提并论。”艾博露出赞许的眼神,“我五天前去曼彻斯特找朋友打魁地奇,感觉它不比我坐飞路网去慢多少。” 两人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路边的橱窗中,那些克利斯蒂安曾经见过、又没有完全见过的商品看得人眼花缭乱,和不久前相比,这里的店铺普遍换成了二层甚至更高的房子,商品的种类也更加丰富了。 “总的来说,这座城市每天都在变得更加魔法,更加便捷,有一天我出门没带魔杖,竟然也没有感觉到哪怕一点儿的不方便,”艾博感叹道,“巫师的生活乏味,麻瓜的生活困苦,倘若我们早些年就这样互通有无,这个世界一定会大不相同。” 没过多久,两人走到了斜边巷的中段,在马路中间,一个看起来摇摇欲坠的破房子正安静地伫立在那里,被干净明亮的玻璃罩罩在里面,在看到它破了洞的屋顶和用一片旧铁皮打成的房门后,克利斯蒂安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人生前十年的经历如潮水般浮现眼前。 那个臭名昭著的骗子,那个总是喝酒喝醉了以后总喜欢扇自己胡子拉碴老脸的老男人,那个在人贩子的棍子下面护着她这个“魔鬼之子”的英雄,那个和她一起吃了上顿没下顿、骗到钱以后去大饭店一次性花光的浪荡子,那个在生日的时候送了她一顶小报童帽然后倒在下着雨的巷口、再也没有回来的父亲,仿佛正坐在小屋里,一边看着清汤寡水的锅一边叹着气,时不时眺望着窗外等着她这个“小骗子”回家。 “骗子的女儿可是非要当骗子,比如说我爸爸是一个男高音歌唱家,但我选择成为了一个骗子。” “你昨天还给我说他是一个飞行员,擅长一个叫瓦尔基里俯冲的高难度动作。” “是吗?我应该是记错了,他其实是一个内阁大臣……” 克利斯蒂安沉浸在回忆中,等到她回过神来,焦急的艾博正准备把她扛到圣芒戈去。 “你怎么了,小姐?”艾博紧张地问道,“不会是吃巧克力蛙中毒了吧?” “怎么会呢?”克利斯蒂安展颜一笑,一个一直站在艾博身后、穿着企鹅皮套、不知道是那家店铺的宣传人员拎着一大串气球走了过来,挑了其中一只送给了她,又很快转身离开了。 “莫名其妙的家伙,”艾博挠了挠头,困惑地盯着来人离去的背影,“你可真是吓我一跳,小姐,要是你吃巧克力蛙吃出毛病来,我爸爸怕是要打死我。” “我只是看到这间房子,有些入神了。” “哦,那就好,”艾博长舒一口气,“对了,你刚刚那只巧克力蛙里有张画片,你看到是谁了吗?” “纳尔逊,纳尔逊·威廉姆斯。” “……” 艾博的眼睛瞪得像头牛一样,他反倒更像那个中了毒的人。 缓了好久,他总算遗忘了刚刚克利斯蒂安的话,顺上一口气,说道:“真羡慕这个屋子的所有者,在这儿开店不知道得干多久才能挣那么多钱。” “这间房子一直在这儿吗?” “是的,很久了,”艾博回忆道,“这可能是斜边巷上唯一保留的过去的东西吧……你不会认识这屋子的主人吧?天老爷,你刚刚抽到了纳尔逊·威尔特宁·威廉姆斯!你不会还认识这房子的屋主吧?” 这句话引来的目光比之前巧克力蛙皮套的还多,几乎整条街的人都停下脚步,死死地盯着他面前的克利斯蒂安。 “唯一保留的过去的东西吗?” 她深深地看了小屋一眼,摇了摇头,“我不认识。” 正文 第五百六十八章 酝酿 “叛徒?” 巴里咂巴咂巴嘴,拿起餐巾擦拭着嘴角流出的肉酱与汤汁,看着桌首的老人,哼哧一声笑了起来,“你要不要听一听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嗯?”老巫师那只躁动不安的蓝眼睛停止了转动,和正常的眼睛一起盯着巴里,“你有什么高见呢?” 那只蓝色的魔眼仿佛一只具有自己意识的生物一般, 将老巫师的眼眶撑得肿胀起来,它不具备人类的情绪,却在以一种令人汗毛倒竖的眼神扫视着巴里,如同在品味猎物一般,这本该是瘆人至极的场景,但巴里毫不畏惧地对视回去, 轻笑道, “叛徒?在座的各位, 哪个不是叛徒?” “我对普鲁士的忠诚——” 很快就有人站出来反驳了他,但巴里只是笑了笑,狠狠地挖苦了回去,“哦,天哪,我听到了什么?对普鲁士的忠诚!大家伙,这个家伙说他对普鲁士心怀忠诚,我建议我们把那个麻瓜的雕像补好,换成他的头。” “哈哈哈。”长桌上发出了稀稀拉拉的笑声。 “我说老兄,我们都是一群什么人?无赖、流氓、窃贼、强盗、杀人犯……我们是一群黑巫师!” “里伯恩,我不得不反驳一句,我不同意你把无赖帮的无赖放在你排比的第一位。” “好吧,换成你的名字,”巴里撇了撇嘴,目光回到了一开始表达忠诚的那人脸上,“我们从世界各地、四面八方来,我们本就是被地面上的人赶到窨井盖里的蟑螂老鼠,一个自己国家的叛徒, 现在表达对一个混蛋集中营的忠诚, 你不觉得可笑吗?” “里伯恩,够了。”桌首的老巫师试图打断巴里慷慨激昂的演说亦或是谩骂,但他的声音却淹没在了长桌上空的笑声里,“我说的叛徒并不是你。” “你,作为一个混蛋,站在一群混蛋里面,宣扬自己高贵的品质——忠诚,我的天老爷,你简直就是在逗我发笑,在座的各位,有一个普鲁士人吗?”巴里环顾一周,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他挺直腰杆,抓起盘中的半块牛排,塞进嘴里大口地撕咬着,血水和唾沫星子横飞,含糊不清地大声说道,“忠诚?你把这里当成一个集体了?下一步是不是还要我们加入你想象中的国籍, 对着你挂在竹竿上的袜子宣誓啊?还是说你的主子,那个被从翻倒巷里赶出来的老东西, 博金·博克,不满足于他的小生意,准备在这里成立一个新的政权?一个夹在德国和纽蒙伽德之间的普鲁士魔法部?你们想要送死,可不要拉上胆小怕事的我哈。” 他把矛头对准了桌首的老巫师,在他的大声炮轰下,博金·博克成为了众矢之的,脸上的从容不在。 “叛徒?这里谁不是叛徒?你就不是叛徒吗?博金·博克?”巴里抬起手,指着桌首表情愤怒的博金·博克骂道,“我看到你那道貌岸然的模样和那个仿佛偷来的眼睛就恶心,你不会真以为你在做什么正经生意吧?搞个像模像样的宴会厅叫我们过来玩谁是卧底的小游戏,我昨天还看到你的人用门钥匙在十二号仓库那里把一批龙皮送到英国,顺便说一句,截你货的人就是在下。” “你!——” 博金·博克愤怒地拍向桌子,愤怒的表情和疯狂转动的蓝眼睛也不足以表达他激动的情绪。 “你口口声声说需要积蓄力量干扰各国魔法部分心来围剿我们,我怎么看到你从这间宴会厅里的人手里便宜买到那些紧缺的资源,然后反手高价全部送到你们英国去了呢?”巴里已经入了戏,俨然一个勤勤恳恳搞事却被盟友被刺的合格黑巫师,他扫视着宴会厅中表情各异的黑巫师们,冷笑一声,“没错,英国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会做表面功夫的人,但他们对有些见不得光的东西的需求,却是不可能停下的,我是没看到英国魔法部通缉博金·博克这个家伙,但他怎么就跑到这儿来了呢?不过是因为普鲁士有利可图罢了,他哄骗你们这些傻子把辛辛苦苦弄来的神奇动物材料、毒液还有见不得光的魔法便宜卖给他,然后转手卖出去,现在又来找叛徒,你们还乐呵呵地给他站台,果然,你们能被本国轰出来,也不是没有愿意的。” “……” 宴会厅中陷入了沉默,人们面面相觑,看着有所往来的同行,总觉得对方骗了自己钱。 “里伯恩,如果你再这样胡言乱语,对我做出这种无端的指控,”博金·博克按住了剧烈跳动的魔眼,压抑着怒火,咬着牙说道,“我想普鲁士就没必要容下一群泼皮无赖了。” “你这么快就代入普鲁士魔法部部长的角色了吗?”巴里毫不在意地耸耸肩,脸上挣扎的表情一闪而逝,“部长大人,我承认,我也是个叛徒,只是无赖帮背后,可是你心心念念的纽蒙伽德呢,你的那些狗腿子们,享受药的时候可是很嗨的呢。” “我当然不是说你是一个——” “我们需要什么?我们需要混乱,需要世界时刻保持在紧张之中,这才是你们每个人都有所联系的魔法部们,愿意留你们一条狗命的原因,”巴里再次打断了博金·博克的话,模仿着格林德沃的做派慷慨激昂地说道,“只有在混乱的时候,普鲁士这块法外之地对他们才有存在的意义,这里才是真正的监狱,如果有人想要在监狱里成立政权,紧随其后的就是狂风骤雨一般的打击,现在全世界的魔法部都在和麻瓜联系,英国人吃到了第一口螃蟹,他们告诉其他人,从麻瓜的身上,也能拧出不比我们少的金加隆,没有人会和加隆过不去,你们非但不想办法让自己变得更有价值一些,反倒跟着有些人在这里搞一些可笑的把戏。” 巴里用袖子胡乱擦了擦汤汁,冲着博金·博克的方向吐出了一截没剔干净的肋骨,转身离开了宴会厅,桌上的众人对视了一阵后,有几人紧随其后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宴会不欢而散,只有发起者博金·博克和少数几个人还坐在原地,没有人在意巴里的叛徒发言,对他们而言,和纽蒙伽德有所联系不要说是叛徒了,简直就是朝圣,而这个松散的联盟只持续了一个下午就宣告解体,走过街角的巴里拐进路边的小巷中,用手扣着嗓子,呕出了一滩沾着血水的烂肉。 “我就说你们人类不适合吃半生的肉,应该煮熟。” 在他的身后,追上来的狼人粗鲁地说道。 “如果你实在难受,不妨让我咬一口,这样你就不会恶心了。” “就怕你崩掉一口牙,”巴里抬起胳膊,转过身,用不知道什么时候抽出来的魔杖抵着狼人的喉咙,恶狠狠地说道,但他没有维持这个形象多久,就继续转身呕吐去了,“等我一会儿。” 狼人耸耸肩,摊开手站在一旁,等到巴里呕吐完后,他贴心地说道:“柠檬水可以帮到你。” “只不过是因为博金·博克那个老家伙的饭菜实在是太恶心了。” “确实。”狼人用他脏兮兮的爪子剔了剔牙,说道,“那可不是什么正经牛排。” “什么?” “总归不是什么好肉,”狼人说道,“我想了想,觉得你是对的。” “我可真是谢天谢地了,没想到第一个想明白的居然是你。” “倒是还有别人,不过都被我拦下来了。” “……” “我想我那几个狼崽子们可能是被博金·博克的人在你的地盘上谋杀的,”狼人说道,“最近普鲁士的街上多了很多生面孔,几乎是和他前后脚到的,我是不信那种麻瓜用魔咒杀人的鬼话的,只有可能是他在搞鬼。” “那可说不定。”巴里挑起嘴角,“普鲁士的暗流酝酿了不知道多久,才让那些大人物决定,把那些暗地里的矛盾和顽疾全部放在这里解决,这里现在就是一个炸药桶,我建议你找个森林藏起来,免得到时候被火星溅到……轰!” “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狼人没太听明白巴里的话,追问道,“我觉得我们应该想办法把博金·博克从这里赶出去,让他滚回他的翻倒巷。” …… “他……一直都这样吗?” 宴会厅中,在经历了长久的沉默后,博金·博克的魔眼从小巷的方向收回目光,扫视着剩下的食客。 “谁?” “里伯恩。” “他仗着无赖帮人多地广,据说还有纽蒙伽德的背后的支持,一直都很猖狂。”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博金·博克的魔眼又透过墙壁望向了巴里的方向,“矛盾,不情愿,甚至还有在这片土地上少得可怜的……底线。” “您在说什么?博克先生。” “没什么,我去会一会他。” …… “穆迪,你怎么在这儿?来找你叔叔吗?” 按时按点下班的纳尔逊打着哈欠从神秘事务司中走出,脸上还留着趴在桌上睡觉时留下的印子,在他踏入走廊时,一个熟悉的男孩吸引了他的注意——和第一次相遇时相比,穆迪长高了许多,人高马大的健硕模样充满了朝气,偏圆的脸使得他看上去甚至比刚入学时还要乖巧,只是那挂在脸上的冷峻沉思的表情让他的气质变得不那么协调,给人一种苦大仇深的观感。 此刻的他正站在电梯门前,用审视的目光盯着从楼下威森加摩上来的巫师,似乎在尝试从这群人里找到几个违法乱纪的家伙,尽管看不到电梯里的人,但纳尔逊还是能够感受到他们被注视时刺挠的感觉。 “我上周刚回家,”听到纳尔逊的招呼,穆迪扭头向他看来,礼貌地弯腰行礼后说道,“威廉姆斯先生,我的叔父告诉我你今天有空,让我来这儿找你。” “他应当提早给我说一声的,或者干脆来我的办公室找我,”纳尔逊快步走到穆迪身边,向电梯里不自在的威森加摩巫师们投去了抱歉的目光,搂着穆迪的肩膀把他拉到了一边,“阿拉斯托,你是想从电梯里找几个幸运路人决斗吗?别紧张,这儿是魔法部。” “叮——” “是我不想打扰您工作,威廉姆斯先生,我在伦敦的街上看到了很多您的发明,不应该因为我耽误您做更重要的事情,而且我的叔父告诉我神秘事务司里的东西非常保密,”电梯门缓缓关上,穆迪盯着铁门沉默了很久,缓缓说道,“但是我觉得那群人里的黑巫师,比我在魔法执行司实习的时候遇到的还要多。” “好吧,”纳尔逊耸耸肩,拍着穆迪的肩膀引着他向楼梯走去,“这就是我要教给你的第一件事,阿拉斯托,并不是每个会黑魔法的人就是黑巫师,哪怕他是,在魔法部宣布抓捕他之前,他也是个大好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想当一个傲罗,而不是一个游侠,对吗?” 穆迪盯着纳尔逊的侧脸看了很久,似乎并没有完全理解他话的意思,但当两人走上楼梯时,他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威廉姆斯先生。” “我们是很不熟吗?”纳尔逊挑了挑眉毛,“当然,确实算不上特别熟,但也没有那么不熟吧?” “好的,纳尔逊。”穆迪耿直得有些过分,叫前不久还是学长的纳尔逊“威廉姆斯先生”让他也感到十分的难受,于是顺理成章地改变了说法,“叔父让我保持尊重。” “博格特先生的确是个讲究的人,”纳尔逊点点头,问道,“你这个假期有什么安排吗?” “原本是要继续去法律执行司实习的,我把它推辞了,”穆迪说道,“叔父说你需要我的帮助。” “放心,”纳尔逊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会付你工资的,而且我发誓,你的这个假期,会比你在法律执行司给上司端茶倒水有趣得多。” 正文 第五百六十九章 “黑魔法教授” “纳尔逊,你觉得黑魔法应当怎么界定?” 电梯门前,这样的问答已经持续了很久。 “出于伤害的动机使用的魔法,黑魔法,就是巫师的暴力。” “那么有些魔咒,比如障碍咒,也可以伤到巫师, 它能够被定义为黑魔法吗?” “你之前在傲罗办公室实习的时候,傲罗们是怎么界定黑魔法的呢?” “他们有一本书,判断的依据就是它的表现形式……比如黑色的或者绿色的光束,和阴冷的感受,”穆迪努力地回忆着那本小册子里少得可怜的内容,说道,“总而言之, 就是和不可饶恕咒类似的魔法, 都属于黑魔法的范畴。” “所以不可饶恕咒又是什么呢?”纳尔逊问道。 “呃……钻心咒,索命咒,还有……夺魂咒。” “你见过这些咒语吗?”纳尔逊追问道。 “没有。”穆迪果断地摇了摇头。 “所以你见都没见过它们,如何判断你看到的黑魔法是不是和它类似呢?” “我……我不知道。”穆迪陷入了茫然。 “这些都是表征,穆迪,”纳尔逊忽然停下脚步,紧跟在身后的穆迪险些没刹住车,撞在他的背上,纳尔逊转过身,微笑着说道,“比如我说,有一个人,今年十七岁,是个格兰芬多的学生,魔法高超,好学灵敏,意志坚定, 心怀一颗正义之心,只喝随身携带的饮料, 你觉得我在说谁?” “呃……克利斯蒂安吗?” “哈哈,”纳尔逊实在没能把穆迪和那个疯疯癫癫的退休傲罗联系在一起,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捂住脸笑了笑,“假设我刚刚说的就是克莉斯,但这段话有没有可能指向其他的人呢?” “其他人?” “如果我想要指代克莉斯,那么最好的方法是什么呢?是说这样一堆无用的定语吗?”纳尔逊摇了摇头,收回了手,“不,是叫她的名字,但克莉斯还有一个名字,萝拉·里德尔,那么克利斯蒂安指代的就是她吗?哪怕是名称也是事务的表征之一,只是更加直观明确,倘若你真的想要认清什么东西,不妨看看它的本质。” “本质……” “穆迪,没有任何研究或者实质性的证据表明, 黑魔法会对使用者的健康和魔力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它的危害性却是极大的, 所以才被生活在秩序中的巫师严厉抵制,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它对被它伤害的人有不可逆转的残忍打击,”穆迪的情绪似乎突然有些波动,他攥紧拳头,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正因如此,它才是不可饶恕的。” “你说对了一个方面,穆迪,”纳尔逊看着穆迪痛苦的表情,犹豫了片刻,继续说道,“另一方面,它因为情绪而滋生,也将左右你的情绪,这并非是什么高深的魔法真理,而是魔法这一事务在难以理解的外表下,简单且明确的本质。” 穆迪的脸上写满了茫然,在霍格沃兹,他从来没有在课堂上听到过这种话。 “这样说可能有些难以理解,”纳尔逊耸了耸肩,“我们换一种简单的说法,黑魔法的优点有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黑魔法……怎么会有优点?”穆迪有些茫然,“如果非要说的话,就是它威力强劲吧?” “没错,威力强劲,这是优点之一,”纳尔逊点了点头,“还有另外一点,就是它易于学习,哪怕是一个刚刚拿起魔杖的十一岁小孩,只要知道那些简单的魔咒,就足以使用出来,但如果想要发挥它的威力,那么就需要更加强烈的情绪作为支撑。” “叮——” 电梯再次停在神秘事务司所在的楼层,离魔法部的下班时间已经有一会儿了,电梯里的人少了很多,但稀稀拉拉的还有一些,纳尔逊冲电梯里的人点了点头,带着穆迪走了上去。 “易于……学习?” 在电梯上行的过程中,穆迪一直在喃喃着这句话,似乎陷入了更远的思考中,甚至在纳尔逊揽着他走出电梯乃至走出魔法部时,都没有察觉。 “比如这样……我教给你一个咒语,穆迪,或许在未来你会用到,”魔法部所处的街道有些偏僻,纳尔逊看着萧条的街道,揉了揉下巴,思索片刻后,在穆迪面前打了个响指叫醒了他,举起魔杖说道,“来,跟我念。” 穆迪虽然不知道纳尔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算学着他的动作举起魔杖。 “魂魄——” “魂魄……” “——出窍!” “……出窍。” 看着穆迪板板正正完成的动作,纳尔逊露出了恶作剧得逞似的笑容,拍了拍穆迪的肩膀,说道:“很好,简单吗?” “不算很难,这是什么?”穆迪中肯地评价道,“单从咒语上来讲,甚至没有漂浮咒那样佶屈聱牙。” “很好,这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咒语罢了,”纳尔逊点点头,抬起握着魔杖的手,向路边一指,一只正在费力织网的蜘蛛挥舞着它的腿们,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织了一半的网,张牙舞爪地向他飞来,就在穆迪奇怪纳尔逊在做什么的时候,一团绿光从他的杖尖冒出,将悬在半空的蜘蛛包裹起来,那道魔咒也从他的口中吐出,“魂魄出窍。” (字幕:本片段制作过程中无动物受到伤害) 穆迪瞠目结舌地看着蜘蛛在空中像喝醉了似的跳了一段踢踏舞,又打着醉拳晃晃悠悠地向自己飞来,它在半空中捞到了一小块碎叶子,用蛛丝糊在头上,穆迪的眼珠子随着蜘蛛愈发靠近眼睛越靠越近,到最后几乎成了斗鸡眼,他看着那只蜘蛛在他的面前行了个脱帽礼,紧接着挥舞着两只粗壮锋利的螯,猛地向自己的眼睛刺来! 穆迪向后一缩,避开了蜘蛛的袭击,耳边却传来纳尔逊的笑声。 “不用担心,穆迪,它不会刺你的,”纳尔逊轻声说道,“你知道这个魔咒是什么了吗?” “是……是……是……” “没错,和你想的一样,穆迪,”纳尔逊一直等到穆迪睁开眼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继续说道,“魂魄出窍,这个咒语就是傲罗办公室参考手册中的不可饶恕咒之一——夺魂咒。” “这……这就是不可饶恕咒吗?”穆迪举起颤抖的双手,死死地盯着它们,就在刚刚,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纳尔逊哄骗,学会了他最厌恶、最痛恨、也是最铭心刻骨的黑魔法——夺魂咒,泪水夺眶而出,他瞪大了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纳尔逊,“你……你居然骗我学了——” “不,你并没有学,”纳尔逊微微皱起眉头,只是一个眼神和表情,年轻的穆迪却仿佛中了夺魂咒一般没了声音,纳尔逊看着他的表现,有些不满意地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你以为你学会了吗?来,举起魔杖,对着那只蜘蛛,使用你刚刚学到的咒语。” 穆迪的手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他清楚自己没有收到纳尔逊的影响和操控,但就是这样照做了,对于这个被冠以英雄和天才之称的学长,在法律执行司实习过的穆迪比任何不知内情的人都要畏惧他,哪怕明知纳尔逊不是一个黑巫师,但这却让他的敬畏之心更甚了。 他抬起颤抖的胳膊,捏住魔杖,挣扎着伸向蜘蛛。 “标准的动作,平稳的气息,以及……连贯的魔咒,这是你在人生中的第一课上,塞克斯教授曾经教给你的话,”纳尔逊懒洋洋的声音从一旁飘来,身体一震的穆迪咬着牙,压抑着手指的颤抖,却听到纳尔逊继续说道,“在和博格特先生聊过后,我专门查了你的档案,穆迪,你从生来就被傲罗办公室把名字记在了花名册上,你的傲罗父亲和傲罗母亲倒在了圣徒们利用夺魂咒制造的反目戏码中,他们在你的眼前自相残杀,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恢复了理智,他们是魔法部的英雄,你作为他们的儿子,难道还要对夺魂咒如此畏惧吗?!” 纳尔逊的声音越来越高,在最后一个字时,已经到了振聋发聩的地步,他背着手施展了闭耳塞听的隔音魔法,用挑衅和鼓励的目光看向穆迪,穆迪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从眼眶中喷涌出来,他的手坚定不移地指着蜘蛛,仿佛在指着纳尔逊一样,大声吼道,“魂魄出窍!” “噗。” 短促的绿光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像放了个屁一样。” 纳尔逊走到蛛网旁,将倒霉的蜘蛛放了回去,作为补偿,用变形咒帮它织好了另外半张网,还在网上挂了一枚辣椒,当作它晚餐的调料,他转过身,望向穆迪,挑起嘴角,“你觉得你会了吗?” “……”穆迪瞪大眼睛,看着手中的魔杖,想要把它丢到地上。 “你觉得你成功使用了黑魔法吗?” “我……” “你觉得现在的你是个黑巫师吗?” “我……” “我觉得你不是,”纳尔逊摇了摇头,走近脸上写满抗拒的穆迪,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是一个好的教育家,就在不久之前,我尝试教导妹妹的方法是当着她的面抓住她在外窜逃的授业恩师,让她接受法律的制裁,可惜的是,我最后失败了,她把自己玩死了,这也让我和那个人共同的朋友骂了我三个小时,也让妹妹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我只有用这种直观且粗暴的方式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情。” “是克利斯蒂安吗?” “你怎么好像突然好起来了?”纳尔逊用怀疑的目光看了一眼穆迪,摇了摇头,“夺魂咒的使用,有个看似不重要,其实除了它以外什么都不重要的要点——强烈的情绪。” “强烈的……情绪?” “任何魔法的激发都需要情绪,比如漂浮咒,它需要你想要让物体飘起来的强烈念头,黑魔法也不例外,夺魂咒需要你有强烈的操控他人,玩弄他人,抢夺他所拥有一切的贪婪,相比钻心咒的憎恨与索命咒的暴怒,夺魂咒更需要的情绪,就是贪婪,没有贪婪,它就会像你刚刚那样——就像放了个屁一样。” “贪婪……” “但当你有了足够的贪婪,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纳尔逊再次转向墙边,看着瑟瑟发抖的蜘蛛,轻声说道,“对不起了,蜘蛛兄,刚刚忘了这一茬,希望你下辈子可以做一个蜘蛛侠。” 说罢,他高举胳膊,摆出了一个诡异的如同白鹤亮翅一般的武术动作,一道粉红色的光从杖尖射出,击中了惊魂未定的蜘蛛,“哈库呐玛塔塔!” 下一秒,蜘蛛展现了匪夷所思的艺术天赋,在蛛网上织出了一张《蒙娜丽莎》,直到纳尔逊接触魔咒。 “重要吗?”他转过身,望着穆迪说道,“一点儿也不重要。” 穆迪从来没有想象过,纳尔逊居然是一个对黑魔法信手拈来的巫师,他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魔力由情绪滋生,情绪将魔力催生为表现各异的魔法,黑魔法之所以恐怖,是因为只需要有恶念的辅佐,它能够轻易完成原本不敢想象的事情——剥夺生命,掠夺财富,收获尖叫,”纳尔逊走到穆迪面前,俯视着他,严肃地说道,“但如此轻易获取的东西一定会让意志不坚定的人沉迷于掌控他人的快感之中,他们将会一步步沦陷,直至成为黑魔法的奴隶……确切的说,是成为自己恶念的奴隶,遗憾的是,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意志不坚定的人。” “意志……” “判断黑魔法的标准并非简单的绿光或是杀戮的结局,有些人用拳头都可以杀人,但傲罗们在面对强大的敌手时甚至也会使用黑魔法,你能说用拳头杀人的人是好人,而傲罗是黑巫师吗?” “不能。”穆迪摇了摇头,尽管这和他的认知相悖,但逻辑似乎是对的。 “我会黑魔法,很多资深的巫师都会黑魔法,邓布利多教授也会黑魔法,我们是黑巫师吗?” “不……不是。” “你的标准应当是罪恶,而非手段,”纳尔逊认真地说道,“之所以傲罗要抓捕黑巫师,魔法部要禁绝黑魔法,也是因为它可以让人迅速地堕落腐化,当一个投机者第一次使用第一道黑魔法时,他就不可避免地向着黑巫师的深渊滑落了。” “所以黑魔法仍然需要打击,对吗?”穆迪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切地问道,“哪怕有时候不得不用黑魔法打击黑魔法。” “没错,暴力是不可取的,但有时候,我们不得不用暴力去反抗暴力。”纳尔逊点了点头,“经历了这一课后,如果你还愿意在这个假期跟着我,明天就直接来我的办公室找我,你会有机会看到真正的黑巫师是什么样的,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给法律执行司知会一声,当然,你也可以向魔法部举报我使用黑魔法,我不会阻止你。” 说罢,纳尔逊就转过身,冒着晚风离开了。 就在他拉开尼克劳斯家大门的时候,粗重的呼吸和脚步声从身后传来,纳尔逊转过头,穆迪拎着一只袋子,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 “我……我刚刚去……给克利斯蒂安买看望的礼物了,”他扶着膝盖,喘着粗气说道,“我明天可以直接进神秘事务司吗?我……相信,我相信你是意志坚定的人。” “当然,”纳尔逊耸了耸肩,推开花园的门,“请进吧,小心别踩到我的园丁们了。” 穆迪有些局促地跟了上来,小心翼翼地踩着纳尔逊走过的路,避开那些他看不到的园丁。 “对了,”纳尔逊背对着在门垫上蹭鞋底的穆迪,把帽子和外套挂在衣帽架上,随口说道,“我刚刚说的那个人其实是你。” “什么?” “意志坚定,心怀正义。”纳尔逊迈着大步走过客厅,随手一挥,点燃了尚存余烬的炉火,他的声音从厨房里传了出来,“我相信你会把这种品质践行到你死的那一刻。” 正文 第五百七十章 家宴 “有客人来了?” 穆迪局促地坐在沙发上,摆在膝盖上的手不住地旋转着魔杖,他的眼睛时不时瞟向头顶摆来摆去的挂钟,每当钟摆摆动一次,挂钟的小门就会打开,一只仿佛挨了毒打的猫头鹰被弹簧从小门里推出来,在他的头顶扑扇着翅膀绕一圈, 然后回到自己的窝里。 他听出纳尔逊在做饭,但厨房里传来的不只有刀具与砧板的碰撞声,更加响亮的反倒是纳尔逊的呼喝,仿佛一个邪恶的资本家在用皮鞭压迫骨瘦如柴的工人。 纳尔逊家里养了小精灵吗?穆迪好奇地探出头,向厨房望去,就在他刚刚侧身的时候,门打开了,风尘仆仆的汤姆拎着一只看起来就沉甸甸的箱子走了进来,随口问道:“有客人来了?” 穆迪赶忙正襟危坐,注视着走进客厅的汤姆。 “哦,是穆迪啊,”汤姆点了点头,用魔杖在门厅旁的上锁房门上敲了敲,拎着箱子侧身走了进去,不一会儿就两手空空地出来,锁上了房门,看着穆迪说道,“你稍等一会儿,克利斯蒂安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她去干什……不,不,我不是来找她的,”穆迪指了指自己, 用力地摇了摇头,“我是来找纳尔逊的。” “得了吧,年轻人, ”汤姆撇了撇嘴, 抬起手用魔杖指着穆迪的额头, 说道,“没有人会在看望纳尔逊的时候选择带一瓶五年陈酿的法国红酒。” “我……” “旋风扫尽。” 汤姆收起魔杖,轻轻吹了吹杖尖,穆迪只觉得自己的头顶仿佛有一阵旋风吹过,一团团火星在脑袋旁边爆开,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汤姆已经帮他理好了新的发型。 “听说你想要当傲罗?”汤姆斜了穆迪一眼,收起魔杖,“我得提醒你一句,穆迪,如果我是黑巫师,你的脑袋已经变成一团烟花了。” “我只是看到是你没有反抗,”穆迪红着脸争辩道,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纳尔逊和汤姆这两位他尊敬的学长时,自己引以为傲的冷静就不知道去了哪里,被戏耍得仿佛一个刚入学的小巫师,“我只是——” “哦,我换句说法, 如果我是一个用复方汤剂变成里德尔教授的黑巫师,你的脑袋已经变成一团烟花了。” “哦?里德尔教授?”纳尔逊拎着三支冒着冷气的玻璃瓶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把他们放在茶几上,用促狭的眼神看着汤姆,说道,“不要告诉我,你今天一大早出门难道是去面试了?” “当然不是,面试在下周,”汤姆耸耸肩,看了眼自己习惯坐着的位置,穆迪已经坐在了上面,他索性抬手从书房招来了一把椅子,拉到茶几旁坐了下来,说道,“我今天让老马尔福带我去看了看这个职位的候选人。” “你……把这次竞聘变成了等额选举吗?”纳尔逊挑了挑眉毛,做了个抹脖子的复杂手势,“你把那些候选人……” 听着两人的谈话,穆迪觉得如坐针毡,他又开始觉得纳尔逊就是个把他骗进陷阱灭口的危险人物。 “我先替邓布利多考察了他们的学识,恕我直言,很一般,甚至不如穆迪,”汤姆拧开玻璃瓶上的拉环,喝了一大口,满意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一个夸夸其谈的公子哥,一个被德姆斯特朗赶出校门的外国人,一个把课本倒背如流的老学究,还有一个有前科的污点证人,邓布利多无论如何也不会选他们的。” “英国的人才已经凋敝到这种程度了吗?”穆迪好奇地问道,“麦格教授上学期说过,邓布利多教授会在梅乐思教授退休以后为我们找到一个德才兼备的优秀教师。” “这说的不就是我吗?说起来和纳尔也有关系,”汤姆靠在椅背上,盯着天花板说道,“最近各行各业都缺人手,尤其是那些研究魔法工厂的家伙们,用很优渥的条件招走了不少法力高超的巫师,这几个人甚至还算是写求职信的人里水平不错的,毕竟霍格沃兹只能支付那么点儿薪水,很少有人会和钱过不去。” “你呢?” “我?我不缺钱。” “吱——” 花园的们被推开了,纳尔逊离开沙发,循声走了出去,在门口和什么人寒暄了一阵后,牵着阿黛尔走回了屋内。 汤姆打眼一看,笑道:“阿黛尔,你又换新衣服了。” “玛莎给她做的,”纳尔逊松开了阿黛尔的手,她飞快地跑上楼去看汤姆专门从纽蒙伽德给她定的侏儒蒲去了,纳尔逊无奈地笑笑,“她今天第一次看到阿黛尔的时候,还以为她是我的女儿。” “别说还挺像的。”汤姆揉着下巴评价道。 “我如果有个这么大的孩子,那么给我生孩子的女士就得被判刑了。” “她不吃吗?” “她今天约了梅特尔,要去西城孤儿院吃饭。” 纳尔逊回到原来的位置,三人的话题渐渐地从汤姆的工作转向穆迪的理想,最后偏到了克利斯蒂安身上。 穆迪总觉得颈后凉飕飕的,他感到汤姆态度莫名其妙地变差了一些。 直到穿着一袭黑色连衣裙的克利斯蒂安微笑着站在他面前打招呼时,穆迪才从沙发的舒适带来的瘫软姿态弹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找起了放在脚边的礼物。 “你……你好啊。” “我从没听说过你还是个结巴,穆迪,”汤姆坐在一旁,表情有些阴郁,穆迪也感觉到一种仿佛被毒蛇盯上的感觉,“你有空吗?我突然想到当初在新生互助会的时候,我还有一招没教给你。” 穆迪的眼睛亮了起来,但很快就被纳尔逊伸来的手挡住了。 “汤姆,他这几天要帮我忙。” “要做实验吗?我可以随便去路边给你抓几个人。” 穆迪和克利斯蒂安都听不到两人的对话。 “倒也不至于这样。” “你知道的,”汤姆把胳膊枕在脑袋后面,翘着腿说道,“虽然我有时候恨不得把克利斯蒂安埋在她挖出来的那个坑里,但看到一个臭小子在她面前期期艾艾的,我就想换个人埋了。” “看在你以后本来会杀了他的份上,饶了他吧,我不想再表演那个‘哈利破特已经死了’了,”纳尔逊耸耸肩,“更何况这应该是老汤姆·里德尔应该操心的事,麻利点儿,帮我把那个好几年没用过的餐桌搬出来吧。” …… “尼克劳斯家已经很久都没有像今天这样热闹了。” 餐桌上,坐在首座的纳尔逊举起刀叉,说道,“你们如果有什么宗教信仰就赶紧祈祷,我饿了。” 桌上的另外三人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只有阿黛尔调皮地双手合十举在面前,低声说了一句“感谢纳尔给我们做了饭”,紧接着,随着纳尔逊的银质刀叉撞击餐盘的清脆响声,一场规模不大不小的家宴开始了。 这一顿饭菜或许是为了庆祝克利斯蒂安伤愈下地,又或许是为了接待穆迪这位稀客,不可谓步丰盛,只是这一切都和穆迪想象的大不相同,在他的认知中,像纳尔逊和汤姆这样厉害的巫师吃饭也应当是别具一格的,但这场家宴实在是太普通了,和伦敦城中富庶的麻瓜家庭没有任何区别,没有魔法制造的侍者,没有吃下去就会魔力大涨的珍馐,桌上甚至连魔杖都没有。 “怎么了?阿拉斯托,”纳尔逊看着迟迟没有下嘴的穆迪,轻声问道,“不合口味吗?” “不,只是这么多好吃的我不知道该先吃什么,”穆迪摇了摇头,从汤姆推来的盘子里插起了一块肉排,放到盘子里切割起来,“我有些好奇,纳尔逊,这是你的家吗?” “是的。”纳尔逊点点头,“外面的花园是我亲自设计的,怎么样,还不错吧?” “很漂亮,很温馨,”穆迪夸赞道,插起一块切好的肉排,送到嘴里,“我只是有些好奇,为什么它不叫威廉姆斯家呢?” 汤姆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和克利斯蒂安对视一眼,挑起了眉毛,心道“这小子可真是个愣种,上来就说这种话,这下不用我亲手埋了。” “嗯,那是因为这座房子的主人叫约纳斯·尼克劳斯,他是我的姨父,”纳尔逊慢条斯理地切着肉排,“他已经不在了,但住在这座房里的人都是他的孩子,叫威廉姆斯家、里德尔家,或是威尔特宁家都不合适,而且我的姨妈还在,所以这样叫反而让我觉得有种活在过去的感觉。” “呃……抱歉。”穆迪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把头埋了下去。 “没关系。” “我也没见过约纳斯,”阿黛尔笑眯眯地说道,“但是我也是他的孩子。” “你可真棒,”纳尔逊帮她擦掉了嘴角的菜汤,奖励了她一杯饮料,“多吃点儿,约纳斯可不想看到有小孩子像你这么瘦。” “我只是在长个!”阿黛尔反驳道,“不过说起来,我甚至都没有见过他,只看过一张照片。” “我原本是想这样给你介绍他——那是一位伟大的诗人,”纳尔逊耸耸肩,“不过他从来没发表过诗歌,以至于我想找一首代表作都没有办法。” “他可真倒霉。” “是的,我觉得他可能是世界上最倒霉的人了。” 餐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直到克利斯蒂安打破了僵局。 “纳尔,我今天在斜边巷逛街的时候,吃出了一张你的巧克力蛙画片。”克利斯蒂安邀功似的说道,“我还看到了你的公共汽车。” “在哪儿呢?”汤姆的眼睛亮了起来,“拿来给我看看,那玩意儿值不少钱呢。” “我已经藏起来了,如果它还能保持稀有,我会在阿黛尔成年的时候把它送给她,”克利斯蒂安显然清楚汤姆的风格,在回家前就已经把它藏在了那座躺在斜边巷马路中央的小屋中,“重点是公共汽车。” “你是说骑士团吗?”纳尔逊问道,“我一直苦恼于怎么给它们起名字,后来征得了骑士公共汽车的同意,把它们叫做骑士团。” “那些大家伙都是你造的吗?”阿黛尔露出崇拜的眼神,“它们很快也很灵活呢。” “我只是改良了沙菲克家族的图纸,”纳尔逊揉了揉太阳穴,“一点儿微不足道的小工作,庆幸地是,他们没给我添什么麻烦。” “它们有望取代霍格沃兹特快吗?”汤姆问道。 “档次不够,”纳尔逊摇了摇头,“” 他的下半句话被淹没在了花园外冲天的火光中,随着一声剧烈的爆炸,穆迪本能地抽出了魔杖,按住克利斯蒂安躬身躲在了餐桌旁的橱柜后。 在房子中居住的四人反倒很淡定,阿黛尔甚至还趁乱顺走了汤姆面前的小西红柿。 “阿拉斯托,不用这么紧张,”克利斯蒂安把穆迪从橱柜后面拉了起来,“没关系的。” 穆迪瞪大眼睛,从可以看到的角落向窗外望去,他能够看到刚刚夸赞过的草坪中站起了一道高大的黑影,紧接着,炫目的魔光照亮了屋内,他看到几个藏头露尾的家伙被炸上了天。 “这……这……” 他已经开始相信纳尔逊的允诺了——“你的这个假期,会比你在法律执行司给上司端茶倒水有趣得多。” “你怎么又开始结巴了,穆迪。” 汤姆的声音让他瞬间清醒,身体站直,撞在了碗柜上。 但他却没有感到疼痛,实在是刚刚的一幕和四人的表现令人震惊。 “阿拉斯托,”克利斯蒂安担忧地看着他正在往外冒血的头顶,说道,“自从纳尔回到伦敦以后,基本上每周都会有两三次这样的袭击,不过你完全不用担心,汤姆亲自实验过,哪怕是他,想要突破花园,也至少得花费三分钟的时间。” …… “我没说错吧,”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后,纳尔逊看着头上裹着纱布、惊魂未定的穆迪,笑着摊开手,“你的假期会很有趣的,等我处理完手头的事情,我们就去这些人的老家逛逛。” 正文 第五百七十一章 出差:从蹲大牢开始 当第一缕阳光照在穆迪的脸上时,他翻了翻身,柔软的被单和霍格沃兹宿舍中硬板床迥异的触感让他顷刻间醒了过来。 他猛地睁开眼睛,伸手向口袋摸去,但手掌的触感却是空荡荡的,穆迪掀开被子,自己正穿着睡衣, 外套整齐地叠放在床边的椅子上,魔杖安置在衣服上方,窗帘已经被拉开了,一个白色的小人正举着一块冒着泡沫的海绵擦玻璃。 穆迪想起了昨晚的事情——他在纳尔逊家吃了饭,顺便喝完了那瓶自己带来的酒,这瓶酒几乎全被他一个人喝干, 以至于早上醒来还有些迷迷糊糊的。 “咚!咚!咚!” 整齐的敲门声从屋外传来, 穆迪跳下床,握着魔杖,赤着脚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 “今天有点儿急事,”当穆迪打开房门时,看到的是一手举着托盘,另一只手注视着怀表时间的纳尔逊,他将托盘交给穆迪,收起了怀表,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有十分钟洗漱、吃饭、休整,十分钟以后,我在客厅等你。” “可是现在——” “六点五十,”纳尔逊点了点头,“黑巫师都是昼伏夜出的,你应该不想打着哈欠光荣牺牲吧,我至少没拉着你见识凌晨四点的伦敦。” 少倾, 嘴巴里一股薄荷味的穆迪揉着眼睛走下楼梯,他总觉得这并不是什么正经的傲罗训练,当他打着哈欠望向墙上呈现七点五十九分的挂钟时, 余光却瞥到了纳尔逊推开屋门离开的背影。 “我没迟到!” 穆迪大喊一声,撒丫子追了上去,就在他快要跑到大门口时,纳尔逊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叫住了他:“时间刚刚好,穆迪,看到你这么迫切想要出门,我就放心了。” “嗯?” 穆迪扭过头,纳尔逊正衣着整齐地坐在沙发上,和刚刚出门时的装束一模一样,他放下手中的报纸,端起茶几上的热牛奶,喝掉了最后一口,拎起脚边的箱子,站起身来。 “你在开玩笑吗?”穆迪疑惑地看着纳尔逊,又看了看房门,“我刚刚明明看到你出去了。” “缺勤是会扣薪水的,”纳尔逊耸耸肩,把软毡帽扣在了头上,迈着大步向房门走去, 穆迪追着纳尔逊跑了出去,踩到地上的水渍,差点儿滑了一跤,纳尔逊扶住他,说道,“你也不想看到我因为没钱让克利斯蒂安每天吃干草吧?” “当然……不是,我还以为你刚刚出门了。” “你看错了。” 纳尔逊摇了摇头,一巴掌拍在门厅的墙上,一团穆迪似曾相识的魔文在纳尔逊的呼唤下亮起,门外突如其来的强大吸力将房门用力拉开,穆迪定睛望去,门外的景色不知何时变得朦胧起来,如同罩了一层雾蒙蒙的水幕,就好像他还没有睡醒一样。 他揉了揉眼睛,还没来得及询问,就被纳尔逊一把推出了门,穿越水面的冰凉触感让穆迪彻底清醒过来,纳尔逊的声音幽幽地从身后飘来:“昨晚在你睡着以后,我专门给博格特先生写了信,现在我可以说是你的临时监护人,建议你在接下来的旅程里叫我叔叔。” “什——么——” 穆迪的话语在幻影移形中被撕扯得七零八落。 “我叫伊戈尔·卡卡洛夫,你可以叫我卡卡洛夫叔叔,”穆迪转过头,看到一个留着山羊胡的黑发男人从一扇缓缓闭合的水门中走出,他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如狐狸一般的黑眼睛中倒映着更加漆黑的铁栏,他握着一根造型华丽的黑色手杖,身着一身不和时令的、看起来就很热的黑色皮裘,看着囚禁他们的铁笼,轻啧一声,“这就是绝对安全、绝对不可能被发现的地方吗?汤姆,不得不说,你可真是个大天才。” 穆迪这才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环境,这是一间黑黢黢的囚室,铁栏上布满了锈痕和不知道什么液体留下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铁锈味,他皱起鼻子,眼神变得严肃起来,这是血的味道。 这间囚室不大,地上铺了一些同样沾染了那种痕迹的干草,他想起了纳尔逊刚刚说过的“没有钱而让克利斯蒂安吃干草”的言论,不由得干呕起来,穆迪伸手扶着墙壁,滑腻腻、湿漉漉的触感让他马上甩开了手,指尖触碰到一些嶙峋的刻痕,他借着从走廊中照来的阳光定睛一望,墙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计数的符号——有四竖一横的、有画五芒星的、甚至还有他不认识的文字——他意识到,这间囚室已经送走了不止一名囚徒,他们来自世界各地,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看到离开后第二天的太阳。 “这是……阿兹卡班吗?” 穆迪感到浑身冰冷,忍不住抖了抖,他想起了在法律执行司实习时上司吓唬他的话——那些吸食快乐的怪物散播的恐惧,和当下的感受如出一辙。 他强打精神,举起魔杖,小心地看向四周,但在照明咒刚刚亮起时,对面牢房中一张惨白松弛的脸就映入了他的演练,他的手一抖,险些把魔杖丢了出去。 穆迪求助地向身后望去,想要寻求纳尔逊的帮助,但他却已经不在这里,而墙上那扇水门也只是留下了一道迅速晕染开的醒目水渍。 “阿兹卡班?咯咯,”对面牢房的住客竟然是一位年迈的老巫婆,她发出了秃鹫般的怪笑,“英国人?这儿可没有那些可怕的怪物,但是——” 穆迪转过身,用魔杖牢牢地指着她,转换环境带来的手足无措已经全部消失,他将心底的恐惧压制住,手中的魔杖给了他巨大的勇气,他知道不知去向的纳尔逊一定不会抛下自己,但是在此之前,他必须一个人面对这里的一切。 “——但是这里可比你们的阿兹卡班恐怖得多,”老巫婆嘎嘎地笑着,舔了舔藏污纳垢的长指甲,用渴望的目光盯着他手中的魔杖,“年轻人,你很快就会祈祷自己进的监狱是阿兹卡班,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把魔杖给她,”一道虚弱的男声从他身边的牢房中传来,隐约间还能听到喉咙中压抑的野兽般的嘶吼,“当然我觉得你不会这么蠢,能到这里来的人,至少不会做出轻易把魔杖交给别人的蠢事。” 这里的动静惊醒了牢房中的其他囚犯,呼喝声和各种语言的叫骂声此起彼伏,只是没有魔杖,这群人什么都做不了。 穆迪被吵得心烦意乱,索性闭上眼睛,用汤姆曾经教给他的闭耳塞听咒降低了周围的音量。 “吱——” 走廊尽头的闸门升起,两道人影并肩走了进来,打断了监狱中囚犯们的狂欢,把干草叠起来坐在上面的穆迪抬起头,眼睛慢慢地亮了起来。 “是的,那是我侄子,是个好小伙。”滑腻又沙哑的德语在走廊尽头响起,“他只是不明事理,惹了在街上巡逻的**们。” “好小伙能来这儿?”他身旁的粗野男人哼哧笑了一声,说道,“好小伙能是你的侄子?” “对我们来说,他这样的才算好小伙,那些乖孩子在这儿甚至都活不下去。” “哈哈,当然,适者生存,”粗野男人的脚步伴随着密集的镣铐碰撞声,仿佛他的身上挂着几百只手铐似的,而那些刚刚还暴躁乖张的囚徒,在听到他的声音后乖巧得如同小白兔一般,他仿佛对另一人的说法非常骄傲,哈哈大笑道,“他叫什么名字?是什么卡卡洛夫吗?” “当然,那可是我的侄子,”纳尔逊做作的声音越来越近,穆迪听出和他对话的应当是一位狱卒或是典狱长之类的角色,“他叫卢卡斯·卡卡洛夫,只是不知道把他放了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不会,一般这里少了人,不管是越狱还是死了,或者是在越狱的途中死了,我们的做法都是去街上随便抓个人,反正只要保证你们这些大人物来提人的时候牢房里有个会喘气的家伙就好,”粗野的男人说道,“更何况,哪怕麻烦,有卡卡洛夫先生的诚意,这种麻烦也称不上麻烦,不是吗?” “那就好。” “十三号牢房……让我想想,”脚步越来越近,粗野的男人思索道,“我记得那儿上周住着一个叫什么山谏的偷渡犯……嘶,这名字可真难念,那家伙上周划拉自己肚子自杀了,血溅了一屋子,希望你侄子在那儿住得还算习惯。” 两人终于走到了穆迪所处的十三号牢房门前,照明咒的光将他的脸照亮,穆迪抬起头,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正举着魔杖,戳了戳铁栏杆,和他的猜想一样,这个巫师的腰后挂满了镣铐,一个套一个,拖出去很远,穆迪把目光从他的脸上挪开,抱怨地白了纳尔逊一眼,站起身来。 “很好,很有精神,你说的对,是个好小伙,”男人出于善意挤出一个比恐吓还要狰狞的笑容,拉开了牢房的门,“出来吧,你叔叔来接你了。” …… “你为什么不直接冲出去呢?”呼吸着新鲜空气的穆迪抱着挂在腰间的水瓶猛嘬了几口,抹了嘴巴一把,问道,“那儿只有一个狱卒,囚犯都没有魔杖,我们两个人应该很容易就能打出来才对。” “那样太粗暴了,也很麻烦,”纳尔逊耐心地解释着,“如果你是个傲罗,要去搜查某处戒备森严的据点,你难道会选择打进去吗?除非你是诚心给里面的人留了销毁证据的机会,我这样去捞你,一方面可以免去很多麻烦,顺便让你感受一下身处黑巫师中间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另一方面,这个典狱长已经成为了证实我们身份的第一位重要证人。” “噢……” “如果我是你,我现在恨不得拿张纸好好把我刚刚说过的话记下来,有时候潜入和伪装会比打将进去效率得多,”纳尔逊抬起胳膊,用手杖把穆迪扒拉到一边,避开了一架狂奔着呼啸而来的马车,“还有一件事,走路要看着路。” 穆迪抬起头,此刻的他们正身处一条繁华的街道,街上来来往往的满是行人,只是大多数人都行色匆匆,几乎没有和擦肩而过的路人交流的欲望,穆迪很少逛街,但也察觉到了这条街上气氛的不对劲。 他注意到这里的人们衣着长相各异,看起来好像来自世界各地的不同国家,街上最多的语言就是他不怎么熟练的德语,除此之外,街边的人们在注视着路人的同时,正在用他听不懂的语言窃窃私语着。 穆迪敏锐地察觉到,偌大的街道上,大多数人竟然都有魔杖,他们把手放在最容易够到魔杖的位置,看起来一个个都像是身经百战的傲罗,但一股他所厌恶的“黑魔法的臭味”,正在街上缓缓飘散着。 “嗒!嗒!嗒!” 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远,穆迪抬起头向刚刚差点儿撞到他的马车望去,它正在拐弯,一只苍老的手正在缓缓撩开车上的窗帘,一个老人的面孔从窗户后露了出来,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在街上漫步的“伊戈尔·卡卡洛夫”对视,纳尔逊挑起嘴角,用食指和中指在喉咙上划过。 穆迪的表情则更加震惊,他注意到那个老人有一只异色的蓝眼睛,它仿佛拥有独立的意识似的,在和纳尔逊对视的同时,蓝眼睛偏向一边,死死地盯住了他,穆迪只觉得太阳穴一阵刺痛,眼看着不久前的记忆就要浮现眼前,他用力地闭上了眼睛。 直到纳尔逊的手搭上穆迪湿透的肩膀,他才喘着粗气睁开眼睛,纳尔逊正举起那支手杖,把它挡在穆迪的面前,他拍了拍穆迪的肩膀,点头说道:“大脑防御术练得不赖。” “那是——” “你应该见过他,或是听说过他,”纳尔逊眯起眼睛,看着马车消失的街角,说道,“翻倒巷最大的黑魔法商人,一个钟爱盗墓或是谋杀,然后在地下室里制造阴尸的狂徒,按理来说,上个月他刚在阿兹卡班离世,现在想来,全世界的巫师监狱遵循的,应当是同一套规则。” “博金·博克……” “没错,”纳尔逊点点头,“走吧,先给我搞辆马车去,档次不够可不行。” …… “你为什么不造两个座位呢?” 穆迪正驾着马车在郊外的土路上策马狂奔,说是驾车,他其实并不需要太多操作,就在不久前,他眼睁睁地看着纳尔逊在一条小溪边用水捏出了这辆马车,甚至连驾车的两匹马都是用水变的,这种震撼一只持续到了他开始思索为什么会蹲在一张马扎上充当一名车夫。 穆迪撩开身后的珠帘,看着怀抱手杖、犹如抱着一把剑闭目养神的纳尔逊。 在听到穆迪的疑问后,纳尔逊突然睁开眼睛,伸出手杖指向窗外,几名尾随者就这样飘了起来。 他们很快砸落地面,纳尔逊的回答也传到了穆迪的耳朵里。 “因为我只有一个屁股。” 正文 第五百七十二章 驾临 “他的眼睛……” 穆迪挥舞着马鞭,抽打在马车前的立柱上,已经完美地融入了马夫的身份。 “怎么了?”纳尔逊在马车里问道,一起传来的还有笔尖摩擦羊皮纸的沙沙声,听到纳尔逊有工作,穆迪拽了拽缰绳,让马车的速度慢下来了一些。 “我有些在意, ”穆迪思索片刻,说道,“那只眼睛给我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怎么说?” “它就像一只……活着的动物一样。” 穆迪低下头,与博金·博克对视时那种心悸的感觉再次浮现,就像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那只仿佛能够透过一切的魔眼正隔着数不清的墙壁窥视着他, 他的身体不由得一激灵,马鞭从手中滑落, 跌在地上, 霎那间被车轮卷进车轴中,散落出一地的碎屑。 他只要一闭上眼睛,视线中就会出现那抹诡异的蓝色,那抹仿佛似曾相识一般的,令人畏惧的蓝色。 “话说我还不知道这儿到底是哪儿?我们要去干什么?” 穆迪的声音越来越小,没有等到问题的答案,他就已经一头栽在马车的立柱上,困倦感如潮水般涌来。 马车在柏林的街头平稳地前进着,越过一双双窥探的、不怀好意的眼睛,渐渐的,来自过路人的目光越来越稀疏,可那种密密麻麻的监视感仿佛误闯了蜘蛛巢穴一般,变得密集甚至犹如实质起来,两匹骏马的动作和一开始时并没有任何区别,它们无视了这种凝滞的阻碍,破开那些恶意的目光向城市的中心冲去, 马蹄掠过土路,卷起漫天的尘埃。 在过路人看来, 这座城市中又多了一个奇怪的人——一辆比博金·博克的座驾还要华贵的马车肆无忌惮地在路面上疾驰着,和此处风格迥异的浮雕似乎在讲述太阳神巡猎的故事,一个圆脸的年轻人正靠在车夫的座位上酣睡,仿佛正在经历一场噩梦一般,眼皮剧烈地跳动,细密的汗水从额角滑落,湿透的头发紧紧地贴着头皮,一滴滴不知是汗水还是什么的水渍从马车上滴落,就像童话故事里被父母遗弃的兄妹在森林中留下的面包屑路径一般,只是水滴也和被乌鸦鸟雀叼走的面包屑一样,被干燥的地面迅速吸收,只留下两道深刻的、正在被新来的尘土缓缓掩埋的车辙。 而那辆华丽马车中的乘客并不像博金·博克那样时不时拉开窗帘,炫耀自己的财富与权威,反倒是紧闭窗户,丝毫没有暴露出里面一丝一毫的情况,他们甚至觉得马车里没有乘客,而那深深的车辙只是因为它拉载了满当当的货物,但在他们的心中升起贪婪之前,这辆马车便散发着一种不容侵犯的气势从他们的眼前呼啸而过。 人们望着马车前进的方向, 不论是耀武扬威的巫师还是小心翼翼的麻瓜, 目光中都流露出了异样的神情,有些是畏惧,有些是忌惮。 随着巫师越来越多、麻瓜越来越少,马车的目的地也越来越近了,在一众饱受战火摧残的建筑后方,一间塌了顶的教堂渐渐出现在视野中,穆迪的呼吸声渐渐从紧张变得均匀,而马车里传来的书写声也在渐渐微弱的鼾声中,停了下来。 纳尔逊撩开窗帘的一角,目光注视着柏林这座曾经因为战争的狂热而繁荣城市,入目的残垣断壁和重建前的伦敦没什么区别,甚至更加破败,满是弹坑的街道上散落着腐臭的垃圾,那些失去了原本色彩的墙上,画满了恶意的绘图,随处可见的如孩童涂鸦般的文字则是布满城市的小广告,但与这个世界上任何一座城市不同,这些小广告将生命与尊严明码标价,交易着不该属于书写者的东西。 纳尔逊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马车经过的地面如呼吸般起伏了一瞬又归于平静,他低头望向放在膝盖上的缺页书册,将一行文字摘录到漂浮在眼前的羊皮纸上。 《在针对盖勒特·格林德沃及其党羽行动中我国傲罗伤情报告》 在书册的最后一页,一个鲜红的问号挡住了两张黑白的照片,一行文字露了出来:自相残杀?夺魂咒? 他合上手中发黄的书册,将它和几张还散发着油墨味的羊皮纸一起封装起来,装进了口袋。 “这儿,就是鼎鼎大名的普鲁士,让这个世界上大多数傲罗闻风丧胆的地方。” 纳尔逊终于开始回答穆迪在昏睡前问出的问题,他抬起手,拉车的骏马高高地抬起前蹄,纤长的鬃毛和尾巴甩起,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的光泽,如同两座活灵活现的雕塑。 在马车的前方不远处,博金·博克的座驾正停在路边,车上的人和拉车的马已经不知去向,只有包金镶银的马车闪闪发光。 马车的变速让穆迪从睡梦中惊醒,他只记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可怕到不愿回想的噩梦,又紧接着经历了一场幸福的旅行,但当睁开眼睛后,他的眼中还是柏林的街头,记忆正在缓缓地拼接着不久前的经历,纳尔逊的声音零零散散地从他的身后传来。 “一些公事,还有一些私仇。” 穆迪揉了揉眼睛,将视线中的那抹蓝色用力地驱逐,他感受到肩膀似乎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他低头一看,纳尔逊的手杖正按在自己的肩上,从那枚硕大的黑色宝石开始,他的衣服正在迅速变形成为和纳尔逊款式类似的模样。 “什么?” “我还顺便发现,这一趟似乎可以帮你一个小忙。” “什么?” “扶我出来,亲爱的侄子。” 懵懵懂懂的穆迪大口地呼吸着并不算清新的空气,在脸上抹了一把,他依旧记得自己的职责,从座位下的暗格中取出一节台阶,摆在了马车的车门前,他弯下腰拉开车门,纳尔逊锃光瓦亮的皮鞋从里面踏了出来。 “砰!” 坚硬的鞋跟和木制的台阶相撞,清脆的响声回荡在这条人影稀疏的街道上,留着山羊胡的男人扬起下巴,在穆迪的搀扶下走到了街道上,他拍了拍侄子的手,高傲地扫视着休整过的街道,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屑。 这一刻,街道彻底安静下来,隐藏在窗户或是街角后的目光齐刷刷地停在了这个男人的身上。 他抬起头,摘掉头顶毛茸茸的厚帽子,狐狸一般细长的眼睛向头顶望去,一道身影正在从他注视的窗户后面消失。 …… “这个家伙……” 博金·博克拉上窗帘,捂住了躁动不安的魔眼,钻心的疼痛让他的脸都扭曲了,他记得这张脸,时隔多年,这个将翻倒巷搅得一团糟的男人再次出现了,就和他上次突然消失时那样毫无痕迹,如同他的梦靥一般尾随着,时时刻刻将他从安定拖入恐惧。 他依旧记得那场发生在翻倒巷中的大战,那场将他的仆从烧成灰烬的大火,那道天空破开的裂缝——这个叫做伊戈尔·卡卡洛夫的家伙和那个可笑的张伯伦一起,将他积攒上百年的基业几乎一把火燃烧殆尽,他忘不了那些追随者在面对卡卡洛夫时不堪一击的可笑模样,忘不了在阿兹卡班整夜受到摄魂怪袭扰的恐惧,他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光顾自己的梦境,让自己不得安睡。 “博克先生,您认识那个人吗?” 博金·博克用力地按压着魔眼,只有这种方法才能勉强减轻他的痛苦,在喘息了一阵后,他接过了询问者递来的一杯水,坐回宴会厅的首座,推翻了身前还没收拾的烛台,咬着牙说道:“是的,我认识他,来者不善啊。” “您和他打过交道?” “嗯,”博金·博克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咬牙切齿地说道,“这是一个古董商人,他在英国只出现了两次,在很多年前从冈特家拿走了一件我们至今不知道是什么的重要物品,另一次,他在翻倒巷引来了傲罗,险些给我带来大麻烦。” “险些带来大麻烦?”听到博金·博克的说明,询问者松了一口气,既然是险些,那么就是没有麻烦的意思,他也不用担心自己和博金·博克的联盟回因为这位外来者而出现意外,他帮博金·博克添满了水,问道,“您知道他的路数吗?” “这个人的目的应当是某些年代久远的魔法物件,”疼痛缓解,博金·博克的说话声音也轻松了很多,他当然不能告诉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盟友自己差点儿被纳尔逊端了老窝,避重就轻地说道,“冈特家族是已知萨拉查·斯莱特林的唯一血裔,我本以为伊戈尔·卡卡洛夫只是这个人的化名,再也不会见到,但现在看来,他只是不频繁活动而已。” “他是敌人吗?博克先生。” “他带了一个帮手是吗?”博金·博克喃喃道,“希望不是张伯伦……” …… “我们现在干什么?” 穆迪已经顶着火辣辣的太阳站了好几分钟,他帮纳尔逊撑着伞,纳尔逊在故意锻炼自己的想法愈发强烈。 “等人。”纳尔逊拿着一张不知道从哪儿飞来的宣传单,递给了穆迪,“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穆迪接过宣传单,费力地辨认着上面的德文,好在阿拉伯数字他至少可以无障碍地阅读,“牧场的价格表吗?烈马,白鼠,火鸡,猎狗……价格看起来比英国便宜不少呢,没想到在这儿最贵的居然是狗。” “它当然比英国便宜,在这儿,命可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我怎么有点儿听不明白?” “听好了,烈马是还未驯服的麻瓜,白鼠是身体健康可以用来做魔法实验的麻瓜,火鸡是刚刚抓来的巫师儿童,猎狗……我记得应该是经过魔法奴役,可以随意驱使的成年巫师。” “?” 穆迪的脸上写满了问号,他觉得纳尔逊在胡说八道糊弄自己。 “你还记得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有人袭击了我们家吗?” “我记得。”穆迪用力地点了点头,尽管菜肴丰盛,但那顿饭上的每一个特别节目都给了他更深的印象,“他们被炸上了天,然后——” “然后专门有傲罗在我们家附近,负责捡那些被驱逐的袭击者,但可惜的是,他们的嘴巴里什么都撬不出来,牢不可破的誓言几乎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能反悔的契约,”纳尔逊深吸一口气,说道,“这也是诺比·里奇委托我探查这里的原因,官方的情报被人把控,和我们头顶的博金·博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连部长都被蒙在鼓里,那些每天勤勤恳恳袭击我们家的人,就是他们豢养的‘猎狗’。” “猎狗……” “你或许听说过不久前霍格沃兹特快在送毕业生回家时受到过袭击,”纳尔逊眯着眼睛,盯着前方阴暗的小巷,缓缓说道,“几年前从霍格沃兹叛逃的梅丽莎·塞克斯泄露了太多情报,以至于许多有心之人都知道了从我这里可以获得真正财富的消息,而那些悍不畏死的‘猎狗’,对于他们而言,只是一次没什么成本的尝试。” “塞克斯教授?!”穆迪警惕的目光随着纳尔逊望向了前方的小巷。 “没错,谁也没有想到她会变成这样,”纳尔逊点了点头,身边的建筑中传来有人下楼的声音,“前几天,我找到了她的去向,本来想抓住她,但她宁愿玉石俱焚……好在我找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一些足以让我们很快成为普鲁士一部分的重要资源,我做了很久的准备,在你来报道以后,一切都恰到好处地完备了,这么说起来,你其实是最重要的,穆迪。” “可是我除了驾车——” 穆迪的耳朵动了动,话还没说完,身体猛地蹲伏了下去,魔杖指向马车车底,一个披着隐形兽皮的巫师被魔法粗暴地拽了出来,吊在半空中。 身旁建筑的大门被从两侧推开,博金·博克的脸上挂着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张开双臂迎了上来。 “哦!卡卡洛夫,我的朋友!” 纳尔逊向着他的方向走去,就在博金·博克准备拥抱他的时候,两人擦肩而过,博金·博克的笑容僵住,恼怒地转过头,无赖帮的杀人狂吹着口哨,冲他露出了挑衅的笑容。 正文 第五百七十三章 最好的证人 “弗里茨·哈里曼?” 纳尔逊扬起下巴,俯视着深深弯下腰的哈里曼,他的腰腿呈九十度的夹角,不多一丝,也没少一毫,如同一只被精密的发条操控的玩偶,头努力地向上扬起, 注视着纳尔逊的脸,目光在他的身上扫过,在看到他中指上的戒指时,哈里曼就像确认了身份一般,眼睛谦卑地向地面望去。 在街上四人的注视下,他维持着这个动作, 连颤抖都没有。 这个曾经的杀人狂魔披着一件朴素的黑袍,脸上只留下了夸张妆容沁透的、难以洗去的痕迹,这让他的眼眶呈现出一种仿佛被殴打了的淡淡粉红色,突出的颧骨呈现出一种冷酷的锋锐,他身上的血腥味更重了,重到哪怕换了身新衣服,哪怕没拿魔杖,敏锐的穆迪也可以感受到他身上浓烈的罪恶气味。 “这是?”他一挥魔杖,将倒吊在空中的巫师甩到了墙上,铁质的绳索从砖缝中伸出,将他牢牢地捆在了那里,做完这一切后,穆迪凑近纳尔逊,挡在他和哈里曼的中间,举起魔杖头也不回地轻声问道,“黑巫师?” “没事。” 纳尔逊把手杖搭在穆迪的肩上,穆迪走到了一边,让开了纳尔逊的位置,但魔杖依旧紧紧攥在手中,警惕的目光也没有松懈, 在柏林,这是他迄今为止见过最危险的人物。 哈里曼依旧维持着玩偶般鞠躬的动作,仿佛只要纳尔逊不说话,他就可以一直在这里站到死为止。 “今天精神不错,”纳尔逊的嘴角微微扬起,“比之前看到你时好多了。” “里伯恩先生告诉我,今天有贵客临门。”哈里曼低着头,姿态谦卑地说道,浑浊的目光中没有一点儿波澜,“您好,卡卡洛夫先生,无赖帮为您准备了迎宾的晚宴,以及一个您一定会感兴趣的宝库。” …… “宝库?” 博金·博克站在门前,举到僵硬的手臂缓缓放下,哈里曼说的一切都让他确凿了关于伊戈尔·卡卡洛夫古董商人兼黑魔法收藏者的印象,他清楚地知道背靠纽蒙伽德的无赖帮在普鲁士究竟搜罗了多少珍稀的奇物,而能让里伯恩如此慎重对待的人,除了超凡的力量外,一定掌握着巨量的财富, 他的心中有了计较,向着纳尔逊的背影缓缓走来。 活得比大多数人久的博金·博克审慎地考量着纳尔逊,纳尔逊的衣着、口音、动作的习惯等等在他的脑海中交织,和那些少得可怜的信息结合起来,逐渐变得丰满,甚至牵扯出一些看似毫无关系但没了下文的琐碎情报—— 一个叫做伊戈尔·卡卡洛夫的德国人突然出现在狼人的黑狱中,捞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关在那的侄子,这个被关进黑狱的卢卡斯·卡卡洛夫似乎受过专业的傲罗训练,对自己的族叔忠心耿耿; 他有一辆华贵无比的马车,甚至要超过自己的座驾; 他第一次出现是在汉格顿,早已衰败的冈特老宅中,他篡改了莫芬·冈特的记忆,以至于到现在为止自己都不知道他究竟从冈特家带走了什么; 第二次是在翻倒巷,和自己的常客张伯伦同行,在黑吃黑失败以后重创了翻倒巷的据点; 张伯伦出售过许多拥有萨拉查·斯莱特林私人印记的珍藏,或许和斯莱特林的唯一后人冈特家族有关,而和他同行的古董商人卡卡洛夫并没有表现出对那些古董的兴趣,这证明了他的眼界绝对不在于简单的古董,而是那些蕴含魔法的古物; 在那场战斗中失落的部分古董之后依旧出现在了市面上,他应当长期在英国活动,或者拥有一个固定的合作伙伴——那个张伯伦; 他拥有净化亡灵的能力,法力之强大足以两人打败自己的一行随从与阴尸,施展大型魔法时需要把魔杖插进土里,伴随着难懂的吟唱,和英国巫师流行的魔法习惯迥异; 一个神秘、富有、强大的巫师形象缓缓地在他的心中勾勒成型,而这位伊戈尔·卡卡洛夫在全世界范围内几乎都找不到详细的情报,所谓的卡卡洛夫家族对他的存在也一问三不知——这是一个自称一派的强大巫师,他与世隔绝,立场不明,是一个可以争取的助力! 最后,他对自己的眼睛很感兴趣! 想到这里,博金·博克突然感觉到魔眼一阵刺痛,他捂住眼睛,稍作舒缓后,深吸一口气,走向了卡卡洛夫。 他相信,只要价码合适,没有哪个有过嫌隙的人会拒绝成为自己的朋友,如果会,那就是价码不足。 想到这里,他挤出笑脸,但下一刻,背对着他的穆迪转过了头。 …… “里伯恩大人向您保证,宝库里的东西足够把您的钱包掏空。”哈里曼仍然没有换姿势,弯着腰认真介绍着。 “哈哈,”纳尔逊抚掌大笑,“恐怕没有人能掏空我的钱包,除非你把我刚刚吃过饭的隐藏地整条街搬来卖给我。” “里伯恩?”博金·博克突然插入了两人的谈话,此刻的他正在被穆迪用魔杖抵住喉咙,高高地举起双手,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姿态,微笑着说道,“卡卡洛夫先生,柏林的风沙太大了,您刚刚甚至都没看到我呢。” “你是?”纳尔逊转过头,就像博金·博克说的这样,他做出一副压根没看到他的表情,疑惑地说道,“你也是无赖帮的无赖吗?” “哈哈,您说笑了,”博金·博克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愠色,他微微躬身,将愤怒压抑下去,笑着说道,“您忘了吗?我帮您回忆一下,英国,翻倒巷。” “我想起来了,”纳尔逊揉着下巴,用力地拍了拍手,欣喜地说道,“你是那个卖龙蛋的?上次的火球我很喜欢,你还有别的吗?” 博金·博克僵住了,他不知道对方究竟是有意羞辱自己还是真不记得了, “我们之间发生过不愉快,”他最终还是微笑着向纳尔逊伸出手,“您可能并不在意我曾经的冒犯,但我为我不识抬举的行为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您曾经和您的朋友张伯伦先生一起来翻倒巷卖一些古董,只是有些为我服务的下人起了不该有的贪念,可我必须为替我服务的人负责,所以……” 他耸了耸肩,为难地笑了笑,“我试图利用您来树立我的威信,慑服我的仆从,后面的事情您应该记得,一把比盖勒特·格林德沃还大的火,呼——翻倒巷被炸上了天。” “噢~我想起来了,”纳尔逊抬起手指着博金·博克,用卡卡洛夫的标志性一惊一乍腔调说道,“你就是那个博金·博克黑魔法商店的店主,你刑满释放了?” “没有,”博金·博克坦然地说道,“但您应当明白,像我这样的人总有办法逃避罪责。” “所以你跑到这儿来了?”纳尔逊点了点头,用手杖敲了敲穆迪的肩膀,穆迪松开了扯着博金·博克领子的手,哼了一声,退到了纳尔逊的身后,纳尔逊无奈地说道,“我的侄子有些不太礼貌,希望你能够原谅他。” “我只希望您能原谅我之前的冒犯,”博金·博克扭了扭发酸的脖子,放下了高举了好一会儿的手,问道,“不知您大驾光临,是为了什么事?” “你不是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纳尔逊反问道,“当然是为了一些有趣的古董。” “当然,当然,卡卡洛夫先生,”博金·博克摆摆手,“我当然知道您的喜好,事实上,我的仓库里,也有一些珍惜无比的古董呢!” “你恐怕不是很清楚,毕竟我们上次见面还没开始谈生意你就偷袭了我,”纳尔逊露出遗憾的表情,“我可不是个古董贩子。” “当然,当然,卡卡洛夫先生,”博金·博克压低声音,瞥了哈里曼一眼,在纳尔逊耳畔轻声说道,“那些玩意儿,充满年代感、历史、还有……魔力。” “我这次来,带了一件礼物,”纳尔逊的眼睛和博金·博克想的一样,亮了起来,“我听说你们最近遇到了麻烦,巧的是,我认识一位见过梅丽莎·塞克斯最后一面的朋友。” “您可真是个精明的商人。”博金·博克体会到了被抓住痛点是一种怎样难受又舒爽的感觉,他凑近纳尔逊,给出了自己的价码。 “只是我和无赖帮有约……” “咳咳,你回去吧,哈里曼,”博金·博克挺直腰板,对着哈里曼说道,“我的仓库更近一些,等到卡卡洛夫先生观赏完,我会把他送到无赖帮的。” …… “那个弗里茨·哈里曼……”穆迪心不在焉地挥舞着纳尔逊给他新发的马鞭,扭头问道,“他真的是你的人吗?我想了半天终于想起了他是谁。” “是谁呢?”纳尔逊掀开马车的帘子,微笑着问道。 “在来找你之前,我去傲罗办公室里告知不能实习的原因,在那里我看过一份最新的国际巫师联合会通缉令,他是一个在几十年前恶行累累的黑巫师,不久前在伦敦袭击麻瓜后逃离,”穆迪低声说道,“而他身处的无赖帮也和高地英雄村曾经泛滥过的毒药有所牵连,” “你还记得我昨天教给你的魔咒吗?” “夺……夺魂咒?” “如果我告诉你,这个哈里曼在他几十年前最猖獗的时候没用过什么不可饶恕的黑魔法呢?” “不可能!”穆迪反驳的声音大了些,为了避免在前面带路的马车怀疑,他压低了声音,说道,“他的罪行几乎罄竹难书,他身上黑魔法的气息也极其强烈。” “他暴行的大多数对象都是麻瓜,穆迪,”纳尔逊摇了摇头,“我可能比他本人都要清楚他做过什么,在他恶念最盛的时候,他只会向弱者施暴,这种底层的恶棍可没有什么接触黑魔法这类高深玩意儿的机会,他对黑魔法的研究反倒是从无赖帮正式开始的,你觉得人生前半段的他是黑巫师吗?” “是……是的。” “很好,你思考出了更加合理的标准,那么我再问你,对他使用夺魂咒,是黑巫师吗?” “不是!”穆迪这次的回答快了很多,但他的语气却很快低沉下去,“我还是觉得我们不该和无赖帮这样的组织勾结在一起,不该为了打败博金·博克联合那位里伯恩,哪怕是为了正义的理由。” “我不认识那什么里伯恩,更没有所谓的宝库观光计划,”纳尔逊耐心地说道,“我只是在找典狱长的当口通知了他这件事情,我利用典狱长和弗里茨·哈里曼的反应伪造了一个富有外来者的形象,特意挑选了曾经和博金·博克有过冲突的伊戈尔·卡卡洛夫作为我此行的身份,哈里曼是无赖帮的尖刀、里伯恩的心腹,平常几乎不在人前露面,他的态度一定程度上可以代表里伯恩的态度,但不久前和里伯恩冲突过的博金·博克不可能找这个和他利益冲突的人求证,最后,我恰好知道他们最近最大的麻烦是什么,在敌人的重视、自己的恐惧、解决麻烦的希望还有我华丽的外衣的四重暗示下,博金·博克自然会在心中为我设定好一个高大重要的形象,这位目标将会成为我们在潜入计划中坐实身份最可靠的证人。” 听到纳尔逊简单而狂野的计划,穆迪瞪大了眼睛。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你这个假期在神秘事务司的实习内容是什么了,”纳尔逊把玩着手杖,吹了声口哨,微笑着说道,“我们将成为普鲁士权贵的一员,在它的中心促成它自己的瓦解,以及它和外界联盟的破裂,诺比·里奇,还有我,不能坐视这个毒疮长大,孕育出那些刚刚被我们摧毁的东西,你的任务,就是在不使用魔法的前提下,完成这一切。” “为……为什么?” “傲罗可不是打打杀杀,穆迪,等到面对博金·博克的时候,你会感谢我让你节省魔力的,”纳尔逊拍了拍他的头,“好好驾车吧,我可不能太宠我的侄子。” 正文 第五百七十四章 有“爱”的人 “汤姆,其实很久以前,梅乐斯教授就告诉过我,你对黑魔法防御术教授的职位有着超乎寻常的兴趣。” 校长室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烟味,那是上一位面试者留下的,这位改邪归正的污点证人尽管魔法高超,但常年东躲XZ的生活让他的神经异常衰弱, 变成了一个烟不离手的人,据他所说,哪怕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也会在从东方高价买来的香炉里撒上足以燃烧一整夜的烟草,在它们的辅助下,他才有安眠的机会。 目前为止,这位面试者是邓布利多最满意的一位,他不像之前的人那样掉书袋或是夸夸其谈, 在实战的检验中也表现很好,打平或是击败了除邓布利多以外的所有教授,他的理念更偏实战,以他的亲身经历作为蓝本,他承诺,会让学生们掌握如何在黑巫师的追杀下保全自己、逃出生天的能力,在山雨欲来的当下,这种能力是不可或缺的,包括弗立维在内的几名教授也表达了自己的认可。 邓布利多坐在办公椅上,揉了揉发酸的腰,皱着眉头按压太阳穴,这并不是因为长久的工作、也并非因为办公室里的异味,而是因为,他总觉得这名面试者少了些什么东西,无关他的经历、他的污点,而是一些他在教育上更重视的内容。 他抬起头,看着推门进来的汤姆,示意他坐在自己对面的椅子上,挤出了一个牵强的笑容就算打过了招呼, 在面对自己的学生时,他也终于能够轻松一些。 “收到你的求职信时,我一点儿也不奇怪,只是我还以为对现在的你来说,霍格沃兹难以成为第一选择,”邓布利多招了招手,一杯冒着热气的热茶出现在了汤姆手边,而他喝了一半、早已泡发的茶叶也换成了新的,“有些校董觉得你有些过于年轻了,事实上,即便我是你的老师,也很难把你列为第一候选人的行列,希望你能够理解,我并不是质疑你的能力。” “事实上,教授,”汤姆解开扣子,挺直腰杆, 点了点头说道,“我认为霍格沃兹黑魔法防御课教授是最适合我的职位,而我,也是最适合这个职位的人。” “是吗?”邓布利多揉了揉太阳穴,右手在桌上的水晶球上轻轻拂过,水晶球亮了起来,照亮了两人的谈话,“出于对舞弊行为的提防,霍格沃兹在招聘的时候都会记录下面试的过程,我也不例外。” “我理解,也知道这条规则,教授。” “那么现在,你可以尝试开始说服我,以及教授和校董们了。” “邓布利多教授,”汤姆穿着一身极其正式的西装,正襟危坐在邓布利多的对面,办公桌上流光溢彩的水晶球倒映着他认真而急切的脸,以及那双充满求知欲的黑眼睛,“您知道的,我来自一个并不怎么富庶的地方,在那样的环境里,谁都不知道自己在长大成人后的某一天会不会横死街头,或许死在帮派的械斗中,或许倒在战火的流弹下……好在,我的人生中遇到了许多悉心教导我的好人。” “我还记得科尔夫人,”邓布利多推了推眼镜,双手交叉放在桌上,低声说道,“那是一位负责、善良又热情的女士,我还记得她请我喝的杜松子酒,那几乎是当年的西城孤儿院最好的东西,也是我那些年喝到过最美味的佳肴。” “她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位老师,将我从一个婴儿抚养成能够一个人吃饭、走路、思考的人,我曾经是个自视甚高的人,您应当能够理解,当一个人突然拥有了周围的同伴甚至难以仰望的力量,在更加古老、更加血腥的年代,他可以成为什么样的人?”汤姆抬起头,目光扫过邓布利多背后的挂画,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画框中的居室变得光洁明亮,仿佛有勤快的人一直在屋里居住一般,“他会成为军阀、成为强权者,甚至成为皇帝,而如果再把时间往前,他可能会成为神。” “神?”邓布利多用玩味的目光看了看眼前的水晶球,轻声问道,“那么在现在呢?现在可不是那种血腥的年代。” “不,是一样的,教授,不加修饰的力量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会使强者成为一个依靠掠夺为生的暴君,而我险些就成为了那样的人。” “险些?” “是的,教授,”汤姆点点头,“因为教育,教育给了不同出身、不同资质的人一次同等,至少大致公平的选择的机会。” “你也许可以展开说说。” “和刚刚出去的那名先生一样,我也做过错事,”汤姆诚恳地说道,“但让人认识到错误并改正它,不正是教育的意义吗?” “教育的意义……”邓布利多重复着汤姆的关键词。 “我本该是一个不幸的人,教授,我被生父抛弃,母亲难产而死,在一个雨雪交加的夜里,我出生在了一个充满和我一样命运悲惨的人的……孤儿院中,除了汤姆·马沃罗·里德尔这个古怪的名字,还有与生俱来的属于巫师的魔力,我什么都没有。” 汤姆没有给邓布利多插嘴的机会,他语速极快地讲述着自己的经历,像是在讲述一段别人的故事。 “但我也是一个幸运的人,科尔夫人将我抚养长大,西城孤儿院的孩子即便没有家庭,但应当属于童年的东西,我们一点儿也不会少,她节衣缩食、变卖家产、卑躬屈膝地向那些自以为高尚的绅士寻求帮助,她教会我读书认字,教会我在无所依靠的时候也要依靠自己向上生长,她教会我不要被悲苦的生活打倒,我们无法改变自己的出身,但我们可以改变自己的未来。” “我幸运地在孤儿院认识了我一生的挚友,纳尔逊·威廉姆斯,他拥有家人,但依旧和我们一样,他和我一样受到魔法的眷顾,但并没有像我一样脱离群体,他告诉我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是一样的,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力与机会,告诉我人生而平等,让我不至于在很年轻的时候就沦为力量的奴隶,他总会在我陷入僵局时给予帮助,也会在陷入危局时,向我伸出求援的手。” “我幸运地认识了点亮我生命的人,约纳斯、贝拉……他们让我摆脱了黑暗的命运,让我意识到世界上有别的颜色存在,让我在经历不公时不再只拥有暴怒这一种宣泄的手段。” 汤姆的声音在校长室中回荡着,墙壁上的画像们表情各异,萨拉查·斯莱特林垂目叹息,似乎在为自己后人的遭遇共情,感性的戴丽丝·德万特已经开始扯着菲尼亚斯的袖子帮自己抹眼泪了,而平日里态度恶劣的菲尼亚斯也露出了沉重的表情,似乎在回忆自己执教的错漏…… “我实在难以想象,教授,如果我没遇到这些人,我会变成什么样?” 汤姆摊开手,脸上是带着笑的。 “十一岁那年,我幸运地登上了霍格沃兹特快,搭上了通向新世界的班车,在这座魔法的城堡中,我学会了如何使用自己的魔力,我意识到这股力量不止可以用来放火或是击飞别人,它同样可以让生活变得更好,斯拉格霍恩教授、梅乐思教授……还有您,邓布利多教授,我幸运地得到了你们的教导,让我不至于向深渊滑落,我知道您一直觉得我冷酷无情、唯利是图,但今天,我想说,您错了。” 汤姆深吸一口气,直直地看向邓布利多隐藏在半月形镜片后的眼睛。 “所以我愿意把这种幸运分享给更多的人。” 邓布利多怔怔地看着汤姆,他从未想过,这种话会从汤姆的口中说出,即便他自以为已经对这位得意弟子了解极深。 打从第一次见面起,从两人的目光第一次对撞,他就知道,汤姆是一个没有爱的人。 汤姆的心思永远藏在那深不见底的黑眼睛里,他缺少充满爱的家庭,充满爱的童年,甚至他的父母之间也不存在真正的爱情,这是他在离开西城孤儿院后根据马沃罗这个名字找到的,关于梅洛普的故事。 在迷情剂或是夺魂咒中诞生的孩子生来就是缺失爱的——这是多少年来,巫师们刻板的共识。 进入霍格沃兹以后,汤姆的表现也符合了邓布利多的预期——他渴望财富、权力、知识、力量……他渴望自己不曾拥有的一切,但他从未渴望过朋友,一个在邓布利多看来,学生时代最重要的宝物,他从未向他人索取过爱,也无情地拒绝着那些懵懂的爱。 他确凿是一个缺少爱的人,邓布利多曾经是这样认为的,这也使得汤姆成为心思深沉的邓布利多心中警惕的对象,这种警惕甚至一度超过了别有用心的梅丽莎·塞克斯,还有那个和汤姆一起入校的,和自己一样心思深沉的孩子——纳尔逊。 邓布利多笃信,爱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也是最重要的东西,心存爱的人即便堕落,也只会变得偏激,至少有弱点存在,但没有爱的人呢?他的结局只有一个,成为绝望的散播者。 他从来没有看走过眼。 但陈规存在的意义,就是用来打破的,当邓布利多第一次感受到汤姆心中的爱时,他的心被震撼蒙蔽了,以至于一时间僵在了那个小酒馆中,在面对一个刚刚入校不久的学生时,摄神取念竟然被拦了下来。 他见识到了汤姆的爱,他对约纳斯之死的痛苦,以及他坚定站在挚友身旁的决心,尽管年轻又虚弱,但足以让邓布利多睁不开双眼。 而他也为自己的自负付出了代价,一个天赋卓绝的学生出走纽蒙加德,让格林德沃的势力以一种自己从来没有设想过的方式迅速地膨胀,而另一个被他认为有魔王宿命的学生,在心里萌发出了恨。 他曾经试图修补过自己的错误,只是已发生的事终究无法弥补,他开始担忧一个比格林德沃更激进、更强大、更恐怖的人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他需要像培养纽特·斯卡曼德对抗格林德沃一样,培养一个足以在未来对抗可能为世界带来麻烦的纳尔逊的英雄。 他看到了汤姆,这也是他第一次将目光从云端向下挪,第一次看到汤姆心中的爱,那本不该诞生,但就是诞生了的爱,他不是没有爱,只是这种爱太过于骄傲,太过于绝对,太过于苛刻,太过于吝啬——邓布利多将几乎一切的知识都毫无保留地传授,汤姆像一块干涸的海绵一般贪婪地汲取水分,而看到这一切的邓布利多一直后悔到了今天。 “我愿意把这种幸运分享给更多的人,让和我一样的人,拥有选择的权利。” 汤姆的声音将邓布利多从回忆拉回现实,邓布利多的眼眶有些湿润,作为一个为教育奉献了半生的人,他对这句话的渴望胜过一切。 他眨了眨眼睛,摊开手,露出笑容,但没有说话,他害怕自己一开口,汤姆就能听到他嗓子的哽咽,邓布利多歪了歪头,转过身,看向身后的画框,客厅一角的门后有人影闪过,似乎有些炊烟。 等到邓布利多转过头时,已经是和寻常日子一般,满面的笑容。 在看到他的笑容后,汤姆也笑了笑,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大口,润润发干的嗓子。 “这杯其实是吐真剂。” “喝这么多,我应该中毒快要不行了。” 在经历这个小小的玩笑后,两人笑了起来,校长室中的氛围柔缓了许多。 “我还有个问题,”邓布利多扶了扶眼镜,严肃地说道,“如果你有机会获得这个职位,那么在黑魔法防御术方面,你有什么看法吗?” “黑魔法防御术的意义在于避免受到黑魔法的侵犯,”汤姆正色道,“我会教会霍格沃兹的学生在黑魔法以及各种来自魔法或是神奇动物的危险下求生的手段,保护自己,对抗敌人。” “对抗敌人?” “教授,”汤姆说道,“在我放假回家的路上,霍格沃兹特快遭遇了袭击,我以为,面对恶意的被动,反而是对它的纵容,我们要有保护自己的本领,也要有一颗保护别人的心。” 墙上悬挂着的萨拉查·斯莱特林露出了干呕的表情,菲尼亚斯刚想说点儿什么,就被戴丽丝按住了,邓布利多看着汤姆,沉默了很久。 直到眼前水晶球的光芒暗淡下来,他点了点头,站起身说道:“你可以回家等通知了,不过汤姆,给教授的猫头鹰会比录取通知书早很久。” 正文 第五百七十五章 宝物 “今天的阳光可真不错。” 从校长室离开后,汤姆在城堡里绕了一圈,本想和某个熟悉的画像分享喜悦,但这位教授似乎在躲着他,反倒是一些打听到小道消息的某某骑士或是某某夫人为他送上了祝福以及掌声,这些在城堡里生活了上百年的老人,对汤姆这位尽心尽责的男生代表充满了好感, 在他们看来,毕业以后回到母校工作,应当是一位霍格沃兹学生最大的成就与殊荣了。 汤姆挂着满意的笑脸离开城堡,高大的正门竭力地向外敞开,就如千年前这座古老的城堡送行斯莱特林家的成员一般,强烈的阳光洒进门厅, 汤姆抬起手, 挡住了刺眼的太阳, 但滚烫的阳光还是透过指尖,洒在他的睫毛与脸上,专门找桃金娘打扮过的时兴油头闪闪发光,而那些点缀在正装上的低调饰物也不再低调,高傲地彰显着它们的贵重。 “汤姆。” 一声吆喝打断了他的自我陶醉,汤姆低下头,眨了眨眼睛,因为曝光而恍惚的视野重新变得清晰,他看到麦格和弗立维正坐在正门下方的台阶上,身边摆着几只硕大的、被魔法绳索牢牢捆起来的木箱,弗立维坐在麦格的上一级,但个头还是稍稍矮了一些,汤姆笑了笑,快步走下楼梯,站在两人下方,打了声招呼。 “有什么好消息吗?”弗立维好奇地问道,“我和米勒娃正在往办公室般下学期会用到的教具,正巧看到你出来。” “发挥得怎么样?”麦格递给汤姆一支红色的棒冰, 耸了耸肩, “希望你没有紧张地说不出话来。” “还好,”汤姆接过棒冰,舔了一口,眉毛瞬间飞了起来,是西红柿口味的,这让他欣喜非常,他又迅速地舔了一口,说道,“我觉得我表现得不赖,至少比我前面那位老兄好。” “那个人太危险了,我们没必要让霍格沃兹承受他仇人的恶意,”麦格点了点头,满意地看着汤姆吃冰棒的模样,扭头对弗立维说道,“我就说他喜欢吃这个怪口味,没错吧?” “就和你喜欢吃——” “菲利乌斯,我不希望我们的友情因为你的失言变质。”麦格及时地打断了弗立维的话,对汤姆说道,“相比一开始那位不着调的花花公子, 我还是更愿意和你共事。” “哈哈,承你吉言。”汤姆转过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吃完了冰棒,捏着仅剩的木棍,好奇地问道,“在霍格沃兹当教授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有,”麦格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我到现在都没有养成称呼邓布利多教授为阿不思的习惯,我甚至怀疑,直到我退休的时候,我还是会叫他‘邓布利多教授’。” 和汤姆的反应一样,站在旁边的弗立维露出了尴尬的笑容,在这样的三伏天里,麦格的冷笑话还是让他感到如坠冰窟。 “汤姆,虽然我们还没有接到你成为下一任黑魔法防御术教授的正式通知,”弗立维打破了尴尬,说道,“但是我觉得你已经可以提前开始适应教师生涯了。” “是吗?”汤姆挑了挑眉毛,“我还以为尚未成定局呢。” “主要是你的竞争对手实在是有些……不尽如人意,汤姆,”弗立维踮起脚,拍了拍汤姆的肩膀,“校董中有很多人支持你,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如果真的获得这个职位了,你就是一名教授了,你必须要割舍一些可能对你来说同样重要的东西。” “我明白,菲利乌斯。” “我也相信你能明白,汤姆,顺便说一句,以前霍格沃兹的防御是梅乐思教授负责的,鉴于最近的局势,我想这项工作将会比梅乐思教授还在时更加繁重,要知道,他在任的时期因为格林德沃的存在已经非常紧张了,”弗立维提醒道,“尽管你是新人上任,但以你的名声来看,校董们应当会更愿意让你继续担负这个职责。” “这样吗……魔法防御,”汤姆沉默片刻,“我想我有必要回去查询一些资料。” “心里没底吗?”弗立维鼓励道,“没关系,我会帮你的。” “我需要了解防御的尺度,菲利乌斯,”汤姆认真的说道,“以免出现什么没必要的麻烦。” “哈哈,”弗立维笑着摇了摇头,“你这个笑话总算让我暖和一点儿了,汤姆。” 汤姆含蓄地笑了笑。 “而且……”弗立维拍了拍身边眺望着远方来者的麦格,说道,“以你叫我和米勒娃名字的熟练程度,我相信米勒娃口中的麻烦对你来说也是不存在的。” 斯拉格霍恩教授正引着一行人向城堡走来,他们几乎都是霍格沃兹的校董,在注意到台阶上的三人后,队伍加快的脚步,向着他们靠******素不乐意和校董打交道的麦格站起身来,拍了拍裙子上的土,弗立维见状,帮她一块搬起放置在台阶上的箱子,和汤姆告别后走上台阶,走进了城堡。 “哈哈,里德尔先生,”在那支队伍离大门还有好一段距离时,就已经有人热情地高声喊道,“我和我的家人早都对您神往已久了!” …… “真的,卡卡洛夫先生,其实早在您来我小店那次之前,伦敦的巫师圈子里就已经在流传您的大名了。” 博金·博克殷勤地走在纳尔逊斜前方,为他指引着一条在城市中曲折蛇形的小道,穆迪低着头,沉默地跟在两人身后不远处,博金·博克压低了自己的腰,像在翻到巷中见到大顾客那样,就像见到亲人乃至亲爹一般,基本上不要什么脸面了,他健步如飞,和之前老迈病弱的模样相去甚远,他稍稍抬起头,用余光盯着纳尔逊的脸,轻声试探道:“我的一位好朋友,莫芬·冈特先生和您在很久之前有过一面之缘,您还记得吗?” “莫芬·冈特……” 纳尔逊捋了捋胡须,思索了片刻后,点了点头,“我确实从他那里买过东西,说真的,他们家的古董各个都是上乘的货色,如果不是钱没带够,我甚至愿意把那间满是宝物的宅子一起买下来。” “您可真是太谦虚了,”博金·博克用夸张的语气恭维着,“能被您看重的东西,一定都是极品中的极品。” “哦!”博金·博克盯着纳尔逊手中的戒指,一拍脑袋,恍然大悟,“我记得这玩意儿!” “哦?是吗?” “这是马沃罗·冈特生前最喜欢吹嘘的东西,您恐怕被莫芬·冈特那个烂酒鬼骗了,”博金·博克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捶胸顿足地说道,“那以前或许是个好东西,只是他们家一代不如一代,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把除了戒面以外的部分给典当了,您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这枚净度、大小、色泽以及形状都绝佳的黑色宝石,居然镶嵌在这样一个粗糙的、仿佛小孩手工一般的木头环上?” “我倒是觉得这戒指颇具古意,”纳尔逊笑了笑,收回了手,“我不在乎材质和价格,只看重历史和故事。” “太可惜了!”博金·博克居然拦下了纳尔逊收回的胳膊,盯着戒指感叹起来,“最重要的就是戒面,卡卡洛夫先生,您看重的一定也是这块绝伦的黑色宝石吧?!” “差不多吧。”纳尔逊厌恶地甩了甩手,把手塞回口袋里。 “我就知道,卡卡洛夫先生,这是施法的好材料,虽然判断不出材质,但我能感觉到这玩意儿蕴含的魔力,但是它不可利用,甚至无法加工、无法沟通,已经变成了一块废料!”博金·博克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破口大骂起来,“那一家子该死的、近亲通婚的傻子!我打赌,就是马沃罗·冈特那个老家伙,当年为了吹嘘自己的背景,在这枚完美无瑕的宝石上刻了格林德沃那个该死的标志,他以为自己可以拉虎皮吓唬别人了,殊不知将这枚宝石从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变成了一块卖不出去的废料!” 博金·博克捂着胸口,用力喘了喘粗气,继续叫骂起来。 “他真的老糊涂了,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给去自己家调查的傲罗说那是佩弗里尔的徽章,拿来典当时给我说是萨拉查·斯莱特林的徽记,在一场所有人都不欢迎他的酒会上说,那是盖勒特·格林德沃给他盖的戳,格林德沃为什么不盖到他该死的脑门子上呢?”他抬起头,看了看纳尔逊,猛地捂住嘴巴,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越界的话,赶忙补充道:“不过这不妨碍它是一件珍宝。” “它确实是一件珍宝。” 纳尔逊的脸上露出轻微的愠色,而这正中了博金·博克的下怀,他无比好奇“伊戈尔·卡卡洛夫”这样的人究竟购买了一件怎样的东西,他对这件物件的好奇甚至一度超越了他对卡卡洛夫其人的好奇,而这段精心设计的冒犯发言一定可以勾起这位和他一样的古董收藏家的自负之心,卡卡洛夫一定会为他解答这个困扰多年的问题,甚至因为他的坦率放松心中的警惕——而纳尔逊的反应果然和他预想的一样。 纳尔逊伸出了手,像一个专业的、喜怒无常的黑巫师一样,伸出魔杖向天空一指,小巷一边阻挡着阳光的楼顶被轰塌了,在烟尘中,阳光洒下,落在了他举到博金·博克面前的手上,落在了冈特家族千百年传承的戒指上。 在光线下,戒面的黑色宝石反倒显得更加深邃,仿佛会吸收光线一般,而那个在博金·博克看来犹如疮疤的符号则更加刺眼。 “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诗翁比豆故事集》?”纳尔逊斜了他一眼,轻声说道,语气中透着一丝对没见识人的鄙夷,“作为一个英国人,你应该看过它。” “当然,”博金·博克狐疑道,“这不会是诗翁比豆的族徽吧?” “如果你真的看过这本书,你应该听说过三兄弟的故事,”纳尔逊嗤笑一声,抬高了声音,“我发现英国人的骄傲真的是与生俱来,不光体现在随意偷袭不知道实力的顾客这方面。” 博金·博克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如果你听说过三兄弟的故事,那就一定不会在第一时间把这个标记和格林德沃联系起来,”阳光下,死亡圣器的标志透出一缕无形的银辉,“佩弗里尔三兄弟中的老二是个骄傲的人,他为了羞辱死神,从他的手中索取了一块能够让死者复活的石头。” 博金·博克的眼睛从狐狸般眯起来开始缓缓瞪大,而眼中计划得逞的兴奋也渐渐被震惊取代。 “你做了那么多年魔法道具的生意,难道就不知道如果一块充满魔力的石头被损毁了,它就不应该呈现魔力无法利用的情况,而是毫无魔力吗?”纳尔逊把手背靠近博金·博克的脸,看着那两只造型迥异的眼睛跟随着他的手指动作一致的转动,场面滑稽极了,“我还记得你偷袭我的那次,虽然粗糙,但看得出来你真的很喜欢阴尸这种恶心人的东西。” “我……” “我想你应该知道,有一件传说中的物品可以极大地增幅阴尸这种低劣的魔法,它应当是这个世界上,你最渴望的宝物之一,”纳尔逊猛地收回手,博金·博克的目光紧紧地追随着,直到他的口袋,“你猜我在找莫芬·冈特购买古董时,有没有把它捏在指尖转三圈?” “这难道是——” “复活石。”纳尔逊翘起三根手指,但唯独没有带着戒指的那根,“你错过了它三次,我现在很怀疑,你的宝库里,究竟摆着一堆什么破铜烂铁。” “啪!” 一块碎砖从头顶落下,直直地砸到两人中间,他们同时抬起头,一张被灰尘和血糊住的脸猛地缩了回去,博金·博克动作极快,伸出魔杖,可就在念出魔咒的瞬间,缴械咒击中了他的手腕,魔杖打着旋飞出,落到了后方不远处穆迪的手中。 “我的侄子有些毛躁,”纳尔逊耸耸肩,“而且你不会想要梅开二度,把听说消息的人灭了口以后,再搞一群乌合之众偷袭我吧?” 正文 第五百七十六章 赌注 纳尔逊笑眯眯地看着楼顶跑远的偷听者,隐约间可以看到一头扬起的长发。 兴许是哪个巫师团伙的女巫吧?他没有多想,扭头看向指着自己直哆嗦的博金·博克,那枚魔眼早已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失去控制,眼眶四周绽起血管与青筋,无序地转动着,以人脑难以反应的速度向四面八方望去, 唯独避开了纳尔逊和被他挡在身后的穆迪。 巨量的信息几乎同时涌入博金·博克的脑海,让他本就老迈腐朽的灵魂变得更加不堪重负,尽管头痛欲裂,但他甚至连抬起手捂住太阳穴都做不到,而魔杖被穆迪夺走的他甚至连一个最简单的镇痛魔法都施展不出来,苟活了数百年的博金·博克在此刻切身地体会到了死亡将近的痛苦。 那是一片看不到边际的漆黑虚无,仿佛一个挣扎的人被蛮力不断地按入水中,在呛水和呼吸的刺痛中反复摆动, 整座城市的信息被古老而强大的魔眼事无巨细地记录,不经筛选的涌入他的记忆中,而曾属于他的过往眼看着就要被这恐怖的记忆覆盖抹去,他即将在这次对柏林的被动“观察”中失去自我。 眼前的图景渐渐变得扭曲模糊起来,如同在一幅刚完成的画作上泼热水一般,色彩晕染、边界模糊,这是大脑自我保护的机制,恍惚间,博金·博克仿佛听到了先祖的呼唤,他甚至产生了从未见到过的幻觉——一列色彩鲜艳的列车疾驰在一望无际的白色原野上,铁轨的终点是一座窥不到全貌的黑色石门,宛如薄雾的纱幔在门梁上浮动着,声音、光线乃至进入门内的一切都被毫不留情地吞噬,没有一丝信息能挣脱它,从纱幔后的未知中脱困而出。 他听到了古老的、宛如蛇类嘶吼的低语,正从那纱幔缺失的一角艰难爬出,但来自门后未知的引力又实在太过庞大, 那低语声又断断续续的,最后一点儿音色也被碾得粉碎, 而那扇黑色的大门,也如同一张深渊巨口一般,在摄人心魄的风声中,向他扑来! “喂,”博金·博克只感觉自己的领子被什么东西拽住,猛地一拉,他和被从溺水中救上岸的人一样,捂着剧烈起伏的胸膛,大口地贪婪地吮吸着空气,干瘪的肺部在剧痛中再次被生机填满,博金·博克顾不上这股疼痛,他佝偻的身躯更加瘦小了,身上华贵的袍子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变得湿透且沉重,从那只完好眼睛的视野中,他看到伊戈尔·卡卡洛夫模糊的身影,他正扯着自己的领子,高高地抬起手,“你没事吧?” 博金·博克心中的恐惧被狂喜取代, 他笃定,那股把他从死亡拉回现实的力量就是来源于复活石!之前的怀疑烟消云散,唯有复活石拥有这种力量,在自以为见识到死亡的恐惧与波澜壮阔后,博金·博克对复活石的欲望几乎取代了魔眼摄取的海量信息,充斥着他的头脑,将其他的一切思绪都牢牢地压在最下面。 眼看巴掌就要落下来,博金·博克连连摆手:“卡卡洛夫先生……咳咳咳!我……咳……我没事。” “把魔杖还给博克先生,不要那么不礼貌,”纳尔逊失望地放下手,但还是在他的老脸上拍了拍,狐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一肚子坏水。” “我怎么敢呢?”博金·博克堆笑接住穆迪丢来的魔杖,他的眼神畏惧地避开了卡卡洛夫的脸,那枚魔眼甚至什么都看不到了,他害怕地伸出手,摸向眼眶,但可怕的是,他不光摸不到魔眼,甚至,连皮肤为眼球开的缝都摸不到了,“我……我的……” “你的眼睛好像疯了,博克先生,”纳尔逊看他还能正常说话,松开了撕着他领子的手,任由博金·博克跌跌撞撞地后退,靠在小巷的墙上,用两只捏布料都捏不稳的手摸索眼皮,甚至用指甲扣挖,想要把它扒开,纳尔逊耸耸肩,说道,“不瞒你说,在成为一个古董商人以前,我做过德姆斯特朗的校医,如果你执意把它扒开的话,你会死的。” 哪怕不愿意相信纳尔逊的话,博金·博克还是停下了动作,紧张地看了过来。 “这应该不是你的眼睛,我们自己尚且不能控制自己不去看不该看的东西,更不要说拥有一只不属于自己的、敏锐又敏感的眼睛了,”纳尔逊耸了耸肩,“我只能说你是个人才,博克先生,哪怕像我这样热爱古董的人也不敢把这种古老的器官往自己身上安,你以为这是你获取力量的捷径?你亲手往自己身上植入了一只可怕的寄生虫,在情绪与魔力平复之前,我建议你不要用小刀或者什么东西把眼皮拉开,否则,啧啧。” 博金·博克用力地按了按装着魔眼的眼眶,那只眼睛还在里面,他的心落回到肚子里,感激地看了纳尔逊一眼,煽情地叫了声“卡卡洛夫先生”,紧接着脚下一滑,向纳尔逊扑来。 “你可不要讹我,”纳尔逊退后一步,“我不吃你那套。” “我当然……当然没有,”博金·博克差点儿摔了个狗啃屎,扶着墙喘着粗气站了起来,汗水一滴滴地从额角滴落,砸在干燥的地上,“我这是老毛病了,卡卡洛夫先生,和您没关系,但是很感谢您救了我,年纪大了,这玩意儿有些不听使唤了。” “你自己的眼睛呢?”纳尔逊问道,“你可能比较需要它。” “那种无用的东西,早在不知道多少年前,就被我给扔了,”博金·博克虚弱地笑笑,“兴许是喂了狗吧,谁知道呢。” “那可真遗憾,”纳尔逊做出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他抬起手展示着冈特家的戒指,“你怎么不把你的*也扔了呢?哪怕是复活石这样的宝物,也没法指定复活被你丢弃的眼睛。” “复活石……”博金·博克全然忘记自己刚刚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目光马上牢牢锁定在了纳尔逊的手指上,他这次不敢再扑上来,只是远远地盯着,哪怕竭力掩饰着自己的贪婪,但那副吞咽口水的模样也实在太好懂了——这也不能怪他,再好的演员,在真情流露的时候也难以克制,但好在这段剧情有一位耐性极好的导演,纳尔逊耐心地听他追问道,“真的可以复活死者吗?” “起码比你玩弄的那些行尸走肉要好得多,”纳尔逊撇了撇嘴,“对了,这几年你还在搞阴尸大军吗?” “我……怎么会呢?”博金·博克擦了擦额角的汗,矢口否认,“在上次见到您的力量后,我认识到这种下乘又恶劣的魔咒不仅不能对抗强敌,反倒不那么……道德。” “啧,”纳尔逊摇头,“有生之年我竟然能在这里听到这个词,恐怕你会因为觉得自己的军团不够庞大才导致的失败,反倒变本加厉了吧?” “呵呵,怎么会呢?”博金·博克接连否认,“我冒昧地问一句,卡卡洛夫先生,复活石……真的和《诗翁比豆故事集》里说的一样吗?” “告诉你个秘密,博金·博克,”纳尔逊用不加掩饰的声调骄傲地说道,“格林德沃正是因为老魔杖而不可战胜,和它并列的复活石,可是一件古往今来,都难得一见的宝物。” 博金·博克陷入了获得复活石以后利用阴尸塑造出一批无敌的亡者军团的美梦,它们不再是行尸走肉,反倒因为死神的馈赠而充满智慧,它们可以使用生前的魔法,眼眶中的魔眼连接着他这个亡者的帝王,它们像猛兽一般不畏疼痛悍不畏死,是一支征服世界的无敌军团! 这是一件为他而生的宝物!为此,他甘愿付出一切,做出一切尝试,哪怕明知伊戈尔·卡卡洛夫二人来者不善,他也愿意亲自踏足陷阱,他相信,在这场赌注为自己的一切乃至性命和复活石的豪赌中,在柏林经营许久的自己会成为最后的赢家。 “我可不卖哦。”纳尔逊小声的提醒将他拉回现实,“你的表情可真恶心。” “嘿嘿……”博金·博克搓着手,露出了商人的狡黠笑容,“那只是价码不够罢了。” “你恐怕得天大的价码。” “我的宝库,包您满意……” 经历了意外的三人再次上路,而一开始在宴会厅楼下躲到马车下的男巫还在被孤独地吊在墙上。 “胆子真大。” 在拐离小巷前,纳尔逊停下脚步,转身向不久前炸塌的屋顶望去,一只躲藏在残砖后的眼睛在与他对视了一秒后,像只受惊的兔子般地缩了回去,他摇了摇头,抬起胳膊,用魔杖指向那里,在注意到他的动作后,之前逃跑的女人猛地从废墟里站起身,转过头,飞也似地逃跑了。 这个女人不光不像习惯了黑魔法的巫婆般面目可憎,反倒长得清秀,甚至有些漂亮,脸上的尘土和血迹也无法掩盖她年轻的容颜,她撒开腿,夺命狂奔,手中的魔杖准备着幻影移形的姿势,但她的脸上并没有太多被发现的惊恐,反倒透着一丝丝不明所以的期望与欣喜。 “复活亡者的石头……” 在逃跑的过程中,这个自言自语的女人似乎听到了纳尔逊的声音,她惊恐地转过头,好在纳尔逊没有跟来,但她没有注意到,一只银色的蜻蜓已经悄然落到她的发卡上,变成一朵和发卡上其他装饰一模一样的雕花,而就在她跑到另一栋楼的楼顶上幻影移形逃走后,纳尔逊的魔咒也落到了她站立的地方。 “轰!” “怎么了?!”博金·博克警惕又迷茫地扭过头,看着收起魔杖的纳尔逊和身后坍塌的屋舍,不知道他在抽什么风,“有人袭击您吗?” “你说呢?”纳尔逊耸耸肩,“这地方可真是热情好客。” “不瞒您说,”博金·博克继续带路,“这儿的麻瓜甚至都比外面凶恶很多,前段时间还袭杀了几头狼崽子,天晓得他们是用什么东西做到的?难道真是小说里那种镀银的弩箭?” “你可能和吸血鬼小说记混了。” 穆迪低着头,跟在两人的身后,在他得知自己身处的位置是传说中满是黑巫师的魔窟普鲁士时,早已在心底制定了不下二十种作战计划,包括但不限于在纳尔逊因为自大落入陷阱时英雄登场拯救学长的戏码。 但这一切似乎都和他想象的有天壤地别的差距,穆迪抚摸着自己的魔杖,从到达普鲁士到现在,他拢共只使用过它两次,一次是吊起了藏在车底下的人,另一次则是不久前夺取了博金·博克的魔杖。 在他的印象中,纳尔逊除了变了一辆马车、无意义地向天上射了两记障碍咒、用变形咒堵住了博金·博克的眼睛外,也没有任何魔法上的动作,预设的血战和魔咒的对撞压根没有登场,他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出现在这里的意义,毕竟仅从打入敌人内部这个目标来看,纳尔逊凭借他的那张嘴和手指上戴着的粗制滥造的戒指就已经完全可以做到了。 他似乎压根只是一个被叫做“侄子”的道具,哪怕换条卡卡洛夫家族从小养到大的柴犬都没什么区别。 难道这才是傲罗真正顶级的工作方式吗?穆迪挠了挠头,开始怀疑起烂熟于心的傲罗手册。 “愣着干嘛?”纳尔逊的叫唤把他拉回现实,穆迪抬起头,在前方不远处,纳尔逊正站在巷口冲他招手,“你是打算让你最敬爱的叔叔一个人深入魔窟吗?” 穆迪撇了撇嘴,追了上去,他一点儿都不怀疑纳尔逊有一个人荡平“魔窟”的能力,甚至有机会骗得这群黑巫师自相残杀,就像……穆迪摇了摇头,把不好的念头驱逐出脑海,他现在慢慢坚定了一个猜测——纳尔逊喊他来,就是为了在枯燥的旅行中找到一个逗闷子的玩具。 一边思考按照“傲罗的方式”需要花费多长时间才能潜入到这间秘密宝库周边,穆迪一边抬腿追了上去。 正文 第五百七十七章 街边 “这儿的人很少吗?” 纳尔逊看着空荡荡的街道,感叹道,“是一直这么少,还是你们来了以后才变得这么少的?” “以前就很少了,”博金·博克停在临街的一间老铺子前,沾满灰尘的橱窗里摆着一个弯腰行礼的假人,橱窗中还散落着一些十年前德国时兴的配饰和碎布头, 当初鲜艳明媚的干花早已变得暗沉无光,看起来一碰就碎,这里似乎是一间十几年前就停业的成衣店,博金·博克抬起手,将手掌贴在吱吱作响的木门上,扭头说道, “以前德国人不是喜欢打仗吗?不想上战场的人都搬离他们的首都了,留下来的、能扛得动那什么东西来着?枪?对, 能扛得动枪的男人都被那个疯狂的麻瓜抓去送死了,我们来的时候,这里就没什么人了。” “看起来也是,”纳尔逊点点头,“看这家服装店,大约有十年没开张了,我知道德国的麻瓜们经济一直很差。” “您对这也有研究?”博金·博克乐呵呵地摆弄着木门,门上的金属装饰锋利又坚硬,他吸了口气,把掌心用力地按在花纹上,不多时,脸色就变得苍白起来,他看着纳尔逊,笑着说道,“但您这次可算是看走眼了。” “哦?” “直到我用只能在伦敦买下一间厕所的钱盘下这间店之前,它还在开张着,甚至称得上是这条街上最繁华的商铺,卖些布料、五金、煤油这种消耗品之类的。” 木门上的金属花纹向外伸出, 如吸血鬼的牙齿一般扣住了他的手指, 皮肤在每一处能够被碰到的地方渗出血来,木门发出瘆人的吞咽声,而博金·博克也露出了难以忍受的痛苦表情。 为了分散注意力镇痛,他强打精神,继续说道,“男人都去打仗了,甚至有些扛得动枪的女人和孩子也上了战场,莫名其妙地死了,偌大的城市里,除了吃喝嫖赌的麻瓜官员们,压根剩不下几个能赚上几枚大子的人,饥荒年,这些可怜的寡妇买块布给全家做衣服性价比可高太多了,更何况……” 失血让博金·博克眼前一黑,差点儿摔倒,他本以为卡卡洛夫会上来扶他一把,但纳尔逊只是站在那儿看着,他费了好大劲才缓过神来, 挥了挥手, 继续说道:“更何况,谁能看到那些漂亮衣服呢?我以前有个侄女,大概几百年前吧,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给心上人看,后来她的父亲把那小子埋了,那姑娘再也没穿过漂亮衣服,我大概能理解,我年轻那会儿,隔壁的女孩病了几天,那段时间我都是穿着睡衣出门……我不知道麻瓜会不会谈情说爱,但大概就是这样的原理吧。” 门吸够了血,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铰链的响声从门后传来,木门看起来竟然比同等大小的铁块沉重很多,在缓缓向外挪了一会儿后,露出了一条弥漫着刺鼻香水味的幽深隧道。 “啧,就是这个味道,”博金·博克掏出一瓶深红色的液体迅速喝干,把鼻子对着隧道,扇闻了几下,陶醉地说道,“真美味,每次闻到,都让我回忆起亨利二世妻子美丽姣好的容颜……” “是亨利二世送给皇后的香水吗?”纳尔逊嗅嗅味道,挑起了眉毛,活脱脱一个急切的古董收藏家,“那瓶格拉斯花了十五年制作的被诅咒的魔法香水吗?” “您可真识货!”博金·博克弯下腰,向隧道伸出手,沉声说道,“欢迎光临,您可是踏足宝库的第一名客人。” “好的,”纳尔逊走到穆迪身边,塞给他一块怀表,拍了拍他的肩膀,毫不掩饰地说道,“你在外面等着,如果我一个小时以内没回来,你就把这间铺子和它的地基全部炸上天。” “放心,值得入您眼的物件可要不了这么久时间,”博金·博克走进隧道带路,熟络的声音从缓缓关闭的门内传来,“我会提醒您时间的,只是希望您不要流连忘返了。” 穆迪找了一张路边的长椅坐下,他本想闭目养神一会儿,在他看来,纳尔逊根本就不需要他的警戒,不过他还是打开了那枚怀表,看了看时间。 穆迪只觉得一股巨力从手中传来,怀表似乎要挣脱他的掌心,他赶忙攥紧拳头,但下一秒,一对银色的鞘翅从指缝间伸出,穆迪感到脚下一空,在怀表的牵引下,他连同着屁股底下的长椅一起升空飞起,穿梭在柏林的上空,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上有种冰冰凉的触感,低下头,零星的行人并没有注意到天空中这把飞行的椅子。 穆迪不知道这块怀表会把他带到哪里,但紧张和面对危险时的幸福已经让他的血液加速流淌,额头燥热,再次活了过来。 …… “欸,你又来了?” 柏林的街头有多么冷清,斜边巷就有多么繁华,暑假到来,这里多了数不清的孩子,小巫师或是麻瓜小孩,还有牵着他们的父母。 一袭黑裙仿佛参加葬礼的克里斯蒂安站在斜边巷中段的路边,盯着那座被玻璃罩住的房子,被淹没在来来往往的家庭中。 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搅了她的思绪,她转过头,巧克力蛙店的艾博站在她的身后,欣喜地问道:“来斜边巷玩吗?是不是爱上这个地方了?” “嗯,”克里斯蒂安礼貌地低头打了声招呼,说道,“我过来逛逛。” “你今天可有乐子看了,小姐,”艾博神秘兮兮地把克里斯蒂安拽到一边,兴奋地说道,“你不是一直很好奇傲罗和魔法部吗?今天魔法部部长诺比·里奇要和伦敦市长一起来斜边巷演讲,并且宣布一些有助于发展的新政策。” “真的吗?”克里斯蒂安露出惊讶的表情,小声问道,“魔法部部长吗?” “是的,”艾博挑了挑眉毛,“到时候绝对有很多傲罗过来保护他们,你就可以尽情看个够了!” “傲罗……可是重点难道不是魔法部部长吗?” “啧,反正你都没见过,你更感兴趣的不是傲罗吗?”艾博说道,“我今天送你几份《预言家日报》,平均每三期有四张里奇部长的脸,你看看就看腻了。” “什么时候呀?” “大概一个半小时以后。”艾博兴高采烈地说道,“我没想到,我这个月就来了斜边巷两次,每次都碰到了你,小姐,等会儿去店里坐坐,我们有些新品请顾客试吃。” 兴致勃勃介绍完新品后又开始建议克里斯蒂安买些亮色衣服的艾博注意到她的脸色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声音渐渐小了下去,问道:“你等会儿有事吗?” “嗯,”克里斯蒂安点了点头,说道,“我要去国王十字车站接人,车一个小时以后到,我想着在这儿买些甜点带给他吃。” “他?”艾博变了脸色,说话都变得期期艾艾起来。 克里斯蒂安注意到他的异色,笑着把垂到额前的一缕头发捋到耳后,摇了摇头:“是我的哥哥。” “哦!”艾博脸上的笑容又回来了,他一拍脑袋,说道,“你一个人怎么接人?我带你去吧!刚好我家刚买了一辆麻瓜的车,可以装行李。” 克里斯蒂安想要推辞,但是在艾博的百般邀请下,她还是走进了巧克力蛙专卖店里。 “说真的,我强烈建议你买点儿色彩鲜艳的衣服,这会显得你更美丽,小姐。” “我只是比较喜欢黑色……” “相信我,小姐,实不相瞒,我是一个画家,对色彩的把握是很敏锐的。” “你这样我更难相信了……” …… “话说我还没问你,你是做什么的,小姐?” 艾博靠在斑驳的引擎盖上,这辆看起来像是刚刚被变形金刚殴打过的小汽车在四十五分钟前还是辆崭新的车,他手插在裤兜里问道,“你哥哥是个军人吗?怎么这个时候回来?” “我是个学生。” “大学生?麻瓜们应该是这么叫的吧?”艾博挑了挑眉毛,“我猜你是学艺术的,或者学文学的,那种气质一眼就能看出来。” “呃……”克里斯蒂安思索了半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哥哥去找工作了,今天去面试。” “希望他能被录用,当然,我个人是很愿意帮你向他的主管施展混淆咒的,混淆咒……放心,不是什么黑魔法,就是能让人迷迷糊糊地做决定,”在注意到克里斯蒂安的表情越来越奇怪后,艾博又改了口,“其实我们家现在就挺缺人,你知道的,我们正在扩展自己的业务,兴许可以请你的兄长来帮忙,我想他应当是一个能力出众、博学多才的人,才会有你这样的妹妹。” “呃……他……是的,”克里斯蒂安被艾博的奇怪发言搞得摸不到头脑,她摇了摇头,说道,“他去面试教师的职位,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 “书香门第!”艾博肃然起敬,顺便又给克里斯蒂安发了一只巧克力蛙。 空荡荡的车站里传来了一道隐约的汽笛声,但一直都没有乘客出来,过了好一会儿,一个穿着长袍的年轻黑发男人拎着皮箱走了出来,在看到他的一瞬间,艾博就变了脸色。 “汤姆·里德尔……” 汤姆似乎没注意到路上有人,或者压根就没想到这个点儿会有人在车站门口接他,他四下打量了一番,没有看到车后面的克里斯蒂安和艾博,在确认没有闲散人员后,他捋了捋头发,又把手探向领口,拧松了领带。 在他做出动作的同时,身上的长袍迅速变形,成为了一套在伦敦随处可见的常服。 汤姆走出车站,沿着人行道向西城的方向走去,在经过那条发生了许多故事的巷口时,他还顺道从兜里掏了两枚钢镚,丢到了乞儿的面前。 “他怎么在这儿……” 就在艾博好奇汤姆的行踪时,克里斯蒂安突然跳了出去,冲着汤姆的背影招了招手,大喊一声。 “汤姆!” “嗯?” 汤姆和艾博几乎同时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除了刚开始那两年,汤姆从来都是一个人或者和纳尔逊结伴回家,没怎么享受过被接的感觉,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有些局促地看向了克里斯蒂安,但很快露出了笑容,向她走来。 在注意到克里斯蒂安身边的车和艾博后,他的表情又很快变了。 “不是刚让纳尔把一个送到德国吗……” 他摇了摇头,看着艾博,向克里斯蒂安走来。 在寒暄了一阵后,艾博看向克里斯蒂安,疑惑地问道:“你……你的哥哥是汤姆·里德尔?” “是啊。” “你是个女巫?” “是啊。”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刚到嘴边就被吞了下去,他转念一想,一直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地认为对方是麻瓜,甚至没给她反驳的机会,他露出了尴尬的笑容,看向面色不善的汤姆。 “你问完了?” “嗯。” “你是……那个给我画像的画家吗?” “我还称不上画家,”艾博搓了搓手,明明比汤姆年龄大一点儿,但他反倒更加紧张,“呃,还欠些火候。” …… 车里的氛围有些尴尬,沉默中透着好奇,但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和来时相比,艾博那股子逮啥撞啥的气势没有了,他攥着方向盘,默念着昨天晚上刚背下的驾驶口诀。 沉默的轿车缓缓驶过街道,人们都对这辆伤痕累累的事故车表达了充分的好奇,在路过斜边巷时,诺比·里奇被扩大的声音缓缓飘来。 “……握手的结果是共同的进步……我很荣幸……” 汤姆靠在后排的车窗上听着里奇的演讲,时不时瞥一眼前排的两人。 “……我们通过非魔法的方法……替代……效率……” “哦,感觉要出事。” 汤姆随口说道,并随手从口袋中掏出魔杖。 “……淘汰、被时代抛弃……保护珍惜的神奇动物以及资源……量产的替代材料……” “这和纳尔给我看的演讲稿不一样。” 汤姆的眼中爆出警觉,他猛地抬起头,身体向前探,一把按到了副驾驶上的克里斯蒂安,迟疑了一秒后,把艾博的脸也按在了方向盘上。 “你干什么?” 艾博的声音还没来得及传到汤姆的耳中,就被斜边巷方向爆炸的余波淹没了,等到他缓过神来,汤姆已经带着箱子消失,斜边巷的骚乱涌入耳中。 “你不能这么做,里奇!” 正文 第五百七十八章 玛格丽特三人组 “我感觉我现在一定像个傻子。” 长椅上的穆迪无奈地飞过柏林的天空,他看了看脚下令人生畏的高度,小心翼翼地把脚缩回了长椅上,看起来就像一幅中世纪名画中慵懒的贵妇。 长椅像飞毯一样划过天空,向着城郊的方向冲去,穆迪注视着地面上的创伤,陷入了唏嘘当中, 但就在他感叹战争的残酷时,长椅猛地抖了抖,手中的怀表发出一阵震颤,穆迪攥紧了它,抵抗着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吸力。 忽然,他感觉到手臂一阵酸胀,定睛一看,一道从脚下射来的魔咒在手臂上蹭了一下, 弹到了空中。 手指一松,怀表滑落,加速向郊外飞去,但没有抓住它的穆迪却和屁股底下的长椅一起失去动力,向着地面坠去。 脚下是一条城郊的街道,相比柏林市中心,人要多了不少,穆迪在急速的下坠中做出反应,想要抽出魔杖应对坠落,但魔杖却卡在了屁股兜里,和纳尔逊待在一起的穆迪有些松懈了,甚至把魔杖放在了这种一定要避开的地方。 在魔杖被抽出来的瞬间,长椅坠地,走火的魔杖迸发出一道强烈的火光。 等到穆迪醒来,他发现自己正趴在路中间,没有一根骨头摔断,那张长椅放在他的对面, 一个有些熟悉的女人背对着他坐在长椅上, 还有两个陌生的女性站在她的对面,似乎在议论什么。 屁股传来火辣辣的感觉,他强忍着灼痛,伸手摸向魔杖。 奇怪的是,哪怕周围人来人往,但都对路中间这奇怪的一幕熟视无睹。 “不用担心,”背对着穆迪的女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动作,用一种奇怪的仿佛唱歌的语调说道,“他们看不到我们的影像,就像我们看不到他们的心一样。” 摸到魔杖的穆迪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用双手举起魔杖,指向她的后背。 “不许动!” “我见过你,阿拉斯托·穆迪。” 女人站起身来,穆迪更加紧张地举起魔杖,但当杖尖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他的手背上时,他意识到了不对,低头一看,给他安全感的魔杖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橡皮般软绵绵的材质, 此刻正随着他拔杖的动作在手里弹来弹去, 像万圣节的惊吓盒子里连接小丑下半身的弹簧一般。 女人在另一名年长女性的搀扶下站起身,转过头看向穆迪。 “你是布斯巴顿……” 看着转过身女人那张熟悉的面孔,穆迪的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忽然,校园中的记忆击中了他,三强争霸赛的场景在他的眼中浮现,邓布利多高举从火焰杯中飞出的名片,高声呼喊着她的名字。 “是的,我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玛格丽特点了点头,冲穆迪露出了微笑,“很高兴,你还记得我。” “你为什么在这里?”穆迪警惕地问道,即便没有魔杖,他也不打算束手待毙,从口袋中摸出纳尔逊交给他的小银球,做出抛掷的手势,“你不是法国人吗?你也加入了黑巫师的阵营吗?” “世界上并没有什么事情是永恒不变的,但您也没必要觉得什么都在变坏,”玛格丽特微笑着指向她身边的两位女士,说道,“和与你同行的威廉姆斯先生一样,我们也在尝试改变这个世界。” “你怎么知道——”穆迪不敢相信纳尔逊的伪装被识破了,他下意识地认为,魔法部里出了内鬼。 “别急,穆迪先生,请允许我们介绍自己。” 玛格丽特摊开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穆迪沉默片刻,就仿佛中了夺魂咒一般冷静了下来。 “我们可以不是我们自己,穆迪先生,”年轻些的女人站了出来,正是那位不久前趴在楼上偷听纳尔逊与博金·博克谈话的女人,她的穿衣风格让穆迪想起了克里斯蒂安,一身肃穆的黑色,她甩了甩及腰的黑色长发,这头漂亮的长发在穆迪的注视下倏地变成了炫目的金色,女人扭了扭脖子,向穆迪伸出了手,“我叫尼娜·康德,是……路德维格·康德的遗孀,如你所见,我是一个易容马格斯。” “路德维格·康德?”穆迪回想起了三强争霸赛的另一名勇士,他和尼娜握了握手,困惑地问道,“他这么早结婚吗?等等,为什么是遗孀?” 穆迪并不知道路德维格离世的消息,他眼神迷茫,又很快浮起了一个不好的猜测,紧接着变得凝重起来。 “他以前是这里的傲罗。” 尼娜抹了抹眼泪,就退到了玛格丽特的身后,捂着嘴抽泣起来,玛格丽特和另外一名年龄大些的女士没有赶着去安慰她,反倒更希望她好好地哭一场。 穆迪并不知道路德维格的遭遇,但仅凭“傲罗”这个词与柏林的现状,再联系尼娜“遗孀”的自称,他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对路德维格这位出彩之处几乎都是抗揍挨打的勇士升起了敬意。 “哭吧,孩子,”年龄大些的女士轻轻拍了拍尼娜的头,在她的安抚下,尼娜很快平静下来,她转过头看向穆迪,柔声说道,“秘密也可以不再是秘密,我叫奎妮·戈德斯坦恩,只是一个无名之辈。” 穆迪不明白蒂娜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这并不妨碍他向玛格丽特询问一些他迫切想要知道的情况。 “我们来这里有一段时间了。” 玛格丽特看了看从她和穆迪中间穿过却对谈话的二人视若无睹的路人,耐心地说道。 …… 我年轻的时候害了一场怪病,那场病让我的魔力变得迥异于常人,我的意识、我的身体、我的魔力甚至我的气味乃至眼神,都可以让人和物产生混淆,我几乎是无时不刻无差别地对周围的一切释放混淆咒,在参加三强争霸赛的时候,它渐渐开始影响我,使我自己的认识变得混淆,让我变得迷失,直到我在闯关的环节中遇到了我的导师,蒂娜·戈德斯坦恩。 她本是和纽特·斯卡曼德并肩作战的战友,对手你也知道,就在南边不远的地方,盖勒特·格林德沃。 她和我一样,被与生俱来的魔力困扰着,但和我不同,她并不会影响他人,而是每时每刻都能够聆听到周围人的心声,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知道那位伪装几乎完美的伊戈尔·卡卡洛夫先生正是纳尔逊·威廉姆斯,这其实是你告诉我们的,只是他极为谨慎,似乎早都料想到了这种可能,并没有告诉你这次柏林之行完整的计划与目的。 她也曾经险些被这股力量逼疯,你知道的,人的心中充满了黑暗,当你的耳边充斥着这些呓语时,你很难觉得这个世界是有色彩的,她选择了接纳这股力量,然后把这种方法交给了我,这也是我们可以站在马路中间聊天而不被别人发现的原因。 不,我们的确只有这三个人。 蒂娜带着我来到这里,她想给自己和深爱的人一个光明正大拥抱彼此的机会,威廉姆斯的计划促成了第一步,而我们作为相应他的人,尽管他并不知情,但我们愿意拼尽全力。 一开始,我们都以为这是格林德沃的阴谋,但很快我们发现,纽蒙加德对这里的态度却是放任自由的,这里的诞生并非格林德沃促成,而是在威廉姆斯撕毁保密法后经历了盘根错节的筛选,一些巫师被放逐亦或是主动来到了柏林。 我盯上了柏林的一个大帮派,无赖帮,他们在几个月前掌握着超过半数的黑色买卖,但在他们的首领离奇失踪后,博金·博克到来,让这里原本固化的局势变得纠缠起来。 就是在那儿,我遇到了尼娜,她是路德维格在德姆斯特朗的恋人,也跟着他一起来到了柏林,甚至比我们更早混进了无赖帮中,那时候路德维格刚向她求婚,可就在第二天,他遭遇了不测。 我们在这里收集了许多情报,但苦于没有人手,只能做一些小的破坏,但这种情况在两个月前改变了。 大多数人都没有关注在巴黎万博会的会场上,那些依靠着简单的魔法抵抗巫师的麻瓜,但家在巴黎的我很难不注意到,它让我想起了曾经的对手,威廉姆斯,他创造了一些魔法的帮手,协助他完成复杂的施法和需要人手的任务,它们有着类似的气味,我认为这才是他有底气挑战保密法的最大依仗,只是从万博会结束的那天开始,这种技艺就销声匿迹了。 直到两个月前。 我们注意到,有一伙巫师和麻瓜混杂的队伍潜入了柏林,并在城郊的一处森林中驻扎了下来,每次我们去那里探查,最后都会被迷迷糊糊地送出来,还有一队由麻瓜组成、但是由一位女巫带队的传教士也进入了森林,也正是从那时候起,我知道,我们不再是孤军奋战毫无建树了,纳尔逊终于来了,直接导致普鲁士这片恶土诞生的人要来修补他造物的瑕疵了。 很快,柏林城中发生了许多起麻瓜利用魔法袭击巫师的事件,我利用我的混淆咒帮助他们掩藏痕迹,他们很快变得熟练,甚至使用的魔法也变得复杂起来,这种技艺的力量远超我的想象,我想甚至有一天,麻瓜们也能爆发出和傲罗一样的战斗力,你的梦想应该是成为一名傲罗,你一定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其他国家和纽蒙加德也终于对这里产生了兴趣,奎妮以前是一名圣徒,她阻挠了纽蒙加德,但是挡不住博金·博克那群背后站着旧秩序的人。 我托朋友调查过那些出现在柏林的麻瓜生面孔,你知道的,这里的原住民恨不得全部跑出去,普鲁士的名声在麻瓜里比巫师中可怕许多,新来的人只是凤毛麟角,他们大多来自美国和巴黎,还有少数其他国家的人,我想威廉姆斯正是在这两个魔法部空虚的地方建立起了他的军队,其中有一位活跃的女巫甚至还是你们霍格沃兹的学生,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她,她叫做乔昆达·塞克斯。 他们袭击了这里的许多“仓库”,解救了被关押在里面的许多囚徒,并把这些袭击伪装成黑巫师间的火并,但随之而来的就是袭击变得更加频繁,我已经无法掩藏这些痕迹,直到前几天,他们对几个狼人的袭击留下了尾巴。 虽然他们依靠解救这些可怜人在不断壮大自己的力量,但柏林的黑巫师已经察觉了他们的存在,暴露也只是时间问题,我们尝试去找这伙人沟通,但总是无功而返,黑巫师的力量哪怕是傲罗也得小心应对,这群力量还很弱小的解放者们恐怕很难承担他们接下来的攻势,我必须找到威廉姆斯,这也是我把你从天上拽下来的原因。 尼娜告诉了我威廉姆斯和博金·博克的谈话,我大概能明白他的计划是什么。 他并不掩饰自己持有死亡圣器之一复活石的事实,甚至阻止了博金·博克的清场,他应当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将这则消息散布出去,以此来挑起普鲁士的内耗,从而找到机会击溃他们,但他终究是一个人,一个人,怎么也是需要帮助的,而且我相信,他会认可我们帮助他的理由。 …… “这样就可以了吗?” 穆迪合上记录影像与声音的小银球,冲面前的玛格丽特问道,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他想了想,说道,“之后我会把它转交给纳尔逊,但至于他信不信,或是愿不愿意接受你的帮助,我不打包票。” “我明白,”玛格丽特点了点头,说道,“我想他也会明白的。” “但问题是,你的袭击导致我弄丢了那块表,也许纳尔逊是要我独自完成什么任务,现在我不光不知道他要让我去哪,也不敢保证也他的事情结束前,我能碰到他。” “……” 玛格丽特显然也没想到这层关窍。 “穆迪先生,”倒是尼娜率先打破了沉默,“那个戒指,真的……是复活石吗?” “我不知道,”穆迪摇了摇头,“但我觉得可能只是一个戒指。” “为什么?” “纳尔逊很早以前就戴着它了,”穆迪摇摇头,说道,“如果真的是,他干嘛不复活对自己很重要的人呢?” 尼娜陷入沉默,喃喃道:“但是……博金·博克相信它是。” “我真不知道,”穆迪耸耸肩,“我觉得那单纯就是一个诱饵,傲罗的手册中也说了,这种诱饵一般只会用假货,你不如等见到他了,亲自问他。” 正文 第五百七十九章 刺杀部长 “怎么回事?” 往日繁荣的斜边巷此刻已经被滚滚的烟尘吞没,四处都是倒塌的店铺与龟裂的路面,埋在地下的管网暴露在空气中,污水和清水喷涌而出,在地面上拧成一道道湍急的溪流,到处都是尖叫声和哭喊声,夹杂着魔咒从空中飞过, 发出的“嗖嗖”声。 汤姆捂着口鼻在烟尘中快速穿过,扒开逃亡的人流向诺比·里奇讲演的方向前进,远处时不时蹦出火光,但战斗的双方仿佛商量好了一般,除了那句“你不能这样做”,并没有一丁点儿的战前狠话传出来。 他加快脚步,逆着人潮奔跑起来。 就在他快步穿过一条小巷时, 一只手伸了出来, 抓住了他的裤腿。 汤姆的脚步一顿,转过头,看到一位伤者正躲在巷子里挣扎着,他紧紧攥住汤姆的裤脚,胸口渐渐被晕染成红色。 汤姆定睛一看,这个伤员穿着傲罗的袍子,胸口插着一块尖锐的玻璃碎片,仅仅露在空气中的部分就有足足一英尺长,他弯下腰,把傲罗的手拿开,看到他的身下也有一片逐渐扩大的血泊,是穿透伤,而他尽管正在盯着自己的方向,但汤姆并没有被注视的感觉,傲罗的瞳孔已经扩散,汤姆摇了摇头,蹲在傲罗的身边, 扶着他的脖子让他靠在自己的膝盖上。 “发生什么事了?” “快……快跑, 别……别进去了。”傲罗摸索着汤姆的袖子,哆哆嗦嗦地拽住说道,“里面……里面人太多了,你……你如果看见巫师——” “我就是巫师。”汤姆伸出魔杖,抵住傲罗的胸口,绿光乍现,一团发着光的黏液糊住了他正在喷血的伤口,他捏住沾血的玻璃,手腕用力,“忍着点儿。” “噗——” 傲罗的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创口涌出的鲜血像喷泉一样,汤姆用袖子抹了一把被血淋过的脸,这反倒让血晕开了,让他的脸看起来就像涂着战纹的红色面具一般。 他继续用魔杖操控着那团绿色的黏液修补傲罗的身体,但没过多久,汤姆就放下魔杖放弃了,他摇了摇头,傲罗的心脏已经被撕裂,恐怕只有资深的治疗师可以修补,他只剩下几句话的功夫了。 “谢……谢谢。”傲罗抬起手, 眼前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看到了汤姆的脸,扯出笑容,“我……我好像见过你,在巧克力蛙……噗——巧克力蛙画片上。” 鲜血像不要钱似的从口中喷出,夹杂着内脏的碎块,以及肉眼可见的玻璃碎渣。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汤姆看着他的眼睛,沉声问道。 “我……嗯?没救了吗?”傲罗愣了片刻,很快从汤姆的眼中看出了现状,他的瞳孔因绝望而迅速缩小,但又很快涣散开来,他的眼睛偏向一边,“该死……布朗白死了。” 汤姆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在巷子更深处,一个和他穿着类似的人正坐在地上,身子歪歪斜斜地靠在墙上,已经没了生息。 “我……觉得我还有救,我还得养他的……他的老婆孩子,”汤姆怀里的傲罗喃喃着收回目光,苦笑一声,声音被口腔中积蓄的血液变得含糊不清,但胸口被汤姆粘住后,讲话终于不再断断续续了,他看起来精神了很多,攥着汤姆的袖子,用力地说道,“该死……你快离开这里,里面人太多了,里奇……里奇部长的扬声装置被施咒了,这是一次有预谋的袭击。” “是谁?” “阿兹卡班……守卫中了夺魂咒,早在……早在两个月以前,咳咳,”傲罗一边咳嗽,一边说道,“这是一次有预谋的袭击,摄魂怪们也不在了,就在,今天早上七点的时候。” “七点?”汤姆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时间点,追问道,“然后呢?” “但我们却是在下午三点才收到了消息,那时候里奇部长已经到了斜边巷,”傲罗回光返照般语速越来越快,“按理说阿兹卡班的任何警情我们一定会第一时间得知,但是……” “袭击者是阿兹卡班的逃犯吗?” “我们能抓进去的人,当然能抓进去第二遍……” 傲罗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再次吐出了一句“快跑”以后,彻底闭上了眼睛。 汤姆站起身,把他和那位叫做布朗的傲罗摆在一起,沉默片刻,用魔杖造出一面砖墙封住了巷口,转身继续向诺比·里奇的方向进发。 “可别死了。” 他脚下的动作越来越快,但临近繁华区,逃跑的人流也愈发密集。 汤姆扒开一位带着秘书逃亡的绅士后,眼看着就要撞上一个哇哇大哭的小孩,小孩的母亲看到迎面冲来的疯子,惊恐地拉住孩子的手,但这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她闭上眼睛,不忍看孩子被撞飞的场面时,汤姆挥动魔杖,一跃而起,一个大跨步从小孩的头顶跳了过去,在人群的注视下,起跳后的汤姆没有落地,反倒在空中化作了一团漆黑的旋风,旋风带来的强劲风压瞬间就把周围的烟尘碾得七零八落,逃跑的麻瓜和巫师们宛如注视神迹一般,看着这团黑烟咆哮着向他们逃离的方向冲去,在汤姆的身后,一团沉闷的漩涡在高空中缓缓成型,泰山压顶一般的乌云伴随着龙吟般的雷鸣声以不可阻挡之势向着斜边巷的方向碾压而来。 虽然震撼,但这看起来真不像什么正派的魔法,在沉默了数秒后,人群在更加恐惧的尖叫声中夺路而逃。 …… “我们不做点儿什么吗?” 克里斯蒂安灰头土脸地从后座爬了起来,看着空荡荡的副驾驶和前排脸上印着方向盘的艾博,小声说道,天边的乌云越来越近,周围的温度也低了许多。 她蜷缩在座位下面,双手紧紧抱着膝盖,尽力把头压低,眼睛时不时警惕地瞟向车窗外,这场袭击让她想起了以前的经历,她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正在剧烈地颤抖,连带着汽车也开始抖动起来。 艾博在倒车镜上照了照自己脸上的痕迹,嘴角抽搐着转过身,问道:“你想做什么?” “帮助魔法部,或者——” “帮助魔法部?” “或者救治伤者,”克里斯蒂安小声说道,“做一些我们力所能及的事情。” “救治伤者?你是认真的吗?” “我们总不能坐在这里干看着吧!” “是的,我们不能这样,我应该把你送回家,”艾博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攥着方向盘的手因为长期的压迫而发白,他扭过头,喘着粗气说道,“汤姆·里德尔已经去了,他是今年霍格沃兹黑魔法防御术教授的有力竞争者,上届三强争霸赛的冠军,如果有连他都做不到的事情,你觉得我们去能提供什么帮助吗?” “我们不能这样看着!” “我们什么都做不了,”这位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并没有经历过这种事,距他最近的袭击事件在三强争霸赛上,只是那一年他刚刚毕业,连事情的全貌都只是在报纸上看到的,他紧紧地闭起眼睛,仿佛这样就看不到窗外的情况了,“我们什么都不需要做,社会有分工,我们不用做不归我们管的事。” “我没想到你是个懦夫!艾博!”克里斯蒂安的声带像漏气一样干哑,她怒斥着艾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个花花公子,你怕死!” “你在开什么玩笑?”艾博攥着方向盘转过身,瞪着克里斯蒂安,“斜边巷有部长和傲罗们,有之前设置的防御,还有汤姆·里德尔的增援,简单的骚乱可以很简单地平息,如果连他们都办不到,我们有什么用?我根本不擅长战斗,而你去了也只会给你的哥哥添乱!” “我不是一个麻烦!”艾博的话刺痛了克里斯蒂安内心深处的伤疤,她捂着头,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吼叫,声音回荡在车内狭小的封闭空间里,前排的艾博甚至有些耳鸣了,“我不是一个,麻烦!” “你太鲁莽了,”艾博用念经似的语调絮絮叨叨地说道,“是的,我是个懦夫,但我不是一个花花公子,我甚至都没胆子问你的名字,你的安全是最重要的,你哥哥一定也这么想……” “可我不这么想!” 克里斯蒂安尖叫着,她信奉的正义不允许她看着灾难在眼前发生,可是她的过往与能力却在反复强调:“你是个无用之人。” “轰!” 斜边巷中传出了在外面都能听清的爆炸声,他们所处的街道都开始颤抖起来,从天边飘来的乌云已经覆盖了大半的街道,远处的天际电闪雷鸣,而翻涌的云层仿佛数不清的毒蛇纠缠在一起,令人望而生畏,望而生厌。 更加惨烈的哭喊声传来,她按动门把,打开了车门,艾博见状,深吸一口气,抢先一步下了车。 “你要去吗?”克里斯蒂安有些欣喜,“我为我刚刚说过的话道歉,拉我一把,谢——” “你还是霍格沃兹的学生吧?小姐,”艾博再次像在车上时那样闭上眼睛,他喘了几口粗气,撸起袖子,用力关上了车门,想要从车里冲出来的克里斯蒂安脸结结实实撞在了加厚的玻璃上,她顾不上被撞得通红的鼻子,使出浑身力气拧动车门的把手,艾博隔着车窗,看着她无声的大骂,无奈地摇了摇头,在车门上摸索了一阵后,找到了一枚按钮,轻轻按了下去,“在这儿等着,让毕业生想办法。” 克里斯蒂安想要用魔法暴力破开车门,但艾博却仿佛想到了这一点,冲克里斯蒂安展示了她的魔杖——在下车前,他拿到了它。 车里的声音穿不进车外,车外的声音也进不去车里,克里斯蒂安疯狂地拍打着锁死的车窗,看着车门处缓缓升起的、篆刻着魔文的钢板将外面的景象遮蔽,缝隙间只能看到艾博远去的背影,很快,车内就变得如同密室一般,只有驾驶座上方的一团微弱的灯光。 克里斯蒂安看着那团光,怒从心中起,想要抽出魔杖,却想起魔杖已经被艾博拿走了,恼羞成怒的她摸起身边的一件硬物,那是去接汤姆前艾博带她买的玩具,是一只会用尾巴玩单杠的猴子,她用力地把猴子向灯光丢去。 “砰!” “滋滋……” 灯光虚弱地闪了闪,克里斯蒂安居然丢中了,车内很快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克里斯蒂安无助地蜷缩起来,发出了外面听不到的啜泣声。 …… 在斜边巷的深处,那些平日里游弋的骑士团公共汽车们堵在里奇演讲的舞台周围,剩余的傲罗依托着搭建的地势,抵御着周围敌人的进攻。 里奇捂着胸口靠在演讲台边,一名傲罗蹲在一旁,替他包扎着伤口。 “还能撑多久?” “他们攻势不猛烈,部长,”傲罗抬起头,看了看外围的战况,说道,“求救信号已经发出去了,现在只能固守等待增援。” “我不该叫他去的……” 里奇痛苦地闭上眼睛,在不远处的街对面,一个胖巫师正躲在长椅后,在队友的火力中浑水摸鱼。 “嘿,你这边还没打下来吗?”一道爽朗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胖巫师反驳道,“你喝多了吧?你敢打下来?我们要拖到他们得手。” “什么得手?” “不是,指定作战计划的时候你不在吗?还是说你的脑子被摄魂怪吸走了?”胖巫师转过头,看到一个英俊的黑发年轻人正在冲自己笑,想到自己年轻时也是这么英俊,他耐心地说道,“你要是实在手痒了,就抓几个麻瓜杀一杀,别给我么找麻烦,你懂吗?我们需要给潜入魔法部的那群……等等,你是谁?” “谢谢。” 汤姆笑了笑,魔杖抵住胖巫师的胸口,一团血花在胖巫师的背后迸溅开来,汤姆扶住他的肩膀,仿佛拥抱一般,他轻轻地把胖巫师放倒在地,塞在长椅下面,看了看不远处激烈的交火,思考片刻,从口袋中摸出一枚小银球,瞄准堆在一起的公共汽车骑士团,丢了过去。 正文 第五百八十章 杀了他们 “那边那个是什么?”诺比·里奇看着天边的乌云,小声说道,“我们的增援为什么还没到,去年年底不是才给傲罗涨过薪水吗?” “涨了。” “不够吗?” “够……够的,”傲罗咽了口唾沫,说道,“增援……马上就到了。” “这样啊……”里奇沉默片刻, 从腿边捏起一只误入战场的臭虫,捻动手指,轻轻地把它捏碎,忽然抬眼问道,“其实我们没有增援?” “没……不,有,有的, ”傲罗立马反应了过来, 回答道, “我们刚刚已经派了一队傲罗突围出去,放心吧,部长,我们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呵呵,他们跑不出去的,”里奇悲观地摇了摇头,“这些人……他们围而不攻,很明显是在消耗我们,他们的包围会越收越紧,直到我们成为瓮中之鳖。” “我……我会让人再组织一次突围,部长,我们一定会保护好您。” “省点劲吧,你叫什么名字来着?”里奇摊开手,露出无奈的表情,“算了, 还是别说了, 这样听起来像他妈的遗言,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部长……” “他们早上七点越狱, 该死,”里奇颓丧地低下头,“我们的魔法部,究竟烂成了什么样,才能出现这种部长过了八个小时才知道越狱这种大事的可笑场面。” “我们是忠心耿耿的,我发誓!” “我知道,但是你能保证,哪怕突围成功,我们遇袭的消息不会在八个小时以后才传到傲罗办公室吗?傲罗办公室的调令再等八个小时才传到被抽调傲罗的耳朵里吗?”里奇撇了撇嘴,“八个小时啊,我们办事效率最差的部门也不至于八个小时都没有音讯吧?斜边巷这么大的爆炸,傲罗的增援应当早就到了才是,除非,除非有人不想让这条街道继续存在于伦敦。” “他们可能只是路上耽误了?部长。” “耽误?你自己信吗?”里奇摇了摇头,“他们其实想借鉴格林德沃的办法……激化我们和麻瓜好不容易消弭一些的矛盾,让没有《保密法》作为遮羞布的伦敦彻底陷入猜忌与怀疑之中。” “不用担心,部长,哪怕再让麻瓜发展一百年, 他们也找不到我们在哪。” “你在说什么胡话?”里奇快要被这位憨直的傲罗气吐血了, 胸口的纱布再次被鲜血沁透, 他拦下了准备给他换一条绷带的傲罗,说道,“我从来都不担心巫师和麻瓜可能的战争,除了魔法以外,我们和他们都是一样的人,难道麻瓜加上魔法就打不过麻瓜了吗?那魔法算什么?” “是哦……魔法算什么?” “该死,”里奇把头偏向一边,不去看傲罗的脸,他闭上眼睛,沉吟道,“斜边巷的景况进展得越好,对我们就越有利,但同样也是危险,那些摇摆不定的人们会看到麻瓜在接触到魔法后的进步,以及他们对我们的文化、我们的生活、我们的生产方方面面的‘侵蚀’,就像格林德沃在十八年前向他的追随者们展示麻瓜即将发明出的武器,以此来激发巫师们的恐惧,他们并不需要麻瓜真的对我们做什么,他们只希望我们怕麻瓜,只要有人怕了,就会有人支持封闭的旧规,就会有人以此为借口扩充武力,在穷兵黩武的紧张中,权力是那样的唾手可得。” “不至于吧……部长?” “神秘事务司的威廉姆斯告诉我,霍格沃兹特快遇袭的那次,袭击者所图的是他掌握的一件武器,”里奇咬着牙说道,“还好他们没有得手……但这次我们被困在这里,它们恐怕已经去神秘事务司找那件东西了吧?为什么?它摆在巴黎那么久都没有人动,反倒是来到了这里,他们都兴奋了起来,魔法部的大楼,恐怕已经陷入了战火之中,他们比我们更无助,因为袭击者甚至就在他们之中。” “是什么东西?”傲罗紧张起来,“部长……” “你聋吗?”里奇挑了挑眉毛,“神秘事务司,神秘,他妈的,神秘!” 他突然吼叫起来,眼眶中布满了黑色的血丝。 傲罗见状,一把扑到了他,他抓起里奇的手,就在刚刚捻死甲虫的位置,手指乃至整个手掌的血管都变成了黑色,并且迅速地向上蔓延。 “毒!是毒!” 傲罗撕下刚刚裹住头的绷带,紧紧地打在里奇的大臂上,用力地勒紧,还用魔法加固了一番,“坚持住,部长!” 身边传来令人牙酸的“沙沙”声,傲罗惊恐地扭过头,四面八方,或者说整片舞台,都被一层黑色的地毯覆盖——那是层层叠叠、彼此啃食的毒虫,他挥动魔杖,熊熊的烈焰从杖尖涌出,在舞台上摊开,将两人包裹起来,四周的傲罗陷在缠斗中,只能无助地看着被毒虫包围的部长和受了重伤的同事。 “你的头在渗血,”里奇看了看傲罗松开绷带的脑袋,脸颊和胸膛在烈火的炙烤下变得通红,四周传来密集的让人头皮发麻的虫子被火焰烤爆的声音,“快去医院看看啊,你说我们为什么不幻影移形跑呢?” “这是马尔福先生的建议,部长,”傲罗低下头,说道,“为了避免黑巫师通过集体的幻影移形袭击斜边巷的麻瓜们,我们上周刚在这里增设了反幻影移形咒,是和第二批骑士团公共汽车同时设置的。” “该死,这个老东西,花花肠子可真多,”里奇的眼中迸出怒火,“他们知道的,他们都知道的……” “知道什么?” “他们会知道,我们是虚弱的,”里奇的手攥住了绷带的结,咬着牙说道,“英国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在几场战争与变故中独善其身,并不像人们想象中的那样,每次都改在了变革的前面,我们的内部也充满了猜忌与裂痕,而对于一个外表强壮的巨人,严重的脏器伤才是最致命的,他们会看到英国魔法部的部长被困在一条他亲手建造、甚至奠基仪式的第一铲土就是他垫的街道上,被一群乌合之众打压地难以反抗。” “部长,增援一定会来的……” “这也是我害怕的第二点,”里奇痛苦地摇了摇头,拽着绳结,用力一扯,“我想那些突围的傲罗可能都已经被俘了,甚至早都遭遇了不测,倘若他们真的到了魔法部,为了我,傲罗们一定会倾巢而出,本来就岌岌可危的大楼会更容易被攻破,我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神秘事务司今天签到了的人还没走,还能想到切断那层楼和部里的联系。” “部长……” “扶我起来,”里奇从地上抓起魔杖,用后背顶着身后的舞台,双腿在地上用力蹬着,“我不能躺在这儿……妈的,沙菲克我都不怕,我会怕你们?” “部长,您要干什么?” 傲罗注意到里奇的脸已经开始发青,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捆在部长身上防止毒素蔓延的绷带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里奇解开了,他此刻就像一个喝醉酒的人,看什么都是颠倒的,世界变得天旋地转,用受伤的手在地上撑了好几次也没有能爬起来,傲罗紧张地按住他:“快躺下,部长大人,我给您包扎!” “这不是致命的毒素,”里奇一只手扶着晕乎乎的脑袋,一只按着傲罗的肩膀爬了起来,傲罗见状,只好扶了他一把,“他们不会杀了我……我是有用的,他们会留着我的命。” 缺少燃烧物的火焰小了很多,周围的毒虫也少了很多,它们迈着杂乱的步伐向舞台底下钻去,仿佛在进行着任务完成后的收队,亦或是面临天敌时的窜逃。 “听着,周围的店铺有吃的,等会儿有人如果抓走我,你就带着剩下的人,找够充足的补给,躲到那些骑士团的公共汽车里,不要从里面打开车门,一定要等到有人从外面打开车门,营救你们。”脸色有些潮红的里奇举起魔杖,抵住喉咙,急促地说道,“我最大的失误,就是让威廉姆斯本人离开英国,他一定知道些什么,我应该给他十足的信任的……可惜。” “诶,不是,我的意思是——” 傲罗抬起手,指向里奇的脖子,他的话突然多了起来,行为也真的像喝醉了一样开始不受控制,整张脸在红黑间交替着。 “你不要多说了,我必须完成演讲,该死,难道要暴露我最崇拜的政治家是格林德沃这件事吗?当然,我只是想要完成我的演讲,两者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你一定不会告诉别人吧?主要问题在我头上,所以等到威廉姆斯打开车门把你们救出来的时候,一定要记得告诉他,让他赶紧来救我,我需要消弭这次演讲词被篡改的影响,让我想想,把责任甩给格林德沃怎么样?这都是纽蒙加德的阴谋。” 里奇用十秒钟的快速独白打断了他的话,毒素已经开始让他说起胡话,他攥紧魔杖,沉声念颂咒语:“……声音,洪亮。” 他张开手臂,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模仿着格林德沃演讲的模样向早已被烧焦的话筒走去,毒素已然深入神经,让他的步态都变得狂放起来,看着舞台上突然发生的怪事,傲罗和袭击者都沉默了,没有人知道诺比·里奇究竟发生了什么? 保护里奇的傲罗从地上跳了起来,一个箭步冲到部长面前,哆哆嗦嗦地指着里奇的脖子。 “怎么了?我胡子没刮吗?你不觉得留点儿小胡子更有男人味吗?不瞒你说,刚进魔法部工作的多洛雷斯·乌姆里奇都为我的气质倾倒呢,”里奇顺着傲罗手指的方向低头望去,看到了自己绿油油的魔杖,“咦?怎么软趴趴的?” 一条碧绿的小蛇正被他捏在指尖,尾巴吃痛的它正死死地咬住里奇的脖子,到现在都没有撒口,墨绿色从他的脖子向上迅速蔓延,将黑色的毒素冲击得溃不成军,甚至连里奇热血上涌的潮红也被打散,没过几秒钟,他的脸就如同不久前在斜边巷表演过的、来自东方的会喷火变脸的巫师那样,变成了惨绿夹杂着煞白的颜色。 里奇的醉态更重了,松开了小蛇,向前迈了一步,在傲罗们的注视下,一道喷泉般粗壮的黑影从舞台下方探出,瞬间将里奇吞没。 “轰!!!” 舞台的碎片向四面八方飞去,在强烈的风声中,傲罗和袭击者们都沉默了,对他们而言,这都是计划外的节目。 “刺杀!” 眼睁睁看着里奇被黑影吞没的傲罗被舞台撕裂的摇晃震得向后倒去,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随黑影一起涌出的废水,撕心裂肺地吼道。 他离得最近,更能看到在刚刚的一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那是一条几乎有五十英尺直径的猛兽,仅仅露出的獠牙就比人还高,浑身覆盖着冰冷的漆黑鳞甲,碧绿的巨大竖瞳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而眼中的倒影竟对着本尊露出了一抹嘲弄的笑容。 它用信子紧紧地缠住部长,把里奇吞进了腹中,他甚至还能看到里奇划过巨蛇的喉咙时起伏的模样。 这名傲罗几乎被吓破了胆,但职责还是驱使着他举起魔杖,大吼着聚集乱战抵抗的同事们,想要拼死一搏,救出部长。 但巨蛇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这样……输了? 傲罗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拼死了多少个兄弟,苦苦坚持到现在,难道就这样结束了? “咳咳。” 飞扬的木屑中传来的咳嗽声让傲罗们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一阵清风吹过,里奇站在巨蛇捅出的坑边,魔杖高举到头顶,仿佛一根避雷针,吸引着头顶乌云中积蓄的闪电。 他的气质似乎不太一样了,傲罗盯着里奇看了很久,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逃犯……不用活捉。” 里奇朗声说道,握着魔杖的手轻轻向前一递,“你们在等什么?” 刚刚被汤姆丢出的小银球在越过了最后一道阻碍,落进了一辆骑士团公共汽车设置在门外的投币箱中。 “咚——” 清脆的声音传遍了整条斜边巷。 这位里奇的魔杖落下,被他吸引的闪电凝成呼啸的雷柱,狠狠地劈到街道上,犹如垂落的瀑布一般散落成一潭酝酿着杀机的雷池。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那些衣着破损的袭击者,内里的囚服露了出来。 刚刚吞下里奇的巨蛇再次出现在他的身后,魔杖上挑,魔光迸溅,映照出无数虬曲的蛇影,他扬起下巴,下达命令。 傲罗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蛇毒能让人变化如此之大,但里奇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热血上涌,拎起魔杖冲了出去。 “杀了他们。” 正文 第五百八十一章 惨胜 “听着,诺比·里奇,我要问你几个问题。” “嘿嘿……你是谁?” “不要乱动!”汤姆按住他,扒开眼皮瞅了一眼,摇了摇头,“该死,这是倒了多少……混乱药剂的效力至少要持续两天。” “你干嘛啊?为什么要薅我的头发?”里奇嘟嘟囔囔地低下头, 摸了摸自己被汤姆拔秃的一片头皮,像一个被调戏的侍女一样瑟缩在巨蛇的食道中,“怎么这么粗暴嘛……” 在接到坠入蛇口的里奇后,汤姆撩开上衣,在内衬的药剂袋中找到了一瓶写着“吐真剂”的瓶子,粗暴地捏住里奇不断挣扎的下巴, 将他的嘴打开,将打开的瓶子塞了进去。 随着吐真剂顺着里奇的喉咙滑进身体,他不断抽搐乱动的四肢停止了活动,整个人就像睡着了一样。 “我也不想这样,”汤姆摇了摇头,抬起里奇的脸,问道,“你是谁?干什么的?” “诺比·里奇。”里奇的嘴角流着涎水,迷迷糊糊地说道,“魔法部部长。” “是本人,”汤姆再次检查了他被眼皮挡住的眼白,语速极快地问道,“这次来斜边巷是谁的计划?” “我……我自己。” “你打乱了更重要的计划?纳尔告诉我在他离开的时候,有人会保护你,但是人呢?” “我觉得那些反对者……他们大势已去,斜边巷欣欣向荣,英国自古以来都没有如此令人欣慰的盛况,”里奇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我们可爱的麻瓜也欣欣向荣, 我觉得可以加快速度了,就制定了一些更好的政策,哪怕是最顽固的人也支持——” “好了,下一个问题,”汤姆打断了他,进行着仿佛抢答节目一般的快问快答,“你真正的盟友,他们知道吗?” “不知道。”里奇毫不迟疑地给出了答案,“我觉得我们都有自己的计划,但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你可真是个蠢货,你的盟友保护你可不是为了让你成为一个自大狂,”汤姆的眼中露出了厌恶的神色,吐真剂的效力已到尾声,他沉声问道,“混乱药剂无法立即解毒,我有一种非常残忍的方法让你保持片刻的清醒,你愿意用这种方法赎罪吗?” “不——” “很好,你愿意,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汤姆低下头, 一条黑色的小蛇从他的领口钻出, 狠狠地咬在了诺比·里奇的脖子上,“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里奇,作为你的盟友。” 从毒牙种挤出的毒液在黑暗的蛇腹内发出足以照亮两人表情的绿光,在进入里奇血管的瞬间,他的心脏开始狂跳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反弓,但不知从哪儿跑来的蛇群已经如十字架一般把部长牢牢地钉在了这里。 汤姆扯着他的领子,将里奇的脸扯到自己面前,在蛇腹的狭小空间里,两人几乎脸贴脸的对视着,汤姆猩红的眸子就像两团鬼火,深深地刺到里奇的心脏深处,胸口一股突如其来的绞痛让他的背本能地弓了起来,像一条煮熟的虾,又像在母亲的腹中沉睡一般。 “咯——” 里奇的手胡乱的挥舞着,想要捂住胸口,但在巨蛇的腹中,它并没有施展的空间。 “听好了!” 汤姆膝盖微曲,狠狠地捣在里奇腹部,混杂着胃酸的血水从口中呛出,顺着他的嘴角滴落到巨蛇的胃壁上,混杂着的毒液散发出腥臭的气味,让这片空间中的气味更加难闻,汤姆解毒的方法异常粗暴,既然甲虫的毒素会让人丧失理智,那么只要找回来就好了。 于是,他使用了另一种魔药——一种古代的黑巫师们热衷的,让俘虏在受到拷问时保持清醒的魔药——这种魔药因为残忍与它带来的种种惨象,甚至连名字都没有传承下来,但此刻,它霸道的药力却是最适合里奇的,尽管痛苦,但可以清醒。 双重的剧痛让里奇的眼睛几乎从眼眶中瞪了出来,他悉心保养的脸上此刻布满了密密麻麻、如同蛛网的丘壑,那是膨胀到突出皮肤的血管,黑色与绿色的毒液就像调色盘上始终难以融合的色彩一般,在里奇的身体上展开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在等待了数秒后,里奇的挣扎微弱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全身肌肉的颤抖。 “你醒了吗?” 汤姆反手一耳光抽在里奇脸上,让他的右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汤姆使用的魔药让里奇此刻对痛苦的感知远远超过平常,但年轻的部长并没有过多的反应,因为血管中毒液交替的痛苦早已让他麻木。 他僵硬地扯着脖子,点了点头。 “你知道吗?从今天早上七点到现在的你就是个笑话。”汤姆盯着他,嗤笑道,“但你刚刚同意我用药的样子,倒还像个男人。” “你是……谁?” 里奇的声音虚弱无比,即便是简单的讲话,也会给他带来足以令人昏厥的疼痛,但难过的是,他只能保持清醒,甚至比之前人生的几十年加在一起还要清醒得多。 “你可以把我当成纳尔逊。” “你不是他……他不会这样。”里奇的眼框肿了起来,这样他根本看不清周围黑暗的环境。 “并没有什么区别,”汤姆说道,“我的行动和我的思想没什么不同,只是我不在乎的东西更多,也不会迁就你这种蠢货,我是一个没有底线的人,如果你再多嘴,我不介意以后永远扮演你的角色。” “好吧。” “你的傲罗正在为你牺牲,为了不让他们的努力白费,接下来我要给那些人血的教训。”汤姆说道,“你们的忍让让我觉得恶心,你听到那些麻瓜的哭喊了吗?在围点打援的无聊过程中,那些人的娱乐活动就是折磨他们,你们尝试把泯顽不灵的敌人感化的行径只会让更多支持你们的人受伤。” “你不能——” “听好了,”汤姆捂住里奇的嘴,微笑道,“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明白吗?” “……” “有些人你不打他,他是永远不知道疼的,”汤姆低声说道,“他们甚至会知道你们的仁慈,进而得寸进尺,红色是最容易留下记忆的颜色,尤其是血。” “他们只是工具。” “是的,工具流血了,使用它们的人就会害怕,”汤姆的眼中透出压抑的疯狂,让只能看到两点红光的里奇感到不寒而栗,“你不是崇拜格林德沃吗?格林德沃从恐惧中获取力量,而能够散播恐惧的人才更加强大,恐惧与恩典是支持人耦合的基石,你们只有恩典,我来替你们散播恐惧。” “你害怕吗?”汤姆松开里奇,替他拍了拍领子的褶皱,轻柔地说道,“你感受到了吗?” 里奇艰难地点了点头。 “你有让接下来的恐惧维持到一个刚好能够为你所用程度的底气吗?” “我——” “你有。”汤姆继续替里奇摆正领带,“想想沙菲克是怎么做的,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只要迎合它们的逻辑,狂吠的狼也会成为摇头晃脑的宠物狗。” “我有……” “对,就是这样。”汤姆揉了揉他的头发,顺手薅下来一把,“你要适应一觉醒来后的变化,明白吗?” “嗯。” “睡吧,”在汤姆的话语声中,里奇缓缓闭上眼睛,疼痛似乎正在从他的身上脱离,渐渐地向灵魂渗去,他的表情很快变得安详,在蛇群的簇拥下,向深处坠去,“你们这些没用的猪队友。” 在诺比·里奇坠入深处后,汤姆叹息一声,从口袋里翻出一只装着透明液体的南瓜形瓶子,冲着蛇腹深处,说道:“醒来以后,记住,无论今天发生了什么,都是你做的。” “哪怕你杀了格林德沃吗?”脚下传来微弱的疑问。 “格林德沃不在这儿……”汤姆扶住额头,“是的,哪怕今天格林德沃在这儿死了,你也要说是你做的。” 他等了一会儿,脚下不再有回应传来,汤姆手中的玻璃瓶中,原本透明的魔药已经变成了一种黏着暗沉的灰色,汤姆捏着鼻子将瓶中的液体一饮而尽,随手将瓶子往下方丢了过去。 “咚!” “嘿嘿……谁砸我?”里奇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咦?我的头发呢?” …… “杀……杀了他们?” 看着下达命令的里奇,傲罗们面面相觑,他们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魔杖,又看了看包围这里的敌人。 部长或许是疯了,连简单的多少都分不清了。 “我允许你们在受到生命威胁时使用威力更强的法术,今天你们施展的任何魔咒,都不会成为未来质问你们的罪证。” 依旧坚挺的骑士团公共汽车们在被小银球砸中后,传出了发动机启动的轰鸣声,地面震动,烟尘弥散,等到视野再次清明时,骑士团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穿梭在敌阵中几道高大的银影。 看着敌人因为公共汽车们的袭击而散乱的阵型,七零八落的傲罗们愣住了,他们还没等来增援,但可靠的增援其实一直都在他们身边。 “保罗,想什么呢?”部长转过身,冲一直保护他的傲罗笑道,“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部长……”保罗怔怔地看着刚刚还在发癫的部长,尽管他现在看起来冷静下来了,但却给他一种更加疯狂的感觉,部长的这一声点名戳到他的心脏,让他感觉浑身酸痛的身体充满了力量。 福利会知道他的名字吗?沙菲克会知道吗?傲罗办公室的主任恐怕也叫不齐每个人的名字吧? 他从地上站起来,拎着魔杖,一步一步走向变了样的部长。 “嗖!” 一道魔咒从远处飞来,却在即将击中傲罗时被汤姆的魔咒挡了下来,“诺比·里奇”微笑地看着这位保护他的傲罗,点了点头,“保护好自己。” 这名叫做保罗的傲罗只感觉到胸口的一团火被点燃了,他抄起魔杖,发出了一声难以理解的嘶吼,冲向了街对面。 “诺比·里奇”用魔杖指着自顾不暇的越狱者们,在他的身后,一个又一个傲罗从地上再次爬起来,向着对面冲去。 “去吧,我的士兵们。” …… “那是什么?”汤姆在不远处的担架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眯起眼睛,指向那人问道,“他怎么在这儿?” “我们还没查出他的身份,部长,”保罗紧张地站在一旁,翻看着手中的册子,说道,“我们在斜边巷中央的那栋房子——您知道的,就是为了彰显我们重视麻瓜、重视契约精神的那栋危房,产权人是理查德·朱维尔先生——旁边,发现了他,我们还在现场发现了战斗的痕迹和两名重伤的逃犯。” “嗯。” “我们推测,他可能是为了保护尚未撤离的麻瓜,依托封存那栋房子的特质玻璃带来的地势,和黑巫师展开了战斗,我们用闪回咒看到了其中一名逃犯使用了包括霹雳爆炸在内的多种危险的大范围破坏性魔咒,但街道并没有太大的损毁。”保罗解释道,“不过可能是因为他经验不足,其实往后退一些,依托两条巷道会有更好的效果。” “继续。” “根据证人证词,”保罗继续说道,“他首先偷袭了一名逃犯,在得手后,和另一名展开了对峙,然后——” “我知道了,”汤姆摆了摆手,打断了说明,“直接送到艾博家吧。” “这是艾博家的人吗?”保罗惊诧道,“好的,我这就去吩咐人办。” “等等,”汤姆叫住了他,“先送圣芒戈吧。” “那这些逃犯呢?” “重伤的直接送回阿兹卡班,伤得不重的拉回部里拷问。” “您……是不是说反了?” “嗯?” “我明白了,里奇部长!” 保罗低下头,不敢看部长的眼睛。 “哈哈哈,里奇,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在保罗离开后,爽朗的笑声从不远处传来,汤姆抬起眼皮,看到了一个肥胖的身影正缓缓地蠕动过来,“还好你坚持住了,不然我们差点儿就没赶上。” “可真是及时。” 汤姆嗤笑一声,低下头,没有理他。 正文 第五百八十二章 效忠 “诺比,你知道吗?我们担心死你了!” 胖男人挺着肚子,快步走到汤姆身边,此刻的汤姆正坐在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断裂剩下的石墩伤,捧着一本花名册翻阅着,丝毫没有注意到男人的接近。 胖男人的语气有一种毫不掩饰的喜悦,看着残破的街道、死伤惨重的傲罗、落魄的部长, 他的唇齿间仿佛流淌着世界上最甜蜜的佳酿。 沙菲克的凳子是我帮他买的,我忍了这么多年,总算轮到我坐一坐了。 已经走开的傲罗保罗看到部长突然被一群衣着光鲜的人围了起来,蓦然想到了之前里奇对他提到过的、关于魔法部内有人刻意延误消息的猜测,顿时紧张起来,在背后攥住魔杖,就要往部长的方向靠近。 “保罗,你还磨磨唧唧的干什么?”汤姆把花名册翻到了下一页, 头也不抬地说道, “你回来的时候去东边的街道绕一圈,给我拿一听自动续杯的可乐,要红色的那个,多些冰。” 保罗迟疑了片刻,在被胖男人的随行人员瞪了一眼后,低下头,快步离开了。 “哈哈,诺比,年轻人就是年轻人,”胖男人肚子上的肥肉哪怕隔着衬衫都能表现出海浪般涌动的质感,他乐呵呵地蹲在汤姆身边,瞟了一眼上面的名字,确认上面没一个人是自己认识的以后,开心地说道,“如果换成我这个老人家在这儿,恐怕早都死了……所以说, 年轻还是有好处的。” 汤姆并没有搭理他, 而是从胸前的口袋中取出了一支钢笔,在册子上勾掉了几个名字。 “诺比,疼不疼呀,”胖男人像哄小孩一样对汤姆嘘寒问暖,“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说法,只要你以后老老实实地在我们的保护下活动,不要再有这种心血来潮的事了,你瞧,你自己这样信马由缰地跑来跑去,拖累了多少人呀。” 他想要伸手摸一摸汤姆的头,就像沙菲克大法官曾经对里奇做过的那样,可惜他不是沙菲克,而坐在这里的也不是里奇,汤姆一动不动,但他的手却扑了个空,胖男人抬起手掌惊疑地看了看,嘟囔了几句,又伸出了手。 “诶?什么情况?” 在这样扑空了好几次以后, 他的动作僵住了,看向汤姆的眼神也撕去了温顺的伪装, 变得冰冷起来。 “你在耍我?”胖男人抬起手,轻轻动了动手指,跟着他一同前来的人上前一步,将汤姆围了起来,从外面根本看不到这里坐着魔法部部长,“你敢耍我?” “劳驾往边上稍稍,”汤姆从花名册里抬起头,指了指胖男人身后的一位女巫,拨了拨手指,“你挡着我光了。” 胖男人眯起眼睛,杀气腾腾地看向身后,却看到那位忠心耿耿的女巫像是喝醉了一样往一旁走去,让阳光再次洒到了汤姆的书上,他气急败坏地伸出手,想要挡住汤姆的阳光,但手指碰到光线的瞬间,却感到了一种仿佛被马蜂狠狠蛰了一口的剧痛,痛得他马上缩回了手。 “你真是疯了!” 他像疯了似的甩着迅速肿胀起来的手,伸出魔杖指向汤姆,红光闪过,他的脸上露出了和体罚过孩子后的家长们一样满足的笑,但紧接着,先去那位让出道的女巫应声倒地。 “啧。” 汤姆依旧没有理他,继续把花名册往后翻了一页,他在花名册上看到了一个好笑的名字,不由得发出了声音,但这声轻啧在胖男人听起来仿佛一声嘲笑,异常刺耳。 “里奇,不要耍小脾气,我们理解你的不满,但是你知道的,”胖男人变了脸色,靠近汤姆耳边语气严厉地说道,唾沫星子打湿了在火焰炙烤下变得干裂的地面,“自打你上台以后,部里的效率就一直不高,并非是傲罗们不想救你,而是低下的积极性让大家都失去了努力工作的动力。” “沙沙……” 汤姆仿佛坐在书房里一般,把花名册放在翘着二郎腿的膝盖上,在上面勾勾画画。 “里奇,你的小性子让你本来就少得可怜的支持者又少了不少,你让这些你在乎的麻瓜见识到了魔法的残酷,你让斜边巷成为了一片平地,”胖男人手舞足蹈地用最大的力气发出最小的声音,“去他妈的斜边巷!好劣质的盗版名字!” “斜边巷好难听,搞个新名字……” 一幅有些抽象的草图在花名册的空页上浮现,汤姆看着草图中央一处标红的区域犯了难。 “里奇,你以为没了沙菲克大法官,你就能说话算话了?魔法部每年的运行都需要从我们这里征税,我一个人就担负了每年百分之十三的开销!”胖男人尝试和这个突然变得油盐不进的部长讲道理,“我们是议员,是官员,是纳税人,是最后要享受你们服务的人,你以为你是自己上台的?你只是我们选出来的!没有你,我们照样可以自立门户找一个新的听话的部长,我们甚至可以选举出麻瓜部长,但没有我们,你连自己都养不活!” “怎么一直都有什么东西在叫啊?” “里奇,你聋了吗?把你该死的头抬起来!听我说话!” “这是谁?” 汤姆抬起头,指了指身边喋喋不休的胖男人,冲刚刚跑回来的保罗问道。 保罗停下脚步,看了看部长指着的男人,又看了看那男人的身后,顿时愣住了,部长都能记住自己这种无名小卒的名字,怎么会连马尔福先生的名字都记不住呢?难道是在刚刚的战斗中撞到了头?他半跪在汤姆身边,偷偷瞟了一眼部长完好无损的后脑勺,低下头,在汤姆耳边低声说道,“这位是——” “你!”胖男人摆出一副颐指气使的姿态,挺起胸膛看着保罗,“告诉这个蠢货,我是谁!” “这位是马尔福先生,”保罗低下头,小声说道,“商业司的司长,魔法工厂出现后最大的企业家。” “哦。”汤姆点了点头,“我还以为是从圣芒戈跑出来的病人呢,你知道吗?这个人可能已经把他的龙疫梅毒传染给了他的家人,他儿子好像叫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婴儿从刚出生就开始服药十年还有的治,但是现在……啧啧,这种病有最长六十年的潜伏期,如果不尽早治疗,后果会非常严重……保罗,你可一定要洁身自好啊,这是个血淋淋的教训。” 如果说之前汤姆爱答不理的态度可能是在为这次受袭表达自己的不满,那么这段话就是在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了,老马尔福怎么会觉得汤姆不认识自己,怎么会觉得自己真得了龙疫梅毒,这在他看来就是挑衅,就是宣战。 “你们给他涨点儿教训!” 他挥了挥手,心中的不满到达极点,如果不是有所顾虑,他可能已经私刑伺候了,他隐忍这么久,每天研究魔法工厂的模式,每天捏着鼻子和那些恶心的麻瓜打交道,可不是为了让一个青瓜蛋子骂他的。 但等了几秒钟后,只有三名演员的舞台冷场了,老马尔福惊恐地转过头,看到层层叠叠被砌成墙的随行者,他感到脊背发凉,脚下下意识地打起转来。 他的脖子发出发条般僵硬的响动,扭头看了回来,诺比·里奇坐着的石墩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几个刚刚还站在他身后的人——他们被整齐地码在一起,就像一张舒适的沙发。 “斜边巷的反幻影移形咒是谁提议的来着?”汤姆把花名册丢到保罗手中,掏出一只小银球在屁股底下的墩子上磕了磕,一柄指甲刀出现在他的手中,他一边修剪指甲,一边问道,“保罗,我忘了。” “是……马尔福先生。”保罗慌张地接住花名册,说道。 “哦。” “里奇,你这个该死——” 老马尔福意识到这个淡定自若的部长一直都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他举起魔杖,准备亲手给这个草包部长一点儿教训。 “我警告你,不要轻举妄动!” 重击从脑后传来,老马尔福眼冒金星地倒了下去,在头重重撞到地上时,看到了保罗捡起他魔杖的身影,他喃喃道:“你怎么敢——” 下一秒,保罗的脚就已经踩在了他的头上,身为部长心腹的他怎么会怕这种色厉内荏的纯血“贵族”呢?他看向汤姆,恭声问道:“部长大人,我把这个不敬之徒拿下了。” “龙疫梅毒是一种很可怕的疾病,”汤姆剪着指甲,挥手驱散了围过来的傲罗们,“它不光能够侵蚀患病者的健康,还能降低他的智力,这个马尔福是格兰芬多毕业的吗?他一直都这么勇敢吗?” “里……奇。” “你能听到什么东西在叫吗?”汤姆好奇地问道。 “听不到,部长大人。”保罗回答道,他明白脚下的大人物可能就是导致他们孤立无援的凶手之一,这让被背叛的他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可能是狗叫吧!” “嗯,”汤姆点了点头,“我刚刚算了一笔账,有些家族的财富,可以维持魔法部运行很多年。” “里奇……部长。” “我或许可以抄了他们的家,反正对于巫师来说,有魔法,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东山再起,不是么?” “部长……”老马尔福的哀嚎愈发虚弱,他意识到里奇可能才是他的所有假想敌中隐藏最深的那个,自己的判断出现了巨大的纰漏。 “你觉得我答应纽蒙加德的条件怎么样?”汤姆放下指甲剪,掏了掏耳朵,歪着头问道,“我觉得让有些传声太监挡在中间怪不方便的,你觉得呢?” “部长大人,您的想法一定是正确的。” “数量盘完了吗?” “部长大人,傲罗……和您来的傲罗,只剩下了七个人,好在您呼叫的援兵在最后接管了战场,”保罗低下头,有些沮丧,“那些越狱犯按您的吩咐分开关押了,只是阿兹卡班刚刚爆发越狱事件,我们担心……” “不用担心,我晚些时候去叫人,”汤姆耸耸肩,“实在不行,今天的斜边巷兵荒马乱的,死个个把人一定很正常吧?” “部长大人,”保罗的目光从马尔福身上划过,两人的视线交汇了一瞬,很快挪到了那堵人墙上,“这些不轨之徒也要——” “部长……”听到保罗称呼的老马尔福挣扎了片刻,最终重复了一声这个称呼,“……大人。” “咦?这不是马尔福先生吗?”汤姆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挑了挑眉毛,看向保罗,“你踩着他干什么?把他嘴都堵住了,我就说刚刚什么东西在叫!” “抱歉,部长大人。” 保罗松开了老马尔福,捧着那听翻了一会儿才找到的可乐,退到了一边。 老马尔福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并没有站起身,反倒是蠕动到了汤姆脚边,他猛然意识到部长和这几队傲罗的战果有多么惊人,斜边巷中一定还存在着他没有考虑到的力量,他抱着汤姆的写字,眼泪巴巴地说道:“部长大人!您知道吗?我们担心死您了!” “是谁?”汤姆踢开了他,冷声问道,“不要说废话。” “是博金·博克!”老马尔福蹒跚着爬了回来,断断续续地说道,“他察觉了纳尔逊·威尔特宁在柏林出现,蛊惑我们牵制住您!” “哦,这么说魔法部那边已经得手了,”汤姆招了招手,“还博金·博克呢,博金·博克知道他姓威尔特宁吗?把他拉走吧。” 保罗走上前,扣住老马尔福的肩膀,把他拖走了。 “等等!”在滑行了一阵后,老马尔福意识到自己正在被拖往尸体堆,他挣脱了保罗的手,连滚带爬地冲了回来,“部长大人,我说!我什么都说!” …… “你是个聪明人,马尔福。” 汤姆看着在地上翻滚,沉浸在泄密带来的魔法痛苦中的老马尔福,微笑着说道,“你已经背叛了所以你能背叛的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你……你不是诺比·里奇!”老马尔福的名贵长袍被汗水打湿,人都瘦了两圈,脱水又痉挛的肌肉呈现出恐怖的形态,他陷入了巨大的恐惧中,而恐惧的来源却是他刚刚亲口说出的话,那些背叛了契约的话语,“你是谁?你是格林德沃吗?” “我是谁并不重要,但你要知道,你只剩下诺比·里奇……哦不,部长大人,可以效忠了,或许你可以尝试去找邓布利多,向他卖惨,祈求他保护你。” “我……” “你知道你唯一的选择,马尔福,”汤姆挥了挥魔杖,“只是效忠是有代价的,那些主动向我靠拢的朋友们会获得优待,你明白吗?” 老马尔福匍匐在地上,点头如捣蒜。 “你喜欢纹身吗?马尔福,你知道吗?古代的人们在俘获战俘后,都喜欢在他们身上留下烙印,以此来宣告对奴隶的所有权。” 正文 第五百八十三章 烙印 老马尔福颤抖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养尊处优的粗胳膊因为恐惧出了一层细汗,粗重的汗毛上附着这一层似乎是汗与油混杂的薄膜,在四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油光发亮,令人反胃。 “你准备干什么?”汤姆换了个姿势,翘起二郎腿,用一只手托住下巴, 微笑地问道,“你伸出你的手,是想要我亲吻你的手背吗?” 老马尔福把头深深地埋起来,不敢多说一句话,他想起了最近在他们的小圈子中最流行的传说,关于一些曾经只存在于传说中可最近却重见天日的可怕魔法, 关于博金·博克曾无数次吹嘘过的那位先祖——关于那位足以凭借一己之力给“黑巫师”下定义的人物——卑鄙的海尔波,他拥有着比夺魂咒更加可怕的锁链,他可以让任何一个自由而尊严的灵魂成为唯他是从的忠犬,难道自己也要成为一个永生永世的奴隶了吗? 沾血的指甲深深地扣入地面,被地上的碎玻璃与碎石切得血淋淋的,对黑魔法颇有研究的老马尔福当然明白这代表着什么,但他也同样明白,一个能把自己戏耍得像个小丑的巫师到底代表着什么,一个能让自己连抽出魔杖反抗的念头都升不起来的巫师究竟代表着什么,在尊严和生命的抉择中,他很快选择了家族的延续。 这快得令人猝不及防的心态反转让端坐在上方的摄神取念大师险些笑出了声,和汤姆看到的一样,老马尔福只犹豫了不到一秒钟就选择了血脉的延续——为了让高贵的马尔福家族存续下去,他选择忍辱负重,更何况,依托强者也没什么不好的,毕竟巫师的世界比起麻瓜要野蛮得多。 看着为自己找到一个冠冕堂皇借口的老马尔福,汤姆终于忍不住,发出了响彻斜边巷上空的笑声,笑声甚至让正在奔跑的骑士团公共汽车们都停下了, 汤姆捂着肚子,抬起手挥了挥,人们才回归到他们刚刚的工作中。 老马尔福匍匐得更深了,但伸过来的那条手臂却举得更加坚定,仿佛这是一次光荣的宣誓。 “您……获得了我的一切,部长大人。” 老马尔福很快带入了自己设计的角色。 “所以你举着胳膊要做什么呢?”汤姆说道,“老实说,这个动作让我想起了德国麻瓜们喜欢行的礼,我讨厌这个动作。” 老马尔福僵住了,他不知道该不该收回自己的手,嚅嗫道,“请您……留下魔法的烙印。” “你知道什么样的烙印最可怕吗?马尔福,拿沾着颜料的针刺个类似于骷髅头里吐出一条蛇的图案吗?那看起来太蠢了,”汤姆把屁股底下的人挪了挪角度,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点儿,反问道,“你觉得我应该留下怎样的烙印呢?” “灵魂的约束,魔法的契约……我想您可能掌握着那种传说中的魔法。” “呵呵,有形的烙印永远都是最不能带来忠诚的,马尔福,”汤姆摇了摇头, “我想要你因为你想效忠我而表达忠诚,而不是我胁迫你,你明白吗?” “我……百分之百地为您献上忠诚。” “呵呵,”汤姆思索着里奇说话的语气,模仿着他的口音腔调说道,“你们的抱团取暖实在是太低级了,威逼、利诱、强迫、或者是用黑魔法约束你们的仆从,把装着毒药的胶囊植入他们的心脏……这些都是小儿科,你知道最可怕的烙印是什么吗?” “最可怕的烙印……”老马尔福的研究瞪得老大,原来这个里奇真的会那种魔法。 “我知道,在你的心里,我,诺比·里奇,一直都是一个识大体的好孩子,但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吗?”汤姆笑了笑,看着匍匐在脚下的马尔福,凑近他的耳边,轻声说道,“你以为我要反驳你吧?不,我要告诉你,我,诺比·里奇,确实是一个识大体的……好孩子,我知道像你们这样喜欢抱团取暖的蛆虫可不止一条,和你一起来到这里想要耀武扬威教育我、对我展现仁慈的人——” 他顿了顿,拍了拍屁股底下另类的“沙发”,用从未有过的温和语气说道,可这种温和并不像纳尔逊那样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反倒使得匍匐在地上的老马尔福感到如坠冰窟,他大气都不敢出,把全身的力量都用来控制自己战栗的下巴,以免牙齿的相撞会发出什么可能会惹恼汤姆的怪声。 不算短暂的一生中见过的所有人宛如走马灯般出现在老马尔福的眼前,他知道眼前的部长不是里奇,但他很难把他和自己记忆中的任何一个人对应起来——那些野心勃勃、气势惊人的角色,都没有同此刻的里奇一般的气质。 “是谁?究竟是谁?”他甚至得出了一个自己都觉得可笑的结论,“这个人就是诺比·里奇,至少他骗过了所有人,这怎么可能呢?” “——这些试图看到我狼狈模样的人,或许只是你们的冰山一角,但我却要遂你们的意,顾全大局,”汤姆看着墙倒壁塌的斜边巷,沉默片刻,说道,“魔法部部长将不再追究他们的责任,为了避免冰山崩塌带来的海啸,为了避免魔法部出现美国魔法国会那样的空虚,他们会得到有限度的原谅,你知道这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他们?对我?”老马尔福的额头上冒出细汗,他想到了一种令他汗毛倒竖的可能性。 “这意味着你,你背叛了你们纯血的盟约,背叛了向你们寻求合作的纽蒙加德,你背叛了从阿兹卡班脱困的囚徒们,背叛了你垂涎了几十年的……沙菲克和他的凳子,你背叛了你能够背叛的所有人,你以为你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有什么人可以依靠吗?在每一个你曾经盟友的眼中,你都是一个背叛了他们,为了独吞本该属于他们的利益,对着一个麻瓜出身的部长摇尾乞怜的可恶背叛者,你会把你知道的一切和盘拖出,你亲手截断了你的后路,你的盟友们会憎恨你,憎恨你摧毁了他们的计划,憎恨你出卖了他们的秘密,憎恨你定下了一个圈套坑害了他们,却成为了唯一一个从斜边巷里好端端走出来的人。” 汤姆的语速越来越快,如穿脑魔音般刺破老马尔福的鼓膜。 “我……谢谢您,我这种人理应受到这种折磨。” “从来都不是我在折磨你,马尔福,是你自己,”汤姆站起身,从老马尔福的面前穿过,“你背叛了你的同盟,你伤害了你的族群,你设下了魔法部和斜边巷的双重陷阱,你早就和我勾结定下了这一切,放心吧,他们在魔法部的行动会毫无收获的……真是可笑,有人看到柏林出现了一位佩戴着纳尔逊戒指的陌生人?如果那真的是纳尔逊,他不会把你们想要的东西留在家里。” 老马尔福依旧举着他的胳膊,但除了那条胳膊外,他全身上下的力量越来越小,小到甚至都无法维持匍匐的动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部长的皮鞋远去。 “你利用你的聪明才智将这里的囚徒一网打尽,还一劳永逸地为英国解决了摄魂怪的隐患,你可真是个大功臣,《预言家日报》会连篇累牍地报道你的伟大事迹,报道你为英国所作的一切,那些自以为聪明绝顶的人都被你聪明的脑袋瓜子刷得团团转,你开心吗?”汤姆的声音幽幽地飘到了老马尔福的耳中,“我是真的为你感到开心,但英雄的事业怎么会停止呢?你会像最疯狂的鬣狗一样撕咬那些懦弱的漏网之鱼,你会竭尽所能地壮大围绕在诺比·里奇周边的力量,你会推翻所有拦在前面的人,因为你没有选择,你是我的东西,马尔福,而我,诺比·里奇,对举世皆敌的你来说,我是你一条路走到黑的唯一选择,我是你最后的希望。” 老马尔福的脸埋在了沙子里,他的心被汤姆一层层剥开,力气也被抽干了,姿态已经从匍匐变成了趴着,但那条手臂却依旧坚定地高举着,阳光洒在包裹小臂的汗水上,仿佛真的有一处刚刚刻下、正在滴血的烙印。 “而希望,是这个世界上最深刻的烙印。” 脚步声越来越远,被老马尔福脸盖住的地面也被泪水与汗水打湿,只有他知道自己刚刚经历了什么。 “嘿,保罗!”汤姆喊住了正在搬运伤者的傲罗,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去部里看看,这儿的收尾工作都交给马尔福先生。” “马尔福?”保罗狐疑道,难道刚刚老马尔福趁着自己离开,夺魂了部长吗?想到这里,他把担架往地上一丢,撸起袖子向老马尔福走去。 “不要这么冲动,”汤姆拦住了愤怒的保罗,拿过保罗怀里的花名册,撤下一张纸,签了个名字塞了回去,笑道,“他为我们做了很多呢,包括斜边巷的反幻影移形咒,都是属于他的忠诚,放心,他会尽职尽责地办的。” “真……真的吗?”保罗还是有点儿不信。 “你盯着他,好好看看,没有人会做的比马尔福先生更好了,”汤姆从地上捡起了刚刚被保罗丢下的担架,在看清担架上不断呻吟的男人的脸后,汤姆险些把它重新丢下去,“该死……这个艾博我带去圣芒戈吧,你们保护这里的麻瓜。” “是!” 保罗立正站好,在汤姆走远后,他快步跑到了老马尔福的身边,按住他的后脑勺,厉声说道:“我警告你,马尔福——” “扶我起来,”老马尔福任由他按着,在地上摩擦了一会儿后,他虚弱地说道,“让我来处理这里的一切。” “你最好真像你说的那样。” “当然……我还能怎样呢?”老马尔福在保罗粗暴的拉扯下爬了起来,右臂依旧僵硬,叹息一声,轻声开口道,“让记忆注销办公室的人离开吧。” “你疯了?这儿的情况如果——” “如果真的消除了这些麻瓜的记忆,这场事故的消息泄露的危机将是魔法部无法解决的,相信我,”马尔福从保罗的怀里夺走汤姆留下的签名,铺展后小心塞到口袋里,说道,“按我说的做吧,我知道他们想要干什么。” 保罗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喊人来做事了。 “把受伤者都送去圣芒戈,一定要治好,对,包括麻瓜,应当是需要格外关注麻瓜……死者、目击者都给与相应的补偿,不要吝啬,”老马尔福站在越来越多的人群中发号施令,“对,用加隆,钱不够?不用担心,等会儿我给你列一个单子,每个家族能扣出来多少钱,我都清楚,没错,包括马尔福,先从马尔福家开始吧。” “挑些人公开审问处决,平民就喜欢看这个,英国人在这方面的爱好和法国人是一样的,一定要表达我们废除《保密法》的决心,”随着对这个新身份的适应不断加深,老马尔福的命令变得狠辣起来,他的右手无意识地蜷缩又张开,似乎在为某个看不到的烙印感到难受,“为了弥补损失以及表达我们的遗憾,可以实施两个月前通过的那些提案了……不,这次不会有人阻止我们的。” 魔法部的增援一股股地到达,之前的滞涩不复存在,一些姗姗来迟的官员们用难以理解的眼神看着老马尔福,试图用眼神和他沟通,但他的目光根本没落到他们身上。 “对了,你……是叫保罗吧?”老马尔福叫住了盯着自己的傲罗,低声说道,“周围还有危险吗?” “已经安定了,”保罗毫不掩饰目光中的怀疑,说道,“有个自称同时供职于《预言家日报》、《泰晤士报》还有《唱唱反调》的记者来找你。” “让他等会儿吧,”老马尔福把保罗拽到自己旁边,压低声音,“我不知道现在还剩多少傲罗,但既然部长大人相信你……我会给你一份名单,你找值得信任的人盯着他们。”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保罗点了点头,转身离开,“有空去治治你的龙疫梅毒吧,记得带上你儿子,部长大人真没诓你。” 正文 第五百八十四章 喇叭 我们的梦中空无一人, 亲爱的,当你独自安眠, 你会不会在想起我, 我想要梦里见到你, 我的爱人, 但我的生命却停在梦中, 你的梦中空无一人, 亲爱的, 你想要在梦里看到我。 …… 博金·博克随着音乐的节奏扭动着身体,长袍的下摆随着扭动扫去了脚下的灰尘,他站在自己的宝库中,脸上被四周的珠宝映成了铜人般的金色,脸上洋溢着幸福与满足。 纳尔逊甚至怀疑, 这个被黑魔法荼毒极深的人可以凭借现在的召唤一只守护神。 “卡卡洛夫先生,您知道吗?在这个世界上最终极的生物是龙,它们一出生就坐在终点,”博金·博克用力地吸着地下室中浑浊沉闷的空气,但在他看来,那是财富的味道,他陶醉地说道,“我的生命比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要漫长,在我送走了我的亲重孙后,我才养成了把金灿灿的东西搬回家里的爱好,但是巨龙,从出生时就已经和那时的我有了同样的追求。” “哈,”纳尔逊弯下腰,从脚边散落的宝物堆中捡起了一串珍珠项链, 粉色的珍珠就像少女的脸蛋一样,几乎一模一样的大小、浑圆的形状,每一刻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但它就这样被和数不清的首饰堆在一起, “你倒不如说龙的眼神不好,看不到不反光的东西,甚至连蛋都是亮晶晶的。” 就在他拎起珠串的时候,这些水润饱满的珍珠却仿佛用沙子堆成的城堡一般,化成暗淡的粉末散落在地,只有串珍珠的金丝还留在手中。 “您不用担心,”博金·博克走上前,毫不在意地从珍珠粉末上踩了过去,为纳尔逊打开了四周几扇紧闭的门,“这玩意儿放不住的。” “你这样把它们堆在一起,什么都会放不住的。” “吱——” 厚重的门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随着四周暗门的打开,越来越多的财宝出现在了纳尔逊的眼中,将他的瞳孔都映成了一团金色,更加陈腐的灰尘味道从四面八方扑来,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令博金·博克满意的震惊。 纳尔逊的四周被金色充斥,金色反射着金色,金色掩盖着金色,金色藏着金色……他难以想象一个人是怎样攒下这么多财富, 或许只有古灵阁能够与此时的宝库比肩了, 尽管大都是一些凡俗的金银,但比当初一穷二白的他第一次见到密室时还要震撼, 他一时甚至没法估算出这些海量的珠宝价值几何,只觉得这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他很难把宝库中的东西和翻倒巷中那个破烂的黑魔法商店联系起来。 “我曾经计算过,一个繁盛的家族,只要每一代的继承人都是喜爱囤积的,哪怕愚钝,也可以攒出不少钱,但我从来没见过有哪个家族像我一样富有,”博金·博克在纳尔逊的耳边说道,他对古董收藏家的反应满意极了,世界上任何事物带来的震撼都比不上黄金,但在他的心中,这里的一切都比不上纳尔逊手指上那枚其貌不扬的黑色戒指,“因为他们每隔几代人,就会出现一个败类,一个纨绔的败家子,总是擅长抽走积木最下边的一块,让祖先的付出毁于一旦。” “的确如此。”纳尔逊想到了汉格顿的那间破屋子,深以为然。 “但我不同,卡卡洛夫先生,我掌握着一种独有的魔法,可以让我在某一位后代的身上延续,不会有败家子,因为我的后人永远是我自己,”博金·博克轻声说道,“我想如果哪个家族世世代代都拥有一位像您这样有眼光的收藏家,那么这个家族的宝库将会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博物馆都要伟大……” “的确……如此。” “要来一杯吗?卡卡洛夫先生。”博金·博克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踩过堆积成山的金银财宝,走到了角落里不起眼的酒柜旁,“为财富。” “雷司令,谢谢。” 纳尔逊接过飘到自己面前的酒杯,对着宝石折射的灯光看了看澄澈透明的酒液,遥遥冲着博金·博克举了举,轻轻抿了一口,“为财富。” “五年陈,这是我这儿的唯一一瓶雷司令,好在味道不错,”博金·博克的酒量似乎不怎么好,只是小酌了一口,脸上就泛起了红霞,他的目光扫过金光闪闪的藏宝库,刻意地避开了纳尔逊,尤其是纳尔逊手指上的戒指,“不过我觉得哪怕味道不好,您也会喜欢的……家乡的味道,不是么?” “那倒没有,我只是喜欢甜的,”纳尔逊摇了摇头,把只抿了一口的酒杯放在了一旁的珠宝堆上,缺少支撑的高脚杯看起来摇摇欲坠,但在财富的托举下,它艰难地维持住了平衡,他看着不远处高声歌唱的喇叭,问道,“鲍勃·鲍伊吗?” “老大哥!没有谁会不爱他!”博金·博克感叹道,“哪怕是我这颗寂寞了几百年的心,在听到他的节奏与歌喉时,也会忍不住躁动起来。” 拾音探针在黑胶唱片的凹槽中划过,将十年前一场演唱会的歌声原模原样地复原出来,让听到的人有种仿佛置身于演唱会现场的感觉,那个前卫的老头正抱着吉他,在舞台上嘶吼着。 “我见过他本人。”纳尔逊点了点头,说道,“你居然带了这种东西来,我还以为你只会带一些更值钱的东西,看样子你还是有些情调的。” “从英国逃跑的时候有些着急,您知道的,很多人恨不得杀我而后快,像我这样经历过很多事情的人,并不太在乎这些没意义的东西,”博金·博克耸了耸肩,一副不以为意的语气,“所以正如您所说,我只带了更值钱的东西。” “一个值钱的留声机和配套的唱片吗?”纳尔逊笑了笑。 “它和麻瓜童话里那面爱美的魔镜一样,”博金·博克抚摸着喇叭,认真地介绍道,“只是它钟爱的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那种饱含情感的嘶吼……它会记录下这个世界上最好的音乐,播放到找到下一首为止,已经有十年没换过碟了。” “神奇的小玩意儿,”纳尔逊好奇地问道,“上一首歌是什么?” “我不记得了,上一次换声音大概是十八年前吧,我的侄子告诉我好像是什么人演讲,但我记得最早时候的声音,不过那不是歌,”博金·博克想了想,说道,“是路易十六和他的王后被砍头时周围围观者们欢呼起哄的声音,我在十八世纪买下它的时候就是那段声音了,以至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怀疑,是不是卖家录了这样一段声音来哄骗我,好在十年前,它终于换了首歌。” “他的声音的确是天籁。”纳尔逊点了点头,“配得上这种殊荣。” “我想下一次它放出的声音就会是您对它的夸赞了,”博金·博克恭维道,“跟我来吧……我的宝库里可不只有这些无聊的首饰,您喜欢什么?一个公主的灵魂?一匹燃烧的、永远奔跑的骏马?一柄每天都需要饮血的宝剑?一座被关在书里的城市?一枚古老的预言球?梅林的鼻烟壶?最古老的法典或是经书?只要您开口……您就会拥有它们。” “代价是什么呢?” “我用我的珍藏,换取您的珍藏,”博金·博克看着兴致越来越高的纳尔逊,露出了生意人的市侩表情,“以物易物,最古老的交换。” “你的想法不错。”纳尔逊点了点头,“只是我是否有些太吃亏了呢?我感觉还是让我侄子把这里炸了再从废墟里捡东西更方便。” “我一眼就看出来,您是个品格高尚的商人,”博金·博克搓着手,“以多换少,这里的一切都可以放在天平的一段,它们足以配平那块您戴着也没什么用的石头……” …… “什么?我们被人耍了?” 在离纳尔逊不远的街区,那尊无头雕像手臂指着的窗户里,坐在沙发上的安德烈露出了差异的表情,看着抱着胳膊挖苦自己的巴里,揉了揉太阳穴,问道,“你确定是马尔福撕毁了协议吗?” “就现在的情况看来,是的,这甚至从很早以前就是个陷阱,”巴里点了点头,嘲弄地看着安德烈,“你想要什么东西不会直接找纳尔逊要吗?他难道还会不给吗?你们总想着去抢去偷去骗,就不能尝试一些更简单的办法吗?” “研究时间的人当然会知道时间的意义,他不可能出让自己最重要的宝物,”安德烈摇了摇头,“他不可能的。” “哼哼,你少在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你没试过,怎么就知道呢?万一人家很乐意把那个什么……时间转换器给你呢?不过你们这样抢一次,再偷一次,”巴里嘲弄道,“我反正已经做了所以该做的,从一开始,我的人看到有人戴着那枚戒指时,我就说过,你不妨直接找他把事情说开,没有什么是不能商量的,现在倒好,你们彻底让英国魔法部意识到了自己防御的疏漏,那个马尔福早都被那些公共汽车保护了起来,你没戏唱咯,安德烈。” 安德烈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这次是我的失误,我太心急了。” “好消息是,你们至少偷到了纳尔逊的表。” “这是我要给你说的第二个坏消息,”安德烈把脸埋在手掌里,疲惫地说道,“我们折损了十几个人才打进那个该死的神秘事务司,你猜他们在纳尔逊的办公室里找到了什么?” “一些见不得人的杂志和海报?” “我……”安德烈很想骂巴里,但他自觉是现在最该挨骂的人,于是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说道,“没有我们要的东西,只有那扇该死的门,在巴黎放了一年的、该死的门!他妈的,那个门还是我让人配合引开了巴黎的傲罗,才让企鹅那群家伙偷走的!” “哈哈哈,谢谢你,我现在舒服极了,”巴里捂着肚子笑道,这个表情放在他这张坚毅的黝黑面孔上怎么看怎么奇怪,“我早就说过了,那么复杂的玩意儿,我不觉得纳尔逊可以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造出来第二个。” “嗯,你说的都对,”安德烈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我是个蠢货。” “我得提醒你,安德烈,几年前在波兰的火车上,那个干酪有些太酸,我没吃下饭,所以半夜肚子就饿了,”巴里像个老头似的语重心长地说道,“于是就想找点儿吃的,我寻思纳尔逊年纪还小,一定有藏零食的习惯,就去他的隔间溜达了一圈,你猜怎么着?他在门上挂了一袋馅饼……那时候我就知道,他会主动把你需要而且他能给的东西准备给你。”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我等会儿还要去克拉科夫加班。” 想到这里,安德烈更沮丧了。 “哦?看样子还是我更了解他,我甚至能猜到他是来干什么的,”巴里的目光瞟向了窗外,一个穿得很热的瘦高男人正在街道上快步走着,而另一个瘦小的老头在他的身后追,“我的好兄弟,伊戈尔·卡卡洛夫到了,你猜你现在跳下去告诉他想要一块表,他会不会给你?” 安德烈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歌声从街上飘了进来。 “……你的梦中空无一人……” 纳尔逊抱着一台造型古老的留声机,哼着刚学会的歌,看起来开心极了,博金·博克喘着粗气跟在他的身后,扯着嗓子吼道:“你不能这样!卡卡洛夫!你骗了我,你的侄子根本不在外面!” “你还纠缠着我干什么呢?”纳尔逊大声地答道,“我们已经完成了交易!” “该死!我们什么时候——” “喂!”巴里露出了顽劣的笑容,把头探出了窗户,冲着博金·博克喊道,“博克,你买了什么?” “当然是复活——” 被太阳烤晕的博金·博克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可他明明正在喘气,他猛地捂住了嘴,却听到大喇叭里伯恩发出了足以让整个柏林听到的声音:“博金·博克买到了传说中的复活石!” 正文 第五百八十五章 探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五百八十六章 巴里 “你可以想象到吗?一个黑人,把我劫持到他的黑社会据点里,告诉我他是我第一次自己出远门时遇到的第一位朋友,”纳尔逊看着活蹦乱跳的巴里,眼中满是唏嘘,“我声明一句,我不歧视你选择的肤色, 但是你为什么会答应格林德沃对你施展这样邪恶的魔法,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时间回到十五分钟以前,纳尔逊在临街的窗边看到了一颗黑漆漆的大光头,两个面色不善的巫师出现在他的身后,在他们完成对博金·博克的合围前,见事不妙的博金·博克早已逃之夭夭, 那两名巫师似乎早都知道博金·博克要跑,并没有尝试追击,而是走上前, 一左一右地夹住纳尔逊,用并不算和善的语气说道:“威廉姆斯先生,我们的首领想见你。” “真棒,无赖帮吗?”看着从街道两侧的窗户中伸出来的、密密麻麻的魔杖,纳尔逊吹了声口哨,识趣地举起了双手,他有种被一群原始人端着步枪瞄准的感觉,纳尔逊甚至还在某扇窗户里看到了一支伸出的枪口,他挑了挑眉毛,看着枪口慢慢缩了回去,换上了一支脏兮兮的魔杖,“嘿,比那玩意儿好用多了, 不是吗?” “您说什么?威廉姆斯先生?” “没什么,我只想纠正一下,”纳尔逊耸耸肩,“我是伊戈尔·卡卡洛夫,你们抓错人了,我和你们无赖帮的一位高层,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很熟,无赖们,你们可以对我礼貌一点儿。” “我们接到的命令是这样的,威廉姆斯先生,”其中一人举起胳膊,动了动手指,那些魔杖都缩了回去,但那股被窥视的感觉仍没有消失,“无赖帮的每一个人在杀人的时候都不会眨眼睛。” “而且我们也不是无赖,”另一人随手打开了一扇临街的们,微微弯腰做出“请”的手势,“您是尊贵的客人,首领等您很久了。” “谁能认出我呢?你们的里伯恩不会是格林德沃乔装打扮的吧?”纳尔逊用双手抱着后脑勺,走进了这扇门,入目便是直通上方的楼梯,四周都是打通的, 在柱子之间可以看到散落着扑克的桌子、还冒着热气的咖啡、草草收好的食物,但即便是在这样通透的情况下, 他也看不到一个无赖帮的人, 看样子这位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无赖帮首领早已把这个下三滥的帮派改造成了一个秩序井然的武装组织,他一边上楼,一边感叹,“你们的门面这么破吗?” “首领觉得,让我们穿得漂亮比修大门重要得多。” “并且这片区域的每一扇门,都可以直接通往我们的朋友,我们的兄弟,我们的家人。” “嗯哼?兄弟?家人?” “怎么了?您有什么高见吗?”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们的老大挺有水平的。” “您马上就能看到他了。” 三人走到了建筑的顶层,楼梯正对着的只有一条没有拆除墙壁的走廊,他们带着纳尔逊走到其中一扇房门前,看着纳尔逊拉开门,自己走了进去。 “你是来兴师问罪的吗?”纳尔逊没有关门,径直说道,“我也是。” 属于里伯恩的房间中有一张又高又大的书桌,几乎能赶上会议桌的大小,桌子背后有一张比寻常椅子高大很多的老板椅,纳尔逊甚至记得,这是上个月斜边巷的新品,座位下面的滚轮和转轴委实娱乐了许多不喜欢安静坐着的人,果不其然,椅子很快转了过来,露出了里伯恩的真容——一个高大强壮、身上布满纹身的黝黑男人,他露出了一张让纳尔逊有些既视感的笑脸,说道:“你好。” “什么罪呢?”他挥了挥手,关闭了半掩的房门。 “杀了你的仇。”纳尔逊用交叉的十指拖着下巴,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杀了我吗?”里伯恩反问道,“你杀的是我吗?” “如果是,你就不该坐在这里了。” “我是该庆幸自己侥幸活下来呢,”里伯恩靠在椅背上,喃喃道,“还是该庆幸你帮我铲除了障碍呢?” 纳尔逊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在这位里伯恩的身上,他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我知道,如果那个人没有死,你会一只追杀到他不想活为止,为了路德维格·康德,”里伯恩点了点头,“我听说过这位傲罗,你在三强争霸赛上认识的朋友,他是个勇敢的人。” “你是谁?”纳尔逊问道。 “我?里伯恩,”里伯恩摊开手,“寓意复活,我是一个重获新生的人。” “你看起来很像我的一位朋友,”纳尔逊在椅子上换了个姿势,用更加严格的目光盯着里伯恩,“你是一个默然者吗?” “默然者?那些被默默然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家伙?”里伯恩笑了一声,眼神向身边一递,但那里并没有人,纳尔逊记得这个眼神,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巴里在开口说话前总会提前确认怀特在不在身边,而他刚刚看的方向,正是怀特待在巴里身边时习惯的位置,但这个里伯恩的健康明显和巴里不符,他用有些嘲弄的语气说道,“我看起来就那么像弱不禁风的人吗?” “的确不像。” 纳尔逊点了点头,继续观察着里伯恩,他刻意纠正过的体态和记忆中的巴里逐渐重合起来,但那种违和的感觉依旧存在,在灵魂的领域,他并不能在里伯恩的身上找到一丁点儿关于巴里的味道,反倒有一种熟悉的、个人风格鲜明的黑魔法的痕迹。 那是从未隐藏过的、高调的、格林德沃的烙印,在格林德沃身边生活了许多年的纳尔逊一眼就看出了这种风格。 在里伯恩用魔法加热身前的茶杯时,纳尔逊终于感受到了他等待的属于默默然的狂暴魔力。 “你是谁?!” 他愤怒地大喝一声,响动惊醒了守在门外的无赖帮成员,他们破门而入,看到了纳尔逊正骑在首领身上,用手掐着首领的脖子,他们举起魔杖,正欲警告,下一秒却在一片雨点般的银芒中纷纷倒下。 被压在身下的里伯恩苦笑一声:“你比他们给我说的还要厉害。” 纳尔逊没有言语,白雾从他扼住里伯恩喉咙的掌隙中逸散而出,将两人的身影团团包裹,在纯白的迷离环境里,他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巴里。 他赶忙松开手,巴里的状态比上次看到时差了不知道多少,脸色甚至比迷失雾还要苍白,漆黑的魔力在他的身上翻涌着,时不时让他的眼眶中变成一片黑色,只是默默然的魔力似乎到此就再难以进展,一条碧绿色的锁链粗暴地勒在巴里的身上,尤其是脖子,在他的喉咙处绕了好几圈,锁链深深地勒紧他的皮肉之中,吮吸着从破裂皮肤的血痕中逸散的魔力,巴里的身下早已被发黑的污血染红,但平日里总能第一时间消解一切的迷失雾却显得有些费力,默默然的魔力实在太过庞大,以至于这一小片迷失雾都有些力不从心。 这让纳尔逊想到了曾经与皮皮鬼战斗的时候,哪怕将它拉入了迷离环境,积蓄数百年的魔力也像此刻一样难以消解。 “你究竟……” 纳尔逊把后半句话咽到了肚子里,作为默然者的巴里和专门研究过默然者的自己都很清楚,这代表了什么。 他弯下腰,指尖轻轻划过勒着巴里的锁链,每当他的手指靠近时,那些隐藏在绿光中的古代魔文就会一拥而上,让他感受到灼烧与诅咒的痛苦,这种痛苦是难以忍受的,纳尔逊仅仅稍作尝试就松开了手,他实在难以想象,背负着锁链的巴里究竟经历了什么。 “这没什么,纳尔逊,”巴里苦笑一声,“能不能不要用膝盖顶着我的心脏了。” 纳尔逊翻身,放开了对巴里的钳制,他没有给巴里辩解的机会,魔杖抵住锁链,发出刺眼的银光。 “海尔波?这是操控奴仆的魔法!”纳尔逊的表情愈发凝重,“用一个完全为他所用的灵魂控制一具强大的身体,这是他创造军队时最喜欢的魔法。” “我——” “有人盯上了你的魔力吗?想要利用寄生你的默默然?”纳尔逊不带喘气地说道,“有谁需要这样的魔力呢?总不至于是海尔波吧?它驳杂又难以掌控,我也只在启动时间——” 他的声音猛地顿住,死死地盯着巴里那双不断被黑色吞没的眼睛,他明明比克雷登斯年轻,但看起来反而更严重,纳尔逊甚至听都没听说过这种情况,他一点儿治好巴里的把握都没有。 可能会需要这样庞大魔力的人,还能有谁呢? “能让我把话说完吗?”巴里从地上爬了起来,看了看周围纯白的大地,以及一行分割色彩的铁轨,“可以回去吗?在这种地方,我总感觉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 “呵,难道不是吗?”纳尔逊摇了摇头,白色将两人的视线填满。 …… “……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我的生命已经是风中残烛,所剩无几,”等到纳尔逊再次睁开眼睛时,巴里正跨坐在一张摇摇欲坠的木椅上,下巴支着椅背,一手撩起自己的衬衫,露出了这具身体的前主人壮硕的肌肉,他笑了笑,放下衬衫,“身材不错吧?虽然对这位朋友不是很公平,但我喜欢这个能跑能跳的身体。” 尽管巴里在展示自己的肌肉,但纳尔逊的脸色却变得难看起来。 他看到了在黑肤色的掩盖下、在布满巴里全身的纹身的遮蔽下,那团正在缓缓腐蚀他的黑色斑疽,默默然的魔力已经失去了控制,哪怕通过某种他不知道的方法换了一具身体,默默然的腐蚀却变得更加猛烈了。 “我以为默然者的死会很壮烈,在很多本书里都看过,每一个被默默然折磨的人,最后都会变成一团血红色的烟花,这是他们除了黑色以外,留在世界上的最后一抹色彩,”巴里双手合十,像祈祷一样,“我很期待这样的离开,我想最后的红色一定是绚烂的,我们灰暗的人生也许只有在面临解脱时才会亮起来。” “你不会这样的,巴里。” “但是我错了,我错得离谱,”巴里摇了摇头,语气低沉,“我和任何一个重病不起的人一样,躺在病榻上,麻烦着我的朋友,感受着生命一点点离开我的痛苦,我甚至觉得不该把一切都归咎在我的祖父身上,他想要我成为一个好孩子,我只是太叛逆,而他太苛刻……对了,安德烈一直在想办法阻止我们见面,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 纳尔逊沉默片刻,还是没有说出那条已经在心里藏了很久的死讯。 “我的祖父死了吗?”巴里嘿嘿一笑,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波动,他趴在椅背上,声音越来越轻,“我就知道,他一定会死的,是你杀了他吗?我应该感到轻松吗?我是不是应该感到轻松?我的噩梦死了……” “巴里,我有他留下的最后一张照片。” “谢谢你,纳尔逊,谢谢……” 巴里把头深深地埋在椅背中,声音变得哽咽起来,甚至说不完一个完整的句子,他哭了很久,连纳尔逊把一只大箱子放到他的身后都没有注意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脸色如常,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谈到。 “后来格林德沃大人找到我,说他在查阅海尔波留下的魔咒时找到了一种可以让我跑起来,只是代价很可怕,你知道这对一个躺了很久,又坐不住的人代表着什么吗?” “我不知道。” “也对,这种感觉是无法感同身受的,纳尔逊,”巴里长叹一声,说道,“他们每天照顾我,但几乎每天都会被默默然的魔力伤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事实上,如果格林德沃大人需要我的魔力,不用什么魔法,我会把我的一切都给他……我本该在离家的那年就死了,后来的性命是他借给我的。” “你为什么不找我?为什么要把自己变成一个邪恶的木偶?” “我不管怎么变,都不会比默然者更邪恶,”巴里摇了摇头,“我清楚地知道我生命的终点到底在哪里,哪怕格林德沃大人告诉我,你有复活石,他愿意付出代价,让我找你救命,但我知道,我是不可能通过这种办法侥幸逃脱的。” “你——” “我想要为自己活最后这段时间,纳尔逊,”这次轮到巴里打断纳尔逊了,“我的前半截人生是在想方设法成为祖父心里的好孩子,后半段只想还了格林德沃大人的债,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还了,就像你有你为之奔走的事情一样,我想要站着、跑着和你,和格林德沃大人,和安德烈,和茨威格一起迎接我的死亡,我也有想要做的事情。” 纳尔逊知道巴里在说什么,有一个他一直没有提起的人,他站起身,摘掉帽子,冲巴里点了点头。 “滚,别搞得像是在吊唁我一样,”巴里看着纳尔逊的做派,不由得骂出了声,“我把安德烈支走了,在柏林,我会帮你的。” “如果你今天不找我,过两天我就去讨伐你了。” 纳尔逊从躺了一地的人中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我滚了,你可别死了。”